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传》 第1章 逗比熊 逗比熊这个名字是吴剑男的发小给他起的,从他的出身看,他似乎并不适合这个外号,因为他的家庭关系复杂,他的母亲跟一个叫做史迪威的老外跑了,他的父亲因为他长的比较像他的母亲,所以一见到他,总会凶巴巴地在他身上瞄个不停,更很少和他说话,即便说话了,也是不痛不痒的那么几句话,嗯,啊,你……所以吴剑男厌倦这个家,更厌倦看到自己的父亲,他总会躲在屋里看电视,电视剧的内容会让他短暂的脱离现实,也因为爱看电视剧,他迷恋上了武侠剧,郭靖,杨过,黄蓉……等等一些金庸小说里的人物,他总能说清楚他们的出身,所掌控的武功秘籍,也因为此,他喜爱上了武术,也就有了后来,他欺骗他的奶奶说,他要去上学,以后长大了他挣了钱,孝顺奶奶,他奶奶那时八十岁,满脸的皱纹,坐在门口板凳上,抬起头看着吴剑男,一双浑浊的眼睛绽放着精光,“啥!娃儿,你有出息了!”他奶奶说,她的声音像是风吹沙子的声音呜咽。“是奶奶,我想上学,我学了本事挣了钱一定孝顺你!”吴剑男说,他奶奶拉着他的手走到里屋,爬到炕上,打开破炕柜从里面拿出报纸包裹的一沓钱,交给他。他转身飞也似的跑了。等他奶奶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时,他的身影已经变得渐渐地渺小了。这个老人从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吴剑男,当时她穿着补着补丁的破棉袄,穿着一双三寸金莲般的小鞋,佝偻着腰身看着吴剑男的时候,她的一双浑浊的眼睛流出了泪水。直到后来,从吴剑男的同学那里,她才知道吴剑男去武校学习武术去了。 吴剑男并没有兑现他孝顺奶奶的承诺,这是他一生的遗憾,就是现在躺在病床上,他都觉得愧疚。 窗户外一棵古树在风中摇曳着树枝,他扭头看着树枝,树枝上一只麻雀扇动着翅膀飞向蔚蓝的天空,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喜悦,随即眼中又流露出幽怨,他回过头,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空调呼呼响着,从旁边床位上传来的臭味却没有散尽,昨夜他旁边的老人呕吐了一夜,现在他的被子上,床上都呕吐物,他蜷缩在被子里,像是受伤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吴剑男叹息一声,他知道他患上肝癌晚期后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现在他鼻孔,嘴巴上都插满了管子,每一次呼吸,他都会感觉疼,疼了,他眼前的景物就会发黑,一切景物都像是黑影一样在旋转。他只期盼着他的发小刘建国能够早一点的来看他,他好把后事交代一下,让刘建国把他这些年打地下黑拳挣来的钱转交给奶奶。 他等了一天,都没等来刘建国,他等来了护士,医生,他们簇拥在老男人床边,这个老男人死在被窝里,他的家属们围绕在床边呜呜哭泣,医生,护士检查老男人的生命体征,结果他们都叹息,摇头,然后一个医生告诉老男人家属,给老人穿上寿衣,家属们哭泣着给老男人穿好寿衣,把老人搬运到推车上,就在这一刻,吴剑男看见了老男人的脸,他的脸惨白,嘴唇也惨白,消瘦脸上的肌肤充斥褶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浑身激灵,像是被吓着了一样扭过头去,很快他就感觉到他的呼吸困难了。 “刘建国,你快点来!我要不行了,你一定不要告诉我的奶奶,我已经死了,只把我打黑拳挣来的存款转交给她,告诉她我已经毕业了,正在外地打工呢!”他这样想,艰难地扭头看向门口,老男人家属们推着推车走出门口,直到他们走在走廊里,他依然没有看见刘建国,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盯着门外的眼睛流露出焦急,渴望的目光。只过了一会儿,他眼睛的神采渐渐黯淡下来,变得呆滞了,直到最后他听到走廊里传来急促哒哒的脚步声,他的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 一个中等身材,五官立体,身穿西装,背着书包的年轻男人走进病房,他一看到吴剑男剧烈起伏的胸脯,上下张合的嘴,呆滞的眼神,他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他急忙走到病床上,把书包取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奇怪的电子仪器,一些连接着电线的电子器片,他把电子仪器片快速贴在吴剑男的父母上,太阳穴上,这时吴剑男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已经直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你有遗憾!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的!”刘建国说,把电线连接到像是铁盒子一样的仪器上,仪器屏幕显出一连串的奇怪数字,他注视着奇怪数字,“剑男,你想把你的存款交给你的奶奶,让她有一个更富裕的晚年,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他继续说,“剑男,你不甘心就这么年轻就死了,我上次就知道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新的人生的!” …… 等到吴剑男再醒来时,他发现他变成了一个小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领着他的手,女人哀怨地低垂着头,对面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门楣,宽敞大门两边蹲着两个高大的石狮子,一个穿着锦衣华服,头插金簪子,金簪吊坠吊着一个金凤凰,满脸横肉,身材臃肿的女人站在大门口,她的身边站着两个穿着青衫短衣的悍妇,满脸横肉的女人双手掐在腰间,瞪着眼睛,“骚货,你怎么又来了?” 年轻貌美的女人抬头看了满脸横肉女人一眼,看见她凶狠的目光,她马上把头低下来,“大奶奶,”她低声说,“这几日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去衙门寻老爷,差人只说老爷出差了……” “呸……”这个叫做大奶奶的女人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瞪着年轻女人说:“谁是你的老爷,你也配管我爷们叫做老爷,你算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陪我爷们睡了几觉,生了个野种,就管我爷们叫做老爷了!” 第2章 杨府 “赵姬,你莫太过分!” “柳青青,我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只是青楼的一名妓女,只是长了一张俊俏脸蛋,讨得我爷们喜欢和你睡了觉,生了野种,你就直呼我的名讳吗?”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一身华服的女子叫做赵姬,年轻貌美女子叫做柳青青,柳青青俊俏的脸蛋涨得通红,指着赵姬的手指剧烈颤抖,“赵姬……”她一语未尽,赵姬呸地一声,把一口黏痰吐在她脸上。她上前一步,赵姬身边两个悍妇,挡住她的去路,赵姬指着她,“我告诉你柳青青,”她说,“莫再来,再来,我让府中的奴役打折了你的狗腿!” 其中一个悍妇呵斥:“你还不快滚,大奶奶急了,小心把你沉入西湖喂王八!” 柳青青面色顿时煞白,“你你……”她指着悍妇。 赵姬把她的手打到一边,瞪着她,“快滚,不然老娘动了肝火,真就把你沉湖。” 柳青青张嘴要说,话未出口,嘴唇活动,一阵剧烈地震颤之后,她转身领着吴剑男走开了。 赵姬看着她的背影,呸地吐了一口黏痰。然后带着两个悍妇走进府邸。柳青青带着吴剑男走到巷子口。一个挑着扁担卖货,身穿青山短衫的货郎从巷子口走进来,他看见柳青青当时呆住了,他瞪大了双眼,张大嘴巴,眼神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柳青青走过他身边时,他的目光随着柳青青移动的身影而动,同时他耸动着喉结吞咽着唾沫。 柳青青领着吴剑男走出巷子口,来到市场。市场中形形色色的男人都站住了脚,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柳青青,有的女人斜视着她,此时整个市场仿佛一幅静态的图画。男人女人都不懂了,只有男人渴望,女人嫉恨的眼神,能说明他们都是活人。柳青青毫无察觉,只是茫然地把吴剑男带到小巷子里。 柳青青说:“贾一平,你给我记住今天,我所受到的屈辱,如果有一天你长大做了官,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到了这时,吴剑男才知道在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贾一平,而他身边的女人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上一世,他母亲跟史迪威跑了,这一世,他又有了一位年轻貌美的母亲,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感觉温暖,正从他手心里流淌到他心尖尖上。 他答应:“母亲放心,一平以后做了官,一定要母亲找回尊严。人格。” 赵姬说:“有了你孩子这句话,我就是受尽白眼,也要把你养大成人!”她口上虽如此说,但是在她内心里却无比纠结,她之所以生下贾一平,其实并非出于她的本意,想当年她也是官宦人家,由于她父亲临阵怯战,大宋皇帝砍了她父亲的脑袋,把女眷卖入青楼,她初次接客就被贾似道相中,当时贾似道已经年近花甲,她并不情愿。然而贾似道却强取了她的初夜,所以日后诞下一子贾一平。 过往心酸浮现在她脑海之中,使得她情绪越来越糟糕,前面一个挑粪,一身青短衫的老男人走过她的面前,只是斜视了她一眼,她就觉得这个老男人脑袋里一定想着什么不好的想法,当老男人走过她的身边时,老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令她感觉到恶心,就连从围墙之内传来的模糊低语声,也让她感觉到有人诋毁她。 她走的更快了,领着吴剑男匆匆走过巷子,然后又拐了几道弯,她接着说:“一平,我现在就带你去你杨伯伯家再讨得几斗米下锅。”她长叹一声。 吴剑男心想:那个赵姬是贾似道的妻子,贾似道家门庭奢华,这个杨伯也定是富贵官宦人家了,府邸内外一定颇具气势了。 柳青青继续说:“杨家可是当朝贵胄,到了那里,你这孩子可要小心行事,别惹恼了人家。” 吴剑男说:“孩儿知道了母亲!” 柳青青继续说:“大宋太子赵禥有时也会到杨家,你若是看见了大宋太子,可要毕恭毕敬,行为检点,可不要像上次一样失了礼数。” “母亲请放心,孩儿一定奉公守礼。” 柳青青不再说话,他领着吴剑男停在一个奢华,堂皇的大门之前,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副牌匾,牌匾上杨驸马府几个鎏金大字醒目,牌匾之下,两扇对开朱漆大门上钉满铜钉,大门两边两对石狮子威风凛凛,栩栩如生,此时门前台阶之上正坐着两个青衣短衫打扮的下人,他们正在讨论着昨夜杨府家宴,大宋太子前来祝贺,杨府之内张灯结彩,庆祝杨太奶生日之事。 柳青青抓住衣角撑直,她这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裙因此平整了许多,她走到两个下人身前,“敢问两位官差,这里可是杨驸马府邸?” 一个男下人说:“这里正是杨杨驸马府!” 柳青青又问:“这时杨府可待客?” 男下人说:“杨驸马喜欢清幽,不喜外人打扰,若是熟稔,杨驸马和他侍妾倒也热情!” 柳青青面色涨红,“我家老爷与杨驸马熟稔,杨驸马可待见我母子?” 两个男下人上下打量柳青青,吴剑男,当注意到柳青青惊世骇人的容貌时,两个男下人犀利的眼神随之暗淡下来,一个男下人说:“既是熟稔,杨家定会热情款待的!” 柳青青说:“谢过两位。”然后走到大门前,扣响了铜首环。 当当几声响后大门之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个挽着发髻,穿着一身青色短衫的童子从大门缝中探出头来,他看了一眼柳青青,随即又看见吴剑男时,他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紧接着他看着柳青青,“不知你这女子找谁?”他说,“又是因何事前来?” 柳青青面色顿时羞赧,他身为贾似道小妾,如今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竟已经到了没米下锅的地步,此事出口,恐怕明日这时这临安城中的百姓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是现在她又不得不拉下脸来,不然他们母子真的会饿死的。她咬了咬牙,心中不愿,口上说:“妾身乃是贾似道的小妾。如今受到大母的迫害,母子两人身无分文,已到了没米下锅的地步了。所以想杨府念及,与我家老爷交好之情,施舍我们母子几顿的饭钱,几碗粥喝!”这话一说完,她再也不直视面前小斯,低垂下头,默默擦拭着眼角泪水。 童子说:“贵人这就随我来吧!”他说,敞开大门,领着柳青青,吴剑男走进杨府。 杨府一眼望不到头,其奢华程度难以形容,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比比皆是,假山花草之间孔雀,珍珠鸡闲庭漫步,花草的芬芳充斥在空气里,潺潺的流水声时而传来,童子领着柳青青,吴剑男穿过长廊时,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迎着他们走来,她们手里捧着华美瓷器,瓷器中装着丰盛的水果,食物。她们走路时两脚碾着碎步,不时互相交谈,绽放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童子带着柳青青,吴剑男路过她们时,童子弯下腰身,双手抱拳,连头也不抬,低头瞅地面,“各位姐姐好!”他说。 有的婢女们回:“好!”有的婢女嘻嘻哈哈笑着离开,等到她们看见柳青青时,柳青青随即低垂下眼帘。婢女们嘻嘻哈哈错开。童子带着柳青青,吴剑男继续向前走,他们走过长廊,拐了几道弯,又走过假山,小桥,最后来到潇湘苑之前。 潇湘苑门前别致典雅,圆形拱门上两个鎏金铜首环熠熠生辉,门楣之牌匾上潇湘苑三个鎏金大字金灿灿,通过敞开的两扇对开小门看到院中情景,院中种植着奇珍异草,树木迎风招展,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不时传开,花草的芬芳从院里飘荡出来,沁人心扉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童子带着柳青青,吴剑男走到潇湘苑。通过幽静的碎石头子小路直到一座青砖碧瓦,古色古香的屋前。 “贵人请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来!”童子说,走到柳青青面前,做了长揖,然后走进屋里。 “什么贾似道的小妾寻到这里来了?”屋里传来一个女人银铃似的声音。 “主母正是如此!”童子的声音。 “快快莫怠慢了贵人!引我见他们!” “主母,他们就在门外侯着!” 吴剑男心想:这女人声音动听,如银铃般悦耳,心肠滚热,又会是谁呢? 童子引着一个年轻貌美女人走出来,她身穿华丽金丝长裙,头戴凤冠花冠,插在她发髻上的金簪子上镶嵌满宝石,金穗子吊在金簪子边缘,颤颤巍巍,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她腰间箍着紧身金丝腰带,腰带两边点缀着两根香思红锦。她脚穿着凤头靴,靴面上秀着金丝花鸟图。只看了柳青青一眼,她那一双丹凤眼,顿时笑眯眯起来,她那樱桃似的小嘴咧着露出编贝白牙齿。这时再看她弯弯的柳叶眉,挺直的鼻梁骨,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第3章 悲催的孩子 她走到柳青青面前,柳青青弯身施抱手礼,她急忙扶起柳青青,她说:“你是贾大人的侧室小妾柳青青?” “正是贱妾!” 她上下打量柳青青,柳青青一身长裙洗得发白,她头挽发髻,发髻插了一根竹簪,她眉如黛,鼻梁挺直,小嘴犹如新月,瞅人时眼神躲闪,并不与她直视,她心里已经明白柳青青胆小怯懦,必定久受赵姬欺压,然而赵姬乃是士族门阀之女,她不愿因为柳青青而得罪赵姬,从而引争端,况且刚才童子与她嘀咕过,这柳青青只是没米下锅,来杨府讨得米面油粮下锅而已。 “好一副俊俏模样!”她说。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甚为清脆。 “贱妾愧不敢当!”柳青青说。 她忽而想到若是直接给柳青青粮油打发,恐怕以后她在贾似道耳边啰嗦,反而会坏了杨家与贾似道的情谊,于是她拉住柳青青的手,“既来了,何不带娃儿多住几日,”她说,“妾身权且代夫君犒劳!” “这如何使得?杨驸马日理万机,岂是贱妾这样的无知小民敢叨扰的!” “诶!杨贾两家何等亲密,妹妹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客套了吗?” “这这……”柳青青低垂下头,一双手捏紧衣角,一会儿后她又松开衣角,然后再次揉捏衣角。 她眼珠随着柳青青手指转动,一会儿又盯着柳青青的脸,柳青青嘴唇活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不开口说话,她以为柳青青定是顾念到了什么,于是马上改口:“妹妹,若是不愿在杨府多呆,也无妨,今日招待了妹妹,我且派人送妹妹回到府中,再送妹妹一些米面粮油。”她说着,便拉着柳青青的手向潇湘苑外走,起初柳青青站着不动,待她手上用了力道,柳青青又半推半就,跟着她走,又说:“潘淑仪叨扰!”她说:“我们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然后她这一路上尽谈贾似道与杨镇之间的旧日交情,路上遇到了几个婢女,婢女们纷纷跪倒在路边,头颅磕在地上,她轻唤:“罢了罢了!”婢女们低头站起,弯着腰身,头也不抬,碾着碎步一步一步疾驰而行。 童子引领她,柳青青,吴剑男走过花园,来到名曰草宣堂的院落之中,这个小院虽然不大,但是别致典雅,院落花草树木都非寻常之物,悬挂在树枝上的鸟笼子里有一只八哥,它看见他们来了,清脆歌唱:“欢迎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到草宣堂来!”花草的芬芳飘荡在院落里,人闻之,仿佛如沐春风一样畅快。 他们走进正屋,潘淑仪命童子前去使唤婢女。她则留在屋里与柳青青话家常,柳青与她说,自从贾似道奉王命去了外地,她们母子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近几日更是没了米面,她听了就哭了,一边说不知妹妹有今日,早知道了她定会帮衬,一边又擦拭眼泪。柳青青感念她的真诚,就把赵姬一贯以来虐待他们母子的事儿也说了,她面色变得惨白,一句题内话也不说了,支支吾吾的转变话题,然而却说不明白,只是半晌才捋顺了思路,重新再说。 这时两个穿着粗布短衫,布鞋的婆子端着精美紫檀木桌子走来,她们把紫檀木桌子放在屋里,面对潘淑仪鞠躬,然后转身走出屋里,紧接着六七个端着,装着精美食物的瓷盘,金盘的婢女走进来,她们把瓷盘,金盘放在桌上,然后站在边上,潘淑仪拉着柳青青,吴剑男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妹妹吃菜!”她说,拿起银筷子从饭桌正中央的金盘之中夹了一块鸡肉,放在柳青青面前的瓷白碗里,“娃儿也吃!”她继续说,又为吴剑男夹了一块东坡肉。 桌面上饭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色味俱全的菜品摆满了一大桌子,吴剑男拿起银筷子,把东坡肉放到嘴里,东坡肉软嫩香甜,入口即化,他顿觉腹中饥饿,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越咀嚼,越觉得东坡肉可口,甜美,仿佛体味到春天花草的芬芳。他吃了一块东坡肉,又吃一块……他身边的潘淑仪与柳青青话家常,潘淑仪话里话外都是体贴,柳青青吃几口饭菜,就哽咽了。 “请客吃饭,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从外面传过来。 吴剑男寻声看去,却没看见人,他想:“这人是谁?怎么如此胆大呢?”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颗孩童的头颅露出来。她头盘仙女发髻,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尤其是在瞅人时,她的一双眼睛总会绽放精明的光芒,她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她看柳青青,又看了吴剑男,然后就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贾家的人来了!”她说,打开房门,走到吴剑男对面坐下,然后拿起筷子,夹了菜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嘟囔:“这菜好吃,……嗯……这是东坡肉!……贾一平,你也吃呀!”她给吴剑男夹了一块肉。吴剑男张口吃肉,心想:“上一世,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就嗝屁了,这一世遇见一个萝莉到好了,就先与这个萝莉拉进感情,以后也好讨到老婆!”想到这里,他笑嘻嘻地说:“妹子……”柳青青,潘淑仪吃惊地看着他,女娃抬头眨着长长的眼睫毛,眼中透露疑惑地看着他。他环顾四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把前一世和妹子搭讪的技巧用在了古代,这不是臭屁了吗?他马上说:“我只是用老家的方言,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柳青青和潘淑仪对视一眼,又都惊诧地看着吴剑男,吴剑男继续说:“你今年多大?”他的话一出口,他脚上传来巨疼,他低头看去,正看见柳青青踩住他的脚。他马上明白,这柳青青是不让他多言,他马上不说,心想:“既想泡妞,又何必在乎这点时间呢?”于是他果真不再说了。 女娃放下筷子,双臂环抱,看着吴剑男摇了摇头,“你这人记性太差了!”她说,“上次我与你说了今年我八岁,只比你小了三岁,这么短的时间……” 潘淑仪呵斥:“巨良不可无礼!” “母亲,我哪里说的不对?” “巨良,在哥哥面前说哥哥的不是,这不尊重人!” “我杨巨良可不会因为奉迎人而撒谎,一平哥哥记性确实太差了!”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个女娃叫做杨巨良,她噘起小嘴,盯着潘淑仪的眼神里流露出倔强的神色,看见潘淑仪瞪她,她马上又委屈的眯起眼睛,似要哭泣一般。 “巨良还不向你一平哥道歉?”潘淑仪说。 杨巨良眼中顿时饱含泪花,噘着小嘴不肯说。 柳青青说:“姐姐莫如此认真,都是孩子间的事儿,不必小题大做。”她的脚拧着,吴剑男脚面吃痛,扭头看柳青青,他看见柳青青瞪他,他马上意识到柳青青的意图,他笑着说:“伯母,巨良所言并没有错,是侄儿记性太差了!” 潘淑仪皱紧眉头盯着他,然后又看向杨巨良,“去去,大人吃饭,你个小孩子莫瞎掺和。”她说。 杨巨良放下银筷子,转身向外跑。吴剑男心想:“此时正好和萝莉单独相处拉进感情,以后这个美丽的萝莉可就是我的媳妇了。”他放下筷子,追随着她跑出去,他看见杨巨良跑了几步就哭哭啼啼的了。他身后传来柳青青呼喊他的声音,他却充耳不闻,跑到杨巨良身边。 “妹子哭什么?”他说,把手搭在杨巨良的肩膀上。 杨巨良甩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 “妹子,我是心疼你,才碰你的,你以为我愿意碰你啊!”他说。 杨巨良叫喊:“胡说!”她跑出草宣堂。 吴剑男一直跟着她跑,他想:“上一辈子嗝屁的太快,连个女人手也没摸过,今天好不容易遇见天选之女,怎么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跟着杨巨良跑,直到看见杨巨良跑到池塘边上,杨巨良才停下来,杨巨良坐在池塘边上,从兜里掏出鱼食投喂鱼儿,鱼儿聚集在水面上,张着嘴巴,随着鱼食投喂的方向而游动。 他走到杨巨良的身边,“哎!”他长叹了一声。 杨巨良转身看他,“哥哥为什么叹气?” 他蹲到杨巨良身边,从她手里拿过鱼食,扔到水面上。鱼儿蜂拥而来争抢鱼食。然后他拉住她的手,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觉得手上火辣辣的温度正席卷他的全身,让他的热血沸腾了。他想:“这一世真好,比上一世强多了!总算摸到女人手了,还是萝莉呢!”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杨巨良追问。 “我只是看到妹妹伤心,所以我也伤心。” 杨巨良愣住了,她看着吴剑男稚嫩的面孔出神,心想:“难道我的心连着他的心,我们心心相通吗?” 第4章 名花有主 吴剑男看见杨巨良呆住了,心想:“萝莉一定被我的真情实意感染了!”他尝试着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这一次她并没有拒绝,他心中一阵狂喜,继续想:“阿米头佛,这次比上一世风光得多,不但有个便宜老爹,老妈,还有俊俏的媳妇!”想到这里时,他觉得飘飘然然,他觉得浑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充满了氢气,他整个人仿佛已经飘到空气里,像是来去自由的风一样要飘走了。“管他呢,先享受了这美好人生一刻!”他继续想,抓住杨巨良肩头上的手指用了力道,杨巨良诶呀一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甩到一边,然后站起来,她双手掐腰,身子挪动了一步,踩踏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高昂起头颅,噘起小嘴,满脸委屈,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幽怨。“你干嘛总碰我,我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她说,“你若是再如此,我就把你对我做的事情告诉禥哥哥去!” 吴剑男快速在脑海中想了一遍,这个萝莉口中的禥哥哥是谁,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她的禥哥哥是否是当朝太子赵禥呢!还是另有隐情,他的亲哥哥叫杨禥呢?于是他试探着问:“妹子,你的禥哥哥是谁?” “哼。”杨巨良冷哼一声,然后望着南边,眼神中充满了崇敬之情。“我的禥哥哥官职可比你父亲贾似道大呢?禥哥哥是当朝的太子,赵禥。” 吴剑男浑身一震,暗叫糟糕,杨巨良若是在太子面前说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太子再告诉当朝皇帝,他这一世的便宜老爹贾似道一定追究他的责任,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随即眼珠转了转,他马上笑嘻嘻地站起来,面对杨巨良,堆在他脸上的皱纹,横的,竖的互相交叉,像是平静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妹子,下次不敢了行不?你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他说,佝偻着腰身,来回挪动着脚步摇晃着身子,像是在摇尾乞怜。 “要我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也行,你可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情?”杨巨良说,她的目光在吴剑男的眸子上扫视,似乎要搜索到他的灵魂。 到了这时,吴剑男已经明白,小妮子是在钓鱼,是有求于他。他转念再想,那个历史上有名的宋度宗赵禥可不是什么好主,他命运坎坷,出生时由于宫斗,她母亲被人下了堕胎药,导致他智力受损,长大后赵禥脑袋不灵光,荒淫好色,胆小怯懦。赵禥不用怕,就是他的老子……诶!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他说:“妹子莫说有一件事儿,就是有一万件事儿,我也答应!” “你不反悔?” “不反悔,反悔是狗蛋!” “我不信,你指天发誓,我才信!” 杨巨良逼问,吴剑男心中顿觉悲哀,在前一世他也曾经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男主牛逼太大,回到古代美女都是男主一个人拥有,现如今他回到大宋,一个女人没有拥有,只是为了培养感情,碰触妹子的手,结果却被妹子要挟了,——还是那种不算成熟的萝莉。诶!真是世事无常啊!他暗自叹息。转念又想:“杨巨良如此年幼,他本不应该摸手,搂肩,不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长大成年,又看不上我了,那么就由她去,她爱谁便找谁!”想到这里,他顿觉刚才的行为幼稚,于是心里又怀了愧疚之情。 于是他指天发誓:“妹子但说无妨,我吴剑男……” “你说什么?……吴剑男!”杨巨良问。 吴剑男顿觉说漏了嘴,他马上笑嘻嘻说:“我说漏了嘴,我把我自己起的外号说出来了!” 杨巨良转了转眼珠,最后盯着吴剑男,“哥哥可是在诓骗我,以为随便编造个假名字。就可以反悔,违背誓言!” 吴剑男心想:妹子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这就是大好事儿。想到这里,他心中坦然。他说:“我不会那么做,只是一时口误说出外号。” 杨巨良疑惑地上下打量吴剑男,有时她的小嘴高高噘起,有时她的眼神会紧盯着吴剑男,像是想在他脸上寻找到破绽似的。片刻她说:“哥哥,我暂且信你,但是你得重新发誓!” 吴剑男举起右手,嬉皮笑脸,“我贾一平发誓,绝不反悔!” “哥哥可知我要哥哥发的什么誓言?” “我不知。” “哥哥可听好了。”杨巨良从岩石上走下来,在吴剑男身边来回踱步,最后她站在吴剑男的对面,盯着吴剑男,“我以后一定会嫁给禥哥哥,平哥哥以后要听命于我,和我一同匡扶大宋。” 吴剑男心想:“杨巨良如今才八岁,就自以为会成为大宋未来的国母,她的话怎么可信。如今他穿越而来,大宋的时空已经发生了变化,蝴蝶效应已经开启。”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面色神情凝重。 杨巨良皱紧眉头。盯着吴剑男时,她伸出手指,指着吴剑男的脸,“哥哥可是要反悔?” “我无心反悔!只是……” “我看看哥哥就是要反悔了,哥哥,我定会把今天哥哥对我无礼之事,告诉我的母亲,告诉禥哥哥。” 吴剑男手心冒出冷汗,背脊上的冷汗阴湿了衣服,他心想:“潘淑仪,赵禥知道他的所做所为之后,一定会把他的事情告诉给当朝天子,一旦如此,他不是要玩完了吗?”悲催的人生啊!一穿越就遭遇打击的穿越者。 “妹妹不可如此!妹妹只管说,我都依你!”他说。连连摆手。 杨巨良指着他,“我谅你也不敢!”她说,“哥哥就此发誓,今天的事儿就此罢了,哥哥若不肯发誓,我定将今天的事儿告诉母亲,禥哥哥!”她噘小嘴,以傲人的姿态看着吴剑男。 吴剑男心里很苦,想他上一世乃是地下拳手,打遍地下拳坛无敌手,现在却被一个萝莉给要挟住了,悲催啊!无奈啊!像是这样的情绪涌到他心头。 顿了顿,他举起右手,“我贾一平对天发誓,以后妹妹若是做了太子的妃子,我贾一平一定听命于妹妹!”他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不爽,他看见杨巨良咯咯娇笑,他想到既然发誓了,今天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她也应该遵守今天的誓约,他搂住杨巨良,一口亲吻在她的小嘴上,继续想:“今生今世我得不到你,你心里有了赵禥,我又为你发誓,你总不该不答应我一亲芳泽吧!”他这样想时,心中不免悲凉,这一世总究是错过了一段姻缘。 杨巨良推开他,抡起小拳头砸在胸脯上,他转身就跑,他身后传来杨巨良的声音:“男女授受不亲,哥哥再不可如此!”他跑到无人处的小树林,慢了下来。 一只苍鹰翱翔在天空,它凄厉的叫声激荡在空中,他仰头透过树叶缝隙看向天空,在那有限的空间里,苍鹰像是一抹悬浮在空中的黑影,一会掠过树叶空隙,一会儿回来了,这种情形留给他极深刻的印象,苍鹰孤冷高傲,自由自在,他喜欢苍鹰的冷峻,但是他却不喜欢苍鹰的孤冷,他想:“我既然重生在南宋末年,一定要有一番作为,而不应像是苍鹰一样独来独往。”他不喜欢孤寂的感觉,他更喜欢人群中的角逐。 “平儿,……平儿,你在那里?”柳青青微弱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他知道母亲在寻找他了,他走出树林,寻着声音找去,柳青青,潘淑仪,杨巨良站在草宣堂的门口。柳青青攥紧双拳,眯着眼睛四处查看,看到贾一平时,她的眼睛眯起来,露出愁苦的神色;潘淑仪看见贾一平,她眼睛笑眯眯;只有杨巨良不同,她噘起小嘴看见贾一平从树林走出来时,她从兜里掏出手帕,往自己嘴上擦拭。 