《夺兄嫂,将军他蓄谋已久》 第1章 嫂嫂,你跑什么 夜半,梨花园内,雪花纷飞,歌舞悠长,园内所有人都乐得自在。 但突然间,一帮官差闯进其中,打破了这种美好。 “都给我看好了,务必要把逃犯抓出来!” 突兀的声音响彻天地,园内瞬间乱作一团。 南溪躲在阴暗一角偷窥外面的动静,心慌得不行。 前不久,她被人算计摊上一条人命,最终被判流放万里之外,她不服,也不甘,便在流放路上伺机逃走,结果被官差追了三天三夜。 流犯未必会死,但逃犯必死无疑,所以,她既然选择逃,那就万不能被人抓回去。 南溪眼珠一闪,趁乱钻进身后一处雅间。 她扣上门闩回头,只见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她喝茶,背影慵懒,举止悠然,好似一位看客,在看楼下一场与他无关的好戏。 南溪没想太多,她当即奔过去抓住男子手臂,慌道:“公子,救我。” 手中茶水被洒了一身,男人回眸,平静地看着南溪。 “要我救你?” 南溪一愣,这张脸好熟悉,熟悉得让她再次汹涌恨意,一时忘了此时的害怕和紧张。 南溪这辈子都忘不掉,十日前,地牢内,那场痛彻心扉的对话。 那夜,雷电交加,南溪趴在地上仰望着他,还有缓缓落下的休书,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历朝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给人行医,你却一意孤行,实在有辱女子德行,你医死人后不知悔改,让人实在失望,这封休书是给你最后的体面,你好自为之。” 南溪颤抖着手,突然失笑,“我还以为,你是找到翻案证据,来救我出去的。” 江宴礼冷声道:“眼下证据确凿,你已被判流放,我若此时为你说话,必定会牵连江家。” “我出身寒门,好不容易走到中书令的位置,断不能因为你的过错而被牵连,你我夫妻一场,你当体谅我才对。” “呵。”南溪抬眼,眉目间死水微澜,“江宴礼,那条人命是你设计的,对吗?” 江宴礼凝眉不语,可南溪还是在微光中猜到了答案。 前些日子,他要娶安阳侯嫡长女为妻而提出和离,因为对方容不得他身边有第二个女人,哪怕这个人构不成威胁。 南溪不甘心,她为爱顺从历朝女子规训,不做大夫,深居后院,为他生儿育女,伺候婆母,努力适应根本不喜欢的世家交际,到头来,他却要和离。 三年来,她与人和善,不争不抢,在京中贵女圈内名声不错,可以说,她的言行举止从无错处。 江宴礼若轻易拟写休书,指不定会被人骂他薄情寡义,失了名声。 他明白,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万不能因为一纸休书而前功尽弃。 所以,江宴礼不肯拟写休书,南溪不甘心按和离手印,僵持之下,便有后来一个病人的出现,对南溪反复纠缠。 南溪心软,最终还是决定出山相助。 此人病症罕见,京中无人能医,但对南溪而言不是难事,可偏偏此人还是死了。 入狱后,南溪不明白,明明死因和她行医无关,可证据全都指向她,她很困惑,但现在,她明白了。 南溪缓缓起身,两手紧紧拽着休书,声音轻颤,“你为了赶走我,为了给她腾位置,竟不惜搭上人命和我后半生!” 脚下铁链声与说话声一道响起,江宴礼听得莫名烦躁和心虚,最后索性不吱声。 “好,很好。” 南溪夹着泪水,不甘,失望又悲愤,“江宴礼,当初你对我师父说的话,可还记得?” 三年前,他被南溪相救,之后彼此心生情意,他执意要娶南溪为妻,他曾向她师父许诺,“此生绝不负南溪,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江宴礼神情淡漠,恍若这话不过是日常寒暄一般寻常。 “那时,你是乡下女,我是穷书生,彼此还算登对,但现在,我是当朝中书令,你却依旧是乡下女,你我早已身份悬殊,所以……” 他微微一叹,“你当初若答应和离,我定不亏待,可你偏不听,事情发展成这样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身份悬殊,咎由自取……” 南溪恍若挨了当头一棒,敲得脑子生疼。 这就是她当初不顾师父反对,执意要嫁的好郎君。 南溪哽咽,心里恍若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窒息得想要发疯。 “我陪你登高台,你却在功成之后踩我入泥潭,江宴礼,你当真是,重情重义得很!” 她咬牙说完,就要挥出拳头痛打江宴礼。 谁知,她刚一出手,拳头就被人拦住,她回头一瞧,此人正是安阳侯嫡长女,苏青青。 只见她赫然甩开南溪的手,两眼微红,“南溪,你好大的胆子!” “你谋害人命,拒不悔改,眼下又动手当朝中书令,你如此狂妄,就不怕牵连到你一双儿女!” 南溪心头一颤,连忙抓住苏青青的手臂,疯狂大喊,“你把他们怎么了?” 苏青青眉头微挑,“放心,待我嫁过去,第一件事便是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她说完,挽住江宴礼亲昵一笑,“宴礼,别和她废话,孩子们还在等着吃我做的桂花糕呢!” “嗯,我们这就回去陪孩子。” 江宴礼握住苏青青的手,温柔一笑,转身离开。 “孩子,桂花糕……” 南溪瞳孔一缩,慌张地要追过去,可脚下铁链由不得她前行半寸。 她只能猩红着眼大喊,“江宴礼,那也是你的骨肉,你若对他们如何,当心天打雷劈!” “江宴礼,你混蛋……” 轰隆隆—— 雷声阵阵,那声叫嚣彻底淹没在黑暗里。 “问你话呢!”江辞舟放下茶盏,目光幽幽,“你就是那个逃犯?” 南溪回神,抬眸与男人对视。 她看到,男人衣服上有黑鹰军的袖标,黝黑的面庞透着几分英气,深凹的眉骨与江宴礼神似。 是他。 南溪惶恐一下,连忙起身要跑。 可她刚一起身,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嫂嫂,你跑什么?” 第2章 我只看戏,不做戏的 南溪心里咯噔一下。 果真是他,江宴礼的胞弟,江辞舟。 他和江宴礼长得很像,但气质和喜好完全相反,一个英气逼人,杀伐果断,一个清风朗月,斯文有礼。 因江辞舟幼年从军,之后成为护国大将军,驻防边关多年未归,所以彼此从未见过面。 南溪没想到,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却在第一眼认出了彼此,可见,她的事江辞舟早已经听说了。 她没见过此人,却听说江辞舟对长兄比对他自己还要看重,至于对她…… 南溪心想,她于他并无情分,中间又横着这种事,他对她怕是会除之而后快。 “头,咱们就剩这两间房没有搜查了!” “去看看!” 房门外,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南溪身子一紧,掌心微润。 “二弟。”南溪犹豫一下,又连忙回头,朝江辞舟几近哀求,“不要,不要把我交出去。” 江辞舟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嫂嫂放心,我只爱看戏,不做戏的。” 南溪有些懵,江辞舟的意思是,打算置身度外,不管她? 南溪倒吸口凉气,说不出是庆幸江辞舟没想把人交出去,还是无语此人的冷漠。 也罢,命是自己的,哪能指望别人? 南溪余光一扫,只见屋内空间狭小,根本无法藏人,护栏之下是水中戏台,她若是从这里跳下去,等待她的,不是羊入虎口,就是溺死在水中。 可偏偏此时门外动静不小,她出去只会自投罗网。 “开门,我们要搜查逃犯!” 外面踹门声阵阵,南溪惊得脸色煞白,她连忙转头看向江辞舟,只见这人眼里根本没有半分怜悯之意。 南溪忍不住握紧拳头,欲言又止。 眼看房门就要被踹开,她心头一横,连忙脱下外衣扔出楼外,而后扑进江辞舟的怀中。 “别推开我!” 南溪将脸紧紧埋进他的胸口,低声喃喃,“既然你只看戏,那就好好看,别推开我。” 江辞舟惊住,意外南溪的这个反应。 柔软微颤的呼吸萦绕在胸前,江辞舟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眼角终于有些动容。 “你……” 话音未落,房门忽地被踹开,几个官差破门而入。 “啊——” 南溪猛地惊叫,脚尖也随之抬起,好让自己的衣着尽可能被江辞舟挡住。 江辞舟回神,立马扬手用大氅将南溪团团裹住。 “放肆!竟敢打搅本将军雅兴!” 涌进来的官差见到男人袖标后脸色大变。 “大将军,我等正捉拿一名逃犯,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将军恕罪!” 官差一边拱手抱歉,一边斜着眼望向江辞舟怀中的女人,只见她整个人埋在江辞舟怀中,举止亲密却又看不清人脸。 “敢问将军,您怀中这位是园中戏子,还是……” 他缓缓逼近,南溪听到动静后身子一颤,两手下意识掐住江辞舟的腰。 江辞舟痛得蹙紧眉头,横眉反问,“你觉得,我会对逃犯感兴趣?” 官差脸色一黑,连忙小心翼翼道:“不,绝无此意,只是小的担不起罪犯潜逃,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江辞舟刚要怒怼,就见有人拿着破烂衣服来报。 “头,小的在水里发现了这个,那女人怕不是潜水而逃了。” “该死!还不快去追!” 那人接过衣服后气急,领着众人悻悻而退。 感受到安全后,南溪急忙从江辞舟怀中挣脱出来,而后背过身去,环抱双臂捂住身子,心有余悸道:“多谢二弟相助。” 江辞舟也跟着起身,将身上的大氅扔到南溪身上,然后背过身去连声叫好。 “嫂嫂这样做,不怕我把你交出去了?” 南溪当然会怕,但眼下容不得她犹豫分毫,所以,她只能赌。 自逃亡以来,她每个选择都在赌,赌会不会被发现,被抓到,被人施以援手,好在她深得上天垂怜,每次都赌赢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 南溪裹住身子回头,认真地望着这个宽大紧实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我是你嫂子,我们是一家人。” “呵,江家可没有女大夫,还是个把人医死的女大夫。” “不是,那人的死与我无关。” 南溪急眼,她连忙上前一步,急声道,“我眼下无法自证清白,但你应该相信,倘若有人敢豁出一切,甚至生命,那她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语气坚定、隐忍又酸涩,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江辞舟回眸,只见身形娇小的她在大氅的包裹下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眼眶微红,脸颊也红彤彤的。 她身后,依旧大雪纷飞,烛光摇曳,映得小小的她像极了印象中的人物画像。 江辞舟的心莫名被晃了一下。 “二弟?” 江辞舟惊得回神,这才意识到他竟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连忙收回目光,“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 江辞舟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南溪连忙叫住他,“二弟能否再帮我一次?” “不能。” “我还未张口,你就说不能?” “因为你是逃犯,我是将军,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对我而言都是麻烦,至于刚刚……” 江辞舟轻叹,“全当是我给嫂嫂的见面礼了。” 他说完,便又拂袖而去。 南溪忽地大喊,“你不愿意帮我,那你哥呢,也不管了?” 江辞舟倏忽回头,“什么意思?” 南溪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历朝女子不得从医,你哥在意他人眼光和声誉,我若含冤而去,世人必会嚼舌根,你难道愿意他听旁人笑他有眼无珠,竟娶了个杀人犯为妻?” “还有我的孩子,可怜要世人告诉他们,其生母是个不守妇德的杀人犯?” “二弟,孩子尚小,你于心何忍?” 南溪没提一句求他,却又句句在求他,且每句话都说到江辞舟的心坎上。 他终于勾起唇角,“嫂嫂是想说,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江家?” 南溪立马含笑点头,但很快又被泼了冷水。 “我不答应。” 江辞舟收起唇角,默默暗叹:帮了她,谁来帮自己? 第3章 赌上瘾了 他本属于另一个平行世界,却意外钻进一本漫画书里,成了书中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之前,他一直想回去并因此做了不少尝试,却没有一次能成功。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发现,他虽是书中局外人,但只要不插手书中设定好的人物命运线,等到故事更新完结时,他便能出去了。 原着的人物设定里,江辞舟一心向着江家,对南溪不仅没有共情,还对她百般刁难。 所以现在,他不能出手相助。 江辞舟摇头,“我只会打仗,不懂查案,所以,你想申冤,理当去找衙门,找证人,让他们帮你才是。” “至于你说的那些流言,等风头一过,一切都会淡去,大哥会慢慢释然,孩子们会渐渐懂是非,我大可不必把精力浪费在此。” “所以嫂嫂,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江辞舟挑眉一笑,而后扬长而去。 南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郁闷。 江辞舟竟连张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在通州,若没有江辞舟的庇护,南溪随时都可能会遇到危险,那她又该如何进行自己的计划? 南溪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官差对她远比对其他犯人要上心,自打她在通州私逃后,这座城便设下重重关卡,逼得她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让南溪隐约意识到,她就算不逃走,也未必能活到流放地。 她望着楼外飘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竟这般想让她死? …… 与梨花园隔街相望的客栈里,江辞舟正望着外面发呆。 轻风和兮月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却又不吱声。 江辞舟余光瞟了眼二人,冷不丁地问:“你们两个,到底想要说什么?” 兮月朝轻风示意一眼,轻风不为所动,他顿时急了。 江辞舟看向兮月,“你说。” 兮月年纪尚小,又是个藏不住的性子,他听到这话后,连忙轻咳一声,欢喜笑问:“轻风想让我问将军,您看上梨花园哪个姑娘了?” 轻风急眼,“明明是你想问,扯上我做什么?” 兮月眉头轻佻,“你难道不想知道?” 轻风板着脸,“不想。” 兮月白了眼,“呵,我才不信。” “行了。”江辞舟忽地打断二人,“我是去听戏的,没你们想得这么无聊。” 兮月愣住:“既然是听戏,将军为何不带我们二人?” “还有,将军明明赶时间回京述职,为何要绕到通州,并在此闲逛五天之久?” 他看了一眼四周,忍不住又吐槽一句,“此地贫寒,人烟又少,属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吸引将军在此停留五日的。” 江辞舟只手敲打着窗台沉默,他总不能说,是知晓南溪会出现在此,所以才要过来的吧? 书中的江辞舟并没有在通州停留,而他选择绕道于此,不过是猎奇心重,想提前看看书中女子的模样。 只是江辞舟没想到,南溪会突然闯进他的雅间,钻进他的怀里,求他帮她。 轻风见江辞舟脸色不对,连忙朝兮月偷偷使了个眼色,“别再说了。” 兮月却不依,“为何不能说?” 轻风一脸无语。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轻风前去开门,是店小二送东西过来了。 他将一件大氅和一个药瓶递给江辞舟,客气道:“客官,这些是一位姑娘命我转交给您的。” 江辞舟见状眉头微紧,“她可有留话?” 店小二回道:“她只道了声感谢,并说这一服药是谢礼,对您的顽疾有帮助,至于您信不信,您且随意。” 江辞舟暗暗思忖:她怎会知道他身上有顽疾? 但转念一想,南溪与他是有过肌肤接触的。 南溪是药王谷的人,深得天下第一神医器重,当初若不是嫁给江宴礼,她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给人行医治病,那也会在医术研究上颇有造诣。 她为爱藏拙三年,并不代表这些本事不复存在了。 所以,江辞舟不意外南溪察觉出这些,但他意外的是,南溪居然会给他送药。 刚刚在梨花园,他可是直接拒绝了她的啊! 江辞舟不能理解,索性让人把东西放下后,扭头望向窗外。 皎洁的雪光里,一个小小的黑影忽地躲到阴暗中,她张望一瞬后才会出来前行两步,如此反复。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暴风雨下,一个小小蝼蚁竭力求生的模样。 恍惚间,那双清澈又坚韧的眸子再次出现在江辞舟脑海里。 她是不会放弃的,所以,这药不是给他的谢礼,而是又一次小赌。 “呵,还赌上瘾了。” 江辞舟勾唇轻笑,顺手将药瓶丢进废纸篓,“可我偏不如你愿。” 他说完又将窗户关上,打发几人出去了。 兮月前脚刚一关门,后脚就拉住轻风,满眼坏笑,“上次欠我的人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轻风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兮月嘿嘿一笑,“你轻功好,帮我去跟着那姑娘,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竟能让将军这般魂不守舍。” 将军魂不守舍了? 轻风没看出来,他不想去,可无奈他曾经欠下一份人情,最终只好应下。 …… 两日后,通州一处僻远的小院外,南溪望着里面发呆。 这里是受害人老家,南溪之后曾听说,事情发生后不久,他们就从京都搬回来了。 那日,刘家妇人秦氏在她手底下吐血身亡,仵作称,此人死因是误诊后服错药导致,并发现了南溪亲手开的药方和对应药渣。 可这一服药,根本不是南溪开的,她也从未误诊过。 怎奈,南溪的辩解在秦氏夫家的伪证之下变成了颠倒黑白,她根本百口莫辩。 不仅如此,堂上还出现不少陌生面孔,都指证南溪误诊,说她几度险些害人致命,南溪震惊之余又深觉可笑。 入狱后,南溪没有一天不想质问他们一声为什么,直到那日江宴礼出现,她突然觉得没必要问了。 有人想把她踩进泥潭,那她反击就是,何必要多问一句为什么? 第4章 相信报应吗 正想着,一声啼哭打断南溪的思绪。 她抬眸一望,只见一个小孩正摔倒在台阶下哇哇大哭,一位老妇人听到声音后连忙跑出来抱住他。 “哎哟喂,我的乖孙,快让奶奶看看,哪里摔疼了?” 小孩窝在老妇人怀中一边哭,一边指着小腿哆嗦:“腿疼,奶奶,我的腿不能动了,呜呜……” 老妇人闻声瞧去,只见小孩裤脚上零星染着鲜红,她顿时慌了。 “糟糕,怕不是要折腿了,他爹不在家,雪又这么大,叫我如何是好?” “大婶,需要帮忙吗?” “自然需要……” 老妇人欢喜抬眸,但看到南溪这张脸后,她脸色骤凝,“你……怎么是你?” 老妇人意识到不妙,立马抱起孩儿就往屋里跑去。 眼看大门就要被关上,南溪连忙奔过去抵住大门,冷笑:“大婶为何一见到我就要将我拒之门外?” “小半个月不见,你难道不想我吗?呵,我倒是挺想你们的。” 南溪尽可能语气平静,可老妇人听了瞬间毛骨悚然,她身子下意识虚晃一下,抱着孩子软了过去。 南溪顺势开门,她这才发现,小院外看起来简陋破旧,可里屋家具用的全是低调又上好的木材,暖炉里的炭火,桌上的茶具摆件虽不算顶好,但在通州而言已算极好。 她可记得,当初秦氏缠着她看病时,刘家全是一副穷酸模样,不承想,如今死了个人,刘家日子竟来了个质的飞跃。 呵,江宴礼为了她,竟出手如此阔绰。 南溪嘴角虽是挂着笑,心里却讽刺得不行。 老妇人一边哄孩子,一边强作镇定道:“秦氏的死很多人有目共睹,你的罪也是官府定下的,你若不服,大可以去找他们,来我这儿做什么?” “因为你误诊,我儿没了媳妇,孙儿没了娘亲,你难道还想我这个老太婆也跟着去死才安心?” 南溪哼笑,“大婶,当真是误诊吗?” “秦氏的死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秦氏的病是罕见之症,京中无人能医,唯有她将人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并眼看她渐渐好转。 这等成果,刘家所有人是看在眼里的。 哪知某日,秦氏忽地脉象大乱,症状逆反而上,两眼泛白,俨然是一副中毒的征兆。 南溪本想追本溯源,却在下一刻被人扣了个误诊,错开药方的名头。 当时,呈上伪造药方的,正是眼前人,叫上其他受害人出堂作伪证的,也是这个人。 老妇人垂头,目光来回躲闪,“我只知道,秦氏的死证据确凿,你今日就是把我逼死也没用。” “你!” 南溪气火攻心,她刚要捏拳泄愤,却在目光横扫间,看到一双惊恐无措又眼含泪水的眸子。 南溪心头微微一滞,脑中瞬间闪烁出她一双儿女的影子。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孩子们了,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眉间会不会也是这种眼神。 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南溪突然松开拳头,转眼想要看一下小孩的伤。 小孩吓得连忙躲进老妇人怀里。 老妇人也连忙打开南溪的手,一脸惶恐,“你要做什么!” “他流血了,需要立刻处理伤口。” 南溪深吸口气,强作平静道:“外面的雪很大,很多医馆都关门了,你不想让孩子伤口感染冻疮的话,就把他交给我。” “不要!”老妇人本能地拒绝。 南溪轻哼,“怕我报复?” 老妇人:“……” 南溪冷笑:“我和你们不一样,只要能给孩子积福,我断不会做伤及无辜的事。” 老妇人明白她的深意,但还是执着不肯松手。 “不信我?”南溪挑眉,“是不信我的医术,还是我的为人?” 老妇人抿唇,依旧不肯吱声。 论医术,她是见识过南溪厉害的,论为人,在京都的那些日子,她从未听过南溪不好的传言。 她不说话,不过是心虚罢了。 南溪早已看透老妇人的心思,她没有勉强,而是起身缓缓走向门外。 外面寒风凛冽,里屋再次传来小孩的哭声。 “好多血,好疼,呜呜……” 老妇人闻声垂眸,只见小孩裤脚上已经鲜红一片,他腿上的伤远比想象的要厉害。 她终于着急了,“好,我信你。” 南溪轻笑,这才折回来给小孩处理伤口。 小孩的伤只在皮肉,所以处理起来还算简单,南溪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哄着小孩,到最后,竟把孩子哄睡着了。 事情结束后,老妇人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多谢南姑娘……” 老妇人欲言又止,南溪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道:“放心,救孩子和请你一家为我翻供是两码事,我不会因此要挟你。” “但是……” 南溪动作一顿,缓缓抬眸,“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你应该明白,一个连发妻都会动手的东家,今日能让你衣食无忧,明日也能让你尸骨无存,所以你帮他,未必能安度余生。” 老妇人目光躲闪,“但是帮你,我们会死得更快。” 南溪反笑,“相信报应吗?” 报应…… 老妇人下意识一僵,目光再次落在孩子身上。 刘家祖上原本人丁颇丰,可后来总有人因罕见病症而死,到现在,刘家上下只剩祖孙三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 老妇人恍然意识到什么,神情也跟着暗了下去,“容我与儿子商量一下。” “好,明日此时,我再来找你。” 南溪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客栈里,江辞舟正拿着空药瓶发呆,似在思索什么。 昨晚,他因顽疾复发,一晚上都没睡好,难受之余,他忽然想起丢掉的那个药瓶。 好在纸篓没丢,里面的药瓶也还在。 他本着好奇心理尝了一口,没想到整个人舒服不少,但他又总觉得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江辞舟说不出个名堂,心里暗暗嘀咕:不会是漏了什么东西吧?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翻了一下大氅,却在里面意外发现了一样东西。 第5章 是你干的 江辞舟看到,夹在大氅里面的是一张药方和医嘱。 他展开瞧了两眼,依上面的意思,他的顽疾得医治三次才能好转,而南溪给他的只是一次开始。 呵,她送药的目的是在这儿。 不勉强,也不纠缠人帮她,却用润物无声的方式告诉江辞舟,她有谈条件的筹码。 江辞舟将药方揉成一团,倏忽一下笑了。 他绕道通州,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看好戏,没想到他竟反被人看中,还要将他拉入戏中。 可偏偏,书中的他们从来不是在一条战线上。 人物命运线不可违逆,他自然不能插手。 可偏偏江辞舟耐不住好奇的性子,他倒想看看,孤立无援的南溪会如何拉拢他,如何带着证人顺利离开通州。 他收回笑意,又叫来轻风兮月,道:“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西城街。” “西城街?”兮月眼眸一亮,“将军是要去找那个女逃犯?” 江辞舟愣住,兮月竟私下查她去了。 江辞舟有些无语,但他没和兮月计较,而是没好气道:“纠正一下,真正有罪的,才叫逃犯。” …… 这日正午,南溪再次来了刘家院。 她刚一进门,就径直走到刘家老妇身前,问:“大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妇人道:“你昨日走后,我想了很多,刘家过去没少做黑心买卖,之后家人先后死于罕见病症,我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她温声一叹“你说得对,天道有轮回,我们应该趁活着的时候多给孩子积点福气才是,所以,我答应帮你,大力也表示支持。” “秦氏之死是我们有错在先,所以,等回京都后,我们也会劝说那些证人回头是岸。” 南溪震惊,她原以为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刘家人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眼眶微润,深感万幸,“谢谢,太谢谢了!你的恩,我一定会好好记着!” 南溪说完感激的话又望了眼四周,激动道:“刘大哥人呢,怎么不见他?” 老妇人回道:“自然是去打点关系,想办法送你离开通州了。” 南溪连连点头,眼下通州要道都被官兵封锁,她若想要出去,确实需要另辟小道。 “南姑娘,怨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老妇人上前一步拽住南溪的手,声音微颤,笑意虚无,不停地说些愧疚之类的话。 南溪含笑摇头,好声安抚,直言一切都会过去。 老妇人连忙拉着南溪坐下,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大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好。” 南溪点头接过茶水,却在茶水碰到唇角之时心头一颤。 这茶,味道好熟悉。 她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绷紧。 迷药,里面有迷药! 此种迷药源自西部,甚是罕见,若不是南溪自幼跟随神医云游四海,见多识广,她只怕也会被蒙骗过去。 南溪心思微沉,看来,刘大力不是去安排如何出城了,刘家老妇也不是真的答应帮她。 他们这样做,是想把她交出去。 念头一闪而过,门外隐隐传来匆匆脚步声。 南溪立马放下茶盏,起身就要跑,却被刘家老妇紧紧抓住。 “南姑娘是要去哪儿?” 南溪扭头看了眼老妇人双手,厉声笑问:“我还想问你,你昨日明明是要松口的,为何突然改主意了?” 老妇人两手紧紧握着南溪手臂,目光躲闪,迟迟不肯吱声。 “呵,我真够愚蠢,居然会信你愿意帮我!” 南溪哼笑一声,猛地甩开对方的手,欲要离开。 老妇人见状连忙将她拦住,“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一家就完了!” “自作孽,与我何干?让开!” 南溪急切想要将人甩开,可老妇人不肯,二人瞬间陷入僵持。 眼看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南溪心头一急,猛地将人推开。 老妇人瞬间身子失衡,后脑被撞到桌角,立马血流满地。 下一刻,官差忽地冲进屋内,将人团团围住。 南溪蒙了,刚进门的刘大力也蒙了。 “娘——” 刘大力见状连忙扑过去探了一下鼻息,整个人彻底崩溃。 “死了,我娘死了!” 他忽地起身,怒指南溪,“你害死我发妻,如今又害死我娘,毒妇,你不得好死!” 南溪难以置信,她竟让人给撞死了! 突然的状况让她一时无法思索,浑噩间,她只听到有官差在厉声叫喊。 “南溪,你害刘家连失两命,这次,你休想再逃!” 官差大人说完,将手一挥,示意道:“来人,速速将人犯给我拿下!” “是。” 几个官差连忙迅速前去压住南溪,南溪这才回过神来。 “我没有杀人,你们放开我!” 南溪连忙一边大喊,一边挣扎,可她终究是个女子,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些男人。 眼看她即将被铁链困住,屋后忽地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紧接着,一团大火直冲屋顶,刘大力见状脸色煞白。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他急切想要去救,可又不敢冲进火海,只好朝官差救助,“大人,快救救我的孩子,他可是我唯一的命根子啊!” 官差大人见附近院落密集,火势也越烧越旺,倘若不及时灭火,定会殃及更多人。 他只好转移注意力,“你们几个快去救火,务必要把孩子救出来!” “是。” 一行人立马前去救火,周边百姓也跟着过来围观,逃亡,抢救,总之,现场瞬间混乱。 南溪见状心头一松,连忙松开铁链,趁乱消失在街道。 附近某处高楼上,江辞舟看着这一切,眉头微凝。 他记得,书中这一回可没有走水,事情的结果是南溪挣扎不过,被官差抓走了。 江辞舟忍不住只手托腮,喃喃自语:“这场火,怎么来得这么巧?” “将军,不走水,如何能救那个女逃犯?” 江辞舟回头,只见兮月笑嘻嘻地看着他,满眼欲要邀功的神色。 江辞舟倒吸口凉气,“是你干的?” 第6章 他没良心 兮月点头,眼底的欢喜毫不掩藏,“将军放心,这场火会引走不少官差,她这次一定能脱身的。” 江辞舟:“……” 好家伙,他坚定不插手的事,竟被手底下的人偷偷干了。 江辞舟扯开唇角想要痛骂,但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我谢谢你。” “不必客气。” 兮月连连摆手,丝毫没有看出江辞舟眼底的异样。 “将军,您既然看上她了,为何不直接帮她一把?您是将军,瞒天过海对您而言不难。” 呵,越说越离谱了。 江辞舟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蹙紧,“谁说我看上她了?” 兮月挠了挠头,“您没想看上她,为何在梨花园与她待这么久?还给她穿您的衣服,跑来这儿偷偷看她?瞧这一脸落魄……” “将军,属下可从未见过你失魂的样子。” 江辞舟:“……” 书中的江辞舟后来有没有看上南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教训一顿兮月是不行了。 “我看你是闲得皮痒了。” 他冷着脸环抱双臂,朝轻风命道:“轻风,盯着他绕通州跑二十圈,不准偷懒。” “二十圈。”兮月顿时急眼了,“通州这么大,跑完二十圈不得要我小命!” “不愿意?”江辞舟冷哼,“那就自行去领二十军棍!” 兮月脸色一白,过去他没少挨军棍,导致现在他听到军棍二字就本能地捂住屁股。 “别,属下愿意,属下这就去认罚。” …… 转眼夜幕降临,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显得格外安静。 “站住!” 突兀的声音打破安宁,南溪正不要命地往前跑,白日那几个官差正紧追不放。 追赶间,南溪不慎摔了一跤,她本想站起来再跑,可人未起身,身子就被人踩回到雪地里。 官差大人碾了碾脚下的她,面目狰狞,“敢跑?流犯私逃可是死罪,信不信我立马宰了你!” 南溪吃痛,她本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被踩得更是虚弱不已。 她趴在雪地里,眼泪哗地一下涌出,随之流出的还有她满腹的不甘和绝望。 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却又被无情碾碎了。 南溪含泪大喊,“我要见刘大力,我要见他!” “见他?”官差嗤笑,“呵,你害他家破人亡,人家恨不得立马杀了你,你竟好意思说要见人家。” 他说着加重脚下力度,“依我看,你还是去见阎王吧!反正上头说了,你的命留不得。” “上头?”南溪陡然来了精神,“上头是谁?是江宴礼,还是苏青青?” “管他是谁,反正,你都得死。” 官差说完,便抽出佩刀朝南溪身上刺去。 然而,就在刀剑下落时,一群疯狗忽地蹿过来,彻底乱了几人阵脚。 顷刻间,一道黑影横空而过,卷起地上雪花漫天,等到雪花再次落下时,黑鹰不见,南溪也不见了。 官差气得扔掉佩刀,破口大骂,“他娘的,居然有救兵。” 不多久,南溪在一处安静的地方躺着,神思恍惚间,她隐隐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兮月看了眼南溪,喃喃道:“咱们救了她,将军应该会消气的吧?” “难说,毕竟她是全城贴榜的逃犯。” 轻风摇头,很快又岔开话题,“欠你的人情我已还完,下次别再让我做这种事了。” 兮月笑得一脸纯良,“那可说不好,谁叫你轻功最厉害的?” “你……”轻风无奈,“那你练功的时候为何不上点心?” “有你与我形影不离,我还上什么心?” 轻风:“……” 瞧这话说的,二十圈他怕是跑得还不够,二十军棍也受得太少了。 一个白眼翻过去,轻风正好瞧见南溪死拽着他的手臂,语气颤颤:“我是将军的人,快带我去见他!” 话一说完,南溪力气用尽,整个人再次晕了过去。 将军的人。 兮月瞬间被磕到,他连忙拉着轻风,一脸得意,“听见没有,咱们救人是救对了,将军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轻风犯愁,“可我怎么觉得把人带回去不太妥?” “人都救了,还担心带回去妥不妥当?” 兮月撞了下轻风的肩膀,笑道,“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你?” 轻风深表不信,但他拗不过兮月好一通纠缠,到最后他只好妥协。 在客栈安顿好南溪后,江辞舟刚练完功夫回来。 他见床上躺着南溪,且睡得昏沉,顿时面色骤凝,“她怎么在这儿?” 轻风得意道:“将军有所不知,她差点被官差杀了,还好我们及时出现救了她。” 江辞舟气沉,好家伙,兮月竟又插手了。 他原想,倘若女主再次落入官差手里,那走水一事便构不成太大改变,可兮月倒好,不仅救了人,还把人带回来了。 一时间,江辞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哪知,兮月是个看不清脸色的,依旧自顾自地道:“这人说了,她是您的女人,将军,您这次可别想再骗人了。” 江辞舟心头顿时更堵,轻风立马意识到不妙,连声解释: “兮月的意思是,您能把衣服给这个姑娘,想必您二人有些渊源,我等不敢放松,所以情急之下才出手相救,并将人带了回来。” “您放心,属下救人时处理的很干净,不会被人发现踪迹的。” “送回去。”江辞舟蹙紧眉头,“从哪儿救回来的,就送回到哪儿去。” 兮月噎住,他好想继续追问,奈何小腿还在发酸,他只能点头应好。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只手忽地抓住江辞舟衣袖,只见南溪紧闭双眼,低声呓语。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的良心呢,是被狗吃了吗?” 她一边拽着衣袖大骂,一边不停地落泪,看得轻风兮月震惊在原地。 这女人,竟骂将军没良心。 轻风顿时生出冷汗,连忙道:“将军,她一定是做噩梦了,您千万别放心上。” 江辞舟没有吱声,心却再次被晃了一下。 这女人,到底是在做噩梦,还是故意骂他的? 第7章 交易只有一次 紧接着,南溪又喋喋不休说了好些,无不都是些不甘和怨愤。 江辞舟有些看不透,只能视线缓缓下移。 他见南溪一身破烂,露出的肌肤已然发青发紫,再看她原本俊俏的脸,如今已苍白如霜,双唇干裂出血,秀发也如枯草一般。 江辞舟的心微微一颤,心绪尤为复杂。 他记得,书中女主被刘家欺骗后再次落入官差手里,她为了逃走,不慎毁了清白。 现在的她,是否已沦落至此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见死不救,岂不是太不是个东西了? 但下一刻,江辞舟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里是漫画世界,女主再凄惨,那也只是个故事而已,他又何必代入其中,自寻难受? 想清楚这些,江辞舟的心瞬间畅通不少。 他冷着脸,淡漠道:“把她丢出去!还有,以后她的事,不准再插手!” 江辞舟语气难得冷厉,轻风兮月不敢再言,只好前去抬走南溪。 可南溪的手死死拽着衣袖,不管二人如何掰扯,她都抓住袖子不撒手。 轻风有些无奈,“将军,她不松手,属下没办法把人丢出去啊!” 兮月仔细看了看,一脸担忧,“将军,她好像发烧了,眼下外面天寒地冻,若是真丢出去,怕是要没命了啊!” 江辞舟蹙了蹙眉头,眉眼间显出几分不耐。 没命?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但救她?江辞舟实在不愿插手她的事。 踌躇间,灼热之意席上心头,旧伤痛痒得如同百爪挠心,搅得江辞舟不得安宁。 不好,顽疾又要发作了。 他垂着脸,想到那个纸条和那瓶药,心里更是烦闷至极。 “将军,您怎么了?”轻风见他脸色不对,连声问道。 江辞舟摆了摆手,“旧疾复发而已,无妨。” 兮月一脸紧张:“将军,您旧疾复发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真的没事?” 这话彻底把江辞舟问到了。 他从前极少感受过疾病带来的折磨,但自打成了书中人物后,这种感受他隔些时间就会出现。 他承认,他这次需要南溪了。 江辞舟满眼嘲谑地看了眼南溪,道:“给她抓点药,备一身衣服,再找个婆婆过来照顾一下。” “是。” 二人刚一应下,就见江辞舟忽地把刀,滋啦一下,瞬间将袖口一分为二。 轻风兮月心头一悬,又猛地落下。 江辞舟眼皮一抬,不轻不重地道:“怕我动手?怎么会?我还指望她看病的。” 他说完,便拿起佩刀出去了。 往日他旧疾复发时,都是用这种练武的方法抑制,但效果远不如南溪那一瓶药来得快。 一夜之后,南溪高烧退去,但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她刚一睁眼,就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正目光闲散地望着她。 “醒了?” 南溪惊坐而起,她看了眼四周,又思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你救的我?” 江辞舟抬了下眸子,摇头失笑:“像我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你?” 南溪被这声阴阳怪气搞得有些莫名,她才刚醒来,哪里招惹他了? 南溪没好气地垂眸,目光正好落在手中断袖上,她的心思微微一凝。 南溪认得这块布料,它是江辞舟衣服上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到了她的手里? 不等她想起昨夜的事,耳边又响起江辞舟的声音。 “没想到嫂嫂这么爱记仇,我没答应帮你,你就要骂我。” 她骂他?怎么会? 南溪震惊,昨夜她实在太累,又突发高热,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实在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看江辞舟的脸色,还有她手里的布料,南溪又隐约猜到些什么。 她深感抱歉,“昨晚,我感觉我要死了,临死前又梦到许多事情,所以,不管我说了什么,绝非有意冒犯,还望二弟别放在心上。” 江辞舟微微一笑,“怎么会?我日后还得有求于嫂嫂呢!” 南溪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辞舟轻叹:“嫂嫂何必装糊涂?你那日留药于我,为的不就是今日?” 南溪这才恍然想起那瓶药。 原来他是尝到甜头后,终于想要改主意了。 南溪几乎绝望的心终于再次鲜活起来,“你答应帮我了?” 江辞舟摇头,“帮你翻案的事,我无能为力,但帮你离开通州还是可以的。” “只要你点头,医治好我的旧疾后不再彼此纠缠,我便护你离开此地,如何?” 昨晚,江辞舟被旧疾复发折腾了好久,那种感受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他以前没有感受过那服药的爽快也就罢了,但这次,他领会过服药之后的舒爽后,便控制不住想要松口了。 江辞舟心想:只是一次妥协而已,只要他不管南溪的案子,便算不得插手女主命运吧? “我当然愿意。” 南溪连连点头,欢喜得像个孩子,“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感激不尽,绝不奢求其他。” “那就好。” 江辞舟刚一说完,就听到一阵咕噜声响起。 南溪下意识捂住肚子,脸色有些不自然,“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经几日心惊胆战地逃亡,她早就身心俱疲,饿得不行了。 江辞舟瞧她这副小心又惶恐的样子,竟觉得莫名添了几分喜感,心情也莫名变得欢喜起来。 他起身丢了几个包子给她,道:“行医的事不必着急,你可以先休息好再说。” 南溪点头应下。 她身体底子好,加上膳食丰盛,没两日她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日,她如约给江辞舟诊脉,看病,熬药。 江辞舟看着很困惑,“为何上一次服用的是药丸,但这次这么麻烦?” 南溪回道:“二弟的毛病非一日之寒,得慢慢调,不能着急。” “可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江辞舟回忆一下,认真道,“你说服药三次就能痊愈。” 南溪轻笑,“二弟记错了,我写的是三个疗程,而非三次。” 江辞舟蹙眉,“是吗?” “当然。” 南溪面上坚决,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第8章 江家出事了 江辞舟实在难以策反,想要得到他的庇护,有些实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其实,那日南溪托掌柜转送的不过是一剂止痛的猛药,不能医治江辞舟的毛病,她这样写,不过是想赌一次罢了。 好在她运气不错,又赌赢了。 江辞舟见她面色平静,却唇角微勾,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没骗我?” 南溪手掌一顿,抬眸看着他,认真道:“我有没有骗你,你的身体不会告诉你吗?” 江辞舟愕然,他的身体确实比之前舒服不少。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江辞舟没再纠结真假,而是慵懒地靠在榻上,看她施针诊病。 南溪重新梳洗一番过后,整个人清爽干净,让人难以和那晚被捡回来时候的狼狈模样联系起来。 江辞舟看着她,想到书中女主的经历,他忍不住问:“你后来又落入官差手里了?” 南溪回道:“没有,准确来说,我是差一点又被抓回去了,好在你的人及时出现,救了我。” 说到这儿,南溪的心微微一动。 她抬眸看着江辞舟,道:“其实,你是信我的,对吗?” “这个不重要。” 江辞舟神情淡淡,“嫂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过,我和你只有一次交易,你别想尝试说服我与你一个战队。” 南溪心思微沉,他是长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么?她还没张口,就知道人家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暗叹一声,只好顺着江辞舟的心意,道:“放心,我没这个想法。” 江辞舟眉头一挑,“失望了?” 南溪摇头,“没有。” 江辞舟懒得戳穿她,“你现在什么牌都没有,还要回京都翻案?” “是。” 南溪想都没想,就坚定道,“我从未害过人,自然不允许别人冤枉我,哪怕是要付出惨痛代价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清白。” 以及在江家的尊严,和她的孩子。 这句话南溪没有说出口,她知道,江辞舟答应帮她是因自己能医治好他的旧疾,他的心其实还是向着江宴礼的。 倘若被江辞舟知晓她另一层心思,只怕她连通州都未必能出去了。 江辞舟看着她,眼底深邃莫测,“可是,你连唯一的人证都没了,还怎么证明自己是冤枉的?” 南溪沉下脸,喃喃道:“或许,我就是证明。” 她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徒儿,身怀绝世医术,想要证明她的实力,随便找几个让人头疼的病人考验一下就知道了。 当初,她想过用这种方式自辩,奈何无人给她机会。 江辞舟顿时笑得讥讽,“嫂嫂怕是忘了,判决书上写的是秦氏死于误诊,而非谋杀,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医也有误诊的时候,更何况是你?” 南溪抬眼,拳头绷得发白,“她不是死于误诊,而是毒杀。” 江辞舟轻笑,“谁能证明?” 是啊,谁能证明。 南溪眼神骤暗,害死秦氏的人已经死了,刘大力不知去向,确实没人能证明了。 “啊——” 江辞舟猛地闷哼一声。 南溪倏忽回神,这才发现她刚刚不慎扎错位置,她连忙抽回银针,重新取穴。 江辞舟忍了一下,哼道:“这等医术,还能自证清白?” 南溪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听到江辞舟的奚落,立马忍不住将银针使劲一下,痛得江辞舟直瞪眼。 “嫂嫂,你到底行不行?” 南溪垂眸,在一个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唇,“二弟说过,再厉害的大夫也难保他不会误诊,更何况是我。” “所以,我扎针的时候,二弟最好安分些。” “你……” 江辞舟算是明白了,她就是故意的。 “嫂嫂不想离开通州了?” 南溪抬眸,笑得眉眼一弯,“二弟,不想快点好起来了?” 江辞舟:“……” 也罢,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这一轮,且让她赢一次。 …… 诊治结束后,轻风来见,他道:“将军,官差根本不信逃犯已死,您说,会不会是咱们安排的那个替身与真人不够相似?” 江辞舟摇头,“没用的,我早就猜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 轻风不解。 往年也有不少流犯半道逃走,倘若运气好成功躲过搜捕,那些官差便以意外身亡为由就此交差,还从未见过这般穷追不舍,就算看到神似的尸体也不肯罢休的。 他忍不住问:“为何?” 江辞舟仰头深意一笑,“因为她的存在,碍着某人了。” “这。”轻风顿时更紧张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江辞舟摇头,“无妨,只要他们不搜到这间客栈,便由着他们蹦跶。” “有您在此住着,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这里。” 轻风说着,又递来一封密信,“对了,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信,您过目。” 江辞舟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 “我们得即刻启程了。” 轻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又有什么事了?” “别太担心,家事而已。”江辞舟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道,“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回京。” 轻风这才松一口气,应声退下。 江辞舟转眼将一套男装丢到南溪身前,“把它换上,我们走。” 南溪愣了愣。 江辞舟以为她是计较这一身男装,张口解释:“你现在是逃犯,穿男装出行会比较方便。” 南溪点头,又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第二个疗程还没结束呢!” “呵,这么坚守承诺。” 江辞舟意外,他转眼又轻咳一声,道:“家里发生点事,我得快马加鞭赶回去。” 南溪下意识从凳子上蹿起,“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江辞舟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下。 他双臂环抱,意味深长地看着南溪,“嫂嫂这个反应,是在担心江家出事,还是期待江家出事了?” 南溪心里咯噔一下,她刚刚已经很克制情绪了,怎又被人看出端倪了? 她深吸口气,好声道:“江家待我不薄,我怎会期待坏事发生?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第9章 阿南 江辞舟看她这个样子,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吓一下她。 “是孩子……” 江辞舟欲言又止,南溪慌张上前一步,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孩子怎么了?” 江辞舟顿了顿,随后咧嘴一笑,“想我了,催我路上别贪玩。” 南溪蹙眉,直到确认江辞舟这一抹笑是放松时,她这才暗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孩子出事了,那江家发生天大的事也无所谓。 “嫂嫂这是失望?” 江辞舟笑看着她,满嘴阴阳怪气,“是不是因为没听到想要的结果?”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南溪瞪了他一眼,而后将他推出门外,“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她砰的一下将门关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自从江宴礼与南溪摊牌后,她没有一天不在做噩梦,梦里不是孩子被弄死了,就是被弄残了,抑或在日日煎熬,导致她现在一听到江家就心慌。 南溪背靠房门大口喘息,掌心已被掐出好几道深深的血痕。 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带着他们离开。 没多久,南溪穿着一身男装出了房门。 江辞舟几人一直在外候着,看到她出来后,所有人都呆了。 不是因为南溪长得好看,而是南溪个子太小了,这身衣服挂在她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南溪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裳,“这衣服好像有点大了。” 兮月连忙接过话,“不是衣服大,而是你身板太小了,根本撑不起衣服。” “依我看,姑娘往后得多吃点,让个子再长高一点,这样穿衣服才更好看。” 轻风看了眼兮月,他身为男儿,个子却和南溪差不多,竟好意思打趣别人。 “兮月,还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轻风拍了拍兮月肩膀,又用手示意一下,意味明显。 兮月脸色青白,“你笑我个子矮。” 轻风一脸认真:“我是劝你日后好好吃饭,好好训练,只有个子再高点,才更有不被欺负的可能。” “你嫌弃我……” “你想到哪儿去了?” “分明就是” “行了,别吵了。” 江辞舟平日虽由着二人斗嘴,但真到来去激烈时,他又觉得吵得很。 他连声打断二人,走到南溪身前,道:“往后她就是我的随从,你们别再一口一个姑娘的。” 兮月本来是想继续说下去的,但见江辞舟已发话,他只好隐忍,“属下又不知她的名字,不叫姑娘,叫什么?” “叫……” 江辞舟思索一瞬,扭头看向南溪。 南溪眼珠一转,随口道:“不如,叫我阿南吧!” 阿南?还挺顺口。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上车走了。 外面积雪未化,一路走来南溪总会听到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每当脚步声靠近时,南溪总会紧张得绷住身子,直到声音散去,她才会松一口气。 江辞舟见她如此往复,开口道:“你怕什么?” 南溪十指相扣,眼神惶惶,沉声不语。 江辞舟又道:“放心,这是我的马车,他们不会拦。” 话音一落,马车骤停,惊得南溪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江辞舟连忙扶住她,他刚要问一声“是否有事”,外面便传来兮月的声音。 “你看清楚了,这是护国大将军的马车,你竟敢阻拦!” 官差连忙拱手抱歉,可语气里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将军恕罪,下官正在搜查逃犯,还望将军配合一下。” “你……” “兮月。” 车内,江辞舟轻轻喊了一声,他两眼望着南溪,沉声道:“别影响人办差。” 南溪心头一紧,目光怔怔地看着江辞舟。 不是说他的车不会有人阻拦的吗?可眼下不仅拦车了,还要求搜查。 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蹙紧眉头,拼命摇头,可江辞舟全都看不见。 江辞舟嘴角一勾,掀帘探出头来,温声道:“不知你要本将如何配合?” 官差拱手示意,“将军,下官是想看一下车里情况,还望将军配合。” “好。” 江辞舟回答得干脆,他缓缓抬起车帘,在官差看到南溪时又匆匆放下,只探出自己的脑袋。 “可以走了吗?” 官差没看太仔细南溪的脸,又觉得熟悉得很,便问:“敢问大将军,车里还有一位是……” “朋友。” 江辞舟回头看了眼南溪,只见她微微偏头,以官差的角度是能看到侧颜。 “你们怀疑她?可逃犯不是个女的吗?” 官差不敢确认,但又不好正面对护国将军太过分,只好放软态度,“将军莫要误会,下官只是觉得眼熟,哪敢怀疑将军的朋友?” 江辞舟轻笑,再次问:“可以走了吗?” “当然。” 官差侧过身子,示意放行。 但在马车前行时,寒风忽起,卷起车上窗帘,南溪那张脸在官差的眼里一闪而过。 官差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眼熟,可又不敢确认,只能直勾勾地看着马车消失。 这时,另一个官差突然跑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耳语两声,他脸色惊变。 “他娘的,怎么现在才发现!” 官差猛地踹了那人两脚,急声喊道:“来人,都给我去追!” 话音一落,地上雪花飞溅,一道道黑影从血雾中匆匆奔腾而过。 眼看马车跑出城门,即将跑出通州地界,南溪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她看着窗外风景,感觉自己仿佛终于脱离那个牢笼一般,心也跟着自由起来。 “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江辞舟看着雪花飘进车内,他下意识裹住衣袍,没好气地道:“从一个刀山逃到下一个火海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 南溪望着窗外,喃喃道:“好歹是两个不同的名字,当然可以高兴一下。” 江辞舟:“……” 这逻辑,是属找虐的吗? 江辞舟没再接话,而是顺着南溪的视线往外望去。 他不看还好,一看脸色瞬间僵住。 只见车后团团雪雾里,隐隐有一群人踏马追来,那气势汹汹,直逼向前,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谁。 江辞舟连忙将人拉了进来,喊道:“停车!” 第10章 怕死吗 马车骤然停下,不等轻风兮月问话,江辞舟便掀开帘子,朝他们道:“你们下车。” 轻风兮月听得一头雾水,“将军,怎么了?” 江辞舟示意一眼远处,“后面有追兵,你们解决一下。” 轻风兮月立马心领神会,他们把缰绳递给江辞舟,然后跃下马车,朝后面奔去。 马车速度骤然变快,晃动间,南溪也探出头来,“你就这样把他们扔下?” “不丢下他们,怎么拖延时间跑远点?” 江辞舟斜看了眼南溪,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 “放心,他们之前没少与人厮杀,对付那些官差没问题。” 南溪“嗯”了一声,表面上松一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 她望着前方雪雾迷蒙,心也跟着冒出寒气,她又一次将指甲掐进肌肤里。 “江宴礼,你一定要把我赶尽杀绝吗?” 她脱口而出时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个江辞舟。 江辞舟一边驾车,一边道:“不是他。” “什么?” 南溪扭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江辞舟依旧看着远方,沉声道:“想要杀你的,不是我哥。” “呵。” 南溪本能地冷笑出声,“我在京都三年,从未与人结仇,你说想要我命的不是他,难道是苏青青?” 但苏青青与她虽是情敌,可彼此之间的恩怨尚不至于要人性命。 江辞舟立马意识到自己多嘴,不再吱声。 “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辞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奈何南溪一直问,他被吵得脱口而出,“也不是苏青青。” “那会是谁?” 南溪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两个人,还会有谁这么容不下她。 可偏偏江辞舟开个头后就没了下文,只顾眼观前方,不停地赶路。 他越是这样,南溪的心愈发堵得慌,也一时忘了那些忌惮。 她不禁垂眸自语,“你们是兄弟,你当然会向着他,可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 “反正不会是他。” 江辞舟刚说完就后悔,可这个反应在南溪看来就是在维护兄长。 南溪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马车在密林间穿行,四周安静如常,唯有一只惊鸟划过上空,发出一声惊叫。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车后闪过,来了个突然袭击。 江辞舟惊慌之余将南溪推到车内,然后一跃而起,和二人来了个刀锋相见。 可他纵身一跃时忘了拉住缰绳,两匹马因为受了惊吓而慌乱地朝前奔去。 南溪在车厢里被狠狠甩了一下,一会儿撞到车壁,又一会儿甩到榻上,最后恍若失重一般,晃得她晕头转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消停,却发现马车已经斜出山道,车轮悬于半空之上,唯有两匹马尚在奋力地拉住马车。 再回头一望,下面是白茫茫的山崖,陡峭而绵长。 南溪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她才刚逃出官兵追捕,这么快就要坠崖了吗? 为什么连好好活着都这么艰难? 南溪紧紧抓住车窗,缓缓闭眼,听着绳子被缓缓割裂的声音,她仿佛又一次听到了死亡的召唤。 眼看马车即将坠落,车帘忽地被掀开,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朝南溪伸出手,急声道:“嫂嫂,拉住我的手!” 南溪睁眼,见来者是江辞舟,她眼里瞬间又燃起光芒。 她连忙伸出手想要握住,可就在这时,绳子彻底断裂,车厢轰地一下坠入悬崖。 江辞舟连忙将南溪拉入怀中,一刀劈开车身,欲要向上跃去。 可就在这时,石头上的积雪忽然坠落,打得他视线受阻,忽地一下,二人纷纷坠落。 等停止滚落时,他发现此时正处在一个捕兽陷阱里。 这个陷阱约有二人之高,壁面光滑又堆满白雪,恍如一处露天冰窖。 江辞舟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女人,只见她浑身被白雪包裹,脸色冻得发紫,两眼一张一合,有些涣散。 他歇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南溪身子,“嫂嫂?” 南溪被晃得眩晕,回神后就猛地吐了好大一口白雪。 正巧,这一口雪全喷在江辞舟脸上。 他懵了,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怒意,“你干嘛?” 南溪也慌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便要上前去替他擦掉白雪,却被江辞舟阻拦了。 他有些烦闷,但还是耐住性子自行处理脸上的东西,扬起手时,他手腕上的划痕清晰可见,看样子是新伤。 “你受伤了。”南溪轻声道。 江辞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撕下一块碎布,慢慢包裹着伤口。 南溪见状连忙上前,有些愧疚:“我来帮你吧!” 江辞舟没有拒绝,等包扎完后,南溪发现他的腿上也有伤,虽不严重,但也得立马处理一下才好。 等一切都简单处理过后,江辞舟看着上空,喃喃道:“得想办法上去才行。” 南溪也跟着看了眼上面,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江辞舟身上。 “你是大将军,离开陷阱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江辞舟扬起受伤的手,道:“我一个人上前是没问题,但带着你怕是困难了。” “这”南溪看着对方伤处,一脸愁容,“那怎么办?” 见她脸红的就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江辞舟莫名生出几分欲要挑逗的心思。 他身子微微向后一靠,“能怎么办,只能等死了。” “死?”南溪整个人又惊了一个度。 江辞舟忽地笑了,“这么怕死?” “当然,谁不希望活着?” “想活着还要做逃犯,回京都?” “那不一样。” 南溪忽地目光灼灼,“换做是你,毕生所学被否定,被算计,被置之死地,而手握刀剑的那个是你一生挚爱,你会甘心受死?” 江辞舟被问得一时语塞,差点忘了,他何尝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 从小被父母否定,被同父异母的弟弟算计陷害,一夜之间,他的全部心血和名誉在圈内全化为乌有,而他最爱的弟弟却踩着他的身体成了万众瞩目的闪耀人物。 那段时间,他又何尝甘心? 第11章 去他家 江辞舟和南溪一样不甘心,但不一样的是,南溪誓死也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他选择了妥协。 南溪看不透江辞舟的心思,心想反正开口了,索性把话一次性说个痛快。 “我不甘心,我出身清白人家,死自然也要干净,他可以无视我的感情,但不能用我的感情反过来刺我一刀,让我万劫不复,让世人耻笑我师父识人不淑,让药王谷消失之后仍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不得安宁。” “我不甘心,所以即便我前后无人,即便你与我对立,即便是死,我也绝不回头。” “所以,我怕死,但也不怕死。” 南溪越说越激动,通红的眸子闪烁着泪光和坚韧。 江辞舟怔住。 他曾看到女主说过这种话,但当声音真实地出现时,他的心有被震惊到,那感觉是和书中不一样的。 “说完了吗?”江辞舟张了张嘴,故作淡定地问。 南溪一愣,立马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知道,要不是因为你被旧疾缠身难受,你怕是连通州也不愿护我出去,你如果想现在就把我甩开,那我无话可说。” 她说完垂头闭眼,似在等待一场风雨来临一般。 “呵!”江辞舟目光扫过她的头顶,轻笑,“第二疗程还没结束,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南溪连忙抬眸,“自然不是,我是守信的,你都护我出来了,那我当然要医治好你才行。” “那你还不快点喊救命!” 南溪愣住,“你不是说自己能出去的吗?” 江辞舟好想敲一下她的脑袋,“可我刚刚也说了,我的手和腿都已受伤,力道不足,没办法带着你离开这儿。” 所以,他只能自保,而她只能自求多福呗。 南溪无语,原以为她找一个将军做靠山,能帮自己不少事,没想到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她叹了口气,只好仰头放声大喊,“有没有人?救命——” 几个回合下来,南溪叫得嗓子都哑了,可上头除了风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有些丧气,扭头看向江辞舟时又有些气鼓鼓,“眼下你我是为一体,你不主动想办法,难道是要与我一块儿死?” “呵,想得挺美。” 江辞舟看了眼上空,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能不能让我先缓缓?” 南溪这才想到,他旧疾复发会影响武力,偏偏刚刚精力耗费不少,确实需要时间恢复。 她只好起身,大喊:“来人啊!” 这次,她的声音更大,但上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听到一声狼嚎。 南溪吓得一个激灵,没等她回神,就见一头狼从上空落下,摔在她二人身前。 南溪猛地惊叫一声,很快双腿一软,整个人窝倒在雪地里。 江辞舟目光一凝,心里很无语。 她叫了这么久都没能把人喊来,却引来一头狼,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江辞舟忽地站在南溪身前,沉声交代,“往暗处躲,别乱跑。” 话音一落,那只狼忽地起身,朝他二人凶恶叫嚣。 南溪吓得脸色一白,立马躲进石头底下。 紧接着,狼轻身一跃,朝南溪方向生猛扑来。 “啊——” 南溪惶恐惊叫,一睁眼,发现江辞舟已拦下这头狼,并用手臂上的伤将其成功引开。 紧接着,是一场带血腥味的厮斗。 南溪心惊胆战,生怕江辞舟因此落了下风。 好在江辞舟虽有伤,但爆发力十足,久战之后总算把狼干倒。 可他自己也随之倒了下去。 “二弟。” 南溪连忙冲过去,不停地拍打他的身体,“你没事吧?” 江辞舟屏息一瞬又猛地睁眼,警惕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马离开这儿。” “可你不是说有伤……” “顾不得这么多了。”江辞舟抓住她的手,“一群狼我可未必斗得过。” 话音一落,他立马起身,只手揽住南溪的腰,然后一跃而上,踩着湿润的壁面向上攀岩。 南溪吓得心头一紧,连忙扣住江辞舟的脖子,心顺着泥土坠落的频率一步步揪紧。 二人刚一落地,江辞舟就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半撑在地面,他手臂上的血缓缓落下,染了一地鲜红。 “血。” 南溪连忙半蹲着身子扶住他,一只手握住他受伤的手臂,惶恐不已,“还能不能行?” 江辞舟强行扯动嘴角,轻笑,“放心,死不了的。” 他说完将一只手搭在南溪肩上,大口喘息,“我们得赶快走,再不走狼群就要来了!” 南溪点头,她丝毫不敢耽误,扶起江辞舟就往山上走去。 可江辞舟却把方向指向另一个方位,“走那边,可以投宿。” 南溪看向那个方向,只见那里是一片平缓的丛林,根本看不到半点人烟。 相反,另一个方向临近山腰,山腰往上便是官道,按理说官道附近才会有人家才对。 南溪不解,“天要黑了,这个时候进丛林会不会太危险?” 江辞舟摇头,“未必,说不准是惊喜呢!” 惊喜? 南溪苦笑,她刚经历一场惊魂,就怕所谓的惊喜到时候会是惊吓。 “相信我,走那边。” 南溪嘴上不相信,但心里还是点头了。 进入丛林后,四下只剩凛冽的风声,和雪地里嚓嚓的脚步声。 南溪拉着他手臂慢慢走,感觉他的身子越来越沉,但每到拖不动的时候,江辞舟又会清醒一些,自行分走一些压力。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穿过丛林,总算见到一个小村庄,那里有几户农舍。 南溪如释重负,她拖着江辞舟,擦汗欢呼一声,“太好了,终于看到有人家了。” 江辞舟瞥了眼南溪,唇角勾出一抹深入的笑,他缓缓伸手,指向某处农舍,道:“去他家。” 南溪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家,江辞舟的身体便猛地朝他倒了过来。 她连忙将其扶住,扭头就能看见那苍白的脸颊上大汗淋漓,双眸紧闭,就连呼吸也变得微弱。 南溪慌了,“二弟,你千万不要有事。” 第12章 是她心上人 借着月光,她看到江辞舟裤脚染红了鲜血,身后也有血迹,但好在被吹没了。 南溪倒吸一口凉气,他倒是能忍,明明精力不够,明明身上有伤,他不仅不吱声,还竭力护送她来这里,告诉她要去哪户人家投宿。 或许,活在战场上人都有一种超强的忍耐性和意志力吧! 南溪轻叹,心情有些复杂。 她屏住一口气,让江辞舟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前行。 好几次,她本来是要坚持不住的,但看到江辞舟的伤时,她顿时又来了力量。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南溪走了好久,她站在这户人家门前,叩了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 南溪解释道:“前路大雪崩塌,我兄长受伤了,劳驾,能不能在您这儿暂住一宿?” 她将经过和诉求简单说了一遍,老人听闻后立马让人进了屋。 进屋后,他又给人安排房间,并找来两身衣裳,和一些能处理伤口的简单物品。 南溪谢过老人后,便把江辞舟翻了个身,方便她处理伤口。 南溪过去常混在师兄堆里见过不少伤,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但当她解开江辞舟衣服时,她还是忍不住微僵。 只见他的伤口已和衣服黏在一起,看着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南溪蹙眉,回缓好久才开始为他疗伤。 这里条件有限,她只能简单包扎一下。 之后她又诊脉一会儿,确认江辞舟除了有伤,精气受损并无大碍,南溪这才趴在床边睡下。 天渐渐亮起,江辞舟微微睁眼,只见南溪正趴在一旁睡着,她眉头微蹙,似不太安稳。 江辞舟看着她,莫名想要去碰一下,可他的手刚刚落下,这人就惊得睁眼。 “不要!” 话音一落,一个巴掌忽地扇在江辞舟脸上。 江辞舟痛得彻底醒了,“你打我!” “抱歉。”南溪回缓过来后,顿时一脸愧疚,“我不知道是你。” 江辞舟不想说话,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这女人,下手可真重。 南溪却似看不透对方表情一般,她自顾着上前看了一下伤口,喃喃道:“还好,伤口没事,脉象也正常。” 她转眼给江辞舟倒了杯水,“消消气,生气可不容易好。” 江辞舟明明心中有气,但听到这句话,他的心情又莫名好转起来。 他看了眼屋内环境,问:“这户人家的姑娘,你可搭上话了?” 姑娘? 南溪摇头,“收留我们的是位爷爷,不是什么姑娘。” 她说完似想到些什么,眼眸忽地一下亮了,“你指明要来这户人家留宿,是因这里有个姑娘?” “她是谁,你怎么会认识她?你们很熟吗?” 南溪问这些单纯是好奇,大将军常年驻防边关,多年未归,她可从未听说,这人和一个乡下姑娘相熟。 但这些话听到江辞舟耳朵里却变成另一种味道。 兮月好奇心强,又爱八卦,过去没少问江辞舟一些风月问题,当南溪的问话频频爆出时,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兮月的影子。 江辞舟满脸意味深长,这女人,怎么和兮月一个德行? 南溪见江辞舟不搭话,饶有兴味地点头,“看来,你们之间果真是有故事了。” 江辞舟气沉,“我和兰香从未见过面,哪里来的故事?” 话音一落,江辞舟顿时后悔了。 南溪神情一晃,嗤笑,“没见过面,你怎会念出人家的名字?” 江辞舟:“我……” 他总不能说,这姑娘是他在书中认识的。 南溪立马心领神会,那眼神似看透了好长一篇爱情故事。 “行了,别遮掩了。” 她拍了拍江辞舟肩膀,好声道:“我回头帮你问问,倘若她在家,我便拉她来见你。” 江辞舟:“……” 哪里是他想见。 正想着,门外传来叩门声。 “阿南,起来了吗?我给你们做早饭了。” 南溪连忙去开门,站在门口的老人一脸风霜,却满眼慈爱。 “都醒啦,快出来吃口饭吧!你兄弟二人刚受伤,得好好补补才行。” 南溪含笑点头,“多谢爷爷,我们稍后就过来。” 请走老人后,南溪回头,见江辞舟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她道:“我是你兄长发妻,简而言之,也可当作是兄弟了。” 江辞舟眉头一皱,“还能这样算?” 南溪含笑指着她一身男装,“情况特殊,你就别计较这些细节了。” 她又指了指一旁的衣服,道:“这是爷爷借给咱们穿的衣服,你且迁就一下,等你的衣服干了,再换回来。” 江辞舟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衣服已被换下,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窝在被子里。 他的心再次被晃了一下。 江辞舟起身出门,见南溪正帮老人端菜盛饭,二人有说有笑。 厨房外,阳光缓缓升起,几只麻雀从空中掠过,几户农舍炊烟袅袅,看着颇有几分静谧。 江辞舟靠在门框上,不经意想起另一个世界的日子。 但很快,这种感觉被一番对话打断。 只见南溪一边帮忙,一边问:“爷爷,兰香可在家?” 老人愣了愣,“你认识她?” 南溪含笑,“不是我认识,是我家大哥,他与兰香相熟,路过此地,执意想来看看她。” “这样啊!”老人笑了笑,“等吃完早饭,我去她家看看,如果在家,我便让她过来。” 南溪愣住,“她不住这里?” 老人摇头,“她住在那头,不过没关系,村里人挨得近,叫她一趟也方便。” “谢谢爷爷。” “客气啥?”老人连连摆手,“对了,兰香是你哥什么人,怎么想着要来找她?” 南溪想了想,笑道:“应该是心上人吧!” 心上人…… “咳咳。”江辞舟终于忍不住,有些不悦地奔进厨房,“又在乱说什么?” 南溪不理会,反倒朝老人使了个眼神,“我哥害羞,您别介意。” 老人笑着打哈哈,看江辞舟的眼神有些怪异。 江辞舟凝眉,刚要问话,就见老人家打量他一眼,轻叹:“原来兰香喜欢这样的。” 第13章 别被别人抢走 江辞舟蹙眉,他这样是哪样? 这老头眼里似是嫌弃,他好歹是大将军,是穿书进来的青年才俊,竟在这儿遭嫌弃了。 想当初,他在旁人眼里可是泛着光的。 “过来吃饭吧!” 老人没注意江辞舟脸色,自顾着招呼着他坐下,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青菜粥,道:“这是我在山里挖的,很新鲜,快尝尝!” 江辞舟刚要点头应好,就见老人又给他加了块鸽子肉,还有鸡蛋,恨不得要将每一道菜都给他夹一份。 “可以了,我自己来。” 江辞舟没想到老头这么热情,今日的饭菜都是冬天很难寻到的食物,可老头全部拿出来招待他们了。 江辞舟有些感动,他的原生家庭没有温度,穿书后又一直待在边关,这种被关照的感觉叫他很受宠若惊。 有那么一瞬,江辞舟又觉得,其实老头看着挺顺眼的。 他含笑将碗里的鸽子肉夹给老人,“我不爱吃这个,您吃吧!” “那也得多吃点。” 老人连忙推拒,“鸽子肉对伤口好,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兰香就该担心了。” “她人美心善,对人都好,不管她看上什么样的,我们都会好好照顾。” 听这话的意思,老人家对他不太满意啊! 江辞舟苦笑,好在他并不在乎兰香。 南溪却展颜大笑起来,“爷爷说得对,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你的心上人就有可能被别人抢走了。” 江辞舟:“……” 她现在竟也拿他开玩笑了。 江辞舟彻底无语了,但不好直接撕开,埋头只顾着吃饭,但饭菜的味道如何,他是一点都没有尝出来。 吃完饭后,老人家出门去了,家里只剩下江辞舟和南溪二人。 南溪一边整理烘烤后的衣服,一边道:“爷爷知道你受伤后,执意要我陪着你,他出门抓药,还主动帮你联系兰香,你对人家态度好点。” “我态度不好?” 南溪没好气地道:“吃饭的时候,你脸色冷得很,哪里态度好了?他一把年纪了,见你来了却拿出最珍贵的东西招待,就凭这一点,就该心疼一下人家。” 江辞舟面无表情地笑笑,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心疼人家,还让人家大雪天帮你去抓药?” 南溪无奈,“我拦不住,能怎么办?” 江辞舟又笑,“我看你是怕到镇上遇到老熟人,关键时候,没人带你跑了吧?” 南溪抿唇,她承认,老人坚持帮忙的时候,她确实存了这点心思。 江辞舟好心提醒:“嫂嫂,你让他到镇上去抓药,就不怕带回来的不只是药,还有别的?” 南溪咯噔一下,自然明白江辞舟的意思。 有人想让她死,便会翻天覆地去找她,倘若老人正巧撞在风头上,那她藏身的地方就暴露了。 她手肘一僵,不安地看向江辞舟,“应该不会吧?” “万事皆有可能。”江辞舟依旧笑得平静,“你能想到亲自上街可能会遇到危险,怎么没想到危险可能会主动上门?” “真不敢想,就你这个脑子,如何能在京都保全性命,澄明冤屈?” 南溪对这话表示不服,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想了想,连忙起身走到江辞舟身前,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说风就是雨。”江辞舟拉着她坐下,“淡定点,不是还有我?” 好像确实是这样。 南溪沉重点头,“那就听你的。” 不知怎么的,明明江辞舟身上有伤,又是江家人,可南溪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信任。 或许,是他还得指望南溪医治,所以料定他暂时不会把人丢下不管吧! 南溪心里这样想着。 下一刻,她又扭过头来看着江辞舟,问:“你有心上人这事,你哥知道吗?” “……”江辞舟轻叹,“她不是我心上人,你以后不许乱说。” “不是?”南溪歪着头又问,“不是你为何指名要见她?” “因为……” 江辞舟忽地欲言又止,他看着南溪,心底闪过一丝复杂。 昨日,他是为坚守约定,担心南溪再次落入官差手里,所以才指出一条明路,但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插手了。 江辞舟心思微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毕竟,他将来是要离开这儿的。 慢慢地,他敛去笑意,开始变得淡漠,“我曾在军中听人提起过她,说她如何如何,我心生好奇,所以想要来看看。” “嫂嫂,我最后说一次,我与她素不相识,往后别再乱说话,听到没有?” 南溪心里困惑,但看到江辞舟一脸严肃时,她只好乖乖点头。 “嗯,我知道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爷爷,我的心上人怎么会来找您?”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看来是兰香过来找人了。 “谁知道呢。”老人回道:“他身上有伤,大概是不小心扣错门了。” “他受伤了,怎么会?” “这两日雪下得太大,山道有一处雪崩,想必是在那里受伤的,他现在在里屋,你自己去看看,我先弄药去了。” “好,多谢爷爷。”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一阵叩门声,“大力哥,你在里面吗?” 大力!刘大力?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猛地看向江辞舟。 江辞舟没有搭话,而是示意让南溪去开门。 她点头回应,开门后见到的是一个与她稍小的姑娘,眉目明艳,肤如温玉,眼眸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丫头。 兰香凝眉,“你是谁?大力哥人呢?” 南溪侧身道:“外面冷,先进来说话。” 兰香困惑,但还是乖乖进了屋。 她前脚刚一踏进去,南溪后脚便将门关上。 兰香看到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又被身后的关门声吓得一个激灵。 “你们,你们是谁?为何要骗我过来?” 江辞舟侧过身去喝茶,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顺手指向南溪,“不是我要见你,是她。” 南溪猛地瞪眼,很快将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兰香急速回头,“你是谁?” 第14章 今晚睡这儿 南溪想了想,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为你心上人而来的。” “大力哥?”