吴剑男走到柳青青的面前,柳青青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挥手就打他的屁股,“你这孩子怎这地不懂事,”她说,“来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竟连一句话也不听,你让我如何是好?” “啪啪”拍打吴剑男屁股,潘淑仪看了,心想:“杨府奢华,优雅,吸引孩子到处逛逛到也没什么,只怕事后柳青青哀怨,把事情传到贾似道那里,贾似道如今如日中天,在朝廷之中权势极大,若是贾似道心疼这孩子,叼难起杨家来,等杨镇回来,我恐怕要受到责难呢?”想到这里,她满脸堆笑,一把拽住柳青青的手,“这又是说那里话了,我们杨家,不就是你们贾家,杨和贾不分家!”她说,把柳青青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柳青青连连跺脚,叫骂:“我怎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她说着,甩开潘淑仪的手,像是拎着小鸡一样拎着吴剑男。 “走,小杂种,等你爹回来,我与他说,你坏了贾家的名声!”她继续说,已拎着吴剑男向杨府外走。 潘淑仪看着他们背影的眼神里透露出焦虑,她想:“自从贾似道击退蒙古大军后,在大宋理宗皇帝面前极受恩宠,如今他人在外地,今日之事如果处理不妥,必定会遭受诟病。”想到这里,她勾了勾手指。 杨巨良见她唤她,她走到潘淑仪面前,“母亲,”她说,稚嫩的童音如银铃般响起,“何等事?” “我的儿,”潘淑仪说。“快去唤婢女,车夫,把柳青青,贾一平送走。” 杨巨良如男儿一般抱拳说:“母亲。孩儿这就安排。” 潘淑仪跟上柳青青,“妹妹既来了,何不再多呆些时候,等天色晚了再走。” 柳青青一边擦眼泪,一边拎着贾一平,一边说:“如今我们到杨府叨扰,一平顽劣坏了杨府的规矩,我身为人母,怎还有颜面呆在杨府?” “是妹妹多虑,妾身何曾如此想过,妾身只以为小孩子顽皮,这等小事算不得什么。” 柳青青一边哭,一边走过长廊,到大门前。“这不是我过错,又是谁的过错?”她说,“我的孩儿不守规矩……” 她的话停顿下来,杨巨良带着杨府一众婢女,老婆子在大门口两边候着,她们有的端着精美食盒,有的拿着玉器,有的守候在装满米面粮油的马车边上。只是看见柳青青,潘淑仪远远走来,她们立刻跪倒在地上,只有杨巨良跑了过来。 “姨母何不多呆些时辰?”她说。 “我有何颜面再呆。” “姨母此言何意?” “贾一平杨府乱窜,岂不是我教导无方!”柳青青推开大门,拎着吴剑男就出了门。 潘淑仪回身,瞪着跪倒在地上的婆子,婢女,“你们还不快跟上!”她呵斥,婢女,婆子站起来,低头,碾着碎步跟上她。潘淑仪走到柳青青身边一把拉住她,“妹妹莫急,”她说,“稍等片刻,马车这就过来。”当她话音落下,马蹄哒哒声传来,不一会儿,一匹佩戴鎏金辔,体格健壮的马拉着一辆黑蓬马车跑过来,车夫挥舞鞭子,啪啪抽打在马身上,马儿原地踩踏两次,哒哒跑到大门前。车夫呼喊:“吁吁……”马车停在大门前。 第5章 圣母奶奶 潘淑仪送柳青青,吴剑男上了马车,车夫抽打马儿,马拉动马车缓缓前行,婢女,婆子跟上了马车。四周的景物缓慢移动,路边的树木摇曳着枝头,叽叽喳喳鸟儿鸣叫声不时传来,右前方阁楼里窗户敞开,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站在窗户边,她吃着水果,向这边看过来。柳青青把车窗帘合上,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皱紧了眉头。在她对面,吴剑男低垂着头,双手握紧在一起,他的手指揉捏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母亲,”他说。“孩儿并无大错,母亲为何大动肝火?” 柳青青没有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毛刷子一样眨动,她把头颅仰靠在靠背上,她的面色沉郁,“你懂什么?”她说。 “孩儿不知,请母亲面授机宜。” “如今你父亲如日中天,朝中权贵明面上奉迎你的父亲,背地里少不得使坏,如果你在杨府失礼之事传了出去,朝中某些权贵必定以此为由刁难你的父亲。” “母亲,谁如此胆大,敢刁难我的父亲?” 柳青青睁开眼睛,紧盯着吴剑男的眼神里流露出忧郁,“陈宜中。” “母亲,我们又何必留恋官场,大不了我们不做这个官。” “大宋体制勋贵承袭,你是贾似道的儿子,你父亲若是失去势力,你恐难再在朝廷中立足,今日杨府之事,我不为别人,正是为了你。” “母亲孩儿愚钝,不明所以,今日杨府之事,乃是些许小事,何以影响到我的父亲。” “你父亲名声在外,朝野之中多有谤议,如今就有权贵在当朝皇帝面前说你父亲的不是,说你父亲是蟋蟀宰相,皇帝面前的奸佞小人,又诟病你父亲击退蒙古大军之事乃是巧合。若是有人利用你顽劣一事再生事端,现在如今你父亲还有价值,若是没有价值,我恐怕日后你连做一个普通百姓的资格都没有了。” “母亲深虑,孩儿佩服!”吴剑男说。 柳青青摆了摆手,长叹一声,掀开车帘看向窗户,街道上人群纷纷避让,他们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马车,有的男人只看见柳青青容貌,他的眼睛就再也没从她面孔移开,柳青青合上车窗帘子。 她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母子连心,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日后也不想再活。” “母亲……” “吁吁……”车夫叱咤。杂乱的脚步声,叫喊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吴剑男拉开车帘子,探出头去,他看见前方的巷子里,一个身穿白色长袍,手持一把利剑的老女人,带着两个顽童,一群白衣壮汉正向前方的仪仗队冲去,前方手持鎏金紫光公,右路安抚史牌匾的衙役并没有慌乱,而是像是木头一样站着不动,中间的一顶华美八人抬大轿车帘拉开,一个面容消瘦,眼窝深陷的老人探出来,八抬大轿四周的四个和尚手持长棍迎着白衣老女人跑来。百姓们纷纷躲避,有胆大的百姓站在路边观望。 一个和尚挥棍指向老女人,“你是何人?为何冲撞贾大人仪仗!” 老女人说:“我乃是明教白莲堂堂主,今日前来就是要诛杀朝廷奸佞贾似道!”她跑到和尚近前,挥剑就向和尚刺去。和尚拨开她的长剑,挥棍向她面门砸来。 老女人身形一闪,挥剑再刺,其余三个和尚纷纷围拢过来,乱棍齐下,随后赶来的白衣壮汉,童子,不断劈砍着四周的衙役,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人影快速闪动,地面尘埃扬尘而起,很快就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前方就是我这一世的便宜老爹贾似道?我不可能让我这一世的倚仗挂了呀!”吴剑男这样想,他跑出马车,柳青青一把拽住他的手,他甩开手,跳下马车,向着前方跑去。 柳青青想:“这孩子怎么如此胆大执拗!” 吴剑男冲入尘埃中之中,他看见白色人影闪动,棍影紧随白色人影而至,他向白色人影跑去,一道强劲的真气向他袭来,他身子轻飘飘的往尘埃外飞去,白影紧随而来,棍影纷纷向白影砸来,一阵叮叮当当金属交鸣之声响起。棍影纷纷散开,吴剑男只觉后脖领子一紧,待他回头看时,正看见白衣老女人抓着他脖领子轻飘飘落到地上。四个和尚纷纷向她冲来,白衣壮汉也向老女人围拢过来。 “莫相逼,放老女人离去!”贾似道呼喊。 四个和尚纷纷后退。老女人把长剑横在吴剑男的脖子上。她看着贾似道,“这个杂种,可是你的野种?” 贾似道面色顿时阴沉,眼珠转了转,“天下人皆知我家中有悍妇赵姬,”他吼,“我儿子今年已经长大成人,那有这等小娃娃孩儿?” 老女人说:“世人皆知,你贾似道奸佞狡猾,你可是在诓骗我?” “你若是想杀害无辜,请你自便,不用通知我,我会帮你传颂美名!” “无耻!” “总比你以侠义之名,伤害无辜要强。” 老女人一把推开吴剑男,四个和尚,四周衙役纷纷向她涌来,喊杀声,沉重的步伐声交织在一起,宛若菜市场一般喧哗。她挥手又抓住吴剑男的脖领,四周街道传来铜锣声,叫喊声:“前方有刺客,刺杀当朝命官!”街头巷尾手持兵器的官兵向这里奔跑。 老女人咒骂:“贾似道,你不得好死!”然后拎着吴剑男纵身跃到房顶之上,两个童子紧跟着她跳到房顶,其余壮汉向纷纷散开各自逃命。 柳青青看到这一幕,她急忙下了马车,她推搡开人群,向前方八抬大轿跑去,待她跑到八抬大轿前,再看时,老女人的身影就像是纵跃在屋顶一抹白影越来越渺小了,“老爷,”她哭述。“平儿,可是你的骨肉啊?” 贾似道说:“形势危急平儿为何冲来?”他看向老女人,老女人已经在视线尽头。 老女人纵身跃下屋顶,落在小巷子里,挥手点了吴剑男的哑穴,两个童子紧跟着落到她的身边。 一个童子说:“圣母奶奶,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把这杂种捆了,弄回洞府去。”老女人说,把白色长袍脱下,再反穿在身上,反穿的长袍竟是乞丐白衲衣,她再把头发弄乱。此时俨然一副乞丐打扮了,她看见四下没人,佝偻着腰身,向巷子外走。 两个童子如她一般,反穿衣服,露出百衲衣,再把头发弄乱,然后为吴剑男套上一件破衣,架着他跟上了老女人,他们走出巷子,两个童子雇佣了一辆马车,路口遇见盘查士兵,童子只说马车上是得了天花的病人,士兵不愿细查,放他们过去,他们一路就出了城。然后辗转到了天目山时,天色黑沉。 老女人站在天目山高峰之上,俯瞰临安城。黑云缭绕,临安城宛若镶嵌在大河边上的明珠,她皱紧眉头,瞪着眼睛盯着临安城,咬紧嘴唇。 一个童子问她:“圣母奶奶,我等先回洞中?” 老女人说:“你等先回!” 两个童子扛着吴剑男向山崖下走。 老女人紧盯着临安城一会儿,突然仰天长啸。她凄厉的长啸声在山谷中回荡,四周山林中惊起的鸟儿成群结队地向黑沉的夜幕飞去,片刻后她大叫:“贾似道,老媪一定杀了你!”她抽出宝剑指向远方的临安城。“下一次,老媪宝剑之上不沾染你的鲜血,老媪就自尽而亡!”她继续吼。看着宝剑剑身,宝剑剑身上映衬着她的肖像,她的这一张脸苍老充满皱纹,她花白的长发随风飘飞,她消瘦的面容上,五官立体,一双精光暴射的眼睛中透露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她站在悬崖边上,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夜幕更深沉,她才回到洞府之中,等到第二天,她大清早一起来,又会回到悬崖边上,凶狠地眺望远方的临安城,等到太阳初升的时候,她会大叫:“让我的宝剑沾染上贾似道的鲜血!”然后仿佛看到了宝剑上有贾似道的鲜血一样,她会盯着宝剑剑身,哈哈地狂笑一阵,紧接着她会像是疯子一样,挥舞着宝剑,大叫剑术名称,熟练地演练一套剑法。……第三天,第四天她都会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远方的临安城,直到第六天她病了,她才不到悬崖边上了。 她躺在草垫子上,四周洞壁上悬挂着两盏摇曳着火光的油灯,忽亮忽灭的灯影晃耀着洞里,洞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草垫子,草垫子边缘有一个破碗,碗里装着青菜,除此外,这洞里什么摆设也没有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洞顶上的眼睛里透露着仇恨。 洞外响起碎步,一个身穿白衣,头挽发髻,十来岁的女童子端着汤药碗走了进来,她一进入洞中,她俊俏的面容顿时愁苦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老女人时,顿时饱含着泪花,她走到老女人身边,“圣母奶奶,”她说,蹲到老女人身边,“该喝药了!” 老女人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不为所动。 女童子又说:“圣母奶奶该喝药了!”这一次她的声音哽咽,泪水从她的眼眶夺眶而出。 老女人又是一阵沉默,“那个小杂种死了没有?” “没有!” “带我去见他!” 女童子嘴唇活动,心疼地上下打量老女人,“圣母奶奶,先把药喝了!” 老女人推开她的手,“扶我起来,我要见小杂种!” 女童子放下药汤碗,擦拭着眼泪,边呜呜哭泣,边说:“圣母奶奶若是坏了身子,叫我们白莲堂的人怎么活!” 老女人犀利的眼神变得柔和,她端起药碗,女童子怜爱地扶住她的手,帮助她把汤药喝了下去。老女人放下药碗,“周婉儿扶我起来,”她说,“我要见那个小杂种!”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女童子名为周婉儿,而这个老女人别号圣母奶奶,周婉儿扶起圣母奶奶,他们走出洞,然后拐了几道弯,途中遇到的白衣壮汉纷纷躬身施礼,圣母奶奶只摆了摆手,白衣壮汉们乖巧地站在路边上,低垂下头不敢直视她。 第6章 活命 圣母奶奶,周婉儿来到牢房铁栅栏前。吴剑男躺在草垫子上,他身边放着一盆水,一个有食物残渣的破碗,他身上的对襟长袍沾满了污泥,一双鞋也沾满了灰尘,他的眼睛闭着,眉头紧蹙,这使得他的剑眉几乎倒立,他长长的眼睫毛搭在眼帘上,仿佛毛刷子一样毛茸茸的。当他听到脚步声时,他睁开眼睛,看见圣母奶奶,周婉儿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小杂种,”圣母奶奶说,“你与贾似道是什么关系?”圣母奶奶双手抓紧铁栅栏,她手指咯吱咯吱响,手指关节间瞬间发白,当她看到吴剑男不理睬她时,她瞪着眼珠,“哼,”她继续说。“小杂种,你难道想找死吗?” 吴剑男心想:“老女人一定想杀贾似道,一定和贾似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我若是承认了与贾似道的父子关系,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想到这里,他坐起来,面对圣母奶奶,嬉皮笑脸地说:“您老人家,这是说的哪里话?” 圣母奶奶先是一愣,随即眼神中透露出凶光,紧接着一个白衣壮汉捧着一把椅子走过来,她坐在椅子上。她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剧烈颤抖,剧烈起伏的胸脯,伴随着阵阵嘶嘶的响声,她皱紧眉头,凶狠地盯着吴剑男一会儿,然后抽出宝剑,把宝剑拄在地上,身子前倾倚靠宝剑。 “小杂种,”她说,“你可是想诓骗老媪?” 吴剑男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他口上虽如此说,但是在心里面却想,如今不撒谎,没有活命的道理。 “你既与贾似道毫无关联,为何冲过来与我厮杀?” “圣母奶奶所有误会,我并非是与你厮杀,而是杀掉贾似道!” 圣母奶奶凶巴巴凝视着他的面容,片刻后她的眼神缓和下来。“你分明立刻就是在胡说!”他试探着问。 吴剑男心想:“我不胡说八道。你能让我活下去吗?”于是他强装镇定,心中却犹如有一只小鹿在他心脏奔跑,使得他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走到铁栅栏前,跪倒在地上,先是磕了头,然后抬起来,嬉皮笑脸地看着圣母奶奶,“奶奶不知,”他说,“我与那贾似道有不共戴天之仇!” 圣母奶奶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又盯在他的眼眸之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你与贾似道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吴剑男说:“那贾似道残害忠良,我乃是忠良之后,所以当日看见奶奶袭击贾似道,我也跑过去想杀贾似道!” 圣母奶奶面色变换不定,一会儿惨白,一会儿红润,……最后她面色变得凝重,“小杂种,”她说,“你父亲是当朝是何人?又是怎么被贾似道害死的?” 吴剑男低垂下头,面露愁苦,似乎在回忆往昔,实则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搜寻了一下自己脑海中历史记忆,很快他抬起头。盯着圣母奶奶的眼神里流露出真诚,“圣母奶奶,”他悲苦地说。“我乃是忠良吴潜的孙儿,因为我祖父被贾似道党羽所害,所以那日我见奶奶杀贾似道才冲上前欲杀贾似道!” 圣母奶奶拿着宝剑连续跺地,清脆的咚咚响声回荡在山洞之中,很远地方两个白衣守卫纷纷向这里看过来,圣母奶奶拄着宝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她身体就左右摇晃了起来,她身边的周婉儿急忙扶住她,她倔强的甩开周婉儿,踉跄地走到铁栅栏前,拄着宝剑跪倒在地上,她看着吴剑男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情,“老媪糊涂。”她说,“不知小公子是恩公之后,险些害了小公子的性命了。请小恩公责罚!”她颤抖双手举起宝剑,递到铁栅栏前。 吴剑男心中一阵狂喜,刚才他胡诌的,竟然碰上正主,如今他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转念一想,正好可利用这个机会重新回到柳青青身边。他心中打定主意,但是又不肯直说,只是背负双手。在牢房里踱步,他时而仰天长叹,时而又低头不语,时而站在铁栅栏前盯着圣母奶奶,……最后又抱住自己额头,似乎在做着痛苦的决定,实则在表演,隐藏自己真实目的,片刻他终于说:“圣母奶奶,如今贾似道未死,我心有不甘,我想回到临安城。伺机杀死贾似道!” 圣母奶奶皱紧眉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你既想杀贾似道,”她说,“武功造诣必须过硬!老媪想看看你的功夫如何?”她挥手,“婉儿,带他出来!”她继续说。 周婉儿打开牢房门,吴剑男走出牢房,他们一行走出牢房。路上圣母奶奶吩咐叫上木萍,这是吴剑男第二次见到木萍,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脚穿皮靴,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她与吴剑南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她只是目视前方,这时会看到她眼神显得呆滞。这与她俊俏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们走出山洞,就在一处树林停了下来。圣母奶奶叫周婉儿,木萍与吴剑男比试,吴剑男表面上笑嘻嘻无所谓,但是心里面叫苦不迭,因为之前他看见过周婉儿,木萍与衙役格斗,纵身跃到屋顶上的情景,这两人的武学造诣和他就不在一层次上,但是为了回到柳青青身边,继续捆绑上权臣贾似道,为日后争取到更多利益,他也是拼了。 他双脚前后交叉,一个拳头在脑袋侧面,一个拳头笔直向前伸直,一双眼睛来回在周婉儿,木萍面孔上扫视。周婉儿抽出宝剑,挥剑刷刷刺出几剑,随即腾空跃起,这时她身边的木萍也与她一般招术,随着她们身形纵跃,刺出剑花,这四周的树木突然哗啦啦作响,树干摇晃,树叶纷纷落下,树叶随着她们剑锋上激荡出来的真气游走,看到这里,吴剑男心想这还要回到贾似道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呢?今天这不是要玩完吗?他的功夫等级与她们比较起来,充其量也就是刚入门。大人打小孩子吗?这是找死?他面色顿时变得惨白,额头上,面颊上渗出汗珠,一双眼睛怯懦地躲闪着周婉儿,木萍凌厉的目光。 “当心!”周婉儿大呼。她纵身挥剑向吴剑男而来,木萍随即也冲过来,她们剑锋所指,剑锋四周炫舞的树叶像是一道离弦的箭笔直地向他飞射而来。 吴剑男心想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我又不是好汉,我的外号叫做逗比熊,他急忙躲到一棵大树之后,树叶齐刷刷地飞射到树干之上,树叶宛若钢针一动不动,树干剧烈颤抖,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充斥在树林中,树枝上的树叶纷纷坠落。一道强劲的劲风向他逼来。他感觉到身子仿佛被大石压住,尤其在他每一次呼吸时都让他感觉到费力,以至于他快要窒息了,紧接着他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他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一定会被揍得鼻青脸肿,他走出树后,连连摆手,“我认输!莫再打了!” 周婉儿,木萍落在他身前,纷纷看向圣母奶奶,圣母奶奶连连摇头,“小恩公,武学造诣极低,如此一来,又如何能靠近那贾似道呢?贾似道身边有南少林四大护法保护,小恩公此去,必定去送人头去!”她说,已经走到吴剑男身前。“老媪,”她继续说。“请求小恩公留在老媪身边,待老媪身体无恙之后,老媪一定细心教授小恩公剑法!待小恩公能自保之时,再寻贾似道报仇不晚!” 到了这时,吴剑男心知他暂时是回不去了,不然一定会被揭穿,那时还不嗝屁,于是他抱住双拳,“如此一来,就叨扰奶奶了!” 圣母奶奶说:“不必如此!令公吴潜与老媪有救命之恩,人言常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媪帮助小恩公乃是分内之事。”说完,她拉着吴剑男的手,回到洞中。 接下来的一个月,吴剑男的生存状态好了许多,再也不用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而是在干燥的山洞中,时常有木萍,周婉儿照顾他,这对他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因为他想逃离这里,周婉儿,木萍却形影不离,有一天晚上,她们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就在洞府外闲聊。 “萍儿,圣母奶奶近日服用了仙丹,她的身体状态可好了一些?”周婉儿说。 “好了许多。” “那仙丹真有妙用?” “听奶奶说,服用一粒仙丹,可增加一甲子功力。” “果真灵丹妙药!” “奶奶近日服用了几粒,气色明显好了!” “只可惜奶奶不舍得给我们姐妹服用,不然我们的武学造诣一定更上一层楼!” “萍儿以为奶奶日后一定有安排!” 哒哒脚步声越来越渺小,她们走远了。 第7章 意外 吴剑男双手抱头躺在草垫子上,一双眼睛来回扫视着洞顶上,他想:“我要吃了仙丹,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岂不是当代的武林高手了。再也不受羁绊,随时可以回到母亲身边了!”想到这里,他的热血仿佛沸腾了,心脏扑通通乱跳,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在这世又多了筹码,以后他可以凭借武林高手身份获得更高的职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两个穿着薄纱的漂亮女人坐在他左右,他左手搂一个,右手搂一个,在他面前精美的矮脚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食物,堂下跪着一批忠于他的下属。这不是快哉人生吗?他想要这种生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贵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只一会儿,他就咯咯笑了起来,随即他站起来。 他走到洞口,他刚走出洞口,马上又回来了,他倚靠在洞口边上,探出头去,外面没有白莲堂的人,他缩回头,把头倚靠在洞壁上,耸动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外面有细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走出洞口,为远离声音,他拐了几道弯,又走了几个笔直的通道,……最后他找到圣母奶奶的卧室。 圣母奶奶并不在卧室里,里面空荡荡的,洞壁上的两盏油灯闪耀微弱的光芒,里面的情景一眼可以看穿,一个草垫子,一个放在草垫子边上的破碗,除此外就没有什么了。 他在这里查看了一遍,躲到洞口边上,他想:“仙丹如此重要,我要是圣母奶奶一定会把仙丹带在身上,另外一种可能是藏好仙丹,第二种可能意味着仙丹就在这里!”他耸动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他沿着凹凸不平的洞壁走了一圈,当他走到油灯下方的洞壁时,他发现了异常,这里有规则的裂缝,他尝试按压,抠出都没有效果,他决定放弃,走过油灯时,他的肩头碰触了油灯,油灯歪到一边,咔嚓一声,油灯下的洞壁翻转,露出一个暗室。他警觉地向洞外张望,洞外没人。他走进暗室,然后把暗室门关上,他倚靠在门上。 暗室空间不大,与外面的洞一样都很粗糙,只有一处例外,在暗室墙壁上钉着木格子,上面摆放着一排瓷白药瓶,他走到药瓶跟前,左边第一个药瓶上写着增气散,第二个药瓶上写着大补丹,……右边第一个药瓶上写着仙鹤散,……这里就是没有仙丹字样的药瓶,他觉得失望,他想:“仙丹一定被圣母奶奶带在身上了!”当他走到暗室门口时,外面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暗骂:“真倒霉!” “弥勒堂堂主,你急匆匆的找老媪,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是圣母奶奶的声音。 “教主让我通知奶奶,南少林方丈主持今年的武林大会,欲要在武林各门派中推举一位武林盟主!”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可是名门正派一贯视我们明教为歪门邪道,他们怎么可能容忍我们参加武林大会呢?” “教主并不想以明教名义参加大会,他想圣母奶奶以白莲教的名义参加大会。” “南少林方丈功力深厚,点苍派,桐城派,崆峒派,华山派,南丐帮能人辈出,只以白莲堂一堂之力,又如何应对众多门派的轮番攻击呢?” “教主明示过,到比武推举盟主之日,明教会派四大护法前来助阵。” “可是……” “可是什么?” “以老媪之见,此次选举武林盟主之事,并非那么简单。” “你到底有何见地?” “现如今蒙宋之间正在交战,蒙古国大军围攻襄阳日久,点苍派,崆峒派,华山派,南少林,南丐帮都曾经派出过好手到襄阳城助战,我想此次武林推举盟主一事,大概是统一南方武林,联合南方各门派,协助当朝天子共同对抗蒙古。如今南宋官场腐败,官员贪婪,我们明教若是协助南宋对抗蒙古,岂不是助长贪官污吏的气焰么?” “圣母奶奶有所不知,此次争夺南方武林盟主之位,是教主的决策,毋庸置疑!南宋官员,蒙古官员都曾经找过教主,教主为了与蒙古结盟,当众砍下了南宋官员的脑袋,如今箭以在弦不得不发了!” “可是……可是,老媪身为大宋子民,大汉遗孤,怎么能忍心看汉人江山就此沦陷于外族之手呢?” “哼哼……哼,你是不想参与了?” “老媪……” “教主莫阳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老媪……” “圣母奶奶可记得前年到总舵时教主领各位堂主去牢房看望背叛明教的叛徒。那些人瘦骨嶙峋,皮开肉绽,有人穿透了琵琶骨,有的人铁钩穿透脚踝骨。圣母奶奶也想和那些背叛明教的叛徒一般下场?” “……老媪不敢!” “既如此,今年南方武林大会,圣母奶奶就带上部众前去。” “老媪可以前去,若是老媪使尽浑身解数,依然不能战胜各大门派,教主又会如何发落老媪呢?” “我想你若尽力,教主亦不会为难你!” “如此甚好!” “老夫先行告退!” “请……”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两人一阵低语,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吴剑男才从暗室中走出来。他虽不愿离开这里,因为他并没有找到仙丹,但是理智告诉他,圣母奶奶一会儿就会回来,所以他走出洞府,回到自己住所。他躺在草垫子上,寻思:他妄想左拥右抱,结果马上变成了一场空,仙丹没有找到,他又回归到武林中不入流人士,失落啊!灰心丧气啊!这种情绪马上弥漫在他脑海里,但是他独有的逗比熊精神胜利法,又让他浮想联翩了。他想:“现如今偷仙丹是不可能了,圣母奶奶一定把仙丹带在身上,白莲堂与各大门派争夺武林盟主一事,此时到是一个契机,我何不再冒充贾似道的仇人,去找圣母奶奶,然后游说她放我下山,她一定不肯,一定传授我武艺,我只要迟缓,圣母奶奶说不定给我一颗仙丹吃呢!”他这样想着,瞅着洞顶上的眼睛里绽放出精光,很快他又咯咯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站起来,走到洗脸盆前。他低垂下头,他伸出手正要捧清水,他突然看到水面上倒映的面容。他的一张脸脏兮兮的,眼窝深陷,发黑,乱蓬蓬的头发散落在他脸庞四周,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他悲凉地想:“若是在母亲柳青青身边,断然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他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匆匆洗把脸,走出洞,找到了圣母奶奶。 第8章 两个老婆 圣母奶奶盘坐在草垫子上,她的身边放着一盏油灯,油灯摇曳的火光晃耀着她,她的脸因此一会儿黑黢黢的,一会儿红彤彤的,她双手宛若莲花一般搭在膝盖上,眼睛紧紧闭着,她蓬乱的头发披散在脸庞。 脚步声惊扰了她,她说:“何人?” 吴剑男说:“圣母奶奶是我!” “小恩公来此何意?”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吴剑男跪倒在她面前,膝行着向她跪爬而来。她眼中流露出惊诧。“小恩公这是何意?”她继续问。吴剑男已经到她近前。 吴剑男说:“圣母奶奶,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替祖父报仇,我今夜就要下山,去杀贾似道!为祖父报仇!”他口上虽如此说。但是他心里面明白,吴潜与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这一世血亲是贾似道。若杀了贾似道,他这辈子也就玩完了。以后在朝堂之上。何人又肯为谋得一官半职。 “这如何使得?”圣母奶奶惊诧地盯着他,“如今你武功修为不足以和南少林四个和尚对抗,前去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我等不及了!”吴剑男面色平静,心中却想:此刻若是给我仙丹吃了,我还用得着啰嗦吗?老虔婆,仙丹拿来,省得少爷在这里做作! 圣母奶奶拉过他的手,皱紧眉头,愁苦地看着他。“你之仇。就是我之仇,如今你大仇未报,就是老媪大仇未报,媪怎忍心看你一人送死,先前媪已经说过,待你武艺有所成。老媪自会放你下山。” “可是那贾似道现在就已风烛残年,若是再等十年,几十年。恐怕那贾似道早就作古,我又如何报仇?”吴剑男盯着圣母奶奶双眸子的眼睛里眼珠左右扫视,他大拇指按着食指,一会儿按紧,一会儿又松开。他看到圣母奶奶愁苦地皱紧眉头。眼神流露出忧虑,他心想这老虔婆子还是上钩了。 “早前老媪就曾说过,待你武艺有所成,老媪自会放你下山。”圣母奶奶说,她把手搭在吴剑男手腕的脉搏之上,她感觉到吴剑男手腕上脉搏剧烈跳动,她摇了摇头。“内力高深莫测之人,脉搏若隐若现,如今老媪查你脉搏,如同普通人一般。脉搏虽舒畅,但是却未达到内力深厚之人的境地。老媪料定,你此去杀贾似道,不出一个回合必定被南少林金刚护法掌毙!”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仰天长叹,“恩公,”她哀鸣地说。“老媪虽已风烛残年,但尚有武林绝学傍身,尚有一战之力!老媪必定会用尽残生,传授小恩公武学秘要。”她拉住吴剑男的手,带着吴剑男走到暗室之中,他们站在木架前。她从木架子上拿了瓷白药瓶。“每服用增气散一颗,便增加十年功力。”她继续说,打开药瓶。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递给吴剑男,“小恩公,”她继续说,“不是老媪吝啬,而是练气之法自有密钥,遵循循序渐进之要。老媪袖中有仙丹,每服用一颗仙丹,可增加一甲子功力,由于真气磅礴激荡,初学内功者难以掌控。必定会导致五脏六腑具裂而亡。所以小恩公先服用这增气散为宜。” 吴剑男暗骂:“老婆子。你不是吝啬,又是什么?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他心里这样想,面色却笑嘻嘻了,他说:“奶奶对我好,我心里是知道的。”紧接着他接过增气散,一口吞服下去。起初他没感觉到什么,只片刻他就觉得丹田之内,有一股气流涌动,他想平抑住气流,可是这气流乱窜令他压制不住,到这时,他才知道圣母奶奶是真心为他好,但是事到如此,他怎么也不想说出实情,不然圣母奶奶定会翻脸,当场将他掌毙,他笑嘻嘻地继续说:“奶奶,这增气散果真有妙用!” “此时真气还不能为你所用,待老媪帮你运气。”圣母奶奶说,拉着他盘坐地上。 圣母奶奶在他身后,伸出双掌,抵住他的后背,忽而一股蓝幽幽的光芒从圣母奶奶手掌上涌动到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背脊上的血肉仿佛要撕裂,五脏六腑开始翻腾,一阵阵晕眩感使得他眼前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只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体无比舒畅,他脑袋上冒出青烟,眼前景物变得清晰,他丹田内的真气也不乱窜了。 “你试一试用力!”圣母奶奶说。 他抬起手臂,一道蓝幽幽的光芒浮现在他手掌上,当他挥舞手掌时,他手掌上蓝幽幽的光芒拖着长长的蓝色光影,随着他手掌的移动而移动,此时他体内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他暗想:“这圣母奶奶对我如此之好,我刚才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属不该!我若不是贾似道亲生骨肉,定与奶奶结成干亲,如今却使不得,奶奶知道真相后一定会被气死。”想到这里,他心中懊悔,口上却不敢说,只是说了感激圣母奶奶的话,圣母奶奶劝慰他不必如此,然后又教授他运气之法,每当他体内真气运行自如时,圣母奶奶又会给他喂食增气散。过了三个时辰,他吃了四颗增气散。再挥掌时,他手掌上带出的蓝影已经遮蔽了他的手掌,四周溢出的蓝色光影灼烧着空气,使得空气嘶啦啦直响,冒出白烟。 “嗯!小恩公,你已经具备四十年功力,就是不知道你的手段如何?”圣母奶奶说,撤回手掌,和吴剑男一同站起来,她突然出手,直取吴剑男面门。吴剑男看见她拍来的手掌,心想:“我若是使出前一世的武术招术,他定会怀疑我!如今我料定他只是试探,不如将计就计!”他向边上闪,他身上带出蓝色光芒,芒影闪动时,空气中嘶啦啦响,气浪仿佛幻影一样波动。圣母奶奶连续出掌,他又避开,圣母奶奶身影一闪,蓝光乍现,随即又犹如光影一样快速闪动,片刻之间,在吴剑男身边就有无数蓝色光影闪动,如闪电一般的掌影从四面八方向他拍来。他躲开一掌,却避不开第二掌,……于是他干脆不躲了。站在原地不动。 圣母奶奶停下,她的手掌几乎抵到吴剑男面门,她长叹一声,“小恩公,”她说。“你现在虽然具备了四十年功力,但是身法,招术还很差,老媪想让周婉儿,木萍传授你入门武学,等到你内力,外门功夫都达到高峰,再难进一步。老媪再帮助克难。”她说,带着吴剑男走出暗室,出了山洞,在河边找到了周婉儿,木萍。 周婉儿,木萍正在河边洗澡。圣母奶奶拉住吴剑男。吴剑男停在一棵大树边上,回头看圣母奶奶。从树叶空隙洒进树林中的阳光耀眼,使得树林里光影斑驳,有一束光正好照射在圣母奶奶的花白头发上,显得她这一张消瘦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脸上的皱纹,仿佛平静水面荡漾起来的波纹,重叠交叉在一起,横的,竖的交织,使得她这一张脸格外苍老。 “小恩公,”她说,“可娶妻了?” 吴剑男意识到由于运气欲速则不达,他先前骗仙丹的计划破产了,现如今圣母奶奶谈及他娶妻,定是想把周婉儿。木萍许配给他,他看向河边的周婉儿,木萍,周婉儿穿着一身薄纱,拎着水桶往身上浇,哗啦啦的水声激荡开来,她浑身湿漉漉,她仰头面对蔚蓝天空,她的眼睛紧闭着着,倔强的小嘴噘着,水珠从她高挺的鼻梁滑落时,她俊俏的鼻梁会轻微耸动一下,她身上的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材格外诱人;在她身边,木萍背对着他,她裸露着后背,一头飘逸的长发披在她的肩头上,她拿着一块手帕在水中荡了几下,然后擦拭身子。尽管河边和树林隔着十来米距离,但是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溢满在树林中。嗅闻着她们身上的香味,看着她们娇美的躯体,他想:“上一世连女人手都没碰过,就嗝屁了,这一世暗恋杨巨良又遭拒绝,如今有圣母奶奶做主,得到两个美丽如花的姐妹也算是艳福不浅!”想到这里,他满怀感激,又觉得从始至终他都在欺骗圣母奶奶,愧对这位老人,于是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黯淡下来。“圣母奶奶,”他说,“我并未娶妻!” “老媪将婉儿,萍儿许配小恩公如何?”圣母奶奶说。 他心知若是以后圣母奶奶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一定会被气死的。可是他又无法拒绝圣母奶奶的提议,周婉儿温婉可人,木萍俊俏乖巧,无论放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两个女人都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一时间他无法决定。 圣母奶奶继续说:“小恩公,可是嫌弃这两个丫头是乡下的丫头?” 他摇了摇头,与圣母奶奶对视一眼,就不敢再看这位老人浑浊的双眼了。 圣母奶奶追问:“小恩公为何不说?” 他说:“我我……,……喜欢她们。” 圣母奶奶说:“老媪做主,把这两个丫头许配给小恩公!”她拉着吴剑男的手向树林外走,继续说:“老媪已经快入土之人,此生别无他想,只想报答恩公当年救命之恩!如今老媪安排两个丫头,照顾小恩公,为你们吴家延续香火,老媪就算死,也心满意足了。”他们快要走出树林,她咳嗽几声,周婉儿,木萍回到岸边穿好衣服,走到她身前。 周婉儿,木萍行抱手礼,圣母奶奶扶住她们,“老媪今日将你们许配给小恩公,”她说,“以后你们就跟随小恩公。” 周婉儿眼中流露出惊诧,紧盯着圣母奶奶;木萍低垂下头,面色流露出羞赧。 圣母奶奶继续说:“婉儿,萍儿,你们可愿意。” 木萍说:“愿意!”她抬头看吴剑男一眼,羞红脸低垂下头;周婉儿看着圣母奶奶的眼神里透露着为难,当她看见圣母奶奶目露凶光,她说:“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圣母奶奶说:“以后你们就跟着小恩公!”周婉儿,木萍答应,她继续说:“从今日起,你们教授小恩公身法,剑法,内功。”周婉儿,木萍答应。于是她独自离开了。 周婉儿,木萍在河边教授吴剑男剑法,一天过去,吴剑男并没有什么起色,到了第二天时,他才会按照剑招挥剑,……等到第六天时,圣母奶奶通知所有白莲堂的人去南少林参加武林大会,所以他也就终止练剑了。 第9章 明教护法 他们一般选择偏僻的山路行走,有时也会通过乡村,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总会排着长长的队伍,前面是两个穿着白色对襟长袍,头挽发髻的壮汉,他们胸前背着铜锣,走到乡村小路上时,他们会敲响铜锣,大呼:“圣母奶奶下山,有病痛的人家找圣母奶奶免费看病喽!”村民们会围过来,他们簇拥在圣母奶奶身边,圣母奶奶盘坐在四人抬的竹扛上,面无表情地拿着同观世音菩萨手里拿着一样的瓶子,她抽出瓶中的柳条,像是神仙扫除人间疾苦一样,把水珠洒在村民身上,在她身后,那些毫无表情的白莲堂壮汉们像是看惯了这一切,只是紧跟着竹扛,当竹扛停下来,他们也会停下来。圣母奶奶推搡开村民,挤到瘫坐在路边的老婆婆身边,村民簇拥着她。她蹲下身子,为老婆婆把脉。老婆婆面色焦黄,脸型消瘦,一双浑浊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地面,她呼吸时显得费力,她的胸脯总会剧烈地起伏,从她鼻孔中传出嘶嘶,像是撕裂空气的声音。圣母奶奶面色变得凝重,她的眼帘低垂着,看着老婆婆的眼神里充斥着怜爱。从村落房间出来的村民纷纷向这边赶来,有的人赤着脚丫跑到人群边缘,翘起脚尖,向里面张望,有的人挤进人群中,……她从怀中掏出仙鹤散给老婆婆服下,然后皱紧眉头盯着老婆婆的变化。这时她充满皱纹的脸上,仿佛充满了无限的慈爱,她凝重的眼神中总透露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忧郁。老婆婆费力地呼吸了几次,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开始舒缓下来。 她说:“老媪身为大汉遗民,看不得同胞受苦受难,老媪掌控白莲教就是以救济苍生为己任!”她站起来,四周村民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她高举起双臂,“既有难,则同当,老媪义不容辞!”她继续呼喊,从外面挤进来的白衣壮汉,开始给村民分发食物。 一个孩童接过食物,然后推搡开人群,跑到外面,“白莲教分发食物了?”他大喊,人已经消失在小巷子里拐角,“我得到了一块糖果,妈妈!”他继续呼喊,他的声音变得渺小了。 人群闹哄哄起来,议论声,叫嚷声交织在一起,人们纷纷向白衣壮汉围拢过去,圣母奶奶挤出人群,回到竹扛前坐下,四个白衣壮汉抬起竹扛,继续向前行。前面的两个白衣壮汉边走边敲打着铜锣边大呼:“圣母奶奶下山,有病痛的人家找圣母奶奶看病喽!”白莲堂的白衣人像是蜿蜒的长蛇,沿着村落小路走了一圈,从各家房门跑出来的百姓,欢呼雀跃的簇拥在他们四周。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跑到竹扛身边,抓住圣母奶奶的手,“圣母奶奶,俺感激你救了俺娘!”他大呼,抓着圣母奶奶不肯松手。圣母奶奶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盘坐在竹扛上,她闭着双眼,面色从未像今天这样凝重。从后面跑来一个白衣壮汉,拦住中年男人,“走开,别打扰了圣母奶奶的清修!”他说,中年男人却不肯离开,他看着远去圣母奶奶背影的眼睛中流淌出感激的泪水。 白莲堂的白衣人走出村口,然后像是盘绕在山路上的蛇,快速隐蔽到树林中,他们翻过高山,走过溪流,等到夜晚时,他们在一条小河边上休息。 天地间黑茫茫的,一轮明月时而从乌云中穿梭出来,时而又隐没在乌云之后。营地帐篷间篝火熠熠生辉,从天空俯瞰,这里宛若明珠镶嵌在大地上,白衣壮汉围绕在篝火边上,烘烤着美食,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柴禾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响声使得这寂静的夜显得吵闹,四周一切景物仿佛都晕染在篝火的余辉里,他们既有沉静,美丽的一面,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河面上倒映着月亮,篝火影像,当水流流动时,这些倒映会随着涟漪一点点的破碎开来,这给人一种联想,此时像是闲暇夜钓的场景。当再向四周看时,这美丽沉静的一面,又会随之破碎,四周的山峦浸染在黑夜里,像是披着黑色斗篷的魔鬼,窥视着河滩促狭的空间,山坡上,河边的树林仿佛有无数黑影在移动,尤其是在它们剧烈晃动头颅时,往往伴随着类似哗啦啦的恐怖,低沉的声音。 篝火晃耀在帐篷上,透过帐篷白布照射到里面,吴剑男此时正搂抱着周婉儿,木萍,他左边的是周婉儿,此时她盯着帐篷顶的眼神里透露着幽怨,他右边的是木萍,木萍羞赧,面色通红,他的手分别搭在她们细腻油滑的肩头上。上一世,他没有女人,这一世得到两个女人,现在他可以左拥右抱,这岂不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快哉!酣畅淋漓哉!他此时嘴角撇着幸福的弧度,一双眼睛眯着,看着棚顶上,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幅令他忍俊不止的画面。他穿着华丽的衣服,头挽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金簪子,他每动一下,那金簪子边上的金穗子就会颤颤巍巍的动,在他面前摆放着金灿灿的金碗,金筷子,从这些金餐具释放出来的耀眼光芒,正晃耀着他的眼睛,使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周站立着俊俏的婢女,丫头,衙役,……快哉人生!他在心里发出这样一声惊叹,然后感觉眼皮沉重,他脑海中的景象随之消失殆尽了。等到他脑海再次出现幻景时,他站在了朝堂之上。他模糊地看见朝堂龙椅上坐着一位穿着龙袍的傻子,他头戴12珠冕旒,头颅倚靠在龙椅靠背上,看着殿中大臣的眼神里充斥着呆滞,他的嘴巴张着,从他嘴角中流淌出粘稠,散发腥臭味的唾液。 “贾爱卿,你可在?” “臣在!”他走到殿中,垂手而立。 “贾爱卿,你功劳太大,功高盖主,该当何罪?” 吴剑男惊出一身冷汗,傻子皇帝都知道诛杀功高盖主的权臣,这还能玩了吗?他睁开眼睛,只盯了帐篷顶一会儿,他的额头上,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帐篷外传来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杂乱的脚步声,当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时,使得他顿时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这样想,走到帐篷门口,拉开门帘子向外仰望,几个官兵冲到营地,见人就砍,后续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官兵,呐喊着冲来,白衣人在营地乱窜,篝火被踢散,燃烧的柴禾四处散落,白色人影和黑色人影互相追逐,兵器的寒影划过夜空,白衣人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营地上,鲜血的咸腥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四个和尚从黑影中跑出来,快速跑到最大白色帐篷前。他们纵身跃起,抡起铁棍向帐篷砸去。帐篷突然碎裂,一个白影冲天而起,直到夜幕尽头才向下俯冲而来,四个和尚落到地上,仰头看着白影,举棍纵身跃到空中。他们在高空相遇,白影宛射下来的白光,从白影挥出的寒芒,如同极具压迫感的气浪,带出强大的气浪炫舞。压迫着四个和尚快速向地面坠落,四个和尚挥舞着铁棍,金属碰撞之声叮叮当当响起,火花四射。待快要接近地面时,尘埃扬起,遮蔽住他们的身影,此时尘埃像是被飓风吸引,只在外围旋转舞动。白色芒影,黑影交替闪动,偶尔会冲出尘埃之外。片刻后尘埃中芒影大作,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尘埃散开,圣母奶奶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几步,站稳后她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她四周四个和尚身上衣服破碎,头发像是被电击过,笔直竖立,他们拎着铁棍,缓慢地向她靠近。她艰难举剑,左顾右盼,面露怯色。 “休要伤她!”一声大吼激荡在夜空。 吴剑男心想:“这人是谁,好大的嗓门!”他看见一个黑影窜到圣母奶奶身前,他头戴长翅冠,年纪五六十岁,中等身材,面如白玉,五官立体,手持一柄长剑,穿着对襟黑长袍,一边袍子挽到腰带上,所以他一条腿露着,另一条腿遮蔽在长袍中。 “你是何人,南少林四大金刚护法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一个身体强壮的和尚说。 “明教四大护法之一,浪子剑景从。”黑袍中年男人说。四个和尚举棍向圣母奶奶,浪子剑靠近。先后两个黑影又纵身到圣母奶奶身边,一个身材矮小,面相丑陋,穿着短袖青衫,双手举着一对钢盾;另一个身体瘦高,穿百衲衣,黄色蓬乱头发遮蔽面容,只露出一双蓝黝黝的眼睛,他一手握刀,一手拿着火折子时而将刀抛到空中,时而接住刀,然后张开嘴对着火折子,喷射出一蓬火焰。 “你们是何人?”体格强壮和尚再问。 “明教护法,金龟子金不换!”手持钢盾的男人说。 “明教护法,火行者明审之。”手持火折子瘦高男人说。 “你们来的正好,老衲今天灭……”体格强壮和尚话未说完,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沟壑,沙石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响了起来,沟壑延伸到圣母奶奶身边,地面突然爆裂开来,尘埃扬起,尘埃中一个黑影窜出。待尘埃散去,一个瘦小枯干,戴着金面具,手臂上戴着一对钢爪的男人站在圣母奶奶身前。 “你又是何人?”体格强壮的和尚问。 “明教护法土行者周游。”戴金面具男人说。 “来的好!”体格强壮和尚大吼。“……正好杀光你们这些朝廷反贼!”他举着铁棍当先向前冲去。其余三个和尚紧紧跟随着他。 第10章 明教教主 从树林那边传来悠扬的笛声,四个彪形大汉凌空飞步,抬着一顶小轿向这边飞来,小轿上蒙着一层白色薄纱,轿里的人若隐若现,他盘坐在轿中,拿着笛子吹奏着。 吴剑男心想:“这个男人是谁呢?竟然有如此气派?” 四个彪形大汉飞过官兵和白衣人头顶,徐徐落到圣母奶奶的身边。 笛声戛然而止,轿中男人说:“杀了他们!”他的声音雄厚而高亢,即便说完了话,他的声音也余音绕梁。 浪子剑纵身跃到空中,他挥舞宝剑直指前方,从他宝剑上激荡出一道白芒,向前方的和尚射去。和尚站住,把棍子横挡在胸前,白芒射在棍子上,噗嗤一声巨响,棍子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响声,和尚身体剧烈颤动,连连后退了几步。浪子剑落到和尚身前,挥剑向他面门刺来,和尚游走,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幻化成道道芒影,围绕着浪子剑转,棍影从芒影中刺出,剑影随之而来,叮叮当当金属交鸣之声响了起来,两人不断变换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他们身后的三个和尚快速扑上来。围着浪子剑快速转圈,有时一起向浪子剑攻来,有时轮番攻击。 金龟子,火行者静静看着战斗场景,金龟子摇了摇头,“太慢太慢,……浪子剑,你可别辱没了明教护法的名头!在这里栽了跟头!”他呼喊,嘴角撇起,笑眯眯地看着浪子剑,火行者张开嘴吹火折子,呼地一声一道火焰从火折子前飞过。 浪子剑纵身而起,直向夜幕冲去,“金龟子,”他说,人已经冲到数丈之高,反身俯冲而来,地面尘埃中四个和尚先后跃到空中,浪子剑继续说:“老子以一敌四,到目前为止不落下风,最后老子就是败了,也辱没不了明教护法的名头!”他说完,他手中宝剑挽出剑花,一道道寒芒从他宝剑剑身上射出。四个和尚纷纷挥舞铁棍抵挡,砰砰几声巨响,火花四射,铁棍嗡嗡震动,四个和尚虎口发麻,面色瞬间里变得惨白,前头的和尚突然悬停在半空,他双手合十,铁棍横在他双臂之上,一个和尚跃过他,踩住他的肩头,他的身影快速跃到浪子剑头顶,静止和尚的身子下沉,另一个和尚正好跃了过来,抓住他,两人一起向前纵跃。浪子剑挥剑向他们刺来,他头顶上嗡地一声巨响,他扭头看去,在他头顶上的和尚正挥舞铁棍向他脑袋砸来。他挥剑抵挡,砰地一声巨响,火花四射,他虎口发麻,胸口隐隐作痛,他纵身离开,落到金龟子,火行者,土行者身后,他连连后退几步堪堪站稳,他捂住胸口哇地一声喷出鲜血。金龟子嘿嘿笑道:“浪子剑,你就这点能耐?”火行者蔑视看着和尚,他们落到地上,举棍向这边冲来,他嘴角上扬,撇出不屑的弧度,土行者说:“浪子剑,这可怪不得我,我只会土里行走,可上不得天空!”浪子剑说:“你们袖手旁观说风凉话?” 四个和尚冲到他们近前,金龟子举着钢盾冲到他们中间,他左右挥舞钢盾,铁棍纷纷砸在钢盾之上,一阵金属交鸣之声响起,金龟子身形一矮,整个人像是陀螺一样旋转,带起的尘埃遮蔽住他的身形,不一会儿,他的身形忽而冲出尘埃,忽而隐没在尘埃中,四个和尚不断在他身边游走,挥棍击打,他们脚下带出的尘埃扬起,石头碎裂声,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嗡嗡传播开来,当尘埃遮蔽住他们的身形时,四个光亮亮的脑袋在尘埃中晃动。这时悠扬的笛声响起,火行者,土行者纷纷向尘埃中冲去,还未冲到尘埃中,四周的飞沙走石飞起,在空中悬浮片刻,就围绕着尘埃中释放出的强大气场旋转,火行者张开嘴吹火折子,一道火蛇冲开飞沙走石,硬生生荡开一条道,四个和尚身形不断变换,金龟子变换身形举盾抵挡,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像是热浪一样随着他们身子移动而动。火行者停下脚步,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个纸鸢,纸鸢一到了空中,就扇动翅膀向着四个和尚飞去,火行者追随着纸鸢冲向四个和尚,土行者纵身而起,然后一头扎在地上,轰地一声巨响,地面裂开一个大坑,他的头颅蠕动几下,身子就隐没在泥土之中,随后地面上翻出一道沟壑,尘埃,碎石飞扬。火行者距离四个和尚一米之远又停下来,他张开嘴,对着火折子吹气,一道火焰呼啦冲到纸鸢近前,将纸鸢点燃,纸鸢继续向前飞,直到彻底燃烧成灰烬,才纷纷坠落。这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四个和尚感觉鼻孔中充斥着花草的芬芳,他们眼前一切景物都在旋转,无数形如厉鬼一样的黑影快速向他们罩来,“波斯磐若秘功可致人出现幻觉!”一个和尚大呼,“快撤!”三个和尚纵身远遁,最后一个和尚刚抬腿,地面上咔嚓裂开一道缝隙,从地中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挥棍向手打去,手快速撤回到泥土之中。他纵身跃走,连跃了几次,人影就变得渺小了,犹如一个黑点消失在树林之中。营地中官兵也纷纷撤退。 泥土中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地面崩裂,土行者从泥土中窜了出来,他站在土坑边缘,看着和尚们最后消失的树林,“可惜没抓一个活口!”他嘟囔,和火行者,金龟子回到轿前。圣母奶奶,浪子剑也走到轿前,他们躬身而立,轿帘子掀开。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形如枯槁,面容苍老惨白,戴着一边面具,穿着黑长袍的老男人佝偻着腰身,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站在轿边停下,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营地,此时营地中横七竖八躺着官兵和白衣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血腥味,当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时,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他叹息了一声,然后面对圣母奶奶说:“此地不宜久留,和尚们定会纠集官兵再来,我们应该及时撤离!”他说,又回到轿子上盘坐。 圣母奶奶吩咐身边几个白衣人:“你们收集教众,随同老媪再行。”几个白衣人散开,在营地中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白莲堂众人齐聚轿子四周。 四个彪形大汉抬起轿子,前方白衣人纷纷让开道路,圣母奶奶,浪子剑,金龟子,土行者,火行者跟在轿子四周。吴剑男,周婉儿,木萍跟随在圣母奶奶身后。 “老朽这次前来,一是为了送四大护法到你身边,助你争夺武林盟主,二是向你告别。”轿中男人侧躺在轿中,微风吹拂而来时,轿帘子掀开,可以看见他单手支撑着头颅,双眼紧闭着。 “教主,您日理万机,是什么原因让您离开明教?”圣母奶奶问。 到这时已经知道这轿中的老男人,正是明教教主莫阳。 莫阳说:“老朽接到忽必烈请帖,忽必烈让老朽到开平参加忽里台大会,所以老朽必须离开明教。” “忽里台大会?” “媪听闻忽里台大会是蒙古人决定重大事件的会议,教主并非蒙古人,又非是忽必烈的下属,忽必烈为什么邀请您参加忽里台大会?” “嘿嘿……,老朽听说蒙古大汗蒙哥死后,阿里不哥多次邀请忽必烈去和林参加忽里台大会,阿里不哥想忽必烈选举他做蒙古新大汗,忽必烈在知道阿里不哥得到蒙古宗亲,贵族支持后他在开平滦河举行了以漠南势力为代表的忽里台大会,选举自己当新任的蒙古大汗。以老朽之见,开平滦河的忽里台大会,就算是只有忽必烈一个人参会,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忽必烈也会自封为蒙古大汗!” “忽必烈是一位权利欲望强烈,城府很深,有野心的男人。” “嘿嘿,……以老朽对忽必烈的了解,忽必烈不止对权利的渴望,城府深沉,有野心,他更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雄主。老朽料定,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之间必有一战!” “教主,无论阿里不哥和忽必烈谁胜,都是蒙古王子之间的争斗,我们明教何必汤浑水?” 莫阳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笛子拿在手里,笛子在他手指间不断翻动,队伍沿着河水边一直向前走,火把的光辉像是蜿蜒的巨龙,即便有火把照耀,白衣人的身影也像是渺小的白点,有白衣人落在队伍后面,他们背着受伤的人,艰难地走着。走了几步,他们会气喘吁吁地停下,焦虑地盯着前面的白衣人。轿子四周的白衣人身姿挺直,坚毅目视前方。 顿了顿,莫阳说:“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老朽看大宋气势已尽。忽必烈必定能气吞万里如虎!” “教主想依附忽必烈?” “为明教,老朽别无他选!” “如此一来,南方各大门派必定视明教为异类?” “无需多言!老朽心意已决!” 圣母奶奶脸色变换,她心想:“大宋官员腐败,百姓却是无辜,如果明教投靠蒙古,势必引发一场大战,遭受屠戮的必定是百姓无疑。老媪怎忍心看百姓受苦呢?”她想到这里,眼神左右游移,当看到吴剑男,周婉儿,木萍时,她转念想:“不如就把他们安插在莫阳身边,以便日后相机行事!”她黑沉的面色缓和下来,强挤出笑容,“老媪见教主身边人手单薄,”她说,“老媪想把婉儿,萍儿,小子安排教主身边,随时伺候!” 莫阳点点头,圣母奶奶不再说话随着队伍走了一夜,在山谷休息时,她找了一个机会告诉周婉儿,木萍,吴剑男跟着莫阳,有事向她汇报,吴剑男,周婉儿,木萍都不情愿,又不敢当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差事,直到第六天他们分别时,圣母奶奶送他们一人一颗仙丹,他们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第11章 放手也是爱 四个彪形大汉抬着轿子走在树林里,莫阳盘坐在轿子上吹着笛子,悠扬的笛声激荡在树林中,鸟儿鸣叫声,虫鸣声都悄然无声,只有笛声阵阵地回响着,木萍木讷地跟在轿子后面,吴剑男站在一棵树的边上,看着远方的情景,周婉儿和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一起,周婉儿深情地看着男子,男子穿着白长袍,腰间扎着一根红色的腰带,他挽起的头发中,有一缕头发披散在他的脸庞,黑色的头发,白皙的面容相映成趣,使得他白皙的脸格外突出,他圆润的脸蛋上五官俊俏而立体,瞅着周婉儿时,他会伸出手,捋顺周婉儿额头上被风吹拂的乱发,周婉儿低垂下头,抹着眼泪,说着什么,然后扑到男人怀中,男人搂紧她,在她额头上亲吻。 “原来婉儿有了意中人!”吴剑男这样想,心中不免悲凉,这世拥有了女人,但是却也戴上了绿帽子了,悲催的命运啊!他重重拍击树干,树木剧烈颤抖,哗啦啦响的树叶像是雨点一样掉落,周婉儿,男人向树林看过来,他落寞转身离开。 透过树叶空隙照射下来的阳光,斑驳地映显在树林之中,使得树林光影斑驳,地面上的枯枝败叶仿佛被不同的颜色熏染,黑的是腐败的树叶,白的是光影滞留的地方,悠扬的笛声像是在抓挠着他的心脏,使得他的心脏总会在一瞬间疼痛起来,自己的女人爱着别人,他能得到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这种滋味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他佝偻的腰身,像是被寒霜打过的茄子,总是会让人觉得他直不起腰了,他落寞的身影,在空荡的树林中,仿佛孤独的影子,他脚踩踏树枝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让他清醒了,他想:“既然婉儿不爱我,我就成全她,让她和那个男人喜结连理!”他想到这里,又觉得不舍,婉儿那温暖的体温,柔滑的肌肤,仿佛就体味在他的掌心里,婉儿身上散发出的类似橘子香水气味,怎么也让他挥之不去。她可是我的女人!他继续想,他想哀嚎,可是站住脚步声,仰望天空时,茂密树叶铺洒下的巨大阴影,像是一团黑气笼罩着她,“算了吧!成全他们。大丈夫成人之美!”他继续想,又佝偻着腰身向前走。 回到木萍身边,他什么也没说,木萍羞赧地看着他,“去哪儿了,怎么才跟上来?” 他低垂着头,嘴唇活动,木萍看着他这一张痛苦的脸,似乎想到什么。她回头看树林,周婉儿出现在树林里,她的眼神在吴剑男,周婉儿面孔上游走,她明白了什么。“跟上来就好!”她继续说,伸出一根手指,有意触碰到吴剑男的手指上,吴剑男看着她时,她的手指伸到吴剑男的掌心,她先在吴剑男掌心写了撇,然后再写一捺,……然后再写横竖,……吴剑男体会着她要表达的意思,最后他觉察到木萍在他掌心写了一连串的——我爱你,然后又画了一个大大的心。 他开始注意她,她盯着前方的眼神里充斥着他从未看到过的神采,这种神采像是女人初恋时眼中流露出的爱意,深邃和坚毅,他只看了她一眼,他就感觉到他的心仿佛要被她那充满爱意,深邃,坚毅的眼神融化了,他黯淡无光的眼睛立刻绽放出光芒,他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老婆,我现在才11岁,不具备男性功能,你等着我,我长大后一定让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他抱住木萍,木萍惊诧地盯着他,他笑嘻嘻地在木萍嘴唇上亲了一口,木萍推开他,连连跺脚,“没羞没臊!”她说,跑开了,跑到轿子旁边,她才停了下来。 她人虽走开了,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嘴唇上火辣辣的温度却留存在吴剑男心里,吴剑男脑海中回味着这一切,心里像是抹上了蜜糖,甜美美的,就是看着她的背影,他都觉得她那窈窕的身姿,走路时摆动的一双小手,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人,她和莫阳低语交谈时,他都以为她一定在莫阳面前说了他的好话。他甜美的笑了。就差笑出声。这时周婉儿走到他身边,周婉儿与他对视一眼,他看见她眼中流露出怨恨,他马上躲避开他的眼神。周婉儿看向了前方,只是默默走路,他觉得周婉儿心里一定在咒骂他,四周悬崖峭壁上传来的零星鸟叫声,也让他感觉到那是嘲笑他戴绿帽子的声音,前方渐渐沉落到地平线的太阳,似乎使得周围的树林,山脉都熏染上黑幕之色。他跑到木萍身边,周婉儿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牵起木萍的手,木萍回头看了一眼她,然后甩开他的手,她明白了他的暗示,——我的世界里可以没有你,你可以离开。她的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一双透露着怨恨的眼神里瞬间变得柔和。 就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和吴剑男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晚上,他们睡在一个帐篷里时,她会躲在角落,而吴剑男和木萍会相拥而眠,这时她会露出满意的微笑,三个人有吃有喝,心照不宣,也相安无事,直到进入荒凉的草原,遇到恶劣的天气后才发生了变化。 公元1260年3月草原迎来倒春寒,一只孤独的苍鹰盘旋在高空,时而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漫天的大雪宛若鹅毛一般飘洒,整个草原银装素裹,浸润在白色的世界里,路边一棵挂满冰霜的枯树迎着呼啸的狂风悲凉的吱呀呀哀嚎,在蒙古祭奠长生天的碎石头堆边上三座帐篷烟筒里都冒着白烟。吴剑男站在帐篷门帘前,看着天空的苍鹰,“我现在不喜欢你,”他这样想,“我,木萍,周婉儿三天之中,一人只吃了一张薄饼,我们快要饿死了!”他越发觉得地位卑微的人,在这恶劣的世界里是难以生存的,他想回到柳青青身边,但是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的,他走不了多远,就会冻死在雪茫茫的草原上。一定要做强者,摆脱悲苦命运!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是黑马!他凝视着高空苍鹰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他走到莫阳帐篷前。 第12章 出走 帐篷里传出莫阳的声音:“你只要答应老朽,老朽一定不会亏待你!” “圣母奶奶已经将我许配给那个小子了!” “那个十多岁的娃娃是你的丈夫?” “嗯!” 吴剑男把门帘掀开一条缝隙,向里面看去。周婉儿穿着棉长袍,头发披散,她拿着火折子,蹲在火盆前,然后点燃火盆中的干草,干草燃烧后她从地面上捡起木炭添加到火盆里,她瞅着木炭的眼神里充斥着焦虑,有一瞬间她看向莫阳,莫阳坐在毛毯上,身上包裹着厚厚的棉被,像是一尊即将腐朽的雕像,他苍老的面容布满皱纹,他一双浑浊的眼珠来回在木炭和周婉儿之间扫视,……最后他盯着周婉儿脸蛋上的眼神里透露出不甘的神情。 “这又何妨?”他说。 周婉儿停下手里的活,“什么?” 他继续说:“这又何妨?” “教主是何意?”周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只要你答应老朽,老朽一定处理他。” “教主想怎么样?” “老朽想怎么样?都凭你一句话!” 周婉儿摇了摇头,想强装镇定,但是等她再次添加木炭时,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面色一会惨白,一会绛紫色,“我只想大家都平平安安!”她说,她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让人感觉刺耳。 莫阳扔掉身上的棉被,走到周婉儿的身边,他撩拨起周婉儿的一缕头发,凑到自己鼻孔前嗅闻,从头发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使得他陶醉,他闭上眼睛,嘴角撇出微笑的弧度,片刻他说:“这好办!老朽打发他回去!省得他在这里碍眼。” “这如何使得,外面天寒地冻,万一他死在路上,我如何向圣母奶奶交代?”