兰香心头一紧,“他怎么了?” “他倒没怎么,但我妹妹有事。” 南溪眼珠一转,继续乱编,“几天前,我妹妹与他出去游玩至今未归,我想找他问个清楚,可怎么也找不到他。” “你说什么!”兰香不敢相信,“大力哥心里只有我,怎可能约别的女人出去玩?” “呵,我妹妹当初也是这样以为的,可结果呢?” 南溪眼带着嘲意缓缓靠近,“他有妻儿,有情人,跟他有关系的女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你不过是那些女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不可能!”兰香踉跄一下,“他答应过我,等他赚够钱,就来娶我的。” “可结果呢?她并没有,不是吗?” 南溪反笑:“兰香,你我素不相识,我何必拿我妹妹的事情来骗你?” “告诉我,刘大力在哪?” 兰香神情恍惚,但很快又稳住心神,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南溪哼道,“我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要护着他?难道,你愿意一直被他骗下去?” “我说了我不知道。”兰香猛地回神,放声大喊,“他是人,不是物品,更不会日日守在我身边,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南溪凝眉,想从兰香的眼神里探出真假。 兰香猛地喘息一下,掉头就要离开。 南溪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又问,“你真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兰香目光决绝,态度坚定,“你问我再多次,我也是不知道!” 她说完猛地甩开南溪的手,转身就走。 打开门时,正好撞见老人端着药粉过来,她斜了眼老人家手中的药粉,沉声道:“爷爷,以后别随便收留陌生人,当心被骗了。” 她说完气呼呼走了,也不等老人家回应。 老人家被兰香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转眼望向江辞舟,“你惹他生气了?” 江辞舟一脸无辜,“爷爷,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老头又将目光落在南溪身上。 南溪连忙轻咳一声,笑道:“爷爷,一场误会,我们会解决好的,您就别操心了。” “好,那就好。” 老人家虽然是在点头,但眼眸间仍有一丝落寞。 他絮絮叨叨地道,“要是有误会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你们很好, 兰香她也是个好孩子……” 老人家突然不说话了,放下药粉后转身就走了。 南溪看着老人离开,不由得感叹,“爷爷好像很难过,看样子他是真心疼兰香。” 江辞舟没有搭话。 南溪沉吟一瞬,又连声道:“我先去陪爷爷说会儿话,你等我回来再帮你上药。” 她说完掉头就走了。 江辞舟刚刚端起的药粉转眼又放下了。 好久之后,南溪才心事重重地进来,随意说了两声后,便开始给他上药。 先是手臂上,然后是腿上,南溪看到这些伤口时,不忍的眼神只一闪而过,更多是沉郁。 江辞舟见她过分安静,平静的目光缓缓挪开,“计划什么时候去找兰香?” 南溪一惊,但想到江辞舟能猜透她的心思,必然也能看透她刚刚言语刺激兰香的目的,所以对他这样的问话,南溪也不意外。 她抬眸看了眼江辞舟,又垂下脸来,道:“兰香果真是受害者。” 南溪刚刚有打听到,兰香一直在等心上人娶她,但心上人是谁,村里人一直都没有见过。 所有人都在劝她当心被骗,只有兰香不肯相信刘大力会是这种人。 所以,当南溪质问兰香的时候,兰香根本难以接受。 所以,按照兰溪的反应,她一定会耐不住性子去找刘大力。 南溪沉声道:“等天一亮,我就去找她。” 江辞舟顿住,“这么急?” “是。”南溪点头,“大婶已死,现在只有刘大力能为秦氏的死说明真相,我必须找到他。” 她说着,又缓缓抬眸,望着他问:“明天你在家等我,行吗?” “我是无所谓,但你一个人……” 江辞舟看她眼睫微动,好心提醒,“刘大力已经出卖你两次,你就不怕他再出卖你一次?” 南溪摇头,“兰香怀孕了。” 江辞舟微微一怔。 南溪似看透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刚刚握住她手腕时感觉到她怀孕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个机会,而且胜算不小。” 江辞舟扯动唇角,“好像,有些道理。” 南溪没再吱声,她继续处理伤口,好久喃喃道:“谢谢你。” 江辞舟又一次愣住,他看着南溪头顶,笑问,“你为我上药,还要谢我?” 南溪满眼真诚,“当然,我要感谢你为我引开官差,护我不因坠崖所伤,不被狼只所咬,最重要的,是谢谢你让我知道有兰香的存在。” 江辞舟轻笑:“前面几件事,我之所以做,是因为我们有约定,所以你不必谢我,至于兰香,巧合而已,那就更没必要谢了。” 南溪连忙摇头,“如果没有你的指引,这种巧合也不会轮到我的头上,所以,还是要谢的。” “呵,这么执着?”江辞舟挑眉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 这可把南溪拦住了,她闪烁着眼,问:“你可有主意?” 江辞舟看她一脸认真,心头生出几分挑逗之意,他拍拍床板,笑道:“不如,你今晚睡这儿?” “这……” 南溪顿时噎住,脸色瞬红,“二弟,我是你嫂嫂。” “是嫂嫂怎么了,嫂嫂就不能睡床了?” 江辞舟摇头,“再说,老人家可不认为你是我嫂嫂。” 南溪凝眉,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老人家已将这张床板加宽了,为的就是想让兄弟二人睡得舒服。 今早,她只是随口嘀咕一声昨晚没睡好,老人家竟做出这个举动,实在心中微暖。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南溪现在只觉得羞涩。 他二人并非兄弟,怎能睡一张床? 再者,江辞舟身上有伤,总不能叫受伤的人给她腾位置啊! 第15章 不差这一次 南溪连连摆手,“二弟别开玩笑了,我觉得趴桌子上睡挺好的。” 她说完就要起身,但很快又被江辞舟拉回到床上。 “嫂嫂,跑什么?” 江辞舟刚要继续问话,就见南溪将头埋进心窝里,掌心微凉。 他缓缓将人下巴抬起,见到那一抹红晕和不自在时,他顿时笑得更乐了。 “我的意思是你睡这儿,我搭板凳睡。” “啊?” 南溪猛地瞪眼,脸颊更热,“这,你是这个意思?” 江辞舟嗤笑,“嫂嫂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我……” 南溪语塞,敢情是她想错了,但在索求报答的时候提起这事,能不让人想到别处去吗? “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和我抢板凳和桌子了。” 她连忙别过头去,欲要起身即走,但有一次被江辞舟拉了回来。 “嫂嫂别再跑了。” 江辞舟索性将人手臂按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身经百战,没少受伤,也没少席地而睡,所以,这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可是……” 南溪刚要继续推辞,就见江辞舟沉着脸,“嫂嫂,我可不想背一个欺负姑娘的恶名。” 话音一落,就见江辞舟起身迅速搭好木凳,躺在上面了。 也罢,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可没有谁逼他。 南溪无奈,只好也跟着睡下。 睡到夜半,南溪突然觉得口渴得厉害,可茶水和油灯是在桌上,房里又暗,她只能摸索着过去。 慢慢地,她摸到板凳,然后是江辞舟,她又伸了伸手,想要顺势去拿桌上的茶水,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不对劲。 果然,下一瞬,她的手被牢牢抓住,紧接着就是江辞舟的冷声质问。 “你在干吗?” “我,我想要喝水。”南溪结结巴巴地解释。 因为她感觉到,刚刚她的手摸到江辞舟不该碰的地方,足以让人脸颊滚烫。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没多久,南溪的手被松开,油灯也很快被点亮。 昏暗的光线骤然闪过,南溪半蹲在板凳旁,抬眸看着他,两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惊吓和无辜,好似受惊的小鹿一般。 江辞舟一回头,正好与这种目光相距几寸。 他的心莫名地一颤,还没来得及细品一下这种感觉,南溪就连忙垂头起身,不偏不倚地撞到他脸上。 江辞舟痛得闷哼一声,连忙捂住脸。 适才的奇妙感觉在这一刻被撞得七零八落,他猛地回神,眼底的柔和瞬间变成一抹怒色。 不等他张口,南溪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说完就要起身去看江辞舟的脸。 急促的呼吸洒在江辞舟脸上,吹得他心神晃动。 江辞舟连忙别过头去,看着桌上的茶水道:“你不是要喝水的吗?还喝不喝的?” 南溪“嗯”了一声,连忙接过茶杯随意喝了两口,就跑回到床上去了。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刚刚那个小波动,越想越觉得难为情。 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总之,这一晚,她也没睡好。 早上天微亮,二人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大爷,听说兰香的心上人住在你家?” 老人家乐道:“是啊,他前两天刚刚过来,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江辞舟闻声惊坐而起,看着同样起身的南溪,低声问:“你昨晚没和爷爷说,我不是兰香的心上人?” 南溪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只顾打听兰香的事,把这个给忘了。” “……这都能忘记?”江辞舟无语,“那你昨晚是怎么安抚老人家心情的?” 南溪脸色更囧,她昨晚原本是想宽慰一下老人家的,结果聊起兰香后,老人家便自己和解了,自然也没她什么事了。 她连忙走过来,好声宽慰,“放心,她们只是随口一问,问两句就会走的。” 话音一落,院外就传来妇人的声音,“这样啊,等他起来后,记得带他出来认一下人,咱们乡里人等这么久终于等到他在此露脸,可不得好好瞧瞧,看看兰香心上人究竟是何模样?” 老人家敷衍道:“到时候再看,再说吧!” 另一妇人沉着脸,“怎么能再说?兰香平日对大家都不错,如今她心上人好不容易来村里了,咱们可不得要为她把把关,总不能叫她被人给骗了啊!” 老人家依旧敷衍,“知道了,等他醒来再说。” 三两个妇人却不罢休,拉着老人家问长问短,都是些心上人长得如何,性格如何等等。 南溪透过窗户缝隙看外面,见这几个人始终不肯走,远处又有兰香的身影划过,她顿时急了,但又不好立马出去。 她是看出来了,这些妇人是难缠的,她若直接出门,只怕是要被人缠得脱不开身,没法紧跟兰香去了。 江辞舟被她来回晃动得烦了,忍不住沉声道:“你能不能歇会儿?” 南溪权当没听见,她依旧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兰香走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追不上她了。” 话音一落,她猛地驻足,转头望向江辞舟。 江辞舟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心头一紧,“你为何这样看我?” 南溪朝他缓缓走来,笑得满眼深意,“二弟,你帮我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对吧?” 江辞舟一愣,他刚要说话,就见南溪晃了一下门闩,转眼却从后窗翻出去了。 跳下前,她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声,“帮我挡一下她们,等我回来,必有重谢。” 江辞舟脸色瞬沉,她现在用他都不问问他的意思了。 门外,骤然响起一位妇人的惊叫声。 “咦,无力有动静,我好像看到一个身影穿过去了,不会是你家闹贼了吧?” 老人道:“怎么会?我家徒四壁,能有什么值得贼人惦记?” “那可不好说,咱们还是追过去看看吧!” “……”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江辞舟从屋里出来,和寒风撞了个满怀。 他揉了揉鼻子,而后面带笑意,朝老人家打招呼,“爷爷,早啊!” 第16章 你在说谎 老人家含笑回应,“嗯,你起来了。” 话音一落,几个妇人瞬间拉回视线。 “哟,这就是兰香心上人吧?长得真好看,瞧这模样英勇魁梧的,难怪兰香非他不嫁,若换作是我,我也愿意……” “你愿意啥呀?”另一妇人立马逗笑,“都是抱俩孙子的人了,还想和小姑娘抢男人,你害不害臊?” 这妇人不服,“有孙子咋地了?年岁长点咋了?谁说人老了就不能喜欢看好看的男人了?” “……” 江辞舟僵住,这些话是他可以当面听的吗? 江辞舟好几次想要说他不是,但这几个妇人见了他之后嘴就不停,他根本没机会张口。 老人家被惹得烦了,但也不好插嘴,只能尴尬笑着,不吱声。 …… 南溪一直默默跟随在兰香身后,她见兰香去往好几个地方寻人,最后是在一处梅花园里停下。 梅花园里有一处小院,此院面上和农舍并无差异,但四周绕满花花草草,这些虽暂时被白雪覆盖,但南溪依旧能想象得出,这里繁花盛开的样子。 她见兰香开门进去了,便小心翼翼窜到某一处角落。 正当她准备透过门缝一探究竟时,就听见一声惊叫从屋里传出。 “刘大力,你怎敢……你混蛋!” 话音一落,响亮的巴掌声里迅速夹着另一女人的惶恐声,还有男人的惊恐之声。 总之声声混乱,好不热闹。 南溪吓得一个激灵,她刚要透过缝隙一探究竟,就见兰香含泪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刘大力衣不蔽体,紧紧跟随。 “香儿,你别走!” 他不顾一切拉住兰香,急声道,“你听我说,我是被下药才会这样,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呵。” 兰香哈口冷气,又一巴掌扇在刘大力脸上,“我都看见了,你还要骗我,刘大力,你当真觉得我蠢得无可救药,是吗?” “以前是我眼瞎非你不嫁,但现在,我告诉你,我不等你了,也不要你了,至于孩子,你也别想要。” 她猛地推开刘大力,转身就走。 “孩子……” 刘大力呆滞一瞬,连忙上前拉住兰香,一脸激动,“你刚刚说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兰香语塞,对刚刚的脱口而出表示深刻后悔。 她咬牙,一字一顿地道:“不是,你如此负心,我怎么可能会怀上你的孩子!” “不,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刘大力着急搂住她,“香儿,我知道你在生气,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信我,我真的是被人算计的!” “哟,公子是要提起裤子不认账啊!” 不知何时,女人已经穿好衣服出来,身子靠在门框上妩媚笑道:“明明是你邀我过来赏梅,这会儿怎说是被我算计的?” “公子,你想要留住心上人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搭上名花楼女人的名声啊!” 名花楼,那是有名的青楼。 兰香气得更加不行,“你还敢说没有骗我!” “当初你种下梅园时跟我说,这片梅花园此生只为我一个人所开,可现在,你却带妓女过来寻欢,真叫人恶心。” 话音一落,兰香转身取来铁锹就往梅树上砸去。 顷刻间,梅花满地飞舞,刘大力看在眼里,烦躁在心上。 他昨晚心情不畅,烦闷之余与人第一次去名花楼,后来酒劲上头,他就鬼使神差把人带来这里。 谁能想到,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人抓个正着。 漫天的梅花模糊了他的双眼,瞬间使他烦闷至极,他转眼朝女人凶道:“你!滚!” 女人立马识趣离开。 刘大力连忙前去欲要阻拦兰香,却被兰香一把铁锹横着身前,“你别过来!我今天一定要这片梅园全部消失!” 她说完,又转身继续疯砍梅花树。 “香儿…… ” 刘大力想要阻拦,可兰香动作太猛,他只能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兰香出气。 兰香眼下不受控制,只顾着一股脑儿砍树。 不知砍了多久,她只觉得手越来越沉,最后她脑子一瞬苍白,晕了过去。 “香儿!” 刘大力急眼,连忙前去搀扶,可他却晚了一步。 南溪冲过去将人揽在怀中,匆匆替她把脉。 “你是谁?” 刘大力蒙了,他没想到梅园里竟还有一人,只见这人灰头土脸,他瞧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南溪没有回应,她只顾她自己诊脉,最后面色渐渐凝重,“她胎像不稳,似有滑胎之兆。” “什么!这,这该怎么办?”刘大力急眼,瞬间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 她这才回头,朝刘大力命道:“快抱她回屋,我帮她稳住胎像。” 刘大力连连点头,而后小心又极速地将人抱回屋去。 南溪拿出随身备好的一套银针,在兰香相应的穴位上扎去,没一会儿,兰香苍白的脸开始恢复气色。 刘大力重新生起暖炉后急忙走到床边,急声问:“怎么样,孩子要不要紧?” 南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都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了,怎还有脸问她的孩子如何了?” 刘大力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昨晚是我一时糊涂,但我保证,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兰香一人。” 南溪笑得更冷,低声喃喃,“只有兰香一人,那秦氏算什么?” 刘大力一愣,但南溪的声音很小,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听岔。 南溪意识到不对,连忙岔开话题,“放心,孩子暂时没事,我会给她开一服安胎药,只要她日日服用,并保持心情畅通,这个孩子便能平安降生。” 她说完便要起身提笔写药方,却转眼被刘大力只手拦住。 他盯着南溪,越看越觉得眼熟,“你是大夫?” 南溪毫不躲避,轻笑道:“我不是大夫,又怎会给她扎针保胎?” 刘大力笑得越来越凝重,“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南溪平静说道:“上山采药,正巧路过。” “正巧路过?”刘大力拧眉,摇头,“不,不对,你在说谎。” 第17章 好久不见 南溪含笑,她不辩解,也不掩饰,默默地等刘大力继续说下去。 刘大力视线缓缓扫过,最后语气一沉,难以置信,“你不是路过的大夫,你是,南溪。” “呵,果真是老熟人,这样都能被你看出来。” 南溪依旧笑得平静,她擦了一下脸上的脏东西,温声道:“刘大哥,好久不见。” 刘大力猛地睁大眼,当初南溪给秦氏医治身体时因手法独特而让人印象深刻,后来刘家老妇身亡,南溪的容貌便刻在他骨子里,任她面目全非也能认得。 他深吸口气,反应过来后就要往外跑。 “刘大哥是要和上次一样,去向官差通风报信吗?” 南溪疾步上前,好生提醒,“此地偏僻,你确定找来官差后,我还会在这儿?” “还有兰香,你确定她会乖乖等你回来?” “谁说我是要去喊人的?” 刘大力回头,他眼带凶恶,朝南溪步步逼近,“我是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来让你以命抵命才好。” “不过我现在又觉得,掐死你似乎更解恨。” 话音一落,刘大力忽地上前掐住南溪的脖子,面目狰狞。 “你害我没了妻子,又死了娘亲,南溪,你早该死了!” “唔——” 剧烈的窒息感瞬间冲到南溪头顶,眼看她整个人即将倒下,南溪一咬牙,连忙抽出银针,朝刘大力某处穴位上扎去。 下一瞬,刘大力软趴在地上,望着她不停地喘息。 “毒妇,你害死我全家,现在又想来害我!” 南溪趴在桌子上俯身看他,“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也从未害过你家人,可你屡次要置我于死地。” 刘大力只觉得浑身发软,“哼,从未想过要害我,那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南溪回道:“我那一针只会让你浑身酸麻使不上劲,而非致命。” “但,你若不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下一针能否致命,就难说了。” 她说完再次抽出另一枚银针,银针上颜色异常,任何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此针有毒。 刘大力惊得一个哆嗦。 “你威胁我!” “是你先逼我的。” 南溪猛喘一口气,厉声问,“告诉我,指使这一切的,究竟是江宴礼,还是另有其人?” 刘大力闭口不言,直到南溪拿起银针冲到刘大力面前,他才道:“秦氏之死铁证如山,哪里用得着谁来指使?” 南溪气沉,“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是吗?” 刘大力态度依旧坚决,“我刚刚所言,就是实话。” 南溪拧眉,转眼将银针指向兰香,“你若再不说实话,当心我拿她们的命陪葬。” “你敢!” 刘大力顿时慌了,“毒妇,你休想动她!” “说,是江宴礼,还是另有其人?”南溪再次问道。 刘大力眼神一顿,态度终于放软,“没错,是他,你的夫君江宴礼。” “是他给我们一笔银子,让秦氏主动接近你,纠缠你,让你为她医治罕见病症,后来,也是他给我们一个药方,以秦氏之死害你入狱,不得翻身。” “还有在通州那日,是他命人传信,绝不能让你回京翻案,从始至终,我们都是按他的命令行事。” 他缓缓抬头,一脸嘲谑,“南溪,你医术很好,可偏偏嫁给一个一心只想让你死的夫君,所以,他日你若死了,那也只能怨你有眼无珠嫁错了人,而非怪罪我们刘家冷漠无情。” 听到这话,强烈的窒息感再次涌上南溪头顶。 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可她此时心里还是很痛。 果然,还是他。 江辞舟说错了,一心想要她死的,从始至终只有江宴礼一人。 又或许,江辞舟当时说这些,是想替江宴礼摆脱罪责,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为他说话是在情理之中。 而她,就不该抱有侥幸,以为真相可能真的另有其人。 一时间,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南溪说不出这种失落是源于江辞舟偏袒兄长而不向着她,还是源于江宴礼的薄情狠心。 很快,她缓过神,朝刘大力沉声道:“既然你知道真相,那就与我回去,为我作证,澄明真相。” “呵。”刘大力忽地大笑,笑得满眼嘲意,“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帮你作证?凭什么?” 南溪回道:“凭我是被你们污蔑,还原真相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刘大力轻哼,“我说了,真正害你的是江宴礼,你想要正名应该找他才对。” “他我自然是要找。”南溪厉声道,“但现在我要找你,因为秦氏死因只有你最清楚。” 刘大力看了眼有毒的银针,冷笑,“我若不答应,你就要拿毒来威胁我,是吗?” “威胁?”南溪摇头,“我自身清明,何须旁门左道?” “提醒一下,兰香若下定决心与你绝交,那腹中孩儿未必能保全,还有你与秦氏的孩子,如今也患有罕见之症,你若不想断子绝孙,那就好好积德。” 刘大力眼神微微一僵。 “孩子的病,你早就知道了?” 南溪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刘大力的眼神瞬间黯然。 南溪又道:“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翻供,我可以既往不咎,并无偿治好孩子的病,还有,我也会好好劝兰香,帮你保住她们母子。” 刘大力有些动容,但很快,这种动容又消失在眼底,“你害死我娘,还想既往不咎?哼,做梦!” 南溪:“……是她自己不慎摔过去的,不是我。” “哼!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南溪语塞,刘家大婶不是她推的,但大婶的死确实与她有关,所以,南溪自觉理亏。 她默了默,又道:“所以,你是因为大婶的死,对我怀恨在心,才不肯翻供?” 刘大力哼了哼,眼神意味了然。 南溪又叹,“若是因为一条命而拒绝,那我也说过,我会为你医好孩子,如此难道还不行吗?” 刘大力索性扭过头去不看她。 南溪倏忽一下笑了,“看来,你宁愿牺牲一切,也不愿让我翻身了。” 第18章 孩子和他,选谁 “好,很好。” 南溪笑得发苦,“刘大力,江宴礼到底给你什么了,竟让你宁愿家破人亡,也要弄死我?” 刘大力依旧没有吱声。 南溪转眼望向兰香,低声喃喃,“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执意要嫁的好郎君,嘴上天花乱坠,实则欺你骗你又负心于你,如此薄情狠心之人,何苦嫁他?” 话音一落,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刘大力,你……混蛋!” 刘大力陡然一个激灵,他抬眸一瞧,只见兰香正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阿南说得没错,你果真是个负心人。” 她竭力撑起身子,骂道:“你不仅欺骗我,还算计无辜之人,现在连孩子的命都不顾,我真是瞎了眼,竟对你一往情深!” 兰香骂骂咧咧下床,然后直奔到刘大力身前,厉声道:“你骗我尚未娶妻一事我暂且先不谈,我现在只问你,孩子和江宴礼,你到底选谁?” 刘大力愣住,没想到刚刚说的那些话全被兰香听见了。 他刚要张口解释,但转眼又想起些什么,目光瞬间从二人身上扫过,“你们,早就见过?” 刘大力瞬间恍然,“南溪,她今日出现在此,全是因你所赐,是不是?” 南溪一脸委屈,“你俩的恩怨,与我何干?再说,你若坦荡,还怕旁人挑唆?” “你……” “回答我。”兰香立马打断刘大力,“刘大力,你到底选谁?” “我……”刘大力语塞,满眼为难。 “犹豫了,呵,你居然犹豫了。” 兰香忽地一下笑了,笑得眼底含泪,“刘大力,我倒要看看,我和孩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个恶人重要。” 她决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刘大力身前,捏紧拳头朝肚子上砸去。 南溪蒙了,她连忙上前阻拦,却被兰香一掌推开。 她急呼:“兰香,别冲动!” 兰香不听,依旧冷着脸朝刘大力喝问:“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 刘大力猛地瞪大眼,“香儿,有话好说,你打孩子做什么!” 兰香不依,她依旧含泪捶了一拳肚子,问:“回答我,到底选谁?” “我……”刘大力顿住,急得眼眶微红。 “唔!” 又一拳落下,兰香身子一软,瞬间趴在地上,但她还是两眼灼灼地看着刘大力,“你真的,不要孩子?” 南溪终于忍不住了,她不顾阻拦地扶住兰香,心疼道:“兰香,这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插手,更不必因此牺牲孩子。” “不,我一定要插手。” 兰香苍白着脸,眼泪哗然落下,“他负心于我,我认了,但我不信,他对孩子会没有一点期待和留恋。” “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孩子,最好能男女双全,这样他既能陪儿子滚泥塘,也能帮女儿梳头,而且一回家就能听到孩子叫他一声‘爹’,这种幸福感是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的。” 她艰难地抹去眼泪,问:“大力哥,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竟让你连这些东西都可舍弃?” “我……”刘大力急得脸颊泛白,“能不能别逼我?” “不能。” 兰香猛地推开南溪,又一拳猛地落下,一口酸水瞬间喷在刘大力脸上。 刘大力瞬间崩溃,“香儿,你别打了!那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下得去手?” 南溪连忙扶住兰香,拳头紧紧合握,“兰香,你何苦?” 兰香窝在南溪怀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大力哥,你若真不要孩子了,那我就让他死在你面前,让他的冤魂缠你一辈子。” 她说完,又一拳头猛地落下。 “等等。” 刘大力吓得浑身颤抖,“我想想,你容我再想想,好不好?” 兰香冷笑,“你还需要考虑?” 刘大力点头:“当然,我若翻供,那就是违约,违约是会死人的。” “你!自私!懦夫!” 兰香气得身子一颤,而后晕过去了。 “兰香!” 南溪慌了,她猛地踢开伸过来的手,怒道:“别碰她!我警告你,她若有事,我宁愿不要清白,也绝不让你好过!” 她说完便转身为兰香诊脉扎针,气氛异常紧张。 刘大力看着南溪诊治,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片刻之后,眼看南溪眉头微微舒展,他连忙积攒一口气,急声问,“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南溪收回手,冷漠哼道:“都不打算要孩子了,你还问他做什么?” “我要孩子,谁说我不要他了。” 刘大力连忙摇头,竭力挣扎,若不是他身体酸软,怕是早就朝南溪扑过去了。 “快说,孩子怎么了?” 南溪没有回答,而是连忙后退两步,厉声问:“想好怎么选了?” 刘大力顿住,他犹豫好久才道:“是,我想好了。” “南溪,我要孩子,只要你能帮我护孩子周全,我可以随你回京都,帮你翻供。” 南溪听着眉心发紧,明明刘大力松口了,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望着匍匐在脚下的刘大力,一字一顿地道:“好,成交。” “刘大力,能以自家性命赌你真心的女人不多,她爱你超过一切,希望这次,你不会让她输。” 她说完转身望着昏睡的兰香,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兰香本可以只算和刘大力的账,而不管南溪一事的,可她依旧以腹中孩儿相逼,为南溪争取到刘大力点头,这个恩,足以让南溪温暖好久。 刚刚,南溪本来是要教训刘大力的,但是想到兰香和她的期许,南溪又缓缓松开拳头。 她闭眼叹道:“每个人都惜命,都怕死,但这世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亲情,爱情,还有良知等等。” “刘家从前富甲一方,可后来为何落败,为何几十人口全部因病而死,难道不是因黑心生意做太多遭报应了?” “不,不是报应。” 刘大力忽地瞳孔一缩,连声惊叫,“他们只是运气不好,那年归来路上正巧赶上瘟疫罢了,哪里是报应使然?” 第19章 打发 南溪垂眸望着他,骤然一笑,“随便你怎么想,横竖刘家落败是真,即将绝后也是真。” “刘大力,你最好仔细想想,一人苟且偷生,真的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吗?” 绝后…… 这话终于戳到刘大力痛处了,他愣了愣,眼神瞬间落寞。 他软趴在地上,频频摇头,“我不想这样,可我是被逼的,我没办法……” 不等他把话说完,南溪转身将一颗药丸投到他嘴里,冷声道:“我本不想这样对你,但我信不得你。” “此毒只有我有解药,你若想好好活着,那就说话算话,别再伤害兰香,也别再想出卖我们。” …… 日落西山,夕阳照耀着整个村庄,村头槐树下围着一堆人说笑,显得格外静谧。 南溪搀扶着兰香长舒一口气,“终于回家了,兰香,你还好吗?” 兰香闻声抬眸,点头含笑,“放心,我好得很。” 她是在苏醒过后下山的,下山之前又处理了刘大力,所以,她现在即便疲累,心里也是欢喜的。 南溪没再说话,而是搀扶兰香默默靠近。 她们凑近才发现,此时的江辞舟正被人围在人群里,脸上虽挂着笑,可这种笑比哭还要难看。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她正要绕道而行,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阿南,你终于回来了。” 南溪脚步一顿,只好硬着头皮回头。 她看到,江辞舟正被一群妇人围着,他一脸苦相,女人们却一脸欢喜,意犹未尽,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南溪意外又新奇。 护国大将军不惧千军万马,却败在这帮女人手下,南溪想想便觉得好笑。 她不笑还好,一笑就感受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打算和别人私奔了呢!” 江辞舟面上虽带着笑,但笑里藏冰,那深邃的眼神更是冰冷得厉害。 这话一落,众人纷纷看向南溪,只见她二人正勾肩搭背,举止十分亲密。 妇人们本来是想八卦一下,但看到兰香的脸色后瞬间紧张起来。 “香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虚弱?” 兰香连忙摇头,“小病一场,大家不必为我担心。” 南溪也跟着道:“她身体虚弱,需要卧床休息,劳驾诸位让让,我好送她回去。” “不必。”其中一个妇人连忙横臂阻拦,她奇怪地看着南溪,道,“男女有别,公子还是把香儿交给我吧!” 南溪这才想到,她现在是男儿身,和兰香举止亲密确实不太妥当。 于是,她将人递到另一人手里后,又嘱咐一些相关事项,这才放手叫人离去。 这事了后,余下妇人瞬间不淡定了,她们纷纷簇拥而来,如同看一个稀有珍宝一般。 “你是谁,怎会和香儿一起回来?” “舟舟说香儿的心上人另有其人,刚看你俩的举动,莫非那人就是你?” 南溪惊得一个踉跄,于嘈杂声中,她隐约听到一声嘲笑。 “不,我不是。” 南溪急忙摇头,她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头,欲要示意江辞舟救他,可他好似没看懂一般,根本不动。 “那你是谁?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我家姑娘如花似月,跟你可般配了,你可有兴趣瞧瞧?” “不如先看看我家女儿,她屁股大,一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的。” “……” 那些人根本不罢休,不停地对南溪好一通轰炸。 “不,不用,谢谢诸位好意。” 南溪瞬间头疼,好家伙,居然风水轮流转了。 她不好对这些人动粗,只能耐着性子道:“很抱歉,我已有婚配,怕是要让大家失望了。” 听到这话,众人呆滞一瞬,很快一哄而散。 拥挤中,不知是谁推搡一把,弄得最前一方正好朝南溪扑过去。 眼看就要撞到人了,江辞舟忽地奔过来拉开南溪。 南溪惊的一下,整个人瞬间扑倒在江辞舟受伤的胳膊上。 她连忙起身,目光落在江辞舟的伤口处。 “你没事吧?” 二人几乎同时发出问话。 “我没事。” 二人又同时应声回答,抬眸间,二人正巧目光对视,弄得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南溪匆匆收回目光,然后抽回手,转身就往农舍走去,江辞舟紧随其后。 关上门后,江辞舟的目光依旧停在南溪身上。 南溪被看得脸颊发烫,她抚摸着脸颊,问:“为何一直这样看我?” 江辞舟道:“我瞧你笑得满面春风,似乎很开心。” 南溪蹙眉,总觉得这话似有阴阳的意味。 她连忙岔开话题:“你不会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吧?” “怎么会?” 江辞舟笑了,笑得有些捉摸不透。 “大清早被女人们拉到村口喝茶叙话,说的是叙话,实则半天插不进一句自己想要说的,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我从前打仗都没觉得这么煎熬过。” “嫂嫂,你说,这么珍贵的体验,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南溪抿唇,自知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二弟不必谢我,你先喝口茶消消火。” 江辞舟看了眼茶水,他刚刚为应付那帮女人喝太多茶水了,以至于现在看到茶水就难受。 他推开南溪的手,然后将掌心摊开,道:“拿来。” 南溪愣了愣,将茶水重新放到江辞舟手里,却被无情拒绝了。 江辞舟看着南溪,道:“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用茶水打发算了?” 南溪这才想起,她临走前说过回来后会好好感谢江辞舟的。 “怎么会?茶水是请罪的用的,至于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能……” 南溪倏然一笑,转眼从怀中掏出一朵梅花递到他手里,“只能用冬日梅花表达这份厚重的情意了。” “这……”江辞舟蹙眉,“你竟拿梅花园的花来敷衍我!” 用茶水请罪,用野花做谢礼,世上怕是没谁能做到她这般独特了。 南溪眨了眨眼,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朵花是我从梅花园里摘的?” 第20章 你无可替代 江辞舟一顿,连忙回神,“梅花不是长在梅花园,难道是长在桃林里的?” 听上去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南溪无言,只能指着梅花继续解释:“二弟,你看花不能只看花,得看它内在。” 江辞舟挑眉,“它内在如何?” 南溪道:“梅花是冬日里的一抹红,它坚韧高洁,不惧严寒,看到它,我就觉得像是看到你一样,所以,它代表的是你,是无可替代的。” “我无可替代?” 江辞舟看着手里的花,轻笑,“对我这般赞誉,我要是不接受,岂不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南溪一脸认真,“我说得句句肺腑,你若不接受,我可以再想想别的。” “算了,就这样吧!” 江辞舟心想,此时他若拒绝,南溪这次送的是梅花,那下次很有可能送一株野草了。 所以,相较之下,还是梅花更好。 他将梅花收回到衣袖,又问:“见到刘大力了?” 南溪“嗯”了一声,面上愁容未展。 江辞舟又问:“怎么,不太顺利?” 南溪摇头,“刚开始不太顺,不过后来,兰香以腹中孩儿相逼,他总算松口了。” 她顺手倒了杯茶水,开始讲述梅花园里的一切,话到最后,她又谨慎开口,“刘大力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不能……” “不能。”江辞舟忽地打断南溪的话。 南溪顿住,“我都没张口,你就拒绝我?” 江辞舟面无表情地笑道:“想把我卷进你的案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南溪叹息,“我没想把你卷进来,而是想让你帮我护他进京,确保人证万无一失,仅此而已。” “我现在是逃犯,身无分文,自身难保,我身边除了你,没有谁可以帮我了。” 江辞舟刚要继续拒绝,就见南溪又道:“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她一脸真诚,娇小的身子透着一股不肯放弃的坚韧和执着。 江辞舟见她这般,流到嘴边的拒绝又忍不住咽回去了。 “谢我?”他拿出梅花,打趣着问,“嫂嫂又想送我什么花草了?” 南溪语塞,梅花是她瞧着好看随手摘的,当时根本没想到要送人,这次,她自然也没这个想法。 她能听出来,江辞舟是故意打趣她的,因为她现在一穷二白,根本拿不出谢礼以表诚意。 南溪咬一咬牙,又道:“事成之后,你来选,如何?” “嫂嫂,你欠我这么多,还得起吗?”江辞舟嗤笑,“别忘了,通州那次的协议,你尚未做完呢!”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南溪心想,既然现在说不通,那就先把他哄开心了再谈,说不准他心情顺畅了,这事便好谈了。 她连忙掏出银针,好声道,“我这会儿有空,不如现在开始吧!” 江辞舟:“……” 她挺会看人眼色的,就如村里小猫一般,见主人态度好,就顺势往上凑,怎么都赶不走,偏偏奇怪的是,他竟不觉得厌恶。 江辞舟点头,顺着南溪的意思脱掉外衣,转身躺在床上,“开始吧!” 因为之前医治过一半,所以这次诊治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南溪收起银针,道:“你先穿好衣服,我去给看看药好了没有。” 她说完转身就去开门,可下一刻,她差点吓倒在原地。 只见一个妇人拎着一壶酒站在门口,她身子微微倾倒,像是刚要听墙角,却被抓了个现行。 南溪愣神,立马认出这人是有两个孙子的那个妇人。 “大婶,您有事?”南溪问道。 妇人朝里屋探了探,红着脸问,“舟舟现在方便吗?” 舟舟…… 南溪瞬间暴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膈应一下,立马生起打趣回去的心思。 她笑了笑,转身朝里屋喊道:“舟舟,有人找。” 一转头,她又朝妇人笑道:“大婶,您稍等,他刚起床,这会儿正在穿衣服呢!”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厨房。 很快,身后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江辞舟冷厉地质问,“您无端跑来我房间做什么?” 南溪忍不住想笑,女人无端闯进男人的卧房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想趁机偷窥男人身材了。 等南溪端药出来时,妇人已经走了,地上还散发着清甜的酒香。 她忘了眼妇人背影,又回头望向江辞舟,讶异道:“舟舟,人家好心来看你,你竟把人家赶走了?” 江辞舟蹙眉,“我伤口未愈,她却拿酒来看我,还想看偷窥我,当真是好心?” “舟舟何必动怒,兴许人家不知道你有伤啊!” 南溪说着,看了眼对方衣袍,道,“至于偷窥,你不过是脱了一件外衣罢了,人家什么都没看见,你又何必计较?” “舟舟……”江辞舟脸色更黑,“你可知道,唤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南溪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她脸色瞬红,识趣地收回姿态,道:“我是跟大婶叫的,没别的心思。” 她说完侧身绕开江辞舟进了屋,道:“药好了,可以喝药了。” 放下药汤后一回头,南溪瞬间撞在江辞舟身上,她下意识后退,人却被江辞舟堵在桌角。 她的心猛地跳动几下,慌道:“你,让我要出去。” 江辞舟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灼灼地看着南溪,“嫂嫂,你现在都敢开我玩笑了。” 南溪的心瞬间跳得更厉害了,她连忙双手抵着对方胸膛,急声道:“我……没有,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叫你就是了。” “这么紧张,知道怕我了?” 南溪连忙摇头,“怎么会?我是怕被别人看见,会说闲话。” 江辞舟没再说话,他垂眸看着她的头顶,沉吟好久才直起身子,低声道:“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南溪只顾着低头蹿走,根本没听到江辞舟到底说了什么。 她刚一出门,就见另一个妇人领着小姑娘过来,与她含笑打招呼,“阿南,这是要干吗去?” 南溪僵住,看二人笑容暧昧,感觉不太妙啊! 第21章 不介意做小 南溪心头一紧,还没想好该怎么敷衍,就见对方冲过来,冲她乐道:“耽误你一小会儿,说两句话。” 妇人转眼将姑娘拉到身前,“这是我家姑娘,昨日刚刚过十六,你瞧她模样如何?” 南溪瞪大眼,“这……我……” 妇人的心思早就写在脸上,可南溪不能说人家姑娘不好,她看不上,更不能说,她是女儿身。 她支支吾吾道:“我已经婚配,大婶,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呀!” 妇人连连摆手,“无妨,我家姑娘心善,不介意做小的。” 南溪瞬间五雷轰顶,姑娘不介意,可她介意啊! 她从前只听说过急切嫁女的,但从未亲眼见过这么着急的。 南溪挠了挠头,正想该如何应对,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阿南,人家姑娘都不介意做小,你却犹豫不决,莫非,你是嫌弃人家?” 妇人闻言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她在自家姑娘和南溪之间横扫一眼,惊道:“你……真的嫌弃我家姑娘?”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南溪连忙摆手解释,可她话未说完,就见小姑娘眼眶一红,捂着脸羞愤而逃。 “这……” 妇人见人跑远,急忙要去追,转身前还不忘给南溪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南溪蹙眉,准备好的解释就这样被硬生生憋回去了。 “江辞舟。”南溪猛地回头,叉腰怒瞪江辞舟,“你刚刚在做什么!” 江辞舟半个身子倚靠在门框上,神态悠然,“当然是在帮你了,难不成,你真打算把人家娶回去做小?” 南溪抿唇,半天吱不出一句话。 谁知道他是好心帮忙,还是睚眦必报,看人笑话。 她不可能娶别人,也绝不会把话说得这样直接,人家还是小姑娘,是要自尊和脸面的。 江辞舟上前,看她鼓起的脸颊微微泛红,竟莫名生出一丝喜感,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捏一下。 他深吸口气,好声解释:“感情这东西,就该直接一点,说不准人家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果然,晚饭时候,小姑娘和兰香一道出现在饭桌上,几人吃饭时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她有被嫌弃后的难过。 南溪长舒一口气,看来,确实是她多虑了。 没多久,小姑娘也被大婶叫走,走时大婶脸色怪异,比之前多了些怨愤。 南溪心道:没想到,女儿不计较,做母亲的却没能释怀。 她刚要叹气,就被兰香拉过来,安慰道:“她就这样,不喜欢被人嫌弃,却又害怕闺女嫁不出去,你放心,等过阵子她就好了。” 南溪点头,她刚要说话,就见那半老妇人拎着食盒过来,看她姿态妖娆,目光流转,眼睛几乎要定在江辞舟身上了。 感受目光灼热,江辞舟连忙起身,匆匆而别。 “我吃饱了,回去睡觉了。” 南溪一怔,随后嗤的一声笑了,女人而已,竟把护国大将军吓成这样,看来茶话会那次,他受惊不浅呀! 老妇人见状连忙想要追过去,却还是扑了个空。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惆怅,“还没送上烧鸡呢,怎么就跑了?” 南溪含笑:“大婶,天色不早了,我家兄长要睡了。” 老妇人看了眼刚刚昏暗的天空,纳闷道:“这个时辰,就睡了?” 南溪点头,“是啊,他身体一直欠佳,所以该睡了。” 身体欠佳…… 老妇人仔细品了品这四个字,眼神开始意味深长。 “他这么虚弱?” “嗯,这几天都这样。” 老妇人蔫了,她后退两步,羞红的脸渐渐泛白,哀叹,“看着人模人样,英勇魁梧的,没想到身体这么差,想来那方面也不行吧!” 南溪猛地呛了一下,不知是被食物呛的,还是被这句话呛的。 这妇人,是什么理解能力? 还好江辞舟不在,要不然,他受的伤就该更深了。 兰香也猛地咳嗽两声,“大婶别胡说,人家还年轻,身体不好只是暂时的。” 这话一落,老妇人脸色更加意味深长了。 她想了想,又点点头,“也就是说,等过阵子,他又可以了?” 话音一落,她苍白的脸再次羞红,眼底秋波再次荡漾。 兰香呆住,她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老妇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讶异的神色,她放下食盒,欢喜道:“你们告诉他一声,这只鸡是我亲手烧的,让他一定多吃点补补身子,我明日再送好吃的过来。” 她还敢来。 南溪扶额,她可不敢保证,下次再来纠缠时,江辞舟是选择继续避而不见,还是兵戎相见。 妇人离开后,南溪和兰香对望一眼,忽地扑哧一下笑了。 如此执着的妇人,着实可爱得很。 那人离开之后,话题很快转移开来。 南溪给兰香倒了一杯花茶,而后举起一杯热酒,乐道:“兰香,谢谢你,这杯酒,我敬你。” 她说完一饮而尽。 兰香也举起茶杯,“我也要谢谢你,让我看透渣男真面目,也让我保住了我的小生命。” 她说完也一饮而尽,而后抚摸肚子,一脸柔情。 南溪轻叹:“兰香,你我萍水相逢,何苦为了帮我而遭这么大的罪?你可知稍有不慎,孩子会成为你最大的痛苦和遗憾,我会因此自责的。” 兰香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我说过,我与你有眼缘,我同情你的遭遇,欣赏你的勇气,也生气他的不仁不义,所以,我愿意。” “至于孩子,你大可不必自责,因为你已经保住他了,而且他现在很好,不是吗?” 听到这话,一股暖意再次涌入南溪心头,她反手握住兰香的手,笑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尚未婚配,就算村里人都喜欢她,也未必能接受她未婚先孕。 兰香想都不想就道:“当然是随你一同上京了。” “只要臭男人心里还有这个孩子,那我便能以此拿捏,你也会多一些胜算。” 南溪心头再次一漾,面对未来的问题,兰香首先担心的不是个人声誉问题,而是旁人的冤案是否能澄清。 所以,兰香从一开始就把她当作自己人守护着。 第22章 是不是没用 看着兰香义愤填膺的模样,南溪鼻子陡然一酸,既感动,也发愁。 男人的心不可信,所以这种拿捏全凭运气,再者,上京路上危险重重,兰香刚为她以命相逼过,她出于道义,也绝不能让人再涉险一次。 她心想,若能在临走前给兰香安置妥当那就最好,可偏偏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和人脉,这种小事对她而言却难如登天。 恍惚间,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但很快,那个人影又消失了。 南溪摇头,也罢,那个人连保护人证的事都不愿插手,又怎么会管兰香? 一时间,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仰天暗叹:南溪啊,从前的你不惧一切,任何问题对你而言都不在话下,可现在,怎么这么卑微无能了? 送别兰香后,南溪已经有些醉了,她踉踉跄跄地破门而入,却一个不小心撞进江辞舟的怀里。 江辞舟下意识搂住她,见她一身酒气,不禁拧眉,“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南溪抬眸,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嗯,一点点。” 江辞舟垂眸,目光扫过她红晕的脸,又连忙挪开,“我扶你过去休息。” 他反手将人送到床上躺下,却在起身时被人拽住手臂。 “别走!” 江辞舟痛得蹙眉,他看了眼受伤的手臂,又看了眼闭目呓语的南溪,语气微沉,“你松手!” “不要。”她微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师父,不要走,好不好?” 江辞舟听得一愣,瞬间没了脾气。 “我不是你师父,你喝多了!” 南溪反将手臂抓得更紧,甚至压在她的脸颊之下反复磨蹭,“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辞舟被磨蹭得心尖一软,索性蹲在床边看她,只见她双目微闭,神志恍惚,像是梦到了一些人和事。 他忍不住调侃,“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好惭愧。” 南溪突然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我明明已承你衣钵,却看不透拙劣的算计,明明有人愿意舍命帮我,我却没能力护人周全,明明我是师兄们的骄傲,可现在,我卑微得什么都不是,徒儿好惭愧……” 江辞舟噎住,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人的心坎,以至于他现在心头混乱。 他记得,药王谷里的南溪一只小青鸟,自由快乐,仁义善良,敢爱敢恨,山谷里回荡的全是她的笑声。 后来药王谷被火烧毁,几十人当中唯有她一人存活,自那时起,快乐的小青鸟不见了。 自嫁入江家后,她收敛锋芒,脸上虽依旧挂着笑,但那种感觉早就不同往日。 过去江辞舟看到这段故事时,只觉得女主可怜也可敬,但现在,他亲眼看着南溪从明艳变得卑微无助后,他隐隐有些难受了。 江辞舟扬起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这一遭是你命中注定要走的,我无能为力。” 他背靠床边坐下,只手由着她压着,语气喃喃,“其实,刘大力可以是你的出路。” 刘大力自幼备受宠爱,从未插手过家中生意,直到那一年,家人全部在生意途中感染疫症而死,作为刘家唯一子嗣,他不得已挑起大梁。 可刘大力从未接触过生意,家业在他手里弄得一败涂地,为了挽救生意,他不得已迎娶富商秦氏为妻,意图以此扭转家中局势。 在秦氏的帮助下,刘家眼看就要起死回生,可偏偏这个时候秦氏倒下,她的病,整个京都无人能医。 因为这个病,家中产业再次落败,秦氏娘家断了来往,刘家因此欠下一屁股债务。 正当绝境之时,有个人出现了,他说有个计划能让刘家后半生衣食无忧,但前提是终生不得说出真相,否则,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些,江辞舟忍不住感慨,“刘大力虽然可恨,但他是为了挽回产业,为了不让家人被日日恐吓,催债,被病症日益折磨,所以,他的坏是被逼的,是尚未烂到骨子里的。” “他爱兰香,但他也胆小,面对当时的处境不敢直言,所以,你能拥有兰香的信任,事情便不会太难办。”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烛火渐暗,他看着烛火摇曳,心思也跟着晃动。 这次,他只是顺应形势走了一遭,应该不算插手女主命运吧? 第二日天未亮,江辞舟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床下睡了一晚上,现在整个人都麻了。 江辞舟看了眼压在南溪脸下的手掌,默了默,还是急速抽回,前去开门。 只见兰香拿着一个包袱,急声道:“我大清早出门时,听到有人在村头打听你们的下落,这里不能待了,你们得赶快走。” 江辞舟不意外她能说出这些话,毕竟她和南溪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看了眼兰香手中包袱,问:“你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兰香点头,而后进门就要去叫醒南溪。 “南溪,你醒醒!” 南溪刚被吵醒,睁开第一眼就看到兰香倒在自己身前,她身后的江辞舟正慢悠悠地揉捏手腕。 她微微一愣,不等她张口,就见江辞舟道:“村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你若不想她跟着,便只能这样待她。” 南溪摇头,总觉得脑子还不太清醒。 江辞舟转眼将人安顿在床上,又道:“我稍后会和爷爷说一声,请求他帮忙安顿一下兰香,他心疼兰香,定会安排好一切。” 南溪终于清醒了,可又觉得不太真实。 这人一向不爱插手她的事,可眼下她还没开口求助呢,怎么就主动揽活了? 江辞舟见她呆愣没反应,忍不住朝她额上弹了一指,笑问:“还杵在这儿做什么,等官差再把你抓回去吗?” 南溪连忙摇头,匆匆收了两件衣服就往门外走去。 他们刚踏出院外,就见两个身影闪现过来。 江辞舟连忙提高警惕,欲要动手,就听见寒风下,两个影子径直落在他的身前。 第23章 这么好说话 “将军,您留下的暗号太难找,我跟轻风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 原来,是轻风和兮月。 江辞舟长舒一口气,而后沉着脸吐槽,“你们两个,大半夜像贼人一样走街串巷,不怕被人抓起来痛打一顿?” 兮月连忙摇头,“将军,您说错了,现在是清晨,不是大半夜,还有,我们是礼貌寻人,不是像贼人一样走街串巷。” 轻风也道:“将军,庶民而已,不至于被痛打。” 江辞舟黑脸,好吧,难为兰香为此紧张一场了。 他无语地摆了摆手,朝身后的南溪说道:“既然人已经追来了,不如我们即刻就走?” 南溪点头,但转眼又摇摇头,问:“走?去哪?” “是与你们一道去京都,还是再寻个落脚地方为你医治完最后一个疗程后,各奔东西?” 江辞舟扯了扯唇角,“你说呢?” 要她说,当然是跟着了。 南溪心中暗喜,心道:只要他不赶人,那她便能跟他一日,便多一分说服他的机会。 几人商议即刻就走,可人还未出院子,就被老人家拦下。 南溪深感意外,“爷爷,您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送你的。” 老人家走到南溪身前,慈爱道:“你放心走,兰香和她孩子我会安顿好,一定不让她们被人欺负的。” 南溪震惊,她回头看了眼江辞舟,只见江辞舟一脸平静,似早在意料之中。 她回头愣道:“爷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家大笑:“昨晚你俩吃饭那么久,又聊了那么多,我想不知道也难呐!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南溪语塞,敢情是她昨晚喝酒上头,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捏紧袖角,心中懊恼,兰香明知有旁人在,怎么不拦着一下? 还有江辞舟,他当真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不顾啊! 还好老人家是站在她们这边的,不然她一定会后悔死。 老人家又拍拍南溪的肩膀,叹道:“阿南,你的经历太苦了,兰香也是,我真希望你们俩都能好好的。” 南溪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望向江辞舟。 呵,连逃犯一事他都知道了! 江辞舟没有回应,而是浅浅地笑着,笑得让人觉得很安稳。 “爷爷……”南溪望着老人家,心中惶恐,欲言又止。 老人家摆摆手,安慰道:“别担心,我是看好你的,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你想要做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这话似有千斤,彻底击碎南溪的脆弱。 好一句“别担心”,好一句“不是一个人”,好一句“总会成功”。 她本是逃犯,不过是机缘巧合闯进这里,她本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兰香的帮助,爷爷的鼓舞,她何德何能? 南溪鼻子陡然一酸,差点落泪。 她主动过去,将头靠在老人家肩头,哽咽道:“我知道,我有爷爷,有兰香,我不是一个人。” 老人家拍拍南溪的肩膀,笑道:“记着,你是有爷爷的,往后行事就该有了念想,等真相澄明,等小人得惩,记得回来告诉我,我杀鸡给你庆祝。” “好。”南溪的眼泪再次哗然。 “好孩子,哭什么?” 老人家含笑替她擦掉眼泪,而后递过来一个包裹,“这是我赶早给你们做的饼,留着路上吃。” 南溪接过包袱,里面热乎乎的,透过层层包裹,还能嗅到淡淡的茶菇肉香。 这是南溪最喜欢的味道,她之前吃饭时提过一嘴喜欢,没想到老人家记在心上了。 南溪哽咽,忍着眼泪问:“我记得最后一点茶菇都给我们吃了,怎么还会有?” 老人道:“找邻居家借的,等明年秋天山上又长起来茶菇时,我再弄点还给人家。” 茶菇生长在密林深处,只有秋天才会有,因为采摘困难,所以珍贵,村里人只会在家里来了贵客,或者重要时候才拿出来招待,天知道老人家为了借,和邻居说了多少好话。 南溪心里暖烘烘的,这是秦氏之死后,她唯一一次感受到有人是将她放在心上的。 她紧紧抱住老人家,哭道:“爷爷放心,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一定第一时间把您接过去,好好孝顺您。” “好好好,那我一定等着。”老人家连声含笑。 他与南溪说完话后,又走到江辞舟身前,叹道:“我之前只觉得你气度非凡,一定非富即贵,但没想到,你是将军。” 老人家说完就要行礼,江辞舟连忙扶住他,道:“爷爷别这样,我是粗人,受不起您的礼。” “好,真好。” 老人家缓缓起身,看他的眼神里,慈爱中多了几分敬畏。 “将军能为守护一方疆土百姓而血洒战场,定是忠勇正义之人,阿南跟着你,一定没错。” 他说完,同样递给江辞舟一个包袱,“这是我找人给你做了件棉衣,料子简单粗糙,但很保暖,还望将军别嫌弃。” “怎么会?我正需要一件棉衣过冬呢!”江辞舟接过包袱,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冷暖,给他做衣服,这种感觉就好像,游子孤独漂泊之时,收到一份来自故友的拥抱,温暖直入人心。 告别老人家后,几人开始赶路。 此时天色未明,直到众人消失在村头,老人家才捧着几锭银子匆匆忙忙赶出来。 这是江辞舟偷偷留下的谢礼,老人家想要还,可惜追不上了。 日光渐明,苍白的雪地里多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脚印。 …… 镇上,某处客栈内,江辞舟正躺在榻上小栖,因为他旧伤未愈,又逢旧疾复发,所以必须先休息一下。 南溪诊治结束后,见江辞舟正闭目养神,她便悄无声息出去了。 出去后,她第一时间与兮月打招呼,之后才问:“其实我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愿听我一说?” 兮月连连摆手,“姑娘别客气,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南溪咯噔一下,真的这么好说话? 第24章 帮还是不帮 南溪早就留意到,兮月活泼也反骨,江辞舟对他无奈也疼爱,是个有分量的红人。 最重要的是,兮月待南溪友好,南溪心想:她在江辞舟这儿找不到出路,找兮月或许能行。 南溪礼貌一笑,说道:“我想送一个人去京都,但我没钱也没路子,无法托人护他,所以,你能不能帮我?” 兮月问:“那人是谁?” 南溪答道:“一个能帮我翻案的证人。” 兮月眸眼一亮,惊呼,“哈,我就猜到你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又是怎么从流放队伍里逃出来的?还有,你打算怎么翻案……” 兮月瞬间打开话匣子,抓着南溪问了好些问题。 南溪被问得发懵,她连忙回神,匆匆打断:“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以后有空再谈,但我刚刚说的事,不知你能否助我一次?” “帮你自然是没问题的,但……” 兮月蹙眉,讶异道:“你为何不找将军?他是主子,做这种事可比我这种人要顺手。” “他呀!”南溪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倘若江辞舟是个好说话的,她又何必退而求其次,来找兮月? 兮月见她这般,他想了想,瞬间大悟,“哦,我明白了。” 南溪忽地抬眼,一脸困惑,“你明白什么了?” 兮月笑得满眼深意,“一定是他又发脾气,惹得你不敢张口了。” 他连连叹道:“他近一年来总是这样,性子阴晴不定,有时候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时候恨不得把你一脚踹到天上去。” 南溪瞬间被他浮夸的样子逗笑,“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兮月也跟着乐了,又接二连三吐了满盆子苦水。 南溪一一接受,之后又连连点头,深表同情,“跟着这样的主子做事,让你受苦了。” 兮月一脸感动,转眼连连摆手,“罢了罢了,都是过命的情分,受苦算不上,就是受军棍的时候,多少会觉得憋屈。” 过去,兮月也曾找轻风吐过苦水,但轻风嫌弃他跟个女人一样唠叨,所以,兮月每次都觉得不尽兴。 但这次,兮月拉着南溪聊完之后,瞬间觉得打通任督二脉,整个人顺畅不少。 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太谢谢你了。” 兮月连连摆手,“我帮你是因你是将军的人,我又与你投缘,所以你不必和我客气。” 南溪含笑点头,转眼眉头微凝,“但你是近卫,私下帮我做事会不会受罚?” 兮月摇头,“不会,我是自己掏腰包帮你办事,他生什么气?” 晚上,兮月见江辞舟面色凝重,得知是因护送人证一事而变脸时,他下意识夹紧屁股。 “将军,您不会真生气吧?” 江辞舟语气一沉,“你说呢?” “我……”兮月支支吾吾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我帮姑娘办事,便是在为您办事,既然是为您办事,您自然犯不着生气啊!” “呵。” 江辞舟轻笑,起身朝兮月缓缓走来,他脚步生风,夹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兮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将军,顺手帮忙的事,您何必生气?” “再说,我是请的镖师,不是亲自护送,不会耽误咱们的事,您不至于……又让我受军棍吧?” “兮月。”江辞舟走到兮月身前停下,终于开口,“很喜欢给人帮忙?” “我……” 感受到江辞舟脸色不对,兮月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江辞舟又道:“她还找你做什么了?” 兮月连忙摇头,“仅此一件。” “真的?” “真的,我发誓。” 江辞舟:“……” 兮月见他没再说话,便小心翼翼道:“将军,恕我直言,您既然看上人家了,就该好好表现,该帮忙的时候就帮忙,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否则,您会后悔的。” 江辞舟脸色骤然一沉,“谁说我看上人家了?” “是,您没有。” 兮月连忙驳回方才的话,谨慎问道:“敢问将军,姑娘的忙,我是继续帮,还是不管了?” 江辞舟随口甩下一句,“你俩的事,不必问我。” 兮月拧眉,愈发看不透江辞舟的心思,但他能确认,江辞舟是不会抛弃南溪不管的。 兮月点头,“既如此,那属下便去处理这事了。” 他说完就走,但没走两步他又回头,嬉笑着问,“将军,属下是在帮您做事,您看请镖师的银子能不能……” 江辞舟白了眼,“别找我,找我就是没有。” 兮月撇嘴,灰溜溜离开,可没走两步,就被江辞舟叫了回来。 他瞬间一喜,“将军,您改主意了?” “报销银子的事,想都别想。”江辞舟黑脸,一口灭了所有指望。 “我是想说,帮忙的事我管不着,但你俩的事得让我知道,我清楚你俩的事,也不能让她知道,听到没有?” 兮月感觉被绕晕了,低声自语,“这么麻烦,怎不亲自过问去?” 江辞舟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兮月连忙笑道:“属下在说,一定不负所托。” 江辞舟轻笑,权当真的没听见。 第二日,轻风以另有安排为由被支走,兮月负责给江辞舟二人驾车。 几人正要出发时,只见小姑娘风尘仆仆追过来,朝南溪扭捏道:“公子留步,能不能说两句话?” 南溪意外,村落距离此地有十多公里,小姑娘居然追过来了。 再看她眼光流动,少女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南溪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她点点头,笑问:“你追这么远过来,是要和我说什么?” 小姑娘羞红着脸,好久才开口:“公子这次走后,什么时候再回来?” 南溪回道:“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不会再回来。” 小姑娘眼神黯然,“那……我们……” 南溪微笑着说,“我们若有缘,等下次见面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朋……朋友?” 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惶恐,“公子,难道只能是朋友吗?” 第25章 不是个男人 南溪清楚她的心思,轻叹:“很抱歉,我说过,我已有婚配,暂时不会别的想法。” 小姑娘蹙眉,她扯着唇角,艰难道:“做小也不成?” 她眼眶微红,又羞羞答答倾诉了好些情意。 南溪震惊意外又无奈,她不明白,论模样,江辞舟比她好看太多,小姑娘怎就看上她了? 她虽已为人母,但面对情窦初开的姑娘会犯难,更不知该怎样拒绝才不会伤人心。 思来想去,南溪觉得只能实话实说了。 她将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缓缓道:“妹妹,你看错人了。” 小姑娘呆住,又猛地缩回手,支支吾吾道:“你……你不是个男人。” 南溪叹息,算是回答了。 小姑娘呆愣好久,最后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她人生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居然是个女人,真是又羞又气又难受。 南溪错愕,刚刚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她着急上头,一扭头,正好看见车上的江辞舟。 只见他冲她微微一笑,而后默默放下帘子,好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南溪拧眉,转头望向兮月。 她心道:兮月和小姑娘年岁差不多,又是个喜欢嬉皮笑脸的,兴许没两下就能让人破涕而笑。 果然,兮月没让人失望。 等大功告成,几人准备继续赶路时,小姑娘忽地一下拦在马车前。 “江公子留步,我有话要说。” 江辞舟掀开帘子,问:“你要说什么?” 小姑娘擦干眼泪,对江辞舟道:“既然你们已然婚配,那就好好待她,万不可让她受半点委屈,知道吗?” 江辞舟听后猛地瞪向兮月。 这家伙,都说了些什么。 迎上江辞舟的目光后,兮月依旧一脸得意,不知是没看透其中的怒火,还是笃定江辞舟不会怪罪。 南溪僵在原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瞥一眼江辞舟,又连忙看向小姑娘,道:“好妹妹,话不可乱说。” 小姑娘却不知所畏,“我知道,你二人尚未完婚就同房,说出去确实不太好,但正因为这样,江公子才要更加珍惜才是,不是吗?” 南溪猛抽一口凉气,兮月到底是怎么哄人的? 她真后悔,早知道兮月乱说话,刚刚就不应该同意他单独哄人的。 南溪现在只想堵住小姑娘的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此时,兮月终于感受到一点不对劲,他连忙扬起缰绳,欲要驾车而去,却被江辞舟打断。 “等等。” 江辞舟冷着的脸突然笑了,“我很好奇,我若不珍惜,你又能如何?” “我……”小姑娘想了想,气鼓鼓道,“我就带走她,然后给你送上好些女人,各种各样的,让你整日醉生梦死,最后不得好死。” 南溪瞬凝,“别再说了,我们真的该走了。” 江辞舟突然仰天大笑,“小妹妹,你惩罚人的方式真是独特。” 姑娘不谙世事,怕是不太懂男人的心思,也不太懂女人的受伤的痛处啊。 但转眼他又笑容一凝,“不过可惜,她既是江家的人,他日不管发生什么,是去是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他便撂下帘子,坐回到车内。 南溪连忙冲她示意,“妹妹,有些话你是万不可相信,也不可乱说的。” 小姑娘擦干眼泪,拍着胸脯道:“放心,你扮男装自有你的用意,我不会说出去的。” 南溪暗叹,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她的意思是,男人的话不可信,尤其是兮月。 她刚要吱声,就感觉手里被塞进一样东西,她展开一瞧,见手里是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 她满眼清澈地看着南溪,道:“你我相识一场,既然这东西做不成定情信物,那就做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南溪再次被惊倒,她连忙摆手拒绝,“不行,这东西我不能要。” 她和他是交易,是叔嫂,哪里会有婚礼,又怎么能要所谓的新婚贺礼? 小姑娘却不依,她忽闪着泪光,感觉眼泪很快就要落下,“你已经看过我一次笑话了,还要忍心看我第二次笑话吗?” 兮月瞅了眼,迎合道:“就是,我看这个荷包寓意极好,反正以后用得上,不如先收下好了。” “我……” 南溪欲言又止,“兮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兮月闪烁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阿南,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害羞。” 好一句“不必害羞”。 南溪恨得咬牙,若不是事先有求于兮月,此时真想把人踹下车去。 “兮月,还不快走!” 车内的声音响起,兮月应了声,又与小姑娘匆匆告别两声,驾车而去。 等彻底见不到人影后,南溪看了眼荷包,转手就要将它丢掉。 江辞舟及时将它拦下,握在手里仔细打量一番,笑道:“贺礼不错,为何要丢?” 南溪回道:“都是误会,何必要留它?” 江辞舟捋了捋上面的流苏,道:“是误会不假,但人家姑娘祝福也是真,你戏耍人家一次,难道还想让人家伤心第二次?” 他将整理好的荷包递到南溪身前,“再者,兮月说得对,你未来的路还长着,或许真有拿它当贺礼的时候。” 南溪恍然,也许吧。 她叹息一声,刚要伸手去接,马车忽地颠簸一阵,惊得南溪一个踉跄,立马从车帘位置滚到江辞舟身前。 江辞舟连忙扶住她,目光从她脸颊上缓缓扫过,只见她虽一身男装,但俊美的容颜依旧遮挡不住。 他缓缓抬起南溪下颚,一脸戏谑,“本以为你扮作男装会免去很多麻烦,想不到并不是。” 南溪不想回应,她起身欲要坐回去,马车却再次颠簸一下,弄得她索性摔进江辞舟的怀里。 江辞舟下意识将人抱住,顷刻间,二人近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深吸口气,温声道:“嫂嫂,坐稳了。” 南溪点头,连忙挣脱起身欲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却被江辞舟拉到一旁坐下,“坐这里吧!兮月车技堪忧,这里更安全。” 第26章 下棋 南溪点头,同样的尴尬,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她坐下后忍不住吐槽:“兮月性子活泼,连他拉的马儿也跟着活泼了。” 江辞舟含笑,“他是个孩子,行事说话总没大没小,不和他计较就是了。” 南溪调侃,“没想到,你对他挺大度。” 江辞舟瞟了一眼:“我若不大度,能有你什么事?” 南溪:“……” 他大度与否,好像都没她什么事啊。 南溪悻悻闭嘴,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江辞舟握着。 她晃了晃,道:“我的手,你是不是可以松开了?” 江辞舟这才回过神来,他松开手,又下意识握拳,似想留住手里残留的余温。 车内暖意绵绵,百无聊赖间,南溪目光一扫,落在榻上的一个木盒里。 “这是什么?”南溪指了指木盒,好奇地问。 江辞舟顺势一瞧,回道:“这叫象棋,是我在村子里没事的时候做的。” “象棋?” 南溪没听说过,只觉得应该是木匠用来消遣的玩意。 不过她也很好奇,江辞舟是个拿刀杀人头的,怎么会对木头感兴趣? 她瞥了眼江辞舟手上的伤,没好气地道:“难怪你的手好得这么慢,原来是偷跑去玩木头了。” 江辞舟看了眼伤口,唇角在一个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 “放心,我有分寸。” 他说完打开盒子,问:“想不想玩几局?” 南溪看了会儿棋子,只觉得头疼,“太费脑,我不会。” 她的脑子都是用来学医看病,而不是用在这种你争我斗的游戏上,自然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疼。 “无妨,我教你。” 江辞舟说完示意她摆棋,教她规则,指引她落子行走。 南溪聪慧,没两下便熟透其中规则,也在其中找到不少乐趣,但她的技术还是不如江辞舟,每次江辞舟随意一个落子,都能把她逼得连连后退。 几个轮回下来,南溪终于泄气,“算了,我认输。” 江辞舟挑眉,“死都不想认命的你,竟会在棋盘上认输?” 南溪气沉,那能一样吗?她若不是一路闲得慌,又没个东西打发时间,她怎会碰这种烧脑的东西? 但面上她还是一副倔强模样,“我是觉得这样玩没意思。” 江辞舟挑眉,“那你想怎么玩?” 南溪眼珠一转,笑道:“自然是有奖赏才叫好玩。” 江辞舟又笑,“你想怎么奖?” 南溪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咱们三局两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赢了,我随你使唤,如何?” “呵,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江辞舟点头:“算了,成交。” 南溪总算来劲,她瞪圆了眼和江辞舟对抗,奈何南溪技术尚浅,第一局就惨败。 江辞舟一脸得意,“这一局,你输了。” 南溪瘪了瘪嘴,依旧不服输,“急什么,还有两局呢!” 江辞舟轻笑:“行,那就给你两次机会,让你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服从我。” 南溪虽心里没底,但面上还是倔强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二局开始后,南溪开始变得谨慎,她总是三步两回头,经常捏着棋子半天不落。 江辞舟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想好没有,到底怎么走?” 南溪头也不抬地道:“急什么,事关生死,我可不得好好想想?” 江辞舟微微侧身,没好气地道:“在战场上,若是谁都像你这样犹豫不决,怕是没一个人能生了。” 南溪听出其中的讽刺,可她偏要我行我素一次,之前她总被江辞舟碾压,这次总不能在棋局上再继续忍他。 她脑中在回忆其中技巧,嘴里在道,“这是下棋,又不是打仗,这么认真做什么?” 江辞舟:“不认真催你一下,这盘棋从这里下到京都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一落,马车陡然颠簸一下,车外传来兮月的惊叫声。 “将军恕罪,路上太颠簸,您没事吧!” 江辞舟定了定神,刚要吐槽一声“没事”,低头发现棋盘上全乱了。 准确来说,是棋子被颠乱后,被有心人重新摆放,两方局势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的形势是江辞舟占上风,但现在,是南溪只差一步就完胜。 他愣住,指着其中一个棋子惊呼,“你动它了!” 南溪连忙摇头,伸手指向车外,“不是我,是兮月干的。” 江辞舟:“……” 这女人,当我眼瞎。 很快,耳旁传来女人刺耳的欢呼和拍掌声,“太好了,这局我赢了。” 江辞舟被吓得一愣一愣。 这么大声,不仅当我眼瞎,还怕我耳聋了。 他收拾棋子,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得意什么,还有一局呢!” 第三局,南溪落子一如往常的慢,经上一局厮杀后,江辞舟早已看淡生死,无所谓她落子速度了。 他只手撑着脑袋,仿佛是在看人演戏一般,但这次,他的心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不想动弹,更不想进攻,只有在南溪喊一声的时候,他才会走一下。 南溪见他这般,忍不住提醒道:“你不认真点,输了可别说我耍赖。” 江辞舟摇晃着脑袋,“放心,我看着呢!” 他虽这么说,可目光总会不经意间游离,然后又被南溪的声音拉回来。 “我又赢了。” 这声惊叫落下,江辞舟这才认真看向棋盘,难以置信,“你又赢了?” 南溪点头,但很快又听出语气里的质疑,她忍不住蹙眉,“你怀疑我耍赖?” “呵,又不是第一次。”江辞舟轻笑。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辞舟连忙终止这一话题,道,“就当你赢了,说吧,想要什么?” 南溪这才眉头一松,眼神示意:“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江辞舟挑眉,“还在想我帮你翻案?” 南溪点头。 江辞舟别过头去,道:“我说过,不可能。” 南溪脸色瞬沉,“你言而无信。” 江辞舟淡定回道:“我说答应你一个条件,可没说,你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第27章 不对劲 “你……” 南溪气急,这话和耍赖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南溪心头堵上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可偏偏她又拿江辞舟没办法。 江辞舟笑看着她,悠悠道:“换一个请求,说不准,我就答应了。” 