周婉儿走到火盆的另一头,她明面上添加木炭,实则是为了避开莫阳,她隔着火盆,看着莫阳的眼神里透露着憎恨。 莫阳走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老朽许久未碰过女人,”他说,脸在周婉儿背脊上摩擦,“只要你答应了老朽,老朽都依你。” 周婉儿挣脱他,他向前走近周婉儿,周婉儿连连后退时面色通红,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怯懦地打量他,他颤颤巍巍靠近周婉儿,一双手张开,咧嘴笑着露出黢黑的牙齿,他继续说:“婉儿答应老朽,老朽保管你荣华富贵!” “可是……”周婉儿退到帐篷边。 “可是什么?难道你想和你的小丈夫死在草原?”莫阳逼近周婉儿,再次搂抱住她,周婉儿双手抵在他的胸脯上,痛苦地扭曲着面容。 “你是明教教主,此事若是传到众人耳朵里,以后你怎么服众?”她说。背脊紧靠在帐篷上,眼中流露出惊恐。 莫阳掐住她的脖子,“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拒绝老朽?” “婉儿不敢……” “既不敢,何不成全老朽?”莫阳解开她的衣服扣子。她的手抓住莫阳的手,莫阳贪婪地看着她,她眼神躲闪,眼中饱含泪水。“你还想拒绝老朽?”莫阳继续说,“你信不信,老朽现在就杀了你的小丈夫?” 她颤抖着松开手,莫阳贪婪看着她,解开她领口的扣子,她白花花的胸脯露出来,莫阳抱住她,回到毛毯前,把她放在毛毯上,她身子颤抖,一张脸变得惨白,握紧的拳头抬起,又快速地放下,双手紧紧抓住毛毯。莫阳压在她身上,一边解开她的扣子,一边说:“答应了老朽,老朽就放过你和你的小丈夫!”她哽咽地哭里了,莫阳没有停下。 “这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简直禽兽不如!”吴剑男这样想,从地面上捡起一个石头子,他随手把石头子打在火盆上,火盆当地一声从木架上倾覆,燃烧的木炭四处飞溅,有几个木炭落到莫阳身上,他像是猴子一样蹦跳起来,挥手拍打着木炭,周婉儿爬起来,跑到帐篷外,她看到吴剑男,感激地瞄了他一眼,然后掩住面颊,呜呜哭着跑开了。吴剑男绕到帐篷后,莫阳跑出来,向周婉儿追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站在门帘前,盯着她背影的眼神里露出阴鸷的神色。“老朽早晚要得到你!”他恨声恨气地说,回到帐篷里。 祭奠长生天的那杆大旗猎猎作响,漫天的雪花飞舞,四周白雪覆盖,天空中那只苍鹰已经了无踪迹,清新的空气飘进吴剑男鼻孔,使得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倚靠在帐篷上,仰头看着猎猎作响的大旗,他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眼神变得深邃。风从北方吹拂过来,把他的头发吹乱,他的头发时而倒向一边,时而又遮挡住他的面容,他身上的长袍随着风掀开,露出他的双腿。“跟着人面兽心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他这样想,攥紧了拳头。“现在不如就脱离他。”他继续想。他凝重的面色舒缓下来,他觉得他一个人跑了,木萍,周婉儿一定遭受到莫阳的迫害,于是他回到了帐篷。 木萍坐在周婉儿身边,她拿着手帕帮着周婉儿擦拭眼泪,周婉儿呜呜哭泣,她们身边火盆里的炭火正冒着白烟,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气味。他走到木萍,周婉儿身边坐下。 他拿起地面上的火钳子,拨弄着火盆中的炭火。“我们离开这里?” 木萍说:“茫茫雪原,我们走不多远就会冻死的。”她焦虑地看着他。 他长叹一声,“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要我们有干粮,我们会成功。” 周婉儿哭泣着说:“……四个轿夫帐篷里有肉干和饼,……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食物。” 他的眼珠转了转,片刻后他放下火钳子,“你们等我!”他说,走出帐篷来到四个轿夫的帐篷前,他钻进帐篷。 四个穿着棉长袍,头上戴着风雪帽的汉子坐在火盆边上,一个坐在右边,手里拿着两个扣在一起碗的汉子,他瞪眼睛,摇晃着碗,碗中叮叮当当地传来铜钱的撞击声,三个汉子紧张地盯着碗,摇碗的汉子,噘起嘴,虬髯随着摇晃碗的频率颤动,当他把碗扣在毛毯上时,他豹眼环视着四周,“你们说,是快,还是叉,还是纯背,间背?” 一个汉子说:“间背。”他把一串铜钱放在了碗边。 另一个汉子说:“叉!”他把一串铜钱放在了碗边。 “老子赌快。”最后一个短须汉子。 四个汉子玩的博戏,属于南宋时期叫做意钱的赌博游戏,当时南宋人好赌,上至皇亲贵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将赌博作为业余的娱乐,所以这四个汉子在帐篷里无事,干脆就玩上了意钱。 吴剑男意识到他们正在兴头上,此时打扰他们,正好可以让他们失去判断能力,他走到四个汉子身前,躬身抱拳施礼,“四位哥哥,教主吩咐小的,把帐篷里的肉干和饼拿到教主帐篷里!”他说。头不抬起,眼帘低垂,盯着地面。 那个手掌按在碗上的汉子,连看也没看他,只是扫视着三个人,“你们都押好了?” “押好了!”三个汉子齐声说。 吴剑男说:“几位哥哥,教主吩咐小的,让小的把肉干和饼拿到教主帐篷里。” 手掌按在碗上的汉子说:“去去,……拿去,少他妈扰老子们玩乐!”他指着帐篷角落里的一个布袋子。 “谢过!”吴剑男躬身抱拳,退了几步,然后走到布袋子前,拎起布袋子,慢慢悠悠地走到四个汉子身边,他看着毛毯上的铜钱,嘿嘿笑了几声,然后拎着布袋子走出帐篷时,飞也似地跑到自己帐篷里。他一进入帐篷里,马上掀开门帘向外张望,看见四个汉子没有跟过来,他合上门帘子,“咱们走吧!”他转身出了帐篷。木萍,周婉儿背着包裹,跟着他走出了帐篷。他们走出帐篷后快速奔跑,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中。 第13章 大元贵胄 他们走了三天,下了三天的大雪,晚上,周婉儿躲着吴剑男,木萍,一个人躺在边上,吴剑男怕木萍冻僵,他晚上时搂着木萍,木萍没有拒绝,等到第四天早晨时,吴剑男发现周婉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知道再不救治她,她死定了,他扒光她的衣服,把她包裹在自己的怀中,直到周婉儿苏醒过来。他才重新为她穿上衣服。周婉儿呆坐在雪地上,双手抱住头,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吴剑男坐在篝火堆边上,从地面上抓起白雪,放在铁锅之中。木萍从布袋子里拿出肉干,饼放在锅里。篝火在狂风中忽闪忽灭,周婉儿一瘸一拐地向河边走,她感觉到双腿麻木,即便走路,她也像是拖着两根硬邦邦的木头棍子,她眉毛上,嘴唇上的汗毛上都沾染着冰霜,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冻硬了,衣服上挂着冰雪,她走路时,整个人和白茫茫的雪融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她走到河边,伸出通红的双手,要捧一把清水洗脸。河面上的冰层像是镜子一样映显着她的面容,她的脸从未像是今天这样苍白,眉眼之间虽然透露着妩媚,但是却比以前显得苍老而木讷,从她脸蛋两旁垂落的头发上结满了冰霜,她看着这一张变化极大的脸,她想:“婉儿,你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婉儿了,从前那个婉儿已经死了,你的身子被他看见了,你被他搂抱在怀里,在这一世那个男人肯要你,你是他的女人了,放弃他吧!他成为不了你的男人,虽然你很爱他,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双手被寒风吹得僵硬,她才掏出怀中匕首凿破寒冰,捧起清水洗脸,然后她回到篝火边上。 鹅毛似的大雪漫天飞舞,从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仿佛刚睡醒一样,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远处灰蒙蒙的,仿佛世界的尽头,只有灰蒙蒙的光影在闪耀,——那里大概是牧民的篝火,近处一只兔子从地洞钻出来,它站在洞口看着铁锅冒着的热气发呆,铁锅中沸腾的汤汁冒着气泡,咕咕作响,有一瞬间气泡破解,随之飞溅的汤汁洒落在锅外,诱人的香气随着升腾起的白雾扩散,使得空气四周无不弥漫着香味。木萍从背囊里掏出筷子分发给周婉儿,吴剑男,留给自己一个筷子。他们拿着筷子夹锅里的肉和饼。 “你们还不快走?”一个男人雄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你们利用亲情欺骗我们,你们的良心真的会安生吗?”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噼里啪啦皮鞭抽打的声音。 吴剑男的筷子停在沸腾的汤汁上,缭绕的白雾快速遮蔽了他的筷子,他凝视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方山峦遮蔽住他的视线,令他看不见什么。“发生什么事情,要让一个男人如此粗暴的对待一个女人呢?”他这样想,眼神中透露疑惑。 周婉儿说:“也许是一个受苦受难的女人!”她盯着山峦的眼神里透露出爱怜。 木萍说:“男人粗暴的对待女人终归是不对!” 他说:“我们去看看吗?”他心里担忧,万一男人是一位有权有势的人,以他目前的能力,他难以保护他的女人。 周婉儿说:“我看不得女人受苦,也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她站起来,向着山峦走去,她继续说:“去看看!如果能伸以援手,我想帮那个女人。” 木萍说:“我也是这么想。”她跟上婉儿。 到了这时已经容不得吴剑男多想了,他跟上她们,走到山头趴下。前面山坳的小路上,一队腰挎弯刀,穿着蒙古长袍,戴着风雪帽的蒙古士兵正向前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年轻武将,他头戴风雪帽,身穿锦缎长袍,骑着高头大马,他一手举着一根琅琊棒,一手拿着皮鞭子,当他看向身边绳子拴着的年轻女人和少年时,他眼中透露出阴鸷的目光,当他再次看向前方时,他的眉毛,眼睛仿佛扭作一团,挤出难以形容的猥琐笑容,其实他这副模样,和他小鼻子小眼睛,五官扁平有很大关系。 年轻女人艰难地走了几步就坐在雪地上不走了,年轻女人并不是普通女人打扮,她头戴姑姑冠,在她的姑姑冠上镶嵌满了宝石和金饰品,她的一张脸具有典型的蒙古智慧女人特征,她红扑扑而圆润的脸蛋上五官清秀,眉眼之间透露着坚毅,智慧,尤其她那一张小嘴,在噘起的时候,更能反应出蒙古女人的倔强,她身上穿着金丝线绣花长袍,长袍边缘有金丝勾勒的云纹图案,在长袍的裙摆边缘正好露出她的一只脚,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金线绣花的皮靴,她身边的少年打扮也不一般,他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头戴薄利冠,冠顶上那一颗大大的蓝色明珠,就仿佛夜幕之中悬挂的一轮明月,即便在白天也熠熠生辉,他五官清秀,面容白皙,他身上的长袍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脚上的皮靴上吊着两个金灿灿的金穗子。他看见年轻女人坐到雪地上,他马上走到女人身边,“妈妈,”他说,“您怎么了?” 年轻女人把他搂到怀中,仰头看着马上的武将,“岳木儿,”她说,“你和你的父亲到底要做什么?” “察必婶娘,”年轻武将说,“我和我的父亲要做什么,您还不知道吗?” “亏你还称我一声婶娘,我想问你,岳木儿,难道蒙古大汗的宝座比你父亲阿里不哥和忽必烈的兄弟情义还重要吗?” “哈哈,……召开忽里台大会选举蒙古大汗,这是我爷爷铁木真定下的规矩,……婶娘说的兄弟情义,可和我爷爷铁木真没半毛钱关系!” 年轻女人怀中的少年仰头看着武将,“岳木儿哥哥,”他说,“召开忽里台大会是蒙古贵族,宗亲的事儿,与我们母子并无太大关联,岳木儿哥哥放过我们母子吧!” 年轻武将说:“真金,我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并未加害于你,只想把你们母子送到和林,与众亲王见面,参加和林的忽里台大会。”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三个人中,那个年轻女人叫做察必,马上的武将叫做岳木儿,年轻女人怀中的少年叫真金,这三个人是亲属关系。 真金说:“岳木儿哥哥去开平找我们母子时,您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是我姥爷安陈病重,我们母子才随你来的!” 岳木儿挥起琅琊棒,指着真金,“这能怨谁?”他吼,“只能怨你的父亲忽必烈,我的父亲阿里不哥多次召集你的父亲忽必烈来和林召开忽里台大会,但是你的父亲忽必烈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搪塞!” “岳木儿哥哥,那是我父亲的事,又与我们母亲有什么关系呢?”真金说,剧烈咳嗽起来,很快从他喉咙里喷出一口鲜血,泼洒在雪地上,察必看到真金吐血,心疼地抚顺着他的背脊,“我的孩儿,”她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真金说:“母亲不碍事,……只是胸口有点……”他话未说完,手抚摸在胸口,大口大口喘起粗气,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脯,他的脸变得惨白,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呆滞。 察必抱紧他,呜呜哭泣着说:“我的儿,这可让我怎么活?”她放声哀嚎,哭了片刻,她仰头凶巴巴盯着岳木儿,“你放了我们母子,忽必烈不会记恨你们。如果你们不放了我们,忽必烈必定清算!” 岳木儿仰天哈哈大笑,然后挥起皮鞭抽打在察必的脸上,察必脸上立刻留下一条鲜红的鞭印儿,察必瞪着他,目光毫不避让,他的眼神不断躲闪,“我告诉你吧!”他说。“这一切都是我父亲阿里不哥让我做的,有仇有恨去找我的父亲。”他挥鞭再抽打察必,“快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们祭旗!”他继续说。 察必挥臂抵挡抽来的皮鞭。 几个渺小的黑影从对面山崖跳下来,像是三道模糊的光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方才看见是三个人影,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雪花飞扬而起,遮蔽住他们的身影。 待雪花散去,几个人影才清晰。最前面的一个人盘坐在雪地上,他头挽发髻,身穿道袍,面目粗犷,在他浓眉之下长着一双豹眼,他眼珠滴溜溜扫视察必,真金,岳木儿后他闭上眼睛,厚重的嘴唇上下张合着,仿佛在念叨经文,他身后站着两个道士,他们头挽发髻,穿着道袍,怀抱宝剑,左边的一个中年道士面容清秀,并不瞅人,他高昂着头颅,眼帘下垂,看着地面,右边的中年道士,把下巴颏放在手上,他的手不断抚摸着胡茬。他一双阴鸷的眼睛始终不离开岳木儿。 “是你?郝大通。”岳木儿说,挥起琅琊棒指着盘坐雪地上的道士,“你带人来干什么?” 这个叫做郝大通的道士站起来,从背后抽出宝剑,“贫道全真派新任掌门,幸得大元皇帝敕封,号太古真人。今日奉大元皇帝之命,前来带回察必皇后,真金太子!” 第14章 营救察必,真金 “一派胡言,”岳木儿吼,“这天下是蒙古人的天下,是蒙古帝国,那里有什么大元帝国!” 郝大通嘿嘿冷笑:“贫道只知道有大元,从来都不知道有蒙古!” 岳木儿面色绛紫,“杀了他们!”他吼,挥出琅琊棒,指着郝大通。 郝大通身后的两个道士走到郝大通身前。岳木儿身后的蒙古士兵挥舞着弯刀向着两个道士冲了过来。两个道士像是木头一样站着不动,待蒙古士兵冲到他们身前时,他们抽出宝剑,纵身冲入蒙古士兵之中。他们左右移动,不断挥剑,蒙古士兵靠近不了他们,地面上雪花扬起,一道道剑芒从雪花中激射而出,瞬间里就有许多蒙古士兵倒下,一蓬箭雨漫天射来,郝大通纵身跃起,冲到箭雨之中,他身上道袍快速膨胀,从道袍上泛射出的蓝色真气溢出一个光球,四周气浪暗涌,箭簇未射到,便纷纷震落,郝大通挥了两剑,把面前箭簇击落,坠落到地面上,他横冲直撞,眨眼间便劈倒数人,蒙古士兵纷纷避让,岳木儿挥鞭抽马儿,马儿唏唏律律嘶鸣,扬起前蹄,在空中连续踢了几脚,它长长的鬃毛飘洒在风中,岳木儿阴鸷地盯着郝大通,郝大通向他跑来,他胯下马儿奋四蹄前冲,他挥起琅琊棒指向郝大通。郝大通跑了几步,纵身跃起,他手中宝剑宛若游蛇般颤动,直刺岳木儿面门,岳木儿横旦琅琊棒,宝剑剑锋刺在琅琊棒上,嗡地一声巨响,琅琊棒剧烈颤抖,从剑锋上四溢的蓝色芒影向四面八方激荡,快速遮蔽住两个人身影。郝大通凌空翻转,挥剑再刺,感觉剑锋落空,他落到地上,他看见马上没有了岳木儿的人影。他左右察看。两个道士和蒙古士兵纠缠,蒙古士兵像潮水一样涌来。一个道士大吼:“师父,岳木儿在马腹下!”岳木儿从马腹下探出头,看到郝大通后他眯起眼睛,阴狠地冷笑,甩出数把飞刀。郝大通挥剑抵挡,叮叮当当声响起,火花四射,宝剑剑身嗡嗡颤抖,他连续后退几步堪堪站稳,哇地吐了一口鲜血。他把宝剑拄在地上,低垂下头,一把飞刀扎在他胸前不停抖动。两个道士纵跃到他身边,抓起他,连纵了几次,到了数丈开外,他们快速奔跑,最后像是渺小的黑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原。 岳木儿翻身上马,“带上察必,真金,”他说,夹马腹,马儿前行,“我们回和林!” 四个蒙古士兵走到察必,真金身边,押送他们前行,其余蒙古士兵跟着岳木儿。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从尸体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白雪。马蹄声渐渐渺小了。察必,真金,岳木儿的身影渐渐渺小。 周婉儿盯着察必,真金,“那个女人和少年很可怜!”她说。 “郝大通打不过岳木儿,”木萍说,“我们也不见得能打过岳木儿。” 周婉儿说:“到了和林,阿里不哥一定会处死察必,真金!” 吴剑男说:“或许是另外一种结局!” 周婉儿,木萍齐刷刷地看向他,他趴在白雪中,他鼻孔下的白雪已经融化了,从他鼻孔中呼出的热气,像是白雾一样缥缈着散开。“什么样的结局?”她们几乎同时问。 他看着蒙古士兵,现在蒙古士兵像是消失在雪原尽头的渺小黑影。“阿里不哥只想拿他们当人质要挟忽必烈。”他说。 周婉儿问:“忽必烈会答应吗?”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即便忽必烈有心答应,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不会答应!” 木萍说:“那么察必,真金的结局只有一个了!” 这一次周婉儿,吴剑男看向木萍。木萍侧躺在雪地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一只小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像是睡罗汉,但是她的模样却俏皮,她撅着小嘴,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一双眼睛深邃而发亮。 吴剑男问:“什么结局?” 她说:“惨遭杀害!” 周婉儿说:“阿里不哥会对自己的嫂子下毒手?” 她说:“从岳木儿的行为判断,阿里不哥一定会!” 吴剑男说:“你是在说狼鼠一窝,狼狈为奸?” 她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吴剑男想到,在真实的历史记载中,忽必烈晚年就是因为真金,察必皇后的死而变得颓丧,多疑。如果察必,真金提前就死了,那么中国的历史一定要改写了,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更苦,他不想百姓受苦。 “我们去救察必,真金把他们带回到忽必烈身边?”他说。 周婉儿看了一眼蒙古士兵。此时他们已经消失在茫茫雪原上了,雪地上留下他们一连串的脚印,呜咽的寒风从北方吹来,空气中充斥着西伯利亚森林中清新的气味。周婉儿看向吴剑男,“郝大通师徒三人没打过岳木儿和蒙古兵,”她说。“我们三人能打过岳木儿和蒙古兵吗?” 木萍说:“也不能!”她站起来。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飘舞,她的目光坚毅地盯着山下,她的脸像是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放弃他们?”吴剑男继续问。心里已经打算放弃救察必,真金了。既打不过,人救不成,又有很大危险丢掉两个女人的性命,这划不来嘛!——一个是他老婆,这是肯定的了,木萍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在古代,这样女人只有他能享用了,另外一个态度暧昧了,这说明周婉儿的心里发生了变化,他不是傻瓜,这一点他是能感受到的。 木萍说:“那倒不必!” 吴剑男惊诧地盯着木萍;周婉儿露出狡黠的微笑。 木萍继续说:“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明难斗暗,这是亘古不变的,我们可以从暗中来!” “偷袭?”吴剑男,周婉儿同时说。 “我是这么想的。”木萍说。 三个人又商量了具体的实施方法,然后追寻着蒙古人的脚印追寻一天,直到晚上,他们才靠近蒙古士兵。 第15章 宕机 夜色如墨,一轮明亮的月亮仿佛闪光的圆盘悬挂在高空,鄂尔浑河水倒映着夜空,那月亮映显在河面上时,仿佛波动的闪光圆盘,随着哗啦啦流淌的河水一点点破碎。河畔几座帐篷静静地矗立着,从帐篷烟筒里冒出的白烟,像是缥缈的白雾一样飘散,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香味,从帐篷里传来低沉的蒙语歌声,像是思念故乡的哀调传过来。吴剑男,木萍,周婉儿躲藏在树林中,他们缩回头,倚靠在树干上。树林静悄悄的,从茂密树枝照射下来的月光,像是斑驳的影子映显在白雪上,黑的和白光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让人错误地以为时空错乱。 “我和婉儿姐姐先去骚扰蒙古人!”木萍说。 “我同意。”周婉儿说。 吴剑男觉得周婉儿,木萍的武功比他好,她们偷袭完蒙古兵营地,制造混乱后他再潜入大营,把察必,真金救出来,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同意!”他说,看见周婉儿,木萍结伴向营地走去了,他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她们走了几步,就抽出宝剑,纵身跃到空中,她们脚四周的空气中翻起气浪,气浪随着她们踩踏空气的步伐,像是潜伏的云朵一样沉浮。她们向营地飞去了。他缩回头,倚靠在树干上,“这一次胜算很大!”他这样想,心里庆幸有木萍,周婉儿这样心底善良,有智慧的女人相助。他的眼神凝视住了,随即他眼睛流露出惊骇的神色。夜幕较之刚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刚才的夜幕如墨,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然而现在的夜幕像是断电屏幕最后一刻那样,它正在扭曲着,环绕月亮的黑影像是夜幕扭曲时带出的漩涡,那一轮明月也在扭曲着,这一切都仿佛屏幕上破碎的图画。“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他继续想,他所在的树林也发生了变化,树林中的树木像是扭曲的黑影,纠缠在一起,模糊的影像正快速向他笼罩而来。“这是现实的世界吗?”他继续想,地面上开始裂开一道道缝隙,天空上也裂开一道道的缝隙,从天地之间的缝隙里快速溢出电流,整个天地间遽然亮了,一张无形的电网正在笼罩着这个世界。然后闪了几下,就在他眼前消失了,然后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景象,眼前变得黑茫茫的了,四周传来嗡嗡响的声音,和焦糊的气味,他想逃离这里,但是他发觉他动弹不了,……最后连知觉也消失了。 等他再次有了知觉时,他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夜幕上那一轮明月璀璨夺目,树林之中静悄悄的,只有从树枝缝隙照射在雪地上的斑驳光影哨微了有了变化,比以前亮了,除此外,偶尔从蒙古大营传过来的低声吟唱声会打破这里的宁静。“刚才发生了什么呢?”他这样想,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他触碰树木,树木粗糙树皮剐手的感觉,冰冷的温度传递到他肌肤中,让他感觉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蹲下来,细细观看白雪,白雪晶莹剔透,从白雪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温度,清新的气味,让他感觉到白雪也是真实的,他撮起一朵雪花,放在手指尖上,白雪随着他手指上的温度快速融化成水珠。“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刚才又怎么了?”他凝视着指尖上水珠的眼神里透露着疑惑,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也许是我上一世的病痛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才导致我出现了幻觉!”他这样想,眼神变得失落了。 “你们想偷袭?想的挺美!哈哈哈……”岳木儿的声音从营地传来。 他的心咯噔一下,随即狂跳了起来,他探出头,向营地看了过去。一群蒙古兵围拢着周婉儿,木萍,周婉儿,木萍身上捆绑着麻绳,周婉儿头发凌乱,身上长袍脏污,坚毅地盯着岳木儿;木萍低垂着头,她蓬乱的头发从她头顶上垂落下来,她身上长袍划开多个口子。“她们被抓了!就在我脑袋出现故障的那一刻,她们就被抓了?”他这样想,眯起的眼睛里露出愁苦。 “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周婉儿说。她高昂起头,盯着岳木儿的眼神里流露出无谓的神色。 木萍也昂起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岳木儿仰头哈哈大笑,笑后他撇着嘴角,眼中流露出淫邪的光芒,上下打量周婉儿,木萍,“我怎么舍得你们死?” 周婉儿呵斥:“你想怎么样?” 岳木儿哈哈大笑,笑后他说:“老子先享用你们,然后再让所有的蒙古士兵享用你们!” 蒙古士兵哈哈狂笑。 周婉儿呵斥:“姑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你只需浇些冰水降降身上的燥热!莫想碰本姑娘身上一个汗毛!” 木萍噗呲一声笑了。蒙古士兵敬佩地看着周婉儿。 岳木儿凶她,“就是你咬舌自尽了,老子也会命人把你的衣服扒光,把你放在众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瞻仰。” 蒙古士兵又爆发一阵狂笑。岳木儿继续说:“先把她们带下去,回到和林,我再安排她们!” 蒙古士兵簇拥到周婉儿,木萍身边,推搡着她们向帐篷走去。岳木儿跟着走过去。 吴剑男缩回头,“我必须救她们,她们是我的女人!”他这样想,觉得现在冲到蒙古营地中,他的结局会和周婉儿,木萍一样。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眼眸子像是两个黑影,左右地转动着,片刻后他想:“既然不能硬来,那就以柔克刚!”想到这里,他向营地相反方向走出树林,他绕过鄂尔浑河,从河对面向营地走来。他淌在冰冷的河水里,刺骨的寒冷从他小腿快速向他全身蔓延,他身上的温度降到冰点,这使得他浑身开始变得僵硬了,但是他依然在前行着,河面上荡开的波纹,快速扩散开来,河面倒映的月亮像是洒上金纸的破碎光影随着波纹一点点地消失,……很快河水淹没了他的胸膛,他的呼吸变得不舒畅了,一种压迫感,使得他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费劲,他身上每一处细胞都变得麻木,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坚持着向河对岸走。河对面营地里,一个蒙古士兵举着火把,站在河边,他伸直了手臂,把火把举在河面上,借助着火把的光芒,左右摇晃着脑袋,紧盯着他,“你是谁?”他问。 “我是长白山派的弟子,师父得知阿里不哥正在召开忽里台大会,所以派我下山,代表长白山派参加忽里台大会。”吴剑男说,他已经游过来。 他掏出一个口哨,放在嘴里吹奏,凄厉的哨声在河岸边上回荡,营地中火把光影亮了起来,快速向河岸聚拢,不一会儿,十多个蒙古兵聚集在了河岸的边上。他放下口哨,又摇晃着脑袋,紧张地盯着吴剑男,“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白山。”吴剑男说,心里打鼓,他怕他胡编乱造的名字,会引起蒙古士兵的怀疑,他盯着蒙古士兵的眼神里流露出焦虑的神色。 他说:“你就在那儿待着,我禀告王爷,去去就回!”他说完,举着火把跑了,他跑了几步,脚踩踏在湿滑的冰面上。他跌倒了,然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继续快速奔跑,很快就像是一抹火光晃耀的黑影,消失在黑暗笼罩的营地里。在河岸边上的蒙古士兵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吴剑男,吴剑男站在河水中,背负双手,头颅始终高昂着。不一会儿,那个蒙古士兵又跑回来,他告诉吴剑男跟上他,吴剑男跟着他,走到岳木儿的大帐里。 第16章 小奴隶 帐篷四周挂满了兵器,漂亮女人的裸体画像,毛毯前有一个镶嵌着宝石和黄金的矮桌,桌面上摆放着金碗装着的马奶酒,金盘子装着的手抓羊肉,诱人的香气在帐篷里弥漫,两个年轻俊俏的蒙古士兵站在洗脸盆前,她们脱去风雪帽,她们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她们是两个打扮成男性的漂亮女人,她们把洗脸盆,毛巾拿到岳木儿身边,一个蒙古女人搓揉着毛巾,哗啦啦的水声弥漫在帐篷里,一个蒙古女人走到岳木儿的头颅前坐下,她把岳木儿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揉捏着他的脑袋,岳木儿很享受这一刻,他眼睛闭着,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他身上金丝长袍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熠熠生辉,另外一个蒙古女人开始拿着毛巾为他擦脚。 “王爷,”蒙古士兵说,“我把他带来了!” 岳木儿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眼睛,“你是长白山派的弟子?” 吴剑男躬身说:“我正是长白山派的弟子。” “你们是想投靠我的父亲阿里不哥?” “家师有此打算!” “山林中的鸟儿用歌唱取悦人心,行走的老虎人见人怕,……鄂尔浑的水可以喂养人口和牲畜,你们能为我的父亲阿里不哥做什么?” “我们长白山派愿意充当阿里不哥的爪牙!我们会像天上的雄鹰一样,在阿里不哥需要我们的时候,静地守候在你们身边,为你们铲除一切反对力量。” 岳木儿睁开眼睛,他的脚点在蒙古女人手上,拿着毛巾的蒙古女人马上停止了动作,她低垂着头,盘坐到一边。岳木儿坐起来,另一个蒙古女人膝行着后退了一步,然后低下头颅,他坐起来,手搭在矮桌上,手用力支撑着矮桌,他的身子刚起来,随即又坐回去了。 “骗人的狐狸总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野狼为了吃羊,也会披着狼皮往羊群里钻,你们既然要投靠我的父亲阿里不哥,你们有雄鹰一样的勇气,猛虎一样的实力,狐狸和野狼一样的狡猾和忠诚吗?”他上下打量吴剑男,吴剑男现在只有11岁,他身材矮小瘦弱,站立在他面前时,他虽显得不卑不亢,但是他的小胳膊,小腿,小脸都说明他是一只弱鸡。 “家师来时嘱咐我……”他挥了挥手,打断了吴剑男的话,他指着吴剑男,“既有本事何不一试?猛虎,雄鹰从来不用谎言欺骗他的主人。” 吴剑男意识到岳木儿是想看看长白派的实力,如果长白派对他们没有价值,岳木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为了两个老婆,只能硬拼了!”他继续想,打量他身边的蒙古士兵,这个蒙古士兵身形魁梧,眼神中透露着狠厉,面容粗犷,一双大手粗糙,手上青筋暴起。“岳木儿一定会安排他和我比试,我又怎么能打得过他呢?”他继续想。眼中流露出怯懦,随即他眼中又流露出从所未有的坚毅。 岳木儿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小手,继续说:“我父亲阿里不哥求贤若渴,犹如久旱逢甘露,我们父子最敬重英雄,也把英雄当做知己,小师父若能打得过我身边的蒙古勇士,我一定会在我的父亲面前美言!”说罢,他斜视吴剑男,吴剑男心知今天难逃一劫,他拽着吴剑男走出帐篷外,蒙古士兵,两个蒙古女人跟了过来。 他继续说:“赤墨的,和这个少年比试!”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蒙古士兵叫做赤墨的,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四周火把的晃耀下,他巨大的身影,像是黑幕一样随之移动,他走过吴剑男的身边时,他魁梧的身躯像是一座小山向吴剑男压过来,他走了几步,停下,把长袍挽到裤腰带上,然后沧啷一声抽出弯刀。吴剑男无奈地走到他的对面。赤墨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他浑身腱子肉仿佛要撑破他的长袍,他头上的风雪帽沾满白雪,他高昂着头,蔑视地盯着吴剑男,吴剑男心想:“在上一世他打地下黑拳时,想战胜赤墨的这样的汉子,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如今他弱小的身躯对抗他这样的壮汉,更是难上加难!”想到这里,他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赤墨的说:“承让!”然后挥舞弯刀向他冲来。他的脸变得凝重,他的面部表情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沉着,他看着赤墨的眼神里透露出坚毅。赤墨的弯刀转瞬就劈砍到他面门之前,他横移数步,挥手抓住赤墨的的手腕,他用力掐他的手腕,可是他的手腕犹如钢铁一样坚硬,他挥手就把他甩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到地上,连续后退几步,堪堪站稳,赤墨的又挥刀向他劈来。他猫着腰,像是猴儿一样在赤墨的身边旋转,赤墨的虚晃一招,他向相反方向转身,当他转过身时,弯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赤墨的没有下黑手,只是扭头看着岳木儿,岳木儿哈哈大笑着走过来,他挥了挥手,赤墨的退到一边,他拍着吴剑男的肩膀,“好好……”他说着,他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变得阴鸷,“小杂种,”他恨声恨气地说,眼中露出凶光,“就这点本事也想到我们的帐篷里骗吃骗喝?”说完,他砰地一拳打在吴剑男的胸口,吴剑男像是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待到火盆跟前时才落下,他踉跄着身子站起来,发现身子站不直了,只要想直起腰身,他的腰部就传来巨痛,他脑袋昏沉沉的,他眼前仿佛有无数颗星星在闪亮。他踉跄了几步,又跌倒了。岳木儿走到他身前,踩在他胸口上,“凭你也想做我父亲的部下,你只配做我的奴隶!”他继续说,吴剑男已经看不到他的面容,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他觉得他胸口的热血在灼烧着他的胸膛,很快他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岳木儿继续说:“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做我的奴隶,我现在就杀了你!”吴剑男心想:“只要我活着,总有希望能救出我的两个老婆,就先答应他。”他点了点头,又吐出一口鲜血。 岳木儿说:“赤墨的,把他带走!” 赤墨的说:“遵命!”然后走到吴剑男身边,像是拎死狗一样把他拎起来,向着前方走去。 岳木儿看着吴剑男背影里的眼神里露出轻蔑。两个蒙古女人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吴剑男,一个女人说:“王爷,既然发现这个孩子实力不行,为何不放了他,反而重伤他,这样我们岂不是和长白山派结下仇恨?” “野狼只有驯化后才能成为主人的狗,苍鹰也有和人类争抢猎物的时候,况且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您是怀疑他的身份,鄙夷他的能力?” “是。” “王爷为什么不杀了他,释疑呢?” “他既已经落入我们之手,何时杀他不行?”岳木儿的视线从夜幕上收回,他再次看向吴剑男的背影,赤墨的和吴剑男的身形消失在帐篷拐角,这里的火盆火光晃耀着他们。赤墨的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吴剑男睁开眼睛,他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他脑袋昏沉沉的感觉也减轻了,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四周空气弥漫着羊肉难闻的膻味,柴禾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像是嘲笑他弱小的笑声在他耳畔萦绕,白色的帐篷像是凝视着他的人,在火光余辉里,忽而隐没在黑暗里蔑视地窥视着他,忽而会睁开亮亮幽幽的眼睛用那饱含着讥讽的眼神盯着他。这时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会儿跳,一会儿又不跳了,令他感觉到窒息的压抑主导了他的情绪。这是救人吗?这不是找虐吗?他闭上眼睛,不知道何时传来女人的惊呼:“诶呀!” 他睁开眼睛,他看见周婉儿,木萍被绑在帐篷边缘的一个马车车轱辘上,她们披头散发地坐在雪地上,身上的长袍破烂不堪,她们惊诧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开他,他心疼地想:“两个老婆看到我的惨相一定心疼了吧!总不能让他们失望落泪吧!男人保护女人,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呢!”他像是一只待宰的,捆绑好,拎起的大公鸡,在赤墨的粗大手掌中晃悠着他佝偻的身子,他与周婉儿,木萍对视的那一刻,他高昂起头颅,嘴角僵硬地撇出幸福的微笑,他的脸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滑稽,在他脏污的脸蛋上,那僵硬的笑容像是落魄画家的杰作,他的笑是那样的不自然,那样的扭曲,他的小脸是那样的惨白,就像是一张没有血色的白纸,让人看了心疼。周婉儿,木萍擦拭眼泪,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她们身上的绳索却束缚着她们,让她们又坐下了。 赤墨的终于走过她们身边,吴剑男不舍地扭头看她们,直到看不到她们,他才又闭上了眼睛,这时从他嘴角涌出的鲜血滴落在白雪上。 第17章 安达 赤墨的拐过几道弯,走到一个小帐篷前,他进入帐篷里,把吴剑男扔到草垫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吴剑蜷缩着身体躺在草垫子上,他的头发蓬乱,半遮着他的脸,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此时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他奶奶走到他身边蹲下,“孙儿,”他奶奶说,“你怎么了?”他呜咽着哭了。他奶奶继续说:“我们吴家的男人没有孬种,孙子无论何时你都要坚强!”他点头答应,浑身的痛楚感折磨着他,让他感觉犹如钢针在剜他的血肉,他睁开眼睛,他的奶奶并不在这里,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悲伤的歌声从帐篷外传过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门帘照射进帐篷里时,凄凉的影子孤单的映显在地面上。 他怕周婉儿,木萍的境遇比他更惨,他爬起来,可是刚一坐起来,他身体的热血就像是沸腾了一样涌向他的喉咙,他的嗓子眼发甜,口中溢出的血腥味冲入到他的鼻孔,让他觉得阵阵的恶心,他意识到他的伤并没有好,他盘坐在草垫子上,把双手搭在膝盖上,他运用内功,试图将体内翻涌的热血压下去,但是效果几乎微乎其微。我要死了吗?我不想死!他闭上眼睛,想使脑海中混乱的情绪稳定,但是他脑海中总会出现他奶奶的音容笑貌,以及他父亲那冷漠的面容。他的思绪乱了,一股热血从他喉咙涌出来,他控制不住地又吐了一口鲜血。他摇晃着身子躺下,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草垫子上。“我心愿未了,我不想死,”他继续想,“我想回去看望奶奶!”他的奶奶是他最对不起的人,父亲的冷漠,奶奶的关怀,两者之间形成鲜明的反差,没有奶奶,他无法长大成人,没有奶奶,他不会有上一世的成就——地下拳王的称呼。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柴禾堆,“奶奶!”他默默念叨。他流下泪水,他体内翻涌的热血像是潮水一样往他喉咙里涌,他想起了那颗仙丹。他从兜里掏出那颗仙丹,他身后墙壁上悬挂的那盏油灯,正在摇曳火苗,帐篷里忽明忽暗,四周的景物仿佛透露着无限凄凉,材禾堆显出的斑驳光影,像是刻意在回避着他,总是在材禾边缘闪过一抹忧伤的阴影后悄无声息的离开,那悬挂在墙壁上的灰网,像是心碎的舞者,它会随着从门帘中挤进来的冷风,忧伤地摇晃身姿,哀婉地转身,这时它身姿的倩影,就像是在空旷草原独自舞蹈的人。——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一个忧愤,悲伤的人。那颗仙丹在摇曳火影的晃耀下,也变得忽明忽暗,明亮时,仙丹周身是黑色的,光线暗淡时,仙丹隐没在黑暗里,他把仙丹送服到嘴里,然后再次坐起来,他把双手搭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丹田的真气开始乱窜,仿佛要撑破他的身体,他运用内功心法,调息这股真气,……最后仿佛进入化境,他的身子不再疼痛,热血不再在涌向他的喉咙,他的身子开始变得舒畅。 “小杂种!”门帘子掀开,赤墨的就站在门口,他凶巴巴地盯着吴剑男,他眼角上那一颗黑痣,因此也变得通红了,仿佛充满了怒火。“你装模作样做什么?出来干活!” 吴剑男睁开眼睛,看见赤墨的,他满脸笑嘻嘻,“赤墨的老兄,我这就随你出去干活!”他说。 赤墨的呸地吐了一口黏痰,然后凶巴巴地盯着他,“谁是你的老兄,”他吼,“老子是勇士,你算是什么?你只不过是王爷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子称兄道弟!”他眼角上那个黑痣更红了,仿佛透着红艳艳的光芒。就连他吼叫的声音,都仿佛强壮男人愤怒时的嚎叫声。 吴剑男面露愤怒,随即又笑嘻嘻,“您看,……这不是我记性不好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与我这小人计较!”他说,站起来走到赤墨的身边,赤墨的走出帐篷,他跟着走出帐篷。 赤墨的指着他身边两个水桶,“跟我挑水去!”他说。 吴剑男笑嘻嘻走到水桶前,把水桶扁担扛在肩膀上,赤墨的头也不回向鄂尔浑河走,他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过帐篷,最后他们的身影像是茫茫雪原上的两个黑影,渐渐渺小了,等他们到了河边时,赤墨的只是站着,冷漠地盯着他,“快点他妈挑水!”他吼,吴剑男面对着他笑嘻嘻,连连躬身施礼,“我这就挑水。”他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赤墨的为今天的粗鲁,莽撞付出代价。他走到河水中,冷彻心扉的河水没入到他的脚踝,刺骨的冰冷快速席卷到他全身,他浑身哆嗦,面色愁苦地阴沉着。他把两个水桶装满了水,当他转身向河边走时,他脸上洋溢起美滋滋的笑容。赤墨的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他瘦弱肩膀上的扁担颤颤巍巍,两个水桶犹如铅块一样压着他的肩膀,他感觉肩膀要折了,但是他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等回到营地时,遇见蒙古士兵,他脸上的笑容会更灿烂,他就像是与每个蒙古士兵都很熟悉似的,与他们点头,微笑。蒙古士兵站在路边,惊诧地盯着他。 赤墨的带着他,走过几个帐篷,然后在一个白色,装饰着红绳的帐篷前停下来,赤墨的整理头上的风雪帽,然后又把长袍上的雪拍打干净,然后带着吴剑男躬身走进帐篷里。 “您是草原上的雄鹰,也是夜晚的月亮。我是您的仆人,请您吩咐!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他低声说,他的脑袋就像是灌注了铅块,深深的低垂着。 他对面矮桌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盛装的察必,另外依偎在她身边的少年是真金,今日真金穿着随便,只穿了一件长袍。矮桌前摆放着马奶酒,手抓羊肉,美食的香味飘荡在空气里,矮桌边上火盆里燃烧的柴禾噼里啪啦作响。 察必拿起马奶酒,喝了一口,“你若是真心要服侍我们母子,”她说,“就放我们回去!” 赤墨的说:“我我……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我只是岳木儿手下的勇士,……岳木儿让我向东,我我不敢向西,……岳木儿让我向北,即便北方的风雪严寒再冷彻心扉,……我也只能一直向北走。” 察必紧盯着他,“我的丈夫忽必烈可是草原上的雄鹰!你难道不想为自己,为家人留一条后路吗?” 赤墨的说:“这这……这!”身子开始颤抖,他的一双手揉捏着衣角。 察必冷笑:“你这人头脑混沌,何不出去让冷风吹降你脑中的烦热!” “喏!”赤墨颤抖着声音说,躬身退到帐篷门前站住,他抬头看着吴剑男,“小杂种,”他呵斥,“为尊贵的主人察必,真金倒满水,你就给我出来!”他退出帐篷。 吴剑男放下水桶,拎着一个水桶走到察必身边,“察必皇后,真金太子,”他说,“我是来救你们的!” 察必惊诧地打量他,“是我的丈夫忽必烈派你来的?” 吴剑男摇了摇头。“不是忽必烈。” 察必警觉地盯着门帘,然后她站起来,她走到门帘跟前,耳朵贴到门帘上,听见外面没有动静,她又掀开门帘向外看,赤墨的站在前方篝火边上,正和两个蒙古士兵聊天。她回到矮桌坐下。 “那是谁?”她问,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帐篷里的人才听得到。 “是我半路遇见你们,看见郝大通营救失败,所以才决定救你们的。” “你是想投靠我的丈夫忽必烈?” “是也不是。” “此言如何解释?” “救你们并非出于攀附忽必烈意愿,我只是念及忽必烈雄才大略,有拯救苍生之力,不想乱他心神,所以才想营救你和真金。” 察必眼珠转了转,随即满脸笑容,“自古英雄惜英雄,这是大丈夫所为。我敬佩你!”她说。 吴剑男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英雄之名实在不敢当。察必皇后过誉。”他说,放下水桶走到门前,把门帘拉开一条缝隙,他看见赤墨的和两个蒙古士兵坐在篝火边正喝着马奶酒。他回到察必身边,拎起水桶,一边往水壶中倒水,一边继续说:“就是这几天晚上,我就会来救你们,到时莫声张,跟我走。”他倒满水,拎着水桶向外走。 “且慢!”真金站起来。 他回头看真金,真金继续说:“我们蒙古人最重情义,你若是能救我,我愿意与你结为安达,以后只要有我真金在,就有你的荣华富贵!”他说完,剧烈地咳嗽,他快速把手挡在嘴前。从他嘴里喷出的血沫飞溅在他手上时,他开始呼哧呼哧喘气,很快他就瘫坐在毛毯上,他按住矮桌,尽量不使自己的身子倒下去。“你可答应?”他继续说,嗓音沙哑而颤抖,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发出的呜咽声音。 “我答应。”吴剑男说,转身向帐篷外走。 第18章 惦念 赤墨的看见吴剑男走出来,他放下碗,带着吴剑男继续向前走,他们绕过一个帐篷,前面帐篷外升着十多堆篝火,蒙古士兵围着篝火交谈,篝火上铁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半熟的羊肉在汤锅里上下沉浮着,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赤墨的与几个熟悉的蒙古士兵互相打招呼,然后这几个蒙古士兵不怀好意地看着吴剑男,吴剑男笑嘻嘻地跟他们点头,他们中有的流露出惊诧地眼神,有的啐了一口唾沫。吴剑男保持着微笑,直到离开他们,他的脸才阴沉下来。 他们又拐过几个帐篷,他们来到捆绑周婉儿,木萍的车轱辘前。赤墨的告诉他,给周婉儿,木萍喂完水,然后去岳木儿的大帐找他,然后扔下两张饼,独自走开了。 吴剑男把水桶放下,扭头注视着赤墨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帐篷拐角。他才看向了周婉儿。木萍。周婉儿,木萍也看向他,当他们对视时,周婉儿,木萍眼中都饱含着泪水。吴剑男头发乱蓬蓬的,脏污的小脸上满是血污,他的长袍衣角已经结上了冰霜。周婉儿,木萍冻了一夜,她们身上的长袍,眉毛,眼睫毛上全部沾染冰霜。 “你怎么来了?”周婉儿心疼地说。 “我放心不……”吴剑男说。看见两个蒙古士兵从左边的帐篷走过来。他马上不再说了,只是拿起地面上的两个饼子,撕下一块,递到周婉儿嘴边。两个蒙古士兵走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周婉儿,木萍,然后走开了。 吴剑男继续说:“我放心不下你们!” 周婉儿嘴唇活动,她把饼咬在嘴里时,下意识地伸手要抚摸吴剑男的脸,可是她的手刚一伸,就不能动弹了,她哭泣着说:“你这又何必?” “你们是我的女人。我不想你们遭受迫害!”吴剑男说,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拭着周婉儿的泪水,“婉儿,别哭,你哭了,我的心不好受!”他继续说。拿着手帕的手颤抖起来。 周婉儿用力地摇了摇头,她的嘴唇剧烈活动,“看见你落魄,”她说,“我的心情怎么会好受?”她呜咽着哭了。 “不哭不哭,……哭声会引来蒙古兵的……”吴剑男警觉地查看四周。两个蒙古兵的身影消失在帐篷拐角,四周没有人影,只有从远方传来的笑语声。他看向周婉儿,周婉儿不哭了,她咬着嘴唇,眼白布满血丝。 “你太傻了!傻的让人心疼!”她说。 木萍说:“我也心疼你,你这么做值得吗?”她声音颤抖,说到最后话说不出来了,声音变得呜咽。她深情盯着吴剑男,嘴噘着,一双眼睛饱含着泪花。 吴剑男的目光在她们面上扫视,看见她们凄惨的模样,他的嘴唇活动,很快他僵硬地挤出笑容,“我怎么舍得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让蒙古人祸害了呢?”他半开玩笑地说,“那样可不把我痛死了吗?”说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翻着眼白,“不行不行,我的心脏现在就因为心痛而扑通扑通乱跳了。” 周婉儿,木萍破涕为笑,木萍笑着说:“认识你这么久,才发现你油嘴滑舌,就是不知道在我们之前,你骗了多少良家女子?” 他严肃地说:“我有一颗滚烫的真心,从来不见一个爱一个呢!”他口上虽这么说,但在上一世,他天天梦想着娶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可是他连个姑娘的手都碰不着呢! 木萍接着说:“我不信!” 吴剑男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又不信我了?” 木萍上下打量他,然后摇了摇头。 吴剑男又问:“我骗你们干嘛?我若是真见一个爱一个,何苦来救你们,扔下你们,我再找就是了?” 木萍点点头,“嗯!我先信你一回!”她伸出手,想和吴剑男拉钩,可她的手刚伸出,就被绳索束缚住了,她满脸笑容的脸上立刻阴沉下来。“哎!”她叹息,然后说:“现在这境遇,我知道你有真心!” 周婉儿说:“只可惜我们身陷囹圄!”她愁苦地眯起眼睛,仰望着天空,蔚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漂浮着,从西伯利亚吹拂过来的冷空气裹卷着白雪,把帐篷皮革吹拂的哒哒直响。远方空气中飘荡过来的香味,快速从他们鼻孔前飘走,只留下淡淡的香味让他们回味。 顿了顿,吴剑男说:“两个宝贝老婆,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他的话未说完,前方帐篷传来放荡的笑声。他马上不说了,他把饼捏碎,然后一边喂周婉儿,木萍饼吃,一边耸动耳朵倾听笑语声。 “那两个少女怎么样?”一个粗犷的声音。 “那小身段,那相貌,……让人眼馋!”一个尖锐的声音。 “哈哈……”乱哄哄的笑声。 五六个蒙古士兵从帐篷拐角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兵身形魁梧,满脸横肉,醉眼朦胧,他的长袍敞着,难闻的酒气从他身上飘到空气中,使得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他身后跟着四五个蒙古士兵,他们看见周婉儿,木萍时,他们眼中都流露出淫邪的神色,待走到周婉儿,木萍身边时,他们贪婪地打量她们。 “小杂种,”满脸横肉的蒙古士兵吼,指着吴剑男,“好好伺候两位姑娘,把两位姑娘伺候得白白净净,老子们好享受!” 木萍面露怒容;周婉儿面色流露出狠厉。吴剑男暗骂:“你们这帮畜牲!”他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不流露出半分怒色,他抬头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我这就把两位姑娘伺候得白白净净,让两位姑娘伺候几位兄弟。几位兄弟乐了,也能念着小弟的好?”他看向周婉儿,木萍,看见她们满脸怒容,他快速喂她们饼,嘴唇撇着,又撇回来,然后嘴巴张开,像是在说什么。周婉儿,木萍把嘴里的饼吐到他脸上。 蒙古兵哈哈大笑,然后他们议论。 “这么漂亮的女子,我可从来没见过!”一个蒙古士兵说。 “她们柔嫩嫩的肌肤,可不像我们蒙古女人!”另一个蒙古士兵。 “等着王爷受用了,咱们再……”满脸横肉蒙古兵话未说完,远方传来呼喊声:“呼格快过来!”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个满脸横肉的蒙古士兵叫做呼格,他听见喊他,他马上说:“我们这就过去!”然后他带着蒙古兵走开了。 周婉儿看见呼格的身影消失在帐篷拐角,“你这小子,”她愤怒地说,“说的好好的,要救我们出去,一会儿就变了,要把我们奉献给蒙古士兵,你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没有一句话可以当真?” 木萍说:“姐姐,我看他是有隐情!”木萍看向周婉儿,看见她怒气未消,她又期盼地看向吴剑男。 吴剑男扭头看向蒙古士兵,看见他们走远了,然后才说:“我若是没有真心,何必来遭罪?” 周婉儿神色舒缓;木萍脸上露出喜悦。 吴剑男继续说:“我既说了救你们出去。我一定会做,绝不会因为搪塞蒙古兵的话就失言!”他把手中的碎饼递给周婉儿,周婉儿张开嘴吃饼,他继续说:“我若做不到,宁愿与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也绝不苟活人世!” 木萍说:“闭嘴,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她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周婉儿不再吃饼,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就是我死,我也护着你们!”他又喂木萍吃饼,木萍不吃,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低声说:“快吃,我一会儿还要去应付岳木儿。”木萍狼吞虎咽地吃饼,木萍,周婉儿吃完饼,他又喂她们水,等她们吃饱喝足了,他才拎着水桶走了。 他走了十来步,回头看她们。她们冲着他微笑,他也笑了,她们脸上流露着幸福的神色,他笑了一会儿,转身走开了,他的眼中饱含着泪花。他的身影渐渐渺小,最后消失在帐篷拐角。 第19章 向往自由 他挑着水桶,走出帐篷拐角,他身边两个蒙古士兵坐在篝火边上低声谈论着,他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就觉得他们一定在夸奖他,说他是一个有忍耐力的人,两个蒙古女人从前方的帐篷里走出来,她们站在门口,拿着木梳梳理长发时,她们都看了他一眼,然后用蒙古语交谈,他想她们大概在赞美他的勇气。他感觉身体像是充满氢气的气球,轻飘飘的了,他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就是挑着水桶走到两个蒙古女人身边时,他都觉得他的脚踩在空气上。帐篷里传来斥骂声音。 “赤墨的,”这是岳木儿的声音,“你太令我失望了!” “王爷,士兵们人困马乏,……今早起来晚了,也是……” “你胡说什么?”皮鞭鞭挞的声音传来。 赤墨的哀嚎着,“别打了,王爷,我这就安排士兵启程!” “滚出去!滚,快滚!” 赤墨的爬出帐篷,到了门口站起来,像是一只狗一样快速跑开了。 吴剑男想岳木儿在气头上,他要不要进去呢?帐篷外篝火上烧烤着的羊肉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当这气味进入到他鼻孔时,变得索然无味了,四周蒙古士兵爽朗的笑声,传入他耳朵时,像是令人讨厌的蚊虫嗡嗡声。他的眼睛眯起来,面色不断变换,他的手用力抓着扁担,以至于他的手指关节变得发白了。 他被人推了一把,他踉跄着步伐冲进帐篷里,岳木儿正坐在矮桌前,从金盘子里拿出一根羊排。他冲到矮桌前,堪堪稳住身形,他挑着的两桶水像是荡悠千一样摇晃,水从水桶中泼洒出去,泼到岳木儿身上。岳木儿脸上,身上全是冰水,他凶巴巴盯着吴剑男,翻身跃到吴剑男身前。 他抓住吴剑男的脖领子,“小杂种,”他吼,“你是故意的?” “我哪敢故意捉弄王爷,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踉跄着冲进来的!” “小杂种,你以为我好骗?” “王爷,我只是您的奴隶,怎么敢骗你?” 岳木儿眼珠转了转,松开吴剑男衣服领,“我且信你!”他说,转身走了一步,突然转身飞踹一脚。 吴剑男后退几步,扑通栽倒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觉得腹部抽搐着时有阵阵疼痛传来,他额头上,脸上快速冒出冷汗。 岳木儿走到他身边,拎起他,“小杂种,”他继续说,“快说,刚才是不是你故意捉弄本王?” 吴剑男心知此时若是认下捉弄岳木儿的事,他定然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蒙古士兵营地,他僵硬地挤出笑容,然后笑嘻嘻地说:“王爷,您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是地上的爬虫,爬虫见了天神,怎么敢捉弄天神呢?” 岳木儿面色阴沉,然后盯向帐篷外,两个蒙古女人正在梳头,有时她们会看向帐篷。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随即又瞪圆了,他松开吴剑男的衣服领,吴剑男跌倒在地上,他回到矮桌前坐下。“小杂种,”他说,“去把两个女人叫进来!” 吴剑男笑嘻嘻爬起来,他感觉腹部的疼痛向他全身席卷而来,他站着时,一阵阵电击的疼痛,让他冷汗不断冒出,他忍着剧痛,走到帐篷门口,“王爷叫你们进去!” 两个蒙古女人向帐篷走来。他站在门口,两个蒙古女人盘坐在岳木儿对面。 “小杂种,你出去!”岳木儿吼。 吴剑男走出帐篷。帐篷里传来岳木儿的叫嚷声。 “萨勒海,你为什么要利用那个小杂种捉弄我?” “我愿意在您寒冷的时候,充当您的被子,在您饥饿的时候为您倒满马奶酒,为您奉上鲜美,香喷喷的羊肉,在您需要延续子嗣的时候,我会为您生孩子,我只求您让我的弟弟萨巴特做一位将军,您都不允许吗?” “萨巴特懦弱,腼腆,让他统领一支军队,其他将领又怎么会服气呢?” “您真的不会答应我吗?” “我不想答应。”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叫萨勒海,她掏出匕首,把刀锋按在自己手腕上,刀锋快速划开她的肌肤,鲜血顺着她手腕滴落到地面上,她的面色阴沉下来,一双眼圆瞪着,“我现在就死在您的面前!”她说,她的声音尖锐而有力,就像是一位疯狂女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萨勒海,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草原上的鹰犬,我父亲阿里不哥才是草原上的雄鹰,我会向我的父亲说明你的意图,只有他答应了,萨巴特才可以成为将军。” “岳木儿,您是我的男人。也是我心目中草原的雄鹰,只要您有意提拔我的弟弟萨巴特,我会感激地侍奉你!” “好啦!我们吃完饭,快离开这里,我想忽必烈一定会再派人来追赶我们。” 帐篷里传来金碗,金盘子挪动的声音,吴剑男倚靠在帐篷外,他仰望着蓝天,四周篝火冒着的黑烟缥缈地升到天空,一群野鸽子飞过他的头顶,快速消失在天际尽头,他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他知道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这样处在牢笼里,任人宰割,没有自由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最鄙夷的生活,他想要自由。于是他下定决心尽快行动。 他想寻找匕首,或者短兵器,交给察必,真金,周婉儿,木萍,他在营地转悠,走到没有人的篝火堆前,他会把蒙古士兵吃剩下的食物揣到怀里,然后尽量避开蒙古士兵,再选择僻静的地方行走。他连续路过六七个篝火堆,他都没发现篝火边上有兵器,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步伐也快了,直到发现有一个帐篷里没有蒙古士兵,他的眼神才舒缓了下来。 他进入蒙古包里,蒙古包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兵器,有长兵器,短兵器,有弓箭,靠近墙根地下有一排大木头箱子。他匆匆取下五把匕首揣到怀里,正往外走时,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暗骂:“糟糕!”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男人的谈话声传了过来,“王爷着急回和林,一定是受了他父亲的指令!”“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必须快,不然王爷会怪罪下来,我们都会掉脑袋。”吴剑男赶紧走到箱子前,他打开一个箱子钻了进去。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已经停止了。“把箱子搬到马车上。”“我去叫些人。”帐篷里没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吴剑男感觉到他所在的箱子被搬出去,放到一辆马车上。然后传来车夫的吆喝声,马车车轮吱呀呀滚动的声音响起。箱子轻微地颤动,使得他身体左右摇晃。直到马车停下来,他才把箱子盖掀开一条缝隙。 第20章 异性兄弟 夜幕之上那一轮圆盘似的月亮闪耀着淡淡的光芒,鄂尔浑河的河水因此像是沾染了金枝碎片,随着水流哗啦啦的流动声,一点点破碎,整个河面璀璨夺目,河畔边上的一棵孤零零的枯树枝头上,两只麻雀依偎在一起,像是抵不住夜晚寒风的凛冽。悲哀,低沉的哀鸣,一群野狼闻到了营地中烤羊肉的香味,它们从远方黑暗的尽头跑来,在河畔边上驻足不前。“呜呜……”狼嚎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两只麻雀飞向高空,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对面营地中,火把闪耀到河边,野狼哀鸣着跑开了。吴剑男被狼的嚎叫声吸引,他透过箱子盖缝隙,看着野狼群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然后他再偷偷地观察着四周动静。营地驻扎在鄂尔浑河畔边上,白色帐篷四周架满了篝火,篝火上的铁锅中正煮着食物,从汤汁表面溢出的白雾中带着羊肉浓郁的香味,蒙古士兵围在篝火边上,他们手里举着马奶酒,一边歌唱着举杯,一边笑谈着,闹哄哄的声音充斥在营地中。 “这个时候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他这样想,缩回到箱子里,他一靠在箱子上,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然后胃部一阵阵的抽搐,现在即便箱子盖盖着,他也能嗅闻到羊肉,马奶酒的香味,这种香味仿佛在正在他口舌之间生长,让他口腔生出许多唾液,他连续吞咽了几口唾液,他眼前忽然出现许多亮闪闪,旋转的小星星,他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意识到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他从怀中掏出他捡来的羊肉,他凝视着羊肉,恍惚间他看见羊肉上闪耀着一圈圈金灿灿的光芒,从羊肉散发出来的馊味,此时像是紫罗兰的花香一样,冲入他的鼻孔之中。他甜美地笑了,然后把这变质的羊肉放在了自己嘴前,他突然想:“我一天没吃食物,木萍,周婉儿一定也没吃食物,她们现在一定也饿了!”想到这里,他眼中闪显心疼地神色,面色变得凝重了。“我还是把这点羊肉留给她们吃!”