南溪闭口不言,除了这个,她暂时想不到其他。 之前,她之所以提出这个游戏规则,是想再赌一次,以此机会请求江辞舟助她一臂之力。 但没想到,江辞舟总能找到推脱的理由。 江辞舟见南溪生气又无奈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他不禁眉眼一弯,想要逗她一下。 江辞舟清了清嗓子,吓唬她道:“你若不说,游戏可就结束了。” “等等。” 南溪顿时急了,她眼珠一转,问,“你不帮我,借我点银子花总算可以吧?” 江辞舟挑眉,“你要借钱?” “是的。”南溪点头,“我没有钱,但回京都处处都需要花钱,所以,你可否借我一点?” 江辞舟忽地别过头,果断道:“没有。” 南溪:“……这个也不答应,那你能答应我什么?” 江辞舟道:“我这一路的开销都是兮月负责,我都没有银子,怎么借你?” 南溪一脸不信,“你怎会没钱?” 别说将军俸禄如何,以他的性子,怎会让手底下的人担下路上一切开销? 江辞舟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叫来兮月,问:“兮月,你说,我有钱吗?” “啊?”兮月愣住,两眼呆呆地看向江辞舟,“将军,我应该说是有,还是说没有?” 江辞舟沉着脸,认真地问,“你如实说,一路上的所有的开销,是不是都是你承担的?” 他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可兮月总觉得有股凉意袭来,刺激得他身子一颤,支支吾吾道:“是……的吧。” 兮月不清楚江辞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他知道,这个回答一定是江辞舟想要的。 果然,江辞舟眉眼一扬,侧身冲南溪笑道:“都听见了?我没钱,你想要借钱,不妨找他。” “借钱?” 兮月这才明白,江辞舟哭穷是不想被借钱啊! 可怜兮月请了镖队后,他的小金库所剩不多,眼下将军还要对他继续搜刮。 他连忙捂住钱袋子,急声道:“将军,属下怕是有心无力啊。” “是吗?”江辞舟沉着脸,反问,“对别的姑娘什么都能说能做,对自己人就有心无力了?” “这话不对,属下哪有对别的姑娘……” 兮月顿时欲言又止。 他恍然明白,将军是在为他劝姑娘一事上说话没个把门,而伺机教训他。 之前,他还在纳闷,姑娘离开后,将军怎么没有像往常那样训斥他,责罚他,敢情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出气呢! 想到没少跟着受罪的屁股,兮月自觉垂下头,喃喃自语,“这么久了,这件事咋就过不去了?” 江辞舟轻笑,“你是说,借多少都没问题?” 兮月连忙摇头,“不是,属下是说……” “兮月,你真好。”南溪连忙打断兮月的话,一脸欢喜。 她感激地看着兮月,笑问:“我知道,借钱一事量力而行,不知你现在能借我多少银子?” 能借多少?他手里的银子只够几天饭钱,哪里还能借出去银子? 兮月哑然,他看了眼江辞舟, 又看向笑嘻嘻的南溪,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好出口了。 南溪见他迟迟不语,便小声嘀咕:“你,是后悔了?” “怎么会?”江辞舟再次抢过话,“他家吃顿饭都能花个千八百两,又怎会在乎你借的那点钱?” 他含笑看向兮月,乐道:“依我看,他应该是在想借你多少合适吧!” 南溪惊呆,兮月家底这么好?早知如此,她就应该一开始直接找兮月,何必还要与江辞舟拉扯。 兮月被说得脸红,连连摆手,“嘿,低调,低调……” “将军说的那顿饭明明一年也就一次,但听着像是我家富可敌国一般,实在夸张了。” 就算是这样,这对南溪而言也都足够了,她道:“那,你先借我两千,可以吗?等我办完事,就把这笔钱还你。” 兮月脸色骤变,叹道:“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借,而是……” 他将身家全部摆在南溪面前,深表无奈,“而是我身上只有这些了。” 南溪见银两不多,她眼眸一垂,不好再说什么了。 “哟,这么少。” 江辞舟垂眸一瞧,满眼打趣,“之前瞧你帮人兴致颇丰,还以为你有钱得很,没想到……” 兮月哪里听不出江辞舟是在讽刺他充胖子?但他噘了噘嘴,忍着没有回怼。 他没好气地道:“想要借钱不是不可以,但得看将军怎么打算了。” 江辞舟挑眉,“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兮月顺手指向一个方向,道:“岔路口往前几十里就是清平县,我可以回家拿银子,但此路线偏远,绕此路回京怕是要晚好久,属下担心会因此耽误正事。” 江辞舟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眼,心中默默盘算一下。 他道:“说到底,借钱是你俩的事,你若愿意借,我可以点头绕行,但若不愿,我也不劝。” 兮月心道:摘得可真干净,这人意思都这么明显了,他哪里还能说不? “属下自然是愿意的。” 正好,他还能顺路回家探个亲。 …… 一日之后,几人顺利进入清平县。 一路上,兮月都是哼着歌,看着尤为欢愉,但越往后走,他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进入县城后,南溪隐隐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她掀开车帘一瞧,只见原本颇有气息的道路两旁,如今死气沉沉。 再往前行走几步,南溪看到有不少户人家正在做白事,一个个都丧着脸,且都散发着一股病气。 偏偏这种病气在外人看来,是伤心过度,精神萎靡,仅此而已。 “不对。”南溪心头咯噔一下,低声嘀咕:“这些人似都不对劲。” “他们怎么了?” 江辞舟闻声扫一眼四周,朝南溪喃喃问道。 第28章 不会是逃兵吧 “我也说不上来。”南溪面色凝重,“罢了,等落脚之后再看。” 片刻之后,马车在一处闹市庭院前停下。 兮月下马叩门,开门的是院里管家,他见来者是兮月,顿时大喜。 “二公子,怎么是您!” 兮月一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道:“你问的这是什么话?不希望我回来?” “哪里的话?我这是惊喜和意外啊!” 管家连忙嬉笑相迎,“您不是在边关从军的吗,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说到此处,他似想到些什么,面色骤凝,“二公子,您不会是做逃兵了吧?逃兵可是死罪,您千万别……” “刘叔。”兮月忽地打断他的话,心头一口气差点没顺过去,“我看样子像是会做逃兵的吗?” 管家嘿嘿笑道:“当年若不是您不服家中管教,老爷夫人又哪里会送您去从军,所以有些事情真的难说啊!” “刘叔,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兮月虽面上这样说,但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他们家就是这样,主仆关系甚好,偶尔会说些玩笑,会假装生气,但绝不会翻脸,也都是个懂分寸,知道尺度的。 管家连忙收敛,“二公子莫要生气,老奴不说就是了。” 兮月这才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笑了。 一转身,他又与管家介绍江辞舟和南溪,管家闻言连忙领人进门,招呼几人坐下,之后又欲言又止。 兮月见状蹙眉,“怎么这个表情?我爹娘呢,怎不见他们人影?” 管家回道:“夫人病了,老爷正在后院守着,大公子正在忙生意,不在家。” “我娘病了!”兮月连忙起身,惊问,“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管家轻叹:“已经发热好几天,也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大夫说,这次风寒确实有些严重。” 这话一落,兮月忽地转身跑向内院。 南溪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我也去看一下。” 江辞舟点头应好,因为不太方便,所以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在院里转悠。 兮月刚一进门就冲过去大哭,“娘,您怎就生病了呀!快起来看看,您儿子回来了,快睁眼看看啊!” 兮丰见到多年不见的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瞪大眼,“臭小子,你,你咋回来了?” 兮月边哭边道:“儿子想爹娘,自然就回来了,哪里还需要理由?” “你……”兮丰哽咽一下,很快又收回眼泪,啪的一巴掌落在兮月身上,“你如实说,是不是逃回来的?” “哎哟,疼!” 兮月连连叫苦,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连亲爹也认为他是逃兵。 他哼了哼,苦着脸解释,“才不是,我是跟随将军回京复命,途经于此才回来看望二老,您若不信,不妨出去问问将军,他现在就在外面呢。” “真的!” 兮丰震惊,他刚要继续质问,就听到床上一阵呻吟。 只见兮月连忙扭头看着娘亲,眼泪哗哗落下:“爹,娘怎么突然生病了,大夫到底怎么说的?” 兮丰对他这副表情很无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自家儿子哭得跟个要死人一样,就算是紧张娘亲身子,那是不是也太浮夸了。 他猛敲一下兮月后脑门,叹道:“哭什么,你娘只是风寒严重罢了,又没死。” 兮月“哎哟”一声,摸着脑袋哭诉,“爹,咱们才刚见面,您怎么又打我。” 兮丰没好气地道:“风寒而已,叫你哭得跟个奔丧一样,可不就是要挨打?” “兮老爷,令夫人患的未必是风寒啊!”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兮丰闻声瞧去,见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刚巧站在门口,他不禁问道:“你是谁?” 南溪进门,拱手客气道:“兮老爷,我是大夫,是兮月的朋友,和将军一道进京的,您可以唤我阿南。” 兮丰抽一口气,看南溪的眼神有些古怪。 和兮月是朋友,又与将军一道进京,那这人应是军中将士了,可这模样怎么看都不觉得像。 不过,兮丰没想太多,他迅速将话题拉扯回来。 “你刚刚说我夫人不是得了风寒?” 南溪点头,她缓缓走到床边,道:“若是风寒发热,服药三天就会好转,可令夫人不仅没有好转,甚至长期昏迷,食欲不振,所以,她不是风寒发热,而是另有蹊跷。” 听到这话,兮丰顿时咯噔一下,紧张道:“那你所见,我家夫人患有何疾?” “我得看看再说。” 兮丰连忙拱手,“你请。” 南溪含笑坐下,开始为夫人诊脉,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游离。 只见这人脸色苍白,浑身温热,白嫩的肌肤上满是红疹。 南溪呼吸一滞,连忙捂住口鼻。 “他怎么了?” 南溪连忙推开二人,惊道:“别靠太近,夫人身患热症,当心传染!” 热症! 兮月和兮丰面面相觑,同时问道:“什么是热症?” 南溪回道:“热症和风寒发热症状很像,但不同的是,热症传染力强,容易死亡,发热时会同时伴随红疹出现,此红疹百药不解,只能随热症消散才可恢复。” 兮丰身子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应该,我没听大夫说过啊!” 南溪道:“此病乃罕见之症的一种,在历朝从未发生过,我所知道的,也是在十年前宁州一带发作过,但那时此症很快就消失了,所以大夫不知情也是情理之中。” 兮丰打量一眼南溪,转头问兮月,“他是军医?” “啊……”兮月犹豫一下,支支吾吾道:“应该,算吧?” 兮丰急得不行,“算吧?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 他在乎夫人,自然不能把妻子的命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手上。 眼前人说他是大夫,可大夫讲究的是数以千万次实战累计出来的经验,再看眼前这人,模样约莫十几岁,怕是连医书都没吃透吧! 再说,兮月不靠谱,刚刚回答问题时语气不肯定,兮丰想想就觉得,这人和事都不靠谱。 第29章 是将军的人 迟疑良久,兮月终于回答得斩钉截铁,“是,当然是,他的医术举世无双,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夫了。” 又是这么浮夸。 兮丰原本是想相信的,这会儿都忍不住往不靠谱的方向偏移了。 南溪汗颜,索性不再废话,她掏出面巾捂住口鼻,转身拿出银针包,立马给人行医施针。 没多久,夫人身上便多出十几枚银针。 兮丰见状心头一紧,但也抱有侥幸心理,所以没有打断。 他转身在下人耳边耳语几声,没多久,便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出现于此。 得知有人质疑夫人病情被误诊,他看南溪扎针时,便更加留心一些。 他看到,南溪虽然年轻,但手法精准娴熟,如同老手一般,甚至比清平县很多大夫都要好。 他心头微微一颤,随同兮丰父子认真观察起床上病人脸色了。 扎针后半晌,夫人脸色开始缓和,但额上开始大汗淋漓,弄得头发和衣服全都湿了。 “咳咳——” 突然间,一阵咳嗽声猛烈响起,且越来越烈,弄得白嫩肌肤上青筋暴起。 兮丰顿时脸色涨红,连忙喊道:“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更严重了!” 褚老大夫也跟着急眼,“小大夫,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就连兮月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阿南……” 南溪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给人擦汗,顺气,然后继续扎针。 眼看几人就要插手,只见夫人猛咳起身,一口血水喷涌而出,而她又忽地倒了下去。 顷刻间,空气里都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 “夫人!”兮丰连忙抱住她,一脸惊恐,“你对我到底夫人做什么了!” 南溪起身回道:“兮老爷,我刚刚是在给您夫人治病啊!” 兮丰红着眼,怒道:“那她为何更严重了!” 南溪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更严重了,而是毒血吐出,已经没有危险了,您若不信,不妨让这位前辈看看。” 兮丰忽地转头望向褚老大夫。 褚老大夫得到眼神示意后,连忙过来诊脉,又摸了摸四肢,喃喃道:“体温回缓,六脉细弱,已无病弱之象。” 说到此处,他神采飞扬地望了眼南溪,惊道:“夫人她确实好转了。” 听到这话,兮月忽地擦掉眼泪,欢喜大叫:“太好了,我娘没事了!” 兮丰也跟着舒展眉头,他不敢置信,全城大夫都治不了的问题,这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没事了,太好了!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几人当中,更加惊叹的还是这位老大夫,他缓缓起身,认真打量着南溪,问:“你刚刚说,夫人不是得了风寒,而是热症?” 南溪点头。 褚老大夫拧紧眉头,转身挽起夫人衣袖,只见肌肤上的红疹颜色也跟着淡了。 他心头一抽,惊呼,“热症乃是罕见之病,我只在书中见识过,并未真实经历,你又是从何得知?” 南溪回道:“十年前,我曾与师父在云游途中经历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十年前? 褚老大夫简直惊呆,眼前这个后生看着不过十几岁,却在十年前就见识了这等罕见病症,而他,年过半百,过得却如白水一般,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觉得自己亏得很。 而他之所以误诊,是因没接触过罕见病症,觉得热症太过遥远,便没往那方向去想。 大意,真是太大意了! 褚老大夫深觉虚惊一场,还好这位后生出现得及时,不然他就该担上一条人命了。 南溪见他震惊得说不出话,便含笑安抚:“罕见之症世间少有,热症又与风寒之症状极为相似,所以前辈就算没察觉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褚老大夫虽自责,但也容易被南溪安慰到,他点点头,又问:“依你之见,接下来当如何配药?” 南溪起身写了一份药方,递给褚老大夫,道:“按此方每日一剂,分三次服用,连服七日,便能好转。” 褚老大夫看着药方,再想到书中记载,他不禁点头,“原来如此,受教了。” 他转手将药方递给兮丰,让其命人安排抓药。 紧接着,褚老大夫又问:“小大夫这么厉害,不知师承谁家?” 南溪默了默,骄傲道:“我师父是药王谷谷主,天下第一神医薛明。” “药王谷!” 几人瞬间被惊到,相传药王谷地域神秘,里面的大夫神出鬼没,想要遇见他们全凭运气,时间久了,药王谷和里面的大夫便成了不少人为之好奇且惊叹的地方。 兮月张大嘴巴,惊呼:“嘿,竟真是个大夫!” 兮丰瞬间热情,连忙命人端来好茶招呼。 相较之下,褚老大夫显得更平静,但还是能看出他对南溪的敬重,“原来你是药王谷的人,难怪出手不凡,好,甚好!” “可惜,三年前,一场大火毁了整个药王谷,医书,药材和人全都没了。” 他忽地眼神黯淡,哀叹道,“实在是可惜啊!” 南溪捏紧衣袖,丧亲之痛再次涌入心头。 火是江宴礼出现之后才发生的,她时常想,若不是那场火,她或许不会跟江宴礼上京,之后的痛苦和怨恨便不会出现了。 只可惜,一切回不到从前。 一抬眸,她强撑起笑意,道:“都过去了,日子得要往前看,不是吗?” “是,日子总归是要往前的。” 褚老大夫收回情绪,又似想到些什么一般,连忙道:“小大夫,你这么厉害,不如随我去百药堂坐诊几日如何?” 这话一落,不等南溪回应,兮月就连声道,“褚老,她是将军的人。” 褚老大夫一愣,连忙解释,“二公子误会了,我并非要霸着此人,而是近日与夫人病症相似的太多,整个清平县只有她最懂热症,所以,我是借她一用。” 兮月连声道:“可是,她是要跟我们回京都的,你要用她,还得看将军是何打算。” “兮月。” 南溪连忙打断,她这才想透,她进城时感受到的不对劲究竟是什么。 第30章 想要一战成名 南溪知道,这是热症,是百姓将死的茫然和无力感。 热症传染性很强,城中只要有一个人得了此病,整个清平县便都要沦陷。 南溪心头一动,暗道:看来这是个机会,是她一战成名的机会。 只要她帮清平县解决热症,只要她的名声远扬,传到京都,那往后澄明冤屈便会多一份胜算。 “事关百姓生死,将军他定不会坐视不管,也一定不会插手我坐诊行医一事,只是……” 南溪想了想,又道:“热症影响颇大,清平县人流不少,所以这事得先报官,让县令大人主导此事。” 她转身望向褚老大夫,请道:“前辈,您是清平县颇有声望的大夫,若热症一事由您和大人细说或许更好。” 毕竟,热症实属罕见的传染病,世人对此了解不多,且症状与风寒症状相似,便更容易被人忽视,南溪是个外人,年纪尚小,她的话未必会有说服力。 褚老大夫点头,“放心,这事交给老夫就好。” 兮丰也不想闲着,紧跟着问:“兹事体大,我能做什么?” 南溪含笑,“兮老爷,夫人的病还需继续疗养,这几日,您好好照顾夫人就好,顺便留意一下家中是否有人发热长红疹,及时做好隔离防护和消毒事项,以免更多人感染。” “稍后,我会写两份药方,一份是给感染者所用,另一份是消毒配方,您只需照药方抓药回来使用就好。” 南溪一一交代,兮丰连连点头,立刻将相关事项交代出去。 事后,他又唤来另一个下人,道:“速去安排一间上房给客人住下,还有吩咐厨房,今晚把刚打猎回来的鹿肉安排上,家中有贵客相待。” 交代好一切后,兮丰又对南溪笑道:“你是我家恩人,将军与犬子又有再造之恩,所以,你等就在我家住下,千万不要客气。” 南溪点头,连声道谢。 兮丰这才想到他还没亲自迎接江辞舟,连忙交代好一切事项后,速速前去相迎。 几人寒暄客套一番过后,南溪便问:“热症一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去一趟官府,你是否要一起?” 江辞舟摇头,一脸平静,“我不懂医术,也不认识县令,去了也说不上话,就不去了。” 南溪拧眉,不想管她生死也就罢了,哪来这么多借口? 但这次关乎一方城池,心怀百姓的大将军居然坐得住,南溪心中暗叹,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她心里这样嘀咕,面上却风轻云淡,“行,那你在家待着吧!” 江辞舟没有当着南溪的面点头,却在南溪离开后,对兮月道:“人是你领回来的,你不打算跟着?” 兮月愣住,明明是将军以借钱为名绕道于此,怎就成他带过来的了? 他没好气地道:“将军,您在乎人家就该表现出来,别藏着掖着把人弄丢,当心到时候您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江辞舟朝他瞪眼,“我只随口问你一句,你便跟我说这些,当真以为这是你家,我便不敢动你了?” “将军息怒,属下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兮月连忙认怂,捂着屁股急速变脸。 虽说这是在兮家,但他看出来了,将军若要惩罚他,家父一定是主动递鞭子的那个,至于管家…… 呵,摆设一个,说不准他到时候还会落井下石,调侃一番,家中兄长就更别说了。 有时候,兮月就不明白了,他是性子活泼点罢了,怎就这般不招人心疼。 …… 县令府上。 南溪是与褚老大夫和兮月一同前去上访的。 县令大人听说几人来意后,眉心微紧,“热症真这么吓人?” 褚老大夫点头,“医书上有记载,此症极具传染性,丧命程度远比天花猛烈,若不及时施救,毁的不仅是清平县百姓,怕是会殃及更多。” 他说完呈上一沓问诊单子,上面记录这几日百药堂接手病人的具体情况,其中有八成是发热伴随红疹,有轻症的,也有不少生命垂危的,每个人的脉象上是风寒症状,让人无处对症下手。 县令唏嘘,“清平县这么严重了!” 他忽地一下合上一沓单子,起身问道:“褚老,你是清平县最有声望的大夫,不知你可有解救之法?” 褚老轻叹:“老夫只在医书上见过此症,从未有实战经验,所以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老夫可以肯定,这位小大夫可以解救眼下危机。” 他将南溪引领上前,好声介绍,“南大夫原是药王谷门下,是那场大火后唯一幸存者,所以大人,老夫担保,您可以信他。” “哦?是你!” 县令看了眼南溪,眼底的光芒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南溪奇怪这种眼神,但她没有多想,点头应道:“是的大人,热症狡猾,容易被人误诊成风寒,为了清平县一方百姓,还望大人速做打算。” “好,本官这就着手安排。” 县令当即点头,而后唤来官差,命道:“即刻封锁城门,挨家排查,将所有发热伴随红疹的人集中隔离,不得有误。” 接下来,他又着手安排相关事务,行事迅速且果断。 看着县令大人的反应,南溪意外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她还以为,她会在此与县令拉扯半晌。 看来,这个县令是心思通透,一心为民的好官,南溪心里这样想。 交代好相关差事后,县令缓缓上前,问:“该交代的事本官都已交代出去了,不知二位是否还有安排?” 褚老大夫说道:“此事涉及事务繁多,老夫会集合县城所有知名大夫,一起商议解决此事。” “如此甚好,辛苦诸位了。”县令点头回应,“在处理此事上若有需求,诸位尽管提。” 褚老点头应好。 南溪想了想,转身写下一张药方,道:“这些药材是解决热症的根本,虽然贵,但效果立竿见影,还望大人安排人及时采买囤货,以备不时之需。” 县令接过药方看了眼,面色微沉。 第31章 何来叔嫂 县令虽不懂医术,但他清楚上面所写都是昂贵药材,量少还好说,但涉及人多的话,价格便不是官府能承受的范围了。 南溪见他脸色不对,便问:“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县令叹道:“这些药材需求量太多,官府银两只怕不太够。” “大人,有兮家在,这事不难。” 兮月见自己终于能插上话,顿时笑得眉飞色舞,“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捐些银子出来,帮大人解决此事。” 县令这才留意到身旁还有个兮月,他连忙拍拍兮月肩膀,大笑,“哈哈,如此甚好!” “兮家往日没少做善事,相信这次之后,全城百姓对兮家更加感恩戴德的。” “好说,好说!”兮月连声笑道。 …… 和县令大人商议结束后,南溪紧随褚老与其他大夫汇合,大致讲述了热症相关事宜。 这些大夫原本不太信任南溪的,但因有褚老大夫出面说话,又谈到药王谷一事,几人便都不再说话,面上对南溪还算客气。 事后,兮月总算松一口气,“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怎么感觉比打仗还累。” 南溪愣神,“任务?什么任务?” 兮月瞬间打起精神,连忙道:“没什么,我是想说今天的事情总算结束,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南溪点头,没再多想,“确实辛苦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得继续呢!” 兮月瞬间叫苦,但也只是吐槽两声意思一下。 此时,夜深人静,兮月打了个哈欠,指向某处光亮地方,懒懒道:“你们的房间在那儿,我就不送了,早点睡。” 南溪点头,等到兮月走远,她才猛地回神。 什么叫你们的房间?她要和谁住一起? 此时兮月已走远,四周没了下人,她是没法找人问了。 她缓缓靠近,心里暗暗思忖,兮父不知她是女儿身,兮月也不会挑明身份,所以,里面那个很有可能是江辞舟。 想到这个,南溪的心咯噔一下,脚步犹豫不前。 之前在村子里,她是碍于要照顾受伤的江辞舟才住在一起。 但现在,江辞舟伤势好转,若是再住在一起,只怕又要面对一些流言了。 小姑娘的误会她言犹在耳,这种事南溪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默了默,只好背靠着房门坐下,在想该怎么和江辞舟说起这事。 正想着,身后忽地一空,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后翻过去,摔了个人仰马翻。 江辞舟一愣,看到她这副样子后又忍不住想笑,“呵,看来,有人打算今晚睡外面的啊!” 南溪红着脸起身,“叔嫂有别,住在一起会被人传出闲话的。” “又不是第一次。”江辞舟轻笑,“再说,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叔嫂?” 南溪抿唇不语。 江辞舟见她这般,忍不住解释,“眼下房间紧缺,腾不出两间房招待咱们,所以,将就一下。” 南溪叹息,这事兮月说过,他家的院子很多都拿来为解决热症一事所用了。 眼下她没得选,只能抱着身子进来。 江辞舟看了眼夜色,又回头看着取暖的她,问:“怎么这么晚?” 南溪一脸疲惫,“事情太多,忙着忙着就这么晚了。” 她扫了眼桌上,见茶壶里冒着热气,忍不住笑问:“这个时候还不睡,是在等我?” “呵,想得挺美。” 江辞舟坐下喝了口茶,轻哼,“我是在等一个逃犯,想看她躲过官差后,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躲过热症。” 南溪眼底含笑,笑得略带嘲意,“又想看戏了?你戏瘾可真大,为了看戏,连百姓安危都可以不顾。” 江辞舟毫不生气,“论医治病人,有你;论维护秩序,有县令;论捐赠物资,有兮月,我孑身一人在此,要什么没什么,能帮什么忙?” 南溪无言,这话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但深入思考又觉得不合常理。 说到底,江辞舟更多的心思还是在看她好戏上。 南溪不解,她没好气地抬眼,反问:“这么想看我笑话?真不明白,我若真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说过吃瓜二字吗?”江辞舟笑道,“这类人图的就是个乐子,无所谓有没有好处。” “吃瓜?” 南溪想了想,突然听到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响。 她连忙揉了揉肚子,心道:这都能唤醒食欲,也是服了。 不过,她今晚没吃好是真的,这会儿肚子被唤醒,要是不吃点什么,她怕是一晚上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南溪吞了吞口水,转移话题问:“有吃的吗?” 江辞舟一愣,很快又笑了,“厨房里应该有一口,去不去?” 南溪点头,“当然。” 二人并肩走在夜色里,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 “情况怎么样?”江辞舟轻声问。 南溪摇头,“不太好,重症太多,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所以,我打算明日开始就在那边住下,以免传染到这里人。” 江辞舟低声喃喃:“这一遭不是你命定的死劫,所以不拼命也成。” 南溪愣神,“你说什么?” 江辞舟回神,连忙道:“我是说,兮家很太平,相关措施也都做好了,你回来也无妨。” 南溪点头,“嗯,措施做好了就成,你也得注意防护。” 江辞舟唇角微微一钩,轻笑:“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厨房。 南溪终于停下脚步,忍不住问:“厨房到底在哪?” 江辞舟也愣了,他扫了眼四周,蹙眉道:“我明明记得,厨房就在这边,这会儿怎么找不到了?” 南溪无语,掉头就往回走,“算了,饿就饿着吧!” 可问题是,他们来时尚未记路,这会儿看着眼前的分岔口,竟连回去的路也忘记了。 不得不说,兮月家太大,院子和院子之间太相似,跟个迷宫似的。 南溪暗暗苦恼,这下可好,她现在不仅要挨饿,还得受冻了。 忽然间,一道声音闪过,南溪吓得连忙跳起。 “救命!” 第32章 心慌了 南溪忽地躲在江辞舟身后,不敢动弹。 江辞舟见状立马将人护在身后,满眼警惕地横扫四周。 下一瞬,一声猫叫传入耳畔,江辞舟心头一松,倏忽一下,笑了。 “一只猫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胆子真够小的。” 南溪懒得搭理,她暗暗白了眼江辞舟,松开手就走。 “喂,不吃东西了?”江辞舟连忙拉住她,问。 南溪叹息,“连厨房在哪都摸不着,还能吃什么,吃满地白雪吗?” “我知道厨房在哪儿了,跟我走。” 江辞舟拉着她在黑暗中小心摸索,南溪紧随其后,竟一时都忘了彼此牵手的细节。 片刻之后,二人来了厨房。 江辞舟点燃烛火,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盖掀翻在地,里面的热食被弄得到处都是,地上,桌上满是猫的脚印。 江辞舟气沉,真想把那只猫捉回来猛揍一顿。 南溪却一脸无所谓,乒乒乓乓弄得厨房里响个不停,若不是此时正是熟睡之时,怕是要被人以为进贼了。 江辞舟看她来回忙活,却又忙不出个什么,便笑她:“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叫兮月过来。” “别,都累一天了,怎好再麻烦别人?”南溪连忙阻止,“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她嘴上说可以,可实际动作却差很多。 嫁为人妇三年,她除了不会做饭,其他什么都好,婆母因此没少说她,可她还是拿它没办法。 有那么一瞬,南溪想起在江家的日子,婆母时常会刁难她,江宴礼每次都会出面维护,那个时候的她觉得江宴礼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呵,什么好男人,虚伪! “喂,糊了!”江辞舟好声提醒。 南溪这才回神,只见锅里汤水见底,好好的白面条成了黑色,荷包蛋变成了黑炭。 江辞舟实在看不下去,他接过掌勺,叹道:“算了,我来吧!” 半晌,热腾腾的面条出锅了,里面有青菜和鸡蛋,颜色相间,看着就有食欲。 “哇,你好厉害!” 南溪由衷赞叹,在吃下一口后,她眼神里更是满足得不行。 江辞舟的心再次晃了一下,脑中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她。 她也如南溪一样,不会做饭,会很容易被一碗青菜面收买,并毫无保留地对他夸赞。 他忽然意识到,在遇到南溪之前,他对那个人满心思念,恨不得立马结束剧情,他好回去。 可不知是从何时起,他渐渐忘了思念的味道,这也是他第一次从一个女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但奇怪的是,思念的感觉已不如刚开始那般强烈,他想到她,就好像是在想一段普通的故事一般。 “当心点,太拼命死得快。” 江辞舟望着她大口吞咽的模样,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南溪满脸疑惑,“啊?” 江辞舟回神,随意岔了个话题:“热症一事,药材是关键,买回来的药材务必要守好。” 南溪依旧疑惑,“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江辞舟意识到自己多嘴,随口敷衍,“医治热疹的药材都是上乘之物,若是不慎弄丢,损失的不仅是银子,还有不少人的性命。” “嗯,我知道。” 南溪就知道,他的心里是记挂百姓的,之前说不帮助的话,不过是想看她表演而已。 她心里畅快不少,吃到最后连汤都不剩,南溪满足地摸了摸肚子,问他,“你会做饭,为何一开始不说?” 江辞舟轻笑,“我问过你的,你说没问题啊!” 南溪苦着脸,这样也算? 他若不提准备叫醒兮月,她一定会说“不行你来”。 不过,饭饱之后的她没打算计较,她拍拍肚子,起身就要走,却被江辞舟按下。 “怎么了?” 江辞舟没有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将手缓缓往她脸上伸去。 南溪见状咯噔一下,连忙后退,江辞舟又一次按住她。 “别动。” 南溪乖乖不动,两眼直盯着伸过来的手,再缓缓对上江辞舟那静谧的眸子时,她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她蹙眉,也不知道此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片刻,只见江辞舟从嘴边掏出一片碎叶。 他笑她,“最后一口都不舍得丢,味道真有这么好吗?” “呵,你别太自信。” 南溪连忙回神,起身就往外跑去。 江辞舟看着手指上的菜叶子,脸上的笑意骤然回笼起来。 江辞舟,你又心慌了,怎么可以! 下次,倘若再做不到稳住自己,那就狠心点,对她不要管,不再看,也不问。 他缓缓闭眼,掌心的药粉缓缓滑落,和碎叶一起淹没在灰烬里,亦如他的情绪,掩藏在心里最深处。 …… 第二日,南溪起床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她立马慌了神。 今天是医治全城热症的第一天,若是被前辈们看到她这么晚才去,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 昨日诸位大夫对她面上虽然和善,但一行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南溪不是不知道。 褚老这般袒护她,为她铺路,她自然不能让人难堪。 她匆匆收拾一下出门,正巧看到江辞舟和兮月说了会儿话就出去了,并未发现她。 南溪连忙上前,问:“他是要去哪?” 兮月闻声回眸,“我爹准备采买药材,将军想亲自负责这事,便去了。” 他说完抬眸看了眼日头,笑道:“我听说昨晚院子里有夜猫闹腾,不知你睡得可好?” 霎时间,南溪又想到那碗热腾腾的面,唇角忍不住上扬。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江辞舟待她似不像以前那样冷漠疏离,虽说表面上看着还是老样子。 南溪笑笑,“嗯,睡得挺好的。” 她想:这大概是她自从逃亡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她又道:“不早了,咱们看病患去吧!” 兮月点头应好。 二人刚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白醋味道,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 “好难受,我感觉我要死了。” “死婆娘,都怪你,让我感染了这个东西!” “娘,我好热,身上好痒,呜呜……” “……” 第33章 他们也怕死 听着这些声音,南溪的心里一紧,很不是滋味。 她放眼望去,只见院子里躺满了人,有抓痒抓出血的,也有哭哭啼啼的,还有神情麻木的,总之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兮月也满眼愁容,他见过战场上的惨烈,却从未感受过疾病给人带来的痛苦,但当自家母亲也受了这份罪后,他忽然变得能共情了。 他惊叹,“我昨日怎么没发现,感染的人居然这么多!” 南溪轻叹,“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上忙的,我先去找大夫。” 兮月点头,南溪转身进了里屋。 此时,一行大夫刚问诊结束,每个脸上都挂着疲累。 “抱歉,我来晚了。” 几人闻声回头,看到南溪后眼底流出一丝阴阳,但大家面上都没有说什么。 南溪视而不见,她快步上前,朝褚老大夫问,“前辈,情况怎么样了?” 褚老回道:“已经结束第一轮医治,接下来就等着给他们服药了,希望服药过后,他们的病都能好转。” 南溪松一口气,“那就好,辛苦前辈了。” 褚老摇头,笑道:“哪里的话?若不是你发现这一病症,并告知我们施救方法,事情可能会蔓延得更加严重。” “所以,这事得靠你来主导安排,真正辛苦的应该是你才是。” “哼。” 房内终于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褚老对这位小大夫真是百般宠爱啊!” 南溪抬头一望,她记得这个人,昨日褚老介绍她给大家认识时,其他人都是看着褚老的面子上闷声不语,只有他言辞犀利。 后来,是南溪当众施救病患,又有褚老以药王谷来说事,他才暂时咽下一口气。 褚老闻声不满,“全大夫,小辈天资聪颖,做长辈的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怎会是这般咄咄逼人?” 全大夫冷哼,“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只说你对他甚是偏宠,哪里就成咄咄逼人了?” 褚老懒得和他争辩,道,“全大夫,我劝你收起你的小心思,眼下危难当先,理当万众一心,莫要生乱才是。” “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哪里就成生乱了?” 全大夫不服,他刚要怒怼,就被另一个人拉住。 那人劝道:“都别吵了,小大夫本事如何,等服药过后便能知晓,何必相互吵闹成这般?” “是啊,褚老是整个县城最有声望的前辈,他亲自选的人一定不会有问题,咱们不如先看看再说?” “都是大夫,行事自然是以百姓安康为先,大家不妨和气些。” “……”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站在褚老和南溪这边,全大夫顿时有口难言。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竟甘心被一个臭小子使唤,咱们积攒多年的经验又当怎么算?” 南溪轻笑,她算是看明白了,全大夫是不甘心被人碾压一头,恰巧昨日憋的那团火没处发,所以这是借势宣泄来了。 她终于上前,说:“全大夫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使唤任何一人,相反,我还得感谢诸位给我历练的机会,在我看来,只要能帮人治好病,无所谓什么身份,您说是吧?” 她说话软绵绵的,却透着一股不容回绝的坚定和强硬。 其他人听到这些话,对南溪又加重几分好感,“全大夫,您是前辈,怎好和一个孩子计较?” “你们!” 全大夫脸色瞬间青红一片,他猛地一甩衣袖,“真没出息,这活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 话音一落,他掉头就往门外冲去,走时正好撞上进门的一个药童。 他顿时更恼了,“走路不长眼啊!毛毛躁躁的,何以成大器!” 药童被训斥得一脸蒙。 褚老连忙安抚,“他就是个疯子,你大可不必理会,说吧,何事?” 药童缓了缓,回道:“褚老,汤药已经分发下去了,但他们都不喝,甚至有好些打翻药罐,我们劝过,也阻拦过,但都没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喂药了。” “不喝药?那怎么成?”褚老蹙眉,喃喃道,“不喝药,哪里能好起来?” 南溪心思微沉:“这事怨我,这服药不管是气味还是口感都会让人头晕恶心,让人在服用时本能排斥,但我也没办法。” 褚老连忙问:“这话何意?” 南溪回道:“因为有一种药材是历朝没有的,我只能选择另一种替代,正巧这一味药材是令人头晕犯恶心的源头。” 另一个大夫一脸讶异,“清平县虽不大,但药材品类还算齐全,周边也有不少昂贵稀有药材售卖,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啊?” 褚老沉吟,朝南溪问道:“你说的这一味药材,莫非是九尾草?” “正是。”南溪点头,“此药材对症热症,但它生于北疆,早年便已绝种,所以我只能用本土的马树皮替代,虽说反应大了些,效果不如九尾草来得快,但总还是有用的。” “原来如此。”褚老暗叹,“既然无法更改药方,那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克服一下了。” “他们不愿服药,是因他们以为这次不过是普通的瘟疫,以为抗一抗便能过去,却不知热症的猛烈和痛苦。” 南溪喃喃自语,她想了想,沉声道:“安排几个武夫过去,告诉他们,谁若不配合,那就用强,再不然带他们好好看看将死之人的狰狞模样,告诉他们身患热症而死是何等痛苦。” “总之,要把事情说得严重些,恐怖一些,让她们将死亡的恐惧凌驾于服药的痛苦之上。” “总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温柔好说话的。” 药童踌躇一下,应声而去。 褚老没好气地道:“这种事都还要来找你,真是没用!” 南溪轻笑,“他们也是人,也担心会被热症传染,做事自然会留三分余力,不敢太靠近,也不敢太生猛。” 她说完,想了想,沉声道:“也罢,这种事还是我亲自来吧!” 褚老惊呼,“不成,你不能冒险。” 南溪愣住,“我是大夫,出面救人乃是常事,前辈为何如此紧张?” 第34章 是他让你做的 褚老目光躲闪一下,镇定道:“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这种危险的事自然不能让你来做。” 南溪更愣,“做大夫不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吗?再说,我的未来还很长,难道大家的未来就不长了?前辈,您还是别拦着我了。” 否则,又该有人说她是虚有其表,说她是仗着有人袒护而端架子了。 褚老连忙拦住,“不行,我承诺过的,务必护你周全。” 南溪困惑,“承诺?什么承诺?你承诺谁了?” “这……”褚老别过头去,意图遮掩情绪。 这时,另一人突然接过话,道:“小南大夫,褚老的意思是,你是唯一知晓如何医治热症的人,所以,你的命当然会与别人的命不同。” 南溪蹙紧眉头,这逻辑,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刚要说话,就见又有一人前来阻拦,“就是,瞧你细胳膊细腿的,未必能扛得住那么多人的反抗,所以,你好生歇着吧!” 话落,一行人便开始张罗主动喂药一事。 南溪满脑子都是疑问,这些大夫是怎么了?怎么都要阻拦她出去? 他们才认识一天,就算真紧张她的安危,也不至于这般吧? 眼看人都要走光了,她连忙拉住一个人,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我来晚了,你们没意见,我被全大夫说了,你们全部针对他,现在我要出去帮人喂药,你们一起阻拦,你们这么团结一致,究竟是为何?” “对了,还有褚老,他承诺谁什么了?” 那人被问得没能及时反应,他摆手道,“我哪里知道他怎么了?我想,莫不是因为你是药王谷的人?” 南溪纳闷也震惊,药王谷的身份这么好用? 她想了想,觉得这不是阻拦她的理由。 片刻,她还是出现在人群里,大夫们见状都连声道:“不是不让你过来的吗?怎么还是来了?” 南溪一脸无所谓:“你们忘了,我昨天有接触过病人,既然有过接触,那我就有被传染的风险,所以,你们现在才想起来要保护我,是不是晚了点?” 众人语塞,这话说得似乎没毛病。 褚老连忙上前,“那是昨日不知你的具体情况,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唯一有方法的人,所以你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 “没错,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南溪总觉得怪怪的,“可我都来了……” “没关系,我们几个都是清平县的老大夫,这点事对我们而言准没问题的。” 南溪语塞,见他们如此执着,她只好回去把心思放在医书上,再深入研究罕见之症。 傍晚,最新药材终于送来,南溪见前来送货的不是江辞舟,而是别人,便忍不住朝四周横扫一眼。 但只是一眼,她便收回思绪,开始忙活手里的事情了。 “南大夫刚刚是在找谁?”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南溪回头,只见兮月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下意识回道:“不是说将军负责采买药材一事了吗,为何前来送药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兮月笑得一脸暧昧,“你想他了?” “谁想他了?”南溪满脸无语。 她看了一眼四周,沉声道:“你别乱说话,当心言多生乱。” 兮月却无所谓,“那有什么?你们的关系就是如此,就是想也是常理。” 南溪蹙眉,“正因为是这层关系,所以才不可乱说。” 叔嫂之间暧昧不清,这话足以能让人淹死在唾沫星子里了。 上次小姑娘一事,江辞舟有没有训斥他南溪不知道,但她绝不允许再有这种事发生。 兮月看不透南溪眼底的真实意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配合叫停。 他连声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我不说就是了。” 兮月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眼里仍有几分暧昧,“对了,你今日感觉如何?” 提及这个,南溪就觉得苦恼,她黯然摇头,“所有的事都有人抢着做,我哪里有机会去感受?” “说来奇怪,前辈与我并无交情,师父生前从未游历到此,更别说有过来往,可他们为何会对我百般照顾? 兮月眼珠一转,道:“或许是因为你是药王谷的人才会这样吧!试想,连我这样一个粗人听到你出身药王谷都惊叹三分,何况是他们?” 南溪蹙眉沉吟。 兮月嬉笑道:“又或许,是他们不想让你抢走功劳和名声,所以才让你轻松点。” “可我从未想过要抢走什么呀!” 南溪越想越觉得奇怪,“其他的大夫我不敢保证,但我相信褚老性情豁达,不像是把个人声誉放在百姓安危之前的人啊。” 兮月连连摆手,“哎呀,轻松就好,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那怎么行?”南溪忽地扭头看他,“我若要图个轻松,可以在救了你娘之后离开,何必还要趟这一遭?” “我既然留下来了,自然是要做些事情的,可我没想到,他们只想让我好好待着。” 南溪越说眉头越紧,手里的活也不香了。 兮月张了张嘴,这才想到床上的娘和院子里那些人,以及他们的渴望和需求。 他黯然垂眸,又猛地拍一下脑门,叹道:“怨我,考虑不周,这事确实安排欠妥。” 南溪乍一听,满眼惊愕,“你说什么,这是你安排的?” 兮月有些心虚,“额,我,我本意是想护你周全,你别生气……” “兮月!” 南溪还是忍不住生气了,“你往日说话办事没个正形也就罢了,但这次怎么能行?” “眼下全城感染热症,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你怎么能把我藏在身后?我又怎能安心藏在身后?” “因为你的安排,我矛盾困惑了好久,其中的心情你可知道?” 兮月愣住,没想到南溪反应这么大,“我,都说了你先别生气,我只想替将军护你周全。” “将军?”南溪一口火气堵在心头,“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兮月顿住,暗叫不妙。 第35章 还得靠我 这事将军并不知情,但兮月知道,将军心里有南溪,但面上对南溪的态度阴晴不定,实在让人着急。 兮月心想,不如趁都在兮家,他暗自助力一把。 于是,他事先与县令通气,又与一行大夫打招呼,让他们对南溪关照些,打算最后再把这些功劳全部推到将军身上。 当这个计划浮现在脑海里时,兮月已经开始脑补,南溪对将军感动不已,彼此关系跟近一步云云。 他甚至已经想到二人琴瑟和鸣,缔结连理的画面了。 上一刻,他还在啧啧赞叹自己如何聪明,但现在,他被南溪面上的危机刺激得心慌不已。 现在,南溪不仅不买账,还有牵连到将军头上的苗头,倘若此事被将军知晓,那他的屁股又得遭罪了。 一想到江辞舟的冷脸,兮月下意识捂住屁股,连声道:“不是,是我擅作主张,与将军无关。” “与他无关?”南溪似乎不太信。 兮月连连点头,“当然,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溪点头,心道:也对,江辞舟对她的事从来都是充耳不闻,又怎么会做这些? 她松一口气,说不出心头的复杂是窃喜,是惆怅,还是无所谓。 沉吟片刻,她才道:“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这些话,我便说给你听了。” “兮月,没有我比谁更清楚热症的特性和医治手法,事关百姓安危,我劝你不要插手我的事,这是我唯一一次对你认真提醒。” “你是见过她们挣扎的样子的,之前你也为你娘担忧心疼过,所以,将心比心,你万不可再胡来,听到没有?” 看着南溪一副严肃的模样,兮月哪敢肆意。 他规矩点头,连忙赔笑,“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但你放心,我一向知错能改,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兮月面带笑意,南溪瞧着火气也跟着散了七八分。 她摆摆手,叹道:“你知道就好,最近病患这边需要人盯着,我得在这里守着,所以,告诉你家里人一声,夜里不必再给我留饭。” “你要和这些病患住在一起?” 兮月怔住,他横扫一眼四周,此处简陋,人多又杂,且不说能不能睡得安稳,说不准一不小心就给传染了。 “不行,将军他……” “兮月。”南溪厉声打断,“你刚答应过我,不要再插手我的事的,这么快就忘了?” 兮月语塞,但还是低声嘀咕,“你不回去,将军会担心的。” “他?”南溪轻笑摇头,“呵,你多虑了。” 江辞舟爱看戏,他就算是担心,也是在担心能否让他看戏看得尽兴吧! 她道:“我这样也是为兮家好,免得你家人被传染,当然,你可以回去的,不过要做好防护,别让你家人受连累。” 兮月顿了顿,但又说不过她,只能点头应好。 他原以为,江辞舟得知南溪要守着病患时会担心,会着急,但没想到,他脸上平静得很。 兮月不敢相信,试探问:“将军,您不担心她?” 江辞舟瞅他一眼,神情淡漠地,“她又不是孩子,我担心做甚?而且,男女有别,彼此疏远一下也好。” 兮月愣住,他刚刚听到什么了? 将军竟要疏远她! 难怪,南溪不肯回来,将军一脸淡漠,敢情是二人闹别扭了。 兮月庆幸他逃过被责罚之余,又暗暗担忧。 兮月心里早跟明镜似的,深知将军眼里有南溪,可这一武夫在这种事情上偏偏不开窍,若是真把这姑娘弄丢了,往后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 他垂眸暗叹:也罢,就是受罚也得敲打提醒一下为好,谁叫他们是有过生死交情的兄弟呢! 兮月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说:“将军,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辞舟眯了眼,“那就别说。” 兮月:“……可我觉得,还是说一下为好。” 他又吸一口气,道:“将军,都这么久了,属下该做的也都做了,您不仅没有一点进展,反倒把人推得更远了,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江辞舟凝眉,“你说什么?” 兮月抱着受罚的心疼,又道:“将军,男人追女人得有方法,首先您得让着她点,哄着点,宠着点,你若像对部下一样对女人,是追不到姑娘的。” “哎呀,这种事该怎么教你才好呢?” 他想了想,按照书中所描述的经验,对江辞舟沉浸式说教。 江辞舟难得一次耐心听他废话,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才轻笑一声,“你有经验,到现在怎么还是一个人?” 兮月顿住,没好气地挠后脑勺,叹道:“军中连只苍蝇都是公的,我可不就是只能一人?” “不对啊,属下现在说的是您和她的事,怎么扯到属下头上了?” 他摇摇头,顺手捏起一块点心吃下,又因吃得太猛噎住,即刻频频咳嗽起来。 江辞舟凝眉,脑子里竟闪过南溪的影子。 大概是逃亡太久,南溪对吃食的渴望总是很猛烈,好比那一碗青菜面,明明味道普通,她却能几口吃完,那吃相就如兮月这般。 江辞舟心中烦闷得很,说好一定要稳住内心的,却还是忍不住听兮月说一堆废话。 他捏一捏眉心,烦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往后不许再提她,也不许在外面乱说话,听到没有!” “可是……您不是挺在乎她……” 兮月欲言又止,他明明记得江辞舟看南溪眼里有光,提到南溪时就会紧张,这会儿怎就烦她了? 他深吸口气,惶恐道:“将军,您不会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吧?又或者她爱上别人了?” “胡说八道!” 江辞舟没好气地朝他丢了一块点心,板着脸道:“兮月,当真以为这是在你家,我就不敢动你了?” 兮月见形势不对,连忙收回话题,“别,将军息怒,属下这就离开,绝不碍人眼!” 话音一落,他掉头就跑,跑到一个没人地方叹息,“看来,将军的终身大事,还得依靠我才行啊!” 第36章 殷勤 这日,南溪问诊结束后回房,看到兮月正安排人修补她房间的破洞。 南溪一脸惊愕,“兮月,你这是在做什么?” 兮月连声笑道:“这里的房屋太陈旧,好些地方漏风,夜里睡觉容易着凉,我正找人修补呢!” 南溪叹气,“我没关系的,你若很闲,不妨把心思花在别处。” 兮月预料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连忙接过话,“放心,病人所住的院子也做了相应保暖措施,绝不会让他们冻着。” 南溪抿唇,流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去了。 她只好点头,“也好,病人不受寒,恢复得也能更快些,兮月,谢谢你了。” 兮月连连摇头,“这是将军的意思,你要感谢,得谢他才对。” 江辞舟? 南溪愣住,她本来是想要说声谢谢的,可抬眼间又觉得兮月眼神里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她默了默,只好敷衍两声后就忙去了。 吃饭时,南溪刚盛一碗大锅菜出来,就被兮月拉过来,偷偷塞给她两块大猪蹄。 南溪一脸困惑。 兮月笑嘻嘻地道:“将军说了,行医救人是体力活,得多补补,增强体能和免疫。” 南溪错愕:“啊?” 这是她认识的江辞舟吗? 她刚要推拒,就见兮月凑在身前,低声笑道:“放心,每个人都有,只不过给你留的这两块是最大的。” 他冲南溪使了个眼色,补充道:“这个,也是将军的意思。” “我……” 南溪瞪大眼,刚要说话,就见兮月起身离开,根本不给她说一句话的机会。 南溪看着碗里的两块猪蹄,第一次觉得手里的碗沉得很。 虽说现在是寒冬,但熬药任务重,等一服药熬煮结束,南溪便热得大汗淋漓。 她刚一回屋,就看到桌上放着一碗姜茶和点心,还有散着淡淡清香的干毛巾。 南溪拿起毛巾又放下,不用问也能猜到,这肯定是兮月干的。 准确来说,这应该是江辞舟的意思。 她看着桌上的东西思忖,江辞舟以前待她要么冷漠无视,要么中规中矩,现在怎么这般殷勤了? 一连几日,她饭食里的肉永远都是最大的,房里的木炭永远都是最好的,换下的衣服总有人及时拿去清洗,甚至不用她说什么,旁人都能第一时间满足她的需求。 总之,事无巨细,让南溪有种摇身一变,成了大小姐的错觉。 不仅这样,只要是她有的照顾,其他大夫也有,只是东西可能会差一点。 连着日子,病人们的伙食都跟着见好,有些平日生活艰难的,竟觉得生病还是一件好事。 南溪无奈也无语,她见过不少古怪病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期待生病的,而且患的还是猛烈的热症。 一开始,南溪对这些表示无视,可几日下来,这种行径不减反增。 她轻叹,现在不得不认真想一想这件事了。 江辞舟不是不喜欢插手她的事,不是说他没钱的吗?现在怎么会愿意花银子对她示好? 还有,这些事到底是江辞舟的意思,还是兮月闲得慌? 南溪揉了揉脑袋,表示头疼。 …… 县令府上,大人刚听完官差汇报,表示城中一切安好,尚未有新增病患,也无新增死亡,附近州县也没有同类病人出现。 也就是说,清平县的病人尚未流到城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人听后连连赞叹:“不得不说,这位南大夫是清平县的福星啊!” “据说,在她的医治下,不少将死之人起死回生,轻症患者已然痊愈,照这个进度下去,相信城中很快就可以放行了。” 听着县令的赞叹,江辞舟唇角微勾。 他眉头微扬,却语气淡淡,“她师出药王谷,去的地方有很多,遇到的疑难杂症也多,医术自然会更胜一筹。” “那是那是。”县令连声笑道,“得知城中病情已有力控制,本官心中这口气总算可以放下了。” 他瞅了眼江辞舟,又指着桌上的象棋,笑问:“此时本官正巧得空,不如陪大将军来几局?” 江辞舟轻笑,“好。” 这几日,江辞舟交接药材后都会来县令府上叙话,顺道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倘若得空,江辞舟会教县令来两局,算是打发时间了。 县令钟爱下棋,听说象棋更有意思后,他便沉溺其中,日日叫江辞舟来府上切磋交流。 短短几日,县令棋艺大涨,和江辞舟不分上下。 这次,二人刚开始不分伯仲,后来江辞舟渐渐落后,频频输子。 县令乐得不行,看着江辞舟的棋子大笑,“今日你已连续输本官八次,照此看来,本官是要出师了呀!哈哈!” 江辞舟嘴角微扬,笑得有些生硬,“大人聪慧,对象棋一点就通,眼下技艺居然在我之上,本将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县令拿起某颗棋子,又在某处放下,摇头大笑,“哪里是你的技艺不如本官,分明是你的心不在棋局上。” 江辞舟顺着落子位置一瞧,眼底的笑意顿时更尴尬。 送子这种的低级错误他也犯,果真心不在此。 县令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笑笑,“莫非,是因今日没有听到将军想听的?” 江辞舟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道:“眼下局势趋于稳定,外城也无类似感染病例,这些,都是本将想要听的。” 县令没有回应,而是默默收拾棋局,不经意来了一句,“听说南大夫劳累过度,病倒了。” “病倒了!” 江辞舟几乎是脱口而出,紧张的激动瞬间溢于言表。 但很快,他又恢复淡定,缓缓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县令满眼意味地看着他,道:“褚老大夫说并无大碍,多休息一下就好。” 江辞舟眉头于不经意间微微一松,平静道:“那就好,她是负责此事的主心骨,若真有事,清平县怕不会这般太平了。” 县令点头一笑,迎合道:“说得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面上这样说话,可心里却在思忖另外一件事。 第37章 有什么好怕的 前些日子,兮月曾与他耳语,说没事的时候可以和将军多聊聊南大夫日常。 县令困惑不解。 兮月解释道:“二人闹别扭好久没说话了,将军明明担心人家,却又拉不下脸求和,所以,只能如此。” 县令喃喃点头,很快又摇头,问:“为何你不去从中劝说?” 兮月耸耸肩,一脸无奈:“我现在也被打入冷宫,根本不敢提‘南大夫’三个字,将军性情阴晴不定,所以得靠外人旁敲侧击才行。” 此时,县令看着江辞舟若有所思,道:“将军很担心南大夫呐!” 江辞舟微微一笑,“她是解决热症的关键人物,也是跟了我一路的大夫,我自然会担心的。” 县令一边继续布局,一边道:“看得出来,你二人交情不浅,你不妨听我一声劝,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更何况是人?” “大将军,人生难得遇到一个知心朋友,有些话说开了就好,切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彼此感情。” 江辞舟手指一顿,蹙眉看向县令,“兮月和大人说什么了?” 江辞舟打打杀杀多了,蹙眉时眉眼间自带一股冷厉。 县令被这一道光惊得心脏猛跳一下,瞬间想到兮月的“阴晴不定”二字。 他笑了笑,连声道:“没,没有,本官是发现将军每次去往病区时,都会刻意躲着南大夫,所以,我才多嘴一问。” 江辞舟不带情绪地一笑,道:“大人放心,我和南大夫之间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他说完寒暄两声,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看着江辞舟离去的背影,县令摸着胡须,叹道:“大将军他,似有些古怪啊!” 一旁的侍卫好奇地问道:“大人,他哪里古怪了?” 县令摇头,思忖半晌才道:“明明是朋友,明明都是男人,可我为何在提到南大夫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而不得?” 话音一落,县令陡然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回神,自我暗示:不对,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 兮宅后院。 江辞舟见到南溪时,他的心扑腾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走到身后,望着她清了清嗓子,问:“不是要守着病人的吗?怎么想着回来了?” 南溪回头,起身说道:“我有事想要问你,但你极少在病区出现,所以我便回来了。” 江辞舟眉头一挑,“何事?” 南溪直接道:“你最近很奇怪,不是帮我修房子,就是加碳,加鸡腿,甚至在我的毛巾上加了安神香,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辞舟眉头骤凝,“你说什么?” 南溪问:“我说,你近日为何突然示好?示好也就罢了,还不见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照顾你?” 江辞舟愣住,随后扭过头去厉声哼道:“这个兮月,真是越来越胡闹!” 南溪顿住,很快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倏忽垂头,无奈自语,“呵,我就知道,你怎可能突然转性?” 她转眼又抬头,“既然这事与你无关,那我便没什么好问的,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南溪说完就要往外跑,出门时正巧撞上兮月。 兮月痛得哼了声,他刚要哎哟一声,看到撞的人是南溪,他顿时两眼放光。 “哈!是你!你回来了!” 兮月欢喜地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南溪的脸色很不好。 “你终于感受到将军对你的担心,决定回来冰释前嫌对不对?嘿,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被将军感动的。” 南溪黑脸,这个兮月,果真是闲的。 她刚要说话,就见兮月踏进屋里,朝江辞舟叹道:“将军,人被我哄回来了,接下来就看您了。” “兮月!” 江辞舟憋着一口气,可兮月以为他是羞于拉下脸,才会憋得脸红。 “都默默关注人家日常了,还羞于说两句好话吗?将军,勇敢点,面子没那么重要的。” 他说着就上前欲要拍拍江辞舟肩膀,可他的手刚一落下,就被江辞舟反手掰过去着地。 兮月痛得一个踉跄,没好气地道:“将军,属下是在帮您,您怎能这么对我?” 江辞舟冷着脸,“本将不这么对你,你怕是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听到“本将”二字,兮月立马意识到江辞舟是真的动怒了。 江辞舟对待属下一向随性,只要不碰到他的底线,他根本不会轻易拿出将军的威严。 果然,下一刻,江辞舟将皮鞭丢到兮月身前,冷声道:“兮月,本将给过你机会的。” “说吧,是自行领罚三十,还是脱下铠甲?” 兮月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跪下,“将军,属下并无恶意,您别不要我!” 听到这声扑通,南溪猛地一颤,暗暗摇头:兮月啊兮月,你玩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自家将军! “那就是认罚了?”江辞舟深吸口气,“去找家中下人,受鞭三十,若有下次,受罚翻倍。” “是,属下受罚。” 兮月艰难点头,可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将军,能不能让我死前多说两句话?” 江辞舟脸色更黑,“你好意思跟本将谈条件!” 兮月哪里感受不到火药味?但他始终不甘心,心道:横竖是一死,不如一次性说个痛快! 他索性心头一横,闭眼道:“将军,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今日你就算把我打死了也是一样。” “属下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您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一落,南溪简直惊掉下巴,两眼怔怔地看向江辞舟。 只见江辞舟怒不可遏,厉声道:“胡说!没有情,何来眷属?我看,你是被纵容得不知轻重了!” 兮月不依不饶,“将军,没有情,又怎会有这么多次不同寻常?” “从绕道通州,戏园看戏,到干预刘大力家事,护她逃亡,再到时时留意她的动向,这些哪里是以前的您会做的事?” “将军,属下不明白,追求真爱而已,您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第38章 长点记性吧 江辞舟无言,两只拳头紧紧相握。 他还能怕什么,当然是怕死了,尤其是死在虚拟世界里。 江辞舟无语,他明明是好奇心使然,到兮月眼里怎就成暗恋人设了? 因为兮月一次次折腾,他现在已经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一根线正在往不该去的地方偏离。 他说不出这种预感算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心慌是不是真像兮月说的那样,但他能确认,他那颗坚定的心已经开始软了。 动情远比心软更可怕。 江辞舟陡然打了个哆嗦,恐怖,太恐怖了! 他连忙摇头,全然没有注意到南溪看他时候的错愕和震惊。 “兮月。”江辞舟厉声打断接下来的话,脸色骤黑,“本将再说一次,没有!” “你这般上蹿下跳,不知悔改,看来,是留不得了。” 兮月猛抽一口凉气,不是吧,这么大气性! 他连忙道:“将军,您怎么改主意了?” 江辞舟一脸死寂,“你好意思问我?” 兮月连忙摇头,“将军,不要!” 他们三人曾为彼此挡过刀,拼过命,感情早已深入骨子里,兮月以为,江辞舟对他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他一定不会丢下任何一人。 但现在,他说,留不得了。 兮月想不通,他就算生气,惩罚一下长长记性就是了,何至于这么大的火气? 但现在,兮月已顾不得去想了,只能两眼巴巴地看着江辞舟,企图他收回成命。 南溪见形势不妙,她连忙上前,“别冲动!你说过,兮月是个半大的孩子,没必要和他计较。” 江辞舟头也不回地道:“这句话是有前提的。” 南溪轻叹,“眼下全城瘟疫,很多事都需要兮家出面,兮妇人又是刚刚好转,你这般折腾,不怕影响全局?” 江辞舟无语,明明是兮月到处蹦跶,怎就成他折腾了? 江辞舟无奈回头,见她一脸淡定,似对刚刚的话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心情莫名平复一些。 他顿了顿,试探道:“他刚刚说的那些,你一点都不在意?” 南溪摇头,“乍一听确实震惊,但后来一想,恶作剧罢了,我在意它做什么?” 江辞舟的心终于平缓一些,又问,“事关你的声誉,不怕外人传你的流言?” 南溪轻笑,“你对我无意,流言便不攻自破,又有何惧?” 江辞舟不由得苦笑,“呵,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我太激动了?” 南溪摇头,回道:“这事换作是谁都会生气,但你把人逐出军籍,这种惩罚是不是过了些?毕竟,你们是生死兄弟。” 是啊,他们是兄弟,所以江辞舟根本没想把人赶走,他这样做不过是和自己做抗争罢了。 沉吟良久,江辞舟微微别过头,朝兮月道:“也罢,且给你一次留下的机会,但仅此一次,若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兮月终于松一口气,连忙磕头谢道:“是,属下记住了。” 没多久,院外便传来兮月的哀嚎声。 南溪原想前去看望一下,却被江辞舟拦住了。 “兮月有大夫给他疗伤,用不着你。” 他望着南溪,似做重大决定一般,道:“现在,该来谈谈我们的事了。” “兮月这次给我敲了个警钟,我决定,等热症一事结束后,咱们便各走各的,互不牵扯。” 南溪暗叹,她就知道,江辞舟迟早会被兮月折腾得无法,继而丢下她。 现在的她被兮月一折腾,心情也变得乱糟糟的,那些厚脸皮跟着上京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了。 她顿了顿,问:“咱们若是分开了,那你的第三个疗程该怎么办?” 南溪似猜到江辞舟会说什么,又紧接着道,“清平县病人太多,我忙起来时未必能顾得上你。” 江辞舟:“……” “顾不上我?”他冷笑,“你不会是想继续跟着,故意这样说的吧?” 南溪连忙摇头,一脸认真,“怎么会?第三疗程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完成不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其他大夫。” “不用。”江辞舟想了想,道,“那就等事情结束,等你医治完第三疗程后,咱们再撇清关系。” “好。” 南溪点头,二人总算达成一致。 事后,南溪前来看望兮月,只见他趴在床前,身子软软的,完全没了刚才的活力。 她走上前去,朝伤口处轻轻拍一下,笑问:“疼吗?” “哎哟!” 兮月惊叫抬头,然后白了眼南溪,“可恶,你打我伤处,居然还问我疼不疼?” 南溪安然坐下,笑道:“谁叫你太闲,放着正事不做,满脑子都是这些花花肠子?” 兮月扯了扯唇角,欲言又止。 他刚挨一顿打,绝对不能再乱说话挑战江辞舟底线了。 南溪难得见他安静,也难得耐心劝道,“下次记住了,他是朋友,但也是将军,凡事得有个分寸。” 兮月又一次张嘴后,欲言又止。 南溪问:“你想要说什么?” 兮月不语。 南溪突然觉得好笑,“他是让你别乱说话,又不是让你别再说话。” 兮月抿了抿唇,好久才嘀咕一句,“刚刚,你也不替我求情,我太难过了。” 南溪:“……不知道刚刚是谁求他把你留下的,你记性这么好,确实叫人难过。” “不过,让你挨顿打也好,能让你长长记性。” “你……”兮月忽地一下侧过头去,闷声道:“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那你好好休息。” 南溪起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下,笑道:“我回头给你送点药过来,当然,还有你爱吃的果肉酥。” 兮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扭回头叫住南溪。 “念在你心里还有我的分上,我也给你一样好东西。” 兮月说着示意南溪凑过来一些,并在她手里塞进一朵干枯的梅花。 他笑问:“你可知道这朵花的来历?” 南溪不明所以,“梅花不就是长在枝头上的,能有什么来历?” 兮月摇头,笑得满眼深意,“未必吧!” 第39章 诱他 南溪更纳闷了,“何以见得?” 兮月笑道:“我曾听将军提过,说村庄附近有个梅花园,这朵花是他瞧着好看便顺手摘一朵回来留念。” “我总在想,倘若这朵花只是一朵花,他为何总盯着它出神?我记得将军不喜欢花的。” 他直盯着南溪,眼里全是八卦的味道。 兮月使了使眼色,深意笑问:“你说,他会不会看的是花,也是人?” 南溪无语,看兮月眼神就能猜到,他脑子里已经有一段凄美绵长的爱情故事了。 她捏了捏眉心,起身将花朵放在兮月身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对了,提醒你一声,他能把花保护得这般完好,说明这对他而言很重要,所以,你小心点。”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兮月猛拍一下脑门,看着稍有残碎的暗暗叫苦。 南溪笑而不语,兮月终究太浮躁,不受点疼,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回去后,南溪竟意外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一朵梅花。 其实,她早就忘了花朵模样,也很难和枯萎的那朵联系起来,但兮月提起后,她便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兮月说,这朵花是江辞舟从村庄里带回来的,莫非这朵花真是她送的那朵? 一朵梅花而已,江辞舟这般珍惜,莫非…… 南溪的脑海里瞬间想到兮月那一声声质问,她连忙晃了晃脑袋。 不可能! 兮月不靠谱,他说的怎可能是真的? 江辞舟是江宴礼的弟弟,是以看她险中求生为乐的大将军,又怎会对她动这种心思? 倘若是真的,他又何必把兮月打得那么重?她刚刚瞟了眼伤处,他们对兮月是没留半点情。 可若不是真的,那朵梅花又是什么意思? 南溪感觉头都要爆了,心道:兮月真厉害,知道怎么折腾人最要命。 不仅让江辞舟怒火中烧,还搅乱了她的心,最后成功让江辞舟下定决心要甩掉她。 他要甩掉她…… 南溪忽地起身,心道:她需要一个靠山,江辞舟是她身边唯一能选的,倘若他真的动心了,那她后面的路岂不会好走一点? 之前,她的想法是用条件做交换,以此得到江辞舟的庇护,可她看出来了,江辞舟根本不屑。 江辞舟是个算得清的,要谈条件,只能一对一的来,她只是个大夫,手上没那么多筹码。 至于第三疗程,她总不能一直拖下去,何况江辞舟也不会允许她一直拖延。 所以,与其苦于筹码,不如诱他动情。 …… 经数日诊治后,不少重症感染病患已变成轻症,很多轻症已经痊愈。 但考虑热症可能会复发,所以这些人还需继续喝药稳固。 南溪为他们调好配方后,又专门腾出一碗亲自给江辞舟送去。 江辞舟意外,南溪心里从来只有病人,今日怎么想到给他送药了? 想到昨日兮月的口无遮拦,他心里竟有些惶恐,忧心她会把兮月的口无遮拦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又稳住情绪,心道:管她当不当真,只要他自己能稳住心就成。 江辞舟看了眼汤药,又看了她一眼,发现今日的她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管是面容,还是衣着都像是刻意整理过一般,显她清新明艳,让人耳目一新。 他微微凝眉,问:“你来,不只是想要送药吧?” 南溪笑了,“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端药来找病人,不是送药,还能是什么?” 江辞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就此打住。 “可我尚未感染热症,哪里需要和他们一样喝药?” 南溪倏忽一下,又笑了,“你忘了,你确实没有感染热症,但你身上有旧疾啊!” “这碗汤药是我专门给你调制的,他能缓解旧疾,也能稳固身体,可以减小被感染的可能。” “这样啊!”江辞舟微微挑眉,“可你不是说最近没空,得事情结束后才能完成第三疗程的吗?” “现在,我改主意了。” 南溪含笑将汤药递到江辞舟面前,道:“你是将军,关键时候还得靠你维护一方安宁,所以早点结束,早点安心。” 江辞舟蹙眉,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片刻,他平静地接过话,“也早点结束交易,是吗?” 江辞舟又阴阳一下,笑了,“好意外,嫂嫂居然会改主意。” 南南溪完全不在意,“我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有空,你也需要,我便来了,倒是你,怕是早就想要甩掉我了吧?” “我是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江辞舟垂头看着汤药,“也对,身体不适是该早点医治。” 他伸手欲要接过汤碗,可就在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南溪的手一抖,汤药瞬间洒了。 温热的药汁洒了江辞舟整个胸膛,南溪慌了,连忙一边替他擦拭,一边愧疚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擦拭间,她有意无意地靠近,温热的呼吸瞬间萦绕在彼此之间。 江辞舟本来还想自己动手,但看到南溪想要宽衣触碰,却又下意识抗拒的生硬模样,他扬起的手忽地落下。 他垂眸勾唇,目光从南溪的头顶缓缓晃过,阴阳怪气道:“嫂嫂,药是你煮的,烫不烫你不知道吗?” 南溪一顿,只觉得头顶万般灼热,似有一束光要将她的心思剖开一般。 她连忙收回手,干笑道:“说的是,我大老远送药过来,就算汤药滚烫也该冷了。” 她连忙起身,“汤药撒了,我回头再给你端一碗过来。” 起身时目光横扫到江辞舟胸前,她抿了抿唇,娇声道:“你衣服脏了……” 江辞舟低眉看了眼,而后慵懒地靠在后面,褶皱的衣服就那样半敞着,让他俊美的身形又添几分魅力。 他似笑非笑地问:“脏了,然后呢?” “然后?” 南溪蹙眉,瞧江辞舟这番笑意,其中的意思都差点要说出口了,她哪里还会有然后? 果然,术业有专攻,她不擅长做这种事,便注定第一次做就会被看穿。 第40章 突然的表白 现在,南溪感觉到温热的不只是脸,而是全身了。 她收敛好情绪,不自然地笑着:“当然是冬日天冷,别忘了换衣服。” 下一瞬,南溪眼珠一转,突然想逗他一下,她笑问:“你这么问,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吧?” 江辞舟蹙眉,没想到南溪会问得这样直接,他轻咳一声,“怎么会?” “你是大夫,是救死扶伤而非伺候人的,更不可能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所以,我怎会提这种让人误会的请求?” 他坐直身子,一边擦拭汤药,一边淡淡道:“嫂嫂,这样做是会惹人非议,万劫不复的,对吧?” 这次,轮到南溪蹙紧眉头了。 好一声沉重的“嫂嫂”,好一句“惹人非议,万劫不复”,真是硬生生敲打到南溪心坎上了。 江辞舟的眼睛真够毒的,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这人总能第一时间猜到,并要及时掐断火苗。 南溪无语,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她点点头,“嗯,确实是这样,可是.” 她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可我不明白,小叔子既然是个懂分寸,知道边界的,为何还会让兮月产生误会,并由着他玩笑?” 小叔子? 江辞舟细品一番,眉头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嫣然一笑,“我是人,又不是神,哪能管得住他满脑子想的那些东西。” “谁说不能的?倘若心思坦荡,行为规矩,旁人如何能联想其他?” 南溪缓缓上前,柔软的眸子正巧对上江辞舟的视线。 她转眼笑意一凝,故作一脸震惊,“二弟,你不会真有那个心思吧?” 江辞舟气沉,连忙抬手将她的头别开,“小孩的话你也信!” 南溪却被勾起兴致而无法罢休。 她执意回过头,两眼直盯着江辞舟,问:“那你解释解释,兮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唉,终究还是来了! 江辞舟暗叹,他原以为南溪会不相信那些话,更不会主动来问,没想到还是来了。 他顿了顿,说道:“兮月平日只有两个喜好,一个是爱看男女情爱的话本,一个是看人编故事,这种自行脑补出来的莫须有,我没办法解释。” 南溪也觉得大概是这样,她暗舒一口气,喃喃点头。 但她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又忽闪着眼,继续问:“那梅花呢,你为何把它保管得那么好,一片花瓣都没坏?” 怎么还有梅花? 江辞舟瞬间黑脸,看来三十鞭子还是罚得轻了。 江辞舟不想解释,但看着南溪不肯罢休的模样,他微微一叹:“事已至此,那我坦白吧!” 