他继续想,又把羊肉揣回到怀里,然后他闭上眼睛,腹部咕噜咕噜的叫声,胃部的抽搐痛感折磨着他,他想麻痹自己,他默默地数一二三。直到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才再次掀开箱子盖子。 蒙古兵已经散尽,篝火堆的柴料快要燃尽,火焰余辉忽亮忽灭,篝火上铁锅中食物残渣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从帐篷里传来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他钻出箱子,跳下马车,然后倚靠在车轱辘前,四处查看,四周没有蒙古士兵的身影,他快速走到帐篷边上,寻找着木萍,周婉儿的踪迹,他看见远方有一顶帐篷,是他见过的,他知道那里有一个马车,木萍,周婉儿就捆绑在马车车轱辘上,他向着那里快速跑去,跑了几步,他又停下来,他倚靠在一个帐篷边上,看着中军大帐。“我受到岳木儿虐待,侮辱,他现在一定睡着了,此时正是杀他的好时机。”他这样想,向着中军大帐走去。待到了中军大帐前,他躲在一个马车后面,观察四周。四周没有蒙古巡逻兵,他猫腰走到中军大帐前,又回身看四周,四周没有巡逻兵,他进入帐篷里。 岳木儿盖着锦被,只露出脑袋,萨勒海和另一个蒙古女人也盖着锦被,只露出脑袋,她们一个在岳木儿左边躺着,一个在岳木儿的右边躺着,岳木儿闭着眼睛,张着嘴,呼噜呼噜打着鼾声,从他口鼻中溢出的酒气,空气中因此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沿着帐篷边缘走到岳木儿头颅前,掏出匕首向着岳木儿刺去,匕首闪过寒芒,刀锋停在了岳木儿的喉咙前,“现在杀了岳木儿,一定会惊醒两个女人,她们一定会呼喊。到那时我就别想救木萍,周婉儿,察必,真金。”他这样想,凶狠地盯着岳木儿,面色变得黑黢黢的了。他的手开始颤抖,他继续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以大局为重。”想到这里。他把匕首揣回怀里。 他向着帐篷外走,他脚下叮叮当当响起碰撞声,他踢到一个脸盆。“是谁在哪儿?”一个女人的叫声,他倒吸一口凉气,暗骂:“糟糕了!”然后他转过身,看见岳木儿和另外一个蒙古女人没有醒,只有萨勒海包裹棉被,坐在毛毯上,她满脸茫然,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想:“她刚醒,思维不清楚,此时正好可以哄骗她。”于是他跪倒在地面上。 “尊贵的主人,我白天做了错事,遭受主人责罚,我心感愧疚,于是守候在主人帐篷外面,想等到夜晚时,主人踢被子,我给主人盖被子,主人口渴了,我给主人端茶倒水。以赎我白天犯下的罪过。” 萨勒海怒气冲冲地说:“出去!快滚出去!小杂种!” 他急忙退出帐篷,然后一溜烟似地跑了。 他跑到木萍,周婉儿跟前,为她们解开绳索,然后又跑到察必,真金帐篷里,带着他们跑到马厩边,他们翻身上马跑出营地。他们骑马跑了两天两宿,渴了在马上喝水,饿了在马上吃喝,直到认为蒙古兵不会追上他们了,他们才在第三天夜晚停下来。 吴剑男躺在祭奠长生天的石头堆上。他身上沾染着风雪,长袍已经冻的硬邦邦的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幕,他的头发凌乱,就像是一团乱麻。木萍,周婉儿拎着两个水桶寻找干净的水源去了。察必,真金围坐在火堆边上,察必看了一眼吴剑男,然后看向篝火对面的真金,“我的孩子,”她说。“你真想和那个孩子结为安达?” 真金剧烈咳嗽,他快速把手放在嘴前,血沫喷溅在手上,血腥味混合着材禾呛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从远方传来野狼的哀嚎声,马上又淡漠了这一切,真金紧张地看远方。天空中一轮明月飘移到乌云之中,远方的黑夜里,野狼锃亮的眼睛,像是悬浮在黑夜里的幽影,在随着野狼的行走,上下浮沉着。 他收回视线,拿起身边的材禾,添加到篝火堆中,材禾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火苗窜动着释放强烈光芒,篝火上的铁锅中的奶酪已经融化,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母亲,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蒙古人知恩图报,如果有朝一日,我的父亲忽必烈把汗位传给我,我一定会和他同享天下。”他说完,又剧烈咳嗽,他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口鲜血,喷到他手帕上,他的手帕立刻殷红了。 察必心疼地看着他,“我的孩子,”她说,“这天下只有有蒙古黄金家族血统的男人才可以统治,你与一个野小子同享天下,不是荒谬吗?” 真金缓缓抬起头,当他的目光与察必对视时,他看见察必高昂着头,眼神蔑视地盯着他,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他与察必对视,眼珠左右扫视,像是要看穿察必的灵魂。 顿了顿,他说:“母亲,我心意已决,母亲无需多言!”他说着,又拿起树枝,愤恨地把树枝折断,甩到篝火堆中。 察必面色变得绛紫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僵硬地挤出微笑,“我的儿子既然已经决定了,”她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支持你!”她的面色变得阴沉了,就是瞅人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凶光。 真金剧烈咳嗽,他眼中快速泛出泪花,咳嗽完,他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母亲,我谢谢你成全我的义气!”他站起来,踉跄向吴剑男走去。 察必看着他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他走了几步,又咳嗽起来,雪地上映显着他的身影,这身影就像是他此刻愉悦的心情一样,在白雪上跃动着,就在此时,那野狼的哀上下沉浮的眼神,仿佛也不敢窥视他,从远方黑暗的尽头消失不见了。他走到吴剑男身前,真诚地看着他,“朋友!”他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吴剑男说:“记得!” 他拉住他的手,“我们结为安达! 吴剑男站起来,随着他在祭奠长生天的石堆前跪下来。 “我孛儿只斤·真金,今日愿意与我身边的朋友结为异性兄弟。” “我贾一平愿意与真金结为兄弟!” 他们两人同时说:“既为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生不能同年同日,死则同年同日,生死与共,不独活!”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高高举起,祭奠长生天的大旗猎猎作响,他们仰看着大旗,脸上洋溢着笑容,真金轻微咳嗽几声,吴剑男心疼地看着他,他脸上马上又洋溢出微笑。 他继续说:“既立此誓,长生天为证。我们兄弟永不背叛!” 吴剑男说:“既立此誓,长生天为证。我们兄弟用不背叛!” 两人彼此凝视,然后哈哈大笑,察必凶巴巴地盯着吴剑男,然后看着真金的眼神里流露出爱怜,她想:“真金仁厚,重情义,性格随和,常常忽视自己的利益,他是好孩子,但是他太傻了!” 他们笑后,真金说:“不知兄弟年方几何?” 吴剑男说:“年方11。” “我年长你六岁。我就是你的兄长!” 吴剑男抱拳,“大哥!” 真金拍着他的肩头,“好兄弟。”然后他们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第21章 指认 拥抱一会儿后真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到吴剑男面前,金牌四周雕刻着云纹,金牌中央雕刻着真金两个大字,“兄弟,”他说,“这是我的信物。” 吴剑男收下金牌,从怀里掏了一会儿,但是却没有掏出一样有价值的物品,最后他只能把偷来的匕首,递到真金面前。金真收下匕首。然后两个人回到篝火堆边上。 察必说:“祝福你们,我的孩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异姓兄弟了!” 真金感激地看着她,“母亲。谢谢你理解我!” 这时木萍,周婉儿拎着水桶回来,她们把水倒入铁锅中,然后坐在篝火堆边上,把饼撕碎扔到锅里。 察必脸上闪现出难以察觉的厌恶,很快又笑眯眯地说:“孩子,今晚休息一夜,咱们再赶一天的路,就可以回到开平了。” 真金点头。吴剑男笑嘻嘻地说:“两个老婆辛苦!” 周婉儿捋顺着沾满白雪的头发,凝视着锅中的汤汁,此时汤汁已经开了,饼的碎块随着咕噜咕噜冒气泡的汤汁上下沉浮,空气中弥漫着奶酪的香味,和麦香味。周婉儿把下巴颏放在双手上,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渐渐露出微笑。尽管她眉毛上,眼睫毛上都沾染着冰霜,但是她此刻的微笑是那样的甜美,就像是一个邻家女孩的笑容,让人感觉到舒适,讨喜。她嗯了一声,并没有看吴剑男。 木萍看着吴剑男。“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她说,拿着树枝在汤汁翻动。 吴剑男说:“结拜安达。” 木萍看真金,又看吴剑男,然后注视汤锅,“你们结拜异姓兄弟了?”她问,她拿着树枝搅动的手也停下来了。 吴剑男微笑点头,然后看向真金,真金瞅着他灿烂的笑,很快又剧烈咳嗽起来。他痛苦地皱紧眉头,把手挡在他的嘴前。吴剑男皱紧眉头。心想:“大哥身体如此孱弱!” 木萍没再说什么,等到饼煮熟了,他们吃了饼,睡下时,木萍,周婉儿,吴剑男相拥而眠。察必注视着他们,她想:“我大儿子朵儿只身体孱弱,如今尚不知男女之事,若是这两个女子,能够伺候我的孩子该多好呢!”她眼神变得狡黠,盯着木萍,周婉儿的眼珠一动不动。直到闭上眼睛,她的脸依然面对着她们。 第二天一早,他们骑马狂奔了一天,终于到达了开平。 太阳西沉,整个天空仿佛浸染在昏黄之中,天地间因此灰蒙蒙的,坐落在滦河边上的开平城,突兀的出现在白茫茫的荒原上,炊烟从平房烟筒里冒出来,缥缈地飘散在空气里。狗吠,骆驼的鸣叫声混合在一起从城里传出来,快速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城里大街小巷中的行人就像是渺小的影子,交错着行走,临近城门的一个广场上,一个穿着华美服长袍,戴着风雪帽,身材臃肿,肥头大耳的商人,他手里拿着一根皮鞭,皮鞭轻轻抽打他的另一个手掌,他注视台下人头攒动的人群,他的四周跪满了捆绑得像是粽子一样的奴隶,他说:“金币,银币,大宋通宝都可以购买奴隶!”他的脸上洋溢着贪婪的微笑。 察必冷漠地看了一眼商人,然后抽打马儿,马儿唏唏律律鸣叫,奋起四蹄向大路跑去,紧接着,真金,木萍,周婉儿,吴剑男纵马跟上她。四周的人群纷纷避让,当有的人看见是察必,真金时,他们跪倒在路边,连头也不敢抬了。 五人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巍峨壮丽的宫殿前,翻身下马,向宫殿走去,宫殿守卫跪倒在门口,察必带着人走进宫殿大门。 宫殿中央大路两边井然有序地矗立着蒙古包,靠近城墙边上鳞次栉比地矗立着高大巍峨的宫殿。 察必在前走,其余人跟在她身后,迎面走来的婢女纷纷让开道路,跪倒在路边,有一个穿着蒙古长袍的童子,一边向大殿跑,一边呼喊:“陛下,大妃,太子回来了!”他跑进宫殿。察必,真金,木萍,周婉儿,吴剑男随后进入宫殿。 一个身材魁梧,臃肿,戴着拨利冠,身穿秀金丝长袍的中年男人坐在龙椅上,他眼睛短小,鼻梁挺直,嘴唇薄而长,尤其是在看人时,他一双眼睛透露着令人胆寒的凌厉,他看见察必,眼神中透露爱怜,随即他的眼神又变得阴鸷凌厉。他的身边站着莫阳,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头戴着风雪帽,五官立体,长髯,一身华美长袍上绣着金丝线,他只看了察必,真金,他立刻笑了,他跪下来,“恭喜大汗,”他说,“我们可以召开忽里台大会了。” “刘秉忠,你和我的想法一样。”龙椅上的男人说。 莫阳说:“忽必烈汗,您之前答应我的事?可否在忽里台大会上兑现?”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龙椅上的男人叫做忽必烈,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叫做刘秉忠。 忽必烈说:“我既承诺,必定会兑现,这毋庸置疑!”他看向莫阳,莫阳看见他凌厉的眼神,冷峻的面容,连连后退了几步,然后站住,他跪下来,“谢忽必烈汗盛恩!” 吴剑男说:“我想知道忽必烈汗想封明教莫阳什么官职呢?”他从察必,真金身后走来,接近龙椅时他停下来。 忽必烈打量他,吴剑男帽子早就丢了,此时头发宛若一堆沾染白雪的乱草,他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他身上长袍脏污不堪,仿佛叫花子身上的百衲衣。“你是何人?”他吼。 大殿两边的侍卫纷纷跑到龙椅之前,抽出弯刀。 “我是明教中人,我是白莲堂堂下走卒!”吴剑男说。 忽必烈说:“你好大的胆子?” 侍卫手持着钢刀一步一步向吴剑男逼近。 莫阳说:“忽必烈汗,现在就杀了这小贼!”他膝行几步,快到忽必烈身前,他停下,扭头凶狠地盯着吴剑男。 忽必烈眉头微蹙,“因何故?” 莫阳低语:“这小贼生性好色,拐走了我的妻子!忽必烈汗汗万万不能留这小贼。” 吴剑男推开身前的侍卫,侍卫纷纷看向忽必烈,忽必烈默不作声,吴剑男走到莫阳身前,挥手打他嘴巴。莫阳连连后退了几步,他捂住面颊,“小杂种你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吴剑男说,面对忽必烈躬身施礼,然后又指着莫阳,“你亵渎我的妻子,又想强娶我的妻子为妻,”他说,“这种卑鄙小人,何以当明教教主,又有何脸面在忽必烈汗面前讨封?” “小杂种一派胡言!”莫阳说,跪爬到忽必烈身前,“忽必烈汗,”他说,“我可是追随过您父亲铁木真的人呐!”他指着自己的一条腿,“你看看我这条腿,就是因为和西夏战斗时留下的残疾。” 忽必烈面色变得黑黢黢的了。周婉儿,木萍担忧地盯着吴剑男,其余人惋惜地看了一眼吴剑男,都注视着忽必烈。 吴剑男高昂着头,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忽必烈,脸上竟无一丝惧怕。 顿了顿,忽必烈说:“你且退下!” 莫阳退到一边,扭头凶狠地盯着吴剑男。 忽必烈继续说:“小娃娃,你既说莫阳抢夺你妻子,你可有证据?” “我的妻子周婉儿可以作证。” “你的妻子何在?” 吴剑男回身指向周婉儿。 忽必烈说:“你是周婉儿?” 周婉儿碾着碎步,低垂着头。走到吴剑男身边。“小女子正是他的妻子。” 忽必烈继续问:“莫阳可曾调戏过你,并想抢娶你为妻子?” 周婉儿说:“确有此事!” 忽必烈面色变得凝重。刘秉忠站起来,他弯身抱拳拱手,“忽必烈汗,老夫以为此事应慎重处理!” 莫阳说:“忽必烈汗莫听这两个小人胡言乱语,这名叫婉儿的女子就是我的小妾,小杂种是我的小厮,因为与我的小妾私通才诬陷老朽!” 忽必烈摆了摆手,“且让秉忠说完。” 莫阳面露惧色地看了眼忽必烈,然后阴鸷地打量刘秉忠。 刘秉忠继续说:“此事不难判断,只需询问双方是否有人证即可!” 忽必烈说:“婉儿,小子,你们既然信誓旦旦说已结为夫妻,你们可有人证?” 吴剑男说:“圣母奶奶将婉儿,萍儿许配给我,圣母奶奶可以作证!” 忽必烈对婉儿说:“小子之言可对?” 周婉儿说:“属实!” 忽必烈说:“可还有其他人证?” 周婉儿说:“我身后的妹妹就是我的人证!” 木萍走到周婉儿身边,“圣母奶奶将我与姐姐一同许配给他。”她说,指着吴剑男。 莫阳颤抖着身子,栽倒在地上,“忽必烈汗,……她们诬陷老朽啊!”他说,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濒临死亡人发出的哀嚎声。 忽必烈说:“莫阳,你可有人证?” “我我……我……”莫阳说不出话来。 忽必烈眉头紧蹙,“把他拉下去!”他说。 蒙古兵向莫阳簇拥过来。 第22章 莫阳之死 “且慢!”察必说,扭头看向吴剑男。 忽必烈眼神扫视察必,吴剑男,看见察必流露出为难之色,他说:“小子,你且带着你的两个老婆退下。” 吴剑男双手抱拳,躬身施礼,然后和木萍,周婉儿走出大殿,他们一走到大殿台阶上,周婉儿说:“你突然向莫阳发难,不怕失败吗?” 吴剑男说:“不怕!” “这是为何?” “即便莫阳善于狡辩,取得忽必烈信任,我也有哥哥真金庇护。” “这是你的底气?” “嗯!” 周婉儿心想:“他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机!”她随着吴剑男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扭头看向大殿,她看见察必正看着他们,她马上回头,察必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渺小,然后看向忽必烈。 忽必烈说:“爱妃,刚才为何阻拦?” 察必说:“我们蒙古人只崇尚武者。怎能凭一个孩子的悠悠之口,就可以处罚强者呢?” “爱妃想如何?” “草原上最强壮的马儿才能抵抗躲寒冷的冬天存活到春天。” “你是想让他们比试?” 真金跪倒在忽必烈面前,“父亲,不可如此!” 忽必烈问:“我儿真金此言做何解?” 真金说:“一人年幼,一人身负绝世武功,两者比武胜负已判,对年幼者何其不公?” 察必高昂起头,蔑视地盯着莫阳,莫阳与她眼神对视时,先是缩回脖子,再抬头看她时,他看见察必扭头看向外面,他木讷地看了一眼大殿外,看见木萍,周婉儿,吴剑男结伴而行,他疑惑地看向察必。察必眼珠反复在外面,与他之间转动,他心里明白了,察必是想让他结果了吴剑男,他膝行离开忽必烈,到了大殿门口,纵身跃起,人飞到空中,他双腿宛若在陆地上行走,脚踩在空气上,空气荡出一圈圈气浪,仿佛石头打在平静水面上飞溅出的水花。 “这……”忽必烈迟疑。 察必说:“以大汗的权利处理莫阳,对莫阳何其不公,草原上的英雄听闻大汗的作为,谁还会投靠大汗?” “这……”忽必烈迟疑,他看到莫阳在空中行走如履平地。 莫阳伸出双掌,他手掌立刻溢出两蓬蓝汪汪的真气,他身子四周激荡的空气,像是热浪一样激荡出去。他的身子宛若空中的一条抛物线,直向吴剑男的身后逼来。气浪强大的压迫感,使得吴剑男后脑隐隐作痛,他回身,正看见莫阳一双蓝幽幽的手掌拍向他的面门。他急忙拉着木萍,周婉儿跑到一边,莫阳砰地一声落到地上,他的一双脚陷入地下,他脚四周的砖头咔嚓咔嚓碎裂着向远处延伸,他身上蓝幽幽的真芒像是溢出的蓝色光影。从地面上扬起的尘埃快速遮蔽住他的身影。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气味。尘埃中闪过一道魅影,一双手掌伸出尘埃尽头拍向吴剑男天灵盖。吴剑男连连后退,他手掌拍在空气中,砰地一声巨响,从他手掌上激射出的蓝色真芒快速激荡开来。木萍,周婉儿抽出宝剑,纵身跃入尘埃中。刹那间,剑影与蓝色芒影交织,尘埃中身影连续晃动,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四周地面上的飞沙走石快速升起,随着尘埃旋转。吴剑男怕两个老婆受伤,爬起来,冲到气浪边缘,砰地一声被震出十米开外。他跌落地上,期盼地看着大殿之中,他看见大殿中真金正看这里。 真金焦急地看向忽必烈,“父亲不可如此!” “莫阳为何找小子麻烦,我不知!”忽必烈说。 “请父亲阻止莫阳!” 忽必烈站起来,向大殿门口走去,其余人纷纷跟上,忽必烈站在大殿门口,其余人也站在大殿门口。此时木萍,周婉儿,莫阳四周的尘埃宛若一个旋转的圆球,蓝色芒影,剑光不断从尘埃中溢出来,有时会击打到尘埃外的飞沙走石之上。咔嚓咔嚓石头子碎裂声,砰砰的真气撞击声不断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呛人的气味。远处一个头戴缨盔,身穿鱼鳞甲,五官立体,目光坚毅,身材高大的中年将军向大殿走来,他身后跟着十多个穿着长袍,胯弯刀,目露凶光,身材魁梧的蒙古士兵。将军带头走时,他目露凶光盯着那团尘埃,然后抽出背上的宝剑。他身后蒙古士兵把手按在刀柄之上。 “父亲,请阻止莫阳!”真金说,走到忽必烈面前跪下,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把手挡在嘴前,口中喷出鲜血,身子随着咳嗽的频率剧烈地抽搐着。 察必,忽必烈看到他如此,眼中都流露爱怜,忽必烈说:“我的儿子,就是你要本汗的漠南领主之位,本汗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 察必心想:“这傻孩子身体孱弱,暂且顺他心思,不然他恐难受得了刺激!”她走到真金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娘依你就是了,孩儿莫动气!”她说。 真金眼前出现的黑影在晃动,他感觉到他肺部传来的剧痛,正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快速蔓延到他全身,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他脑袋传来从未有过的眩晕,他看见前方的景物扭曲而晃动,他站都站不稳了,左右摇晃着身子,似乎随时跌倒,他大喊:“传忽必烈汗的命令,莫阳住手!” 莫阳从尘埃中纵出数十米开外,落到地上。莫阳的一双手掌在空中比划两下,他手掌上蓝幽幽的真气快速消失不见,他脚下的砖头咔嚓咔嚓响着碎裂开来。这时头戴缨盔的将军走到莫阳的身边。 真金继续吼:“郭侃将军,莫阳在大汗面前行凶,快拿下他!”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带着蒙古士兵走来的将军名叫郭侃,他挥剑砍断莫阳脖子,莫阳人头叽里咕噜滚出数米,他断脖上喷射出的鲜血宛若血雾,喷出数丈之高。……最后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栽倒在地上。 郭侃跪倒地上,双手倒握剑柄,遥看着忽必烈,说:“末将郭侃,谨遵孛儿只斤·真金之命,已取莫阳项上人头。”他身后十多个蒙古士兵纷纷跪倒在地上。 第23章 忽里台 察必想:“郭侃跟随旭烈兀远在西亚征战,此时为何回到了漠南?”她脸色变得阴沉,盯着郭侃的眼神里流露出凌厉的目光。 忽必烈说:“郭千户请起,随我说话!” 郭侃把宝剑插入背上剑鞘,然后大踏步,挺胸向大殿走来,他走路时目不斜视,面部表情严肃,他身后的蒙古士兵排成两队跟着。待走到大殿台阶下,他回身站住,“你们且在这里等候。”他说,蒙古士兵纷纷躬身施礼,他走到台阶上,仰头看着忽必烈,然后跪倒在台阶上,口呼:“忽必烈汗千秋万岁。”然后再走上一个台阶跪下,口呼:“忽必烈汗千秋万岁!”忽必烈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郭千户大可不必如此,你我都是自家人!”他说,拉住郭侃的手,和他一同向大殿走去。他们到了大殿门口,忽必烈爱怜地看向真金,真金斜倚在门框上,不停的咳嗽,察必把他搂抱在怀里。忽必烈叹息一声,然后带着郭侃,刘秉忠向后堂走去,察必搀扶着真金跟着他们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大殿外。 尘埃已经散去,木萍,周婉儿瘫软在地上,吴剑男跑到她们,把她们搀扶起来,一个蒙古士兵走到莫阳尸体前,像是拖拽着死狗一样,抓住他的脚踝,向宫殿外走。 察必看见木萍,周婉儿,吴剑男向大殿走来,她瞪了他们一眼,吴剑男愣在原地,他想:“察必厌恶我,莫阳之所以敢在忽必烈面前杀我,一定是受了察必的示意的!”想到这里,他顿感心灰意冷,他不顾及性命也要救察必,但今,察必却没有一丝感恩,反而处处与他为难。如今跟他们去,是自讨没趣,不如就此离他们远点。他转身向大殿外走,看见莫阳尸体像是死狗一样被拽着,他心里马上产生一丝快感,当他看见莫阳袖口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白色绢布时,他想:“绢布大概是莫阳依仗的武功秘籍?我若是能得到武功秘籍,岂不是也能成为绝顶高手!”他怕察必也发现莫阳的秘密,于是他回头看察必,真金站立在后堂门口剧烈咳嗽,察必叫嚷着:“你们都傻楞着干嘛?快去叫阿合马!”四周婢女低头,碾着碎步向大殿外走去。 察必继续说:“我的儿子,你这叫为娘的怎么活啊?” 真金剧烈咳嗽,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咳嗽了一会儿,他抚摸自己的胸膛,“母亲没事,跟着上父亲!”他说,就向前走,才走了一步,他的身子摇晃起来,察必赶忙扶住他,然后搀扶着他,随着忽必烈走到后堂。察必搀扶他在床上躺下。 忽必烈坐在大案台(办公桌)后,刘秉忠,郭侃站在大案台对面。 后堂空间很大,墙壁装饰着黄金饰品,家具摆设无一不是梨花木制作,就连床上的遮挡都是绣着金线的罗帐,大案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白瓷画筒。 忽必烈说:“郭侃千户,你从军旭烈兀,为何突然来到漠南了?” “忽必烈汗,我在旭烈兀营中听说您想在漠南自立可汗,所以我脱离旭烈兀,不远万里追寻您到了漠南!”郭侃说。 忽必烈从画筒中拿出一张宣纸,平铺在大案上,然后拿起毛笔,一边在宣纸上书写:大好山河!一边说:“此为坊间传闻,不可全信!” “忽必烈汗,草原上的雄鹰怎么会没有搏击长空之志?” 忽必烈抬头看他,他与忽必烈眼睛对视时,他低垂下眼帘。 忽必烈说:“猎人追逐猎物,猎犬伴随左右,猎人旅途劳累,有马儿坐骑,郭侃,你有什么能让我心动?” 郭侃说:“我愿做忽必烈汗帐下忠诚的将军,只要您的马鞭指向哪儿,我就率领士兵为您冲锋到哪里!” “我帐下猛将如云,又为何抢夺我兄弟旭烈兀的将军?” “郭侃不才,自信是当世绝世武将,您何以弃我?” “哦!”忽必烈又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乾坤日月几个大字。他继续说:“口说不能服众,郭侃,你有何功绩?” “忽必烈汗,我追随旭烈兀攻下七百余城,曾经创下七百战无败绩,如今欧亚大陆无人不知我郭侃之名,另外我自信能轻取南宋!” “我的哥哥蒙哥大汗战殁南宋,你可是在取笑孛儿只斤家族?” 郭侃跪倒,头磕在地上,“臣不敢与蒙哥比较,臣心中自有韬略!” 忽必烈看向刘秉忠,刘秉忠捋着长髯,微笑点头,忽必烈又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郭侃,”他说。“你且说你的韬略?” “臣以为南宋依仗长江之险固守,此并非不可破!” 忽必烈抬起头,他看向郭侃的眼中绽放出精光,郭侃头顿地,双手按在地面上。他再看刘秉忠,刘秉忠手捋长髯,笑而不语。 郭侃继续说:“南宋长江天险门户唯襄阳也,襄阳若破,扬州,临安不攻自破。臣以为灭亡南宋并非在西南山川险恶之地,而在江淮膏腴之地。” “西南不破,何以独取江淮膏腴之地?” “江淮膏腴之地沦陷,西南贫瘠之地,何以养兵自持?”郭侃抬起头,皱紧眉头盯着忽必烈,当忽必烈看他时,他又赶紧低垂下头。 忽必烈的目光再次专注在宣纸上,他从旁边拿起一个鎏金吞兽印,盖在他名字下面。 “父亲,郭侃将军此言有理!”真金从床上坐起,一坐起来,他就觉得气血翻涌,他咳嗽起来,一张惨白的脸涨红了,他身边的察必,掏出手帕,一边帮他擦嘴,一边捋顺着他的背脊。 忽必烈看着真金的眼神里充满爱怜,很快他放下鎏金吞兽印,倚靠在椅子靠背上,“郭侃,”他说。“你就在我帐下听用!” 郭侃说:“谢忽必烈大汗!” 忽必烈继续说:“郭侃,你暂且退下!” 郭侃磕头,“谨遵大汗之命!”然后膝行出后堂。 刘秉忠看着他出了后堂,双手抱拳,“忽必烈汗,”他说,“老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忽必烈说:“你我君臣日久,感情笃够,我何曾对你有过半分猜忌?秉忠,你既有言,当知无不尽!” 刘秉忠拱手,躬身,“谢忽必烈汗!”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察必,他看见察必点了点头。他继续说:“如今蒙哥大汗已薨,草原已无共主,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山不容二虎,阿里不哥磨刀霍霍,有意屠灭漠南蒙古您的势力。您不可坐以待毙呀!此是亡国灭种之道!” “秉忠,此言差矣,我乃是阿里不哥的哥哥,他怎忍心屠戮我的子孙?秉忠,你想干什么?”忽必烈盯着刘秉忠的眼神里透露着狠厉。 “臣以为,大汗何不早日称帝,既有帝王之名,则名正言顺,以帝王之名号令天下,天下莫有不从!” “蒙古新一任大汗的产生,必须经过忽里台大会,这是我爷爷,草原雄鹰铁木真定下的规矩,我怎么可以悖逆祖制,僭越登基称帝呢?” “阿里不哥可以召开忽里台大会,您为什么不可以组织召开忽里台大会呢?” “两个忽里台大会?” “臣就是此意!” “可是按照蒙古人的传统,……幼子守灶,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况且蒙古的宗亲,贵族绝大多数都在和林,我又如何可以在开平召开忽里台大会呢?” “忽必烈汗真不想如此?” “我不想如此,我与阿里不哥一奶同胞,我怎忍心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 “忽必烈汗愿意眼见阿里不哥收回您在漠南的领主地位?” “漠南领地是我和哥哥,我的部下用性命拼杀而来,我怎么舍得让阿里不哥收回我的漠南领地呢?” “若忽必烈汗不称汗,阿里不哥必定会收回您漠南领主的土地!” “我弟弟阿里不哥真的会这么做?” “自古帝王之家从来没有兄弟情义,只有永远的权利!阿里不哥不收回您的漠南领地。他的势力就会削弱!到那时,您认为阿里不哥真的会坐视您在漠南领土一家独大吗?” 忽必烈臃肿的身躯像是一滩烂泥一样颓坐在椅子上,他深深地低垂下头。 刘秉忠继续说:“请忽必烈汗早做决断!” 忽必烈唉声叹息,久久不肯回复。察必走到他面前,“忽必烈汗,”她说。“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妻子们成为别人的女人?难道你想看着你高过车轱辘的孩子们,被阿里不哥的勇士砍下脑袋吗?忽必烈汗,您是我最敬重的丈夫。我希望您能及时做出决断,带领我们度过危机!” 忽必烈抬起头,“好吧!明日在滦河边组织召开忽里台大会!” 察必眼中露出狡黠;刘秉忠微笑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女孩清脆的呼喊声:“我我听说他病了,……我我来看他了!” 刘秉忠心想:“这语结的女孩是谁呢? 第24章 萨满阿合马 一个年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她头戴一顶很小的博克帽,在这顶帽子上装饰的珍珠直到延伸到帽顶上的宝石上,她红扑扑,圆润的脸蛋上,有一副绝美容颜,她的眉毛仿佛一弯新月,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尤其是在与她对视时,她那仿佛蕴含一汪秋水似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她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又使得她这一张脸颇具立体感,从她帽檐两边露出的麻花辫子,互相盘绕在一起,正好把她圆润的脸蛋烘托得清新可人,她身上穿着一件华美的长袍,长袍上用金线锈满了凤凰,她腰间扎着一根系着铃铛的束金镶玉带,所以她的皮靴一动,混合哒哒脚步声的铃铛声就会叮叮当当地响起。她进入后堂,一看到床上的真金病恹恹的,她一双大眼睛愁苦地眯起来。 “小妮子,”察必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她看向察必,然后她的黑眼仁像是要挤压到鼻梁中似的,她快速伸出舌头,然后把两个手臂放在身后,像是一只即将要飞翔的小鸟儿一样面对察必,“母亲,”她说。“谁说喔不能来了?” “妙严,你仗着你父亲忽必烈的宠爱,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察必面色阴沉下来。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忽必烈和察必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做妙严,她跑到忽必烈身前,钻入他怀里,然后噘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忽必烈,“夫亲,”她说,“木亲说喔!” 忽必烈把她搂在怀里,哈哈大笑,笑后他对察必说:“察必,我的女儿妙严怎么不可以来看望他的哥哥真金啊?” 察必满脸通红,“妙严古灵精怪,我恐她坏了事情!” 忽必烈说:“无妨无妨,童言无忌!”妙严抱住忽必烈,感激地看着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雄厚的嗓音:“妖孽趁我不在敢骚扰尊贵的孛儿只斤·真金,我现在就收了你们!” 刘秉忠心想:“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是谁呢?竟然如此的张狂,傲慢?”他想着,一个头戴鹿角通神冠,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一走到屋里,就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猎狗嗅闻到猎物一样耸着鼻头,左右摇晃着脑袋嗅闻屋中的气味,很快他睁大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然后他拿起来手中的手鼓,一边敲打着手鼓,一边向前行走,他胸前挂满的铜镜因此叮当作响,他身上那扎满粗麻布条的宽大长袍,像是抖落的羽毛般颤动着。