他说完正面迎上南溪的目光,缓缓靠近,“因为是你送我的,所以我很珍惜,巴不得随时能拿出来看一眼,因为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一样。” 南溪怔住,她不敢相信,这话是江辞舟说出来的吗? 下一瞬,江辞舟邪魅一笑,身子往这边凑得更近了,“我承认,我早就钦慕于你,但碍于彼此身份,我只能隐忍,我原以为我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那臭小子发现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向前靠近,“我也承认,我惩罚兮月是因为我害怕,我对你的情意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南溪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被逼到桌角,她忽地咯噔一下,脑子瞬间空白。 这么突然的表白,怎么可能? 她只手半撑着桌面,一抬眼就是江辞舟那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 南溪吞了吞口水,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辞舟望着她轻笑,温柔的呼吸洒在南溪脸颊边上,低声呢喃:“嫂嫂,我如果这样回答,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南溪猛地回过神,呵,原来是在耍她呢! “无聊。” 一股气焰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推开江辞舟,起身离开。 江辞舟转身背靠在桌子边上,慢悠悠地笑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走吗?” 南溪顿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红了,反正身体热得很。 她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地道:“我不走,难道等你继续玩弄我?” 江辞舟起身上前,用不正经的语气说着正经的话,“你这般经不起玩弄,还想玩弄别人?” 南溪心头一滞,竟觉得这话确实在理,可她偏不承认。 她倏忽回头,反问道:“麻烦解释一下,我哪里玩弄你了?” “是我给你送药让你误会了,还是帮你扎针治病,又或者不小心撒了汤药,令你想入非非?” 她冷笑一声,学着江辞舟的样子朝他步步靠近,“江辞舟,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竟这么自以为是?” “如果你觉得对你行医治病就是意图不轨,那我们的交易不妨到此为止?” 话音一落,她的脚步也骤然停下,两人距离咫尺,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声。 江辞舟被她连环追问弄得一愣,他看着南溪目光坚定的模样,摇头失笑:“我成功护你逃离通州,你却想跟我毁约?” 南溪气沉,“不是我想毁约,是你,你的自以为是让我惶恐。” 江辞舟:“……” 这眼神,这语气,他竟第一次无言回怼。 他深吸口气,伸手指着房门方向,沉声道:“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话音一落,南溪转身就走,没有一瞬停留。 江辞舟愣住,瞬间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叹了叹,起身跑去找兮月。 此时的兮月正趴在床上看话本,见到江辞舟来后,他急忙收起话本子,惊道:“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江辞舟本来是要质问一番的,但看到兮月趴在床上的样子,他又瞬间沉默。 他沉默不是心软,而是找不到泻火的理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辞舟顿了顿,沉默好久才道:“当然是过来看你了,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兮月神情微滞,当真是来看他伤势的? 他不禁暗哼:瞧瞧这张脸,哪里是来看他的,分明是想看他死了没有。 第41章 你忍不住的 兮月心里虽这么想,但面上对江辞舟还是一副乖顺恭敬的模样。 他感激涕零道:“多谢将军体恤,属下的伤并无大碍, 您放心好了。” 江辞舟点头,他刚要说话,就见兮月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属下知道,三十鞭子虽是打在属下身上,却痛在您心头,属下深感愧疚,您放心,等伤口好了,属下一定设宴款待,谢您手下留情之恩。” “当然,最重要的是,属下一定听话,绝不再胡言乱语,惹您心烦。” 江辞舟微微凝眉,总觉得这话似有阴阳意味。 可偏偏兮月笑中透着真诚,令他即便想要说重话也不忍心了。 他立马捏起被子给人头遮住,没好气地叹道:“不贫嘴,不会死。” 兮月连忙掀开被子,一脸笑嘻嘻:“气消了?” 江辞舟气沉,兮月受伤了都能笑成这样,他哪敢不消气? 他深感无奈:“只要你以后不再胡言乱语,我便可以一直不生气。” “嗯,一定不会了。” 兮月乖乖应好,说完后又趴在床上,乖乖地看着江辞舟。 江辞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你想要说什么?” 兮月抿唇不语。 江辞舟蹙眉又问:“为何不说话?” 兮月默了默,道:“是您不让我说的。” 江辞舟:“……那就别说了。” 他说完起身要走,可没走两步,他又回头,忍不住道:“说吧,我保证不罚你。” 兮月眼眸一亮,刚要口若悬河,但还是很快止住了。 他摇头叹息,“将军,人若入了心,您再怎么忍,也是忍不住的。” 江辞舟:“……” 他再次一手将被子给人盖住,“受罚了还不长记性,骨头够硬的。” 江辞舟心道:可笑,他对南溪是好奇,是心软,又不是动情,怎么会忍不住? 江辞舟不想再和兮月多嘴,起身就回房间睡觉了。 这晚,他梦到了没想到会梦到的人。 那人长发自然散落在榻上,脸颊透着绯红,眉眼间透着一股香艳,令他情难自禁,缓缓走去。 江辞舟猛地睁眼,又狠狠吐了一口气。 奇怪,怎么会梦到她? 江辞舟晃了晃脑袋,倒头继续睡去,可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一般 ,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南溪没有来。 江辞舟舒一口气,照例协同县令办事去了。 第三日,第四日…… 之后几日,南溪一直都没有来找他,江辞舟终于感觉到身边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个名堂。 直到看到零碎的梅花时,他的心忽地晃了一下,意识到少的这个东西正是南溪的身影。 江辞舟微微拧眉,他不想承认,可脚步还是鬼使神差地出现在病人所处的院子里。 他没看到南溪,却看到不少药童正在进进出出地忙碌,个个沉着脸,面色慌张而凝重。 江辞舟连忙拉住一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回道:“是小南大夫误诊,导致这些病人全部中毒吐血,大夫们正在全力医治呢!” “将军,那边正忙,我不和你说了。” 江辞舟瞬间僵住,中毒,怎么会这样? 他记得,书中南溪在热症一事上处理得很顺利,并未出现任何人愈后突然中毒的情况。 难道是他的出现,干扰到原本剧情走向了? 江辞舟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而是默默等待诊治之后,与大人一道参与此事的商讨中。 他静坐一旁,看南溪被所有人围攻时,心里隐隐有些发紧。 县令张口问:“褚老,这些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褚老擦一把额上的汗,回道:“禀大人,好在老夫发现及时,医治也及时,他们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体内毒素未解,他们仍有生命危险。” 县令咯噔一下,又急声问:“褚老医术颇丰,这毒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对吧?” 褚老沉吟,良久才叹道:“此毒是因误诊错服药物引发的,情况复杂蹊跷,医治方案还等继续斟酌一下才好。” 县令依旧蹙紧眉头,“事关全城百姓性命,还望褚老多费心,务必越快越好。” “是。”褚老点头。 二人交谈时,南溪全程拧眉沉思,直到谈到误诊时,她忽地抬眼,坚定道:“大人,我没有误诊,这事另有蹊跷,还望大人明察。” 这话一落,其他大夫瞬间不淡定了。 有人冷笑:“医书上都说了,此病症与热症雷同,但并非热症,你还说没有误诊,可笑。” 另一人嗤之以鼻,“小南大夫,上百人差点因你而死,这是事实,不是你一句‘不是’就能否定的。” “就是,褚老刚引荐你的时候老夫便不太放心,但他说起你是药王谷的人时,老夫便没说什么,没想到……” “师承药王谷又如何?医术不精,便能让所有人跟着丧命。” “……” 这些声音震耳欲聋,南溪嘴角露出几丝冷笑。 前不久,这些人还在对她的医术赞叹不绝,现在却全是针对,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暗暗咬牙,沉声道:“当初我确诊此病确实为热症时,褚老是看过医书,点过头的,凭什么现在就否定了?” 褚老满眼羞愧,“那本医书是为残卷,我当时只看到前半部分,加上小南大夫直言她是药王谷的人时,便以为小南大夫所言不虚,但眼下丢失的残卷找到了,书上确有记载,此症不是热症,而是与其相似而已,我们的医治方向确实搞错了。” 话落,他忽地一下跪在地上,惭愧道:“此事是老夫眼拙,判断失误,老夫甘愿受罚。” 县令连忙示意褚老起身,“褚老快起身,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而是把心思全用在医治全城百姓一事上才对。” 说完,县令的目光在江辞舟身上停顿片刻,转眼又落在南溪身上。 他轻咳一声,叹道:“小南大夫,此事牵连颇多,本官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 县令唤来官差,命道:“即刻把她押入大牢,容后处理。” 第42章 预谋好的 “慢着!” 南溪忽地喝止,一字一顿地道:“大人,医书所言有真亦有假,但我的经历是真实的,诸位为何只信医书,不信我?” 不等县令回应,其中一个大夫忽地冷笑,“你说的你的经历是真,谁能证明?” 是啊,药王谷的人早在三年前全部死于大火,谁能证明她的能力? 南溪沉声道:“十年前,宁安一带曾出现过一次热症蔓延,我曾相助师父处理过此事,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 那人闻言顿时笑得更猛,“那时候你才多大,居然能处理罕见之症,说出去谁信?” 南溪怒怼:“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你……” 那人脸上一白,哼道:“此事是真又如何?时间久远,很多事未必都能记得,再者,即便是医术甚好的大夫也会有看错的时候,谁能保证你不是?” 南溪哑然,她拧紧眉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掐进肉里,掐出累累血痕而不自知。 她记得,秦氏之死时,那些人也和他们一样咄咄逼人,让她不得已落入狱中,不给她分毫的辩解机会。 时隔数月,她没想到,人尚未踏入京都,便又来了一场历史重演。 这次,她一定不能任由他人将她推入无法自辩的漩涡。 南溪强压下内心的波澜,转头望向县令,“大人,判断失误势必会牵连全城百姓,事关清平县所有人的安危,以及您的前程,还望大人三思。” 她说完,忽地俯身,朝县令磕了一个响头。 县令沉吟,虽说清平县不大,但若全城百姓一夜全死,势必会惊动上头,那他的前程和小命确实就要到此为止了。 “可事实上,痊愈患者确实身中奇毒,褚老确实在医书上找到相关言论。” 县令深吸口气,叹道:“小南大夫,褚老是方圆百里最有声望的大夫,他的话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言外之意,南溪即便是真的师出药王谷,论资历,论名声,那也是褚老的话更有权威。 南溪轻笑:“方圆百里最有声望的大夫,不也需要通过医书才能判断此症是否为热症?不也一开始就信了我的只字片语?” 褚老闻言脸色瞬间涨红,“你,你这是笑老夫见识太少,只会纸上谈兵!” 南溪摇头,平静道:“不,晚辈想要表达的是,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事关人命,有些结论莫要轻易说出口,也莫要因为这一面就给人判下死罪。” 褚老瞬间被刺激到,之前对南溪的好感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一大半。 他青着脸,哼道:“老夫只是没有亲眼见识过热症,不是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他转眼将一本医书丢到南溪身前,沉声道:“这本书乃是天下第一神医所着,你刚刚说是老夫才疏学浅,那你师父呢?” 南溪不言,拾起地上的医书开始默默翻阅。 看上面的笔记和言论,南溪相信,此书确实出自神医之手,关于热症的记载,确实如褚老所言。 书上有记载,热症和另一种病症症状相似,明显不同的是,热症是因发热引起的红疹,另一种则是因为热疹引发的发热。 两者之间还有一层就是细微的脉象区别,若非有经验的大夫,一般很难看出这种细微。 南溪蹙眉沉吟,按书上来说,她确实是误诊,可她清楚记得,每个人表现出来的脉象正是热症。 褚老见她沉默不言,不禁笑问:“此书乃神医亲笔撰写,你可还有话要说?” 南溪不语,在这张书页之间反复翻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纸残卷上。 霎时间,她眉头微拧,举起一纸残卷,问:“前辈,不知这纸残卷从何而来?” 褚老回道:“自然是从自家书房里发现的。” 他又摇头一叹,“说来惭愧,要不是因为不慎丢失这一页纸,老夫也不会看不出病症的端倪,所以,发生这种事,老夫也有责任。” 南溪倏然摇头,“不,这一页不是我师父所写。” 褚老大夫骤然顿住,“这,这怎么可能?残缺这一页不论是纸张,还是笔迹都和整本书一致,你怎会说它们并非同一人所写?” 县令眼眸一亮,“小南大夫,你可看清了?” 江辞舟也很震惊,准确地说是好奇,好奇他所不知道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 南溪点头,“多年前,师父撰写此书时我就在身边,我清楚上面的内容,也记得他的笔迹。” 她缓缓扬起残缺的那张纸,道:“此页上的笔迹确实和整本书的笔迹相似,但他有个习惯,就是标注符号时喜欢加重笔墨,前辈若是不信,可以拿去比较一下。” 褚老愣住,二话不说将医书拿过去做比对。 果然,一切正如南溪所言,整本书里,只有残缺的这一页纸上标注略有不同。 褚老的脑子顿时乱了,“谁会专门跑来我家做这种事?这,想不通啊?” 何止是褚老想不通,就连南溪也是。 据她所知,褚老从未得罪过谁,也从未插手过任何是非,没道理被人算计,而且算计的正好是热症一页。 事情发生得这么巧,南溪总觉得一切像是提前预谋好的。 县令被绕晕了,目光反复在二人之间回荡,“那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褚老沉默,似在思索来龙去脉。 南溪猛然回头,满眼诚恳地道:“大人,请信我一次。” 人群中,忽有一人笑了,“呵,你说你诊断得没问题,药方没问题,药渣里也没有任何异常,那这些人为何会突然吐血?” “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南溪想了想,诚恳道,“所以,恳请大人放手,准我为这些病人诊脉。” 县令思索一会儿,刚要松口,就见那人又道:“不妥,病人情况好不容易稳住,不可再冒险。” 南溪心浮气躁,忍不住怼道:“前辈,您不让我诊脉看病,我哪能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因何而起,又当如何医治?” 第43章 害怕吗 “那是因为,经这次事件之后,老夫已不敢再轻信于你。” 那人上前两步,笑问,“你说,这页纸并非神医亲笔所写,凭你三言两语,如何让人信服?” 南溪沉声道:“凭我师出药王谷,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得意门生。” “呵。”那人再次冷笑,“你师出药王谷?证明呢?” 南溪回道:“药王谷行针手法别具一格,这个褚老前辈可以证明。” 褚老闻言回神,点头应道:“早年老夫确实见识过药王谷的人独特的行针手法,所以,她说得没错。” “褚老。”那人倏忽回头,语气骤然严肃,“行针手法是可以模仿的,这算什么证明?” “这……” 褚老刚要说药王谷的行针手法很难学到精髓,就见那人又道:“再者,就算身份是真又如何?谁能确认她的判断真的没错?” “之前你为大家引荐他时,我心里是有疑惑的,但最后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选择接受,结果呢?” 他微微一叹,“褚老,你要想好了,现在百余人性命堪忧,你若再轻易用她,无疑是再冒一次险。” 褚老顿住,南溪的话有几分真假先不说,眼下全城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确实应该谨慎些。 南溪无语又无奈,“看来,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已经被敲定罪名了,是吗?” “不,你若能拿出足够的证明,我们自然是愿意再信你一次的。” 南溪突然想要笑,这几个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如何证明?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短暂安宁,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凝重。 江辞舟看着几人将南溪团团围住,他下意识朝县令问道:“大人,从清平县到宁安,大概要多久?” 县令回道:“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三天。” “三天啊!”江辞舟长叹一声,“远是远了些,但如果能证明南大夫确实没问题,能保证全城安危,也是可以跑一趟的,对吧?” 南溪闻声扭头,这才发现原来江辞舟也在。 他一如初见时候那样,面上安静且淡然,似乎眼前发生的争辩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戏剧,而他只是一个看客。 可偏偏,这人竟张口提醒县令如何证明她所言虚实。 所以,江辞舟是站在她这边了? 南溪的心忽地晃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江辞舟权当没有看透她的心思,眼眸里依旧平静如水。 县令闻声立马反应过来,朝手下命道:“速安排一人前往宁安,寻找人证。” 吩咐好安排后,县令转眼蹙紧眉头,“可三天时间对他们而言太长,他们能否支撑得住?尚未中毒的病人又该如何处理?” 褚老连声道:“大人放心,此毒虽然奇怪,但老夫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相信今晚便能商讨出医治方案。” “大人。”南溪忽地回神,急忙打断:“事关全城百姓性命,还望大人谨慎决定。” 她说完又猛地磕了一个响头。 县令凝神,“可是,正如刘大夫所言,你的实力有待考证,在这之前,本官万不敢再把人命交到你手上。” “那如果这次诊断错误的,不是我,而是前辈,那如何是好?” 南溪直起身,极力劝道:“大人,行医一步错,将步步错,且这种错误殃及人命,倘若您执意信他,那又何必去宁安找人证?” 县令被怼得无言,但他也不能放任病人毒发不管。 这时,刘大夫又道:“大人,褚老诊病从未失败过,这次不过是听信药王谷三字才栽了跟头,还望大人三思。” 县令蹙眉,他扫了眼江辞舟,低声问:“将军,依你之见,可如何决定才好?” 江辞舟想了想,轻笑道:“若要问我,那我就是支持刘大夫的说法,但至于结果怎么决定,还得看大人自己怎么想。” 南溪听后脸色瞬沉。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在帮她提醒大人,这会儿竟帮刘大夫说话了。 她忽地扭头,紧张地望向县令。 县令深吸口气,“那就依照刘大夫所言,这事交由褚老大夫全权处理了。” “大人……” “南大夫,你资历尚浅,这事便不必插手了。” 县令厉声打断南溪,随即一挥手,道:“来人,把南大夫押入大牢,静候处理。” 南溪怔住,不信她也就罢了,还要将她押入大牢,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判她死刑了? 下一瞬,县令又补充道:“放心,倘若真相查明,此事确实非误诊而起,无人因此伤亡,本官即刻放你离开。” 听到这话,南溪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看来,这一遭她是避免不了的了。 南溪看着阴暗又潮湿的墙壁,熟悉的恐惧感和迷茫瞬间涌进心头。 虽说县令答应会暂时留她一命,绝不冤枉好人,可谁又知道,这些天外面会发生什么? 她环抱双臂,将头埋在膝盖上默默思索。 这一切落在江辞舟眼里就是迷茫和无助,恍若受伤的兔子再次落入陷阱,惶恐又不安。 他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何感受,也不知道怎会想到要来见她。 他想:或许是猎奇心理吧,毕竟,他又不是第一次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了。 江辞舟转头命人打开门,直到靠近南溪时,这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垂头,目光平静地从南溪头上飘过,喃喃问:“在想什么?” 南溪不抬头,只用余光瞟了眼,闷声道:“你来做什么?” 江辞舟听出语气里的不满,他没介意,而是默默坐在一旁,笑道:“当然是来看你如何破局了。” 南溪不想搭理。 江辞舟对她的情绪视而不见,反问:“害怕了?” 南溪微微拧眉,依旧不肯看他。 她连逃亡的事都敢做,怎会怕这个?她现在只是迷茫,和对眼前人的抗拒罢了。 江辞舟见她不语,索性也不说话了。 二人都背靠着墙面而坐,都不说话,安静得别有一番味道。 良久,南溪终于受不住了,“你怎么还不走?” 第44章 求我 “这么想要我走?” 江辞舟终于扭头看她,失笑,“我还以为,你会求我帮你的,就像之前。” 就像之前在梨花园,在客栈,在村庄,还有在兮家的时候,她总会用她的小心机,想办法得到江辞舟的帮助。 南溪微微扯动嘴角,沉声道:“我不会张口的。” “你说什么?”江辞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溪终于回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不会张口,让一个一心只想看我好戏的人来帮我了。” 江辞舟顿住,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打算回京都为自己翻案了?”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很被动,你若逃不过这一劫,那之后的事便要不了了之了。” 南溪望着他,失笑:“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帮我,不是吗?” 江辞舟反问:“你不提,怎知我不会帮你?” 南溪轻哼,“你若会帮我,就不会支持刘大夫的决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入狱而不帮着说一句话。” “还有,你说过你只爱看戏,不爱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既如此,你又何必过来惺惺作态?” “我……”江辞舟语塞。 南溪红着眼,继续道,“江辞舟,你已经不止一次拒绝我了,我又何必还要舔着脸让你笑话?你是看我在你面前反复挣扎,觉得很过瘾是吗?” 她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颊泛着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情绪激动使然。 江辞舟顿住,看她一脸涨红,两眼泛泪却不落下的模样,瞬间有种女友生气他在外人面前居然不帮自己,到头来还要笑话她无能的错觉。 他的姿态瞬间软了,“我从未这样想过。” 南溪继续气道:“那你是在替你兄长报复我了?觉得我有辱女子德行,有辱江家颜面,觉得我若轻易死掉那便太便宜我了,是吗?” 江辞舟顿时笑得更苦,“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没你想得那么深厚。” 南溪忍不住又问:“那你为何不帮我,还要缠着我?” “我们之间为何会踏上一条船,你心里没点数?” 江辞舟没好气地挽起袖子,上面还有南溪医治过的痕迹,“第三疗程还没结束,你想就这样算了,还没问我答不答应呢!” 南溪愣住,“你什么意思?” 江辞舟勾了勾唇,叹道:“我想说,我们的交易尚未结束,你这条命悠着点用。” 南溪依旧一头雾水,“所以呢?” 江辞舟拧眉,什么叫“所以呢”,他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只要她说句软话,求他帮忙,用那晚生硬的撩人方式再一次求他,那他便答应了。 此念一落,江辞舟瞬间被自己惊到。 奇怪,他怎会对她有这种想法? 简直荒唐! 江辞舟深吸口气,强作镇定地道:“所以,你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南溪倏忽回头,淡定道:“清者自清,时间会帮我的。” “呵。”江辞舟终于绽出今晚第一抹笑意,“你不会以为,褚老大夫会为此毒知难而退,回头过来找你求助吧?” 南溪沉声道:“我的判断没有错,所以,他迟早会来找我的。” 只是苦了那些病人,得要跟着遭一波罪受了。 “你怕是要失望了,因为他根本不会来。”江辞舟斩钉截铁地道。 南溪愣住,“为何?” 江辞舟刚要回答,但要说的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了。 “你都没想让我帮你,我为何要说?” 他说完侧过头去看南溪,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翻腾: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南溪瞬间无语,话说一半的人最讨厌。 她没好气地背过身去,叹道:“嗯,随你怎么说,我们等着瞧好了。” 江辞舟呆住,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道:“那你等着吧!你就是到死也不会等到褚老回头找你的。” 江辞舟说完起身就匆匆走了。 南溪一脸不屑,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第二天,南溪心中记挂那些病人,便趁人送饭时,拉着那人问:“中毒的病人怎么样了?” 狱卒回道:“听说经褚老大夫一夜琢磨诊治,他们已有好转趋势了。” 南溪瞬间怔住,“好转了,怎么可能?” 狱卒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哪里不可能了?” 关于昨日的事,狱卒多少是听过一点的,也清楚南溪入狱的由头。 他一边摆放食物,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褚老为人和善,从未误诊得罪过人,他没有仇家,又怎可能会被人算计?” “小大夫,误诊犯错,小则鞭刑或流放,重则死罪,但你误诊的是整个清平县,啧啧……” 狱卒放下最后一碗食物,摇头叹道:“你自求多福吧!” 南溪的心咯噔一下,瞬间乱了。 这么快就解决了,他怎么会? 南溪虽未曾碰过脉象,但从几人的描述可以判断,此毒非同一般,除非是有解药,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松解决。 再想到那一纸残卷,虽说笔迹和师父的如出一辙,但其中的神韵根本不同,这不是算计是什么? 先是让她陷入误诊的争议,再让褚老挽回众人性命以此实锤她误诊一事。 最后,清平县所有性命被她玩笑,这远比秦氏之死更加恶劣。 又是误诊,中毒和栽赃。 南溪心头发紧,看来,这事是针对她来的了。 那人是谁,褚老吗?可他们并无仇怨,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难道是江宴礼?可目前看来,没人知道她在清平县,也不会这么巧,正好知道县城里正遭遇热症纠缠? 南溪蹙眉,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 她目光横扫,瞟到碗里一只鸡腿,她脑海里瞬间闪烁出江辞舟说过的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他还知道些什么? 南溪猛地惊醒,起身跑到门前大喊:“来人,快来人!” 狱卒听到声音后过来,问:“有何事?” 南溪急声道:“劳烦大哥帮我传句话,我想见大将军。” 第45章 对你后半生负责 县令府上,病区大夫禀报完情况退下。 县令看了眼江辞舟,顺手落下一子,叹道:“中毒之人病症渐有好转,看来,确实是小南大夫误诊了。” 江辞舟漫不经心地道:“病症好转只能证明诸位大夫医术高深,和误诊有什么关系?” 县令连声应是,因为南溪是将军身边的人,他又与将军甚是投缘,所以他提起这事时,多少会顾及一下江辞舟。 他道:“将解毒和误诊两件事牵扯在一起确实牵强,但事关全城百姓,本官终归要给一个交代的。” 江辞舟继续落子,漫不经心地道:“大人尽管去交代好了,我也想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县令嘴上好声应着,心里却在暗暗犯嘀咕。 他分明能从江辞舟眼里看到对南溪的在乎和记挂,但这人表现得却十分淡漠,似无所谓南大夫生死。 真让人难以捉摸。 县令心里这样想着,他一边下棋一边道:“要不是碍于压力,本官定不会将她关押入狱,现在,不少眼睛都盯着本官呢!” 江辞舟轻笑,“大人尽管秉公办差,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定会全力配合。” 县令应好,转眼又忍不住问:“将军,本官好奇,倘若南大夫真与此事脱离不了干系,你希望本官如何处置?” 江辞舟一脸平静道:“大人说笑了,不管是谁的错,都应该秉公办理,不是吗?” 县令一愣,随即立马打哈哈,“哈哈,你说得对,确实如此。” 二人正聊着,有一个狱卒过来传话。 “大人,将军,那个刚进来的犯人让小的传话。” 县令眉头一挑,横扫一眼江辞舟,又问:“他有何事?” 狱卒回道:“他说,他想见一眼大将军。” 江辞舟唇角微微一勾,面上却神色淡淡:“昨日大人准我见面一次已是破例,今日再见的话,就该有人说闲话了。” 县令探过头去,朝江辞舟低声说道:“放心,有本官在,将军若是想要见,也是可以的。” 江辞舟蹙眉,他抬眼看向县令,正经中又带着几分玩味,“大人,你竟要徇私!” 县令一愣,随即大笑,“成,本官错了,是本官错了,呵呵。” 狱卒又道:“将军,他还让小的给您带句话。” 江辞舟眉头微微一挑,“何事?” 狱卒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他说,事关您隐疾,想要当面嘱咐您一些事,毕竟,他作为大夫,需要对您后半生负责。” 隐疾?他不是有旧疾吗?何时变成隐疾了? 江辞舟的脸瞬间变黑,他一把丢下棋子,厉声道:“胡说八道,我何时有……” “将军少安毋躁,千万别气。” 县令连忙打断江辞舟,朝狱卒吼道:“这种话你怎能当众说出口,下去!” 狱卒悻悻离开,县令转眼朝江辞舟安抚道:“将军放心,我的人嘴都是严实的,一定不会说出去。” 江辞舟猛地瞪眼,“我身体好着呢,怕他们说什么?” “是,都是男人,我懂。” 县令一脸笑嘻嘻,江辞舟的脸顿时更沉。 这下可好,他的解释都要被人当作是掩饰了。 江辞舟更气,“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县令继续深意一笑,避而不答,“将军,事关你的后半生,要不还是去一趟?” “放心,这绝对不是徇私,而是本官关心你的身体,南大夫是你身边人,用惯的大夫半道换人总归不太好。” 江辞舟拧眉,这话怎么越说越变了味道? 南溪,真有你的。 …… 牢房内,南溪正来回踱步,心想江辞舟为何还不来。 她刚一个转身,房门便被打开,迎来撞过来的是一脸阴沉的江辞舟。 南溪吓一跳,连声道:“来得这么突然,吓死我了。” 江辞舟没有说话,而是等狱卒一脸意味地离开后,他方才步步逼近。 “南大夫,我很好奇,我什么时候患上隐疾了?” 他说话很轻,很平静,却自带一股莫大的气场,感觉牢房里的空气都要凝滞了。 南溪心虚,垂着头步步后退,“我若不这么说,你怎么会来?” 江辞舟冷着脸勾唇,“用这种理由,你可知道后果?” 南溪暗暗搓动小手指,喃喃道:“这个好说,你出去之后,可以和别人说是误诊,或者说已经治好了,都行。” 江辞舟:“……呵,不在乎别人质疑你医术了?”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能管其他? 南溪心里默默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江辞舟骤然停下,她却惯性后退,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 南溪连忙蹙眉坐起,不停地揉捏后腰和屁股,好一副囧样。 江辞舟看到这幅画面莫名想笑,心中的怨气随之消散不少。 他叉腰俯视着南溪,幸灾乐祸道:“看吧,乱说话是会有报应的。” 南溪揉了揉屁股起身,没好气地道:“气消了?” 江辞舟笑意瞬凝,“美得你,哪能这么快?” 南溪叹道:“无妨,这笔账咱们往后慢慢算,现在,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些问题?” 江辞舟微微勾唇,“你不是说,不会再开口找我帮忙吗?” 南溪愣神,“请教你几个问题而已,这也能算?” “当然。”江辞舟轻笑,“帮你解惑,怎么能不算是帮?” 南溪:“……” 虽说理是这个理,但他有必要不给人留一点活路吗? 南溪无语,但还是慢慢凑过去,小心地捏起江辞舟袖角,轻声道:“只问你几句话,不勉强你是否作答,但你好歹让我开个口,行不行?” 江辞舟目光扫了呀摇晃的衣袖,心也跟着晃了一下。 他猛地抽回手,清了清嗓子,问:“你是在求我?” 南溪:“啊?” 江辞舟道:“为了见我一面,为了问我几句话,你连我的名声都搭上了,到头来,我还要认真回答你的问题,凭什么?” 南溪瞬间语塞,心头情绪百转千回。 昨日还信誓旦旦表态,绝不会再对江辞舟服软求助,今日,她就被拿捏了。 第46章 果真都知道 南溪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心道:这脸打得真够疼的。 她缓缓闭眼,深吸口气后,她才睁眼挤出三个字:“我求你。” 江辞舟唇角微微一扬,扭过头去似笑非笑,“你终究还是来找我了,所以啊,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早。” 南溪暗暗叹一口气,她真不明白,江辞舟口头上说不想帮忙,但又巴不得她求他帮忙,他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整日闲得慌? 但这些都不是南溪能深究的,因为她现在确实需要他。 南溪无奈乖乖点头,问:“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江辞舟笑笑,“想知道,褚老为何能医治好病人的毒?” 南溪愣住,但也在意料之中,“看来,你早就预料到我会回头找你,也猜到我要问你什么了。” 江辞舟回道:“我是将军,不是大夫,这种专业的问题,你应该找专业的人回答才对。” 又是这种话,当初她请求他帮她翻案时也是这么说的。 南溪深感撬开这人的嘴实在艰难,但她还是坚持继续问:“那我问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有人在算计我?” 江辞舟唇角抽动,他忽地侧过身去,以南溪看不到的角度不停地自我调整。 “又是不回答?”南溪苦笑,“那你总能告诉我,你为何不惜跋涉,也要让人去宁安找人证?” 江辞舟回道:“不慎顺口一说罢了,这还需要理由?” “不对,你不是顺口说的。” 南溪连连摇头:“我曾以为,你支持刘大夫说法,让我入狱不参与解毒一事,是不信我,抑或者想要看我好戏,但后来冷静之后,我又觉得不是这样。” “你若真存了静看好戏的心思,就不会一开始提议远赴宁安找人证,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至于你为何不让我参与解毒一事,是因为你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计我,解毒一事根本是个陷阱,对不对?” 江辞舟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南溪居然想到这一层了。 他回头看她,笑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是想以看你绝处挣扎为乐,而是在帮你逃离陷阱?” “我不知道,可能是直觉。” 南溪顿了一下,认真道:“因为,事后你问我害不害怕的时候,不是在嘲笑,而是很认真。” 江辞舟的心再次一动,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他深吸口气,一边来回踱步,一边道: “先是让你做医治热症的主要负责人,等到病人痊愈时又来一波中毒,中毒缘由是你误诊,致使病人错服药使然,再有名声甚好的褚老出面解决此症,如此你误诊害命的罪名便坐实了,这便是你的推算?” 南溪点头:“是。” 江辞舟又问:“你怀疑是褚老在算计你?” 南溪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找不到他陷害我的动机。” “那你怀疑是谁?我哥?”江辞舟喃喃道:“可他并不知道你在清平县,准确来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南溪望着他,一脸茫然,“所以啊,我就想问问你了。” 江辞舟顿时失笑,“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清平县得罪谁了,我怎么会知道?” 南溪轻叹:“可你能看透全局,便说明,你即便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一定知道一些别的。” 江辞舟轻笑:“这么看得起我?” “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南溪点头,语气坚定。 “因为,你早就看透有人在算计我,自然也知道我若参与这次医治,那些病人便会全部因我而死,我最终会因这些人的惨死而走上断头台。” “但我若置身事外,病人则免过一死,褚老的判断便会成立,我会以误诊的罪名再次听候发落,两者相较取其轻,所以,你选择让我入狱,对吗?” 江辞舟又深吸口气,意外南溪居然推测得头头是道。 江辞舟默默握紧发凉的拳头,含笑调侃:“听你的意思,像是我在主导这一切了?” 南溪并未回答,而是深陷自我推断中无法自拔。 “倘若我的推算是真,你早就知道这场算计是针对我的,而你确实是站在我这边的,那你指引县令远赴宁安寻找人证就是因为……” 南溪垂眸思索一瞬,又忽地抬眸,惊道:“你想要提醒县令事情可能还有另一面,你是想要拖延时间,对吗?” 江辞舟瞬间僵住,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只见她眸光微漾,无时无刻都透着一股倔强和韧劲。 他的心忍不住跟着晃动。 但很快,江辞舟侧过头,以看不见的笑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你推测得很精彩,竟让我错以为自己竟真的厉害到能提前看透一切阴谋,只可惜,我不是你想得那样,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江辞舟拍掌叫好,缓缓回头,“你想要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不等南溪回答,江辞舟便礼貌一笑,转身就走。 “江辞舟。”南溪忽地叫住他,眼看着他的背影,沉声问:“你以为我会信你?” 江辞舟驻足,头也不回地道:“你可以不信,但能说的,我都说了。” 南溪气沉,他从头到尾地回答,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无法回答,这算哪门子都说了? 她疾步过去,挡在江辞舟身前,认真地问:“江辞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能感受到你是相信我的医术,也是站在我这边的,可你为何一个字都不肯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辞舟目光一闪,淡淡道:“我不喜欢插手闲事,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啊!” 南溪气沉,又一次问出那句话。 她问:“究竟是不喜欢插手闲事,还是想替你哥出口恶气?”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江辞舟扬唇,冷然一笑,“那就是,我最爱看别人痛苦挣扎,别人挣扎得越艰难,我心里就会越爽,什么天理,什么亲情哪有这个重要?” 南溪身子陡然一凉,颤声问:“当真如此?” 第47章 向前走,不回头 江辞舟紧握拳头,冷声道:“当然是真,你我同行这么久,难道没感受出来吗?” 南溪哽咽,夹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是啊,她能得江辞舟援手,是因为一开始就有协议在,而不是情出自愿。 而她在短暂的和谐相处过后,竟以为江辞舟只是面冷心热,尽管他不好说话,但也不是没有说服的可能。 可现在看来,她做什么都是徒然,甚至尝试以情诱他也只会被人看作是笑话。 所以,她不是因为拒绝而难过,而是为自己的天真和无谓的坚持感到可笑。 南溪别过头,哽咽问道:“所以,我问不出什么了,是吗?” 江辞舟摆了摆手,笑叹,“我是无话可说。” 南溪深吸口气,“看来,你是没打算医治第三疗程了。” 江辞舟轻笑,“旧疾复发只会难受,不会致命,所以,你若执意毁约,那我只能接受,我和兮月便不日启程,继续赶路。” 南溪猛地瞪眼,也就是说,她现在连唯一的筹码也没用了。 她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动身这么快,你莫不是早动了这个心思!” 江辞舟回道:“有褚老在,解决此症指日可待,眼下兮夫人已经痊愈,兮月悬着的心已然落下,所以可以启程了。” 南溪咬唇,沉默好久才道:“既然要走,那就让我见兮月一面如何?毕竟,这日之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江辞舟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传话,但我不能保证,他会来。”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江辞舟!”南溪忽地叫住他,最后一次问:“知道一人在黑暗里逃亡的滋味吗?” 江辞舟驻足,背对着她不回答。 南溪继续道:“那感觉就像失去双眼,看不到光,也看不到脚下的路,更看不到危险,我只能凭感觉四处乱撞,撞对了且多活一日,撞错了只能祈求上苍有奇迹发生,我的命在黑暗里,从来由不得我自己。” “你是浴血厮杀的大将军,对生命当有敬畏之心,对含冤之人当有正义之心才对,可你为何偏偏什么都没有?” “江辞舟,你这些年的军功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江辞舟沉吟,他也想知道,如果书中的江辞舟提前知晓真相,对南溪会是什么态度。 他紧握双拳,避而不答,“说完了?我该走了。” “江辞舟!” 南溪继续大喊,可这一次,她没能叫回江辞舟。 离开牢房后,江辞舟站在雪地里,他看着掌心被掐红的印记,恍然觉得有一样东西似被掏空了。 失控的感觉越来越猛烈,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叹息一声,而后猛地收回手,面上又恢复成往日淡定模样。 所以,他要远离她,向前走,不回头。 …… 第二日,所有中毒之人症状渐有好转,清平县开始筹备有序放行。 县令得知江辞舟此时离开深感意外,但想到江辞舟是奉命回京,回京述职不容耽误太久,便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他忍不住叹道:“南大夫一事尚未定下,将军这就走了,那他怎么办?” 江辞舟笑道:“这是大人的事,何须问我一个舞刀弄枪的?” 县令顿住,心道:若不是下棋投缘,若不是入狱的是南大夫,他早就给人定罪了,哪里还会问外人怎么办? 他讪讪笑道:“人家好歹给你治过病,你却对人家生死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太厚道?” 江辞舟脸色一僵,“连你也觉得我薄情?” 什么叫“也”? 县令立马捕捉到不对劲,眼神变得扑朔迷离。 “怎么会?你放心,南大夫一事,本官会好好办的。” 他面上好生打圆场,心里却在想:看来一心赶路未必是真,吵架一定是真啊! 县令是个懂脸色,知道分寸的,江辞舟不说,他也不问,二人客套寒暄一番后,便算告别了。 此时,兮月正跪在兮夫人膝下眼含热泪,“娘,您的身子刚恢复,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兮夫人同样擦泪,“我才刚醒,你却要走,咱们俩多久没见了,你难道不能再多待两日吗?” 兮丰叹道:“胡说,儿子是奉命跟随将军回京,哪能一直陪你?” “等夫人身子好些了,咱们可以一道上京和儿子团聚,再不济咱们把生意做到京都去,何必眼下哭哭啼啼?” 兮夫人依旧哭啼不止,“你说的我何尝不懂?我留不住儿子,还不许我哭一下了?” “娘……” 兮月听后终于忍不住,抱住夫人又是一顿痛哭。 顷刻间,房间里上演一场母子的生离死别,声音响亮,感天动地。 江辞舟无语,他见过男人哭的,但没见过像兮月这般夸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天要塌了。 兮丰简直没眼看,他扫了眼江辞舟,连忙拉开二人。 “行了,又不是见不着面了,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兮月闻言连忙收住眼泪,转头看向江辞舟,“将军,属下与娘亲多年未见,眼下刚见面却要分开,这种感觉您可懂?” 江辞舟干笑一声,“嗯,我懂,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他说完就虚掩着耳朵离开了。 身后的声音继续响起。 兮丰见状眼神暗骂两声,也跟着出去了。 他有些难为情,“我家夫人多愁善感,让将军见笑了。” 江辞舟轻笑回应,“怎么会?我觉得夫人的性格挺好,兮月也是,我很喜欢。” 兮丰愣了一下,摇头笑叹:“兮月自幼散漫,没少给家人惹事,也只有将军说他性格好。” 再想到兮月屁股上的伤,兮丰总觉得这声“性格好”多少带点讽刺。 他知道兮月不会无缘无故受罚,便没提受伤一事,而是示意下人将谢礼送上马车,道:“这些是老夫送将军的谢礼,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江辞舟愣住,这些东西全是上乘之物,是他在边关从未见过的。 他连忙推拒:“不妥,我什么都没做,这些礼物我可收不得。” 第48章 认罪 兮丰连忙摆手,“不,此言差矣。” “犬子从军这些年,他没少在信中提到将军的好,老夫早就想亲自表示一下谢意了。正巧,夫人久病初愈,全是托你们的福,所以,谢礼你收得当之无愧。” 江辞舟依旧推辞,“伯父客气了,我与兮月情同手足,相互照应是应该的,您不怨我偶尔下手太重,我已万分感激,哪里敢要谢礼?” “至于伯母的病……” 江辞舟脑中忽地闪现出南溪的身影,他微微一笑,道:“救伯母的是南大夫,我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些谢礼,就算要送,那也是送南大夫才是。” “南大夫?” 兮丰一愣,很快又拍了一下脑门,笑道:“是啊,老夫竟把他忘了,将军放心,您二人的谢礼,老夫都有准备,等她出来……” 话到此处,兮丰脸色顿时僵住。 所有病人中毒的事他都听说了,也知道南溪被关押在狱中,兮丰曾派人打听过,得知是暂押候审,他便暂时舒缓一口气。 这会儿提到南大夫,兮丰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 “听说,褚老大夫已经确认,这些病人中毒的原因是南大夫误诊导致大家错服药物所致?” 江辞舟点头,“略有耳闻,好像是这样。” 兮丰瞬间倒吸口气,“不应该啊!那,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应对此事?” “我?”江辞舟想了想,淡淡道:“事关清平县百姓安危,我只能听县令大人的。” 兮丰一脸意外,“啊?” 他没有说后半句,但江辞舟已经猜到,后半句无非是说此举不太厚道之类的话了。 江辞舟无奈,这些天,南溪的心从来都在病人身上,与县令,与兮父极少交流,可他们还是被南溪吸引了。 他心想:或许南溪小小的身体里夹带着一股魅力,但凡与之接触过的,都会被吸引,包括他自己。 江辞舟连忙圆话,“我的意思是,清者自清,她若坦荡,不必我出手,也能逢凶化吉。” 兮丰若有所思,点头喃喃:“是,确实如此。” 正说着,兮月便从里屋依依不舍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兮夫人。 江辞舟看着二人红肿的眼,朝兮月笑问:“兮月,可以走了吗?” “将军,可以走了。” 兮月点头,三步两回头地上了马车,顺带替江辞舟将谢礼收下。 江辞舟无奈,却又笑得满眼温柔,“兮月,你倒不客气。” 兮月笑道:“将军,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 这话对兮月而言确实在理,江辞舟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挺羡慕兮月的。 直到马车走远,兮月才敢问:“将军,您为何不留下来帮南大夫?您不怕她出事?” 江辞舟暗叹:他如何能留下来帮她? 倘若留下,他的心会乱,既做不到狠心不管,也不能提前透露真相,插手其中。 他只能淡淡说道:“放心,她会闯过去的。” …… 南溪没有等到兮月,却等来一道枷锁,和一纸状书。 眼下全民体内奇毒已解,他们痊愈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告发南溪乃是庸医,害得全城百姓差点丧命。 公堂上,不少百姓围堵至此,请大人务必解决此人,以除后患。 堂下,南溪暗暗握拳,心潮汹涌,却只字不语。 县令一锤敲定,喝道:“安静!” 四周瞬间安静,他转眼望向南溪,问:“南大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南溪默了默,抬眸横扫四周。 只见百姓们义愤填膺,负责医治的一行大夫面色各异,有嘲讽,有得意,也有惋惜等等。 最后,南溪将目光落在褚老身上,正巧,褚老的目光也随之对视。 南溪看到,褚老的眼神很干净,比起其他人的复杂,他的眼里只有惋惜和不可置信。 她默默思忖:褚老最有嫌疑,可他看样子不太像,其他几个大夫面色各异,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四天前,所有痊愈患者身中奇毒,三天前,重症患者命悬一线,一天前,所有中毒之人基本恢复,偶有几个因此变得残缺。 解毒速度如此之快,摆明了是冲她而来。 她冲褚老一笑,问:“褚老前辈,您确定我的问诊是错的?” 褚老回头望了眼身后百姓,道:“所有人服用老夫改良后的药方后,全部恢复如初,这难道还不能证明?” “小南大夫,老夫本是欣赏你的,奈何你犯下大错,险些害了全部百姓,所以,老夫痛心,也无奈。” 南溪又笑,“我还是那句话,解毒成功而已,也能证明我的诊脉是错的?” 刘大夫瞬间哼笑,“倘若如此不能证明,那所有被你医治过的人全部出现一样的反应,如此,你还不心服?” 另一大夫也道:“医书上残缺的那一部分已经找到,上面讲述得明明白白,这还能有假?” “小南大夫,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若认罪,大人兴许会从轻发落,毕竟此事并未造成太大伤害,百姓们要的不过是一口气。” “……” 一行大夫话音未落,百姓们的声音又此起彼伏。 “大人,他险些害我全家丧命,此等庸医害人不浅,请大人务必对他严惩。” “大人,我们一心想要讨个说法,这事万不能就此作罢啊!” “我儿因此成了废人,这个庸医是罪魁祸首,还望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 “安静!” 县令再一次喝令,“诸位放心,此事影响重大,本官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看向南溪,沉声问:“南大夫,状纸在此,医书也在此,身后百姓和大夫都是证人,你还不认罪?” 南溪看了眼所谓的证据,缓缓闭眼。 “事已至此,民女无话可说。” “好。” 县令一锤定音,“南大夫医术不精,却执意出面问诊,导致全城百姓命悬一线,致使部分百姓残废,故此毒酒一杯,即可执行。” 没多久,一杯毒酒落在南溪身前。 县令望着南溪,厉声道:“南大夫,请吧!” 第49章 有鬼 今夜,月明星稀,兮宅上下忙个不停。 眼下清平县终于恢复如初,兮夫人身体痊愈,兮丰心情甚好,特设宴款待县令与诸位大夫,一来是举杯同庆,二来是感谢。 宴席上,兮丰第一杯敬县令,恭敬道:“恭喜大人,终于协同大夫战胜病魔,让清平县平安度过此劫。” 县令连忙举杯回应:“此事能顺利结束,兮家功不可没,你放心,事后本官上报此事时,定会联名兮家诸位,与其他有功之人一道接受嘉奖。” 兮丰连连摇头,“大人言重了,从前兮家没少得到大人的帮助,现在兮家捐赠银两和药材是应该做的,根本不值一提啊!哈哈!” 二人笑声不断,都在客套之后举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兮丰又将酒杯送到褚老面前,笑道:“褚老大夫,我家夫人多亏有你才能顺利痊愈,所以,千万句感谢都在这杯酒中,老夫干了,你随意。” 褚老神色微微一顿,脑海里刚冒出一点苗头就被笑声和敬酒声打断。 他回神,接过酒杯含笑回应:“都是医者本分,兮老爷客气了。” 兮丰连连摇头,又说了好些酒桌上的话,让不爱喝酒的褚老不得已连喝好几杯。 不仅是褚老,其他大夫也都逃不过兮丰的软磨,几轮敬酒下来,几个大夫都开始摇头晃脑,唯有兮丰精神好得很。 兮丰依旧不罢休,一边给诸位斟酒,一边摇晃脑袋喝醉话。 “没想到,我儿带回来的竟是个庸医,连累大家虚惊一场,兮某深感抱歉,这杯酒我干了。” 他说完又一杯酒下肚,话题也因此打开。 又一人连连摆手,“别说连不连累的,横竖大家都相安无事,这事便就此了了。” “现在看来,药王谷的大夫医术如何不好说,但欺骗人的本事挺厉害,竟连褚老都应付过去了。” “此事怨我,竟看错了人,果然年纪大了,看人不行了啊。”褚老摇头自嘲。 他转眼望向兮丰,自嘲道:“还好令夫人没事,不然,老夫是没脸再见你二人了!” 话音一落,褚老忽地眼睛一亮,惊道:“不对啊!” 县令闻声问:“褚老何出此言?” “老夫记得兮夫人病症与其他病人症状一致,但她后来似乎并未中毒。” 褚老不觉恍然,仿佛发现一个重大漏洞一般。 因为兮夫人并未和其他病人待在一起,当时中毒人多,褚老和其他大夫都忙,竟一时把兮家夫人忘了。 眼下他正沉浸在攻破奇毒的喜悦中,故而即便他身处兮家,也尚未及时与兮夫人之事联系起来。 他强撑起醉意,问:“兮老爷,不知令夫人期间可有换药或曾另请大夫医治?” 倘若兮夫人全程尚未换药方,尚未另请大夫,是依靠南溪痊愈的,那么南溪一事只怕是有天大的误会。 “夫人……” “褚老。” 兮丰话未说完,就被其他大夫抢过话,“兮夫人自幼有兮家日夜亲自照料,怎会给她病变的机会?” “褚老,南大夫尚未医治兮夫人,她怎么会中毒?” 刘大夫摇晃酒杯,也跟着发话,“南大夫乃是清高自傲的庸医,解决他简直大快人心,褚老还是莫要提这些话来扫人兴了。” 这话说完,一行大夫也跟风说南溪的不是,总之,他们是正经中又带着些胡言乱语。 褚老一脸阴郁,看来他们都醉了,竟全忘记他们一开始是因何认识南大夫的了。 褚老想要说话,但头昏脑胀的感觉让他几度欲言又止。 不仅是他,所有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开始分不清所见是真实,还是虚假。 突然间,四处骤冷,只见寒风吹开厅门,吹灭烛光,四周一下子变得又暗又冷。 几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不知是谁刚喊出一声“好冷”,便有一道洁白的身影踩着月光飘入厅中。 一行人本就带着些醉意,加上四周昏暗,视线瞬间更加模糊了。 靠近门口而坐的人回头一看,见苍白的身影下竟是一张血淋淋的脸,他瞬间吓得滚到地上。 “啊!鬼——” 刘大夫昏昏沉沉地摆手,“胡说八道,这世上哪里有鬼?” 一回头,只见所有人惊叫不断,而那洁白的身影似被风吹起来一般,飘逸而诡秘。 她目光横扫,苍白的面庞渗透些血色,幽怨而阴冷。 刘大夫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潸然,“南大夫,是你!不,不对,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褚老吓得酒醒几分,连声惊呼:“南大夫,你不是死了吗?” 他记得,南溪在公堂上饮下毒酒后,他是亲自验证过,证明此人确实已死。 县令紧跟着尖叫:“鬼魂索命!一定是鬼魂索命来了!” 兮丰连忙安抚:“不怕,鬼魂向来只索恶人之命,咱们从未有愧于他,怕他作甚!” 话音一落,四周瞬间涌起虚无又诡秘的笑声,和如泣如诉的说话声。 “那边太冷清,我要带走一人与我做伴,哈哈,找谁好呢?不如,让我先瞧瞧算计我的那个人在哪,哈哈……” 身悬于头顶来回飘荡,幽怨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 “救命!鬼!” 身下之人四处乱窜,有的甚至要跑出门去,可门却在这时被一股风给关上了。 几人打不开门,身后又凉气逼近,他们身子一软,惶恐也绝望。 只见那身影倏忽一晃,落在门后这人身前,阴冷道:“你跑什么?我抓的就是你!” 那人吓得身子一缩,拼命摇头,“不要,我没有算计你, 不要杀我!” 身影癫狂一笑,而后忽地一下落在另一人身前,伸出血淋淋的手。 那人见状慌得直打颤,“救命,这事与我无关呐!” 白色的身影依旧大笑,频频在几人之间来回飘荡,血淋淋的手在微光处划过。 直到血手落在某个稍微镇定的人面前时,那人急呼:“褚老,病症一事是褚老负责,咱们都是协助医治,你要抓也不应该抓我们呐!” 褚老…… 第50章 竟然算计我 下一刻,血手忽地出现在褚老身前,她似笑非笑,“原来你在这儿,褚老前辈,我找你好久了。” 褚老吓得一个激灵,但整体还算镇定,“老夫与你并无恩怨,你找我做什么?” 她笑:“当然是找你算账了!” 褚老哼道:“我没有算计你,我又何必算计你?” 她又笑,“因为我年轻,我师出药王谷,你忧心此事之后,我会位居你之上,所以你不甘心!” 褚老瞬间大笑,“一派胡言!我若真存这个心思,何必把你引荐给众人,并位居诸位大夫之首?我若心无百姓性命,那我的名声从何得来?” 她冷哼,“那医书你怎么解释,解毒又是怎么回事?” 褚老深吸口气,“医书上确实是这样记载的,老夫对此无话可说,解毒是老夫凭本事解决的,更不必与你多费口舌。” 褚老虽有些迷蒙,但他说话时义正词严,目光毫无躲闪,相比其他大夫而言,他算是惊慌中稍显镇定的了。 他支撑浑浊的脑袋,继续道:“至于你说你是含冤而死,可是证据确凿,冤从何来?” “就算你真的冤枉,你何不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何苦要为难我们?我们是大夫,从来都是病人至上,有谁会因为你而做这种丧天良,掉脑袋的事?” 褚老不愧是前辈,他的头都疼这样了,说话不仅能说这么长,还能这般有条不紊。 南溪沉思,正考虑要如何应对,身后忽地传来兮丰的声音。 “刘大夫,你撞到我了!” 南溪回头,只见刘大夫正要仓皇而逃,却不慎与兮丰撞了个满怀。 她咧嘴阴笑,很快飘到刘大夫身前,幽怨道:“刘大夫,我正要找你呢,你跑什么?” 刘大夫吓得一个哆嗦,瞬间滚到墙角,“救命!不要杀我!” 他还要逃,可刚一起身就被吊在半空的身影吓得缩回去,连忙胡乱摆手,慌张又癫狂,分不清是酒劲使然,还是恐惧使然。 如果要比较,说褚老是几人当中反应最淡定的一个,那刘大夫便是反应最不正常的一个了。 南溪隐隐猜到什么,便放下手,阴寒一笑,“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杀你?” 她笑意骤凝,变得阴森可怖,“刘大夫,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了。” 话音一落,细长的衣袖落在刘大夫脖子上。 刘大夫吓得呼吸凝滞,一间忘了动弹,“我没有算计你,你不要碰我!” “不是你?呵,那是谁?” “我不知道,你快走开!”刘大夫身子微颤,身下已全部湿透。 “不是你?” 南溪微微一笑,扬起长袖在空中飘荡,看着诡异又阴森。 “那是谁?是你吗?还是你?” “又或者,是你……” 她在人群中打圈,身影几乎落在每个人的头顶,却不做片刻停留,惊得众人四下尖叫。 这种时有时无的恐惧感最磨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终于爆出一句,“可能是刘大夫,因为他没少说南大夫的坏话。” “王大夫,你胡说什么!” 刘大夫急得猛然坐起,又因那张可怖的面庞吓得跌坐回去。 又有人道:“我想起来了,刘大夫说过,他早就想要南大夫死了,因为南大夫死了,他才有出头之日。” “胡说八道!” 经前面二人开头,其他大夫纷纷道出,“我也记得他说过这种话,没准这事真是他设计的。” 幽暗中,惊恐的声音渐渐平息,与之替换的,是其他大夫对刘大夫的控诉。 这些人说着说着,从“可能是刘大夫”慢慢演变成“一定是他干的”。 他们语气肯定,神色坚决,且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的亲眼见到刘大夫做过一般。 南溪笑意更冷,这帮大夫的心可真够团结的。 刘大夫从刚开始生气辩驳,到后来无处发声而难受,最后逼得几近癫狂。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摇晃间,洁白的身影忽地落在他的头顶,他吓得身体一软,终于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都说是你,那就是你了!” 南溪依旧笑得瘆人,她扬起衣袖,缓缓绕于对方脖子上,阴郁道:“刘大夫,跟我走吧!” “不要,救命!” 刘大夫脸色煞白,他想要反抗,可不知怎的竟使不出半分挣扎的力气。 他缩在原处拼命呼救,却无人敢应答。 眼看窒息感越来越浓烈,他忽地瞳孔一缩,急呼:“不是我!我是被逼的!” 南溪的手陡然一滞,四周一瞬唏嘘,全部安静了。 “你说什么?” 刘大夫立马意识到自己多言,瞬间闭嘴。 南溪气沉,“不说实话,我可就真带你走了。” 她说完再次将衣袖猛地一拉,动作不够猛,姿势却足以能吓到人。 对方脸色更白:“我说,我说!” “是谁?” 刘大夫慌张道:“是全明,全是他的主意。” 全明?全大夫? 南溪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因为接触时间不长,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她连忙问:“是全大夫指使你干的?” “没错,就是他。” 南溪不解:“可我与他并无恩怨,他为何要害我?” 刘大夫连声道:“因为你是药王谷的人,全大夫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药王谷的人了。” 南溪难以置信,她忽地落在刘大夫身前,揪起对方衣襟,厉声问:“你没骗我?” 刘大夫瞬间吃痛,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惊道:“你……你是活的。” “没错,他还没死。”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下一刻,烛火被点燃,屋里瞬间亮了。 刘大夫下意识遮眼,很快又将手放下,他发现,一行大夫全部趴在地上带着醉意低声自语,只有兮丰和县令正端坐在桌前,清醒得很。 再回头看一眼南溪,只见她虽面目苍白带血,但眸光依旧明艳,腰身被一根麻绳悬于梁上,随时都能被人拉着滑动。 刘大夫瞬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你们.你们竟然算计我。” 第51章 是谁指使的 南溪哼笑,“是你先算计我的。” 刘大夫猛抽一口凉气,“你们……” “刘大夫。”县令打断刘大夫,上前一步问,“你刚刚所言当真属实?” 刘大夫忽地拧眉不语。 南溪揪着对方衣襟继续摇晃,“大人在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事已至此,草民认罪。” 刘大夫轻笑一声,而后推开南溪,朝县令磕头道:“大人,一切都是草民一人而为,与他人无关。” 几人瞬间呆了。 南溪急了:“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刘大夫失笑,“你先是扮鬼吓人,再引导众人全都指证于我,草民心生惶恐,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能作数。” “你……” 南溪扬起拳头,差点就要挥过去了。 县令连忙按住南溪,沉声问:“刘大夫,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到底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受人指使?” 刘大夫斩钉截铁地道:“是草民一人所为。” “好一句一人所为。” 南溪猛抽一口凉气,“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算计我?” 刘大夫回道:“因为你是药王谷的人。” 南溪失笑:“就因为这个?” 刘大夫点头,“当然,我讨厌药王谷的人,讨厌他们抢占风头,讨厌他们名声居于我之上,所以,我不服。” “呵。” 南溪无言,不知是笑刘大夫把同样的理由安在他自己身上,还是笑她的身份也能成为他人谋害的动机。 她缓缓起身,喃喃笑道:“一句不服,就要拿全城百姓陪葬,此等行径,不知该当何罪?” 县令道:“自然是其罪当诛,否则,本官无法和受苦的百姓交代。” “其罪当诛。”南溪又笑,“刘大夫,你听见了吗?你当真可以豁出去性命?” 刘大夫匍匐在地不吱声。 兮丰见状连忙上前,劝道:“刘大夫,你想清楚了,此事关乎全城百姓,我若是你,必定从实招来,以此将功赎罪,请求大人从轻发落。” 刘大夫依旧不点头,沉声道:“眼下被抓,草民认栽,自然不敢拖累无辜之人,大人要杀要剐,随便。” “刘大夫。”兮丰顿时急得直跺脚,“别人的命能有自己的命重要!你何必如此?” “好,很好。”县令拱了拱衣袖,冷声道:“刘大夫,你以为这样做便能护住身后之人了?” 他忽地转身,唤来官差,命道:“来人,速去捉拿全明归来问话。” “还有,即刻将刘大夫押入大牢,等。” 话未说完,忽地一道口哨声响起,清澈刺耳。 县令当即垂眸,只见刘大夫掏出脖子上的竹哨猛吹一下,而后将其咬断,人瞬间倒下。 南溪呆了,连忙前去推搡探脉,“刘大夫!” 县令和兮丰相视一眼,惶恐问道:“他如何了?” 南溪紧握拳头,喘息道:“竹哨上有毒,他已经死了。” 兮丰瞬间呆住,“这……怎么会这样?” 县令立马感觉到不妙,转身冲身后之人吼道:“即刻封锁城门,不许放过任何一人,苍蝇也不行。” “是。” 官差一道应下,应声而去。 南溪看着躺在地上的刘大夫,整个人都软了。 太快了!她刚抓到害她之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这人就自尽而亡了。 说刘大夫身后没人,南溪怎么都不会相信,但她不明白,刘大夫为何要护着那人?那人又为何要伤她?难道真是因为药王谷? 头疼。 她刚刚折腾得实在厉害,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筋疲力尽,整个人虚晃一下就晕过去了。 …… 城郊百里,江辞舟就地而席,兮月便在一旁不停地拆谢礼。 因为一路劳顿,二人一直没有机会看锦盒里的东西,江辞舟无所谓这些,但可把兮月憋坏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兮月当然要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他将其一一拆开,只见谢礼不是药丸,就是吃食,又或者是些防寒的东西。 “不是吧,就这些东西?” 兮月瞬间丧气,“兮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也比不过上京世家,但论财力,在清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爹竟好意思拿这些东西寒碜大将军!” 江辞舟看了眼,只见这些东西常见,锦盒却甚是精致华丽,就连他也以为里面都是珍贵之物,更何况是兮月了。 他微微笑道:“送礼贵在心意,伯父是担心咱们路上吃得不好,所以才会准备这些口粮和御寒之物。” 江辞舟对此不仅不生气,反倒舒一口气,暗生欢喜。 兮家送他这些,便证明没把他当做是大将军,而是当做兮月的朋友,送礼自然也是寻常且贴心的东西。 不知怎的,自从收获第一件棉背心后,江辞舟总对这种温暖的感觉甚是迷恋。 他看向兮月,只见他一直碎碎念,总觉得这些东西实在不能当作是谢礼,言语里全是为江辞舟感到失望。 江辞舟原本不想理会,但听得多了,索性喂他一口吃的堵住嘴,叹道:“快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他塞完后,也自己尝了一口,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点心里有他最爱的榛子,不仅是这一盒,其他的每一品类都有。 江辞舟记得,在兮家时,他只随口提了一嘴爱吃,之后的食物里,或多或少都会加一些这个。 正想着,便听到兮月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哼道:“怎么会有榛子,我最讨厌这个了!” 他说完又捏起另外一块浅尝一口,结果脸色骤凝,“不是吧,这个也有?” “还有这个,那个……怎么都有榛子味!” 兮月简直要抓狂,“不是吧,兮家的榛子成灾了吗?” 江辞舟笑笑,温暖之意涌上心头,感觉美美的。 他又吃一口,含笑调侃:“你且将就一下吧,不然就该饿肚子了。” 兮月不愿,“不行,我得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 话音一落,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一粒药丸上,“嘿,这个点心看起来还不错。” 兮月捏起来就要吃,却在盒子里发现一样东西。 第52章 那场火不是意外 兮月拾起来一瞧,只见是里面一份医嘱。 “咦,这是南大夫的笔迹。” 他愣了愣,立马将东西丢回原处,“嘿,原来是药丸,我还以为是点心呢!” 江辞舟心头一动,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江辞舟本不想打开医嘱看看的,但犹豫一下,他的手还是下意识伸了过去。 只见医嘱上写的是药丸服用方法,以及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是第三疗程的方子,南溪没有选择继续行针熬药,而是炼制成药丸,让他能随身带着。 他想:或许早在南溪入狱之前就备好这个了,不然兮丰不会以礼相送。 江辞舟蹙紧眉头,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耳旁依旧是兮月窸窣的声音。 “南大夫手艺可真好,药丸搓得跟珍珠丸子似的。” “南大夫真善良啊,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将军的身体。” “南大夫好可怜,总是被人冤枉,却没人肯帮她。” “南大夫……” “兮月!” 江辞舟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何我罚你鞭子之后,兮家无一人为你求情?也无一人为你抱不平?” 兮月愣了愣,很快黯然伤神,“是啊,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莫非我是捡来的?可我娘说,我不是。” 他说完一脸呆愣,江辞舟看在眼里,无语在心里,索性一个点心塞进他嘴里。 “因为你这张嘴,总叫人忍不住手痒。” 兮月刚要吐出来,江辞舟连忙伸手打住,“不许吐,好好吃,别说话!” 江辞舟都这样说了,兮月哪里敢不从?最后只能将带榛子味的点心一一咽下,心底却叫苦不迭。 吃饱后,二人要继续赶路。 兮月拉紧缰绳,发出最后一声长叹,“真不知,那人是否还活着啊!” 话音一落,车内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榛子还没吃够?” 兮月立马闭嘴,扬起长鞭而去。 车内,江辞舟看着盒子的药丸心思微沉。 …… 昏睡中,南溪似又看到熟悉的药园,药场,还有那场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她在火堆里拼命地喊:“师父,你在哪?” “师兄,不要死。” “……” 火海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本来绝望得都要死了,可有一只手又将她拉了回来。 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却能看到烧成灰烬的药王谷,和一堆堆白骨。 她拼命大哭,拼命想要赴死,可身后那人却说,“你不能死,你得为我们复仇。” 她哭得歇斯底里,“是谁,到底是谁?” 恍惚间,她感受到那只手正从她脸颊上划过,她猛地拽紧那人的手,大喊,“告诉我,到底是谁?” “南大夫,什么是谁?” 南溪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刚刚不过是梦一场,她手里握住的,正是兮夫人刚刚伸过来的手。 她不觉失神,这种梦她可从未做过。 那年,她从昏迷中醒来时,身边只有守着她的江宴礼。 江宴礼曾说,那场火是意外,南溪从未怀疑过其中蹊跷,可现在,南溪一想到刘大夫死前那些话,她便觉得后背发凉。 她心想:有没有可能,那场火真的不是意外? “南大夫,你还好吗?”兮夫人又关切地问。 南溪惊得回神,连声道:“让兮伯母受惊了,我没事。” 兮夫人这才松一口气,命人端来一杯茶,道:“你刚刚做了好久的噩梦,快喝口茶压压惊。” 南溪应下,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喝茶间隙,兮夫人又让人准备洗澡水和换洗衣服,连声道:“你的头发衣服都汗湿了,等会儿泡个热水澡,驱寒舒缓一下。” 南溪垂眸看了眼一袭鬼衣,连连点头,“好,多谢伯母。” 兮夫人连忙摆手,笑道:“南大夫于我,于清平县都有恩,我们多关照一下你是理所应当,你何必这般客气?” 南溪笑叹:“伯母人真好,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为好了?” 不得不说,兮夫人的突然出现,确实给南溪很大的帮助。 江辞舟走后不久,兮夫人来狱中谢她救命之恩,南溪想到,眼下她只能拿兮夫人搏一搏了。 兮夫人是她发现的第一个热症病患,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独立医治的病人,更是唯一一个没有更换药方,没有中毒的病人。 兮夫人能痊愈,便可证明南溪的诊断是对的,至于外面那些病人身中奇毒,是因有人从中作梗。 兮夫人听后立马表示相信,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南溪没想到,兮夫人肯帮她,县令听后也爽快地选择信任,并配合南溪的计划。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南溪心里激动也感动。 “那就别总惦记感谢了,毕竟,你救了我,我也帮了你,算是扯平。” 兮夫人见她双眼红肿,略有失神,以为是尚未从噩梦中回神,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瞧你睡觉时一直在哭,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 南溪心头酸楚,第一次觉得胸口沉闷得很。 “梦到我差点死了,差点被人害死了。” 兮夫人听后心头一软,连声安抚:“你这几日受委屈了。放心,有兮家和县令在你身后,这件事一定会很快解决的。” 南溪心头一软,没有人知道,对她而言,这句话的分量何等沉重,足以让她再次振作,鼓起勇气一人抵万难。 兮夫人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道:“没想到,你这招装神弄鬼挺有用,竟真的抓到一些线索。” 南溪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我之前便听说,清平县百姓信鬼神,信恶鬼索命报复一类,再想到,大夫虽是救人的,但也会出现失手丧人命的时候,所以,一旦气氛足够,他们就算心正坦荡,也难免会有心虚失控的时候。” 说到最后,南溪忍不住失笑,“我也没想到,这个法子简单粗陋,却也有用。” 兮夫人连连拍掌:“那是你聪明,提前在酒水里下了一样东西。” 南溪含笑,“没错,若不是它,后面的戏未必能成。” 第53章 逃了 宴席上,被大夫们喝下的酒水里有一味药,此药无味无毒,但会让人易醉,易慌,易发软,甚至不易分清真假虚实。 南溪死后,在谋害之人看来,此次计划得逞,他便可放松警惕。 在看热闹的人看来,他们可以无所顾忌,肆意笑谈南溪误诊一事。 尤其是在县令和兮丰都在场的宴席上,当他们更加笃定此事完结时,这壶酒便能成为酒后真言的助力。 但最关键的,还是最后鬼神一计。 兮夫人笑道:“人若心中坦荡,怎会惧怕鬼魂索命?说到底,是那些大夫平日没少背后嚼你舌根,是刘大夫心虚,所以才会如此顺利。” 南溪点点头,脑中瞬间闪过褚老的影子。 虽说那晚褚老状态也不太好,但相较下来,他是最沉稳的,如此,是不是能说明他对她从无恶意? 可若如此,医书和解毒又怎么解释? 南溪正想着,就听到兮夫人继续叹道:“宴席之后,县中不少大夫都在议论,说刘大夫是因算计你才被鬼魂索命,封城查案是为了挽回真相,他们因此唏嘘好久,眼下城中有的热闹了。” 南溪心头一紧,城中的热闹她可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背后之人是在何处。 “全大夫可有被抓到?”南溪问。 兮夫人摇头,“尚不知情,老爷一大早就去铺子上了,你可以等他回来后,自己去问他。” 兮夫人捂住心头,啧啧叹道:“这次真是虚惊一场,刚开始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大将军倒是淡定,他走时匆匆,面色从容,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安危,我当时还跟老爷念叨,觉得他急于回京复命尚能理解,但没有任何交代就走,感觉似乎……” 兮夫人吞吞吐吐没说出那两个字,但语气里已经表明一切。 很快,她脸色一变,又自语一声,“可我现在一想,他这么做,莫非是早知道你留有一手?” “啊?” 南溪愣住,随即心中苦笑:他们哪里是早有通气?分明是江辞舟决定楚河为界,一走了之。 呵!走得这么心安理得,果真冷漠如他。 南溪没再去想他,全当是二人一笔交易结束,她的依靠从此落空。 想想不指望他也无妨,南溪当时能一人顺利逃离流放大部队,能屡次险中求胜,往后她即便不依附这人,兴许也能走很远。 南溪倏忽失笑,“他呀,是相信清者自清,相信大人清明,也相信兮家重情重义。” 唯独不是愿意信她本身,帮她这人。 兮夫人猛地拍手,欢喜道:“你们真有默契,说的话都一样。” 南溪又一声惊叹:“你说什么?” 兮夫人笑道:“将军临走前便说,清者自清,你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南溪失笑,他还挺自信,只是这种自信并不是认为她能解决。 南溪心口不顺,索性不再回应兮夫人的话题。 这时,下人进来道:“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兮夫人闻言起身,朝南溪笑道:“我不和你说了,洗澡换衣服要紧。” “好。” 南溪点头,然后起身沐浴更衣,又换了一身全新的男装。 她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在庆幸什么,她草草整理一下仪容,便出去了。 因为没能等到兮丰回来,南溪又坐不住,便和兮夫人寒暄两声,自行去了县令府上。 此时,县令正坐在堂上,身前跪着的,是前来汇报情况的官差。 县令满眼怒色,“才一个晚上,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到底是他太过狡猾,还是你们太失职?” 官差吓得面露惧色,“大人息怒,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再去搜。” “还不快去!” 县令刚一说完又叫住官差,命道:“增加追捕范围,城郊附近也不能放过。” “是。” 官差得到命令后连忙应好,转身而去。 南溪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样子,心道:看样子,刘大夫计谋得逞了。 南溪心思一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缓缓进门,朝县令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县令见南溪来了,连忙缓和一下脸色,前去相迎,“南大夫来了,你的身体现在恢复如何?” 南溪笑道:“多谢大人挂心,草民只是身心俱疲昏睡过去而已,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县令缓缓松一口气。 南溪笑问:“全大夫逃跑了?” 一提起这个,县令便心中来气,“昨日夜里,等我们的人追到他家时,他家便已人去楼空,之后我们又将县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他只是一个大夫,又不会飞檐走壁,哪里能跑得这么快?所以,本官在想,他会不会是提前逃走了?” 南溪摇头,否认道:“不,他是当晚听到信号后临时逃走的。” 县令微微一愣,“信号?什么信号?” 南溪回道:“大人忘了,刘大夫死前吹了一下竹哨。” 县令瞬间明白南溪的意思,蹙眉问:“你是说,他那晚不是在服毒自尽,而是在给人传信?” 南溪点头,“是的,此竹哨设计精巧,声音平缓却穿透性强,一般用于给同伴传信,但上面有毒,若要传信,必须先以死为志。” 南溪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种竹哨似在哪里真实见过,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晃神一瞬,迅速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继续道:“试想一下,倘若全大夫事先就逃了,刘大夫根本不必用这种方式传信,您觉得呢?” 经这么一提醒,县令瞬间明白,惊道:“你是说,他有可能还在城中,只是躲起来了?” 南溪想了想,应道:“官差封路的速度极快,他若要及时脱身,得需一个武功高深之人来接应他,所以,想看他是否尚在城中,不妨先搜寻一下屋顶上是否留有痕迹。” 县令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连忙命令身边人着手去办。 等到人走后,南溪便上前一步,又问:“大人,误诊一事牵扯颇多,不知您可有从大夫口中问出什么来?” 第54章 九掌玉竹 县令顿了顿,回道:“此事主要负责人原先是你,后来是褚老大夫,其他人都是照单子办事,所以,并未问出什么。” 南溪刚要神色黯然,就见县令眉头一变,又道:“不过,褚老似有话要对你说。” 南溪心头一动,正巧,她也有事要问褚老。 她连忙问:“他人在哪?” 县令回道:“在原先病区的药房里。” 南溪连声道:“那我即刻去找他,就先行告退了。” …… 炼药房里,褚老正在仔细研究各种药渣。 南溪上前唤了声,“前辈,听说您有话要和我说?” 褚老闻声放下手里东西,转过身打量着南溪,眼里有疑惑,也有意外。 “你来了。” 他省去所有招呼语和场面话,直接对南溪喃喃叹道:“没想到,你竟是对的。” 南溪微微一笑,“前辈终于肯信我了?” “兮夫人的病老夫清楚,所以,对你误诊一事,老夫深感抱歉。” 褚老拱手示意,眼里全是歉意和自责。 南溪连忙前去虚抬一下,好声道:“前辈,这不怨您,您不必自责,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找到奇毒根源,和抓住凶手才对。” 褚老收回手紧握,愤愤道:“没想到,竟有人拿几百个病人的命当做棋子,甚至拿我做刽子手,实在可恨!” “他最好别让官府找到,否则,老夫第一个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听这咬牙切齿的语气,南溪心情平复不少,沉声道:“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 褚老又看了眼药渣,叹息道:“可此事有些棘手啊!” 南溪愣神,问:“还是没有头绪?” 褚老点头,拿出问诊单和药方反复查看,“时候老夫研究过医书,上面依旧是说此毒确实是因误诊错服药而起,药方也是对症下药,可这服药需连服七日才能好转,十日才可痊愈,而事实上,他们服药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南溪:“原来,前辈早就觉得蹊跷了?” 褚老听后又一次面露愧色,“是老夫大意了,当时只顾着高兴,尚未想太多,可事后老夫看过了,这些药渣根本没有问题。” 南溪顺势查一番,心思微拧,“果然如此,看来对方精通药理,甚至懂各种奇毒啊!” 说到此处,二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全明的影子。 褚老喃喃摇头:“可老夫记得,全大夫学识尚浅,对医术研究并不深刻,更别说用毒,而且还是这种容易变幻和隐藏的奇毒了。” 按理说,全明没能力做出这种事。 南溪灵光一闪,惊呼:“莫非,此事是另一人做的?又或者,做这件事的不止有他一人?” 话音一落,二人都抽一口凉气。 若真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就变得诡秘复杂了。 褚老想了一会儿,转头问:“小南大夫,你不如先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谁?或者与谁争执过?” 南溪摇头,心里暗道:是他们吗?可他们并不知我在何处啊!就算是知道,他也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要她命。 毕竟,她是流犯,单凭私逃这一罪名,便能让人斩立决,何必动用整个清平县? 南溪长叹,一边说,一边思索,“在清平县,除了全大夫,我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口角,也想不到有谁想要害我了?” 褚老自语:“难道,真的是全大夫心生嫉妒,动了邪念?” 可一想到这件事的难度和全明的实力不匹配,褚老便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他搓搓微凉的掌心,叹道:“看来,只能得官府将人捉拿归案,严加审问,才能知道真相了。” 话虽如此,可南溪不想被动等待,她也坐不住。 南溪想了想,而后眸光一抬,问:“前辈,可否再将那本医书给我看看?” 褚老忽地想到些什么,连声应好,将医书转交南溪。 他道:“这是孤本,是老夫一次偶然机会得到的,因为珍贵,所以老夫从不让人去碰,你说残缺这页是有人替换了,那他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内容?” “残页遗失甚久,连老夫都不能确认其中详述,他却能从中做文章……” 褚老越想越心惊,下意识看向南溪。 南溪拧眉,注意力不在残页的内容上,因为她在这本书里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她沉思片刻,问:“前辈,这本书何人碰过?” 褚老回道:“这段时间老夫一直将它携在身侧,无人碰过,但老夫不能保证,不会有人偷偷拿去做了手脚。” 毕竟,南溪说过,残页上的文字笔迹是被人模仿的。 他清楚南溪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便又问:“这本书怎么了?” 南溪默了默,“这本书上似乎有一股很淡很淡的九掌玉竹味道。” 九掌玉竹? 褚老愣住,九掌玉竹是在边关才有的寻常植物,不会在清平县生长,更不会在这里出现,书上怎么会染上这种味道? 他难以置信,便将医书拿过来闻一闻,结果一脸蒙,“不对啊,老夫闻到的为何是烟熏的味道?” 因为天气寒冷,病人待着的地方会一直放着暖炉,所以,只要是有暖炉在的地方,不仅是医书,连每个人的衣服上都会被染上这种味道。 对啊,还有烟熏的味道。 南溪忽地想到什么,连声问:“暖炉里的炭灰可还在?” 褚老点头,“炭灰可药用,也可用作肥料,所以,这些日子所用的炭灰全都还在。” 南溪顿时激动不已,“快带我去看看。” 很快,褚老将人领到堆放炭灰的地方,南溪随意扒拉一下,果真看到尚未燃尽的竹叶。 褚老见状连忙拿起来闻一闻,顿时大惊:“这味道是九掌玉竹独有,怎么会?” 医书上的味道太淡,褚老只能察觉到烟熏的味道,但现在,他竟在灰烬里找到了九掌玉竹碎叶。 过去他忙于医治,并未留意周边任何气味,但现在他竟发现身边会有不属于本地该有的植物出现。 褚老猛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55章 这么听他的话 褚老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蹙眉问:“可就算这里真有九掌玉竹,那又能说明什么?” 南溪沉吟,是啊!这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她的直觉在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二人正想着,身后传来有人搬动木头的声音。 随着木头的移动,淡淡的檀木香流进南溪鼻子里。 南溪嗅了嗅鼻子,猛地回头,只见几个人正在搬檀木。 她猛地睁大眼,惊呼:“我知道了,九掌玉竹,檀木香,还有那几次所有人喝的红栀汤,三者聚齐方成毒,好精明的下毒手法!” 褚老一愣,瞬间明白其中关联。 三者分开并无毒性,可若聚在一起便会攻击热性体质,让残存在病人体内的热邪变成毒,而那碗红栀汤是完成下毒的最后一步。 等红栀汤被人体消化吸收后,脉象则会表现出错服药物后中毒的症状。 这三者凝聚形成的毒对健康之人和体寒之人无用,所以,出现中毒的全是热症病患。 褚老惊得直跺脚,“大意,太大意了!老夫怎么会忽视这么重要的部分,真该死!” 南溪连声安抚,“是下毒之人谨慎狡猾,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怨不得您。” 话虽如此,可褚老哪里能接受?他明明身在其中,明明可以及时阻拦,但还是差点毁了百姓的命。 不,他们的目标是南大夫,所以百姓们是棋子,并不会死。 “那解毒……” 褚老瞬间想到这一桩事,惊道:“此毒得需解药才能这么快恢复,可老夫并未发现药渣里有解药的成分啊!” “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解毒自然也是。”南溪叹道,“谁又知道,那人是用的什么方式解毒?” 褚老深表认同,“下毒高深,解毒无形,全大夫竟如此深藏不露,让老夫想到……” 他转头望向南溪,南溪也跟着瞳孔一黑。 “幽冥司?” 二人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南溪心头一紧,“前辈怀疑他是幽冥司的人?” 褚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头喃喃自语:“幽冥司以制毒为名,研制出来的奇毒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他们常以百姓身子为工具,反复研制和折磨,是不少人的噩梦。” “相反,药王谷谷主乃天下第一神医,门下学徒各个医术超群,他们是以拯救百姓于水火为目标,故而两方之间没少暗地较劲。” “可老夫记得,十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幽冥司被自己研制的毒药侵蚀,里面的毒师和毒药全部覆没,从此世上再无毒师出现,也没有大阵仗中毒事件的发生。” 南溪沉默,她幼时曾听说过幽冥司一二,但不知细节,更不知它和药王谷之间也有牵连。 她依稀记得,幽冥司消失后,世间奇毒少了,但罕见之症开始冒出。 有人说,是因幽冥司毒物太多,所以即便它毁了,毒物也未必能除干净,也有人说,是因工具人太多导致病变。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但无一人去验证。 南溪越想越觉得心惊,她道:“如果真如前辈所言,全明是幽冥司的幸存者,那便不难解释他为何听说我是药王谷的人后,对我所做种种。” 所以,如果幽冥司真有侥幸活下来的人,那药王谷那场火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南溪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证据证明药王谷死于人为,可自从来了清平县之后,她的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 南溪深吸口气,匆匆回神,“看来,全明此人,我志在必得。” …… 一连几日,官府依旧没有抓到全明,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县令刚发完一通气,下令官差继续扩大范围去找。 他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就算他有接应,就算逃离的速度足够快,也不至于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可他若尚在城中,又为何找不到人?” 南溪意外也着急,没想到全明竟这么耐得住性子。 她想了想,道:“大人,既然抓不到人,不如撤回官差,打开城门,咱们不抓了。” 县令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南溪回道:“我刚刚想过了,他是冲我来的,你们把大街小巷看守这么紧,叫他如何来找我?” 褚老瞬间呆滞,“你,你这是要以身为饵!” 南溪点头,沉声道:“他想要杀我,为此不惜动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所以这次,他知晓我尚未死成后,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不行,绝对不行!” 县令果断拒绝,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所以,自从南溪醒来后,他便让南溪从兮家搬到县令府上小住,身旁时刻有人暗中保护。 南溪连忙道:“只是让官差稍有松懈,并非彻底放弃而已,有何不可?” 县令认真道:“因为,这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大人。”南溪忽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可你们把人逼得这么紧,让他如何敢喘息,敢露面?” “再者,我是他最大的诱惑,我就不信,我若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他还会忍得住。” “这……” 县令欲言又止,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确实犯难。 他不惧怕残暴之徒,就怕对方始终不现身,也不露踪迹,让他心里黑得没底。 南溪又道:“大人,他是懂毒的,您这样保护我,不让他有出手的机会,难道不怕因此牵连更多的人?” “我……” 县令再次语塞,很快又脱口说道:“可本官答应过大将军,务必保护好你,绝不能让你有事。” 南溪瞬间呆住:“这是他说的?” 她怎么觉得,县令像是与她说了一句笑话。 县令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意地笑。 江辞舟确实从未说过,但县令觉得,从江辞舟的眼神里来看,他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 县心想:他与江辞舟甚是投缘,所以,做这件事自然要默契一些。 他轻咳一声,道:“南大夫,你可还记得,那日你从狱中出来,本官与你说的什么话?” 第56章 闹翻 南溪叹息,她当然记得。 那日,她在兮夫人的帮助下出狱后,县令便说,将军是因有事不得已先走一步,并非不管她生死,让她莫要生气。 南溪自然不会生气,也不会计较江辞舟离开的理由,因为南溪已经认清,为江辞舟这种人生气,完全是和自己过不去。 南溪失笑,“我当然记得,也明白你们是在为我担心,但我若不这样,大人可有更好的方法把人找出来?” 县令又犹豫了,南大夫说得没错,世间之大,想要主动找一个人不容易,但若是让一个人主动来找,难度便会降低许多。 思索再三后,县令心头一沉,朝身边人道:“吩咐下去,按南大夫说的去办。” 与这人交代结束后,他又唤来另外两个护卫,交代道:“你们两个,务必护好南大夫周全。” 最后,他在几人都走后,悄悄写了封书信。 …… 向南又百里,兮月看着手里的书信微微蹙眉。 江辞舟本不想理会,因为最近兮月总能收到飞鸽传信,他看书信时候的表情永远都是这样,但这次,江辞舟隐隐感觉兮月眼神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江辞舟犹豫一下,好奇地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兮月猛地回头,急道:“将军,南大夫有危险!” 江辞舟心头微微一颤,面上却镇定地问:“算计她误诊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哪里还有危险?” 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莫非,是流放官差追到她了?” 清平县里发生的那些事,可没有一件能逃过江辞舟的耳朵。 自从他们离开后,清平县的鸽子没少飞扑到兮月身上,净说些近日发生的事,准确来说,是南溪的事。 兮月读信时,江辞舟就在一边,他想不知道都难。 一开始,江辞舟是苦恼的,抗拒的,因为,他离开就是为了躲南溪,谁知人是躲掉了,消息却一个都没躲掉。 后来听得多了,他便像个听书人一样,盼着听下回故事讲解。 慢慢地,他开始惦记鸽子什么时候会再飞来。 兮月见他一脸淡定,瞬间更急,“将军,您记错了,死的那个不是凶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全明,不对,幕后之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江辞舟轻笑,他当然知道这些,也知道真正的背后黑手是谁,但他不能说。 “那就是又被官差抓到了?”他又问。 看到江辞舟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兮月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将书信递过去,“将军您自己看。” 江辞舟余光一扫,正好瞧见“以身为饵”四个字,他的心又绷紧了。 他拿过来打开一看,眼眸凝聚,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很快,他又展开眉头,“呵,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以身为饵啊!” 兮月愣住,“将军,这还不算危险!” 江辞舟将书信丢到一旁,平静地分析道: “倘若全明只是个懂毒的大夫,那南溪便可用医术对付他,倘若他尚有其他身份,或者身后有人,那南溪还有大人为她安排的暗卫,所以,她哪里危险了?” 兮月:“……” 这种危险都嗅不到,还是他认识的大将军吗?他怎么变得这么冷淡了? 虽说以前的大将军未必有多热情,但此时他眼里的光远不如从前了。 兮月纳闷:这次变化这么大,难道真是闹翻了,没戏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不管人家死活啊! 兮月看不透江辞舟的眼神,便一改往日风格,规矩道:“将军说得是,属下多虑了。” 他说完低头闷哼一声,“等着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戏了。” 然而,兮月不知道的是,江辞舟深邃的眼底已经闪出一瞬微不可察的慌乱。 江辞舟记得,书中南溪处理热症一事很顺利,就算是有波折,那也是刘大夫小打小闹,不足以碍事。 但现实是,热症被人算计成为误诊,南溪因此落狱,现在,南溪竟要拿自己引诱全明出现。 他心头绷紧:明明已经逃离她了,为何剧情线还在偏离? …… 这几日,清平县城门大开,负责搜捕的官差比之前少了不少,南溪会经常抛头露面,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全明出现。 正当众人困惑之时,城中一连发生好几起命案,县令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命案上。 这日,县令正在听仵作汇报尸体查验结果,忽有一人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城东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 县令惊地起身,“又有尸体,这是第几个了?” 那人回道:“大人,这是近日以来连续发生的第五起命案了。” 第五个。 嗖的一下,一股凉气骤然从县令脚底窜到头上。 县令急速回神,命道:“快,让仵作前去查验一下。” “是。” 片刻,仵作查验过后,连声回道:“大人,这人也是中毒死亡。” 又是中毒。 南溪心头一紧,也都跟着上前查验。 不久,她蹙紧眉头,道:“这人和之前几个一样,都是死于同一种毒。” 县令猛地抽一口凉气,转头问捕快,“之前发生的四起命案,可有查出什么?” 捕快摇头,“回大人,卑职查过了,每个受害人都是良民,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都没有仇人,没有债务,也没有与人发生过口角,所以,暂时没有头绪。” 县令脸色一僵,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望向南溪,问:“南大夫,你看……” 南溪脸色同样阴沉,她观察几人尸体,喃喃道:“几人都是死于中毒,且此毒离奇,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 她猛吸一口凉气,叹道:“所以,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得到南溪的答案后,县令立马问另一个官差,“可有发现全明的踪迹?” 官差摇头,“大人,城中一切太平,没有任何发现。” “可恶!” 县令眼底忽地怒色肆意,“本官本以为,他会对你下手,没想到竟是这些百姓,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57章 拿他没辙了 “大人没看出来吗?他这是在警告,又或者,是挑衅。” 南溪心思微拧,“不过,如此也能证明,他从未离开过清平县。” 县令顿时又气又恼,他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来回踱步,“在本官眼皮子底下下毒却不被发觉,可见此人不容小觑。” “清平县不能再死人了。”他忽地驻足,急声问:“南大夫,你医术好,你可有应对的法子?” 南溪收回手,摇头叹道:“太难了。” “我的意思是,想要应对他的毒不难,但他下手目标随意,手法也多样化,城中人太多,咱们又不知他在哪,所以防不胜防。” 她说完心思微沉,不经意联想到幽冥司。 县令听后忍不住要爆粗口,“这么说,本官是拿他没办法了!” 这时,仵作忽地呈上一张纸条,道:“大人,死者身上有留言。” 县令一顿,连忙问:“上面写什么了?” 仵作看了眼,脸色骤凝,“大人,上面说,想要见他,就让南大夫一人前往乌山庙。” 县令听后刚要下令前往捉拿,就听到仵作又道:“上面还说了,他若见到除南大夫以外的人前往,就拿全城百姓的命陪葬。” “这……”县令脸色瞬间凝滞。 南溪擦了擦手,爽快道:“好,我去。” “南大夫。” 县令下意识要阻拦,可想到随时都会丧命的清平县百姓,他又顿住了。 沉吟片刻后,他又咬咬牙,道:“你可知道,乌山庙周边一马平川,连个埋伏围击的地方都没有,你若一人前往,怕是有去无回。” “大人,不好了!” 又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县令的话,“城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县令瞳孔一缩,接下来的话瞬间冰冻在喉咙里,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僵硬了。 “又死人了!” 县令气得胡子直抖,不用去看也能猜到,这人的死一定又是全明干的。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转眼望着南溪,一脸复杂,“南大夫……” 南溪明白县令的顾虑和为难,她点点头,道:“大人,我们在明,他在暗,眼下没得选。” 县令:“……” 他死死握紧拳头,心有不忍,可确实没得选。 南溪却松开眉头,微微一笑,“放心,我会对付他的。” “你?”县令蹙眉,难以相信,“你只是个大夫,又不会功夫,你如何对付他?” 南溪指了指脑袋,笑道:“用这个。” 县令睁大眼:“这” 县令不放心,可想到南溪醉酒扮鬼一事,再看她一脸笃定,便问:“莫非,你有主意了?” 南溪应道:“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所以,只能见机行事。” 县令心头愧疚,但也无可奈何。 他道:“虽说乌山庙附近不能藏人,但我们的人会在最近的位置伺机而动,护你周全。” 他说完,又递给南溪一把匕首,道:“这把匕首便于携带,你拿着用来防身。” 南溪看了眼,摇头说道:“我是大夫,关键时候未必能把匕首用到极致,所以,给我一些银针就好。” …… 乌山庙。 南溪刚靠近乌山庙十几米,便听到里面有人呜咽的声音。 她心头咯噔一下,忽地冲进庙中。 只见她见十余个男人被囚于笼中,他们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双唇青紫,一眼便知是中毒了。 南溪吓得心头一紧,连忙过去查看。 “别怕,让我来看看。” 她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刚要诊脉,这人忽地扑过来猛咬她一口。 紧接着,一帮人瞬间变脸,一个个像是寻到猎物一般,都眼冒火光,疯了一般扑过来撕咬。 南溪大惊失色,连忙不顾疼痛地抽出胳膊,惶恐后退。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厉阴寒的声音。 “小南大夫,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可喜欢?” 南溪吓得陡然一颤,连忙回头,只见全明一身褴褛,蓬头垢面,唇齿间的笑透着刺骨的寒。 她下意识绷紧全部神经,厉声问:“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全明森然笑道:“既是为你准备的见面礼,当然是要投其所好了。” 南溪眉头一皱,“你对他们下毒了?” 全明不语,可脸上的邪气却说明了一切。 南溪紧握拳头,怒道:“你简直丧心病狂,你让我一人过来,却对这帮无辜之人下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全明依旧大笑,用最温柔客气的语气,说最森然可怖的话。 “我说了,是送你的见面礼。” “小南大夫,你不是挺厉害的吗?那你就试试为他们解毒好了。” 他缓缓上前,在南溪身旁客气地做了个请字。 南溪拧眉,摸不透他究竟是何意。 她默了默,带着疑惑朝铁笼走进,可她刚一靠近,那些人便朝她疯狂扑来,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南溪吓得一惊,连忙停下脚步。 看着他们如同丧尸一般的模样,南溪似乎看到,铁笼打开后,她被这些人撕咬成粉碎的场景。 她僵在原处,一时想不出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又该如何应对。 准确来说,是她的脑子已经无法安心思索了。 不知何时,一股寒气喷在她的身后,“南大夫遇到难处了?” 南溪惊得回神,她猛地转身怒视,“解药呢?” 眼下的情况已容不得她仔细问诊,唯有解药才来得快。 “呵,竟真把你难住了。” 全明展眉,一脸得意,“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啊!” 南溪愤怒至极,趁他大笑之时伸手朝他某处穴位猛扎一下。 全明蹙眉,很快拔出银针,冷然笑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妄想用一根银针弄倒我?” 南溪顿时蒙了,“你,怎么会?” 全明扬起银针摇晃,笑得失常,“我练毒多年,身上的穴位对银针早就有了免疫,所以,你别想用这招治我。” 南溪愣住,所以,她拿他没辙了? 她定了定神,问:“你费尽心思让我一人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给他们解毒?” 第58章 你输定了 “当然。” 全明顺手扔掉银针,笑得诡秘,“不过我相信,你最终肯定会求饶的,因为我不信,我会一直输下去。” 南溪感觉要被这句话绕晕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全明是在和她叫板啊! 她再次心头一松,暗道:只要这人不是一心让她必死,那一切就会有转机。 想通这一点后,南溪不再紧张,而是展眉一笑,慢慢地,她的笑声开始变大,好似听到一个很大的笑话一般。 全明愣住,困惑道:“你笑什么?” 南溪不回应,她全当没听见继续冷然大笑。 全明顿时恼了,他一掌抓住南溪,凶道:“我在问你,你笑什么!” 南溪丝毫不畏惧,笑眼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这一刻,全明敏感的神经瞬间被刺痛,他反问:“你不信我会赢?或者,你认定你不会向我求饶?” 南溪望着他,依旧笑意不减,不说半句。 全明瞬间炸毛,他紧拽南溪的手臂,厉声道:“别以为解决掉热症,识破我的毒就厉害了,我敢确定,这次你肯定无解。” 南溪骤然止住笑意,她两眼扑朔迷离,有服软的意味,但又有几分挑衅的感觉。 可是,全明只看到服软的这一层,他一脸自傲地笑道:“知道此事棘手了,是吗?” 他松开手,冷声道:“我劝你,趁早认输吧!这样你还能保命。” 南溪问:“什么意思?” 全明得意地说道:“因为,你若承认你输给我了,那我就不和你玩这个了。” 南溪满脸问号,等他继续说下去。 全明见她这般,脸色越来越得意,道:“你若当真拿他们没办法,那我就换一个,改成看你玩游戏。” 他缓缓后退,而后跳到高台停下,只手拉住绳索大笑:“南大夫,你不是想要解药吗?你,就是她们的解药。”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感觉到不妙。 他又笑:“南大夫,这是我研制多年的成果,他们的毒,只有第一口女人的血才能解,并到女人血脉亏空时,才可好转。” “对了,他们已经记住你血液的味道,你就算跑再远,也摆脱不掉的。” “所以啊!这一次,我注定会赢。” 南溪呼吸一滞,这才感受到手臂上的伤分外刺痛。 说白了,他是铁了心要玩她的命。 疯子,没想到表面和善的全明竟是个癫狂至极的疯子。 南溪浑身悚然,她咬紧牙关,沉声问:“你是幽冥司的人?” 话音一落,全明的笑声戛然而止,“哼!我若是幽冥司的人,你哪里能活到现在?” “你不是?”南溪蹙眉,“那你为何要对付我?” 全明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南溪更加不解,“那人是谁?我怎么惹他了?还有,你是奉命而为,是不是?” 全明被问得烦了,脸色忽地来了个大转弯,“你问得太多了。” 他忽地一下拉扯着绳索,与之牵连的铁笼开始摇晃,里面的人瞬间蠢蠢欲动。 南溪心头一紧,这些人已经被毒控制得失去理智,倘若被放出来,她就算有八条腿也逃不掉。 她连忙大喊:“等等,你想清楚了,放了他们,你就输了。” 全明拧眉,“你说什么?” 说话间,全明手掌一松,铁笼坠地,几人又落回到笼中。 南溪暗暗舒一口气,道:“你不是一心想要赢我吗?但你若打开牢笼,他们便会得到解药,既然他们得到医治了,可不就是你输了?” 全明愣住,“胡说八道,这也能算我输?” 果然,输赢是他的致命点。 南溪倏忽大笑,“只要中毒之人能解毒,那便算你失败,管她是用什么方法!” “你……”全明瞬间被刺痛,“我不管,我这次肯定不会输的。” 南溪一字一顿地道:“可是,行医成功与否从来不是大夫说了算,而是以病人的感受为准,所以,我只要奉献生命,那你就输了。” 这都是什么逻辑? 全明脸上一黑,怒声喝止,“你闭嘴!” “不,我偏要说!”南溪越来越带劲,“我告诉你,你不仅这次会输,下次也会,你这辈子都不会成功的。” 全明脸色骤然更沉,他彻底松开绳索,急速奔到南溪身前,一掌掐住她的脖子。 “我都说了,我会赢,一定会成功,肯定会的。” 南溪被掐得脸色瞬白,她猛地喘息,艰难道:“杀了我就能赢了?呵,愚蠢!” 全明气得脸色涨红,“你说什么?” 南溪斜着看他,喘道:“稍微刺激一下你就动怒,这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你不是蠢,是什么?” “你!”全明瞬间语塞,两眼却如火山一般,猩红的随时都要爆发。 多少年前,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说他蠢,说他自负,说他容易被影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成功。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竟在一个小辈嘴里听到了同样的话。 多少年前的伤痛在这一刻再次唤醒,他愤怒,但只是猛地瞪了一眼,就把南溪猛地甩开。 因为,他不想再听到有人说他的情绪容易被影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南溪被摔得闷哼一下,整个人头晕目眩,感觉胃里的东西都要被吐出来了。 她缓和好久才回过神来,大口喘气道:“我刚刚还没说完呢,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这辈子都不会成功吗?” “因为这世上,最厉害的毒全都出自幽冥司,你既然不是幽冥司的人,那你的毒便永远做不到第一。” 全明正怒火中天,但他还是尽可能隐忍道:“哼,谁说我不是了?” 南溪瞬间捕捉到有用信息,连忙问:“你说什么?” 全明话锋一转,又道:“幽冥司消亡多年,他们的毒也跟着消失了,所以,我如何不能成为第一?” 南溪闻言眼珠一转,笑问:“那你上面的那个人呢?” “他既然能指使你做事,必定比你厉害,所以,有他在,第一未必是你吧?” 第59章 惹了不该惹的人 “哼,他呀!” 全明刚一张嘴就忽地反应过来,他厉声喝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我不是……” 南溪话未说完,就被全明再次掐住后颈,并将她拖到安全一角,并留意到四周无人追来时,方才松手。 然而,不等她缓口气,她的脖子又被人拎起来,窒息感包裹全身。 全明冷着脸,哼道:“别以为耍花招就能躲过一死,我告诉你,你躲不掉的。” “我本来是想在你死前陪你玩一把游戏,但你不愿意,那就直接上路吧!” 他手臂缓缓上移,狰狞含笑:“放心,我是不会输的,也不会给你机会让我输的,哈哈!” “咳咳……” 南溪不停地掰动他手臂,可她是女子,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她一边挣扎,一边道:“我……可以……咳咳……帮你做……咳咳……做到第一毒师。” 全明顿住,“你说什么?” 感受到脖子终于舒缓一些后,南溪连忙缓口气,道:“我有幽冥司的制毒方子,你想不想要?” 全明哼笑:“幽冥司的一切在十几年前都毁了,你怎么会有?” 南溪喘息道:“这个方子是我师父在幽冥司尚未覆没之前意外得到的,偏巧我记得里面的全部内容,现在,我想用它和你做一笔交易。” “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你信不信,那就看你怎么选了。” 她说完忽地闭眼,两手自然落下,摆出一副任由对方厮杀的模样。 全明见她这般,开始半信半疑,“你真有幽冥司的东西?” 南溪睁开眼,认真道:“你精通毒术,我哪里能骗得过你?” 这话确实在理。 全明终于将南溪放下,他扭动手腕,厉声问道:“方子上的内容是什么?” 南溪半身撑在地上,喘息道:“里面的内容很多,我若就这样说了,你能记得住?” 全明死盯着她,冷声道:“先说一两个,让我看看是否属实。” 南溪无奈,只好说了两种毒和它的配方。 其实,这是她所了解到的为数不多的两个品类。 全明听后戒备心放下不少,“还有呢?” 南溪紧拽掌心,叹道:“我说过,我想做交易,自然不能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说完。” 全明白了眼,轻哼,“若要以此来换你的命,我告诉你,不可能。” 南溪摇头,“我不换命,我只想知道,害我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害我,甚至为了害我不惜搭上那么多人的命?” 全明冷着脸,“你的问题太多了。” 南溪倒是不挑:“那你能回答什么?” 全明默了默,回道:“我只能说,是你运气不好,蹚了清平县这趟浑水。”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溪眼珠一转,眉心紧锁,“难道,清平县的热症是你弄出来的?” 话音一落,南溪的心瞬间揪紧。 她其实一直很困惑,热症病毒早在十年前就消亡了,这次为何会出现在清平县? 南溪早就想追根究底的,但因近日波折太多,整个清平县经过消杀和整顿后尚未有人再次感染,她便暂时将这个疑问放下了。 她接着道:“此症源于提炼出的一种热毒,研制此毒的人早就被正法,他人无从知晓其中细节,倘若这次风波真是你做的,那十年前那次……” 南溪欲言又止,看着全明眼角的邪气愈发浓郁,她忽地心头一颤,惊呼:“所以,这两次都是你干的?” 全明听罢眉眼微扬,眼神里仿佛装满了危险与阴谋。 他缓缓拍掌,冷笑道:“呵,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南溪忽地咯噔一下,喉咙发紧。 全明忽地扭头,继续笑道:“十年前,是我研制出热症的毒药,也是我在宁安策划了一场玩命的游戏,不过可惜,这个游戏居然被你师父毁了。” 说到此处,他笑意微凝,看南溪的眼神满是怨愤。 “他不仅毁了我的游戏,还毁了我的脑子,让我大脑受损,记忆全无,害我反复试验多年才想起一丁点制毒的记忆。” 南溪猛抽一口凉气,“所以,整个清平县不过是你的第二个宁安?” “没错,他们都是我的试验而已。” 全明忽地眼眶猩红,他猛地一掌掐过去,怒道:“十年前,你师父毁了我的计划,十年后,你小子又来惹事,你师徒二人真是讨厌得很。” 南溪被掐得脸色涨红,她紧蹙眉头,喘道:“可我记得,那年所有人都死了,你怎么会?” “哼,我心有不甘,怎么能死?” 全明越说越激动,“我要活着,要重新振作,要捡回我过去的成果和荣耀,可偏偏那姓刘的没用,连栽赃算计这种事都做不好,死了是他活该。” “姓南的,你说你走哪不好,非要来这儿,既然你被我撞见了,那我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南溪被掐得不行,“可你……不是说,我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你才会如此?” “哼,你毁了我的计划,和招惹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全明越说越失控,手掌力度越来越大。 南溪感觉不能呼吸了,她拼命拍打全明的胳膊,急声道:“毒药,毒药你不要了吗?” 全明怒色一收,这才放开她,哼道:“姓南的,这是你师徒二人欠我的,你最好一字不漏地全部说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丢到铁笼子里去。” 南溪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脑子里不停的在想:他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和药王谷恩怨有关? 全明见她不语,厉声喝道:“姓南的,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南溪缓缓抬眼,道:“你说,你大脑受损休养了好多年,记忆损伤不少,那我若全部说出来,你能记住?” 全明气躁,“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操心,快说!” 南溪笑道:“全大夫,我是好心为你着想啊!你难道想让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再次失去吗?” 全明一脸疑惑地望着南溪,“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第60章 败给心软 南溪伸手指向废旧烛台,笑道:“那里有废旧的香纸,你可以将就一下,但你若不愿,我不勉强。” 全明心有顾虑,但看到南溪一脸平静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记下配方的诱惑。 他起身哼道:“我警告你,你别想耍花招!” “放心,做交易我是认真的。” 南溪点头,在他起身去拿东西的时候,她打开掌心,看着里面的竹哨微微一笑。 这是刚刚南溪挣扎时,意外从全明镯子里的一处机关里得到的。 她从进来时就观察过了,此地封闭,只有一个出入口,一眼便知是全明专门为她选择的囚笼,好在这里没有陷阱和机关,也没发现有同党。 南溪也发现,全明身上有多种新奇古怪的毒药,她不放心,所以才没有和全明来硬的。 眼下竹哨在手,全明是没机会传递信息了,但她可以。 她背靠墙壁,缓缓朝门外移动,两眼时刻留意全明的动向。 然而,就在她的手刚要摸到大门时,脚下忽地绊到什么东西,发出一阵碎响。 全明猛地回头,见南溪欲要逃离顿时怒了。 “哼,想跑!” 南溪见他奔来连忙放出炸响信号,而后拔腿就跑。 可不等他顺利地跨出大门,全明便一掌将她拉回,然后扔进废墟中,怒道:“你竟敢耍我!” “姓南的,我警告过你,你是躲不过一死的!” 南溪痛得闷哼一声,抬头见全明就要把她关进庙中,她顿时慌了。 她连忙起身,在大门紧关的一瞬间扑过去,二人因此不慎摔跤,南溪也不忘趁机抱住他的小腿。 “我若躲不过一死,那你也休想躲过!” 全明握紧拳头想要骂人,抬眼却看到门外尽头乌泱一片,他愤然猛地一蹬脚,怒道:“你放开我!” 然而,南溪好似铁链一般将他牢牢捆住,无论全明如何打她,如何踢她,如何挣扎都没用。 全明急眼,正当他准备用毒时,看到铁笼上的绳索在门的牵引下打开,数十个男人瞬间朝这边扑来。 他倏忽一下,得意地笑了,“哈哈,你有救兵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是救兵来得快,还是这些男人吸血吸得快!” 南溪闻声回头,看到如丧尸一般的男人涌来时,顿时后脊一凉,整个人都蒙了。 分神时,全明忽地一下将她踹进门内,然后锁上大门。 南溪吃痛起身,刚要出逃,却被这些人团团堵在一方,她无处可逃。 “不要,不要过来!救命——” 她疯狂大喊,可等不及外面的人赶来,这些嗜血之人便疯了一般涌来。 南溪顾之不及,只能往高处攀爬,可这些人依旧穷追不舍。 慌乱间,不知是谁打翻了炭火盆,弄得烟雾缭绕,呛得每个人都不得已原地咳嗽起来。 眼看屋里的火就要燃起来了,南溪连忙大喊:“火,要着火了!快灭火啊!” 可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他们一边咳嗽,一边追赶,弄得木头乱滚,本来不大的火势,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猛了。 南溪无语,她是看出来了,他们眼里只要她,没有火,根本意识不到当下的危险。 她抬眸望向梁上小窗户,那里是眼下唯一的出口了。 南溪一鼓作气向上爬,可一道房梁断裂声,让她彻底跌落,陷入恍惚。 她张合着眼,火光中,隐隐看到不少身影冲她而来。 南溪眸光涣散,深感无力,“不是吧,我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转眼间,浓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隐约看到那些男人似火球一般朝她滚来,但很快又被另一个人一脚踢开。 很快,她感受到身子被人从梁下抛出,窝进温暖一角。 南溪恍惚睁眼,似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江辞舟?不,不会是他。 她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脸,摇头哼道:“真是讨厌,怎么都要死了还能想到他?” 这话说完,南溪将头一歪,整个人都晕过去了。 江辞舟看着怀中的她,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重击一般,难受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抱歉,我不该抛下你的。 江辞舟一边抱着她逃离火海,一边默默懊悔。 等他跑出来时,身后的火映红了半边雪天。 这时,一行官差刚追回全明停下。 为首的官差连忙抱歉道:“将军恕罪,是我们营救来迟,让她受伤了。” 江辞舟脸色阴沉,想安慰官差说,“没事,抓人要紧”,但他看着手里受伤的人,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辞舟也想要训斥,但他是将军,是小叔,是一个局外人,他似乎找不到可以训斥县衙官差的身份。 无奈,他只能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兮月看了眼南溪,紧张地问:“将军,她怎么样了?” 江辞舟终于张口,“我们走。” 他说完就抱着人往前走,路过全明时,他瞟了眼,一股杀意瞬间夺眶而出。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江辞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他将人趴在榻上,只见她背上脚印斑驳,看痕迹和衣服便能猜到,全明对她是下了死手。 再看她脸色,脸颊苍白,两眼红肿,唇角干裂,衣服上好几个地方都烧出了破洞,天知道,当里面着火时,她是有多害怕,多绝望。 江辞舟眉头更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 为了能离开这儿,为了强迫自己稳住内心,逼自己做到不插手,他竟选择用抛弃的方式,让一个女人来面对这一切。 他虽是看戏人,但也是男人,是将军,是知情人,怎么可以做到这般……冷漠自私。 何况,她救过他,即便到最后,还是给了他第三疗程的药丸。 离开的路上,兮月虽没有劝说一句,但他的书信和叹息都在表明心思。 江辞舟本来以为自己即便听到这些消息也可以忍住的,但他没想到,他还是失败了。 所以,这些日子的隐忍和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心软。 他僵在这儿,说不出心里是在欢喜还是发愁。 第61章 不会再理我 江辞舟默了默,朝外面喊道:“兮月,停车。” 兮月一手拉住缰绳,“将军,怎么了?” “没事,在外面守着。” 兮月点头,下一瞬,便从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药粉味,兮月知道,这是将军在给人上药。 江辞舟小心翼翼地撒药粉,南溪身子每抽动一下,他的心也会颤动一下,仿佛疼的那个,是他自己。 事情结束后,江辞舟掀开车帘,道:“上药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兮月点头,“将军,您这次救了她,应该能和好如初了吧?” 江辞舟沉默片刻,摇头失笑,“她的伤不少,依我看,这次之后,嫂嫂怕是很难再理我了吧!” “怎么会?南大夫不是这种人……” 等等,嫂嫂? 兮月瞬间瞪大眼,“将军,您是说,南大夫是江家大夫人!” 兮月不敢相信,他猛地回头,却见江辞舟早已放下帘子,回了车内。 “走,回县衙。” 兮月连忙回神,应了一声“哦”,开始策马扬鞭。 他一边驾车,一边默默思忖。 难怪将军会绕道通州,会救她,会害怕暴露心思,原来,南大夫是他嫂嫂。 顷刻间,以前那些想不通的节点,这会儿全被他想得明明白白了。 可怜兮月从不关注这些细节,江辞舟也从未在他面前唤过一声嫂嫂,以至于他不知彼此关系,白白挨了一顿屁股痛。 兮月突然有些难过,有种过去为二人的付出全都付诸东流的失落。 但更多的,还是为大将军感到伤怀。 他心道:那是兄嫂啊,这局大将军如何能破? …… 县令府上。 县令见南溪回来时浑身破洞,又昏迷不醒,他顿时慌了,“她,她怎么了?” 江辞舟回道:“乌山庙不慎起火,她受伤了。” “失火?受伤!”县令心里咯噔一下,“本官这就让人去找大夫。” “不用了。” 江辞舟连忙拒绝,“我已在回来的路上,找大夫上过药了,先让她好好休息!” “这,那就好。” 县令一脸紧张又心慌,“大将军,本官也不想让她这样,只是城中不断出现命案,实在没办法,只能……” “你,应该不会怨我把她交出去吧?” 江辞舟微微一笑,“这件事怎么能怨你?要怨只能怨全明太恶毒,太没人性了。” 他说完语气一顿,又道:“近日清平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惊动了知府张大人,他会插手审理此案,所以全明不能死。” 县令点头,“此事县衙已经收到消息了,你放心,本官会命人好好看着全明的。” 二人说完纷纷望了眼南溪,只见身子不动,可眉头紧蹙,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江辞舟心头一紧,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或许是与全明争斗时太拼命,后来又是爬房子,又是摔跤受伤,她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竟一口气睡了一天一夜。 等她醒来时,旁边有个婢女正在伺候。 她猛地起身,却又因身后的疼痛不得已趴下。 “我这是没有死?”南溪咬牙喊道。 婢女连忙过来,好声笑道:“南大夫,你没死,你是背上,腰上受了伤,大夫说,休息几日就会好了。” “大夫?”南溪心头一紧,下意识环住双臂。 她的事情尚未完成,若是这会儿被人识破女儿身,那回京的路就难走了。 婢女回应道:“是啊,这是大将军送你回来时,他亲口说的。” 南溪心头一颤,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护国大将军江辞舟?” “嗯。”婢女很自然地说道,“知府大人也来了,听说是因为近日清平县热症一事,还有六条命案,他们应该是要商议如何判决那个恶魔。” 南溪原本还在困惑江辞舟居然会走回头路,但听到后半句后,她瞬间把这个疑惑掩盖过去了。 她垂眸凝思,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事情捋了一遍。 她记得,全明说过,两次热症都是他研制出来的毒物,他还说过,他的上面还有人。 一时间,南溪又想到药王谷被火覆没一事,如果这不是意外,那全明很有可能就是查明真相的突破口。 南溪连忙撑着起床,却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撕拉一声。 婢女连忙将她扶回到床上,安抚道:“南大夫不要乱动,大人说了,他会帮你讨回公道,请你安心休养。” 南溪自然相信这些,但是,在真相尚未查清之前,全明还不能死。 她连忙拉住婢女的手,问:“大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审理此案?” 婢女目光躲闪,摇头说道:“奴婢不知。” 南溪立马看出不对劲,真诚道:“他是我仇人,是陷害整个清平县的疯子,我劝你和我说实话。” 婢女抿唇,江辞舟曾有交代,南大夫若是醒了,便什么都不许说,先让她好好养着。 所以,婢女只能拼命摇头。 可偏偏南溪已经看透这一切。 她没有说话,而是强撑起痛意下床,直奔屋外。 婢女顿时慌了,连忙跟在后面大喊:“南大夫,别乱跑,你还伤着呢!” 南溪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只想在全明判罪之前,问清一些事。 等到她跑到衙门前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正坐堂上的是知府大人,江辞舟和县令则坐在一侧。 目光横扫间,只见全明正跪在堂前,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张状纸。 看这样子,审理流程像是已经走到最后了。 只见知府大人厉声喝道:“罪人全明,研制毒药,谋害百姓,之后又栽赃嫁祸,陷害无辜,杀人如麻,眼下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全明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在乌山庙时的癫狂神态。 他沉声道:“草民知罪,无话可说。” 知府当即点头:“好,既然如此,本官判定……” “大人,慢着。” 顷刻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南溪拖着身子吃力上前,艰难地问:“大人,此事尚未了结,万不可轻易结案啊!” 第62章 审理 这话一落,众人纷纷望向她。 张大人闻声蹙眉:“你是何人?” “大人,他是下官提到的小南大夫,此次清平县热症,和顺利抓获全明一事,就属小南大夫功劳最大了。” 县令说完起身,转头望向南溪,“南大夫,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跑来这儿了?” 南溪回道:“多谢大人关心,但此事关乎百姓安危,草民不得不来。” 江辞舟心头一紧,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他担忧地看了眼南溪,又余光扫一眼张大人,只觉得对方眸光闪烁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张大人挥手示意官差放行,让她走到公堂认真打量起来,“你就是他人口中的大功臣。” 南溪拖着疼痛的身子上前,道:“是他们过誉了,草民是尽大夫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不敢居功。” 张大人没接话,又问:“你刚刚说,此事尚不可结案,此话何意?” 南溪说道:“他是幽冥司的人,所以,不能轻易结案。” 幽冥司!! 堂外百姓瞬间哗然,个个面露恐惧之色。 “幽冥司?” 张大人若有所思,“本官记得,幽冥司早在十几年就已斩草除根,尚无余孽,你说他是幽冥司的人,你可有证据?” 南溪沉声道:“回大人,近日几起命案,城中热症一事都是用毒使然,事后草民研究过,此毒配方正是幽冥司的习惯和方式。” 全明闻言顿时大笑,“哈哈,姓南的,你可真看得起我。” “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用药左右不过就是那几种方式,凭什么过去幽冥司的人能想到,我就不能?” 南溪扭头与他凝神对视,“因为幽冥司的毒变幻多样,使用的药材也大多是罕见之物,寻常人很难想到这样匹配。” 全明轻笑,“可我是第一毒师,从来不是一般人。” 呵,可真会给自己扣高帽子。 南溪哼道:“你别忘了,你亲口说过,你是奉命而为,即使奉命而为,那便证明此事尚未完结,自然不能轻易结案。” “虽说我是奉命而为了。” 全明回头,朝知府大人坦率道:“大人,我做事向来磊落,从不屑于隐藏身份,您可别被她骗了。” “还有,热症一事全是我一人而为,没有任何人指使,今日载到在大人手上算我倒霉,你要杀要剐,爽快点!” 南溪瞬间急了,“不对,在乌山庙的时候,你说你分明是受人指使。” 全明又笑,“姓南的,谁能证明我说过这句话?” 南溪:“……当时只有你我两个正常人,还有几个不正常的全都烧死了,怎么证明?” 全明哼道:“既然无人能证明,那你就是胡言乱语,姓南的,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连我想要死都拦着?” 南溪不想和他再说废话,转头望向知府大人:“大人,幽冥司曾残害百姓无度,倘若今日就此作罢,那便是纵容背后之人继续嚣张,实在后患无穷,还望大人三思。” 张大人拧眉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县令想了想,连声迎合道:“大人,倘若此事是真,那便不容小觑啊!” “那若不是真的呢?岂不是在给他机会,继续下毒害人?” 张大人忽地张口,低声喃喃,“再者,倘若幽冥司尚有余孽,为何十几年来,四海之内都没有任何百姓任人鱼肉的消息?这不合常理啊!” 他说完,转头望向江辞舟,“大将军,你认为呢?” 这话一落,南溪倏忽转头看着江辞舟,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认真看着这人,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已经无所谓江辞舟是何反应。 江辞舟抬眸,正巧与南溪投过来的目光对视。 此时,冲进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身上的伤是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江辞舟收回目光,平静提醒道:“大人忘了,我只是来旁听的。” 呵。 南溪微微勾唇,同样冷漠且平静地转过头来。 江辞舟又道:“不过我相信张大人,你舟车劳顿奔赴此地,肯定是为守护百姓安危而来的。” “那是自然。” 张大人招牌式地笑着,心里已然猜透江辞舟的意思。 他朝全明厉声质问:“堂下之人,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从实招来。” 全明一脸无辜,“大人,我都说了,此事是我一人而为,无人指使,也没有同党,你为何不信?” 他说完又一脸阴笑,“大人何不问问南大夫,幽冥司早已消亡,她却以此妖言惑众,到底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如水了,还是偏要在我死前再给我一刀?” “我妖言惑众?呵,那也比放纵幕后之人肆意妄为得好。” 南溪竭力撑起身子,执着道:“大人,他就算不是幽冥司的人,那也是受人指使,草民这就证明于你看。” 她说完就要摸藏在身上的竹哨,可她这才想起,竹哨似乎被她弄丢了。 张大人见她动作僵硬,便问:“南大夫,你要如何证明?” 南溪呆住:“我……我把竹哨弄丢了。” “竹哨?”张大人眉头微动,奇怪地看着南溪。 “大人,此竹哨非同一般,吹响它可以联络同谋,可惜此物被我不慎弄丢了。” 南溪点头,转眼急声道,“草民所言绝对是真,您若不信,不妨让人去乌山庙寻找此物,再试探一二便知真假。” 张大人蹙眉,“眼下乌山庙已成废墟,你说的那个东西怕是找不到了。” 他叹了叹,但还是命人前去碰碰运气。 事后,他又道:“此事尚有疑点,先将罪犯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紧接着,全明便被衙役再次押回大牢,路过南溪时,他轻轻一撇,露出一丝森然得意的笑。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总觉得这种笑瘆人得很。 一转头,她又将目光落在公堂之上。 这么快,审理就结束了? 南溪不觉恍然,她明明能感受到敷衍,可整个流程下来,她又找不到一丝错处。 她不禁打鼓:这次,能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第63章 替他背锅 张大人虽是草草退堂,最后却还是不忘前来安慰南溪。 “南大夫,你有伤在身,还是养伤为重,至于全明这个案子,本官定会给所有人一个答复,你就不必操心了。” “是,还望大人对此事务必上心,毕竟幽冥司过去实在惨无人道……” 南溪点到为止,希望大人能忌惮幽冥司过去的恶名,从而对全明严加审问。 张大人含笑:“那是自然,本官自然不会拿一方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他说完又客套寒暄两声,便让南溪先行回去,而他则拉着县令大人走了,说是要谈一下事情始末。 临走时,他本来是要邀江辞舟一块儿的,毕竟都是为朝廷办事,即便文武不相通,但也算是同僚。 江辞舟却道:“我只是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不懂这种事情,所以,我还是不要参与了。” 他说完与二人告别,转身以很自然的速度前去追上南溪。 南溪是被人扶着走的,因为有伤,所以走得艰难。 江辞舟跟在身后,几次想要前去搭把手,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后来还是婢女发现身后有人,连忙喊了声“将军”才停下。 南溪微微一顿,而后一脸漠然地继续往前走。 江辞舟示意一眼奴婢离开,而后缓缓跟上。 他看着南溪弯曲的身子,好想问一声伤如何了?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问话。 “明知是陷阱,还要强出头,当真以为你脸上贴了金子,做什么都会有神灵庇护?” 问完,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运气似乎确实一直都很好。 南溪继续往前,根本不看江辞舟。 她冷笑,“恭喜你啊,又成功让你爽了一次。” 江辞舟:“……” 这话说的,真叫人无言以对。 咳,谁叫他那日这样对南溪说话的?被人记恨讽刺太正常不过。 南溪见身后没有声音,她忽地驻足,但依旧不回头。 “江辞舟,我谢谢你。” “谢我?”江辞舟愣住,听不懂她这声“谢谢”到底是讽刺,还是真心。 南溪回道:“我知道,你回来,是想看我好戏,救我,是不想好戏这么快就结束了,但一码归一码,毕竟,你终究还是救了我,给我安排大夫上药,替我掩饰住了女儿身。” “所以,我是谢你在自己大爽的时候,也没让我吃亏。” 江辞舟:“……” 这叫哪门子感谢?倒像是在以德报怨,来讽刺他的。 江辞舟不想接受,一转头,正巧看到兮月过来了。 他朝那边看了眼,示意道:“不是我做的,要谢你就去找兮月。” “是兮月做的?” 正巧,兮月这会儿跑过来了,他笑问:“将军要谢我什么?” 江辞舟道:“不是我,是她,说要谢你救命之恩。” 兮月闻言笑意瞬凝,一脸疑惑。 南溪这才回头,她看了眼兮月,道:“兮月是你属下,没有你的命令,他可不会做这些事。” “未必吧!”江辞舟意味深长地道,“他为了你,什么事都敢冲在前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溪蹙眉,觉得好像是这样,但又觉得怪怪的。 她又看了眼兮月,只见兮月挠挠头,沉重道:“是,是我救的。” 自从兮月知晓南溪是江辞舟的嫂嫂后,他便不好再做胡乱牵线的事,而且他觉得,关键时候他还得挺身而出一把才好。 所以,这锅他愿意帮江辞舟背了。 南溪的笑这才舒缓下来,“是吗?那我改日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好啊!酒楼我定,我知道县城里哪家酒楼味道最好。” 兮月瞬间大喜,但看到江辞舟的脸色后,他连忙收起笑意,打圆场道:“到时候还得请将军一起,是不是?” 南溪扭头,语气瞬间变得冷淡,“我只会邀请我要感谢的人,但他若执意要蹭饭,我也不好拒绝。” 江辞舟拧眉,这女人,对二人的态度有必要这么分明吗? 他清了清嗓子,朝兮月道:“大人找你有事,说让你过去一趟。” 兮月一脸呆愣,问:“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大人找我做什么?” 江辞舟脸色更沉,“谁知道呢!” 兮月本来还要继续问的,但看到江辞舟脸色不对,他立马明白了。 他连声道:“是,属下这就问问,说不准是遇到大事了?” 南溪横扫一眼二人,又何尝看不透二人的心思? “你这是,生气了?”南溪笑得戏谑,“不应该啊!我刚才说了,你要是来,我不拦着的。” 江辞舟失笑,她都这样说话了,谁还会舔着脸去蹭饭,这不是添堵么? 他反问:“生气的不应该是你吗?” 南溪一顿,又笑:“呵,我生什么气?我本不该指望任何人,我何必要生气?” 江辞舟:“……” “不生气最好,生气多了容易脑子不好使。” 他下意识捏紧衣袖,长叹一声:“奉劝你一声,全明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南溪脸色一顿,冷笑,“你跟了我这么久,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江辞舟点头,“是。” 南溪缓缓凑上前,望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江辞舟躲开她的目光,“没有为什么,你听我的就好。” “呵,又是不说。”南溪勾唇,冷声道,“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很好奇,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为何总对我说一半,藏一半?” 江辞舟沉着脸,依旧不语。 南溪见状忽地收回目光,道:“你不说,那我也不会听,毕竟,你对我从来都是玩弄,看好戏,我可不想再次被人看尽笑话。” “你……”江辞舟轻叹,“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南溪怔住,机会?什么机会? 江辞舟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下意识抖一抖衣袖,以此缓解说错话的不适。 抖落时,一个小东西瞬间从江辞舟衣袖里溜了出来。 南溪一愣,连忙要去捡,却被江辞舟抢先一步。 她余光一瞥,正巧看清那东西是何物。 第64章 还我竹哨 南溪清晰地看到,这个正是她不慎丢失的竹哨。 原来,这东西是被他捡走了。 南溪目光一凝,连忙起身朝他伸手,“这是重要证物,把它还给我。” 江辞舟将其收回,失笑,“既是重要证物,便是要交给官府才对,为何是给你?” “哼!你若打算交出去,早在审案时就交出去了,又怎么会藏着掖着?” 南溪心里气不过,反问:“江辞舟,你不是一心只想看看戏的吗?为何还要回来插手我的事?” 江辞舟将手负在身后,淡淡道:“因为,我高兴。” 南溪:“……” 呵,差点忘了,他确实是回来看好戏的。 南溪怒视一眼江辞舟,不想再和这个人多说一句废话。 她疾步上前,欲要去抢,江辞舟忽地侧身一躲,南溪立马扑了个空。 眼看南溪就要摔跤在前,江辞舟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却在不经意间,扯到南溪的伤口。 南溪痛得闷哼,脸色瞬间苍白。 江辞舟慌了,连忙前去双手搀扶,“你没事吧?” 南溪没有回应,她余光一扫,趁江辞舟分神时,忽地将竹哨抢了过来,然后强忍疼痛地连连后退。 “你……”江辞舟怔住,“你就这么想要它?” 南溪捏紧竹哨,沉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江辞舟缓缓上前,又问:“不想上京都证明你的清白了?” 南溪依旧凝眉,重复道:“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江辞舟上前,他步步紧逼,一脸严肃,“你知不知道,它会要了你的命?你到时候连命都没了,还怎么申冤?” 被江辞舟刺激一番后的南溪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她一边被迫后退,一边强忍痛意,一字一顿地道: “是你说的,你我交易已经结束,你对我除了是想看好戏,并无其他心思,既如此,那你好好看戏就成,何必管我生死?” 江辞舟:“……又是说这句话,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南溪凝眉,“不能。” 江辞舟:“……” 成,他也不想说废话了。 江辞舟索性伸手直接去抢,可南溪这次抢先一步,在江辞舟的手臂落下之时,她立马将此物塞进衣襟里。 “你……” 江辞舟僵住,他看着对方起伏的心头,扬起的手恍若定住一般,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良久,他无奈笑哼,“你可真行。” 南溪此时已经忍得满身是汗,可她面上依旧不肯落得下风,一双眼珠子朝他瞪得圆圆的。 “大将军若执意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抢我东西,那我……” 南溪猛得气沉,“那我自然无力反抗了。” 江辞舟咬牙,此时明明院中无人,但他似乎感觉到已经有不少眼睛正盯着这边。 他不说话,就这样与南溪对视。 眼看南溪脸色越来越苍白,喘息声渐渐加重,可眼眸里的韧劲却从未消散过,江辞舟扬在半空中的手瞬间握拳,猛地朝她挥下去。 南溪惊得双臂环抱,就在她以为江辞舟是要强抢她胸前的东西时,这一巴掌忽地拽住她的胳膊匆匆上前。 南溪身形娇小,江辞舟的手劲又大,远远看着,像是南溪被人拎起来了一般。 “你要干什么?” 南溪有些跟不上江辞舟脚步,但这种速度又是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江辞舟头也不回地道:“我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你东西,但在没人的地方就不好说了。”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连忙欲要挣脱。 江辞舟沉声补充道:“大夫说了,你若不老实点,你的伤可能一个冬天都不会好。” 南溪轻哼,“呵,危言耸听!你别忘了,我是大夫。” 江辞舟轻笑,“那又怎样?你是能看到自己的伤势如何,还是忘了医者不能自医?” 南溪:“……” 南溪语塞,只好乖乖借力行走,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伤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二人刚一踏进房间,南溪就要把江辞舟关在门外,可她还是没能抵过江辞舟。 江辞舟反手关门,哼道:“我好心扶你回房,你却要过河拆桥?” 他哪里是好心,分明是居心不良。 南溪连连后退到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她一边揉捏,一边暗暗叫痛:这么疼也叫扶?呵,他怕是对扶有什么误解吧? 她不想和这人太过纠缠,只好叹道:“我想躺会儿,你在这儿不太方便。” “是吗?正巧,我也是。” 江辞舟轻笑,很快脱下外衣和长靴,慵懒地躺在一旁的榻上。 南溪僵住,“你这是……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辞舟含笑,“怎么会不明白?但你有所不知,府上客房紧缺,大人特意安排你我二人一屋,昨晚我们就是这样住的。” 南溪脸色阴沉,这话鬼才相信,他分明是冲着竹哨来的。 “来人!” “嫂嫂。”江辞舟匆匆打断南溪的叫喊,不急不慢地道:“你是想让别人看穿你是女儿身?还是想让证物提早被有心人发现?” 南溪噎住,真糟心,又被他拿捏了。 她捂着胸口,满眼怒意地看着江辞舟,“江辞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个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你别想拿走它。” 这倒是提醒到他了。 江辞舟忽地起身凑到床前,两眼直盯着藏竹哨的地方,沉声道:“我劝你,记住自己最初的目的,别多管闲事。” 南溪被盯着心头发紧,她也沉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不用你提醒。” 江辞舟默了默,朝她缓缓伸手,“听我的,把竹哨给我。” 南溪立马将手臂抱得更紧,“我不要。” “嫂嫂。” 江辞舟低吟一声,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可语气里强硬的程度却震耳欲聋。 南溪依旧不依,江辞舟捻了捻手指,伸手就要做一副去掰开南溪的双臂的模样。 “啊——” 南溪忽地惊叫,没想到江辞舟竟会下手。 “南大夫,你怎么了?” 门外,忽地传来一道敲门声。 第65章 上药 南溪听到是那个婢女的声音,她立马朝门外欢喜大喊,“我没事,你进来吧!” “好。”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江辞舟只好松开手站在一侧,看着婢女端药进来。 婢女见江辞舟也在,连忙恭敬道:“大将军也在,奴婢没有打扰二位吧?” “怎么会,你来得正好。” 南溪看了眼药粉和绷带,恍若看到希望一般,连声笑问:“你是要帮我换药了吗?” 婢女点头,“嗯,本来应该早上换药的,但您没醒,奴婢便不敢打扰您休息。” 听到这话,南溪一展愁容,朝江辞舟笑道:“听到了吗?我要换药了,你快出去吧!” 江辞舟没有搭理南溪,而是上前接过药粉之类的东西,笑道:“上药的注意事项大夫只与我说过,所以还是我来吧!” 南溪笑意骤凝,差点没反应过来,“你,你给我上药?” 江辞舟回头,轻笑道:“不然呢?你一个男人,难道还想让姑娘看你伤口,给你上药?” 南溪捏紧床单,又一次噎住。 婢女本来还担心自己上药时毛手毛脚,会弄巧成拙,这会儿听到江辞舟揽活,她连忙道:“是,那就有劳大将军了。” 她说完含笑退下,只留下南溪一脸失落。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江辞舟才端着盘子过来坐下,安静地笑看着她一脸苦楚。 “放心,你无论如何也赶不走我的,所以,你是要打算一直趴在那里吗?” 南溪拧眉不语,暗暗咬牙,她明明已经脸色发白了,可整个人还是僵在那里不肯动弹半分。 她依旧环抱双臂,沉声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动它的主意。” 江辞舟:“……” 他又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如此倔强,都疼成这样了,你还在惦记竹哨。” 南溪咬牙隐忍,“有人心有觊觎,我也没办法。” 江辞舟无语,也不想多话,只好伸手欲要将人拉过来,可他稍微靠近一寸,南溪的神经便绷紧一分,额上的冷汗便会多冒出一颗。 他一顿,只好语气放软,“你身上有伤,其他恩怨,等上完药再说。” 南溪依旧全身僵硬,不肯回头看他,“男女有别,你放在那儿,我自己来。” 她还是不想给江辞舟任何靠近她的机会。 江辞舟无奈收手,望着她痛苦的样子失笑,“你伤的是后腰,如何自己来?还是说,你想让你的女儿身被暴露?” 他最后轻叹:“放心,我只是上药,不会趁人之危抢人东西,更不会对你的身子感兴趣。” 听到最后一句话,南溪似被羞辱了一般,脸颊骤热,她紧咬下唇,做最后的抗拒。 江辞舟见她软硬不吃,干脆一个点穴将她降服。 南溪慌了,“啊,你要干什么!” “你说还能干什么?” 江辞舟将人安放在床上,然后熟练地解开腰身,掀开裙摆。 “江辞舟,你,你别碰我……” 南溪干瞪着眼,想要挣扎大喊。 江辞舟连忙打断,“你要是再吵,我可就要把你敲晕了,那些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都做。” 南溪立马闭嘴,但心里却在腹诽:她现在这样,和敲晕又有什么区别? 但她不敢再躁动,生怕江辞舟一怒之下真把自己敲晕了。 不过江辞舟只将裙摆掀开有伤口的位置,并无其他动作,南溪见状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片刻,感到身后的刺痛感后,南溪眉头一皱,痛得轻哼。 江辞舟连忙紧张地收手,嘴上却不饶人。 “弄疼了吧!谁叫你乱动的。” 南溪咬牙,“我都被点穴了,如何能乱动?” 言外之意是,明明是他技术不好,还要怨别人,可笑。 江辞舟不吱声,他放缓动作,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生怕又一次把人弄疼了。 看着这些伤,江辞舟心里发酸,“都成这样了还要闯公堂,不要命了?” 南溪本来是要放松身子的,结果被这句质问弄得再次紧绷全身,她没好气地道:“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要不要命有什么关系?” 江辞舟说道:“全明已交代,他纯粹是为了泄心中积怨,所以才会蛰伏在县城医馆,趁人拿药时偷偷夹一点被热症感染过的药材进去,好让全城引发热症,全部随他去陪葬。” “至于算计你,是因为你影响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他已将动机,手法,和目的悉数告知,证据确凿且合情合理,符合结案条件。” “所以,让万恶之人落网,并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怎么就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了?” 南溪张口反驳:“我说过,他是受人指使,而且我怀疑,背后之人是和幽冥司有关,既然幕后之人尚未揪出,这怎么能是我想要的结果?” “幽冥司……” 江辞舟顿了顿,道:“可你最初的目的是回京申冤,不是追查幽冥司。” “所以呢,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幕后凶手肆意逍遥吗?” 南溪激动地想要起身,可又因被点穴而不得不继续趴着,“倘若任他逍遥,谁又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清平县出现?” 最重要的是,倘若不继续追查,那又如何能确认她对药王谷走水一事的判断? 这些话南溪没有说,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说了江辞舟也未必能理解。 “没想到,你竟有心怀百姓的一面。” 江辞舟笑笑,一边为她缠绷带,一边道:“可是,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拿什么来为百姓做事?” 南溪不服,“你说得对,我是没有任何筹码,但总比什么都有,却能做到冷漠无视的人要强。” 她斜着眼看他,“江辞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何明知真相,却可以做到面对惨象而不闻不问?” 但想到世人对江辞舟的仰慕,和认识江辞舟后,他的种种行径,南溪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她默了默,又一次问:“你不想让我交出竹哨,便说明你是知道一些事的,可你为何不为所动?” 第66章 第二个竹哨 江辞舟又一次被拨动心弦。 他垂眸,心道:心软归心软,但不能说的,一定不能说,他可以改变任何心思,但绝不能动摇回去的念头。 南溪见身后没有反应,便又问:“你为何不说话?” 江辞舟倏忽回神,漫不经心地道:“我说过,不想让你死得太快,不然太没意思了。” “你……” 南溪气凝,她早该想到,这一切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江辞舟只想针对她一人。 可怜她刚刚还抱有一丝希冀,以为会听到一些别的,没想到…… 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 南溪目光一扫,只见一只大手忽地落在眼前,她吓得身子一紧,“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能拿走它,你要是拿走了,我……” 南溪急得脸颊微红,即便她知道自己根本拗不过江辞舟,可她还是不肯认。 江辞舟见她生气又无力,苍白的面庞终于挤出几分绯红,模样看着竟有几分喜感。 他干脆将手放在南溪胸前几寸,挑衅地问:“你便如何?” “我……” 南溪眼珠一转,脑子里竟莫名闪出小姑娘威胁江辞舟说过的话。 她厉声道:“我就让你,你这辈子也别想碰女人!” 江辞舟:“……” “呵,你好恶毒!” 他忽地一下抬手就将被子搭在女人头上。 南溪眼前一黑,但很快又松一口气。 江辞舟没再理她,所以,她算是暂时逃过一劫了? 南溪哪里知道,她躲过了这一劫,却没能躲过别的。 江辞舟确实没再碰她,但也没有解穴,他就让南溪躺在床上,吃喝全在床上解决。 一连两日下来,南溪感觉伤口好了不少,但人都要麻了。 这日,江辞舟终于解开她的穴道,可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像是在觊觎,又像是在嘲讽,又或者是在警告。 南溪被这种眼神看得发麻,她连忙裹紧衣襟,厉声道:“我告诉过你,你别想动它的主意。” 江辞舟轻蔑道,“我若一定要动,你能奈我何?” “我……” “是给我下药吗?”江辞舟含笑打断南溪的话,“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话一说完,便起身扑在南溪身前,并急速扣住南溪双手手腕和各处能使劲的地方,令她动弹不得。 南溪被死死扣押在床上,一抬眼就是江辞舟迷离的眼神,看得叫人脸红,心慌又着急。 “你,你要做什么?” 江辞舟勾唇,“你说呢?” 南溪的心瞬间突突直叫,眼看江辞舟的身子微微俯下,她急得动弹不得,只好别过头,“你,你别乱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江辞舟并没有继续,而是保持俯身的姿势笑看她无力挣扎,“嫂嫂,你想什么呢?” “这都奈何不了我,还想下药?” “所以啊,人得有自知之明,别人不动你,未必是你因为你厉害,可能是时候未到,又或者是,你就那样。” 