他快走到床边时,他又停了下来,他瞪着空气,“大胆造孽还不退去!”他说,然后拍着手鼓,两只脚交错着迈动步伐,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向右,这时他的身子像是摇摆的钟摆,紧接着他转了一圈,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他越转越快,……很快他就转了好几圈,“大胆造孽还不退去!”他反复说。 忽必烈,察必焦急地看着他;刘秉忠眼中透露出疑惑;妙严把脑袋钻进忽必烈怀里,想看,又不敢看,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把脑袋埋进忽必烈的胸膛里;孛儿只斤·真金似乎看惯了他这一套把戏,他不看他,只是盯着门外,门外有脚步声,他伸长了脖子,盯着门口看,他希望吴剑男能过来看望他,当他看见门口走过几个婢女时,他那绽放着光芒的眼中顿时黯淡下来,他看向挥舞手鼓的男人。 他又转了几圈,然后像是木头一样不动了。 “萨满阿合马,”忽必烈说。“妖孽走了吗?” 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个人是个萨满,他的名字叫做阿合马,他听到忽必烈叫他,但是他却不回答,只是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上下张合嘴唇,抖动着手腕摇晃着手鼓,有时他会敲击手鼓一下,直到过了几分钟后他才睁开眼睛,遥对着忽必烈跪下。“忽必烈汗,”他说,“我已经把妖孽赶走了!” 忽必烈,察必面上露出喜悦之色;真金剧烈咳嗽,他把手放在嘴前,面部表情极其的痛苦。忽必烈,察必目光露出凶狠,他们盯着阿合马。忽必烈说:“妖孽既走,我儿真金为什么没有好转?” 阿合马僵硬地挤出笑容,“真金身子受到妖孽侵扰,”他说,站起来,宛若一个卑贱的奴隶,始终弯着腰,就是看着忽必烈,察必时,他一双像是挤进面团中的小眼睛,也显得胆怯和懦弱。“现在只需给真金服用药物补补身子,”他继续说,“他就能恢复如初了!” 忽必烈说:“现在就给我儿子服药!” 他躬身施礼,然后向床边走了几步,停下,然后又回身,身子转了一半,他又向床边走,没有几步,他面对忽必烈,察必跪了下来。 察必说:“阿合马,你在做什么?快给真金服药!”她向床边走去,面色变得惨白了。 “就是用我的性命做药引子救真金的性命,我也是愿意的。我想向忽必烈汗,察必皇后表达我的忠心!”阿合马说,匍匐跪倒在地上。 忽必烈眼中闪出泪花。刘秉忠警觉地打量阿合马。 察必吼:“快救我的儿子!” “遵命!”阿合马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的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他先是拿着所有药丸,递送到真金的嘴边,待真金张嘴服药时,他又把自己的手掌摊开,然后把自己手掌的药丸挑拣出三颗,“这药刚猛,”他笑嘻嘻地说,“服用太多反而对您身体不好,我先给您用一颗!”他把另外三颗药丸攥在手里,把另外一颗药丸送到真金的口中。真金吞下药丸。药丸入口即化,甘甜的滋味滞留在他口腔之中,使得他仿佛品尝到了花草的芬芳,当他吞下药丸时,他胸口火烧火燎的痛楚感顿时消失不见,他胸腔内变得清爽了,他躺下,他眼前那黑黝黝的黑影也消失不见了,他微笑点头,“这药丸果然有妙用!”他说。 孛儿只斤·妙严挣脱忽必烈的怀抱,她跑到真金面前,“呆哥哥宓妃好了,”她说。“喔更随哥哥骑马去草原上驰骋。” 真金说:“妙严,你是我的妹妹,若是去草原骑马驰骋,我定带上你!” 妙严说:“喝喝,可药说华算数!”她爬到床上,躺在真金身边,“喔喔就就就老者哥哥,”她继续说,“呵呵好了,咱们好一起玩去!” 察必,忽必烈哈哈大笑。阿合马僵硬地挤出笑容,他刚才差点没穿帮,他只剩下四颗药丸,他想跟忽必烈,察必说他的药丸所剩无几,但是又怕他们怪罪,现在他只期盼着和林那面的萨满快点给他送药来,不然他这演过百次的驱魔仪式可要穿帮了。 他们笑后刘秉忠走到忽必烈身边,他跟忽必烈说若是没事他告退了,忽必烈让他退下,然后忽必烈和察必守候在真金身边嘘寒问暖,在知道真金无大碍后,他们结伴走出后堂。真金突然想到吴剑男,这一天都没见过他,他怕他出事,他坐起来,想去找他,就觉得热血涌到他嗓子眼,他嗓子发甜,发咸,他无奈地躺下,等到晚上他身体好转后,他才带着妙严走出大殿。 第25章 真金兄弟 他走出大殿,夜幕上的情景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显得那样的阴郁,宛若薄纱似的乌云遮着月亮,那迷蒙的月光像是笼罩在天地之间阴郁氛围,总是如影随形。大殿四周摇曳的火把,仿佛也赋予了新的含义,摇曳火光闪过的时候,随之而来的黑暗,像是巨大黑幕一样笼罩过来,这种黑暗仿佛穿透进他的胸膛,笼罩在他的心脏四周,他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拉着妙严的小手快速向前走。 空旷的大殿四周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妙严问他呵呵,这是去哪儿?他默不作声,只是快要走到宫门时,他才停下了脚步,他想:“如今宵禁,进出宫门需要得到母亲的令牌,他现在走到宫门也是枉然!”想到这里,他又拉着妙严的手,急匆匆向察必皇后的帐篷走,妙严问他呵呵,这又是去哪儿?他默不作声,他脑海中嗡嗡响,他觉得若是见不着吴剑男,吴剑男一定出事儿了。妙严看他又不回答她,她满脸的委屈,嘟囔着小嘴,满脸怒容地跟着真金走到察必帐篷前。 真金的手碰触到帐篷的门帘上,帐篷里传来的谈话声让他停下了。 “漠南各大门派都来了吗?”这是察必的声音。 “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都有那些门派?” “嵩山,全真,北少林,泰山。” “就是这四大门派?” “察必皇后,就是这四大门派!” “看来南方武林的门派,还是支持南宋的!” “情况大致如此!” 真金掀开门帘,透过缝隙看见阿合马站在察必身边,察必盘坐在矮桌前,她低垂着头,拿着茶壶,倒满一杯马奶酒,她的对面站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左右,身材魁梧,头戴薄利冠,身穿着锦衣长袍,腰间扎一根镶玉莽带,腰间斜胯着一把弯刀,他面容粗旷,满脸的络腮胡子,瞅着时,他的一双眼睛始终透露着凶光,手按在弯刀的刀柄上,他身边站着的年轻人,和他一般身高,他们的相貌,年龄差不多,都很粗旷,唯有不同的是,他的打扮另类,他穿着波斯长袍,头戴风雪帽,这两样不同风格的服饰,显得他不伦不类,他瞅人的眼神也与先前的年轻人不同,他瞅人时眼中透露着阴鸷。 “孛儿只斤·忽哥赤,”察必继续问,“你的情报准确吗?” “不会错,是我城中的眼线提供给我的。”头戴薄利冠的年轻男人说。 察必放下茶壶,把马奶酒端到鼻孔下,她嗅闻着马奶酒的香味,“孛儿只斤·奥都赤,”她说,“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穿波斯长袍的年轻男人说:“蒙古各部宗王已经聚集到和林,只有少数蒙古宗王来到了开平。漠北的蒙古贵族几乎全部都支持阿里不哥!” 察必停下嗅闻的动作。她缓缓抬起眼皮,盯着穿波斯长袍男人的眼神里透露着凶狠,“真的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穿波斯长袍年轻人。 “奥都赤,忽哥赤,你们把你们知道的消息禀告你们的父亲忽必烈了吗?”察必问。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站在察必皇后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都是忽必烈的儿子,他们一个叫做忽哥赤,一个叫做奥都赤。 “还没有!”忽哥赤说。 察必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喝了一口马奶酒,然后把酒杯放下,她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着阴鸷,她说:“忽哥赤,奥都赤,你们赶快把漠南武林,和林方面的动静告诉我的丈夫忽必烈!” 忽哥赤,奥都赤齐声:“遵命!”然后向帐篷外走,真金马上合上门帘。他拉着妙严的手躲到一边,他们倚靠在帐篷上。忽哥赤,奥都赤快要走到帐篷门口时,忽哥赤突然停下来,奥都赤看他停下,也停下,忽哥赤转身面对察必,“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讲?”他说。 阿合马说:“你这小子,你母亲朵别儿真哈敦都尊称我的主人察必一声大母,你们兄弟在我主人察必面前,你们只是庶出身份,与真金那木罕嫡出身份相差甚远。当讲不讲,吞吞吐吐为何?”阿合马高昂起头,嘴噘的老高,蔑视地盯着忽哥赤。 忽哥赤面色绛紫色,嘴唇活动,当他看见察必阴鸷地盯着他时,他强挤出笑容,察必看向阿合马呵斥:“大胆阿合马,你只不过是弘吉剌部的一个奴隶,你以为以我奴隶的身份,和我一道嫁给忽必烈,你就可以敢当着我的面儿,训斥我丈夫忽必烈的女人,我的姊妹,——朵别儿真哈敦的孩子?” 阿合马面色顿时变得惨白,随即他眼珠转动,他马上跪倒在察必身边,“您是知道的,”他说,“我只是您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向东,我就向东,您让我向西,我就向西,您的马鞭指到哪儿,我就去哪儿!” “哼!”察必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喜悦之色。她说:“忽哥赤,你将你所知道的事情讲出来!” 忽哥赤怨恨地瞪阿合马,阿合马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就匍匐在地上,忽哥赤看着察必说:“真金带回来的小子很反常!” “此言怎讲?”察必面色变换,不一会儿,她眼中绽放狡黠的光芒。 “那个小子跟着明教教主莫阳的尸体到了滦河边上,就盘坐在莫阳尸体身边,有牧民经过滦河边,看见他,问他为何守着尸体,他说莫阳身首异处,必定不甘心,会化做厉鬼报复,所以他才盘坐莫阳尸体身边,超度他的灵魂,让他得以安息!” 察必睁开了眼睛,“有这等奇事?”她说着,看向阿合马,阿合马抬头看她一眼,马上又低垂下头,“阿合马,”她说,“你怎么看?” “自从东征西征以来,蒙古士兵所杀之人无数,从来没有亡魂化作厉鬼索命之事。我以为那小子使诈!”阿合马说。 察必点点头,“我量那小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到了这时,真金已经知道吴剑男在滦河边上,他想:“吴剑男守着莫阳的尸体绝不会那么简单?”他正想拉着妙严走进帐篷,向察必索要令牌,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一个身穿着锦衣长袍,腰挎弯刀,戴着风雪帽的少年笑嘻嘻地站在他对面。他身后跟着一队蒙古士兵。 这个少年面容英俊,从他两边帽檐延伸出来的麻花辫子垂落在他脸庞,他额头前的刘海儿,像是一个黑色的绒毛贴附在他脑门上。 “真金哥哥,这么晚,你在母亲帐篷边上做什么?”他说。 “那木罕,我想出城,所以来向母亲索要令牌!”真金说。 妙严说:“那码罕呵呵,扶贫让里统领军队守夜,里做的还挺认真呢? “妙严妹妹也在这儿?”他说。 妙严说:“喔跟大呵呵出来的!” 他说:“真金哥哥想出城好办!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出城!”然后他带着真金,妙严向城外走去。 路上他问真金身体情况,真金告诉他,他身体好多了。他说和真金是一奶同胞,他不管别的兄弟,最惦念的就是真金,真金拉着他的手,说了一些他们小时候和铁木真爷爷在一起的时光,他们谈到铁真木老年时爱瞌睡,他们哈哈大笑。等到他们出了开平城,到了滦河边上,看见吴剑男时,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第26章 明教圣物 月亮从乌云中移出来,天地间遽然亮了,滦河水面上倒映的月亮,随着水流哗啦啦的流动快速破碎,整条河像是夜晚璀璨夺目的彩带沿着空旷寂静的白茫茫草原流淌,河岸边上一棵枯萎的树木枝头上,一只猫头鹰站在枝头上咕咕的怪叫,它一双深邃的眼眸子,四处地打量,发现河边一只饮水的老鼠,它震动翅膀扑到老鼠身上。老鼠惊恐地吱吱叫唤,它撕碎老鼠,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吴剑男盘坐在莫阳尸体不远的河滩上,他身后盘坐着木萍,周婉儿,他看了一眼扑食的猫头鹰,然后看向四周,四周没有人影,只有莫阳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站起来,向莫阳的尸体走去。 孛儿只斤·妙严拉住真金的手,真金回头看她,她说:“大呵呵,他真的有驱魔整道之猛吗? 真金看了看吴剑男,吴剑男已经走到莫阳尸体前,莫阳的头颅不知所踪,现在只有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河边。从尸体脖子上流淌出的鲜血已经干涸,河滩上留下一大滩凝固的血液,河水冲刷着河滩,凝固的血液一点点融化,最后像是水中漂浮的红丝线一样飘走。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驱魔正道之能?”他说。 孛儿只斤·妙严说:“大呵呵,二呵呵,喔们不妨躲起来看看!” 那木罕说:“真金哥哥,妙严妹妹所言及是。” 真金点点头,然后他们躲到一块大石之后,只露出头看河滩边上。 吴剑男蹲下身子,从莫阳袖口中抽出一块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绢布,他对着月亮举起这块绢布,看着绢布上的字迹,他美滋滋地笑了,周婉儿,木萍结伴走到他身后他都不知道,他逐行看着字迹笑,周婉儿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子诓骗我们姐妹说,守候着莫阳无头尸体,怕他半夜化作厉鬼害人,又说你有通天本事定能斩妖除魔,原来都是屁话,你守候在这里,是看中了莫阳身上的武功秘籍摩尼心经!”她说,她的嗓音变得异常尖锐,仿佛气急败坏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她手上用了力道,把吴剑男耳朵拧成麻花,吴剑男吃痛地弯着腰身,像是要匍匐在地上的哈巴狗,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她,“好好姐姐,”他说,“莫动气,我武功差劲,只想学了上乘内功心法,武功招术,以后也能锄强扶弱不是!” “你又在骗人,你若真有那份好心,一早干嘛去了?何必谎话连篇骗人?” “好姐姐,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周婉儿面色阴沉,她心想:“这小子油滑,学了上乘武功必危害中土,还不如早点断了他的念想!”她眼中流露出不舍,随即眼中又变得狠厉了,她松开了吴剑男的耳朵。 吴剑男以为她饶过他,他捂住耳朵,嬉皮笑脸地站直了身子,“谢姐……”他躬身施礼,周婉儿挥掌向他拍来,他急忙闪身躲到一边,周婉儿紧接着又是一掌,吴剑男再躲,口中嚷嚷:“婉儿姐姐,这又是为什么?”周婉儿紧跟着他,不断挥掌打他,“为了那般?”她说,“怕你有有朝一日祸害武林!”话间,她又连续拍了五六掌,身影移动的越加快了。 地面上的白雪随着她脚下的真气飞扬而起,她连翻拍出的掌影溢出的蓝色芒影,像是霓虹的蓝光,拖着长长的影像,缥缈地扩散到空气里。不一会儿,芒影就遮掩住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身形在芒影中极快闪动。 吴剑男左闪右闪,始终脱离不了周婉儿的掌影,心情变得焦急,他知道若不是服用了仙丹,不到一回合,他就要败下阵来,如今一味躲避也不是长久之计,体力终究有耗尽的那一刻,他闪身躲过周婉儿拍来的一掌,然后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他心想:“前一世在武校学习的擒拿手,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想到这里。他随手甩出去。周婉儿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你这小子何时学的少林擒拿手?”周婉儿大叫,人在空中乱了方寸,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一双手胡乱挥舞,然后比划一圈,身体重重往地上砸。木萍纵身跃出,于半空抱住她,两人徐徐落到地面上。 吴剑男看着她们惊愕的表情,吐出舌头,做鬼脸,说:“大老婆,小老婆,你们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然惹恼了我,我可要把你们甩到九霄云外去!” 周婉儿叫骂:“无赖!”面色变得通红,她想废吴剑男武功,但是她知道吴剑男已经今非昔比。只能阴沉着脸,连连跺脚。 木萍面露喜悦之色,她想:“他有了武功傍身,以后说不定能夺得教主之位!” 吴剑男做完鬼脸,又走到莫阳尸体身边蹲下,他在莫阳身上摸索。 “大呵呵,二呵呵,码小子是无赖!”孛儿只斤·妙严缩回头靠在大石上,她仰望着天空,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已经躲避到乌云之后去了,她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嘻嘻……,”她笑着说,“田下还有着样无耻之人,为了武功秘籍,塌竟欺骗所有任。”真金满脸通红,他想起母亲质疑他与吴剑男结拜安达之事,当时若是依从母亲,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为难,把吴剑男赶走,不可,他是他的义弟,不把他赶走,这小子谎话连篇,又会坏他名声。他面露愁苦,长叹了一声,那木罕笑着说:“我听闻是哥哥把这小子带来的,不如就由哥哥教训他。”“喔觉得格式!”妙严说。 真金拉着妙严,那木罕从大石后走出。此时吴剑男从莫阳身上搜出一块令牌。他拿着令牌,细细看着时,满脸的春风得意。周婉儿,木萍结伴走到他身边时,周婉儿又要出手,却被木萍拦住。 “义弟,”真金说,已经走到吴剑男身边,“你实在太荒唐了!” 吴剑男看到真金,他眼中先是流露出惊诧,随即他又笑眯眯起来,“大哥,”他说。“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驱魔,心中好奇,所以前来看你,这一看,才知你满口胡言乱语!你并非驱魔,而是觊觎莫阳的宝物。”真金说。 吴剑男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已经穿帮,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于是他掏出绢布,明教教主令牌,呈递到真金面前,“大哥,”他说,“并非是我贪图这两样东西,我是为了大哥,所以才出此下策!”他口上如此说,心中却阵阵肉痛,他费尽心机得到这两样宝物,如今要拱手送给真金了。 真金推开他的手,“我不想……”他的话没说完,他身边的妙严一把夺过明教教主令牌,摩尼心经。“着都是什么?”她说,打量着两样宝物,令牌由黄金制作而成,令牌正反面分别镌刻着大字,正面镌刻:明教教主令,背面镌刻:大道致远,唯真主独尊。布绢上首书写:摩尼心经,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练武人的动作图画。“选来就是着个了!”她继续说。 真金从她手里夺过令牌,摩尼心经,妙严失落地看着真金把令牌,摩尼心经塞回到吴剑男的手里,“我身为忽必烈的儿子,”真金说,“我未来是要统治天下的,统治天下,并非奉行武力,而是要用权谋和政治,我把它们送给你,我的安达,我不需要……” 他的话被打断,远方传来叫骂声。 “孽畜,东灵道人刚死,你就反了!” “大师兄,东灵道人,可没指定谁是泰山派的掌门,你我既然都带着弟子来到开平,就都有资格参加忽里台大会,得到忽必烈的册封,成为泰山派的掌门!” “孽畜,你胆敢悖逆祖上规矩?” “大师兄,泰山派一向以武勇者为尊,你若是想服众,大师兄,就用真本事说话!” “孽畜,你以为你在师父生前,得到他老人家指指点,就能胜得了我吗?” 乱哄哄的议论声响了起来,随后杂乱,喧嚣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 真金说:“怎么?东灵道长圆寂了?” 那木罕说:“我并没有听说!” 妙严说:“大呵呵,二呵呵,喔们一起去看看!英语就明白原味了!” 真金点头,然后带着吴剑男,周婉儿,木萍,妙严,那木罕寻着声音,走过滦河,到了河边的树林里。 第27章 泰山派内斗 一个老道和一个年轻道士面对面站着,老道头发花白,头挽发髻,身材瘦高,背负长剑,穿着道袍,他面容清秀,一缕长髯随风飘舞,他对面的年轻道士面白无须,背负双剑,高鼻,鹰眼,他看对面的老人时,眼中总透露着不屑。他们身后各站着一群年龄不一,举着火把的道士,此时这些道士闹哄哄地议论着。 那个长髯道士突然高举起双手,他身后的道士纷纷注视着他,默不作声了,年轻道士身后的道士也停止了议论,看着长髯道士。 长髯道士指向年轻道士,“你以为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年轻道士嘴唇活动,目光中透露狠厉的神色。 “你是契丹人,并非中原人士!” “哼哼,……那又怎样?” “我们泰山派创建于南北朝时期,自从创派以来就没有契丹人做泰山派掌门之例!” “泰山派以武立派,最勇者为尊,这乃是泰山派的规矩。” “你是契丹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泰山派的事?”长髯道士有意挑逗道士情绪,他转身面对他身后的道士,高举双手,“耶律是什么姓?”他大叫。 “契丹人的姓氏!”道士中有人回答,然后乱哄哄地议论起来,随即有人哈哈大笑,紧接着众道士狂笑。 吴剑男心想:“老道士善于煽动人心,这年轻契丹人未必是老道士的对手。”想到这里,他注视年轻道士,年轻道士眉头紧皱,怨恨地扫视嘲笑他的道士们,他暴喝:“住口!” 吵闹声戛然而止,老道身后的一群道士畏惧地盯着他,有的人目光一接触到他凌厉的目光,就低垂下了头。他身后的道士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他继续说:“我是契丹人,但是我是东灵道长的关门弟子,如今东灵道长已经驾鹤西去,我身为关门弟子,继承泰山派掌门之位,理所当然!” “耶律冲,你敢如此说?”长髯道士抽出宝剑,指向年轻道士的鼻头。 年轻道士也抽出双剑,挥剑拨开长髯道士的宝剑,“有何不可?玄玥子。”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两个道士分别是泰山派东灵道长的弟子,那个长髯老道叫做玄玥子,那个面白无须的年轻道士叫做耶律冲。 玄玥子瞪着的眼睛里露出凶光,随即他眼中变得狡黠,“我等既来漠南所为何事?”他大吼。他身后的道士有人叫嚷:“应忽必烈汗之邀!” 玄玥子怒视耶律冲,“耶律冲,你有什么权利未等忽必烈汗颁布命令,就想先当掌门?” 玄玥子身后一个年轻道士走出来,“耶律冲,你大逆不道!”他大吼着,指向耶律冲,当他看见耶律冲凌厉的眼神里时,他连连后退,又退回到人群之中了。 其余道士与耶律冲目光对视时,很快也都默不作声了,耶律冲身后道士发出阵阵鄙夷的耻笑之声。 玄玥子面色涨得通红,握住剑柄的手剧烈颤抖,耶律冲举着双剑一步步向玄玥子逼近,“废话少说,”他说,已经走到玄玥子面前,玄玥子步步后退,他继续说:“大师兄,今日你若是胜了我,我自当将泰山掌门之位让于你!” 玄玥子又后退几步,他不再退了,拨开双剑,挥剑挺刺,耶律冲双剑格挡,他转身,刺向耶律冲心窝,耶律冲挥剑格开,斜砍玄玥子脑袋。玄玥子纵身跃起,手腕抖动,他手中之剑宛若灵蛇一般直取耶律冲面门,心窝。耶律冲边退边挥剑格挡,剑芒从他们宝剑上迸射出去,叮叮当当金属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两人互有进退,剑芒很快遮蔽住他们的身形。 吴剑男心想:“这两人剑法在仲伯之间,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他缩回脑袋,倚靠在树干之上。仰望星空,此时明月从乌云中移出来,天地间亮了,灰蒙蒙的月光洒进树林中,在树林中留下斑驳的影子,树林静悄悄的,只有叮叮当当金属碰撞声传来,真金眯着眼睛看着玄玥子,耶律冲,有一瞬间他的手会抓在树干上;妙严看着树林外的眼神里黯淡无光,她显然对耶律冲,玄玥子之间的格斗并不感兴趣;木萍,周婉儿,那木罕兴致勃勃地看着耶律冲,玄玥子。他继续想:“泰山派既来到开平,一定是加入了忽必烈阵营,此时玄玥子与耶律冲争斗,必然会导致泰山派元气大伤,如果我此时能化解两人恩怨,能为义兄真金排忧解难!”他脸上洋溢起微笑,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真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惊诧;木萍,周婉儿,那木罕面面相觑;妙严眼中绽放出精光,随即狡黠笑了笑,“着任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喔且捉弄他。”她这样想,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向他扔去。 他要走出树林时,脚脖子挨了石头的打,他走路不稳,踉踉跄跄向前冲去。耶律冲,玄玥子看见一个黑影冲过来,各自纵身跃开,吴剑男站在他们中间。他双手按住膝盖,低垂着头,面色涨红,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脚脖,从他脚脖上传来的阵痛感正向他全身蔓延。他额头上,背脊上快速冒出冷汗。他倒吸一口凉气,暗骂:“这是那个该死的捉弄我!” 耶律冲,玄玥子身后的道士看见一个小娃娃像是要撅腚放屁一样站着不动,哈哈大笑起来。 笑后耶律冲挥剑指着他,“你是何人?” 吴剑男龇牙咧嘴地直起腰,“我是化解你们干戈之人!” 耶律冲暗暗惊奇:“一个小娃娃要化解干戈吗?”他注视着吴剑男,吴剑男长袍破烂不堪,蓬头垢面,俨然就是一个小要饭花子的打扮。就凭他?他眼神中透露出狐疑,他转念想:“这小娃娃莫非是玄玥子安排的暗子?”他看向玄玥子。玄玥子惊奇地看着吴剑男,随即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什么人?又以何等身份化解我们之间的干戈?”他说。 吴剑男说:“我是明教中人,路过此地,看两位大动干戈,所以想化解你们的恩怨!” 玄玥子哈哈大笑,四周的道士都惊奇地注视他,他笑后朗声:“明教是魔教,并非是我们中原武林教派!” 吴剑男说:“明教确非中土教派,明教乃是从波斯传到中土。” “一个魔教的小子也有资格介入我们泰山派的事儿吗?”玄玥子说。 道士们哈哈大笑。耶律冲鄙夷地盯着吴剑男;真金眼中流露出怨恨;木萍,周婉儿,那木罕面部表情变得严肃;妙严撇着嘴角露出微笑。 “泰山派祸起萧墙,我于心不忍,所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吴剑男说。 道士们嗤嗤低声耻笑。玄玥子说:“壮士既拔刀相助,可能胜得了我手中的剑?”道士们哈哈大笑。他举剑,一步一步向吴剑男紧逼。 吴剑男倒吸一口凉气,暗骂:“我肯定不是武林一流高手的对手,这下嗝屁了!”他刚才只想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耶律冲,玄玥子停止争斗,以泰山派的大局为重,如今这牛鼻子道士竟然紧逼他不放。他面色变得惨白,连连后退,玄玥子步步紧逼。他快退到耶律冲身前,已经退无可退,他连连摆手,满脸笑嘻嘻地说:“既瞧不起我,我停止调停就是了!”他向外走。玄玥子拦住他的去路,又举剑向他逼来。他连连摆手,笑嘻嘻地说:“莫动气,就当我刚才放屁行不?”玄玥子默不作声,继续逼他,他步步后退,道士们哈哈大笑,他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嘴唇活动,额头上的冷汗流淌到他面颊上。 真金面色涨得通红,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木萍,周婉儿,那木罕厌恶地盯着他;妙严噘起小嘴,她脸上美滋滋的。觉得他很有意思。 耶律冲说:“哼,没有骨气的家伙!”他身后一个年轻道士走到他身边,说:“这等货色,连武林的四流高手都不算!”他说:“天门徒儿且看到最后,他一定死的很惨!” 紧接着他们身后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小畜生也来管我们泰山派的事?” “自不量力,活该找死!” …… 玄玥子抖剑向吴剑男刺来,吴剑男躲,他的剑跟着,但是却不刺中他,吴剑男再躲,他依然如此,只是挥剑,并没有刺死他的意图,……反复几次,吴剑男明白,玄玥子在戏弄他。他连连后退。看着剑锋芒影在他身边萦绕,他心想:“此时再避让恐坏了真金哥哥的名声,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他闪过剑锋,剑锋紧随而至,他纵身跃到空中,玄玥子先是一惊,然后盯着他的眼中流露出轻蔑之色,随即刺出长剑,他让过剑锋贴着剑身前冲,挥掌向玄玥子面门拍去。玄玥子连连后退。 “少林擒拿手!”他惊诧地说。道士们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吴剑男落到地上,“正是少林擒拿手!” “你与北少林福裕方丈是何渊源?” “我……” 吴剑男话未说完,远方传来犹如洪钟之音。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28章 少林狮吼功 开平城墙上火把火焰晃动,黑蒙蒙的人影聚集到城楼前,一个黑影突然从城门楼纵跃到空中,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向河滩飞来,他身体四周冲击处的强大气浪,像是激出的真气拖出长长的芒影,紧接着城门楼上又纵跃出四个黑影,紧随着他向河滩飞来。 “他们是谁呢?竟然有如此的内力?”吴剑男这样想着时,他瞅着天空中的眼神里流露出惊诧的神色。 玄玥子看了一眼空中纵跃的黑影,然后挺剑向吴剑男刺来,有人发出一阵惊呼,“偷袭!”紧接着道士们闹哄哄地议论起来。吴剑男闪身避开剑芒,剑锋溢出的真气噗呲射到空中,前方黑暗的空气中骤然亮了,玄玥子挥剑横劈,口中大叫:“横扫千军!”这显然是一招剑法,就在横劈时,宝剑剑身溢出蓝色芒影,穿透四周空气嗞啦啦响了起来,使得吴剑男肌肤像是被火焰烧灼一样,让他肌肤感觉刺痛,他身子矮下,抓住玄玥子的脚踝,随手甩出。玄玥子飞到空中时,他大叫:“这小子用暗器暗算我!”他噗通一声摔到地面上,尘埃飞扬而起,遮蔽住他的身体,他四周的道士们怒目而视吴剑男。“小杂种,暗害我的师父!”一个年轻道士说,挺剑向吴剑男而来。“什么东西?”另一个道士叫嚷。“小畜生,今日莫想活着离开!”又有一个道士暴喝。 “师父,你可看见小子用暗器了?”耶律冲身边的道士说。 耶律冲摇了摇头,“没有!” “我并没有使用暗器,这老道为何诬陷我说我使用了暗器?”吴剑男这样想着,眼神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十多个道士举着宝剑一步一步向他逼来,他一步步后退。道士们眼中透露着凶光,他越觉得蹊跷,他看向玄玥子,又看向逼近他的道士,道士们面露凶相,欲杀他而后快,他再看向玄玥子,尘埃散去,玄玥子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他看着耶律冲,“师弟,”他说,“我快不行了,师弟,快到我身边来,我想交代后事!” 吴剑男心想:“是有人趁我与玄玥子比试之际,投掷出暗器,暗算玄玥子,不然他的伤势怎么会如此严重呢?”他面前的道士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他想解释,可是道士们手中宝剑纷纷向他刺来,他纵身一跃,人已经到了空中,情急之下,他想凌空飞走,他脚踩空气走了一步,就失去重心从空中掉落下来。当他要站起来时,几个黑影落在他身边,他身边的尘埃扬起,地面上裂开的缝隙快速延伸,石头碎裂的咔咔声音不绝于耳。 耶律冲走到玄玥子身前,蹲下身子,“师兄……”他话未说完,玄玥子挥剑刺穿他的腹部,耶律冲瞪大眼睛,满脸惊诧,“你你你……,……你竟然暗算我!”他说,玄玥子抽出宝剑,站了起来。“泰山派的弟子们都看到了!”他说,“耶律冲勾结魔教暗算我,我依照门规杀了耶律冲!”他佝偻着腰身,手捂着腹部,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四周。……最后眼神盯着吴剑男,他继续说:“杀了明教的小杂种!”他指向尘埃。 道士们向尘埃跑去,尘埃中窜出四个和尚,他们身披袈裟,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双目紧闭,口中吟诵:“阿弥陀佛!”挡住他们的去路,紧接着一个身披袈裟,面容苍老,颌下长髯飘逸的老和尚从尘埃中走了出来,在四个和尚前停下。当泰山派众弟子看清老和尚相貌时,他们眼中流露出胆怯的神色,玄玥子满脸惊骇,随即又僵硬地挤出笑容。 吴剑男心想:“这个老和尚就是从城墙上纵飞过来的黑影了,玄玥子,泰山派弟子为何如此惧怕这老和尚呢?这老和尚又是谁呢?竟然能震慑泰山派众弟子?”想到这里,他眼珠转了转,然后跑到老和尚身后躲了起来。 “给老衲一分薄面,此事就此作罢!”