江辞舟有意咬重最后四个字,说完目光朝南溪身前横扫而过,无视的眼神完美回应了她刚刚的惶恐。 什么叫做就那样? 南溪不悦,忽地抬起脖子,朝江辞舟手腕猛咬一口。 江辞舟痛得收起一只手,“你咬我!” 南溪反笑,“你压得我浑身都疼,还不许我咬你了?” 江辞舟气沉,“我是想说,你别白费心思,你的药对我来说没用。” 门外,欲要敲门的兮月正巧听到这段对话,整个人惊得僵在原地。 他刚刚错过什么了? 兮月正想一探究竟,房门却忽地一下打开了。 兮月吓了一跳,连忙嘿嘿笑道:“大……大将军,属下刚准备敲门的,您就出来了。” 江辞舟第一次没有质问,而是平静地将咬伤的手藏在身后,道:“我们走。” 兮月同样第一次没有继续八卦,而是等走到另一个地方时,他才问:“将军,她听劝了?” “她呀,有主意得很。” 江辞舟微微握拳,他感受着手腕的疼痛,心道:以前的南溪如同小猫一般总爱躲躲藏藏,对他表面恭敬,实则没少耍小心思,但现在,她又是正面回怼,又是拼命闯公堂。 看来,过去那个看似温和的小猫要露出爪牙了。 兮月没注意到这些,他急道,“不是吧!她还要插手这个案子?她是不打算回京了吗?” “依属下看,只要把竹哨交给大人,她的事便算做完,然后就可以回京都了。” 江辞舟轻笑,“呵!她才不会这么听话。” “兮月愣住,“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江辞舟摇头,很矛盾,也很无奈。 很多事他总是没办法顾及两全,只能道:“再看。” 看他能不能在不违背初衷的前提下,帮她减少命定的伤害。 …… 房内,南溪捏着竹哨,唏嘘一口气。 刚刚,江辞舟竟说他不要竹哨了。 她没想到,江辞舟这次竟意外放过她,放过竹哨,她心里的困惑远远高于兴奋。 她不禁反复思忖:江辞舟突然改主意,会不会是因为此案已结? 南溪忽地咯噔一下,若真是这样,那她只能亲自来做这件事了。 她垂眸看向手里的竹哨,竹哨上的毒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所以传信不会再被中毒。 南溪来回抚摸一瞬,便下意识拿起竹哨轻轻吹了一下。 顷刻间,悦耳的声音朝四周散开,清澈,低调却也平缓悠长。 南溪刚要再吹一下,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和她传递出去的声音极为相似。 南溪瞬间怔住:居然有回音,这个回音是什么意思? 她从前只听说竹哨和烟花作用类似,都是给同伴传达某种信息的,但从未听说回音是何意? 那晚,刘大夫吹响竹哨时,她可没听到半分回响。 南溪困惑,便又吹了一下,但这次,她又觉得这不像是回音,而是源自另一个竹哨的声音。 她不解,便又吹了几下,结果和第一次听到的一样。 不,这确认不是回音。 南溪咯噔一下,莫非,县令府上还有第二个竹哨? 第67章 行刺 县令书房内,两个男人正在一明一暗的位置对立站着,二人之间正回荡着一道清脆的哨声。 黑影站在暗处,听着哨声喃喃失笑:“我本打算,被你背锅之后再找机会处决他,没想到,他竟主动找上门了。” “既如此,那我也不等了。”那人朝县令丢下一把匕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县令瞳孔一缩,连忙跪地,“不要!他不能死!” 黑影轻哼:“那你是想让你家人死?” 县令顿住,脸色苍白如霜。 “刘县令,你没得选。” 那人上前一步,将夹有竹哨的手镯丢到县令身前,威胁道:“你不杀他,等他看到这个后,定会把你交出去,到那时,我可不敢保证,你家人不会被你牵连。” “但现在,你若杀了他,我可以继续履行刚刚的承诺,保你全家不死。” 冰冷的匕首抵在县令胸前,他整个人都软了。 他想要摇头,可一家子人的命还在这人的手里,他不能丢下家人不顾。 县令低垂着头,一时陷入矛盾的境地。 眼看哨声越来越近,那人眼眸骤冷,语气更沉,“听见了吗?他很快就要来了,是想你一个人揽下所有,还是想要全家都死,你自己看着办。” 门外,哨声和脚步声戛然而止。 南溪站在书房不远处,心底慌乱得不行。 她不敢再往前了,因为她听到,回传过来的声音是从书房里传来的,也就是说,书房里有竹哨,甚至还可能有竹哨的主人。 南溪知道,里面的人也一定听到外面的哨声了。 所以,里面的人同样也在等她,等她靠近,等她开门,或许,也在等她落入虎口。 正犹豫着,她手里的竹哨也响了,声音和她原先听到的音色如出一辙。 南溪心头咯噔一下,瞬间恍然。 原来,竹哨不仅可以给人发出信号,还能联络同伴。 就在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南溪躲闪不及,整个人彻底落进县令的视野里。 “是你!” 南溪心头一颤,简直不敢相信,县令手上居然也拿着一个竹哨。 她刚刚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恰好有人藏身于此,也或许是县令身旁有暗线,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吹哨的竟是县令本人。 县令同样看到了南溪手里的竹哨,复杂的眼色从他眼底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震惊和愤怒。 “哼,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话音一落,县令忽地抽出匕首,朝南溪奔来。 南溪瞬间清醒,连忙撒腿就跑。 “来人!快来人啊!” 南溪边跑边喊,可奇怪的是,今日院中竟没有一个护卫出现,不管她如何叫喊,都没有人应答。 县令匆匆几步上前,趁南溪身子失衡时,将她摁在墙上。 他扬起匕首,恶狠狠道:“放弃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人过来的。” 话音一落,匕首忽地落下。 南溪稍微一躲,匕首蹭过肌肤,插在一旁的墙上。 她见状连忙腾出手摁住匕首,努力不让他再次拔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南溪不敢相信,她一边努力挣扎,一边瞪着县令质问。 “因为我要复仇!” 县令猛地掰开南溪的手,匕首随之不慎落地,他刚要俯身去捡,南溪忽地一下溜走了。 县令连忙拾起匕首起身,迅速将南溪堵在死角。 他步步紧逼,厉声道:“你可知道,当我得知药王谷全部藏身火海时,我有多高兴?我的父母死于药王谷门下,现在他们总算得到报应了。” “可后来,我听说药王谷尚有人活着,我瞬间怒了,我不甘心,所以找来会制毒的全明,让他引发热症,闹得越大越好,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吸引我的仇人过来,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南溪暂时没有工夫思索其中真假,只能顺应他的意思,惶恐解释,“不,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你父母是谁,是哪年去世,又因何去世的?你不妨如实告知,兴许我知道内情。” “呵,多此一举。”县令连连摇头,“你还是下去找他们问清楚吧!” 他说完就要一刀朝南溪刺去。 南溪没想到他会因一人仇恨而牵连所有,她顾不得想太多,一股脑儿抵住对方手腕,脱口道: “这么想让我死,为何不是直接让我感染热症,或者死于误诊,而是给我翻案的机会?还让我诱敌出现?” 县令回道:“因为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感染未必能让你顺利死去,至于给你机会,是因为我得保住县令名声,得给百姓一个交代。” “但我没想到,你竟真能抓出黑手,甚至知道竹哨的事情。” 听着似乎合情合理,可南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正要继续深入思考,这时,刀光忽地一闪而过,直逼她的脖子。 南溪连忙奋力阻拦,可她的力气怎能抵得过一个男人? 她蹙紧眉头,一边抵抗,一边急声道:“你现在杀我,就能给百姓交代了?” “大人,你别忘了,是我救百姓于危难,也是我以身为饵把杀人犯带回来的,今日,我若死在县令府上,你说,他们会不会轻易放过你?” 县令沉声道:“我也没想这么要了你的命,但眼下你既然发现我了,那我便不得不杀你。” 话音一落,县令忽地挣脱开南溪手臂,扬起匕首就往南溪身上刺去。 然而,就在县令欲要得逞时,一个身影忽地闪过,一脚踢开了县令。 南溪顺势被撞到后脑,恍惚间,她听到有人横在县令身前,沉声问:“大人,你在做什么?” 县令见是江辞舟,恐惧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欢愉和庆幸,似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一般。 他没有说话,而是重新站起来,拿起匕首继续往前冲。 江辞舟以为他是杀意未泯,连忙前去阻拦,可县令却在一个不被旁人看见的角度,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 江辞舟瞬间蒙了。 “大人,你……” 第68章 刘县令死了 县令蹙眉隐忍,余光瞧见某处一个熟悉的黑影一闪而过。 他这才展开眉头,整个人倒在江辞舟身前。 江辞舟愣住,脑子里全是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县令握住他的手,不答反问:“恨我对吗?” 江辞舟拧眉,他看着被握紧的拳头,里面正被某个圆弧的东西硌硬得隐隐作痛。 再回头看县令的眼神,感觉他的眼神不像是要杀人灭口,而是在托付。 江辞舟恍惚意识到什么,他目光一紧,连声问:“他来过?” 大抵是有彼此在棋盘上交锋过的默契,县令立马明白江辞舟是想到哪一层了。 他神色一松,仍带着几分意外地问:“你什么都知道?” 江辞舟眼神复杂,县令却还是读懂了,他失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那就好。” 江辞舟眉头顿时更紧,刚刚的猜测瞬间捶实,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连到县令。 他记得,书中清平县县令并未搅入局中,他从始至终都活得很好,也很安稳。 乱了,剧情全乱套了。 江辞舟苦闷,可他顾不得细想这些,因为救人要紧。 他连忙扶住县令,沉声道:“你别说话,当心失血太多。” “南大夫,帮忙……” 江辞舟刚一转头,求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行官差的围堵怔住。 张大人从官差身后走了出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县令,被撞得头脑恍惚的南溪,和一身正气的江辞舟,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 他先是为之一怔,而后怒指县令,“刘县令,你竟痛下杀手!” “来人,快把他拿下!” “慢着!” 江辞舟忽地喝止,“张大人,你不问清事件缘由就要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张大人回道:“大将军,你有所不知,刚刚全明已经全部交代,说幕后指使的人是刘县令,所以,本官现在押他回去办案,算不得草率。” “他是这么说的?” 江辞舟意外,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没想到会反转如此之快。 张大人点头回应,顺道将县令是如何与全明交易,如何制造热症,又是如何设计误诊一事简单道出,无论是说法还是证据全都指向县令,并且逻辑合理。 最后,张大人也将竹哨一事说明,并道:“全明说另一个竹哨是在县令手上,正巧,刚刚我们的人听见这里有哨声。” 话音一落,他的目光落在县令手上,惊呼,“大将军,看见他手里的竹哨了吗?你可还有话要说?” 江辞舟无言,他黯然松手,道:“如此,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他现在有伤,若要问话,还得让他先保命,不是吗?” “那是当然,这人即便是犯了死罪,也由不得他选择如何去死。” 张大人转头看向南溪,道:“正巧南大夫在此,不如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 南溪含糊回应,只觉得脑子里昏沉无比,她也不知是刚刚被撞的,还是被全明的证词震惊的。 她迟迟不敢相信,二人并未见面,但说的话竟如出一辙。 难道,这件事真的是县令指使的? 南溪走到县令身前,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胸膛,和那张温和的面庞,她怎么都无法把这个人和一个满腹深仇大恨的人联系起来。 但讶异归讶异,给人止血保命,她还是会做的。 南溪连忙蹲下身,刚要打算给人拔刀时,县令忽地伸手,自行将刀拔出,直逼南溪。 顷刻间,血色四溅,惊得南溪脑子里又一瞬空白。 “你走开,你必须死!” 话音一落,所有官差纷纷凑前,江辞舟抢先一步推开南溪,只身横在县令身前。 他原本是想夺走匕首的,却被县令巧妙翻转,再次将匕首刺入胸膛。 这个角度看着,像是江辞舟护人心切,失手杀了刘县令。 江辞舟蒙了,事已至此,县令何至于继续演这一出? 江辞舟咬唇,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刘县令却笑了,他苍白着脸,道:“送你一副残局,我就不信,我会一直输。” 江辞舟紧握拳头,深吸一口气,隐忍道:“你忘了,我的棋艺从未让人失望过。” 刘县令闻声不语,而后忽地后退两步,拔刀而出,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张大人,眼下证据确凿,下官死罪难逃,所以,你不必救我,也不必再问话,拿着我这具尸体邀功去吧!” 县令说完,身子虚晃一下,整个人瞬间落地。 所有人见状全都惊呆。 南溪蒙了,她匆匆上前,直到确认县令没了呼吸,方才惊呼:“他死了!” 太快了! 南溪还没来得及捋顺事情原委,还没来得及缓过神,这人就死了。 张大人闻言,又示意一人前去查看,得到县令确实已死后,他不禁叹道:“本官什么都还没问,他竟死了!” 江辞舟紧紧握拳,良久才稳住情绪,道:“刘县令一心想要除掉南大夫,我是一时激动才不慎失手,不知张大人对此事会如何处理?” 张大人叹道:“也罢,此案刘县令难辞其咎,死了便死了,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江辞舟望着他,又问:“张大人的意思是,此案结了?” 张大人想了想,道:“全明已经全部交代,且证据属实,眼下凶手惨死,若没有新的发现,确实可以结案了。” 他说完唤来两个官差,道:“你们两个,把县令大人的尸体抬出去。” 南溪震惊,这就结案了?可她为何感觉事情并未结束? 眼看张大人也要撤退,她连忙跑到张大人身前,急声道:“大人,可否让我见一眼全明?” 张大人顿住,一脸讶异地看着她,“你不信本官说的话?” 南溪回道:“我是想再确认一下,幕后之人真的是刘县令?” 张大人认真回道:“南大夫,凡事讲究的是证据,眼下证据确凿,你信与不信,结果都一样。” “可是……” “南大夫。” 江辞舟连忙拉过南溪,道:“大人说的是,此案结与不结由不得我们说了算。” 第69托付 南溪斜着眼瞪了一下江辞舟,心里没来由生出几分烦闷。 怎么哪儿都有他? 张大人本来是想好好说教一番的,但听到江辞舟这么一说,他便当南溪是惊魂未定,便没再计较。 他点点头,“嗯,将军明白就好,本官现在有要事需要处理,便先行一步了。” 江辞舟点头,随口应付两声后,由着他们离去。 南溪顿时急了,她连忙上前欲要拦住知府众人,却被江辞舟猛地拉了回来。 她没好气地甩开江辞舟,“你为何要拦我?” 江辞舟松开手,道:“你不够冷静。” “呵。”南溪失笑,“依我看,你是想看我着急上火,心里大爽吧!” 江辞舟:“……” 看样子,她是打算揪着这句话不放手了。 江辞舟对之前说过的话深表无奈,只好道:“知道你不相信这个结果,但知府手里有证据,县令也亲口承认,你不信又能如何?” “可是,我觉得事情转变得太快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南溪深吸口气,心里还是不甘心。 她急速捋顺思绪,垂眸思忖,完全不在意江辞舟刚刚说了什么。 “之前,全明咬定无人指使,且呈上相关证据,大人信了,现在,全明又改口说是县令指使,同样呈上证据,大人也信了,而让全明改口的转折点是我发现了竹哨。” 南溪顿了顿,总觉得脑子终于能很好运转开了。 “明明全明是直接凶手,可大人还是会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到底是全明太狡猾,一早就有了两手准备,还是大人想要就此作罢?倘若原因真是其中某一个,那刘县令之死可能真的冤枉,但县令手里的竹哨,和两边相同的供词又作何解释?” 南溪又头疼了。 她扭头望了眼江辞舟,直觉告诉她,江辞舟眼里有答案。 尽管南溪猜到问他未必会有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张口,“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江辞舟立马从错愕和惊叹中回过神来,轻笑,“你想让我说什么?” 南溪想了想,问:“他刚刚死在你手里的时候,说了什么?” 怨她刚刚后脑撞得不轻,县令说话声音又小,以至于她根本没听清二人说了什么。 江辞舟道:“他说,好可惜,以后不能一起下棋了。” 南溪一脸错愕,“就这些?” “就这些。” 南溪不信,可偏偏江辞舟脸色平静,让她永远看不透这人的心思。 她摇摇头,眼里全是狐疑,“一个杀人凶手,死前最挂心的,不是求饶或者辩驳,而是惋惜不能和对手下棋了?” 这话说出去,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可笑。 江辞舟没有急着应答,他张开手,望着里面躺着一枚染着猩红的象棋,道:“这是他刚刚给我的,你还要怀疑吗?” 南溪愣住,竟然真的是一枚象棋,刘县令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看不懂了,只能两眼呆呆地望着江辞舟。 江辞舟重新将其紧握,道:“热症一事已经结束,你信和不信结果都一样。” 他缓缓上前,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有几分能力做几分事,一意孤行的下场从来都不会太好。” 江辞舟的意思,是要她到此为止了? 南溪紧咬下唇,频频摇头。 全明的毒太过新奇,让人不得已想到幽冥司,倘若此事真的到此为止,那幽冥司岂不是永远是个谜了? 不行,不能到此为止。 南溪心头一沉,抬头望着他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看我下场如何惨烈吗?为何还要劝我放手?莫非……” 她微微勾唇,“莫非,你是觉得这个结局不够过瘾,想要提升难度?” 江辞舟顿住,又是这种话,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无奈地扯动唇角,失笑道,“你是铁了心不肯罢休了?” 南溪点头,沉声道:“竹哨能让人立马改口供,说不准我的新线索又能让人改了说法呢?” 江辞舟眉头一蹙,“你有新线索了?” 南溪摇头,“雁过留痕,做过的事终究会留下足迹,只要此事如我所猜想的那样,发现新线索便是迟早的事。” 江辞舟无奈,“你还真是……” “江辞舟。”南溪匆匆打断他的话,“你既然是回来看我好戏的,又何必在乎我要做什么?” “不对,你怎么会在乎我?” 南溪摇头,转眼失笑,“你在乎的,应该是我无法让你看得尽兴,对吧?” 又是这句话,江辞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南溪哼笑,“放心,我这场戏不会结束,但会不会让你失望,那就不好说了。” 她说完深意一笑,转身就走了。 江辞舟怔住,她是听不懂好赖话,还是打算一直杠上了? 不过,想到他之前的无视与冷漠,江辞舟又觉得,换作是谁都会这样了。 莫名的,某种不适的感觉在他心头翻涌,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能让他稍作安稳的,唯有手里的一枚棋子。 棋子是托付,他要托付什么? 江辞舟猜不到,只好带着疑惑来到书房。 此时书房已经没了那人留下的痕迹,原本下棋的位置上正摆着一副残局。 他凑过去看了眼,原以为是一场普通的残局,可仔细一瞧,又觉得不似那样。 江辞舟几度落子,又几度收回,如此反复,他才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他深吸口气,即便明白县令所指并非简单的对弈,但想要猜透托付是何,还得仔细琢磨一番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江辞舟忽地眼眸一亮,连忙叫来兮月。 兮月一脸不解:“将军,怎么了?” 江辞舟头也不抬地问:“我记得,刘县令曾说,他妻儿回娘家玩去了,昨日便是归期,可为何时至今日还不见他妻儿踪影?” “将军,属下并非他家人随从,哪里知道这些?” 兮月不解,“将军,您何突然问起这个?” “去打听一下。” 江辞舟丢下棋子,道:“他是被人胁迫的,所以他托付的,一定是被胁迫的那个。” 第70章 想改主意了 “是。” 兮月点头应下,即刻就走。 一时间,书房里又空落了,正如江辞舟的心情。 他本没想和县令有任何情分,他当初来找县令下棋,一来是心系南溪和热症进展,二来是打发时间,在他看来, 彼此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棋友而已。 但当目光横扫到书桌时,江辞舟心头某处突然颤动一下。 只见上面有很多县令的亲笔,所述内容都是江辞舟曾分享过的象棋经验,还有他个人想法和见解。 再看书架上,但凡事关棋艺的书,保管的完好程度永远比别的品类要好。 江辞舟忍不住轻叹,这人对下棋的热爱远超他的想象,对他敬献的象棋也十分珍重和爱惜,看得出来,县令很珍惜这些。 恍惚间,一种被人聚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人了。 就好比异乡人意外寻到知己,可怜他在失去后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他乡遇故知。 不经意间,他在某处翻到一个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副全新的象棋,材料上乘,手工精致,远比他自己的要好上百倍。 所以,刘县令在这件事上是花了心思的。 江辞舟恍惚记得,县令曾说,人生难得一遇知己,等来日分别时,他定不会让知己空手离开。 当时,江辞舟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但现在,他心头某一根线突然被触动了。 江辞舟只手抚摸上面清晰的纹路,忍不住沉思:他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铁了心想要回去,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他可以做到淡漠如霜,一心只当自己是个看客,身临其境看故事里人物的命运起伏。 尽管他偶尔会因女主的经历而心软,但他还是努力保持清醒,即便内心挣扎,他也要努力不跨越底线一步。 但现在,江辞舟开始自我怀疑,他不属于这里又如何?一心想要回去又如何?至少在这里,他是真实存在的,他这样冷漠待人真的好吗? 刘县令无辜,可他还是在死前上演一场戏给暗处的人看,让那人知晓,他是想要杀南溪的,只不过有心无力罢了。 可能这个方法未必能让暗处的人履行承诺,未必能救下南溪,但他还是在用他的力量极力做到两全。 至少此举之后,他让江辞舟知道,他尚有遗愿藏在棋局中,还是在提醒江辞舟,南溪被盯上了。 所以,刘县令是把江辞舟当作知己,是无条件相信他,帮他的。 江辞舟缓缓坐在桌前,不由得晃神。 如果说,他之前的挣扎是源自南溪清澈眸子里的韧劲和不甘心,那此时最后一根弦的崩断,便是源自刘县令的一声知己珍重。 他缓缓闭眼,开始回忆起书中情节。 书中的故事线不是这样发展的,他也不知剧情是从何时开始偏离的,至少现在,故事已经开始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剧情线偏离,人物命运必定也会发生变化,如此,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未必能回去了? 江辞舟心思微沉,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瞬间冒出头来。 倘若注定结局是不确定的,那他何不放下是否能回去的执念,遵从本心,做自己该做的? 江辞舟微微颔首,看着手里的棋子发呆。 遵从本心,他的本心自然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 …… 不久,官府文书已下,表明热症一事是全明干的,但幕后主使者是清平县县令。 百姓们一开始不信,但看到所谓的证据后,各个意外又惊叹。 但提到全明将不日腰斩时,清平县百姓对县令的议论瞬间减弱不少。 南溪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直发愁。 自从刘县令死后,知府大人不见她,也不让她见全明,根本不给她继续深究的机会。 现在,关键人物就要死了,她说什么都得再争取一下机会。 南溪转头就要走,却正巧迎面撞上江辞舟。 江辞舟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笑问:“走得这么匆忙,是要去找大人再辨雌雄?” 她脸色阴沉,“这是我的事,请你让让。” 江辞舟不为所动,淡淡道:“若是我,我一定就此作罢,然后动身上京,毕竟,给自己正名才是当初最想要做的事。” 南溪觉得这人实在碍事,便没忍住道,“幕后主使之人不是刘县令。” 江辞舟眉头一皱,“有新的发现了?” 南溪本不想说的,但每次见到江辞舟这副模样时,她又忍不住想要打压一番。 她道:“全明说,那张残卷是他临摹,用来误导判断的,可褚老说,全明以前写字不是这样的,即便后来笔迹有所长进,但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所以,全明在说谎。” “还有刘县令,他说他所做的一切是想杀我,同时也想保住名声,可他是县令,想要掩人耳目去杀人轻而易举,何必要绕这么一大圈,所以,他也在说谎。” “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何同时说谎,且供词一样,我想了很久,只觉得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来了,也见了他们两个。” 她说完不由得一叹,道:“只可惜,我没有证据,也见不到全明,更没机会阐述自己的猜测。” 江辞舟惊愕,感叹南溪聪慧之余,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她能想到这一层,对她而言,可不是好事。 江辞舟立马严肃起来,“你要做什么?” 南溪轻笑,“我要做什么,你会猜不到吗?” “你想见全明?” 江辞舟眉头顿时更紧,“他就要死了,你以为你能撬开他的嘴?” 南溪哼道:“都没有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可以?再说了,就算我不能撬开他的嘴,也许会有别的发现呢?” 她说着又连连摆手,“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江辞舟:“……” 瞧她执着的模样,若是知道真相,那还得了? 江辞舟黯然,突然想改主意了。 第71章 合作共赢 南溪不想和江辞舟太多废话,随意敷衍两句就走了。 兮月一脸惊愕,“将军,您不是说她再闹下去会有生命危险吗?那您为何不劝她?” 江辞舟看着南溪远去的身影,叹道:“你没看出来吗?在她心里,真相比命重要,这让我如何劝?” “真相?什么真相?” 兮月感知到不对劲,立马惊呼,“莫非此事真有蹊跷?” 江辞舟斜了一眼兮月,没好气地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别问。” 兮月嘴上是个把不住门的,江辞舟可不想让他知晓太多。 其实,此事表面上是一场个人情绪的报复,实则牵扯太多,那人力量盘根错节,南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相反,倘若南溪就此作罢,她碰不到根本,那人可能会酌情放她一马。 所以,在江辞舟看来,南溪现在最需要做的,不应该是执着热症背后的真相,而是先找回身份,再壮大力量,最后伺机而动。 可偏偏南溪现在与他敌对,眼里又只有真相,根本不会听进去这些。 所以,江辞舟现在只能先想办法缓和二人关系,再慢慢说这件事了。 他默了默,转头又问,“刘县令妻儿可有找到下落?” 兮月摇头:“属下查过了,他们是半路失踪,咱们人少,又不知对方底细,想要找到她们,怕有些难度。” 江辞舟脸色微沉,果然,他是用家眷来要挟县令的。 他立马吩咐道:“你去拖住南溪,别让她去找张大人。” 兮月连忙问:“您去哪儿?” 江辞舟道:“当然是去找刘县令妻儿了。” …… 府上,张大人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瞧见江辞舟来了。 他连忙起身相迎,一边张罗入座,一边命人斟茶,笑道:“大将军,今日是什么风,竟把你给吹来了?” 江辞舟应声坐下,“闲来无事,便来坐坐。” 他接着与张大人寒暄几句过后,开始进入话题。 “眼下热症一事已经结束,全明被判腰斩,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刘县令一家?” 张大人微微一顿,随即失笑,“将军有所不知,他的家人早在出事之前搬离清平县,本官就算想要问责,也无可奈何啊!” “大人要对他们问责?”江辞舟微微蹙眉,“可热症一事,她们未必知情,为何要问责?” 张大人一边斟茶,一边笑道:“是否知情那可不好说,毕竟她们是在出事之前走的,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对了,将军提醒我了。” 张大人忽地动作一顿,惊叹,“本官得继续盘问一下,倘若其中确有问题,官府必当立马下发通缉文书,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斩草除根。” 听到这话,江辞舟暗暗握拳,面上却风轻云淡,问:“不是说已经结案了吗?” 张大人摇头,一脸无奈,“话虽如此,但南大夫始终不满意这个结果,这几日没少要见本官说理,虽说本官将她拦在门外了,但她毕竟是清平县大功臣,她若执意不满意这个结果,本官着实不敢罢休啊!” “大人说笑了,他只是一个大夫,何须把她放在心上?” 江辞舟轻笑,眼底意味不明,“再说,她折腾,是因不想无辜之人受冤,眼下县令已死,倘若大人能善待他家人,也许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了。” “可是……” 张大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江辞舟捻了捻手指,道:“实不相瞒,我也很苦闷。” “南大夫是我的人,他本该随我一起进京,奈何他性子执拗,心怀百姓安康,一定要给大家一个准确的说法才肯离开,可眼下赶路时间紧张,还望大人能协助我一二。” 张大人愣住,连声失笑,“将军说笑了,这种事,本官如何配合得了?” “大人当然可以。”江辞舟气沉,开门见山道,“只要大人放过刘县令妻儿,我便有底气说服南大夫即刻随我动身,到那时,大人也清净了不是?” 张大人摇头,“将军此言差矣,刘县令罪该万死,他的家眷是否同罪有待定夺,岂是我说能放过就放过的?” 说了这么多,江辞舟语气终于忍不住凌厉起来,“生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有何不可?” “大人应该清楚,南大夫是整个清平县的救命恩人,所有人都敬他,他若煽动民意,利用民众力量将事情闹到京都也不是不可能,我相信,这个结果一定不是大人想要看到的。” 张大人脸色骤凝,“你什么意思?” 江辞舟轻抿一口茶,放缓语气道:“很简单,你放过刘县令家人,我带走南大夫,咱们也算合作共赢了。” “合作共赢?呵!”张大人语气也忍不住急促起来:“本官看出来了,你也不信这个结果,所以认定本官会惧怕此事闹大。” “换言之,你怀疑本官在这次事件中从中作梗,是不是?” “大人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一层意思。” 江辞舟摇头,平静道:“我是说,你放过县令家人,也算给南大夫一个交代,如此,我也好带他即刻动身回京,而你,便可安心做你的好官,继续给人办事,岂不甚好?” 张大人凝视着江辞舟,似在探究什么。 良久,他才道:“可本官根本不知道他的家眷身在何处,何谈放与不放?” 江辞舟依旧含笑,“我这不是顺着大人开头的话说的吗?只要你不打算问责,任她们人身自由,都算是放过了。” 他又微微一顿,补充道:“不过,如果能亲眼看到他们相安无事,自然最好,你说呢?” 江辞舟的声音很平静,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和式笑意,但眉尾却夹带淡淡的凌厉,令他笑中生寒,寒中透着威胁。 张大人顿了顿,很快失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始斟茶,道: “将军误会了,本官只是随口一说,从未想过要定他家人的罪,眼下既然将军犯难,那本官不妨听你一试。” 他说完递给江辞舟一盏茶,笑道:“将军意下如何?” 第72章 想通了 江辞舟看了眼茶水,含笑回应,“那就多谢大人相助了,我时间紧迫,还望大人抓紧时间,多费点心。” 他说完将随身短剑放在桌上,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一声脆响冰冷又干脆,让人莫名升起一丝寒气,张大人心头咯噔一下,脸色随着江辞舟的离开瞬间阴沉。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一旁的侍卫不解,“大人,他知道什么了?” “你没听出来吗?他知道是本官威胁了刘县令,知道本官想要息事宁人,也知道本官受命于朝中权贵,所以,他才来与本官谈条件甚至威胁。” 张大人说完倒吸口凉气,“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侍卫凝思,“他若知道真相,为何不把您交出去?大人,他会不会是在使诈?” 使诈? 张大人想了想,摇头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此事真相,所以犯不着用使诈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在本官看来,他今日并非为真相而来,而是想保住县令妻儿,想带着那个大夫远离是非。” 侍卫急了,“他若是知道真相却选择漠视,那岂不是更危险?大人,大将军是要回京都的,咱们不得不防啊!” 张大人一愣,脸色骤凝,“你说得对,装糊涂的人才最危险,咱们确实不得不防。” 他眸色微紧,暗暗思忖。 因为热症事件的失败,他差点被罚绞刑,好在他后来力挽狂澜,及时止损,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但装糊涂的这个人是护国大将军,想要暗杀他,无疑是居下风,但若要用毒,他身边又有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有些难办。 侍卫见他犯难,连忙凑过去,低声提醒道:“据说,大将军喜欢折腾南大夫,喜欢看他痛苦为乐,南大夫对此早就心存怨愤,对将军只是表面恭敬,您看……” 张大人蹙眉,“哦?你说的是真的?” 侍卫回道:“八九不离十。” “哈哈!好,很好。” 张大人忽地神色一松,释然笑道:“他二人背地关系不和,那一切便好说了。” “本官想通了,既然南大夫执意要见全明,那就依他好了,免得这事继续闹出去,让人以为是本官心里有鬼才拒绝的。” 他扭头示意一眼侍卫,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 侍卫点头,应声退下。 …… 这日,兮月刚要继续拦着南溪,嚷嚷请吃饭的事情,那侍卫忽地找上门来。 南溪意外,但也满怀惊喜,“是大人要见我了吗?” 侍卫摇头道:“南大夫,大人忙于公务无暇见你,但大人说了,他可以给你一次和全明见面的机会,但仅此一次,不知南大夫现在可有空走一趟?” “有空,自然是有空的。” 南溪大喜回应,而后望向兮月,满眼歉意,“兮月,今日我要爽约了,等下次,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兮月蒙了,“眼下已真相大白,你还见一个死囚犯做什么?” 南溪叹道:“我有我的打算,你就别问了。” 兮月连忙阻止,“等等,你听我一声劝,这些事自有官府做主,你没必要执着于这种事的。” 南溪摇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将军认为,是我耽误了他的行程,那你们可以先行一步,不必管我,再者,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你们一起上京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丢下我们?” 兮月瞬间更急了,“我们折回清平县,是因记挂你的安危,不想把你落下,你现在却要与我们分开?” “南大夫,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你还在为将军的事生气?咳,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也说过不会与他计较,这会儿怎么还在生气呢?” “你扯到哪儿去了?”南溪无语,没好气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南溪摆摆手,转身就要跟随侍卫而去。 兮月连忙上前跟着,“等等,你若一定要去,那我随你一起。” 可他没走两步就被侍卫拦下,道:“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可擅入地牢。” 兮月怔住,“我,我是奉将军之命,保护南大夫安危的,你也要拦我?” 侍卫冷声道:“这是大人的意思,你若不满意,可以找大人说去。” 兮月:“你……” 南溪回头打断道:“兮月放心,有侍卫护着,我不会有事。” 兮月无言,他哪里是担心全明对她不利,他担心的分明是这帮侍卫图谋不轨。 江辞舟曾经含糊一二,说知府大人不可信,那他的侍卫必定不安好心。 可眼下糟心的不是侍卫的阻拦,而是南溪亲口拒绝,兮月根本无可奈何。 一转头,他见江辞舟从里屋出来了,连忙道:“将军,属下失职,根本拦不住她,也不让属下跟着。” “我知道,你拦不住她的。” 江辞舟看着身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奇怪,不是答应合作愉快的吗,为何突然松口让她去见了?” 兮月紧张地问:“要不属下去打点一下,暗中跟她进去?” “没用的。”江辞舟摇头,“这里是张大人的地盘,他不想让我们进去,你给再多银子也没用。” 兮月更急了,“那,咱们不管了?” 江辞舟微微摇头,他做了那么久的思想斗争,好不容易决定做回好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管南溪了? 他不仅不会不管她,还要时时盯着,不能让一个无辜之人受到一点伤害。 是的,他要好好保护南溪。 至于往后还能不能回去,江辞舟已经想不到那么远了。 意想不到张大人为何会临时改主意,答应南溪去见全明,他总觉得,有些事,还是想得稳妥一些为好。 于是,他连忙吩咐道:“准备马车,咱们去地牢门口等她。” 兮月一脸呆滞:“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惊呼,“将军,您这是……想通了?” 江辞舟没太听懂,“什么想通了?” 第73章 他不愿意 “自然是想好该怎么面对这种关系了啊!” 兮月轻咳一声,深意笑道,“其实,属下早就想说了,只要彼此喜欢,这个便不算是障碍,眼下您想通了就好,属下这颗心也算放下了。” 怎么什么都能往这上面去扯? 江辞舟简直服了兮月,但这次,江辞舟居然不觉得反感了。 兮月见江辞舟脸色不对,以为他是要生气了,连忙乖顺道:“将军放心,属下不会再乱说话,也不会再擅自做主了。” 江辞舟轻呵一声,“我会信你?” 兮月急眼,“将军,属下是认真的,您难道没发现属下最近本分不少?” 好像确实是这样。 江辞舟点点头,很快又环抱双臂,蹙眉道:“可我刚刚看到,你准备与她一起吃饭去的?” “将军冤枉,明明是她执意要请我吃饭的?” 兮月连忙摆正态度,好声道,“属下心想,一起吃饭也好,属下便可趁这个机会在她身前多多美言您两句,好让他别再生您的气了。” 他说完又忍不住低声嘀咕,“我这般为您二人费心,真的很难的!” 江辞舟权当没有听见最后一句,叹道:“你以为她是个小姑娘,三两句话就能让人消气的?” 兮月挠挠头:“属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莫非将军有?” 江辞舟沉默。 他的方法是坦诚,但坦诚之后,南溪必定会面对狂风骤雨,他不愿。 “再看。”江辞舟淡淡回道。 地牢里,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全明手脚被扣着铁链,僵硬在某处角落,乍一看,真像是死了一般。 但南溪知道,他没有。 她站在身前望着这人,淡淡地喊了声,“全明,你别装死。” 全明手臂微微一颤,却不为所动。 南溪笑哼,“你不是说你很厉害,你不会输的吗,怎么现在怂了,不说话了?” 全明忽地动了一下,这才抬头,阴冷笑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更厉害,还是说谢谢你来送我上路?” 南溪不想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全明,大人说了,只要你坦诚,他可以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呵。”全明顿时笑得更冷,“我哪里没有坦诚了?” 南溪气沉,回道:“我们已经查到,刘县令根本不是幕后之人,你还要说你没有说谎?” “啊哈哈——” 全明止不住疯笑,“姓南的,你都查到了,还跑来问我做什么?” “果然不是他。” 南溪心中瞬间汹涌,忽地上前两步,厉声问,“那你说,真正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全明笑哼:“你是要质问一个死人?呵,我偏不如你愿。” 南溪不禁拧眉,沉声道:“大人说了,只要你如实回答,他自然会给你留着这条命。” “真的?” 南溪点头,“当然。” 全明停下笑意,想了想,乐道:“不是他,莫非是知府大人?” 南溪蹙眉,她刚要思索真假,就见全明又乐道,“不对,应该是大将军吧?他那把刀可没少杀过人。” 一转眼,他又摇头,“不对,也不是他,莫非是江捕头?不对,应该是……” “全明!” 南溪算是明白了,这人存心是要耍她。 她懒得废话,趁他大笑之时忽地投喂一颗药丸进去。 全明忽地止住笑意,一脸惊恐,“你给我吃什么了?” 南溪冷笑,“放心,它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笑得生不如死,你若想安生些,最好和我说实话。” 全明瞳孔一缩,很快放声大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哎哟,我好怕,哈哈!” 南溪被惊到,药性居然来得这么快? 下一瞬,笑意骤然停止,全明满眼森然地望着她,笑道:“区区一颗毒药,你能奈我何?我早就说过,我研制毒药多年,这副身躯早已百毒不侵,只要不是立刻致死的毒药,其他的,都没用,哈哈!” 南溪瞬间恍然,看来用刑没用,用毒也没用了。 她缓缓起身,也跟着全明的节奏笑起来。 全明呆了,“你笑什么?” 南溪回道:“我笑你百毒不侵又如何?输了就是输了,残喘一口气根本没有意义,等你被腰斩那日,世人都会知道,所谓第一毒师不过是笑话。” 她说着又摇头,“不对,你根本算不上第一毒师,而真正将你踩在脚下的那个人,会永远逍遥,会一直笑话你不自量力,呵,居然还想要赢他,做梦呢!” 全明瞬间被刺激到,他目光一凝,忽地一拳挥来,却因铁链的束缚而不得不点到为止。 “姓南的,别想用输赢来刺激我,我告诉你,没用的。” 南溪连连后退,她叹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我帮你赢一口气,如何?” 全明轻哼,满眼不屑。 南溪又道:“我是大夫,你不信我?” 全明森然哼道:“哼,明明是你不信我。” “什么意思?” 全明眼神一暗,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我说了,是大将军,可你不信我。” 南溪蹙眉,厉声道:“不可能,你休要胡说!” “呵,就知道你不会信我。” 全明哼笑,“你也不想想,他为何弃你而去,又为何欲言又止,甚至总是劝你别再查下去了?” 南溪眉头更紧,但他没再说话,而是目光死死盯着全明,等他继续说下去。 全明见她不再吱声,便放任说道:“你只知道他是个大将军,却不知他所守的城池以东百里便是梁国地界,他早就被敌国策反了,此番回京,是他主动向圣上提出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南溪冷笑,“他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全明回道:“因为,我们都是为一人效忠,当然清楚彼此的目的。” “我原本是想在此地重新试验热症,想看看能不能引起疫症侵犯,不曾想他带着你来了此地,后来,他得知你是药王谷后人之后,同样动了杀心,因为,药王谷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南溪思忖,“所以,你们合谋策划出后面种种?” 第74章 离间 全明回道:“没错。” 南溪觉得这话可笑,“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县令也因你的供词而死了。” 全明冷笑:“那是因为你太执着,不听劝,大将军不想煽动民意,让事情越闹越闹大,所以才想到揪一人来替罪,将军想了很久,觉得刘县令最合适。” 他又补充一句,“如果我猜得没错,刘县令应该是死在将军手里的吧?” 好像还真是这样。 南溪唏嘘,眼神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全明见她似有动摇之意,立马加重语气,“姓南的,你医术好又如何,你能斗得过大将军吗?只要他想杀,你绝无活命的可能,所以,我不会赢,但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哈哈!” 南溪沉吟,目光始终在全明脸上流转,沉默不语。 全明见她迟迟不语,那双眼睛看着却瘆人得很,他连忙收起笑意,哼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信我?” 南溪依旧不说话,全明刚开始还算随意,后来被盯得久了,他开始不耐烦了,“喂!你要是不信我,就立马出去!” 南溪摇头,“怎么会?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全明意外,南溪真信了。 他倏忽松一口气,而后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相信!姓南的,我知道你不可能留我性命,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便不能败坏我名声,否则,我做鬼也要来毒死你的。” 南溪无语,天下第一毒师不过是他自诩的名头,他竟以为是真的。 “我知道。” 她勾唇一笑,又故作惶恐模样,问:“你说他要害我,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全明急得牙痒痒,“废话,有人想要杀你,你当然得杀回去了,而且要杀得越猛越好。” “杀回去?” 南溪似笑非笑,心道:看来,他是要挑拨离间无疑了。 她觉得江辞舟对她确实不友好,但不至于对百姓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再回头看全明说话时候的样子,几分癫狂,几分着急,根本漏洞百出,但看他眼神,真诚又迫切,似真的在为南溪的安危着想一般。 南溪不屑戳穿全明的把戏,但她不明白,这人为何会选江辞舟?而且还要怂恿她杀了他? 她若被离间成功,江辞舟必定会反击,所以,这算是借刀杀人了,但她不明白,她不会功夫,任谁都可以杀了她,为何要选择借江辞舟这把刀? 南溪思索好久,唯一能说服她的解释便是,这人既想要她死,也想要江辞舟死。 她想不通为何会被人盯上,全明之前的理由又有几分真假,但她知道,江辞舟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会不会是他知晓真相一事被人发现,所以想要灭口? 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南溪脑中刚隐约闪烁出几个人影,却在这一刻被全明的惊叫声拉回现实。 他猛然急呼:“是的,杀回去!你若不想牵连清平县,可以离开这里后动手,下药对你而言,不是挺擅长的?” 离开这里再动手? 南溪蹙眉,看样子,那人是担心清平县百姓将事情闹大啊! 慢慢地,她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隐约清晰起来。 她叹道:“何必这么麻烦?既然他是幕后主使,又一心想要杀我,我何不告知官府,让他为我做主?” “不如这样,你为我作证,推翻之前所有供词,事成之后,我定会告知天下,说你就是天下第一毒师,从不会有人能赢得过你,如何?” “呵,想得美。” 全明不屑哼笑,“姓南的,我告诉你真相已经仁至义尽,你竟还想让我为你作证,你真当我是个好使唤的?” “不想作证?”南溪笑了笑,“是因为骨子里的倔强,还是因为,怕得罪了……知府大人?” 南溪说最后一句话时有意咬重尾音,她也成功捕捉到全明黝黑眸子里,那转身即逝的慌乱。 只见他眸光微转,神色又变得癫狂起来。 “知府大人?哦对,他也是杀人凶手,你最好把他也杀了!” 全明一边闪烁目光,一边疯言疯语:“你最好把清平县所有人都杀了,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没错,全都杀了,哈哈!” 话音一落,全明又开始张牙舞爪,有好几次差点伤到南溪。 南溪吓得连连后退,狱卒闻声连忙赶来,一并将他遏制住了。 侍卫见南溪没事,总算松一口气,“让南大夫受惊了。” 南溪摇头,“没事,他没伤到我。” “嗯,那就好。” 侍卫点头,随即命令狱卒将人控制好,叹道,“自从判决书下来后,这人就疯了,说话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不管他刚刚说了什么,南大夫都别放在心上。” “他疯了?”南溪默了默,“这就是大人不让我见的原因?” 侍卫回道:“没错,疯子的话不足为信,自然是没必要见的。” 南溪微微一笑,没打算戳破这种谎言。 她看了眼全明,道:“既如此,那我去看看,是否有医治他的法子。” 侍卫连忙阻拦,“南大夫不必了,他是死囚犯,随他去好了。” 南溪却蹙紧眉头,“可他若是疯子,那他之前说的供词岂不有可能是胡言乱语,不能作数的?” 侍卫深吸口气,但还是尽力耐着性子道:“我说了,疯癫是他判罪之后的事,所以,之前的供词必定是有效的。” 南溪依旧不依不饶,“可是,他刚刚说,指使他的,不是刘县令,而是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 侍卫停滞,刚刚二人说话时,他就在不远处,南大夫为何说谎? 可尽管知道是这样,侍卫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心虚。 “一派胡言!”侍卫忽地呵斥,“他果真是疯了,见着谁就咬谁,南大夫莫要信他。” “嗯,我当然不信。” 南溪微微一笑,目光在侍卫的眼角一闪而过。 他这是松了口气,可他为何要松一口气? 南溪凝神细想: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和知府大人有关? 第75章 气消了吗 正想着,侍卫又道:“南大夫,大人已经让你见过他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南溪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替我谢过大人。” “南大夫客气了。” 侍卫应一声,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南大夫,恕我直言,这事证据确凿,你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了,何必?” 南溪礼貌笑了笑,道:“是,我知道了。” “南大夫知道就好。” 侍卫侧身让道,在一个不被看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 出了大门,南溪见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兮月正坐在车前候着。 南溪连忙含笑走过去,叫了声,“兮月,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兮月连忙跳下马车,笑嘻嘻道:“南大夫,亲自来接你的可不是我。” 南溪怔住,她凑上前去探了探,惊问:“将军也来了?” 兮月清了清嗓子,叹道:“是啊,将军不放心你,所以要亲自在这儿守着,他还说,倘若今日你有事,他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知府大人了。” 南溪轻笑,无奈兮月说话夸张之余,瞬间捕捉到重点。 她连忙问道:“为何是知府大人?” 兮月小声回道:“因为将军曾恐吓过知府大人,将军担心他会趁机对你不利。” “恐吓?” 南溪惊住,她知道,将军未必会对张大人恐吓,但说些别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南溪转眼一笑,道:“是吗?那我得要好好和他聊聊了。” 她说完便起身钻了进去。 江辞舟抬眼见她满眼疑问,便拍拍一旁的位置,笑道:“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先回家再说。” 南溪意外,他这态度…… 是想通了,决定要坦白了? …… 南溪离开后,侍卫第一时间前去复命。 他道:“大人,一切都已交代清楚,全明也照办了,但……” 大人忽地凝神,“但是什么?” 侍卫回道:“回大人,属下觉得,全明的表现没有问题,但南大夫反应太平常了,明明全明所言全是针对大将军的,但她对属下说的是此事与大人有关。” 张大人心头咯噔一下,“他怎么会这么说?” 侍卫回道:“属下也奇怪,他二人的对话属下都有听到,确认全明所言绝无针对大人的意思。” 张大人倒吸一口凉气,隐约感觉不妙。 侍卫紧接着又道,“不过,好在属下反应及时,三言两语就把她敷衍过去了。” “眼下外人都认为全明已疯,但听者有意,近日南大夫本就对大将军各种不满,相信这次之后,全明的话会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未必会让她立马产生杀心,但彼此的裂痕是没法修补了。” “大人放心,属下会想办法让这根刺越来越大,直到让南大夫立下誓死报仇的决心。” 侍卫似乎早有筹谋一般,一脸认真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知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 片刻,知府终于忍不住摆手,打断道:“不,不是这样的。” 侍卫纳闷,“大人,怎么了?” 知府沉声道:“倘若如你所言那般,南大夫反应平静,对全明的胡言乱语是这样,对你的敷衍解释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侍卫忽地心头一紧,“大人的意思是……” 知府回道:“她对真相从来都很执拗,倘若突然一反常态,那本官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在试探?” 想到江辞舟面上和善,实则言辞凌厉的威胁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倘若南大夫真是在试探,且告知给大将军,那就糟了。” 侍卫呼吸一滞,“不会吧!属下是见二人关系不太好,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她应该不会这么快与大将军握手言和,坦诚相待吧?” “哼,怎么不会?”知府脸色瞬间冷厉,“倘若他二人关系真如你所说的无可救药,大将军怎么会亲自来接南大夫?” “这……”侍卫蒙了,他确实忽视了这一茬,“难道属下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是他们故意掩人耳目的?” 知府阴沉着脸,“是不是掩人耳目本官不知道,本官只知道这次大意了,本官怎么能眼观二人一时的僵硬关系而做出这种冒险的决定?” 他两手紧握扶手,青筋突兀,愤然不已。 侍卫慌了,连忙拱手道:“属下思虑不周,还望大人恕罪,那,现在该怎么办?” 知府紧掐扶手,怒哼,“能怎么办?倘若借刀不成,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大人。”侍卫的心再次一紧,连忙提醒,“京都那边曾交代,这事不能闹大,属下担心,咱们在此地解决了二人,倘若引起民愤,怕不好收场。” “哼,谁说本官要在此地解决他们了?” 知府紧咬牙关,哼道,“本官得让他们尽管离开这儿。” 他说着忽地回头,厉声吩咐,“吩咐下去,放了刘县令一家,另外,拟写一份京都的传书过来。” “是。” …… 一路上,江辞舟始终垂眸沉默,似在思索什么。 南溪是个有耐心的,她见江辞舟不张口,自己便不主动问,毕竟,是他主动来找她的。 她原本以为,等回家后,江辞舟就会说话了,哪知直到晚饭结束,所有人都睡下了,他还是没张口。 南溪就纳闷了,虽说江辞舟时常冷漠,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沉默少言,那眼色凝重得像是在做生死抉择一般。 无奈之下,她终于忍不住主动问:“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江辞舟顿住,他一路都在想如何缓和彼此的关系,可真到这个时候,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头。 这会儿,他正坐在南溪对面,正被一种奇怪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下意识脱口问:“你消气了吗?” “啊?” 这是什么问题? 南溪意外,也看不透江辞舟的意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江辞舟也被这句问话怔住了,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后,他连忙转移话题,又问:“我是想问,全明对你说什么了?” 第76章 变脸 南溪连忙回神,她没想隐瞒,所以坦诚道:“他说,幕后主使是你,他还说,我若想要伸张正义,报仇雪恨,应该把你杀了才好。” “你倒坦诚。” 江辞舟意外这种坦诚,不禁笑了,“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杀不了我了?” 南溪没好气地道:“我倒是想,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和有些人一个德行了?” 尽管江辞舟明白南溪意有所指,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德行?” 南溪气沉,冷声道:“心无大义,冷漠薄情,以看别人的痛苦为快乐。” 江辞舟:“……” 刚刚是脑子抽风了,净给自己挖坑。 南溪完全无视对方眼神,她笑道:“当然,我不这么做,是因为疯子的话不可信,我有我的判断,好比即便证据确凿,我依旧认为身后主使另有其人。” 江辞舟笑问:“那以你的判断,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 南溪微微笑着,明明眼神里已经有答案了,可她偏就不语,反倒望着江辞舟的眼睛,岔开话题。 “听兮月说,你去恐吓知府大人了?” 江辞舟无语,“他的话你也信?” “自然信不得。”南溪微微一笑,又问:“那就是,大人突然同意让我见一眼全明,是和你有关?” 江辞舟摇头,“我可没找他求情。” “嗯,也对,这种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做的。”南溪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总可以说,找他去做什么了吧?” 终于还是问到这里了。 江辞舟叹息,随口说道:“闲聊两句罢了。” 南溪微微勾唇,心中冷笑。 呵呵,还在撒谎。 她就知道,江辞舟是不会透露一星半点的。 她就纳闷了,既然他没打算坦白,那马车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南溪对江辞舟早就没指望,也不会有失望,但也不愿总被人这样折腾。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扯出第一句,“你刚刚问我消气了没有是什么意思?算是言和,还是别的?” “当然是言和。” 这话一落,江辞舟倏忽感受到一股嘲意传来,他抬眸一瞧,只见南溪眼神迷离,似乎并不信这句话。 江辞舟扯了扯唇角,第一次觉得示好的话在他看来也是羞于启齿的。 毕竟,他眼下的反应和之前的言行反差太大,换作是他自己,也会觉得这句话可笑。 但很快,江辞舟的心态调整过来了,他是要做回自己的,所以,这一步就算再尴尬也得继续。 他不禁笑问:“你不信?” 南溪“呵”了一声,心道:这话问在你自己身上,会信吗? 不过,南溪面上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因为,她还不知道江辞舟究竟要做什么。 她默了默,直接问:“今日又是亲自接我回来,又是说要言和,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江辞舟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 南溪怼道:“难道不是吗?” 江辞舟犹豫一下,道:“我确实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说了,你就会答应?” 南溪轻笑,眼里全是了然的意味,“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不答应?” 她说着眸光一动,又问,“莫非,你想劝我就此作罢?” 江辞舟点头,“热症一事已经结束,你与其做无意义的坚持,不如即刻动身回京,为你翻案正名,如此才是正事。” 南溪又笑,“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就此作罢,你便与我言和,你曾说过的话全当作废?” 江辞舟刚要点头,但很快又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他连声道:“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你怎么想我,我无所谓,但你最好想清楚,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来清平县的目的又是什么。” 南溪面上依旧带着笑,“我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了。” “嗯,我想了一下,觉得你说得对,眼下大人已经给了百姓一个交代,疯子的话又不能信,所以,我决定,清平县我不待了。” 江辞舟愣住,南溪的转变未免太快了吧! 南溪见他这般,不禁失笑,“你为何是这副样子?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就此罢休的吗?” 江辞舟这才回神,“我是在很认真说这件事。” “我也是认真的。” 南溪认真回道:“我当初本就是为一战成名而留下,现在名声有了,等我回京都翻案时,便会有不少百姓愿意为我证明我医术不虚,再加上刘大力的证词,我想这些为我翻案已经足够。” “所以,眼下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为何还要留下,为已经敲定的事情白费精力?” 江辞舟语塞,南溪说这话时掷地有声,没有半分敷衍和嘲意,看样子,她这次确实是认真的。 他忍不住恍惚,看来,那些想了好久的劝解都不必再说了。 江辞舟倏忽一笑,连声应好。 “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咱们便一起回京都。” 南溪讶异,“你在清平县能有什么事?” 江辞舟随口回道:“一些小事。” 南溪点头,“好,我等你。” 江辞舟一脸讶异,问道:“你愿意与我同行?” 南溪失笑,“有顺风车我为何不坐?” 江辞舟:“……也是。” 他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奇怪,南溪竟不拒绝与他同行? 如果说,她是心怀冤案一事才不得不妥协,才决定动身回京,那么愿意与他同行又是怎么回事? 江辞舟记得,那日在公堂上南溪看他的眼神,冷漠也犀利,好一副誓死不再来往的模样。 之后,南溪对江辞舟虽有说话,但言语间尚有抵触之意,显然不想和他来往太近。 江辞舟也知道,刚刚在马车上,若不是他那句“等回家再说”勾起南溪的兴趣,她是不会安分地坐车回去的。 所以,南溪没道理这么快转变态度,对他不再倔强,不再刨根问底,而是展现出一副乖顺的模样,等他一道回京。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辞舟忍不住深思,莫非,她爽快表示不再追查也是假的? 第77章 又不是没有过 江辞舟打量一眼南溪,倏忽觉得,她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艳的感觉还是有的,但同时也多出了几分淡定和克制,眸光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名堂。 江辞舟蹙眉,南溪越是这样,便意味着她确实是有问题的。 他想了想,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南溪满眼狡黠,“那你呢,有事瞒着我吗?” 江辞舟:“……” 瞧南溪那眼神,终于溢出满眼的小心思,这些全在告诉他,刚刚的妥协是假的。 其实,江辞舟明明可以在此刻坦诚的,但看到南溪狡黠的目光时,他又改主意了。 该死的好奇心再次在他的心里翻腾,不过,和刚开始的好奇心不一样的是: 之前,他是清楚女主会经历什么,因好奇心驱使,便想要亲眼见证,但现在,他是好奇南溪肚子里的小心思,会如何让人出其不意。 前者是默默吃瓜的心思居多,后者更多是对她的期待,所以,目的和心境是不一样的。 想通这一点后,江辞舟突然觉得,他哪里还需要示好和解释?他只需要跟在身后,默默看她表演,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默默拉一把就成。 江辞舟忽地释然一笑,整个人开始慵懒起来。 他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一样。”南溪也笑了,“你不必多想,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会总抓着一些事不放手。” 也就是说,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无所谓其他,包括江辞舟对她的态度。 至于真相,她是不会放弃的,但也不会把话说到明面上,更不会再次和江辞舟进行交易。 江辞舟看破不说破,迎合道:“嗯,那就好。” 二人默契地相看一眼,这个话题算是到此为止了。 南溪看了眼四周,刚要说不早了,他该出去了,但她立马想到,他们已经再次被安顿在一间房里了。 南溪很不解,眼下热症已经结束,兮家不必再将多余的房间腾出来供医治所用,按理说房间是够用的。 可兮月却说,那些宅院太过陈旧,需要翻修了,兮老爷深表此认同。 南溪看过那些房子,旧是旧了些,但住人是没问题的。 奈何兮丰以不得亏待为由,执意将他和江辞舟安顿在所谓的“只有一间上房”里。 南溪纳闷了,兮月不懂事也就罢了,兮家热情她也无话可说,怎么连江辞舟也不发话? 她总觉得这是江辞舟故意的,目的是想让她添堵。 有时候,南溪真拿那些人没办法,她明明是排斥江辞舟的,可偏偏那些人总会把他推向自己,偏偏她又推脱不掉。 南溪无奈深吸口气,暗中告诉自己:淡定,权当他是空气好了。 她顿了顿,起身丢给他一床被子,冷声道:“房间里的床是我的,你自己找窝睡去。” 江辞舟惊得一愣,明显感受到一股强烈冷意袭来。 他扯了扯唇角,心道:若不是忧心她不听话,忧心她遭人暗算,他才不会想要日夜盯着,居然还发脾气。 不过,江辞舟这两日心情好,南溪即便夹带情绪,他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好,听你的。” 江辞舟接过被子同时,突然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嫂嫂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南溪顿住,若不是江辞舟提醒,她还真要忘记,二人确实一起睡过了。 不对,那是不得已共处一室,哪里算是一起睡过了? 她拧紧眉头,沉声道:“二弟慎言,同床共枕和共处一室是不一样的。” 江辞舟扬起眉头,轻笑,“在别人眼里,没什么不一样。” “你……” 南溪气滞,是啊,在外人看来,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和同床共枕没区别了。 一时间,南溪仿佛真的已经听到那些流言一般,她的脸色霎时红了。 她急道:“既然你也觉得是这样,那为何不张口要两间房?你是男人无所谓,我的名声不要了?江家的名声不要了?” “你在想什么呢?”江辞舟一脸无辜,“在外人看来,你我是兄弟,兄弟共处一室有何不妥?还有,咱们是客人,麻烦他们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好意思继续麻烦?” 南溪:“……” 哼哼,都是借口,他就是故意的。 南溪语塞,她再次深呼吸,不得已默默自语。 行,是她会错意了,也是她不懂事,总之,什么都是她的错,当然,最大的错误就是,今晚她和他说了太多的话了。 南溪不想再被影响心情,一转头就跑去睡了。 江辞舟温和一笑,也跟着睡了。 …… 第二日,江辞舟醒来时,南溪还合着眼睛,她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被子早就被踢掉在地上,床单也被滚出几道褶子。 就这幅场景,兮月若是见到了,必定又要想入非非了。 江辞舟惊叹一笑,在村子里共处一室的那些日子,他竟没发现,南溪居然还有这样一面,睡姿生猛但也可爱。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得很。 再回头看屋里炭火盆,只见都烧了一晚上还没烧完。 江辞舟轻叹,看来,昨晚的炭火着实太猛,倒是让床上这人遭罪了,反观他睡的冰凉躺椅,再搭配屋里的火热,却舒服得很。 慕然间,他竟有种不战而胜的快感。 江辞舟咧嘴一笑,不动声色地替她拾起被子盖上后,转身出了房门。 此时,兮月已经静候多时,他见江辞舟来了,连忙过去关切地问:“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嗯,挺好的。” 话落,江辞舟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南溪那副生猛睡姿,他忍不住勾唇,被温热的空气闷红的脸瞬间明显。 兮月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但看到江辞舟的脸色时,他忽地瞪直了眼。 将军居然脸红了,他认识将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将军眉眼微弯,脸颊红晕的模样。 顷刻间,千万种情节在兮月脑海里炸开。 他想要八卦确认,但想到之前的教训,他只好欲言又止。 江辞舟见他似有为难,不禁蹙眉,“遇着事了?” 第78章 恭喜啊 兮月连忙摇头,“没,没有。” 江辞舟又没好气地问,“那你为何这副样子?” 兮月抿嘴摇头,表示要铭记教训,绝对不乱说,也不多言。 江辞舟脸色骤沉,“为何不说话?” 兮月摇头,“将军,您交代过,不可乱说话的。” 江辞舟顿住,再看兮月眸眼光亮,心中瞬间了然。 想必兮月是脑子里活跃得很,想要八卦,但又不想让屁股受罪,所以忍着了。 不错,他这次居然忍住了。 江辞舟很欣慰,前去拍拍兮月的肩膀,满意问道:“刘县令家人可有消息?” “啊?” 兮月愣住,他原以为将军会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没想到竟跳转得这么快。 江辞舟微微蹙眉,又问,“啊什么?是有还是没有?” 兮月连忙回神,“嗯,有消息的,属下安排的人回来禀告,说他们是在城东郊外几十里找到县令家眷的。” “嗯,没事就好。” 江辞舟终于长舒一口气,转而吩咐道:“将她们好好安置,最好别再被有心人找到。” “是。” 兮月应了一声,又递给他一封信札,道:“将军,属下今早收到一封京都飞过来的急件,您过目。” 又是急件! 江辞舟示意他拿过来看看,果然,内容和上次所写的一样,都是江家老夫人病危,让他快马加鞭赶回去。 早在通州之时,他便已收到这样的飞鸽传信,但江辞舟并非原主本身,对江家没有感情,所以,他并没有感受到紧张和担心。 更何况,他知道,江老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所以,他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江辞舟不明白,既然江老夫人身子本就无碍,为何频频飞鸽传信给他,让他务必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抛开通州那次,他已经收到两三次这样的飞鸽传信了。 江辞舟轻叹,他整日被这些叨叨的,看来,是不得不早日动身了。 兮月见江辞舟蹙眉,连忙问:“将军,怎么了?” 江辞舟回神,轻飘飘道:“没怎么,去做事去吧!做完之后,咱们好尽早离开。” “是。” 兮月连声答应,退下之前,他又眼珠一转,还是没能忍住,喜道:“将军,恭喜啊。” 江辞舟顿时一头雾水,“恭喜什么?” 兮月连忙闭嘴,示意他是听话的,但眼神里早就写满了深意。 江辞舟瞬间明白了,虽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明白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兮月脑子里从来没有正经东西。 他脸色骤然一沉,“兮月……” “将军,属下这就去安排安置一事了。” 兮月连忙打断他的话,应声退下,走前还不忘再留下一个欢喜的眼神。 江辞舟僵住,有时候,他真拿他没办法。 …… 南溪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拜访褚老。 此时,褚老刚刚忙完手中事宜,看到南溪来后顿时大喜。 “小南大夫,你来了,快入座。” 他连忙招呼,又吩咐伙计准备茶水,好不热情。 南溪被弄得有些难为情,连忙道:“前辈不必客气的,您快坐下,咱们坐下说话。” 褚老连声应好,意识到南溪似有话要说后,连忙吩咐人退下,笑道:“小南大夫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前辈。” 南溪浅浅一笑,道:“其实不是什么要紧事,而是我们要回京都了,特意过来向您辞行的。” “辞行?”褚老一愣,突然觉得不舍,“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南溪笑道:“前辈,我们在清平县已经待了很久了。” 褚老这才恍然,好像真是这样。 他不禁感叹:“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老夫都把日子过糊涂了,竟不知你来此已有多日。” 南溪应道:“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晚辈都没有时间过来好好谢谢您。” 她说完起身递给褚老一个锦盒,谢道:“这几日,晚辈多亏您的信任和照顾,这个是我的心意,您务必要收下。” “不不,万万使不得。” 褚老连忙起身推辞,“你是清平县的恩人,若要谢,应当是我们谢你才对,怎能让你送老夫谢礼呢!” 南溪却坚持道:“热症一事确实是有我的一份力,但也离不开前辈的信任和帮助,所以,这份礼,您必须收下。” 南溪担心褚老反复推辞,又补充道:“前辈放心,我送您的只是几株鹿茸草,不是奇珍异宝,您放心收着吧。” “鹿茸草!” 褚老瞬间僵住,他可以拒绝金银珠宝,唯独对稀有药草没有抵抗力,尤其是鹿茸草。 鹿茸草原本产自宁安一带,但那年热症风波结束后,此种药材好似也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能寻到模样好的鹿茸草少之又少。 他怔了怔,最终难掩激动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果真放着几株鹿茸草。 褚老的眼珠子顿时更亮了,“这,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 南溪笑道:“这是早年别人赠予兮家的,若不是这次热症一事,他们都要忘了家中还有这样一个东西,正巧昨日被我看见,他们便顺手将这个送给我了。” “我见到这个时便想着前辈一定喜欢,所以才会借花献佛,浅表谢意,还望前辈莫要介怀。” “哈哈,怎么会?小南大夫言重了!” 褚老合上盖子,连声笑道:“这东西老夫甚是喜欢,多谢你的好意了。” 南溪这才收回手,笑道:“前辈喜欢就好。” 褚老手里抚摸着盒子,目光却落在南溪身上,越看越忍不住叹惋。 “想当初,薛神医英名一世,药王谷曾是神一般的存在,不承想,最后竟落得个惨痛境地,而药王谷唯一幸存下来的你,竟险些中人暗算,真是叫人心惊又惭愧,心疼也难受啊!” 他连连摇头,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心底难受的不仅是因为南溪,还有县令,全明,刘大夫。 这些都是褚老的身边人,都是有交情在的,可现在他却被告知,这些交情都是假的。 心底的难受不言而喻,他甚至会有种自己也是帮凶的错觉。 第79章 求助 褚老震惊刘大夫为人,意外全明本性,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刘县令就是背后指使之人。 近年来,刘县令在清平县的作为褚老都是看在眼里的,县令怎么会,怎么能? 不只是他,城中百姓对审理结果也曾表示怀疑,但当证据摆在眼前时,他们意外,但也只能接受。 毕竟,他们也曾被两个面善的大夫欺瞒过。 再者,他们只是普通人,根本无暇触碰,也没有能力触碰的府衙更深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恶人得报,便足以让人大快人心了。 所以,当听说南溪不信结案结果一事时,褚老心里是有一丝侥幸的,但眼下看到南溪要走时,他心里又没底了。 他不禁问道:“南大夫,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南溪回道:“当然是跟随将军一道回京了。” 褚老见她没有领会其中意思,便敞开问道,“刘县令是幕背后主使热症一事,就这样算了?” 南溪这才了然,原来褚老也是不信的。 突然间,她的心头隐隐涌出一丝欣慰和欢喜,这么久过去了,终于有一个人能相信她,理解她了。 南溪叹了叹,说道:“全明咬死不松口,刘县令身上确实是有竹哨,他也亲口承认了,所以,只能作罢。” 褚老眸光瞬间昏暗,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但刚刚还是忍不住一问。 南溪看得出对方眼里的失望,她笑了笑,安抚道:“前辈放心,倘若刘县令真是冤枉,我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听到这话,褚老的眸子再次明亮起来,“那你为何急着走?离开这儿,很多事的变数就多了。” “我就算在这儿,该有的变数一样也不会少!” 南溪轻叹,“再者,我急着回京都,是因为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褚老问:“何事?” 南溪沉吟,而后起身,郑重道:“其实,我今日过来,除了向您辞行和感恩以外,还有另外一事,那就是,想让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 褚老惊愕,“还有需要老夫帮忙做的事?” 再看南溪一脸凝重,褚老立马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连忙拍拍胸膛,认真道:“你但说无妨,只要是老夫做好的,老夫必定义不容辞。” “多谢。” 南溪眼底泛酸,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其实,我此番回京,是为自己翻案的。” 褚老一脸狐疑,“翻案?” 南溪点头,很快将她被陷害,被流放一事简单告知,但没有说自己是女儿身,是江家人,因为这些话说了,需要解释的便多了,她不想费口舌。 至于江辞舟,南溪只道是彼此萍水相逢,仗义相助。 褚老听后震惊不已,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伙子居然经历过这么多事。 难怪误诊一事发生后,他不仅没有表现出慌张和害怕,对大将军的离开也表示淡定,而且还能利用县令和兮家联合应对,揪住幕后黑手,原来他是有经验的。 抛开震惊,褚老对南溪还有一种钦佩之意。 流放条件艰辛,他却能成功躲过官差追捕,一路逃亡至此,可见她勇敢,且意志坚定,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便会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褚老微微一叹,如此一看,刘县令一事在南大夫看来,未必真的是到此为止。 他的心渐渐舒坦,但同时也为南溪感到心疼。 “没想到,在清平县之前,你竟已经经历过多次生死。” 他缓步上前,满眼怜惜:“说吧,你想让老夫帮你做什么?” 南溪回道:“在京都,我的医术被人质疑和诬陷,所以,我需要人证,来证明医治罕见之症,我是没问题的。” 褚老这才恍然,“老夫明白了,你放心,我会与知府大人一道商议,安排一些证人与你一道上京,助你翻案成功。” “不必告诉知府大人。” 南溪连忙拒绝,“我只想让前辈一人帮我做这件事,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褚老愕然,但想到南溪她只身一人,翻案路上步步惊险,很多事确实需要小心谨慎为上,褚老便没有继续追问。 他点头,“好,需要如何做你尽管说,老夫听你安排。” 南溪心头又是一阵感动,她哽咽,“多谢前辈相助。” 她说完定了定神,而后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事后依旧不忘感谢一番。 褚老连忙摆手,“往后这种客气的话你不必再说了,你是药王谷的人,是薛神医的得意门生,老夫敬重神医,也喜欢你,自然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提到药王谷,褚老又有一瞬黯然。 他感慨道:“当年,幽冥司和药王谷你来我往打得火热,当幽冥司消亡时,世人都以为药王谷会是天下第一,没想到,多年后它却葬送在一场大火里,可惜了。” 褚老叹惋,南溪的心再次发紧。 不过,她这次并没有表现得太难过,而是趁机打探起幽冥司的一些事情来。 她沉吟一瞬,抬眸问道:“关于幽冥司的恶行,我曾略有耳闻,却从未听说过它背后之人是谁。不知幽冥司倒塌之后,这人是同归于尽了,还是逃之夭夭了?那次朝廷将其一窝端掉之后,真的全部覆没了吗?” “这个……应该是全部覆没的。” 褚老想了想,回道,“老夫并未亲眼见过,但老夫心想,倘若幽冥司尚有余孽,这些年来四海之内应该不会这么如此太平的。” 他不知道南溪正在怀疑幽冥司一事,所以答得坦然,也没有留意南溪脸色。 他继续道:“至于幽冥司背后之人,老夫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不过他能带领众人研制出那这么多奇毒,可恨必须有,但好奇和震惊也是有的,可惜了,老夫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亲眼见识了。” 话音一落,褚老一连三叹,眼里全是惆怅与可惜。 南溪被这副神态逗笑,褚老一生太过平淡,也许等他真正经历过厮杀后,未必会如此向往见识这人了。 她笑了笑,又问:“不知前辈知晓多少关于幽冥司的事?” 第80章 幽冥司还在 听到南溪提起这个,褚老眼神愈发黯然起来。 “老夫所知道的,都是一些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左右不过是那几句话。” 他连连摇头,脸上挂着一副没能亲自上战场的可气和可叹。 南溪也跟着叹气,她本来以为会有新发现的,没想到…… 但一口叹息尚未落定,她又听到褚老急呼。 “不过有件事,老夫记得很清楚。” 南溪眼眸瞬间亮了,“什么事?” 褚老回道:“后来,老夫曾去过事发地,见过部分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发现他们手腕上都有一圈白痕,因是类似手环之类的东西戴久了才会引起的肌肤色差。” 他说着又摇头,“当然也可能是中毒所致,毕竟,幽冥司爆破之时,里面的毒物也跟着迸发,他们在逃亡或者挣扎时不幸被感染也是有可能的。” 褚老暗暗分析,南溪的脸色早已变得凝重。 她记得,刘大夫吹起竹哨时,手腕上正好露出一道白痕。她也记得,全明手腕上的白痕与他的手腕纹路一致,莫非…… 南溪心头一动,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褚老并未留意南溪的神色,自顾自地言语。 “说起这道白痕,老夫之后似乎又在哪里见过?” 他冥思细想,又连连叹道:“对了,刘大夫有,我记得他手上也有这个。” “怎么会这么巧?老夫记得,他身子好着呢!” 刘大夫是全明的工具人,褚老想到刘大夫,便很自然想到了全明。 全明一连毒杀好几条人命而不被发觉一事历历在目,褚老下意识将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 他忽地心头一颤,望着南溪惊呼,“全明这身本事不会是从幽冥司学来的吧!可幽冥司早就不存在了呀?” 南溪心思微沉,全明果真没有一句实话,即便他不是幽冥司的人,那也和幽冥司有斩不断的关系。 看来,幽冥司果真并未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啊! 霎时间,激动,期待,欢喜全部朝她心口涌来,令她胸膛起伏不止。 她暗暗握拳,眉眼的激动却难以掩饰,“多谢前辈与我说这些,真是太重要了。” 褚老惊呼,“小南大夫,你莫不是觉得他们是幽冥司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万不可大意了。 褚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紧张,慌乱,却也激动万分。 南溪摇头,“并不能十分确认,但我可以确定的是,真相不是全明说的那样。” 褚老猛得愕然,他隐约记得,刘县令手臂上是干净的,所以,南大夫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 全明若是在撒谎,那真正的凶手会不会和幽冥司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因为过去幽冥司所做的,从来都不是用毒这么简单。 倏忽间,褚老只觉得头顶被黑暗笼罩,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连忙抬眸,慌张道:“好在全明还活着,这事得尽快告知官府才行!” “前辈少安毋躁!” 南溪连忙上前阻拦,她不好说自己对大人心存嫌疑,也不好说出忧心他的安危,便道:“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她说完又郑重地补充一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一句心里有数让褚老心底缓和不少,许是南大夫出身药王谷的缘故,又许是南大夫经历艰难的缘故,褚老对她总有种莫名的信任。 他点头回应,“好,心里有数就好,老夫信你。” 南溪这才松一口气,之后又与褚老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开。 …… 回到兮家,南溪心底别样复杂。 现在,她可以初步断定,幽冥司一定尚有后人留于世间,但指望全明说实话是不可能了。 至于那个张大人,南溪更是不信,但想要诱敌出动,她得尽快离开这儿才好。 见到江辞舟后,她立马上前,开门见山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江辞舟见她着急忙慌的,不禁笑问,“这么着急要走?” 南溪点头,“嗯,你要办的事情做完了吗?” “都差不多了。”江辞舟笑笑,又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南溪回道:“去见褚老前辈了,毕竟,我在此地待了这么久,和他多少有些交情,我总得在走之前和人家说声再见才好。” “对了,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江辞舟微微一笑,“才刚过一个晚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南溪匆匆上前,“我有一事挂心得很,所以,我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说话间,一旁的热茶不慎打翻撒在南溪手上,痛得南溪惊叫,“哎哟,疼死了!” 江辞舟看了眼刚烧好的茶水,失笑,“记着,下手悠着点,就不会这么疼。” 他说完准备上前瞧瞧,却被南溪打断,“你别碰!” 江辞舟无奈收手,“行,那你自己来吧!” “……” 门外,管家刚巧路过,也刚巧听到这段话,他顿时目瞪口呆。 联想到之前兮月提起二人时一脸哀怨,管家立马想到什么,他顿时惶恐又震惊,一溜烟跑开了。 屋内,南溪收拾好烫红的手,没好气地问,“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什么可以走?” 江辞舟回道:“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 “啊?” 这么快的吗?她还以为,江辞舟要为他的小事忙活几天的。 南溪连忙回神,一脸欢喜,“那太好了,兮月呢,既然是要走了,怎么不见他人影?” 江辞舟看了眼身后,道:“既然即将要走,必定少不了说会儿话的啊!” 他可记得,兮月与其母亲依依惜别的模样,那场景,说不出是感人,还是瘆人,事后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所以,江辞舟这次借故躲开,只为图个耳根子清净,也是为了给他们更好地发挥空间,却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南溪了。 南溪若有所思,“哦,原来是在道别啊!”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辞舟,那眼神似在说:都决定要走了还不和主人家客气两句,真有礼貌。 不知江辞舟是否有所意会,那眼神笑的,让人总觉得怪怪的。 第81章 是个女人就成 南溪不想多留,便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走了。 江辞舟转头愣住,呵,闪得这么快。 南溪本来是抱着美好的心情前去会面的,但当她的脚步刚刚落在台阶上时,忽被里面的声音怔住了。 只听见里面一句句“儿啊”“娘啊”的叫着,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不知情的,还以为真是母子彻底告别了。 南溪僵住,总觉得她这会儿进去吧,似乎多有打扰,不进去吧,可她人都来了。 有那么一瞬,南溪似乎读懂江辞舟刚刚的眼神了。 算了,还是不要进去破坏气氛了吧。 南溪暗暗摇头,却在转身之时,忽地听到里屋传来自个儿的名字。 “儿啊,以后绝不能和南大夫走太近,听见没有!” 南溪一脸蒙,母子二人依依惜别也就罢了,怎么扯上自己了? 她按捺不住折回去,仔细听听。 里头兮月一脸错愕,“娘,这是为何?” 兮夫人匆匆擦干眼泪,愤愤道:“刚刚管家都和我说了,说大将军和南大夫他们……他们……” 兮夫人羞于启齿,兮月却以为她是发现身份了,叹道:“娘,莫非您已经知道了?” 兮夫人猛得瞪大眼,“你,你早就知道?” 兮月含笑,“是啊,儿子一直都知道,但儿子不明白,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我心思纯正,将军也无异议,我如何不能与南大夫走得近了?” 兮夫人顿时急红了眼,“你,你说为什么不能?你是兮家儿郎,将来是要结婚生子的,若被他带坏了,往后……往后……要娘亲如何面对兮家祖宗?” 兮月这下更蒙了,“这,她不至于吧?娘,您是不是想多了。” 看兮月一脸呆滞的模样,兮夫人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她欣赏南大夫品行和医术,也觉得这人模样清秀,长得确实好看,但想到这人和将军那般,兮夫人就忍不住担心,若是兮月和这人待得久了,被影响了,那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她无法左右别的男人如何,但一定要看好自家儿子,绝不能让兮家闹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再看自家儿子一脸蒙,兮夫人不禁暗自腹诽:看来,明着劝是没用的,得想个办法才行。 其实,不仅是兮月没搞懂兮夫人为何这般态度,就连南溪也是一样。 她站在门外,不停地自我反省:这些日子,她似乎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没有惹兮夫人不开心吧?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 “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南溪惊得一个踉跄,身子差点歪过去。 江辞舟见状连忙扶住,没好气地道:“干吗这副表情,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正巧看到二人刚刚抽离手臂的画面。 兮夫人心头一紧,总觉得自从听了管家的话之后,她再看二人同框时,总感觉有那么几分暧昧。 暧昧,天哪。 想想就让人忧心得很。 兮夫人陡然打了个哆嗦,连忙回神,“南大夫,大将军,你们来了,快屋里坐。” 她连忙含笑张罗,吩咐下人,道,“来人,快去给客人上茶安排点心过来。” 那态度热情开心的,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是有过好长一段输出的。 几人连声应好,含笑迎合,直到回屋坐下后,彼此之前才飘过一瞬尴尬。 兮夫人视若无睹,主动说道:“热症一事才刚刚结束,你们怎不多留两日?兮家也好尽地主之谊,对二位好好招待。” 南溪抚摸腰身,连声笑道:“伯母别再招待了,您瞧我这肚子,这两日被投喂的都胖了一圈,若是再待下去,我就该胖得不成人形了。” 一句玩笑话瞬间将大家逗笑,也将最后一丝尴尬消失殆尽。 兮月连连摆手,“南大夫的腰细如游龙,哪里胖了?” 江辞舟也跟着笑道:“我怎么觉得还是胖点好啊,像你这种小身板多长点肉,才不会轻易被打倒。” 南溪不禁拧眉,侧过头反问,“大将军说这话,是打算长住了?” 江辞舟一脸无辜,“我说这话单纯是为你着想,你怎么扯到这件事上了?” 他连忙回头,朝兮夫人笑道,“伯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近日我们给伯母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不好再叨扰,正巧京都有加急书信传来,所以,肯定是要急着走的。” 兮夫人看二人见你一言我一语的,明明是说着怼人的话,却总觉得是在打情骂俏。 兮夫人暗暗忧心,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 “既然是为公事,那我也不好再留,等老爷回来后,咱们一道吃顿饭,算是给你们几个践行了,如何?” 江辞舟含笑:“嗯,我们也是要亲自和伯父道别一下的。” 兮夫人点头回应,脸色却变得沉重起来。 南溪见她脸色不对劲,连忙问:“伯母,您还是有话要说?” 兮夫人瞟两眼旁边的兮月,长叹道,“今日一别,我们母子俩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我唯一忧心的便是他终身大事了。” 兮月愣住,“娘,儿子还小呢!” “哪里小了?”兮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喝止,“隔壁家和你一样大的,连孩子都有了。” “再说,你现在觉得小,等在将军身边待个几年,那就是老男人了。” 江辞舟连忙道:“伯母放心,我们是兄弟,是朋友,我是不会让他耽误终身的。” 兮夫人挑眉,“真的,将军会为他做主?” 江辞舟笑道:“当然,我若有机会,一定会帮他物色,不知伯母对准儿媳可有要求?” 兮夫人脸色瞬间转好,应道:“有的有的,首先一点,她得是个女的。” 这话一落,南溪一时没忍住笑了。 江辞舟一脸呆滞。 兮月瞬间无语,“娘,娶媳妇可不得是个女的?” 未必吧! 兮夫人白了一眼兮月,又满眼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问:“我只有这个要求,将军不难办的吧?” 江辞舟颔首,“不难,当然不难。” 兮月一脸错愕加无语,这,这,他是亲生的吗? 第82章 发财了 饭桌上,兮夫人没再提让将军务必上心兮月终身一事,反倒是兮老爷不消停了,他说来说去,左右不过是让将军对犬子不必留情之类的话。 兮月全程黑脸,他满眼无助,心道: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艰难的一顿饭了。 江辞舟微微一笑,倒是为兮月说了不少好话。 兮月听后的复杂心情这才平缓不少。 晚饭过后,几人动身启程。 兮丰还是和上次一样,命人准备了一车随行礼物。 江辞舟连忙拒绝,兮丰却摆手,道:“将军别再推辞,这不仅是兮家的心意,还有清平县百姓的。” “其实,满城百姓早就想登门感谢南大夫了,但南大夫事先有交代,所以,老夫便将他们阻拦在外,但也有实在拦不住的,老夫只好把它们带回来了。” “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何况,也不知该退给谁了。” 江辞舟有那么些许尴尬,敢情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识趣地后退到南溪身旁,道:“既然是送你的,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南溪看着满车东西,一丝暖意从她心头流过,但感动归感动,她也是个不喜欢麻烦的。 她笑了笑,“既然是大家的心意,那我就收下好了。” 她心想:等到路过当铺时,她再将这些礼物兑成银子,她现在穷得很,最需要的就是银子了。 兮丰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连声道:“南大夫,百姓的谢礼都是日常所需之物,不值钱的,你可千万别换银子了。” 南溪愣住,很快点头应道:“嗯,我知道,替我谢过诸位好意。” 兮丰连忙摆手,“南大夫别这么说,这是你应得的。” 话落,几人又寒暄一番过后,这才上路了。 一路上,南溪望着满车东西暖心又发愁,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这些通通兑换掉为好,至于百姓的心意,她心里记着就成。 于是,等到钱庄时,她立马叫停马车,准备下去搬东西。 江辞舟见状连忙喊住她,道:“你不是答应人家,不拿这些去换银子的吗?” 南溪淡漠回道:“这是我的事。” 江辞舟又道:“还是先看看吧!就算是要换银子,总得要先知道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啊!” 好像也对。 南溪点点头,立马折回来开始拆盒子。 她不拆不知道,一拆吓一跳,只见盒子里都装着碎银,碎银不多,但每个盒子都有,当然也有不少其他心意。 南溪呆住,“怎么都是银子?” 清平县的百姓送礼都是这么直接干脆的吗? 兮月见状也呆了,“这么多碎银子,合起来不少了呀!” 他一边说,一边帮忙拆盒子,直到拆到某个精致的盒子时,他顿时两眼都亮了,“嘿,两千两银票,南大夫,你发财了!” 南溪:“啊?”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不是穷鬼了?她有钱了! 江辞舟瞧她二人一副没见过钱财的模样,暗暗摇头,面上淡定得很。 他喃喃道:“嗯,有钱就好。” 虽说,南溪无比渴望有钱,但当她清醒过来后,立马觉得这样收人钱财总不对味,像是一场交易似的,可偏偏她并未做这么多钱的事,尤其是那两千两银票,看着就觉得烫手。 她连忙收起银票,叹道:“不行,我得把这些还回去。” 兮月笑容微滞,急忙道:“这,不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南溪叹气:“可这些是银子啊,我折现是一回事,他们直接给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一样的。” 兮月连忙摆手,“南大夫,这里的人送礼都是这样的,你退不回去的。” “将军,您说是吧?” 江辞舟回眸,迎合着点头:“伯父命人把这些直接搬上车而不告诉你,便是没想要收回去,所以,你打道回府也没用,他们是不会收回去的。” 兮月连连点头,“就是,我家不缺这点银子的。” 江辞舟叹了叹,又朝南溪似笑非笑,“其实,你不必不好意思,因为往后你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比如现在,你是不是该还我来时的那点车费了?” 南溪:“你……” 江辞舟不提这个她都要忘了,但江辞舟是将军,是男人,和一个女人计较这么久远的事,真的好吗? 江辞舟轻轻一撇,歪着头又笑,“干吗这样看着我?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南溪撇嘴,“怎么会?” 奈何这件事的确存在,南溪就算心疼,也不得不抽出一千两银票,塞进江辞舟手里。 她不舍,但还是没好气地道:“现在,我不欠你钱了,应该说,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江辞舟满意地笑笑,毫不客气地将银票收入囊中。 转眼,他又朝兮月问道:“兮月,上次有人说要谢你,请你吃饭的,后来可有兑现?” 兮月愣住,将军这是要让南大夫大放血吗? 他呆滞一下,支支吾吾地道:“没来得及,不过,属下觉得没必要……” “原来还没兑现啊!” 江辞舟匆匆打断兮月的话,眼神示意道,“她现在有钱,你还不抓紧点?” 兮月愣住,将军以前不是不希望他和南大夫出去吃饭的吗?怎么现在又提起这事了?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南溪见江辞舟盯着这些银子不放,心头甚是不爽,不等兮月回话,她便朝江辞舟干脆道,“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她说完望向兮月,认真道:“兮月放心,等路过酒楼时,我就请你吃好吃的,绝不食言。” 兮月看了眼江辞舟,又挠挠头,“额,其实,也可以不吃的。” 江辞舟掀开帘子望了眼外面,接过话说道:“我记得,城外有一家茶馆,是附近独有的一家,那里的茶水点心都不错,现在赶过去的话,正好可以在那里留宿。” 南溪本来是要笑他一句脸皮真厚,但很快,她又咯噔一下。 独家茶馆,深夜留宿。 呵,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那些人怕是早就等着了吧! 第83章 吵架 寒夜里,山里的茶楼没什么客人,掌柜都准备关门歇息了,这时三个人影风尘仆仆而来。 几人坐下后,南溪拿出二两碎银放在桌子上,道:“掌柜的,来点茶水和点心,另外,帮我准备三间卧房。” 掌柜收了银子,又问:“几位客官,夜深寒气重,要不添两壶热酒和一点小菜,暖和一下身子?” 南溪摇头,“不必了,多谢。” 掌柜见状不再说什么,应声而去。 这时,茶楼里又来了三两个客人,他们在一处靠近门的位置坐下,叫了两壶酒和一点硬菜。 江辞舟听到有人要了酒水和肉,不禁蹙紧眉头。 他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和茶水,忍不住吐槽:“兮月好歹是救过你的命,你却只拿茶水和点心感谢人家,好大方啊!” 南溪哪里听不出其中的阴阳怪气,没好气地道:“依你看,我应该拿什么感谢人家?” 江辞舟示意一眼那桌,回道:“好歹得像那桌一样,来点酒水和肉啊,男人嘛,吃饭没有油水怎么行?” “我看,是你想吃吧?” 南溪无语,“我告诉你,想吃你自己点,我今日请的是兮月,不是你,所以,你不必管我是用什么标准来谢恩的。” 江辞舟顿了顿,转头望向兮月,“兮月,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也不爱喝茶的,当真能接受这顿饭?” 兮月呆住,“我,我不爱吃……吗?” 他记得,他不挑食的。 等等,他要考虑的哪里是今晚吃什么,而是这两个好像不对劲,话里话外都窜着一股火药味,他们又怎么了? 兮月看不懂,也记不起来彼此哪里又惹着彼此了。 其实,他无所谓吃什么,但又不敢忤逆江辞舟的意思,只好道:“额,这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心意,嗯对,是心意。” 他讪讪看着二人,总觉得彼此之间似有一道无形的电光闪过,随时都能擦出火花。 兮月的心瞬间绷紧了。 “心意?”江辞舟眉眼一勾,眉眼里尽是嘲意,“对啊,若要感恩,看重的可不就是心意?” “但,所谓心意可不仅仅是随意打发,而是真正投其所好。” 他说完指着甜点,失笑,“而这个,并非兮月所好,哪里称得上是心意了?” 江辞舟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兮月,任何时候,都千万别委屈自己啊!” 兮月一头雾水,喃喃暗道:呵呵,只要你们别拿我挡刀,让我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 “你……” 南溪欲言又止,突然觉得江辞舟这股火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他知道她要做什么才会这样? 南溪不敢确认,但还是顺水推舟,无语却耐着性子,压着声音道:“你怎么回事?请客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我看,你是故意找茬的吧!” “没错,我就是在找茬。”江辞舟撂下甜点,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因为你,我心中郁结,想要疏解发泄一下怎么了?” 南溪:“……” 好好好,想发泄是吧!正巧,她也想发泄,索性趁机奉陪到底了。 她倏忽放下手中点心,摆出一副不一吐为快誓不罢休的姿态,哼道:“你竟好意思怪我?” “咱们事先说好的,咱们一道回去,路上相互照顾和扶持,可结果呢?” “你受伤,我拖着你不放弃,你有需求,我鞍前马后,你有困惑,我知无不言,于公,我尽职尽责,于私,我事无巨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受伤,你不在,我有需求,你不搭理,我有疑问,你只字不语,我被人欺负,你却说看点不够过瘾,我被诬陷,你掉头就把我抛下,到头来,却埋怨我的执拗耽误你的行程。” “呵,既然觉得是我耽误你回京赶路,那你还跑回来做什么?既然跑过来了,又为何还要跟个女人一样斤斤计较?” 南溪说话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激动,她整张脸气鼓鼓的,惊得四周几人都望着这边,有吃瓜看戏的,也有面露怜惜的。 南溪觉得说完这些还不够畅快,便又缓一口气,继续阴阳,“我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自私,太冷漠,太无情,太小气,否则会孤独终老,会断子绝孙,会天打雷劈的。” 话音一落,空中忽地闪过一声惊雷,吓得众人颤抖一下,纷纷望着江辞舟。 江辞舟惊得目光一闪,心中暗骂:他哪里招惹老天了,竟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一声惊雷。 更让人焦灼的是,他张合着嘴,竟是说不出一句回怼的话。 毕竟,江辞舟心里清楚,这些确实是他做过的,实在没有力量和南溪硬刚。 这下可好,店里人都认为是他心虚,才会无话可说了。 兮月不知二人这是怎么了,眼看事情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他连忙挥手劝道:“都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吵架多了容易折寿啊!” 江辞舟根本不理,目光依旧定在南溪身上。 南溪也是一样,仿佛他们的眼神之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你……”江辞舟哽了哽,怒道,“我是将军,是救过你的,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呵呵。”南溪冷哼,“可我也救过你的。” 她说完别过头,气沉一瞬,尝试语气放缓,“看来,你我之间差不多就这样了。” 南溪举起手中茶水,沉声道:“喝了这杯茶,咱们的恩怨到此为止,从此便是陌路人。” 她说完一饮而尽,转身扬长而去。 兮月顿时更急,“不是,你别走啊!将军,这……” 一回头,只见江辞舟同样愤然举起茶水一饮而尽,哗啦一声,将茶杯摔了个粉碎。 兮月吓得咯噔一下,“将军!” 他呆在原处,根本不知如何安慰江辞舟,也不知是该追出去,还是该留下劝大将军。 眼看屋内气氛凝滞,兮月一脸无措时,江辞舟忽地脸色一白,整个人软了下去。 “将军!” 兮月这下更慌了,因为他感受到,将军已经没了呼吸。 第84章 设局 南溪离开后,立马躲进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以至于兮月出来寻人无果。 因为忧心江辞舟,兮月不敢追太远,见没能发现南溪后,他只好再次折回茶楼。 紧接着,那行喝酒之人也从里头出来了,他们环视一周,见没看到南溪,便朝林中走去。 南溪见状紧随其后,最终是在一辆马车前停下。 只见其中一人朝马车里的人应道:“主子,将军死了。” “这么顺利?”里头的人难以置信,“他是大将军,竟这么容易就死了?” 外面的人点头,“是那大夫下药死的,死前他们曾发生口角,小的亲眼所见,也确认过。” 这话一落,马车里忽然传出大笑声,“哈哈,没想到全明的话竟真起了作用。” 他掀开车帘,又问,“那,大夫人呢?” 下面的人摇头,低声道:“跑了,我们没找到。” “跑了?”那人转眼拧眉,厉声道,“那还不快去追!此人留着是个隐患,务必要亲手除了他!” 暗处,南溪心头咯噔一下,这声音好熟悉? 她探出脖子,想要看得清楚些,奈何夜色太黑,又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庞。 她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却不小心弄出声响。 “谁!” 一阵急呼落下,不等南溪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将她揪出,又猛地一掌推到地上摁住。 “是你!” 南溪这才看清,抓住她的正是刚刚在酒楼喝茶的那些人。 只见那人目光一横,转头望向马车上那人,回道:“大人,正是那个大夫。” 大人? 南溪怔住,等到车上那人走到她身前,慢悠悠说了句“杀了她”,她这才分辨出,这是张大人的声音。 没想到,他的声线竟然也有不一样的时候。 眼看刀剑就要落下,南溪猛地回神,冲那人惊喊,“慢着!” 她抬眸凝视,幽暗的光芒下,她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不够清晰的轮廓,却能将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得明朗。 南溪直视他的目光,厉声道:“张大人,你竟然亲自跟来了。” 张大人本来不准备现身的,但眼下已经被发现,他索性不再隐藏,“南大夫,你要上路,我得亲自送你才行啊!” 南溪身子一松,失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见全明,故意诱导我去怀疑江辞舟,好让我对他下手,是吗?” “哈哈!南大夫好聪慧。” 张大人突然大笑,他疾步上前,缓缓蹲下,“本官以为,你早已识破这些伎俩,以为你不会动手,没想到你竟然下手了,呵呵,南大夫,你好残忍!” 南溪拧眉,反唇相讥道:“我再狠心,也不如大人您啊!” “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搭上全城百姓的性命,蓄意谋杀护国大将军,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大人目光骤然一凝,“哼,南大夫,你会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碍你事了?因为热症?” 南溪想了想,又摇头,“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可以有千百种方式让我去死,可你选择了一个最麻烦的方式,可见,你对我的恨不止一星半点,可是张大人,我们从前并不认识啊!” 她仰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大人,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还是说,因为我是药王谷的人,而你,是要为幽冥司复仇?” “可你,为什么要为幽冥司的人复仇?难道,是你认识那里面人,还是说,你就是幽冥司的人?” 这话一落,张大人明显神情一滞,但转眼他又猛然一笑,“南大夫,你今晚的话太多了!” 他说完缓缓站起,背过身去,将手负在身后,“来人,动手!” “是。” 话音一落,一道刀光忽闪而过,径直朝南溪头上落下。 南溪惊得猛然闭眼,却在惊魂之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踩在她身上的那一脚瞬间没了知觉。 南溪倏忽睁眼,只见江辞舟和兮月忽然蹿进其中,和这些人激烈厮斗起来。 顷刻间,刀光四射,令人心惊。 “大将军,你居然没死!” 张大人懵了,目光瞬间转向南溪,“可恶,居然设局暗算本官!” 剑影之下,南溪捂着心口刚要往后退,就忽然被张大人掐住脖子,厉声大喊:“大将军住手!否则本官这就杀了他。” 江辞舟闻声立马停下,他猛地踢开刺杀的最后一个杀手,喝道:“大人,你要做什么!” 张大人见所有人都死了,他惊恐的眸子里瞬间露出一丝狂笑,“哈哈,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本官就知道,这事不会有这么简单,结果真是一场算计,大意,实在是大意啊!” 江辞舟捏紧刀剑,深邃的眸子开始蹦出一道道寒光,“张大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奉劝你,放开她!” “哼,放开她,你会轻易饶了我?” 张大人倏忽大笑,“江辞舟,论打架,本官确实打不过你,但南大夫现在是在我的手里,结果就未必了。” 他说着,手臂间的力道瞬间加大几分,痛得南溪再次惊叫。 听着这一声哼叫,江辞舟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气息席卷全身,令他浑身狂躁不已。 “你想要怎样?” 张大人喊道:“本官要你立刻挥刀自刎,否则……” 他斜了眼南溪,晃动匕首,哼道:“死的就是南大夫了。” 江辞舟望了眼南溪,冷然勾唇,“大夫而已,又不是女人,你当我会在意?” 此话确实不假。 张大人心头咯噔一下,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依旧挟持住南溪的脖子,厉声道:“好一句你不在意,那本官这就拖着他陪葬了。” 话音一落,张大人立马扬起手臂,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下手时,这人忽地吹起竹哨,清澈的声音响彻深夜。 南溪惊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回头,却在轻轻一撇后,再次被张大人挟持住。 “你们几个,都别想逃!” 南溪身子微微一颤,他竟然有竹哨。 还有,他刚刚的眼神,好眼熟。 第85章 你真要弄死我 千万种记忆在南溪脑海里翻腾,她忍不住冥思,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她同样没想到,张大人吹起竹哨时居然没死,可见其中另有玄机。 南溪心惊,意外也震惊,但很快,这些感受转瞬即逝,她趁身后之人疏忽时猛踩他一脚,而后逃出魔爪。 “啊!” 张大人痛得尖叫一声,他急速反应过来,身子猛然向前扑倒,一掌拽住南溪,二人瞬间一同磕绊在地上。 南溪要逃,张大人却猛地将其抓住,面目狰狞,“我活不了,你也别想逃。” 兮月见状连忙飞奔过去,一剑刺向大人。 张大人却还是死死拽着南溪不松手,兮月刺得越猛,他便拽得越紧。 兮月曾见过不少死前执着之人,却没见过像他这般,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依旧撑起一口气不放手。 江辞舟见状连忙前去相助,却依旧无济于事。 顷刻间,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四周,南溪看着脚下这人,颤抖的身子不停地发麻。 她猛地踮脚,一回头,竟清晰地看到那双阴冷恐怖的眼睛正瞪着她,满眼透着幽暗,凶恶,火光四射,狰狞不堪。 南溪的身子再次哆嗦一下,倏忽间,一道明晰的记忆开始涌进脑海。 她隐约能记得,十年前,她随师父在宁安处理热症一事时,在最后一个惊魂的夜晚,她躲在某处,清晰地看到外面是如何血雨腥风。 事发到最后,一个满身鲜血的半死之人忽地倒在她身前,望着她的正是这双眸子。 她也记得,任外面的世界如何嘈杂汹涌,只有他们两个是在无声中对视,无人知晓。 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宁安一带的一个小县令,热症一事与他脱不了关系,再后来,听说人已经死在那次事件里。 南溪看着眼前人,心头忍不住恍惚,原来这人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回到了这里,重新策划出一份热症计划。 她猛地瞪眼,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是你,两次热症都是起源于你。” 这话一落,脚下之人忽地咧开嘴角,露出一颗满是血腥气的牙。 “没错,是我,所有一切都是我干的,你没想到吧!” 很显然,张大人也早就看出了南溪,他竭力上前一步,望着南溪狰狞叫嚣。 “本官也没想到,你居然也还活着,药王谷那么多人死了,却只有你还活着,不过,本官相信,你很快也要死了!哈哈!” 他的笑癫狂而阴冷,最后用尽全部力气抬头而望,“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我若死了,迟早会有人来替我报仇的!” “他们是谁?”南溪顺着他的眼神而望,不好的预感裹挟全身,“是幽冥司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旁边的竹哨,继续问,“你是幽冥司的人,对不对?幽冥司从来没有消亡,对吗?你刚刚是在给他们传信,是吗?” 面对南溪的频频质问,张大人满眼阴森地笑着,“不着急,他们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话一落,一个黑影瞬间从林中闪过,很快没了踪影。 兮月闻声连忙追随而去。 江辞舟心头一紧,他连忙横扫一眼四周,发现林中瞬间恢复正常,并无任何响动。 但这是一种诡秘的安静,直觉告诉他,这是危险的前兆。 江辞舟见张大人丝毫不撒手,索性不再顾忌,拔刀将其砍断,拽出南溪。 “都知道他是谁了,还跟他废话?” 他将南溪紧护在身后,小心而疾步地前行,“跟紧点,别乱跑。” 南溪本来不害怕的,却被刚刚那一刀砍吓得心神一慌,只觉得此时两只手又凉又疼。 不对,她手疼好像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拽得太紧了,像是害怕某样东西再次弄丢一般。 她不禁拧眉,“你松手。” 江辞舟权当没听见一般,依旧紧紧拉着她,不回头,也不说话,呼吸声却急促得很。 南溪只好放开声音,挣脱道,“喂!你弄疼我了,快松手!” 江辞舟微微一顿,“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要松手,忽觉一阵疾风穿过,似有人影,却看不到半分踪影。 江辞舟心头一紧,下意识将南溪护在身后,左顾右看。 南溪同样咯噔一下,只觉空气中似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弥散开。 她骤然蹙眉,很快捂住口鼻,惊呼,“毒粉!空气里有毒粉!” 毒粉! 江辞舟忽地一顿,连忙捂住口鼻,转身一脸震惊地看着南溪,“你竟真要弄死我!” 南溪有一瞬心虚,但转眼又无辜道:“我提醒过你,我是要杀你的。” 江辞舟:“……” 一句玩笑话而已,那也能算提醒?再说,谁能想到她竟真的下得去手? 准确来说,江辞舟是猜到南溪会下手的,但他以为,南溪对他的利用仅仅是在于证明南溪的猜测,而不是诱出幽冥司。 所以,当他得知南溪以吵架为由,故意引人注意时,他便留了心眼,顺水推舟服下假死药。 因为只有他死了,张大人才会真正放松警惕,对南溪痛下杀手,但当张大人得知一切是个局时,他便会在不得已之下动用背后力量。 所以,这才是南溪真正想要的,她想看看,他们的身后是不是幽冥司在主使。 敢情从一开始,这个女人的心思就是在追查幽冥司一事上。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这一层的? 江辞舟心里没有答案,他现在只觉得心里无语又难受,不知这种难受是源于有人拿她性命去诱敌,还是毒粉刺激得他难受。 他恍惚回神,在屏息前丢下最后一句话,“这笔账先留着,之后再找你算。” 江辞舟说完就要扯下碎布捂住口鼻,可这时候,几个人影忽地一下从林中闪过。 倏忽间,头顶恍若旋风一般,几人不着痕迹地盘旋而过,来势汹汹,杀气逼人。 江辞舟不得已放下刚刚撕扯掉的碎布,他一边护着南溪,又一边与人搏斗。 江辞舟的身手不在这几个人之下,但他气息不稳,手感无力,只能勉强与这些人持平。 南溪呆了,“你到底行不行?” 第86章 难言之隐 江辞舟白了眼她,眸中意味不明。 南溪见江辞舟无暇遮掩口鼻,毒气刺激得他脸色苍白,喘息无力,她突然更加羞愧。 她想要搭把手,奈何厮打激烈,她根本有心无力。 南溪只好急声道:“你中毒了!打不赢他们的,快逃!” 江辞舟再次余光一扫,似在用眼神告知,“我当然知道自己中毒了,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还怎么逃?” 眩晕之下,南溪隐约读懂了江辞舟的无力和艰难,她连忙掏出一把银针,道:“上面抹了毒,用这个!” 江辞舟见状连忙接过去,一掌将其飞散过去。 顷刻间,毒针飞散,夜中瞬间响起一道道身体坠落的声音。 江辞舟因此力道用尽,整个人大汗淋漓,最终不得不只手撑在地上竭力大口喘息。 “江辞舟。” 感受到江辞舟的无力和虚弱,南溪顿时慌了,她连忙反手扶住江辞舟,沉声道:“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扶你逃开。” 南溪回眸一望,见那些人瘫倒在地,尚在与毒药抗争。 她知道,如果这些人真是幽冥司的,那么,银针上的毒对这些人而言只能抑制片刻,甚至只有眨眼的效果,所以,留给她逃命的时间并不多。 “你忍着点。” 她又嘱咐了一声,然后连忙拖着江辞舟,艰难地朝马车方向跑去。 哪知,她刚一起身,身后之人忽地站起,他们踉跄一下,似尚未彻底从毒药中舒缓过来,但手中利剑却有条不紊地朝这边袭来。 江辞舟虚晃一下,正巧瞧见刀光朝这边一闪而过,他顿时内心一紧,将南溪搂入怀中。 下一瞬,原本应该刺在南溪身上的利剑却插在江辞舟身上。 南溪心头一晃,眼看着豆大的冷汗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满眼错愕,“你” 她尚且来不及说什么,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她慌道:“流血了,江辞舟,你受伤了!” 江辞舟扯动苍白的唇,失笑道:“放心,我还等着找你算账的,所以,死不了的。” 他说完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拔出刀剑,在第二道暗箭袭来时,竭力反向出击。 这一次,他成功了,但人也倒下了。 “江辞舟。” 南溪一脸惶恐,眼看一道黑影朝她飞奔而来,她下意识用身体挡住江辞舟。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以为这一次真的完了,但她没想到,耳边传来的,却是另一场打斗声。 南溪猛地睁眼回望,只见兮月闻声赶来,一刀将暗杀之人毙命。 他一边与其他人打斗,一边连声道:“快走!” 南溪点头,她在惊慌中,连忙搀扶起江辞舟准备离开。 抬脚前,她又忽地回头,丢下一句,“留个活口,当然让他们死了也成,但前提是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疾风而过,南溪不知兮月是否有听到,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回应,只能在兮月的掩护下匆匆驾车而去。 南溪驾车一口气跑了很远,她总觉得逃得远一点,他们才会更加安全。 直到后半夜,南溪确认身后无人跟着时,她才敢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她看到,此时的江辞舟脸色苍白如纸,唇齿乌青渐黑,可见毒素已然向身体各处蔓延了。 南溪心思一紧,连忙为他诊断。 很快,她又长松一口气,因为此毒虽然顽固,但并非无解,它暂时没有蔓延肺腑,所以解救的希望还是很大。 南溪顿了顿,连忙掏出剩下一些银针,开始为他扎针医治。 因此扎针过程中会频频冒汗排毒,所以南溪得不停地为他交换穴位,然后擦汗。 她举起火把望了眼四周,见这座破庙坐落于山林间,附近有些许野草药,虽说都不是上好的解毒药材,但在这个环境下,能让江辞舟稍作缓解也是可以的。 南溪二话不说便开始忙碌,生火,打水,熬药,敷伤,一通操作下来,她已经累得不行。 但她不敢闭眼休息,因为兮月还没有追来,江辞舟也还没有醒来,她怕一旦闭眼,危险便会再次降临。 她窝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江辞舟的状态。 经她扎针排毒过后,江辞舟的脉象渐有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依旧寒凉。 看样子,只能等兮月架着原来的马车追赶归来了,因为那上面有她事先备好的草药,对江辞舟的毒和伤都有好处。 南溪叹了叹,只见火光下的江辞舟面目平静,深凹的眉骨间透着几分柔和与安宁,丝毫没有平日时候的那种冷厉和薄凉,却完全保留着平日的俊美。 她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里。 南溪依稀记得,江辞舟从一开始便是抗拒伸出援手的,但她不得不承认,自从江辞舟出现后,她的很多事都顺利不少。 比如,她顺利逃离通州,住进村落,遇到兰香,找到刘大力,再后来绕道清平县,意外发现全明,发现了有关幽冥司的事。 这一切,如果没有江辞舟,她是不会轻易知晓的。 可让她困惑的是,江辞舟偏偏总对她摆出一副冷漠薄情的模样,对她的质疑不做任何回应,甚至还要抛弃她。 如果换作以前,她可能不会花心思去琢磨这些,但就在刚刚,江辞舟为她当了一剑。 他不仅挡了一剑,而且还在彼此没有任何商议的情况下,默契地配合她吵架,服药假死,以此诱出敌人。 要知道,她投在茶水里的是假死药,她本不抱希望江辞舟会服下的,但她没想到,江辞舟居然喝了,而且他事先早已备好解药了。 可见,江辞舟早就看透她的心思,并早就做好配合她的打算。 所以,江辞舟对她的态度并非嘴上说得那样? 若真是如此,那他为何要说谎隐瞒,究竟有什么是他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南溪望着身侧这人,心情尤为复杂。 她下意识抚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地问:“江辞舟,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你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87章 要死了 “冷……” 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南溪陡然一个激灵,连忙问,“你在说什么?” 江辞舟动了动嘴皮子,南溪依旧没听清,她只好俯身下去,贴着他的嘴边,问:“你怎么了?” “好冷……” 南溪这才听清这两个字,她连忙取下自己的外袍给人盖上,又将火堆往这边挪动一下,问:“现在好点了吗?” 江辞舟没有回应,南溪却能明显感受到江辞舟的身子不再颤抖了。 她这才松一口气,而后端来凉了一会儿的汤药,喃喃道:“江辞舟,该喝药了。” 南溪将汤药喂到江辞舟嘴边,却犯愁没有勺子,不能给正在昏迷的人喂药。 眼下形势所迫,她也逼不得已了。 南溪默了默,最后心头一沉,猛地含了一口汤药朝江辞舟嘴里喂去。 意外地,江辞舟似有知觉一般微微张嘴,由着南溪这般喂他喝药,之后又陷入一摊死寂。 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一股暖意冲进心头,强烈而炽热,这种感觉在他胸口处肆意乱撞,搅得他不得安宁。 可偏偏,他意识昏沉得让他睁不开眼,根本无法辨别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之后,他又感受到整个身子被一股暖意包裹着,耳旁总能听到些零零碎碎的声音。 江辞舟听不清,但他并不觉得有何危险,便又昏睡了过去。 最后,江辞舟是被一股沉闷的压迫感弄醒的,他微微睁眼,只见南溪正坐在一旁沉睡,一只手还搭在他的额头上,软软的,也暖暖的。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搭在他身上的是南溪的衣服,而她环抱双臂缩在那儿,看着便觉得冷。 江辞舟微微一笑,抬手捂住额头上的纤纤细手,却不小心惊动了南溪。 她连忙抽回手,紧张地问:“你醒了?感觉如何?” 江辞舟张了张嘴,使力良久才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不好,哪里都不好。” 南溪拧眉,连忙伸过去为他把脉。 片刻,南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的手搭在脉搏上,迟迟未能挪开。 江辞舟见她这般紧张,不禁吃力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道:“莫非,我真的要死了?” 南溪猛拍了一下他,道:“别胡说,有我在,你怎么会死?” 江辞舟吃痛,但很快眉头微展,身子也都放松下来。 “我就知道。”他失笑,有气无力地喘道:“嫂嫂,我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可不能让我死。” 南溪沉默不语,心里五味杂陈,江辞舟说得没错,确实是她疯狂利用了江辞舟,所以,她理当抛弃之前的恩怨,确保他性命无虞。 但想到自己的心思总能被人看穿,南溪却猜不透江辞舟的心思,她心里就生出一团火。 她猛地将人摁回在原地,没好气地道:“安静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把你这条命捡回来。” 江辞舟却似乎不惧,“只要你别想再杀我,我就不会死。” “呵呵,你别太自信,毕竟,幽冥司的毒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江辞舟轻笑,“这么快,你就认定他们是幽冥司的人了?” 南溪一边干活,一边道:“这世间,除了幽冥司,没有谁能是药王谷的对手,换言之,你的毒很新奇,我未必能解,所以,他们八成真是幽冥司的人。” 话音一落,南溪忍不住收回手,发出一声无药可救的叹息。 江辞舟哪里听不出这声叹息背后的挑逗?他深吸口气,而后猛地抓住南溪的手腕,凝神道:“嫂嫂,我要真做了鬼,一定第一个来找你。” “听说,你在清平县曾上演了一场鬼魂索命,只要你想要,我不介意来个真实的,我……咳咳……” 南溪连忙哼笑一声,没好气地回怼,“你快闭嘴吧!当心真的没命了。” 她说完便继续干活,扎针,换药,熬药,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等到她将药汤递到江辞舟面前时,她这才留意到江辞舟的眼睛一直都是盯着她的。 她再次蹙眉,“为何这样盯着我看?” 江辞舟无力张合着眼,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被一个姑娘轻薄了。” 南溪噎住,她本来没有意识到这个有什么不妥,可这会儿被江辞舟提起后,南溪突然有种被撕裂开的羞耻。 她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道:“既然是梦,那便藏在心里就好,不必和我细说。” 江辞舟不搭话,而是目光落在南溪手里的汤药上,问:“你昨晚喂我喝药了?” 南溪点头,“不喝药,你怎么能醒来?” 江辞舟又问:“那我是怎么喝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诈尸,自己起来喝的。” 南溪无语了,他做了个梦而已,她喂了个药而已,有必要一直追着问吗? 她将汤药递过去,叹道,“自己喝吧!” 江辞舟却不看汤药,而是紧锁眉头,继续喃喃自语,“诈尸,我怎么不记得?” 南溪长叹,“因为你怕死,即便昏迷也要抓住可能活命的机会,所以,你不记得自己做梦时做了哪些事很正常。” 江辞眉头一挑,笑得更加意味不明了。 南溪意识到笑容里的不对劲,连忙蹙紧眉头,问:“这药你到底喝不喝的?” “喝,当然得喝。” 玩笑归玩笑,他现在的命还在南溪手里,所以,该收敛的时候,还得规矩收敛。 关键是,江辞舟隐隐感受到南溪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如往日,他的心情好,自然是愿意听话的。 他动了动身子,可他身子软得很,手也没有力气,最后只好两眼巴巴地望着南溪叹气。 “我难受。” 南溪哪里不懂江辞舟的小心思?奈何她自知理亏,听不得大将军这样软绵绵地说话。 思量片刻,她只好动身托起江辞舟的脑袋,好让他能顺利喝下汤药。 江辞舟微微勾唇,第一次觉得汤药味道似乎不错。 喝完药后,江辞舟正要继续享受这种美好的感觉,庙外却突然蹦出一个人影,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人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第88章 又问 “南大夫,你果真在这儿,真是让我好找。” 兮月一溜烟跑进来,见到倒在地上的江辞舟后,他的脸色瞬间凝滞。 “将军。”他心头一紧,连忙转头望向南溪,急声问:“南大夫,大将军可有危险?” 南溪回头看了眼江辞舟虚弱的面庞,叹道:“他吸入大量毒粉,刀口上也有毒,所以情况不太好,不过你放心,我昨晚已经稳住他体内毒素的扩散,现在需要尽快排毒。” 她说着望了眼门外,道:“我记得来时备有不少解毒的药材,这些东西可有丢失?” “那些都是南大夫的宝贝,我自然要藏起来才好。” 兮月连声回应:“昨晚打斗结束后,我便第一时间回到茶楼取物,紧跟着驾车追来,一路都不曾停歇。” 他猛喘一口气,继续吐槽道:“南大夫,下次您能否将暗号留得清楚些?我找得太吃力了,还有,你怎么能跑这么快,害我紧追慢赶好久。” 南溪黯然,她是要带着江辞舟逃命的,能不跑快一点吗? 她嗯了一声,敷衍道:“知道了,下次我跑慢点,暗号也标注得明显一点,现在,你还是快点给他熬药去吧!” 兮月陡然惊醒,他连忙应了一声,开始在南溪的吩咐下,配药方,熬汤药。 兮月来了,江辞舟总算能松一口气,他喝完药后,感觉整个人仿佛力气用尽一般,不得已软在原处,闭目休憩。 南溪再次为他诊脉,确认江辞舟情况平稳后,她才松一口气,朝兮月问道:“兮月,那些人全都死了?” 兮月点头,“是,全都死了。” 南溪拧眉,急声问:“那你与他们交手时,是否能看出对方底细?” 兮月想了想,摇头道:“我与江湖之人交手不多,并不能从对方招式上探出身份,但他们身上藏毒甚多,我与他们交手时,好几次差点中毒,但最终都被我拿下。” “我原本是想留个活口打探底细的,但他们见情势不妙后都服毒自尽,我也无可奈何。” 听到这话,南溪心思微沉。 这世上,能将多种毒物随身携带,且习惯服毒自尽的只有幽冥司了。 看来,她猜测得没错,幽冥司一直都在,但如今她已在明处打草惊蛇,对方却在暗处,接下来,该怎么查才好? 兮月见她出神,连忙晃了晃手臂,忧心道:“南大夫,你怎么了?” 南溪连忙缓过神,叹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兮月应了声,转眼望向江辞舟,又问,“将军他情况如何了?” 南溪默了默,回道:“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此毒凶猛,依旧不容忽视,所以,还得日夜守着才好。” 兮月蹙紧眉头,又问,“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儿多待几日了?” 南溪摇头,“不行,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所以,我们得继续赶路,越早抵达京都,越安全。” 兮月连忙点头,表示深有此意,紧接着,他便把江辞舟送入马车,重新启程。 一路上,江辞舟的脑子都是昏沉的,他偶尔会醒来和南溪说两句话,但很快就会力气耗尽,不再吱声。 每到这时,南溪都会为他诊脉,但从脉象上看,他不应该这般虚弱才对。 如此反复多次,南溪终于明白,江辞舟哪里是力气耗尽,无法继续说话,而是对她的话题避而不谈罢了。 因为每次聊到气氛足够时,南溪总想让他坦诚,可最后都是不告而终。 南溪无奈,最后只好暂时由着他这般,谁叫伤员为大,更何况这个伤还是因她而起。 好在一路走来还算太平,南溪手里又有不少能解毒的药材,所以医治也还算顺利,等到京都之时,江辞舟体内的毒已经好转大半了。 只是他们抵达京都时天色已晚,城门紧闭,他们只能在郊外寻个地方宿一晚,等明日再进城。 这一夜,雪花纷纷而落,在篝火燃烧的地方骤然消失。 江辞舟躺在火堆旁休养身子,南溪坐在一旁看着汤药,兮月则识趣地待在高处放风。 江辞舟见她一直在发呆,便问:“你在想什么?” 南溪回神,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叹道:“我明天就要进城了。” 这座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城池,眼下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南溪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激动,是期待,还是害怕,又或者是对结果没有底的不确信。 她一路疯狂而来,除了刘大力,和清平县名声,她没有其他筹码,更没有能抵挡变数的底牌,所以,一旦形势不可控,她可能会再次跌落万丈深渊。 其实,南溪害怕的不是这个,她害怕的是,她惹上幽冥司了,她不能确定,在她为自己翻案的路上,会不会突然被幽冥司盯上,继而下手。 毕竟,隐匿在暗处的威胁才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江辞舟听出她言语里的怅然和复杂,他顿了片刻,问道:“想好了,打算明天就去府衙?” 南溪回头,上下打量着江辞舟,问:“我若明日就去府衙,你能行吗?” 她一旦开始翻案动作,便不会再有更多精力用在江辞舟身上,他身上的毒和伤并未痊愈,南溪心里还是会记挂着的。 江辞舟意外,南溪居然会关心他的身体,别样的感觉瞬间溢满心头。 “这话,应该要问你自己吧?” 他叹道:“毕竟,你现在是逃犯,想要翻案,就得事先有万全的准备才行,否则,你就是自投罗网。” 南溪摇头,眼底平静如水,“只要刘大力别再临时变卦,我便有办法应对。” 江辞舟失笑,“是啊,前提是他不能变卦,可谁又知道,作为唯一证人的他,会不会突然有意外发生?” 这话一落,南溪心头咯噔一下,抬眸敏锐地望着江辞舟,“你知道什么?” 江辞舟摊开手,一脸无辜道:“我是在提醒你,出手之前当有万全准备,才不会旧事重演。” “不,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南溪连忙摇头,“江辞舟,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第89章 再利用一次 江辞舟沉默,他知道,他是躲不过去的。 一路上,他没有回应南溪,一方面确实是身体欠佳,不想多话,另一方面,是不想让南溪分心,以免让她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是现在,京都就在眼前,无论他态度如何,都已经无法牵制南溪了。 他无奈一笑,“你为何认为我是有所隐瞒?” 南溪摇头,“我早就说过,我不知道,你若一定要问我,那我只能说是直觉。” “因为你是江家人,按理说,你应该守护江家声誉才对,但理智又告诉你,你得分得清黑白,所以,你会矛盾,会对我反复无常,是吗?”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辞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也最能让我接受的理由了。” 言此,南溪忽地望向远处城墙,道:“我不管这个猜测是否准确,也不在乎你之前待我如何,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辞舟沉吟,他虽是江辞舟,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江家人,所以对他们不存在任何情分,更不会护短。 但很多事都不能太绝对,他自然无法堂而皇之地表明立场。 思忖片刻,江辞舟缓缓笑道:“你心意已决,又何必管我是如何想的?” “难道说,我一句一定手下留情,你便会放弃与大哥对质,继续过没有身份的逃亡生活?又或者,我说一句你只管互撕,你便会感动我的大义灭亲?” “既然你都做不到,那我的回答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指向自己的身子,自嘲道,“再者,你不是不在乎我的伤痛如何的吗?” “我……” 南溪噎住,关于让江辞舟中毒这件事,是他的坎,也是她的。 她正想着该怎么接过话,江辞舟又道:“你要翻案,要查真相尽管去做好了,不必顾及我,我是男人,知道何为黑白,也清楚何为理智,不至于让一个女人为我忧心。” 南溪沉吟,心头若有所思。 所以,江辞舟的立场是不阻拦,也不站在任何一方了。 南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刚刚这一问,也不知为何会在知晓答案后,竟长松一口气。 江辞舟明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但南溪的心竟安然落地了。 她笑了笑,很快拉回思绪, 又问:“你觉得刘大力会叛变?” “我不知道,只能说先回城再说。” 江辞舟摇头,紧跟着反问,“对了,你是从何时起,开始追查幽冥司的?” 南溪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何时开始,认为热症一事和幽冥司有关,幽冥司是颗毒瘤,倘若它真的还在,受苦的可不只是清平县了。” 她说着转过头来,又问,“你知道幽冥司吗?” 江辞舟道:“略有耳闻,听说不是个好对付的。” 南溪陷入沉默。 江辞舟见她不语,便也不再说话,他扭过头去看漫天雪花,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兴许是太过激动,南溪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日,天色未明,风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响,像是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南溪心头一紧,立马起身查探外面情况。 只见黎明下,有人正踏马而来,直到这人走近时她才发现,原来是轻风来了。 南溪倏忽松一口气,连忙和兮月一道迎上去,叫了声,“轻风。” 轻风点头招呼,“大将军呢?” 兮月匆匆接过话,“在里面养伤呢!” “养伤!”轻风瞬间蹙眉,“大将军受伤了?” 南溪闪烁着眼,连忙道:“别担心,他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轻风闻言心头一沉,连忙跳下马朝里面奔去,“将军。” “放心,我没事。”江辞舟缓缓起身,朝轻风吩咐道:“你来得正好,把南大夫护送到别院去。” 去别院? 南溪忽地凝眉,“我不回江家了?” 江辞舟失笑,反问道:“你是想要回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南溪忽地欲言又止,她哪里不知道江家是回不去了,又哪里不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她就是忍不住,急切想要看一眼孩子。 江辞舟一眼看透了南溪的心思,便顿了顿,叹道:“也罢,我们一起去别院。” 南溪忽地抬眼,“啊?” 江辞舟朝她深意一笑,“你都利用我这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他说完,便示意轻风搀扶一下自己,钻进马车。 南溪愣住,什么叫再利用一次?这算是在表明立场吗? 不经意间,她那呆愣的唇角微微上扬起来。 江辞舟见她不动,撑起身子喊道:“南大夫,你是要继续在这儿待着吗?” 她闻声连忙收起唇角,连声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别院。 南溪以为,江辞舟所说的别院是江家另一个宅邸,没想到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很安静,也很新,新到没有草木,没有几个下人,甚至连家具都是新的。 南溪纳闷,“我怎么不记得,江宴礼新购置了一座别院?” 轻风回道:“南大夫,这不是大公子买的,是大将军让属下回来后务必准备好的。” 南溪愣神,转头望向江辞舟。 江辞舟环顾一眼四周,最后在一张摇椅上虚弱地躺下,喃喃道:“养伤需要安静,家里太吵了。” 南溪更愣,这个理由听着合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江辞舟是几日前受伤的,且全程都是由她亲自守护,她可不记得江辞舟曾有这样的指令。 倏忽间,南溪似乎明白了江辞舟的心思,她微微扬眉,心里有种别样的舒坦。 她点头“嗯”了一声,转头问轻风,“刘大力在哪?” 轻风回道:“南大夫放心,他也在这里,目前很安全。” 南溪立马松一口气,急声道:“他在哪儿?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轻风顿了顿,转头望向江辞舟。 江辞舟瞥了一眼南溪,阴阳怪气地道:“刚回来就要跑,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 第90章 见面了 南溪顿住,“我怎么对你了?是忘记给你上药了,还是把你弃之不顾了?再说,我哪里是要跑?我只是不放心,想要亲自去看一眼而已啊!” 江辞舟一脸呆滞,瞧这张嘴,真够能耐的。 他不过是想让她歇口气罢了,既然这人不领情,那就随便她好了。 江辞舟点头,满眼无奈,“你都这样说了,我若不答应,倒显得我的不是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南溪笑了一眼,转头就走了。 南溪走后,江辞舟转头就问轻风,“我回来这件事,家里人是否知晓了?” 轻风点头,“老夫人昨日还嘱咐府上,让下人务必好好准备您的接风宴,但她应该不会想到,您回京后不回家,反而来了这里。” 江辞舟看了眼自己的虚弱的模样,无奈叹道:“我伤口未愈,毒素未清,总得要找个地方好好养些时日才行啊!” 轻风明白江辞舟的深意,便应了一声,又问道:“将军说得是,您现在可还有事要吩咐?” “按理说,将军回京第一件事应该是进宫面圣的,但……” 他又瞧了一眼自己,叹道,“这件事还得让大哥在殿上解释一下才好。”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轻风点头应了一声,领命退下。 江辞舟身子微软,跟着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 南溪是在别院最偏僻的一处房间见到刘大力的,他是被囚禁于此,门外尚有几个侍卫看守。 看着这一切,南溪的心缓缓放下,并隐隐生出一丝暖意。 没想到,轻风是把她的事放在心上的。 她推门进屋,只见刘大力正躺在床上,慵懒散漫,毫无生气,哪怕是听到动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南溪走到床前,朝他喊道:“刘大哥,好久不见。” 刘大力听到声音后身子一颤,连忙起身喝道:“呵,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他急忙想要下床扑倒南溪,却忽逢双腿微软,令他骤然跪在南溪身前,急呼:“解药,我的解药呢!” 那日,南溪把刘大力交给镖师时,便只给了轻风两颗药丸,好让刘大力毒性发作时稍作缓解,算算日子,两颗药丸应该早就吃没了,所以这两日,刘大力应该没少受毒发的折磨。 其实,南溪给他的毒药不会致命,但会让身子倍感不适,能把人折磨得日夜难眠。 她当初是在气头上,投毒是想折磨一下刘大力,好让大家出口恶气,但她没想到,此番回京都,她会绕道清平县,并耽误这么长时间。 所以,这些日子,着实委屈他了。 南溪很大方,当即掏出一枚解药交给刘大力,并惭愧地道:“抱歉,路上发生一些事,让你久等了。” 刘大力根本没听清这些话,他接过药丸后立马服下,又踉踉跄跄跑到桌前拿起水壶一饮而尽。 几个深呼吸过后,刘大力总算舒服不少。 他坐在那儿不停地调整气息,望着南溪问道:“香儿呢,我们的孩子如何了?” “放心,他们都好得很。” 南溪缓缓上前,沉声道,“只要你不再叛变,在堂上还我清白,我定会助你说服她,保住孩子,并再给你一次机会。” 刘大力又问:“我的儿子呢?” 南溪沉吟,瞧刘大力这副紧张忧心的模样,可见他良心未泯,尚且有救。 她暗暗放松一下,回应道:“他年纪尚小,又身子不好,不便雪天奔波,所以,我将他托付给了一个可信之人照料,等他身子康健一些,我便会安排他回京都,并打算在事情结束后,与你团聚。” 听到她说两个孩子都没事,刘大力总算松一口气,但一转眼,他又朝南溪冷然一笑。 “看来,你是要威胁我了!” 南溪淡漠笑道:“还我清白本就是你欠我的,何谈威胁一说?当然,你若执意这样想,我不拦着。” 她说完转身准确离开,却在房门前忽地停下,转头又道:“刘大哥,我今日过来,一个是要给你解药,毕竟这是我承诺过的,第二是想提醒你,这是上天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也别让香儿失望。” 话音一落,南溪便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南溪和刘大力见过面后,又处理完带回来的药材,方才端着药汤去找江辞舟。 可不等她踏进门槛,便听到里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连忙背靠门外,只听到江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好好的,你怎么就受伤了?大夫怎么说的,有没有生命危险?会不会影响以后日常?” 江辞舟意外,母亲居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他半睁着眼瞧她,虽然感觉很累,但还是尽可能好声安慰,道:“母亲不必忧心,我的伤不碍事,等伤口痊愈了,我便又可以舞刀弄枪了。” 江老夫人依旧掩着面,轻泣道:“你尽会安慰人,谁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江辞舟微笑,“哪里儿子报喜不报忧?而是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必告知家里罢了。” 他不停地拍拍对方肩膀,含笑安抚,“母亲,咱们母子多久没见了,与其这般哭哭啼啼,不如多聊聊天,您说呢?” “好好好,都听你的。” 江老夫人急忙擦干眼泪,爱怜道,“但你得答应我,咱们不住这儿,你跟着我回家养伤去,如此我也能方便照顾你。” 江辞舟连忙摇头,拒绝道:“儿子哪里能让母亲照顾?儿子觉得这里清静,养伤养病再好不过,大夫医治起来也方便,所以,还是不回去了。” 江老夫人猛得一滞,语气几近哀求,叫人心疼。 “可是,这里哪里有家里方便?儿子,你听母亲话,好吗?” 她说着,又叫身后嬷嬷抱来两个奶娃娃,教导着道:“孙儿乖,这是你们的叔叔,咱们叫叔叔一起回家,好不好?” 两个孩子一脸懵懂,“叔叔,回家。” 江辞舟心头一颤,别样的感觉溢上心头。 他们,应该就是南溪的孩子了。 第91章 重逢 门外,南溪僵在原处,她两只手紧紧拽着药碗,眼泪止不住落下。 分别这么久,她终于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了,他们说话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呆萌纯真,似乎并没有受生母离开的影响。 南溪不知道,她是该因此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她暗暗咬紧牙关,理智告诉她,再想念孩子也得忍着,一定不能冲进去。 因为孩子是软肋,她不能被牵制,尤其是在她尚未翻案之前。 狂涛骇浪不停地在她心中翻腾,倏忽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 “大公子,将军在里面,您往这边走。” 是江宴礼。 南溪身子忽地一抖,汤药骤然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什么声音?” 江老夫人刚要起身去看,却被江辞舟忽地拉住。 他笑道:“院子里有猫,母亲不必大惊小怪,你快坐下和我讲讲孩子们有意思的事,我好想听。” “好,孩子嘛,好玩的事可多了。” 江老夫人这才坐下,开始眉头一展,侃侃而谈。 江辞舟心不在焉,他虽耳朵在听,可眼神总时不时往外面瞟两眼。 门外,南溪连忙俯身拾捡地上的瓷碗碎片,隐约间,她感受到沉重的步子正往这边靠近。 她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背过身去,起身就要走。 “那位,等等。” 身后,江宴礼连忙挥手叫住了她,喊道,“你是谁?” 兮月见状连忙道:“大公子,他是南大夫,是他救了大将军。” “南大夫?”江宴礼凝神,“是哪个南?” 南溪驻足,强烈的窒息感萦绕心头,她暗暗捏紧碎瓷片,浑身僵硬得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可以,她真想用手里的瓷片朝他刺过去,但她知道,这不是报复的最好方式。 南溪黯然咬唇,强烈的恨意充斥整个胸膛,令她呼吸急促起来。 “我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理我?” 江宴礼疾步向前,兮月欲要阻止,却被挥手阻拦。 眼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南溪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捏紧瓷片,正想该如何应对时,江辞舟突然出来了。 他激动道:“大哥,果真是你。” 江宴礼驻足,在与南溪仅差一步的位置骤然回眸,展眉大笑,“二弟?” 他忽地上前抱住江辞舟,激动道:“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这些年想死我了。” “我也想大哥。” 二人紧紧相拥而谈,南溪微微松一口气,准备趁机离开。 可就在这时,小男孩一手拽住南溪的衣袖,软绵绵道:“哥哥,你流血了。” 南溪忽地心头一颤,垂眸看向孩子,只见他两眼巴巴地望着,清澈懵懂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头微软。 她终于忍不住了,反手抚摸孩子头顶,眼眶骤然变红。 小孩连忙道:“哥哥不要哭,父亲说过,男孩子不可以哭的。” 南溪微微一笑,夹着声音,隐忍道:“你别胡说,我是大夫,怎么可能会哭?”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眼睛都红了……” “双儿,过来。” 江老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孩子,又余光一扫,惊问,“莫非,你是大夫?是救了我儿的南大夫吗?” 来此之前,老夫人就听说江辞舟是被南大夫相救,一路上多亏有她照拂。 当时听到这话,她的脑子里瞬间想到南溪,心里总是忐忑。 她今日过来,顺道是想看看旁人口中的南大夫是何模样。 现在,这人正站在她眼前,是个活脱脱的男人模样,老夫人的心总算放缓几分,但言语里依旧有几分讶异。 南溪暗叹,心道: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她只好弓着身子,垂眸应道:“是,我就是南大夫,老夫人安好。” 江宴礼心头一颤,连忙上前一步,惊道:“哪个南大夫?” 南溪眼眸闪动,正想该怎么回应,就听到有人来喊,“将军,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江辞舟连忙拉住欲要向前的江宴礼,笑道:“大哥,咱们吃饭去吧!” 江宴礼没有回应,而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南溪,只可惜,南溪将头垂得很低,他一时看不出这人模样。 江辞舟连忙笑道:“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江湖神医,和嫂子只是同姓,没有任何关系,大哥,我知道你难受,但事情都过去了,你莫要睹物思人,徒增伤悲啊。” 江宴礼愣了愣,失笑,“也对,天下姓南的这么多,怎么可能各个都有联系?” 他倏忽回头,拍了拍江辞舟肩膀,“走,我扶你回去,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好。” 江辞舟点头,立马将江宴礼引开。 江宴礼走了,江老夫人却不肯罢休,她打量一眼南溪,客气道:“南大夫,你也过来一起吃饭吧!” 南溪摇头,“多谢老夫人好意,我眼下正忙,不能一起用饭了。” “没关系,吃完饭再去忙也是一样,你救了我儿子,我还想好好谢你救命之恩呢!” 江老夫人说完就要上前拉走南溪,南溪忽地后退一步,成功避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愣住,眼底狐疑更甚。 南溪连忙解释,“我是大夫,救人乃是我应该做的,老夫人不必客气,今日是你们家宴,也是将军的接风宴,我若参与其中,实在不像话,还望老夫人不要勉强。” 她望着手中的瓷碗,叹道,“这碗药是将军的救命药,碎了就得重新配方熬煮一次,所以,我要忙去了。” 话音一落,南溪匆匆离去,最终躲在一堵墙后不停地深呼吸。 刚刚,还差一点她就忍不住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抚摸孩子曾碰过的地方,肆意大哭一场。 江老夫人纳闷,“他好像很怕见人?” 兮月连忙打圆场,“老夫人,南大夫近日没少熬夜,眼圈又黑又红,应该是怕吓着您了。” 老夫人狐疑,“是吗?” 兮月点头,“老夫人有所不知,好大夫脾气都古怪,我都见怪不怪了,您就别多想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夫人依旧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这个男人好眼熟。 第92章 可疑 饭桌上,几人有说有笑,看似和谐,可彼此总觉得多了几分生疏和客套。 江辞舟对两个孩子倒是熟络得很,三两个小心机就把孩子们哄得腻歪至极。 老夫人连忙阻止,“你们两个都下来,叔叔身上有伤,万不可由着你们这样折腾。” 她说完,便眼神示意老嬷嬷将孩子带走。 老嬷嬷连忙应好,孩子们也是乖巧的,腻歪两下后就跟着老嬷嬷走了。 江辞舟望着孩子们离开,一脸不舍,“一眨眼,大哥连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 “是啊,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算下来,你大嫂也……” 老夫人忽地脸色一变,愤愤道:“瞧我,高兴的时候提她做什么?真是煞风景。” 她连忙岔开话题,江辞舟与江宴礼含笑迎合,同样不提南溪之前一些事。 话到最后,江老夫人又将话题转移回来,问道:“儿子,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养伤?” 江辞舟点头,“大夫说,我需要静养,且不易走动,母亲若是真为我好,就该听大夫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老夫人即便心疼和不舍,她也只好应下。 “既然是大夫的意思,那我只好依你的。” 江老夫人转身朝身后嬷嬷吩咐道:“你回去送点换洗衣服过来,我从今日起就在这儿住下了。” “母亲。”江辞舟开始急眼,“这里有下人,也有厨子,还有大夫,您就别折腾了。” “可是……” 江老夫人欲言又止。 江辞舟连忙打断她的话,又好言好语相劝一番,这才让江老夫人罢休。 他捏着眉心,第一次觉得劝人竟是如此吃力的活。 吃完饭后,江辞舟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好说歹说给人打发了。 几人离开别院时,正巧遇到南溪卖药材回来。 她似无意从旁边长廊走过,抬头挺胸,没有遮掩,清秀的侧颜正好落进江宴礼眼中。 南溪? 江宴礼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抓住她,可再看时,眼前人又变成另一个人了。 那人惊道:“大公子,怎么了?” 江宴礼连忙回神,松开那人的手,道:“没事!” “哎,大哥又认错人了。” 江辞舟微微勾唇,叹道:“嫂嫂惹上人命,被判流放,大哥心里一定难受了好久,对吧?” 老夫人哼道,“不守妇德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难受的?你大哥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你不必操心。” 江辞舟喘息道:“额,没事就好。” 老夫人见他状态不对,连忙示意他回房休息。 打发几人走后,江辞舟走到花丛石头旁,只见南溪缩在那儿,身子微颤,两眼通红,看样子她是偷窥了好久,也隐忍了好久。 江辞舟朝那人眼神示意退下,若不是他早有准备,让人打掩护,南溪就该被江宴礼发现了。 他本来是想调侃一下,但看到南溪这般狼狈模样后,他又于心不忍,只能蹲下身默默拍打她后背,用无声的方式来安慰。 南溪似有感应一般,在深呼吸几次后总算平和不少。 她擦擦眼泪,扭头看向江辞舟,认真道:“江辞舟,谢谢你。” 江辞舟受宠若惊,“帮你顺顺气,你就要谢我,你的感恩之情是不是太泛滥了?” 南溪无语,他总是这样说话,也不怕来日把人推得找不回来了。 她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我的感谢是珍贵的。” 江辞舟拧紧眉头,等她继续说。 南溪接着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孩子接过来?把他们放在江家,我不放心。” “呵。”江辞舟轻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轻易谢我的。” 南溪叹息,“我现在唯一的软肋是孩子,我不想让我和江宴礼的事牵扯到无辜,你是小叔,自然也不想他们被挟持,对吧?” 这话说得没毛病,可江辞舟不太喜欢听,具体是不喜欢哪一点,他也说不出来。 南溪见他不语,连忙放软态度,“二弟,这件事没人能帮我,你能不能……” “不能。” 江辞舟眉头更紧,想要帮忙的时候就要叫“二弟”,他算是明白了,他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两个字。 江辞舟气躁,他决然起身,哼道:“让病人帮你做事,你可真行!” 他说完,便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开了。 南溪愣神,他这是生气了?可他这通火气发得好没道理。 …… 江府。 老夫人呆坐在庭院里,目光淡淡,没有丝毫见到儿子后的喜悦和激动。 她沉吟片刻,转身拉着江宴礼,喃喃道:“宴礼,你有没有觉得,舟舟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此时,江宴礼同样怀有心思,他敷衍道:“母亲,人都是会变的,您别想太多。” 老夫人摇头,“你说得对,人的脾性是会变的,可对亲情的期待和热情怎么能变?” “明明是母子,是手足,可他客气得像个外人似的,还有,明明这儿才是他的家,他却在回来之前临时买了一座宅邸,此事我居然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来望着江宴礼,眼底满是失落和难受,“宴礼你说,你弟弟是打算和我们分家吗?可他刚回来,至今尚未婚配,没道理分出去啊?” 江宴礼依旧没有认真听,但他还是在认真宽慰,“他是武将,是要经常习武的,所以,买宅子应该是图他日后练武方便,再说,他现在受伤,需要静养,母亲忘了,这是南大夫的意思。” 提到“南大夫”,江宴礼的心莫名颤动一下,有些不安。 自从南溪出事后,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这种感觉俨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老夫人的脑子里同样闪烁出南大夫的侧颜,她微微拧眉,“还有那个南大夫,我怎么觉得,她有些可疑?” 慕然间,老夫人回头惊道:“宴礼,南溪她应该死了吧?” 江宴礼心头咯噔一下,瞬间戳到痛点。 “该安排的,我都有安排,至于她的生死……” 江宴礼长吸一口气,眸光森然,“我确实忘了过问。” 第93章 南溪的南 江老夫人瞬间不淡定了,她猛地起身,惊呼,“糊涂,这种掉脑袋的事你怎么能忘?” 江宴礼沉吟,“母亲放心,我会去查的。” 言此,他又安抚道:“二弟向来护短,他见过南溪的画像,也知道秦氏一死,所以,这人应该不是南溪伪装的,您不必忧心。” “若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就怕……” 江老夫人欲言又止,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 江辞舟从前确实袒护江家,但现在,他的态度客气又疏离,这种感觉让人想到,若江家真遇到大事,他未必会和以前一样护短。 再想到前些日子,她没少飞鸽传书表示她身体有恙,让他务必快马加鞭回来,可见面之后,江辞舟只字未提。 到底是他太虚弱无暇关怀母亲身体,还是他对江家的情分真的淡了?又或者,是他知晓一些事情了? 想到最后一层可能,老夫人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母亲别慌。”江宴礼连忙安抚道:“别院那边,我会暗中派人盯着,弟弟他……可能是分别太久,等过阵子,兴许就和您亲热了。” “希望是这样。” 江老夫人点头,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按理说,大将军回朝是要面见圣上的,但江辞舟身子抱恙,江宴礼只好受托在朝堂上与圣上解释。 圣上听后紧张问道:“他现在恢复如何了?” 江宴礼回道:“回陛下,大将军恢复得很好,相信不久便能进宫面圣了。” “不着急进宫,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圣上微微一叹,“没想到,他会在回京路上发生这种事,真是心惊。” 话落,一位大臣上前回禀,“皇上,微臣前两日收到清平县刘县令文书,讲述前不久,清平县深陷热症泥潭,幸好有大将军和一位神医相助,才让全城百姓化险为夷。” 他说完,便呈上文书,交给圣上阅览。 他又接着道:“是微臣疏忽,到现在才发现这封重要文书,请皇上恕罪。” 皇上暂时没有理会,但等到读完文书后,他顿时龙颜大怒,“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为何至今无人上报?” 十年前,宁安一带因为热症一事而惨绝人寰,至今回想一下都是触目惊心的,没想到,十年后,这种奇怪的病症又出现了。 倘若这件事没能及时阻止,那将是多大的危机,皇上想想就觉得后怕。 顷刻间,殿内安静至极。 京兆府尹连忙跪下,“皇上恕罪,当初曾有知府上报,说清平县感染一场普通疫症,但并未殃及周边城池,所以,微臣没太在意。” “普通疫症?” 皇上冷笑,他骤然只手一挥,案上文书瞬间落在京兆府尹身前,喝道:“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普通疫症,还是骇人听闻的热症!” 京兆府尹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当时知府提起时,说的确实是普通疫症啊!” “知府?”皇上气沉,伸手指向地上的文书,怒道:“哼,刘县令说了,这件事就是他指使,刘县令逼不得已卷入其中的,这封文书怕是县令的绝笔了。” 这话一落,殿内瞬间哗然。 江宴礼垂眸,心里扑通个不停。 当地知府张大人乃是安阳侯远房表弟,此事若真的是张大人所做,安阳侯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安阳侯面色一紧,急声道:“皇上息怒,张大人乃微臣亲眷,他大逆不道,微臣深感痛心,特想亲自前去处决此人,以此谢罪,望皇上准许。” 话音一落,三皇子出面阴阳怪气道:“侯爷,张大人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死了?”安阳侯眉头一皱,“他怎么突然死了?不是,我远在京都,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话落,他立马意识到对方言外之意,怒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说热症一事是我指使,也是我杀了他灭口的?” 三皇子失笑,“侯爷误会了,我是好奇,你们是亲戚,怎么连他死了一事都不知情?” 此事尚未闹到京城,张大人却已畏罪自尽,怎么看都像是被杀人灭口。 再想到张大人和安阳侯之间的关系,和安阳侯急忙表态的模样,众人立马联想到什么,看安阳侯的眼神瞬间都扑朔迷离起来。 安阳侯见形势不对,连忙哼道:“殿下慎言,我与张大人虽是亲戚,但极少来往,这种事您随便打听一下便能知晓。” “再者,热症表面上是瘟疫,实则是有人用毒所致,本候不才,研制不出这种新奇的毒药,也寻不到这等厉害的神医。” 他拱了拱手,面容真诚且坦荡,“皇上,微臣愿意接受调查,以证清白。” “安阳侯,你言重了。” 皇上连忙抬手,示意他起身,“朕了解你的为人,自然是信你的,但热症一事还得追本溯源,还望你接下来能配合京兆府追查, 不仅是你,所有人都一样。” 安阳侯点头领命,心里却明白,他和张大人有这层关系在,皇上是不会真的信他。 不过,他向来坦荡,定然不怕配合追查。 道完此事后,皇上又朝江宴礼道:“文书上说,是一位大夫出面解救了整个清平县,不知这个大夫和给将军医治的大夫是否为同一人?” 江宴礼心头咯噔一下,连忙道:“回皇上,听臣弟说,给他医治的这个大夫是后来在路上遇到的,所以微臣心想,这两个应该不是同一人吧!” “竟不是一个人,那太可惜了!” 皇上黯然一瞬,又道,“这个大夫是追查热症的关键人物,务必要找到他,将军见过那个大夫,想必他能有些线索,江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 江宴礼拱手应下,心里却沉闷得不行。 昨日,江辞舟提过,是南大夫治好了全城热症,也是这人挽救了江辞舟。 江宴礼还记得,南溪曾说过,十年前,她和神医一起参与过宁安一带的热症,她曾因此自豪许久。 他骤然蹙眉,心道:莫非,别院那位南大夫,是南溪的南? 第94章 她没死 江辞舟疏离,南大夫可疑,热症重现…… 眼下,江宴礼不得不把这些联系在一起,越想越惶恐。 他暗叹:看来,得再会一会这个南大夫了。 议事结束后,江宴礼刚要走出宫门,就被三皇子的人拦住。 “江大人,殿下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江宴礼蹙紧眉头,无奈应下。 行至附近某处雅间,江宴礼深吸口气,叩门而入。 “微臣参见殿下。” 三皇子只手摇晃茶杯,见到江宴礼后,平静的眸子忽地闪过一瞬凌厉。 “江大人,你可知错?” 江宴礼眉心一紧,忐忑道:“微臣惶恐,不知何错之有,望殿下明示。” 三皇子冷哼,朝一旁的官差示意一眼,沉声道:“你,来告诉他。” 一旁的官差连忙跪下,回道:“小的失职,在途经通州附近时,让南溪逃跑了。” “什么!” 尽管江宴礼已有这个预感,但当他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万分震惊。 他呆滞一瞬,急声问道:“她现在人呢?” 官差回道:“在通州围捕时,被护国大将军救走了,之后,我们的人一路返京,但还是跟丢了。” 她居然没死,而且还是被二弟救走的。 江宴礼震惊又意外,能在重重围捕之下逃出,南溪必定会有所乔装,再想到别院那张熟悉的脸,江宴礼感觉要崩溃了。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张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就是南溪的。 可是,二弟怎么会救她? 二弟见过南溪画像,他也清楚南溪惹上人命,辱没了江家声誉,按理说,应该对南溪恨之入骨才对,即便不恨,以二弟的正义和边界感,也不该救走一个流放逃犯。 二弟救她也就罢了,为何还有护着她上京,甚至对自家大哥撒谎? 江宴礼无言,那人哪里是江辞舟路上遇上的神医?分明就是他从官兵手里救回来的嫂嫂。 二弟这是怎么了,他为何会这样做? 不等他想清楚,耳旁又传来三皇子冷厉的声音。 “大将军救走逃犯,官差搜寻无果,偏巧,他又带回了一个大夫,江大人,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江宴礼咯噔一下,连忙俯身回应,“殿下明鉴,微臣对这些事情都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三皇子冷笑,“那就是你办事不力了?又或者,是你对那个女大夫余情未了,明知她已归来却故意隐瞒事实?” 江宴礼惶恐,诚心道:“殿下,微臣对您忠心可见,又深知南溪对微臣危害深重,微臣就算是为了后半生,也绝不敢对您有所隐瞒啊!” 三皇子沉吟,转眼又示意江宴礼起身,笑道:“随口一问罢了,江大人何必这么紧张?” 江宴礼颔首,三皇子的笑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狠厉之意,是个活脱脱的笑面虎,叫他如何不紧张? 三皇子望着他,似笑非笑,“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大夫,你见过了?” 江宴礼垂眸,“听二弟提起过,但当时微臣不知南溪没死,所以,没太注意。” “真是如此?”三皇子虽面上带笑,可语气里尽是不信。 江宴礼沉声道:“是的,微臣不敢撒谎,也没道理撒谎。” 三皇子面上依旧带笑,他倏然放下手中茶盏,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心骤然一颤。 “你说过,你会把她处理干净,叫我不必插手,可结果,你没让她死在牢狱里,也没让她死在路上,江大人,你当真是不敢?” 江宴礼连忙俯身请罪,“殿下恕罪,微臣既然答应为您做事,必定会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至于南溪私逃,途中被人救走,这些属实不在微臣掌控之内,何况这些日子,微臣没有收到关于南溪的任何消息,所以,事情发生至此,那也怨不得微臣呐。” “不怨你。”三皇子顿了顿,目光骤然瞪向官差,“那就是怨他,办事不力了。” 官差闻言瞬间惶恐,“殿下恕罪,大人恕罪,还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这次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这次?”三皇子斜了眼,笑意陡然勾起,“呵,人都逃得没影了,你认为,你还有机会?” 话音一落,三皇子脸色骤然一凝,拔出长剑朝他挥去。 顷刻间,官差轰然倒地,一命呜呼。 三皇子缓缓擦拭上面的血迹,淡淡道:“江大人,此人办事不力,我这次帮你算是帮你处决了。” 江宴礼吓得额间冒汗,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镇定,道:“是,多谢殿下。” 三皇子收回手,冷声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江大人,你最好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又为何必须杀掉南溪,你可明白?” 江宴礼颔首,他当然明白,算计发妻的阴谋已被拆穿,他若想保住眼下,南溪必须死。 他捻了捻手指,沉声道:“殿下放心,倘若二弟带回来的那个真是南溪,微臣一定不会让她有机会见到圣上。” “那就好。”三皇子收回长剑,回头再次满意一笑,“那我,等你好消息了。” 江宴礼连声回应:“是。” 三皇子点了点头,又问,“对了,拉拢安阳侯一事,进展如何了?” 江宴礼回道:殿下放心,苏家长女对微臣爱慕有加,她又是安阳侯的宝贝女儿,等她嫁过来后,安阳侯自然而然就是殿下的人了。” 三皇子又问,“那你准备何时娶她过门?” 江宴礼沉吟,苏青青早就在等他提亲了,他原本是要近日将此事排上日程,但从眼下情况来看,这件事得往后挪一挪了。 他道:“这件事,得先搁置一段时间再看。” 三皇子明白他的顾虑,便没再纠结这个,而是道:“安阳侯疼女儿不假,但他也是有原则的,所以,你不能大意。” 江宴礼点头,“是,微臣自有安排的。” 三皇子没再多言,眼下安阳侯深陷舆论漩涡,江宴礼只需稍做手脚,在关键时候拉他脱离泥潭,再有爱女在一旁吹风,拉拢一事则水到渠成。 所以,他可以不着急安阳侯的事,但南溪的不行。 第95章 孩子不见了 回府后,江宴礼刚要和江母说起这事,就见江母着急忙慌地扑过来,满眼泪痕。 江宴礼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母拽紧江宴礼的手臂,抽泣道:“宴礼,是孩子,孩子不见了。” “什么?”江宴礼懵了,“怎么回事?” 江母带着哭腔,连连摇头,“吃早饭的时候都好好的,吃完饭后,我让嬷嬷带孩子在院子里玩,前后也就回屋喝口茶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 身后的老嬷嬷连忙现身请罪,“大人恕罪,孩子说想要玩躲猫猫的游戏,老奴便答应了,但老奴没想到孩子竟会在自家院子里消失不见,实在罪该万死。” 江宴礼清楚眼下不是问责的时候,不禁拧眉问道:“府上每个角落都找过了吗?” 老奴点头,“回大人,府里府外都找过了,可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老奴惶恐,这么大点的孩子,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 是啊,他们才两岁,是连跑起来都容易摔跤的年纪,又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突然消失? 江宴礼微微松手,心思却越来越沉重了。 江母没有留意江宴礼的神色变化,她只顾着拽紧对方手臂,颤声问,“儿啊,要不我们报官吧!” “不用,官府管不上此事。” 江宴礼隐约想到什么,他眉头微展,宽慰道,“母亲,儿子这就出去找,您在家等消息。” 江母不放心,连忙摇头,“不要,他们是我的宝贝孙儿,他们若有事,我也不想活了,你还是让我跟着去找吧!” 江宴礼连忙拍拍江母的肩膀,含笑安抚,“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们,您就不必挂心了。” “你知道?” 江母愣住,她本来是要继续坚持的,但看着江宴礼笃定的眼神,她又叹道,“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江宴礼含笑点头,又温声安抚江母好久,方才离去。 …… 别院内,南溪刚一开房门就看到,两个孩子正躺在床上安然沉睡,好一副乖巧模样。 南溪心头一颤,连忙扑过去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左看右看。 果然,她没有做梦,这两个真是她的孩子,他们回来了,平安无恙地回来了。 不对,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难道是江辞舟做的? 一股强烈的情绪不断冲击心房,南溪瞬间没绷住,眼泪哗啦落下。 身后,一道轻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走在最近的位置停下。 紧接着,便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人没得手你要哭,现在得手了,你还要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爱哭?” 这声音一听就是江辞舟的。 南溪没有回头,而是满眼贪恋地望着一双儿女,沉声叹道:“你一介武夫,怎么会明白为人母亲的脆弱和敏感?我的眼泪,这辈子怕是只可能为他们而流了。” 江辞舟噎住,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所以,无话可说。 南溪顿了一瞬,等到平复好心情后起身,对江辞舟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就这样把人接过来,他们能放心交给你?” 江辞舟笑了笑,摇头,“是谁是我接过来的?是轻风,他轻功好,攀岩走壁,偷个孩子对他而言不在话下。” “偷过来的?” 这个方式真够直接啊! 南溪震惊又无语,不过心里还是欢喜的。 但孩子是人,是会发出动静的,轻风再身轻如燕,又如何能偷得这般悄无声息? 南溪瞬间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给孩子搭脉。 果然,他们身中迷药。 难怪,他们会在大白天睡得如此深沉。 南溪气凝,片刻的感动瞬间消散,“江辞舟,你怎能对孩子下药!” 江辞舟一脸无辜,“我说了,这是轻风干的,不是我。” “狡辩。”南溪哼道,“没有你的授意,他会有这个胆子?” 江辞舟见她气在意料之中,连忙道:“放心,迷药分量不重,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那是迷药,分量再轻,也对身体有害。 南溪紧蹙眉头,若不是念在他把孩子要过来的份上,真想一脚踹过去。 江辞舟又道:“你想要快点翻案,就得尽快解决你的软肋,顾忌太多,不确定的影响也会变多,这不是好事。” 南溪语塞,她承认,这话没问题。 她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有人通报的声音,“将军,大公子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南溪心头一慌,猛地望向江辞舟。 她不用想也能猜到,江宴礼是为一双儿女而来。 江辞舟刚刚还说,这种方式快捷且能免去不少麻烦,这会儿麻烦就来了。 南溪无语,但只能继续指望江辞舟。 她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你得善后。” 话一说完,她便把江辞舟推向屋外,然后关上房门。 江辞舟呆住,南溪说话太快,动作也太快,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人赶出来了。 他无奈摇头,一回眸,便看见江宴礼来了。 江辞舟前去含笑相迎,“大哥来了,这里冷,我们去前院叙话。” 江宴礼连忙摇头,他刚要说话,就听见里屋传来小孩的哼唧声音。 南溪见孩子似有苏醒之意,连忙前去拍拍孩子,默默安抚,这才没让声音继续。 江宴礼闻声一望,眼底飘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深邃。 他讶异问道:“房内有孩子?” 江辞舟连忙道:“大哥听错了,这是大夫的卧房,他昨晚熬制药丸累了一夜,到现在还没起来,刚刚应该是她说梦话了。” “这样啊!” 江宴礼面上平静应付,可心里是在暗暗嘀咕。 这分明就是孩子的声音,二弟分明在撒谎,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江宴礼不理解,但没有追问,而是满眼复杂地望着江辞舟,企图能从他眼神里找到答案,可江辞舟眼神平静,根本看不出端倪。 惶恐和错愕席卷心头,江宴礼不敢开门见山地质问,他默默缓了好久,方才扯动唇角,讪讪而语。 “没想到南大夫居然有说梦话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睡了个孩子呢!” 第96章 离心 “怎么会?”江辞舟失笑着打趣,“大哥,我知道你喜欢孩子,但不至于这么敏感,随便一点动静都觉得是孩子的声音吧?” “啊,呵呵,或许是吧!”江宴礼尴尬一笑,算是敷衍了。 “大哥,我从前只知道你是个喜欢孩子的,但没想到竟到了这般田地,叫我说你什么好?” 江辞舟含笑调侃,语气间多了几分和谐和亲近,“对了,大哥今日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我一日不见,怪想他们的。” 他搭手的力道不重,却能让人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往相反方向走。 江宴礼拗不过江辞舟,只好反手扶住江辞舟,道:“我记挂你的身体,所以刚下朝就往这边来了,你今天感觉如何?” 江辞舟由着江宴礼搀扶,笑道:“南大夫的药很管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相信不久就可以进宫面圣了。” 提到南大夫,江宴礼的心微微揪紧,但一抬眼,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道:“皇上说,进宫面圣的事不着急,先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他原本是想请太医走一趟的,但得知你身旁有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后,皇上便觉得没必要了,改成让人送些药材过来,不知这些你可有收到?” 话落,二人正好走进屋里坐下,江辞舟指向一旁的药材,含笑回应:“嗯,都在那儿呢,宫里人也是刚走不久。” “那就好。”江宴礼顺势看了眼,转眼笑叹,“要我说,二弟注定是好命,先是身陷热症却有大夫护身,之后命悬一线时又遇到这位南大夫,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江辞舟微微一笑,迎合道:“那也托大哥的福啊,若不是自幼有你庇护,我说不准活不到现在呢!” “别胡说!你现在是大将军,没人再敢欺负你了,过去那些事,你就忘了吧!” 江宴礼拧紧眉头,心头酸意瞬间翻涌。 他们出身乡野,父亲早亡,是母亲一手将兄弟二人抚养长大。 弟弟性子鲁莽,总爱惹事,因为家中没有大男人撑腰,他在惹祸之后总是免不了一顿欺凌。 哥哥虽性格文弱,但遇到有人欺负弟弟时,他总是第一时间挡在前面,有好几次,他差点丢了命。 江辞舟心里难受又气愤,但他太小,又无人庇护,他只能选择隐忍。 这样的事情多了,江辞舟便发誓,他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保护哥哥,和他的母亲。 所以,他选择从军,并步步高升,成了如今的大将军。 他知道江宴礼喜欢读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他将自己攒下的俸禄全部拿去支持江宴礼。 他二人,可以说是相互扶持,相互照应的最佳好兄弟了。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江宴礼忽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这些年,他们虽常有书信来往,几乎无话不谈,但也是几乎,而非全部。 江宴礼为了爬得更高,给人鞍前马后,没少做些丧天良的事,但这些,江辞舟完全不知晓。 他不知道,江辞舟为何会这般庇护南溪,他也不知道,倘若江辞舟知道兄长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会是什么反应。 最好,江辞舟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江宴礼暗暗叹息,他对这个弟弟,终归还是有兄弟情分,所以先试探一下吧! 倘若他并无异心,也不会阻碍他前程,那便万事好说,但若兄弟离心…… 江宴礼瞥了眼江辞舟,纵使心有不舍,但他咬咬牙后,心还是会变得冷硬。 若真的离心,那就怨不得他无情了。 江辞舟见他面色凝重且严肃,连忙拍拍他肩膀,笑道:“瞧你,我随口一说,你还认真上了。” 江宴礼扯动唇角,温润一笑,“我们是兄弟,我担心你,也爱护你,你肯定也会这么对我的,对吧?” 江辞舟颔首,他明白,江宴礼是感觉到他不对劲,甚至嗅到危险气息,所以想要以情动人。 只可惜,此时的江辞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想守护江家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知道南溪是无辜的,也知道江宴礼是受命于三皇子,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然不会让所谓的情分蒙蔽黑白。 但二人终究兄弟一场,他不想一开始就把事情做绝,他也想看看,能否让过去的情分唤醒江宴礼一次。 江辞舟笑了笑,玩笑道:“当然,你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做个好官,一心为民,我若不护着你,那百姓不是要失去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了?” 江宴礼张合着嘴,总觉得这话多少带点讽刺的意味。 他收回目光,讪讪摇头,“做好官,一心为民?呵,哪有那么容易?二弟,有时候,人不到那一步,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的。” 江辞舟笑笑,他当然知道江宴礼所谓的身不由己是什么。 他出身寒微,一心想要摆脱命运,所以想方设法往上爬,机缘之下,他战队三皇子,得殿下扶持,一路青云。 朝堂之上,他投靠谁这本没有错,但他不该拿人命讨好殿下,以此换取官职,却借口说是想给江家更好的生活,不得已而为之。 秦氏之死是他最近算计的一桩命案,目的是想让南溪惹上人命,最后让出正妻之位,以此讨好侯府嫡长女,来争取安阳侯的立场。 可惜了南溪,她空有一身好医术,却识人不淑,竟被枕边人算计。 恍惚间,她那双哀怨又悲愤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江辞舟惊得心头一阵抽痛。 他忍了忍,强作镇定地道:“谁都有过身不由己的时候,但这不是忘记初心的借口,毕竟人活着,良知才是根本,大哥,你说对吧?” 江宴礼神色一僵,不用揣测也知道,这话是在敲打。 果然,他最不期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辞舟是因为相信南溪无辜,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并安置在自己身边,亲自护她周全。 看来,他的立场已经很明显,根本不用继续试探了。 第97章 就是来杀你的 江宴礼神色黯然,他早该想到的,江辞舟能把南溪带回来,并与江家疏离,便说明有些事已经不再是秘密。 可笑的是,他刚刚还在幻想试探和说服,让弟弟成为护在他身后的人。 现在,江宴礼即便看清现状,他也不愿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会选择相信别人去了? 抱着最后一丝不甘心,他索性不再隐藏心思,岔开话题问道,“听说,你嫂嫂在流放路上私自逃走了,而且还是通过你的手,是吗?” 江辞舟心头一松,这句问话总算是来了。 昨日见面时,江辞舟就在想,江宴礼会不会主动问起通州一事,没想到江宴礼到现在才问。 可见,他是刚从朝堂上知晓此事,甚至,还知道了一些别的。 眼下,一双儿女是在自己手里,南溪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既然江宴礼不遮掩,那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江辞舟点头一笑,“是。” 江宴礼意外江辞舟的坦诚,顿时激动不已,“你疯了,她是流犯。” 江辞舟望着她,平静道:“有罪之人才是流犯,秦氏之死并非她所为,所以,她不是。” “你这么笃定?”江宴礼激动起身,“二弟,我知道,你是看重情义之人,但此事关乎人命,咱们得讲证据,万不可听她一面之词啊!”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江宴礼顿了顿,立马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已经手握证据,要带她回京翻案,对吗?” 江辞舟沉默。 江宴礼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力,“二弟,我才是你家人,你为何要帮她?” 江辞舟反问,“大哥,嫂嫂难道不是江家人吗?” “这……” 江宴礼心虚,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是要除掉南溪的,所以,有些事暂时不好挑破了说。 他身子忽地一软,坐回到椅子上叹息。 “她是我的妻子,当然算了,其实,我比谁都想要救她,可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我根本无能为力,母亲担心此事影响江家声誉,对我不断施压,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休妻。” 江宴礼说着说着,眼神变得黯然又深情,“我深知是我对不起她,她一定和你诉苦不少吧?” 江辞舟摇头,“她只说她是被冤枉的,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你。” “大哥。”江辞舟顿了顿,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想要救她,那这次,你可愿为她翻案?” “此案已结,如何翻案?”江宴礼顿了顿,连声问,“莫非,你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江辞舟点头,目光仔细停留在江宴礼脸上,想看看他的反应。 只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惶恐,很快又恢复平静,喜道:“嗯,太好了,南溪有救了,不知你所谓的证据是在何处?” 江辞舟收回目光,回道:“这是嫂嫂找到的,我没有参与,所以,我不知道。” “啊?这……” 江宴礼愣了愣,又惊慌问道,“对了,南溪人呢?你口中的南大夫是不是就是她?” 江辞舟思索一瞬,摇头,“不是,嫂嫂没和我在一起,她只说,她要回京翻案,没有提其他,包括住所。” 江宴礼蹙眉,忍不住望向屋外。 “竟不是同一人?那这个南大夫能否让我见见?” 江辞舟顺着江宴礼的目光望了眼,叹道:“大哥,人家正在休息,贸然打扰似有不妥啊!” “也是。”江宴礼点头,转眼将注意力拉回到南溪身上,“对了,你说让我助她翻案,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她?” 江辞舟笑道:“她既然是要翻案,必定会现身府衙,大哥急什么?” 他说完慵懒地捏了捏眉心,无力道:“真奇怪,明明大夫说身子好转不少,可我还是觉得虚弱无力,总想躺着。” 江宴礼哪里听不出这是要打发他走了,他连忙道:“你受过伤,又中了毒,身子哪里能轻易好转?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 “我送你。” 江辞舟连忙起身相送,却还是央不住身子发软,差点摔倒。 江宴礼见状连忙搀扶他躺回去,叹道,“你好好休息,别送我了。” 江辞舟无奈点头,由着他远去。 直到江宴礼离开大门,江辞舟立马坐直身子,神色恢复如初,他急忙唤来轻风,问,“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可有异常举动?” 轻风想了想,回道:“大公子走时,只往孩子卧房多看了两眼,并无其他异常。” 江辞舟凝神一瞬,转眼黯然。 看来,长兄并未坦诚啊。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书中命定的人设,怎么因一两句话而改变? 江辞舟叹了叹,扭头轻风吩咐道:“把孩子偷偷转移到安全地方,莫要被人找到,也务必要护其周全。” 轻风点头领命。 夜半,南溪突然来找江辞舟。 “江辞舟,你又把我的孩子藏哪儿去了?” 江辞舟抬眼瞧她,只见她风风火火的,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偏偏喜欢这种感觉,他笑道:“放心,轻风找的地方很安全,你的孩子不会有事。” 又是轻风,南溪无语,他这是藏孩子上瘾了。 她没好气地坐在江辞舟对面,叹道:“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但下次再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南溪也很无语,她刚与孩子们火热半日,怀里余温未散,人就不见了。 还好她脑子灵活,第一时间想到江辞舟了。 江辞舟一愣,“他没跟你说?那我下次说他。” 南溪:“……” 还敢有下次? 南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总之,确认孩子不是被江宴礼的人弄走就成。 她又问,“你哥今天来做什么?” 江辞舟回道:“聊天叙旧。” 南溪惊住,“他不是来找孩子的?” 江辞舟抬眸望着她浅笑,“他是来找你的,说要帮你翻案。” “呵。”南溪满眼嘲讽,“他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巧了,他就是来杀你的。” 第98章 申冤 这话听着轻飘飘的,却叫南溪一阵悚然。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一阵打斗声传来。 南溪惊得起身,却见江辞舟淡定地倚靠在那儿,甚是平静。 南溪瞬间明白了,“是他,他来杀我了!” 江辞舟不言,他听着门外动静,眸光渐渐昏暗,也渐渐失望。 果然,他是不回头的。 他就知道,书中命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江宴礼不蠢,必定能从敲打的言语里猜出一二,他若有心想要挽回兄弟情分,便不会这般。 江辞舟会念及人物关系而提醒一下,但不会强求。 他刚刚还在想,如果今晚太平,那他可以继续唤醒江宴礼良知,拉他回头,但现在,没可能了。 “江辞舟,你怎么不说话?” 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地回神,示意南溪坐下,“你就在这儿,外面早有安排,他们不会得逞的。” 南溪怔住,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让别样的情绪立马涌上心头。 虽说,南溪早已感觉到江辞舟的立场和态度,但当他这样正面敌对他的长兄时,南溪心里还是会觉得感动与温暖。 她乖乖坐下,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动手?”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江辞舟回道,“他知道你没死,也知道我把你带回来了,更知道孩子就在这儿,他什么都知道了。” 南溪僵住,她意外的不是江宴礼识破她的伪装,而是明知孩子在此,却没有追问和搜寻,他真是让人寒心得彻底。 他哼道:“她怎会认为他会为孩子而着急,真是笑话!” 江辞舟看了眼她紧握的拳头,叹道:“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孩子,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便相信你不会伤害他们,如此,他这颗心便能放下,但有些事,他是放不下了。” 南溪明白江辞舟的意思,江宴礼明知孩子在此却不戳破,可见他是为她而来。 南溪笑哼:“他以为表面顺从就会保住兄弟情分,会保住荣华,会暗杀得逞了?他怕是还不知道你早就不信他了。” 江辞舟蹙眉,有种小心思被人戳破的错觉。 他垂眸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轻风兮月来报。 “将军,今晚果真有人偷袭,不过,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江辞舟点头,问道:“嗯,是否能判断出对方身份?” 兮月回道:“都是些江湖杀手,只有一个逃走了。” “竟逃走一个?”南溪心头一紧,深感不安。 轻风点头,“这个人轻功很好,他差点窜进刘大力卧房,好在被属下及时拦住,但还是让他逃了。” 听到这些话,南溪的心顿时更紧了。 “他们是冲人证过来的,看来,申冤一事不能再等了。” 南溪原本是想,等褚老等人进入京都,等继续劝服其他人证之后,再击鼓申冤,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着急。 江辞舟连声道:“那我陪你一起。” 南溪看了眼他的身子,问:“你身体能行?” 江辞舟回道:“旁听罢了,无碍。” 南溪只能点头应好。 …… 第二日一早,南溪便登门击鼓,鼓声阵阵,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堂上大人柳梧头发花白,一身官服洗得发白,看着像是个清官,但想到之前他敲定的那一桩冤案,南溪又不经意摇头。 他见江辞舟也来了,连忙前去相迎,安排让座,“本官早就听闻大将军卧床养病,怎么今日也来了?” 江辞舟回应道:“这事关乎江家名声,我当然要来旁听了。” 关乎江家名声? 柳梧怔了怔,转头望向堂下之人。 只见南溪已经重新换上女装,长发自然而落,低调而朴素,可柳梧还是认清这人的面庞。 “你……你是……” 柳梧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溪微微一笑,坦然回应道:“没错,我是南溪,是被大人判定流放的女大夫南溪。” 这话一落,围观之人瞬间哗然。 当初秦氏之死闹得沸沸扬扬,南溪因此被不少人知晓,所以,今日人群中不乏会有一些熟面孔。 “安静!” 柳梧猛地敲响惊堂木,沉声喝道,“南溪,你还敢回来!” 他扬手一挥,令道:“来人,将她拿下!” “大人且慢!” 南溪连忙叫停,“草民若要一心要逃,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大人,您何不先听我说完?” 刚要押住南溪的官差动作一顿,连忙望向大人,等候命令。 柳梧哼道:“你除了会说你是冤枉的,还会说什么?” “我既然回来了,必定是为翻案而来。”南溪道:“大人明察秋毫,何不先看看我的证据再定夺?” 柳梧看了眼江辞舟,见他镇定自若,心道:想必将军是对此事了解不多,心有疑惑,所以才来旁听,给他一个面子也无妨。 柳梧朝堂下官差示意一眼,命他们退下,这才道:“好,本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证据呢?” 南溪回道:“回大人,我的证据就是秦氏的夫君,刘大力。” 柳梧并不意外这个证据,他喊道:“来人,传刘大力。” 没一会儿,刘大力被人带了进来,磕头道,“草民刘大力见过大人。” 柳梧问道:“刘大力,你可知本官为何传你?” 刘大力点头,“草民知道。” “好。”柳梧又问,“那你说说,秦氏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否与你身边的这位女子有关?” 柳梧垂眸,沉默好久才一字一顿地道:“回大人,草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秦氏是被误诊而死,祸首之人正是她。” 南溪脑子瞬间炸了,“刘大力,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大力头也不抬地厉声回应,“是,我之前确实说过秦氏之死与你无关,但那不都是被你用毒药逼的吗?” 用毒药?这不就是逼供吗! 堂外之人瞬间不淡定了,柳梧也一脸震惊。 刘大力手指南溪,却望着堂上之人,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她确实是害死秦氏之死的凶手,还望大人速速将她捉拿归案。” 第99章 出尔反尔 “大人冤枉。” 南溪连忙回眸,厉声遏止,“我确实给他吃过一些东西,但此物并非毒药,也从未以此胁迫,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其他大夫过来诊脉。” 刘大力冷笑,“请大夫诊脉有什么用?时隔已久,吃进去的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哪里还能诊断出什么来?” 南溪哼笑,“是啊,吃进去的东西迟早会消化干净,但毒药是直逼血脉肺腑的,我若想要以此让你翻供,必定会不断对你下药,直到事情结束,如此,又怎么会诊断不出脉象?” 刘大力拧眉,“那是因为,你给我解药了。” 南溪又笑,“这就怪了,翻案一事尚未得逞,我为何要给你解药?难道,我不会给自己留一手,以免你出尔反尔?” “我……” 刘大力瞬间语塞。 昨晚,他意外收到一张纸条和一串孩子随身携带的手腕,纸条上面交代:他若帮南溪翻供,那他的孩子必死无疑。 刘大力慌了,他原本可以相信南溪确实把孩子安顿好了,但眼下,他也可以认为,那个所谓的安身之地已经被人察觉,并掳走了孩子。 所以现在,就算是为了孩子安危,他也要僵持到底。 “你是大夫,自然可以用旁人察觉不出的方式折磨我,逼我翻供,我当时惧怕不已,不得不从,但现在,有大人在上,我自然是不怕了。” 刘大力暗暗握拳,又朝大人磕了个头,大声道:“大人,她不仅弄死了我的妻子,还撞死了我的母亲,此事发生在通州,负责流放的官差都可作证,还望大人给草民一个公道。” 这话一落,柳梧又惊三分,毕竟,流犯在通州私逃的事,他是知道的。 南溪恼怒起身,“刘大力,你回答问题之前最好先想清楚,这样的后果你是否承担得起。” 刘大力心头咯噔一下,他知道,南溪指的后果是兰香和他腹中孩儿不保。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兰香了,这会儿提起时,他的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涟漪和慌张。 刘大力不禁懊恼,真是该死,一个个都拿他的孩子来做要挟,如果可以,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一头撞死算了。 但京都的事情,兰香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刘大力抱着一丝侥幸,他心头一沉,厉声道:“我当然知道后果,但我更想给我亡妻和母亲一个公道。” 听到这里,柳梧看向南溪,问:“南溪,你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南溪默默咬牙,刘大力是最有力的人证,连他都这么说了,其他那些人证根本没有分量,她现在还能说什么? 她看了刘大力一眼,心道:横竖这人不守信用,她索性不必顾忌其他。 南溪深吸口气,脱口而出:“懦夫!” 刘大力呆住,“你说什么?” 南溪横了一眼,沉声道:“我说,兰香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贪生怕死,朝三暮四,满口谎话,将人生死置之不顾的懦夫!” “你……” 刘大力瞬间急眼,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在兰香心中的形象,而这个女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他敏感之处。 “你……你别以为这样说我,我就会帮你脱罪。” 刘大力转眼望向大人,急声道:“大人,草民一家受她所害,快点把她抓起来吧!” 南溪瞬间大笑,“刘大力,你当真不在乎兰香会怎么想你了?” 刘大力气沉,“她怎么想我,那是她的事,我只知道,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家人。” “刘大力,你再说一遍!” 倏忽间,一道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大力心头一颤,猛地回头,只见兰香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她两手叉腰,怒气腾腾的眸子里闪烁着失望。 “香儿。” 刘大力瞬间软了,“你,你怎么来了?” 南溪也很意外,她原本是想利用兰香刺激一下刘大力的,但没想到本尊竟会亲临现场,这下她大可不必多费口舌了。 她微微勾唇,笑看刘大力将如何选择。 兰香一脸冷厉地看着他,质问,“你刚刚说,你根本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对吗?所以,你之前说过的话全是骗人的,对吗?我和孩子,你也不打算要了,是吗?” 她一连三问,步步直逼刘大力心坎,弄得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我……” 刘大力词穷,他怎么会不在乎兰香?但他怕死,也怕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死了啊! 柳梧见状敲了下惊堂木,问:“你是何人?” 兰香缓缓走上前,恭敬行礼道:“回大人,草民兰香,是……” 她余光扫了一眼刘大力,继续道:“是刘大力的心上人,也是秦氏之死的重要人证。” “哦?”柳梧顿了顿,又问,“你也是人证?” 兰香回道:“回大人,草民与刘大力相识多年,虽从未见过他的家人,但也知晓他家情况。” “秦氏早年感染一种罕见之症,药石无医数年,是刘大力听人说南大夫医术不错,他便寻求南大夫帮助,其间,南大夫尽职尽责,眼看秦氏即将起死回生,却被人毒药害死,而下此毒药之人正是刘家老妇,而他……” 兰香头也不回地指向刘大力,淡漠道:“是负责散播谣言,收买虚假人证的帮凶。” 这话一落,围观之人又是一阵哗然。 当初秦氏是被诊断为误诊,错服药物而死,而不是被人毒药谋杀。 倘若后者成立,那秦氏之死的性质便大不相同了。 刘大力蒙了,他从未与兰香说过这些,所以不用问也知道,这些都是出自南溪之口。 他急得脸色煞白,“兰香,你不要乱说话。” 兰香扭头失笑,“刘大力,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哪里乱说话了?” 刘大力再次语塞,他缓了缓情绪,好声道:“香儿,我刚刚所言并非针对你,也没有不在乎你的意思,你可别胡言乱语,害了我啊!” 兰香只手摸了摸肚子,似笑非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乎我的,是还记得对我的承诺,对吗?” 第100章 翻案 “我……” 刘大力看着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顿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兰香这是在拿孩子威胁。 他若坦诚,那他和秦氏的孩子便保不住了,若是不坦诚,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也不会保住。 刘大力感觉头都要炸裂了。 百般折磨之下,他身子微软,叹息一声,“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他不想做选择,他只想两边都好,他也不想深陷牢狱,可偏偏事不如人愿。 这个反应在柳梧看来就是兰香在强势逼迫,这和行刑逼供没多少差别。 他再次敲响惊堂木,问道:“兰香,你说这些可有证明?” 兰香望向柳梧,道:“大人,刘大力就是证明啊!他之前答应过我,决定坦白真相,还南大夫清白的。” “我这样说大人可能不信,但您想一下,倘若刘大力心中坦荡,那他为何见到我时会紧张害怕?” 柳梧深思一番,沉声道:“可当时有大夫作证,秦氏确实死于误诊,而非中毒。” “至于你说,他见到你后突然紧张……” 这个也许是害怕真相暴露,但也不排除他曾被人胁迫,心生恐惧。 柳梧顿了顿,朝刘大力问道:“刘大力,你可有话要说?” 刘大力沉默,他现在一张口就能决定孩子的命运,甚至连他也逃脱不掉,他哪还敢说话? 兰香见他这般,眼角笑意骤然更冷。 在梅园时,她就对这人深感失望,若不是有南溪相劝,她根本不会留下孩子,也不会对刘大力有一丝期待。 来时的路上,她隐约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那时她在想,倘若刘大力愿意交出自己,还南溪一个清白,她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不管判决如何,她都会等他,陪着他的。 但在刚刚,她听到刘大力的证词后,整个人都崩了,失望和难受再次席卷心头,刺激得她差点再次背过去。 “大人,您不必问他,就算是问,也未必能问出结果了。” 南溪收回目光,缓缓道:“大家都知道,秦氏的罕见之症在京都无人能医,必定也会有一种毒能瞒天过海,至少是可以瞒过普通大夫的那种。” 柳梧摇头,“京都医术精湛的大夫不少,他们只是对罕见之症犯难,并不是看不出其中脉象,所以,你说他们是见识浅薄,没能辨别出秦氏是中毒还是错服药物所致,这……说出去谁能信服?” 南溪默了默,反问道:“大人可知,前不久清平县感染热症,以及城中无端丧命几条却不知毒从何起等等事件?” 柳梧点头,“本官知道,那又如何?” 南溪回道:“热症虽然也算罕见之症,但它是在十年前发生过,且被解决过的,可十年之后,还是有大夫错将热症当做风寒发热来诊治,这说明什么?” 柳梧拧紧眉头,“什么意思?” 南溪轻笑,“意思就是,这世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承认自己的医术尚有提升不丢人。” “你!”柳梧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羞辱一下京中大夫,呵,莫非你是想说,别人不能诊断出来的事情,但你却可以?” 南溪摇头,应道:“大人误会了,草民是想说,行医过程中会遇到千万种病症,碰到盲区实属正常,草民也曾遇到很多次,所以,这话绝无要羞辱人的意思。” 柳梧脸色这才稍有缓和,“就算你说得没错,但时间久远,秦氏尸骨已经入土,你又如何能证明她确实是身中奇毒而死?” 南溪微微一笑,道:“我确实无法证明秦氏死因,但我可以证明,以我的医术,医治秦氏罕见之症不在话下。” 柳梧顿时来了兴趣,问:“你要如何证明?” 南溪道:“大人,请传我证人。” 柳梧点头,示意一旁官差立马去做。 很快,褚老带着几个清平县人证前来,磕头应道:“我等清平县百姓见过大人。” 竟是清平县的。 柳梧顿时来了精神,转头望向江辞舟。 只见江辞舟默默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倒真的像是来旁听的。 柳梧恍然想起,江辞舟曾参与过热症,且是带着一个大夫进入京都的,正巧,南溪也是个懂医术的。 莫非,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柳梧越想越投入,他本来是要登门探望江辞舟,顺道打探一下清平县当时情况的,没想到,人还没出门,便有人主动来找了。 愣了良久,直到旁边人提醒,柳梧才会缓过神来,问:“南溪,你把清平县的人找来,莫非是想说,你有参与解救热症?” 南溪点头,“没错,他们可以证明,是我解决了热症,也是我发现五条人命的蹊跷之处。” 褚老见到南溪时顿了一下,他前脚到京城,后脚就被人带到府衙,他知道这是南大夫的意思,但没想到南溪居然是个女的。 但很快,他接受现实,连忙接过话,说道:“大人,草民等人是清平县百姓,都能证明南大夫医术不凡,绝对是清平县的救命恩人。” “还真是你。” 柳梧眼眸一亮,扭头望向江辞舟,“大将军,你为何不早说,带在你身边的就是解决热症的那个大夫?” 江辞舟笑叹:“大人,你也没问呐!再说,一个大夫而已,我哪知道你们也会这般上心?” 柳梧啧啧叹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自然是要上心的。” 刘大力见柳梧态度大变,立马上前,慌道:“大人,她只是医治好了热症而已,哪里能证明秦氏不是误诊,而是毒杀?” 这话一落,一道冰冷的光朝他身上投来,刘大力即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兰香的失望和无语。 他暗暗咬牙,心虚得没有回头。 褚老听了立马回怼,“热症乃罕见之症的一种,南大夫能解救清平县于水火,又怎么可能会在秦氏身上摔跟头?她出身药王谷,是神医的得意门生,你这么说,是在质疑神医的眼光和医术吗?” 第101章 清白 药王谷? 柳梧难以置信,惊问:“你说她是药王谷的人?” 世人都知药王谷名扬天下,门下大夫医术超群,可惜三年前一场大火让药王谷全部覆没,无人生还。 柳梧与江宴礼来往不多,自然不知道江宴礼家中事,更不知她发妻是何来历。 褚老连忙点头,沉声回应,“是,她是薛神医徒儿,草民亲眼见识过南大夫的医术,绝无虚假。” “草民也可以证明,确实是南大夫救了整个清平县。” 身旁另一人也跟着道:“大人,草民出身宁安,见识过十年前那场热症,也见过薛神医和他徒儿,草民可以证明南大夫身份绝无虚假。” 南溪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褚老连宁安旧人都找来了。 倏忽间,几人纷纷出言证明,听得柳梧深吸口气,眼神复杂。 历朝从未有过女医,他也从未听说药王谷收了个女徒,但想到有将军等人证明热症一事确实是她解决的,柳梧又打消了质疑。 “本官怎么没想到,圣上要找的大夫竟然是个女的。” 柳梧微微一叹,转头望向刘大力,“一个连热症都能爽利解决的大夫,竟会对秦氏误诊?刘大力,本官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没有说谎?” 刘大力心头咯噔一下,心虚得不行,但想到自家孩子尚在他人手上,他又硬着头皮道:“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她能医治好热症,未必不会对我妻子误诊啊!” 兰香拧紧眉头,真想过去一手掐住他,“刘大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坦诚吗?” 刘大力一脸无辜道:“你让我坦诚什么?坦诚是我联合母亲一起杀了秦氏吗?” 他说着转头望向堂上,道:“大人,草民冤枉,秦氏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会加害她?这没有道理啊!” “哪里没道理了?”南溪终于想要插上一嘴。 “据我所知,你对秦氏早就生了厌烦之意,你也没少因为欠下钱财而对她愤恨有加,倘若有人告诉你,有个方法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麻烦,还能得到一笔银子,你会不心动?” “这……你……” 刘大力这会儿急了,“你别胡说,秦氏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有谁会花银子买她的命?再说,她曾救过刘家生死,我就算厌烦她病恹恹的样子,也不至于为了几两碎银动了杀心啊!” “谁说一定是看上秦氏这条命了?也许,是看上她这把刀了呢?” 南溪似笑非笑,明明是一句很平静的话,可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寒意。 刘大力被这股寒意怔住,不仅是他,其他人看刘大力的眼神也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大家都知道,南溪是秦氏的大夫,秦氏若死,必定殃及南溪,所以,此计可能是针对南溪的。 柳梧猛地看向刘大力,想看看是否能查探出端倪。 刘大力脸色一瞬苍白,但很快又稳住情绪,失笑道:“这就更不可能了,刘家世代经商,但从不做过杀人的买卖,而且还是以牺牲妻子为代价,你当真是为了洗脱罪名,什么胡话都能掰扯出来。” “呵,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兰香只手抚摸肚子,连连摇头,一脸失望。 刘大力这才想到兰香这会儿是在他身边的,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惶恐和无奈,在这道冰冷的目光下,他几度张嘴,又几度欲言又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多话也是苍白无力。 兰香见他不语,便淡漠一笑,冷声道:“刘大力,我给过你机会的。” 一转头,她又朝柳梧说道:“大人,草民今日带了一位熟人过来,她可以证明刘大力是否在说谎。” 柳梧点头,“传她上来。” 没多久,又一个女子走上前来,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 “是你!” 刘大力瞬间傻眼,他记得,这人正是那日煽动谣言,在公堂上做虚假人证的重要女子。 他记得,事成之后,相关之人都被打发走了,连他都不知道这些人最后都去往何处,兰香是怎么找到她的? 刘大力心慌,猛地扭头看向南溪,只见她一脸平静,像是早就预料这一切一般。 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不只是在梅园时候串通一气,而是一直如此。 刘大力匆匆上前,强作镇定却又难掩慌乱地道:“你快和大人说清楚,我没有说谎,你也没有作伪证,我们都是清白的,绝不能让我们都去坐牢啊!” 南溪轻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坚持要敲打这人,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没有良心的。 那女子连忙后退一步,刻意和刘大力疏远距离,应道,“回大人,秦氏死前,刘大力确实找过我,他说,只要我煽动谣言,必要时候带着几人在公堂上作伪证,他便许诺给我一笔丰厚酬金。” 刘大力瞬间觉得呼吸不畅,“不,不是这样的,你肯定是被她们买通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女子道:“我承认,我当时是鬼迷心窍才答应与你合作,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所以,我事后会把五千两酬金还你的。” 听到这话,刘大力感觉脑子都要昏了,他猛地一挥手,脱口就道:“什么五千两?哪有五千两?我自己都没有收到这么多酬金,怎么会给你这么多?你莫要诬赖……” 突然间,刘大力意识到,他好像说错话了。 他下意识捂住嘴巴,转眼就看到眼前几人正满眼深意地笑看着他。 南溪失笑,“刘大力,你不是说,你不会做杀人的买卖吗?那所谓的酬金又是怎么回事?” “我” 刘大力脸色煞白,却又无力辩解,他瘫坐在地上,浑身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梧瞬间明白其中原委,他脸色骤然一沉,厉声问:“刘大力,事到如今,你还要说秦氏是死于误诊了吗?” 刘大力不语。 “看来,秦氏确实是死于你手了。”柳梧轻叹一声,又问,“刘大力,她是你妻子,你为何要杀她?” 第102章 他疯了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大力僵在原处,摇晃着脑袋自语,他这般失神模样,让人一看便会明白其中的真相。 南溪见状补充一声,“刘大力,事已至此,你已经没得逃了,但若你如实交代,兰香兴许还能高看你一眼,还有你的孩子,也不至于对你没有一丝念想。” 兰香,孩子…… 刘大力这才回神,想到他除了有了不知下落的孩子,眼下还有一个尚未出生的。 他急忙前去拉住兰香的手,慌道:“香儿,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你也不会不要孩子的,对吗?” 他说着就要去抚摸兰香的肚子,却被兰香淡漠推开。 兰香不让刘大力碰她,面对这种结局,她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之前明明已经说好了,她也给过机会了,为何还要出尔反尔,不知道珍惜机会? 她难以接受,但同样也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刘大力这么拼了命也要将南溪置于死地? 兰香缓缓蹲下身子,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问:“你先说,是谁让你毒害秦氏,然后嫁祸给南溪的?” 她最后又补充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你,你想好了再回答。” 这话一落,江辞舟眸光微紧,南溪的眼神也朝这边凝聚过来。 刘大力的眼神同样复杂,他吞了吞口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柳梧见状又道:“刘大力,本官劝你如实告知,倘若你配合,本官可以对你酌情处理。” 刘大力根本没听见,他怔怔地望着兰香,而后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定在她的肚子上,嘴角扯出一丝温暖的笑,“他还会活下来吗?” 这种温暖的笑久违而亲切,让兰香有些微微失神。 她看着刘大力,姿态也渐渐放缓,回道:“全你看怎么选。” 刘大力没来由地嘀咕一声,“怎么选,我能怎么选?” 兰香眉头微微一皱,立马意识到什么,她急忙摇晃刘大力的肩膀,连声问,“有人逼你了,是吗?他拿什么逼你了?” “求求你,别再逼我了,好吗?” 刘大力被问得几度要发疯,下意识将兰香推倒在地。 南溪心头一慌,连忙要过去搀扶兰香,却被刘大力抢先一步。 他连忙拉住兰香,急声问:“香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孩子?” “您别碰我!” 兰香忽地推开他起身,刚刚仅存的一丝温暖瞬间消散干净,她道:“我不逼你,你也不必管我!” “我……”刘大力呆了,感觉说什么都不是。 看着这一幕,南溪指尖暗暗掐进肌肤,疼痛的感觉让她时刻隐忍,她知道是江宴礼干的,但这个答案得让刘大力亲口说出来。 倏忽间,她扭头望向江辞舟,只见江辞舟面色从容,没有期待,没有难过,更没有震惊等情绪。 南溪倒是有些震惊和意外,江辞舟从未说过自己的思路和态度,比如他为何相信南溪是被人算计,又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算计之人就是江宴礼。 她记得,江辞舟一开始就是不信她的,但回到京都后,他突然帮忙安顿落脚之处,安顿孩子等等,他甚至直言他是怀疑江宴礼的。 这个过程转变得又快又生硬,让南溪觉得像是在急转弯一般。 之前她是心思重,没有细想这些过程,但这会儿看到江辞舟的眼神后,她瞬间困惑了。 就算江辞舟心底有他自己的判断思路而未告知,但算计之人毕竟是他兄长,他怎会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南溪原本还在记挂江辞舟心情不好,但现在,南溪忍不住暗道:面上毫无波澜,难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说,他这张脸早就被冰封了? 她明明是在困惑,是在思索,可这个眼神落在江辞舟眼里就是在矛盾,在求助。 江辞舟沉吟,虽说他已经知道真相,也知道江宴礼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但江宴礼毕竟是原身兄长,叫他没有实质证据却亲口说出这人的名字,他到底有些难以启齿。 她垂眸犹豫一下,又抬头望向几人,很自然地道:“很多事,成败全靠自己争取,你不言,孩子未必能留得住,若说了,好歹是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刘大力松开手,摇头失笑。 哪里会有一线生机?他连传信之人都没见过,更不知孩子身在何处,又如何能争取一线生机? 骗子,都是骗子! 失笑几声过后,刘大力眼眸瞬间猩红,疯了一般朝南溪扑过去。 他缠住南溪,疯了一般厉声质问,“孩子呢?我问你,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南溪被吓得个措手不及,急忙想要推开他,却又奈何不得他。 “你快松开我!” 刘大力恍若魔怔一般,根本听不进去南溪的话,他不停地摇晃南溪,不停地疯狂大喊,“你不是说把他安顿好了吗?为何还会被人掳走?哈哈!你是凶手,是杀害我们一家的凶手,今日,我就替我们全家报仇杀了你!” 话音一落,他猩红的眸子瞬间变得狰狞,他猛地将南溪推倒在地,而后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疯狂大喊。 “都是你害的,我如今要死了,你也别想活!” 柳梧顿时急了,连忙示意衙役,大喊,“快!拉开他!” 此时的刘大力已经失去理智,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执意不肯松手。 衙役见状索性朝他脖子后面猛捶一下,这人咬牙一瞬,立马倒地。 看着眼前人倒下,南溪这才松一口气,她躺在那儿,不停地深呼吸,直到兰香过来时,她才缓缓起身。 “你没事吧?” 南溪摇头,扭头望向刘大力,心道:看来,是有人拿孩子威胁他了。 可她的保密工作一向很好,究竟是谁泄露刘大力的藏身之处的? 她定了定神,抬眸望向江辞舟,只见江辞舟拳头紧握,一脸苍白,深有种欲要起身干架的招式。 南溪不禁暗自打鼓,莫非,是那晚刺客原因? 第103章 热症蹊跷 再回头看倒在地上的刘大力,南溪心思了然。 看来,夜闯别院的那些人未必是冲她性命而来,但一定是为刘大力传信的。 南溪紧握拳头,心中愤恨不已,没想到,刘大力的孩子竟被人掳走威胁,真是大意。 片刻,一旁的衙役回禀道:“大人,刘大力晕倒了。” 柳梧凝思,道:“刘大力行为过激,可见他是受人挟制才不得已作伪证,本官判断,关于秦氏之死一案,凶手乃刘大力一家,南溪实属冤枉,至于刘大力是否受人指使……”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刘大力,命道:“先把他押入大牢,容后再审。” “是。” 几个衙役拱手应声,转眼将刘大力拖了下去。 南溪刚松一口气就感受到来自胳膊的痛意,她余光一瞥,只见兰香虽面上平静,和手指间已经在使劲。 她反手把兰香的手握住,心疼地拍了拍手背。 兰香一顿,倔强的眼神里终于流出一丝难过,但很快,这一抹难过也跟着消失了。 她眨眼一笑,坚强的眼神示意:放心,我好着呢。 南溪也跟着笑了:嗯,这种人不值得你伤神。 事已至此,秦氏一案算是明了,江辞舟起身走到南溪身前,笑道:“恭喜嫂嫂,终于清白了。” 南溪搀扶兰香一道起身,笑道:“也恭喜你,江家颜面算是找回来了。” 江辞舟明白,她这番话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 历朝从无女子行医,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更不会如此,何况南溪手里惨死一条人命。 所以在江母看来,是南溪毁了江家颜面和江宴礼的声誉。 可事实上,江宴礼策划这一事件时,江母是知情并且点过头的。 江辞舟笑意微凝,瞧南溪暗暗得意的样子,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毕竟,他从来没有把自己融进江家啊! 江辞舟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柳梧过来了。 他先朝江辞舟客气一番,道:“因为本官的疏忽,害得南大夫遭此大罪,本官深感惭愧,将军放心,本官改日一定亲自登门,给南大夫负荆请罪。” 江辞舟转头望向南溪,问道:“嫂嫂以为如何?” 南溪含笑摇头,“大人肯为我澄明真相,草民便已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其他,再者,若有人存心想要算计,那也不是大人能掌控的。” 话落,柳梧脸色微微一顿,又道:“南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 南溪点头,而后又望了眼江辞舟和兰香二人。 江辞舟回应道:“放心,安顿褚老和兰香的事交给我。” “嗯,有劳了。”南溪回应一声,便跟随柳梧去了内室。 柳梧命人为南溪斟茶过后,便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本官请你叙话,是为热症一事。” “本官记得,上一次发生热症时是在十年前,那时宁安一带死伤无数,是皇上的噩梦,哪怕十年之后再提此事,皇上也深感惶恐,所以,皇上命本官负责追查此事,看是否能查出其中蹊跷。” 南溪讶异,虽说热症是罕见之症,但在很多人看来,此病爆发犹如瘟疫一般,虽然可怕,但不常见,便可不必深究。 更何况,眼下已研制出对付热症的方法,换做寻常人,便更不会想到此事另有蹊跷了。 她惊问道:“皇上也这么觉得?” “什么叫也?”柳梧愣了愣,又问,“莫非,热症一事真的没那么简单?” 南溪回道:“热症并非普通瘟疫,而是起源一种慢性毒药,毒性爆发后便会产生类似风寒发热的症状,且传染性强,死亡率也高,这是我师父在十年前就已经研制出的结果,可惜,后面事情太多,便将坦诚结果一事耽搁了。” “原来是毒,不是罕见瘟疫。” 柳梧一阵唏嘘,连忙又问,“既然是毒,可有查出此毒是为何物,投毒之人又是谁?” 南溪摇头,“当年,师父是云游此处,这才出手相助的,事情结束后,他携我离开,并未插手追查一事,但我知道,当年宁安县令正是清平知府大人,也是操纵此次热症的幕后之人。”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知府大人已经在事情暴露后死了,他死后,我在他身上发现一个手环,里面藏有竹哨,所以,我怀疑,热症一事是何幽冥司有关。” “幽冥司!”柳梧顿时更惊,“本官记得,幽冥司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啊!” 南溪叹道:“十年前,朝廷确实派人将其一锅端了,但这件事就好比药王谷惨遭大火一般,我能侥幸生还,他们为何不能?” “这……” 柳梧猛地瞪大眼,若真是如此,那可就超出他的设想范围了。 “你说得当真?” 南溪点头,“大人,我的医术是可以得到很多人证明的,而且,在整个医治过程中,我确实见识过好几种新奇的毒药,我能辨别得出,那些毒所需药材各个稀少珍贵,不是普通大夫能寻到的。” “所以,我始终觉得,幽冥司尚有侥幸生还之人,此次热症定和幽冥司脱离不了关系。” 话落,柳梧瞬间陷入沉思,他来回踱步片刻,最后忽地驻足,沉声自语,“若真与幽冥司有关,那此事便更要一查到底了。” 他忽地转身,朝南溪急声问道:“关于这件事,你还知道多少?又或者,你还有什么想法,尽管如数说来。” 南溪默了默,而后交出竹哨,道:“我只知道,知府大人在最后投毒之时,是用竹哨来联络同伴。” 柳梧接过竹哨仔细观察,眉头越看越紧。 “我只有这个线索,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南溪没有看柳梧脸色,只顾自地摇头叹道:“不过,此事动静太大,对方一定有所防备,这个竹哨怕是不会有用了。” 她说完一抬眸,却见柳梧脸色不对劲,她眸光一亮,连忙问道:“大人,您想到什么了?” 柳梧反复翻看竹哨,喃喃叹道:“此竹哨工艺普通,但细节非凡,倒像是……” 第104章 他是个好官 南溪顿时急了,“像是什么?” 柳梧默了默,很快示意给南溪看,“你瞧这工艺,一般的竹子是做不到这般精致的,还有它暗藏的口哨机关,本官觉得,怕是只有九掌玉竹才能满足了。” 九掌玉竹? 南溪深感震惊,她又仔细瞧了两眼竹哨,再回忆印象中的九掌玉竹模样,她不禁黯然。 当初,她是发现过九掌玉竹的,却没能和竹哨联系起来,今日一想,南溪心头更沉。 她顿了顿,讶异道:“九掌玉竹乃我朝与梁国边境一带才会有的植物,但我朝境内九掌玉竹毕竟算是少数,也就是说,此事可能与梁国有关?” 话落,柳梧一怔,二人瞬间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若真相真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此事牵扯的可不只是一个幽冥司了啊! 柳梧拧眉,喃喃自语道:“倘若事情牵扯到梁国,这事便要让皇上知晓才好。” “禀明皇上?”南溪暗暗摇头,“这些只是猜测,并无实质证据,皇上会信?” 她可记得,后宫玉妃乃梁国联姻公主,是皇上最宠信的妃子,且梁国一贯友好,所以,皇上未必会接受这种没有证据的事。 她想了想,又道:“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引诱幽冥司路出马脚才对。” 柳梧连忙看向南溪,“听你的意思,莫非你是有主意了?” 南溪不言,脑中瞬间回想起那日在破庙里,全明说的那句,“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眼下,南溪侥幸逃脱,且顺利进京,她忍不住心想:一心想要她死的那个人,这会儿怕是要着急了。 南溪垂眸叹息,她差点忘了,一心想要她死的,还有江宴礼。 他为了让她腾出正妻之位,不惜让刘家算计陷害于她,甚至在流放路上也不让她活命。 南溪此前从未结过仇家,却有两路人盼着她死,也不知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南溪正想着,耳边又传来柳梧的声音。 “南大夫,你在想什么?” 南溪连忙回神,应道:“大人不必着急,我想,他们很快还会再出现的。” 柳梧愣神,但看着南溪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又莫名安定下来。 “既然南大夫如此笃定,那本官就等你好消息了。” …… 江辞舟安顿好清平县百姓和兰香后,便回了江府。 江母见江辞舟来了瞬间喜极而泣,“舟舟回来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安顿好江辞舟,又让人好茶好吃的伺候,并都是按着江辞舟过去喜好准备的。 她一脸局促,又难掩激动,到最后又仔细打量着江辞舟,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说要在别院养伤的吗?怎么会回来了?是不是大夫说,你已经没事了,可以自由走动了?” 面对江母的热情和小心,江辞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对江家本没有原主那种深厚的情感,对江宴礼也不会因为过去的手足情分而执着于拉他回头,更不会对江母有多少母子情分。 但现在,他在江母脸上看到只有母亲才会有的情绪,江辞舟的心突然复杂了。 他定了定神,道:“大夫说,我现在出门没有问题,但若要恢复得好,不影响到根本,还得继续静养几日才可。” “这样啊!” 江母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展眉笑道,“既然大夫都这样说了,那你这些日子在别院养着就是,那边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尽管说,母亲都帮你安排好。” “别院那边都很好,母亲不必挂心。”江辞舟点头,又轻声问:“对了,兄长那日从别院回来后,可有说些什么?” 江母摇头,“他只说,孩子已经找到,并安置妥当,让我不必忧心,他还说,孩子不在府上闹腾,我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过去本就不忙,又何须休息?真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把孩子放在外面,他也不怕孩子在外面出了意外。” 说到此处,江母忽地咯噔一下,猛地望向江辞舟,“宴礼他这样做,是不是预感到有人会对孩子不利了?” 她的心瞬间乱了,但又不好在江辞舟身前说太多之前的事,她只好就此打断,拉着江辞舟的手臂,着急道:“舟舟,你是大将军,是宴礼的弟弟,是孩子们的小叔,你一定要保护他们周全啊!” 瞧她慌张的模样,江辞舟一时难以判断,她到底是在孩子安危忧心,还是在提醒江辞舟,关键时候,务必要护着江家。 江辞舟不好忽视江母,只好微笑安抚道:“母亲多心了,大哥是朝廷命官,平日心善正义,一心为民,又从不与人结仇,怎么会有仇家找上门来?” 江母蹙眉,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抚,可她总觉得其中不乏嘲讽的意味。 她心虚,但又不好挑明,只能苦笑着迎合,“嗯,你说得对,他是孩子的父亲,不管他做什么应该都有他的道理,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母亲又在想什么,想多了?”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其中,母子二人闻声一瞧,只见江宴礼正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江辞舟后,脸色瞬间凝滞,但很快又展开笑意,乐道:“二弟回来了,在和母亲聊什么呢?” 江辞舟看着江宴礼坐下,平静地回道:“当然是在聊大哥了。” “仅仅三年,大哥从籍籍无名的小官员走到中书令的位置,我觉得,这除了学识不俗之外,当然还得有品行过人才对,你是弟弟的榜样,是江家的骄傲,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江母听了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没那么纯粹了。 他这是在提醒江宴礼,做人做事都不要忘记本心。 江母的脸色僵硬,江宴礼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扯了扯唇角,配合道:“二弟放心,我都记着呢!” 他说完又朝江母唤道:“母亲,我想吃您亲手做的羹汤了,中午可以给我来一份吗?” “当然可以。” 江母面上含笑答应,心里却总感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