老和尚说。 “福裕方丈,这是我们泰山派的家务事,福裕方丈莫管闲事?”玄玥子说。 “老衲本着佛教教义,普度苍生,何以有管闲事一说?” 玄玥子挥剑指着他,“你你,……你!” “你什么你?”耶律冲身边,一个年轻道士说。他撕下身上的道袍,为耶律冲包扎好腹部,然后把道袍一角挽到腰带上,提着宝剑,向玄玥子走来,他走路时摇晃着肩膀,眼睛来回扫视,当看见玄玥子弟子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凶光,他走到玄玥子身前,拿剑指着玄玥子。 “你刺伤我师父,你心肠何其歹毒?” “岂有此理?”玄玥子拨开他的宝剑,挥剑指着他,“天门师侄……”他话未说完,年轻道士呸地吐了一口黏痰,玄玥子嘿嘿冷笑两声,“天门师侄,”他继续说,“你师父勾结魔教中人暗算我,如今技不如人,被刺伤,也在情理之中,师侄,此时你应该弃暗投明,抛弃你的师父,拜在我的门下!”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师父耶律冲勾结明教?”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从城头上飞纵而来的老和尚叫做福裕,而剑指玄玥子的年轻道士是耶律冲的徒弟天门。 玄玥子指着吴剑男,吴剑男盯着玄玥子,玄玥子目露凶光,“他就是你师父找来的帮凶。”他说,我捂住自己的肚子,面露狰狞之色。 “信口雌黄!”天门说。挥剑就向玄玥子刺来。 玄玥子挥剑格挡,反手一剑向天门面门回刺。 天门纵身跃起,他手中长剑宛若灵蛇一般突刺,他剑身上激射出的芒影,像是匹练挥洒到空气之中。四周传来叫嚷声:“杀光耶律冲的弟子!”“杀呀!”“杀光玄玥子的弟子。”“杀呀!”两方面的道士对冲,很快杀到一起,呐喊声,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剑影不断挥出,地面上的尘埃飞扬,他们的身影在尘埃中闪动。不一会儿,就有人倒下,咸腥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在空气中。 “小畜生,今天就灭了你!”玄玥子暴喝,纵身挥剑格开天门宝剑,反手回刺,拍掌,一蓬真气从他手掌上溢出,冲破空气扑向天门面门,天门挥掌接住,砰地一声巨响,他们手掌四周溢出蓝色光影,强大的气浪随之激荡,空气中顿时传来嗞嗞啦啦的撕裂声。“我先杀你,替我师父报仇!”天门说。 城头上传来号角的呜咽声,城墙上火把汇集到城门前,黑蒙蒙的人影像是鬼影移动,从城门中出来,城墙上的火把停止运动,火把下蒙古士兵神情肃穆,弯弓搭箭瞄准了河滩。 “杀光你们,杀光你们!”玄玥子吼。右手挥剑连刺,身子在空中快速转动,他身子四周快速激荡出芒影。 “我看你也胜不了我!”天门说,不断挥剑格挡,身子随着玄玥子转动。 玄玥子面色阴沉,他手臂涌现一蓬真芒,冲涌到他手掌,砰地一声巨响,他手掌的真芒爆裂,天门的身子飞了出去。真芒快速飘散,蓝色的芒影遮蔽住他们的身影。他纵身飞出真芒,仿佛一只滑翔的大鸟儿追随着天门而去。 “小友,捂住双耳。”吴剑男听到有人和他说话,他四处张望,竟然没看到一个人影,他继续寻找。“小友,我是福裕和尚,现在正用腹语与你说话,请捂住双耳。”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他捂住耳朵,心想:“这老和尚要做什么呢?为什么让他捂住耳朵?”他想着,看见福裕和尚双手掐腰,头颅高高昂起,然后张开嘴,福裕腹部像是充气的气球一样快速鼓胀,他听到从福裕嗓子眼儿中传来刺耳的,如同狮子暴怒时发出的吼叫声。看见福裕口中激荡出一蓬蓝色的真芒,这时他的腹部快速瘪了下去。 吼叫声传开,四周飞沙走石飞扬而起,道士应声倒下,滦河水爆炸着冲击到天空,河边树林里传来咔嚓咔嚓树木折断的声音。掺杂着飞雪的黄沙漫天飞舞。 吴剑男只听到福裕细微的吼声,他的耳朵里也像是有锥子扎到他的耳鼓上,使得他感觉疼痛,他把耳朵捂得死死的,但是依然感觉到脑袋里传来阵阵的轰鸣之声,这时他脑浆上下沉浮,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过了一会儿,福裕不再狮吼。他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他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就在他倒下时,他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福裕小儿,你的少林狮吼功又长进了!”他想:“这人是谁?竟然如此狂傲?” 第29章 暴露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四周围满了骑在马背上,挺举着长矛的蒙古士兵,泰山派弟子分成两伙,一伙围着玄玥子,一伙围着耶律冲,玄玥子盘坐在地上,双眼睛紧闭,双手搭在膝盖上,天门抱着耶律冲坐在地上发呆,他怀中的耶律冲气若游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幕。一个轿子停在他们中间,四个抬轿的蒙古大汉,宛若木雕泥塑一般站立不动,轿中传出尖锐的声音。 “玄玥子,你的动作还挺快!” 玄玥子睁开眼睛,盯着轿子,“此话怎讲?” “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你难道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 “贫道不知,请明示?” “你来之前可曾见过贾似道的人?” “贾似道何许人也,贫道不知?” “揣着明白装糊涂?” “贫道确实不知贾似道何许人也!” “哼哼……” 玄玥子面色变得惨白,看着轿子的眼神里流露出惊惧。轿帘拉开,一个身材矮小,头挽发髻,发髻上戴明珠,穿着宽大藏扎规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站在轿子边上,盯着玄玥子的眼神里透露出凶光,当他向玄玥子走时,他的一双眼睛四处扫视,这时他陷入眼窝的小眼睛,像是被面团挤压的黑煤球一样黑溜溜的。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他双手掐腰,仰望夜幕,张开嘴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盯着玄玥子时,他的眼睛里透露着狡黠的目光。 “贾似道是南宋当朝宰相,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唯独你不知,你不晓,你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这这这,……这与贫道醉心钻研武学有关,所以贫道并不参与时事!” “哈哈……,……好一个并不参与时事,你既如此说,我无话可说!玄玥子随我去见忽必烈汗吧!”他说,转身回到轿子上,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向开平城走去。 玄玥子眼中透露惊惧,随即眼睛中又流露出坚毅。他带着泰山派弟子,跟着轿子向开平城走,四周的蒙古士兵围着他们一同走。吴剑男跟着福裕和尚走时,半路上遇到真金,那木罕,妙严,木萍,周婉儿。真金责怪吴剑男莽撞,害他担心。吴剑男认为他应该与真金商量,事情失去控制,有他的责任。真金认为吴剑男有悔过之心,所以他也没深说,只是嘱咐吴剑男,以后行事一定要多动脑子。吴剑男满口答应,于是他们再无话说,回到开平城宫殿大殿之上,真金和那个中年男人向大殿走去。 不一会儿,忽必烈从大殿中走出来,他站在大殿门口,面色阴沉地盯着玄玥子。真金和那个年轻男人站在他身边。福裕,那木罕,木萍,周婉儿,妙严,吴剑男站在台阶下两边。大殿四周蒙古士兵井然有序,后排的蒙古士兵举着火把,前排的蒙古兵举着长矛,长矛矛头熠熠生辉,瞄准着泰山派的弟子。 “桑哥,”忽必烈说,“你再去问玄玥子!”从宫殿中走出两个搬着龙椅的婢女,忽必烈坐在龙椅上。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身穿藏扎规长袍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做桑哥,他走下台阶,在最后一节台阶停下了。然后高昂起头,双手掐腰,蔑视地盯着玄玥子。 “玄玥子,”他说,“我再问你,你可愿认?” 玄玥子推搡开挡在他身前的弟子,他走到桑哥面前,“贫道无错,你汗想让贫道认什么?” “你与南宋勾结,南宋许诺你好处,你打算行刺忽必烈汗!” 玄玥子眼神凝滞,随即他眼中又绽放出精光,很快他的眼珠转了转,“此事定是有人造谣,贫道纵有一万个肝胆,也不敢答应南宋刺杀忽必烈汗!” “你想狡辩?” “贫道只是实话实说!” “哼哼……,你为何挑起泰山派内斗?” “并非是我故意为之,而是我的师父东灵道长死的仓促,死前并未留下遗命,泰山派逆徒耶律冲趁机作乱,想夺取泰山派掌门之位!” “这么说你是无辜的了?” “贫道确实无辜!” “畜牲,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天门放下耶律冲,站起来,挥剑遥指着玄玥子,“泰山派自立派以来,一向崇尚武力,师祖既没留遗命,自当武功最强者继任掌门!” “小杂种,你竟然敢污蔑我?”玄玥子扭头盯着天门的眼睛里流出凶光。 桑哥摆了摆手,“天门,你暂且安静!” 天门把长剑横在脖子上,高昂起头颅,目光恳切地盯着忽必烈,“忽必烈汗!”他吼,“今日我可以以死明志!” 忽必烈说:“你且退下,我自有主张!” 天门放下长剑,双手倒握剑柄,跪倒在地上,“遵大汗之命!” 忽必烈说:“桑哥,莫与他再啰嗦!” 桑哥转身面对忽必烈,躬身施礼,双手抱拳,然后再次面对泰山派众弟子,“玉磐子,玉音子,”他说,“你们出来!” 两个年轻道士推搡开挡在他们身前的道士,向桑哥走来,他们走路时,手按在剑柄上,眼睛扫视众道士,当他们走过玄玥子身边时,他们抽出长剑,眼睛不约而同地眯起来。然后他们把长剑挡在身前,快速走过玄玥子身边,来到桑哥身边。 桑哥说:“玉磐子,你把当日见到的情景说一遍?” 他右边的年轻道士,倒握住剑柄,面对他躬身施礼,然后说:“当时贾似道使者来到泰山,正是由我引入泰山派密室,当日贾似道使者曾说。若取下忽必烈汗的首级,南宋朝廷一定册封泰山派玄玥子师父大宋国师。当日玄玥子师父答应了。” “玉磐子,你这小杂种!”玄玥子指着他,目眦欲裂。 桑哥抬起手,四周蒙古士兵纷纷把弓箭对准了他。他手指颤抖,面色涨红。 桑哥说:“玉音子,你把你所知的情景说出来!” 他左边的年轻道士指着玄玥子说:“师父对我说耶律冲已经投靠了忽必烈汗,而我们心向大宋,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如今只有除掉耶律冲,他登顶泰山派掌门之位,方可统一泰山派内部,为大宋效力。因为耶律冲已经远赴漠南,所以玄玥子师父率我们一路尾随……” 他话未说完,他惊诧地看到玄玥子抽出宝剑,刺入桑哥腹部。 “杂种,今日先灭了你,再杀忽必烈!”玄玥子吼。 “你你……”桑哥郁结地说。他抓住宝剑剑锋。玄玥子挥掌拍向他面门,从他腹部竟然伸出一只小手拍到玄玥子掌上,玄玥子眼中顿时流露出惊诧之色。手掌碰撞之时砰地一声巨响,桑哥身上长袍震成碎片飞出去。两个穿着黑衣,身形一般高矮,相貌扁平的侏儒叠在一起,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骑在另一个脖子上。上面的侏儒纵身跃过他的头顶,挥掌拍到他的脑袋上,他顿感天转地转,眼前一团漆黑,然后就跌倒在地上。两个蒙古士兵跑过来,拖着他走开。 两个侏儒跑到忽必烈面前,跪倒,“大汗,”他们说。“处死玄玥子太便宜他了?” “就由你办吧!”忽必烈说,转身向大殿走去。 两个侏儒起身,追赶玄玥子去了。 真金走到吴剑男身边,他带着吴剑男,木萍,周婉儿走出大殿。在宫殿的僻静角落里为他们选了一个帐篷,然后离开了。 第30章 欧阳仆和韦奴 他把长袍脱下躺在毛毯上,他身边的矮桌上空空如也,他腹中咕噜咕噜叫了,周婉儿,木萍倚靠在帐篷边上,周婉儿怨恨地盯着他;木萍怜惜地看着他;他满脸倦容,眼睫毛忽闪忽闪,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周婉儿说,把他的长袍抱在怀里,她掏出针线,缝制长袍上的破洞,她紧锁着眉头,看着穿过的针线时,她眼中透露着忧郁。 吴剑男心想婉儿这是怎么了?他惊诧地打量着她。面色变得凝重了。 “你想过没有。你若是出了事儿,我们姐妹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周婉儿继续说,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就像是哭了一宿的老女人嗓子发出来的声音。 “我没想过!”吴剑男把手垫在后脑,盯着帐篷圆顶上的白帆布发呆。 “你做事不计后果!”周婉儿说。狠狠地把针线穿过长袍,又抖着手把针线拽出来,即便可以再次穿针引线了,她却把针线拉的很高,高过她的头顶。 “婉儿姐姐说他干嘛?”木萍说,眼中饱含泪水,咬住嘴唇,她嘴唇活动,她看着周婉儿。周婉儿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长袍。 “你以为我想说他?”她说。 木萍觉得她想说什么,于是不再追问,只流着泪看着周婉儿,周婉儿也哭了。 “我是怕他死了!”她继续说。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流着泪,默默地穿针引线,木萍边擦眼泪,边哭。 在上一世父亲不待见他,只有奶奶疼爱他,每当看见奶奶伤心落泪,他心里就会像是针扎一样疼,于是他就落下一个毛病,看不得女人哭。如今周婉儿,木萍一起哭,他心里犹如刀割一样难受,他想出去散心,他站起来,唉声叹息地走到帐篷门口。想走出去,又怕周婉儿,木萍多心,于是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她们,他发现两个女人只是哭,并不在意他走与不走,他走出帐篷外,夜幕黑沉沉的,一个个白色的帐篷如同他此刻阴郁、沉闷的心情一样,四周火把余辉摇曳着火光照着白帐篷,白色帐篷忽而像是隐没在黑暗中的阴郁影子,忽而又从黑暗中冒出来,像是突兀的白光撕裂黑夜,但是转瞬又陷入黑暗之中。他的心情更沉郁了。 “姐姐,他只有11岁,我们不应该太苛求他!”木萍沙哑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 “如果他死了,你知道后果吗?”周婉儿的声音。 “我不知!” “他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中原,忽必烈会把我们分配给蒙古人,做蒙古男人的老婆。” 帐篷里沉默下来,周婉儿放下长袍,仰靠在帐篷上,她看着对面油灯摇曳火苗的眼睛里显得黯淡无光,木萍默默地流着泪。 “原来婉儿怨恨我做事没考虑她们了!”吴剑男这样想,他看着夜幕的眼神里流露出死寂,他继续想:“在帐篷里呆着,婉儿一定还会责难,现在出去走一会儿,等回来,她的心情会平复下来。”于是他沿着帐篷走。 前方一个紧挨着一个的帐篷延伸到大殿台阶下,在火把的余辉中,它们仿佛镶嵌在宫殿中的珍珠,火把摇曳的火光,像是晃动的渺小影子,在宫殿每一个角落里飘忽。有时巡逻兵会走过帐篷,他们的身影快速淹没在黑暗里。他低头向前走着,脆生生的鸣叫声传来,“啾啾啾……”他寻声看去,前方帐篷门边上挂着一个鸟笼,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在笼子里扇动翅膀扑腾,有时它会撞到笼子上,笼子剧烈摇晃。鸟粪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走到鸟笼子前停下,细细看这只鸟,这只鸟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向笼子边缘撞击,他心想:“上一世他渴望得到女人,这一世他有了两个女人,但是又受到女人的羁绊,如今他的情势与笼中鸟又有什么区别!”他眼神凝滞,耳边传来两个男人模糊的低语声,他想:“这么晚了,是谁在聊天?”他四处张望,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寻着声音拐了几个弯,绕过两个帐篷,来到墙根底下,他看见两个男人面对面蹲在墙根底下。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看两个男人。 左边的一个男人大约五六十岁年纪,他身材瘦高,头发花白,披头散发,满脸的皱纹像是平静水面上的涟漪,横的,竖的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这使得他扁平的五官像是挤进皱纹里,他身上穿着一件蒙古长袍,头上戴着长翅帽,这种反差极大的打扮,说明他的际遇并不太好。他从地面上抓起几颗石头子,像是在考虑什么,仰头翻动眼白,片刻后他说:“你猜我手里有几颗石头子?” 他对面的男人大约也在五六十岁,与瘦高老男人不同的是:他身材肥胖矮小,脸盘圆润,脸上的肥肉膨胀,因此他的脸蛋上没有皱纹,五官显得短小,尤其他的一双小眼睛,更是令人难忘,他深陷入黑眼窝中的小眼睛,就像是镶嵌在面团上的两个黑煤球,就是在夜晚时也闪闪发亮。他身上的衣服堪称奇葩,他皮长袍破烂烂的,有无数个补丁,他脚上的靴子也是破烂的。即便隔着挺远,也能嗅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狐臭味混合的气味。 “你又玩这套把戏?”矮胖老男人说。 “怎么?你不想猜吗?” 矮胖男人摇了摇头,“不想!” “那我可先去了!” 矮胖男面露愁苦,“凭啥?” “就凭你猜不中!” “前几次我就是看门。望风来着!” “你猜不中,怨谁?” “石头子抓在你手里,我哪里能猜中?你想让石头子是几个,就是几个,还不都凭着你手上的力道!” 瘦高男人耸动耳朵,然后眼珠转了转,然后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他站起身,向前方跑去。他的身影快速淹没在黑暗中。 吴剑男心想:“他们是谁呢?怎么半夜跑到宫殿来了?”他缩回身子,倚靠在树干,眯起眼睛,想了一遍,脑海中没有这两个人的记忆。于是他又探出头去。 瘦高个男人没有回来,矮胖男人倚靠在墙根底下打盹。“喂,”他头顶上传来男人深沉的声音。“小子,你在偷看什么?”他仰头看去,正看见瘦高男人倒挂在树枝上,面部几乎贴到他脸上。他吓了一跳,转身要跑,瘦高男人抓住他的衣服领子,他大叫:“来……”后半句没说出口,瘦高男人伸手点中他的哑穴,瘦高男人纵身跳下,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墙根底下走去。 走到墙根底下,他把吴剑男扔到地上。 矮胖男人凑近吴剑男,上下打量他,有时会像是大狗一样嗅闻他身上的气味。 “这小子身上有女人气味!”他说。“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我的九阴真经练到第几重了,连听声辨位都做不到,还练个屁了?” “先不说这个,咱们先问问这小子。”矮胖男人抽出匕首,抵在吴剑男脖子上,然后点开他的哑穴。“小子别吼,小心我抹了你的脖子!”他继续说。 吴剑男意识到活命要紧,于是点了点头。 “我问你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察必皇后,她在……”矮胖男人的话没说完。就被瘦高男人打断了。 “察必皇后的名讳也是你该提的吗?” “咋?韦奴,你说得察必皇后的名讳。老子就说不得了?” “欧阳仆,你是什么身份?”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那个矮胖的男人叫做欧阳仆奴,那个瘦高的男人叫做韦奴,不知何故,这两人明明是兄弟,却像是冤家一样拌起嘴来了。 欧阳仆奴站起来,双手掐腰,低垂着眼帘,凶巴巴盯着韦奴,“韦奴,”他说。“你的身份就比我高了?” 韦奴倚靠在树干上,嫌弃地上下打量欧阳仆奴,然后目光落在欧阳仆脚上那双露着脚指头的皮靴,他撇着嘴,只是上下张合嘴唇,并不说话。 欧阳仆面色变得绛紫,瞪圆了眼睛,“我告诉你韦奴。”他说,“你只是欧阳锋家中的家奴!” “你就不是欧阳锋家的奴仆了?” “我是又怎样?” “我比你强!” “你强啥?”欧阳仆扯着嗓门喊,然后向着韦奴走去。 吴剑男看见这两个人要打起来,他心想:“这两个人头脑一根筋,又似半疯,此时他们正争论不休,老子不溜,还等什么?”他站起来,全当欧阳仆,韦奴是空气,他猫着腰,碾着碎步向大殿走。 韦奴身影一闪,就来到他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小杂种,你想去哪里?” 吴剑男眼神中流露出惊惧,随即僵硬地挤出笑容,他笑嘻嘻地说:“我看您两位商谈大事,怕你们口渴,所以想给你们弄杯水喝去!” 第31章 智斗双奴 凡是有正常分析能力,有经验的人是不会相信吴剑男的鬼话的,他明显就是在骗人,但是韦奴似乎算是另类了,他翻动眼白,仿佛用尽了脑海中的一切智慧,然后高兴地看着吴剑男,他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他说,“你很乖巧!” 欧阳仆走过来,上下打量吴剑男,“这小子行,”他说,“你愿意不愿意入伙?” 吴剑男刚才忐忑不安的心,这时总算平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刚才情急下谎言错漏百出,现在欧阳仆,韦奴没有看透他,他笑嘻嘻地说:“我路过此地,看见两位侠客威风凛凛,心中油然而升敬仰之情,难得两位侠客有意邀请我入伙,我心中犹如泛起滔滔江水,难以平抑啊!”他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把欧阳仆,韦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欧阳仆说:“喂,欧阳锋家的倒粪童子……” 他的话没说完,韦奴面色阴沉下来,“我是倒粪的家奴,也比你掏大粪的家奴强!”韦奴说。双手掐腰,低垂眼帘,蔑视地盯着欧阳仆。 一个是掏大粪的,一个是倒粪的,倒粪的家奴说要比掏大粪的家奴强,这本是不存在的逻辑,在韦奴的口中,却是正义凛然了。就算脑袋只有一根筋的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欧阳仆瞪着他,说:“你再说一遍,现在我可是响当当的大侠,我是蛤蟆功的继承者!” 韦奴走近他,胸脯顶在他胸膛上,有意撞了他一下,从韦奴胸膛顿时冒出一蓬蓝色真芒,欧阳仆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大树树干上停止继续后退。 韦奴说:“我也会蛤蟆功,我的蛤蟆功比你的好!” “你的蛤蟆功差的远了呢!” “你胡说!你的蛤蟆功不如我的蛤蟆功!” “就凭你偷学主人欧阳锋的那点本事,也配和我比较了?”欧阳仆像是拥有了精神胜利法,他把头颅高昂起来,头像是要昂到天上去,一张面孔面对着夜幕,扭曲地挤出笑容。 韦奴上下打量他,然后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头颅昂得很高,使得他的脸面对夜幕,他再次看欧阳仆,欧阳仆像是定住了一般不动,于是他也不动了,最后又学着欧阳仆,满脸上僵硬地挤出笑容。 吴剑男觉得这两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如今他想逃跑,是不可能了,他们武功了得,定然会抓他回来,到那时,他纵有百口莫辩,他的目光来回在他们面孔上扫视,两个人像是被人丢弃在角落里的傻子,就在黑夜的墙角跟下,他们也像是被定身法定住。“此时若是哄骗他们内讧,待他们内力耗尽之时,再逃跑,岂不是手到擒来了吗?”他这样想着,故意走到他们中间,一会儿看看欧阳仆,一会儿又看看韦奴,然后低垂下头,像是在想着愁苦的事儿,唉声叹气几声,欧阳仆盯着他一会儿,韦奴学着欧阳仆也盯着他一会儿,他看见他们看他,他干脆装模作样,一会儿握紧手,一会又松开手,仿佛在做着重大决定,“我既然和两位侠客是一伙的了,我有一个提议……”他说。 韦奴打断他:“喂小子,谁答应你入伙了?”他看了一眼吴剑男,然后又仰望夜幕,像是木雕泥塑一般不动。 欧阳仆说:“我同意这小子入伙!”他只是说话,眼珠连瞅也不瞅,他整个人像是泥塑一样不动。 韦奴说:“我最早同意小子入伙的!” 欧阳仆瞪了他一眼,他回瞪了欧阳仆一眼,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 吴剑男咳嗽几声,他看到欧阳仆,韦奴都看他,他马上仰望天空,呆了一会儿,然后又在他们中间踱步,他们的目光随着吴剑男的身形移动而移动,片刻后吴剑男说:“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仆说:“快说!” 韦奴说:“快说!”然后瞪欧阳仆,韦奴回瞪他,两人一会儿扭头瞪眼,一会儿又像是木雕泥塑一样站立不动,吴剑男看见他们如此,心想:“这两人大概和欧阳锋一样,由于练习了盗版九阴真经精神错乱疯了。”想到这里。他嘴角撇出难以察觉的微笑,然后他继续说:“你们口头上说,一个是倒大粪的,一个是掏大粪的,一个说自己的蛤蟆功好,另一个说自己的蛤蟆功也好,嘴皮上又怎么能分出胜负……”到了这里,他有意不再说了,而是扫视两人,他看见两人频频点头,他心里暗乐:“这两个怪物,终究是没有察觉到我在骗他们。”他强忍住笑,故作矜持,手托举着下巴颏,仰望夜幕,“你们不如比试一下!”他继续说。 欧阳仆跃到空中,他的身子在空翻转一周,然后向地面落去,从他身上溢出的蓝色芒影拖出长长的蓝影,……最后他四肢砸到地上。地面上的白雪飞扬而起,他腹部鼓胀如球,一会儿他的腹部又瘪了下去,再一会儿他的腹部又鼓胀了起来,他的下巴颏随着他腹部鼓胀,瘪下去的节奏鼓胀,干瘪,他身上散发出蓝幽幽的真芒快速扩散,从他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青蛙哇哇的鸣叫声。 韦奴趴到地上,他却不像欧阳仆一样,欧阳仆趴在地上不动,而他四肢落地后,像是青蛙一样在欧阳仆身边蹦跳,就运功而言,他与欧阳仆表现得一模一样,他的腹部,下巴颏也会随着他嘴中发出的蛙鸣声鼓胀,干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蓝色真芒犹如一蓬蓝光溢散。 欧阳仆说:“韦奴,你还不快点认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等被我打的狼哭鬼嚎,一切可都晚了!” 韦奴说:“还是你先认输吧!我得到主人欧阳锋的真传,我才是唯一的蛤蟆功继承人!” “哼哼……” “哼哼……” 韦奴纵身跃起,直冲夜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像是流星拖出的光影划破夜空,很快他的身形就和夜幕融合,变得极渺小了,待到模糊不可见时,他犹如流星般坠落,欧阳仆哇哇怪叫着,纵身跃到空中,他的身影很快便宛若流星一样渺小,当遇到韦奴时,他突然挥掌打去,韦奴挥掌还击,从他们手掌上溢出的蓝色芒影,快速遮挡住他们的身形,他们的身影犹如流星一般坠落。掌击的砰砰声,真芒撕裂空气声混合在一起,像是闷雷声激荡在高空。……他们坠落到地上。从他们身上激荡出的真芒快速荡开,强大的气浪一波一波扩散,四周树木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和土地裂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地面上尘埃飞扬,遮蔽住他们的身影,四周空气弥漫着泥土的咸腥味。尘埃中他们的身影不断闪动,从墙根底下,闪到树林中,又从树林中移回到墙根底下,四周激荡起来的沙石碎裂声,和击掌声,真气撕裂空气声混合在一起,震得人脑袋嗡嗡直响,……最后戛然而止。 “他们一定互相攻击而亡了!此时若是在他们尸体上搜寻。兴许可以找到蛤蟆功的武功秘籍。”吴剑男这样想着,他脑海中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蔚蓝天空中太阳耀眼,他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台下武林群雄纷纷跪倒,高呼盟主万岁万岁。前方尘埃散去,韦奴,欧阳仆俯卧在地上,他们乱蓬蓬的头发遮挡他们的头颅,他们的身子一动不动,此时难以判断他们是死,是活,“不管他们死活,”他继续想,“只要能从他们身上搜到蛤蟆功秘籍,一切都万事儿大吉了。”他向着韦奴,欧阳仆走了过去。他还没走到他们近前,欧阳仆。韦奴先后盘坐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该死的,他们没什么事儿!”他躲避到一棵树干后面。 “小子过来!”韦奴说。 紧接着欧阳仆说:“小子过来!” 吴剑男躲在树后,暗骂:“这两个怪物很顽强,想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太难了!现在不走,还等什么?”他碾着碎步,猫着腰,刚走了几步,他突然想:“此时若跑了,两个老怪物定然会追杀他,如此一来,他更陷入到困境了!”想到这里,他马上笑嘻嘻地从树后走出来,然后边向前走,边说:“两位大侠,武功真是超绝啊!”他走到韦奴,欧阳仆的身边。 韦奴说:“刚才我们之间的比试,你可看见了?” “看见看见了!”他说。 “谁胜谁负?” 他左右打量两人,韦奴的衣服已经碎裂成布条,他脑袋上的头发犹遭受过电流击打一样根根倒立,欧阳仆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碎,裸露出的前胸布满了灰尘。此时两人目光黯淡,呼吸微弱,他心想:“这两个老怪物虽然未死,但是此刻恐怕连我打不过了。”他摆了摆手,然后说:“咱们不谈这个!” 韦奴,欧阳仆对视一眼,然后又看他。“此言是何意?”他们同时说。 “你们的蛤蟆功虽好,但是与我的摩尼心经,少林擒拿手相差甚远!”他说。 第32章 塔察儿 韦奴站起来,他的身子却不稳了,他的肩头左右摇晃,但是他为了最后一丝尊严,就是在说话时,他也摆出一个夸张的动作,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夜幕,仰望夜幕的眼神里透露着呆滞,“这天下只有我的武功最高,”他说,“没有任何人能打过我!” 欧阳仆说:“我的武功也很高嘛!”他站起来,学着韦奴的姿态,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夜幕,有一瞬间他怕自己学的不像,他又仔细打量韦奴,直到他把韦奴的姿态学得惟妙惟肖,他才不瞅他了。 吴剑男心想:“这两个人是疯子,就算我打败了他们,疯子能重承诺,守诚信吗?”他左右扫视着两人,两人又像是木雕泥塑一般不动。他眼中流露出犹疑,继续想:“不如试探他们,如果他们真疯了,无法兑现重承诺,守诚信,我溜之大吉算了!”想到这里,他在他们之间踱步,他一边低垂着头,一边走,一边说:“武林侠义之人重然诺,守诚信,就是不知两位败于我手,两位又如何报答我呢?” “我打不过你愿意终生做你的奴仆。”韦奴说,只看了吴剑男一眼,然后又仰望着夜幕。 “我也甘愿做你的奴仆。”欧阳仆说。 “说话算数?”吴剑男口上虽如此说,但是心里面觉得不是滋味,即便赢了,收两个疯疯癫癫的疯子做小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算数!”韦奴坚定地说。 “算数!”欧阳仆学着他。 “那咱们就比试吧!”吴剑男说。 韦奴,欧阳仆趴在地上,他们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蛙鸣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蓝色真芒只有微弱的光影。很快他们扑向吴剑男,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大不如刚才,慢了许多。吴剑男躲过,然后游走在他们中间,他们不断挥掌打他,他左右闪躲,一会儿就找了机会,抓住他们的手腕,把他们甩了出去,他们跌落到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再向吴剑男跑来,跑了几步就跌倒了,他们再爬起来,踉跄着走到吴剑男身前,吴剑男心软,怕伤了他们,让他们认输,可他们只是挥掌打他,他无奈中只好见招拆招,有好几次把他们甩飞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们的真气就已经耗尽了,跌的鼻青脸肿,可他们还是不认输,吴剑男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离开,这次比武可以不算,他们不依从,一定要分出胜负,于是乎直到再无战斗能力,他们才认输,承认吴剑男是他们的主人。吴剑男问他们,此次来宫殿的目的,他们说听说察必皇后身边有一个福裕的和尚武功了得,他们想与福裕一决高下。吴剑男想起福裕的嘶吼功,于是告诉他们,福裕是他们不可能战胜的人。他们放弃了最初的打算,然后说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想吴剑男请他们吃顿好的。吴剑男欣然答应,于是带着他们往帐篷走。 夜幕上的明月羞答答的躲到乌云中去了,四周火把的光辉摇曳,宫殿巍峨建筑仿佛在睡梦苏醒,偷偷地看着他们,他们走到树林边缘,大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从枝头上惊起的麻雀飞向夜幕。他们预料到树林外有人,他们躲避到树干后看前面的大路。 四个抬竹扛的蒙古大汉快速走过树林边缘,扛子椅子上斜倚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穿着长袍,头戴风雪帽,他脸色惨白,五官立体,他盯着前方的眼睛里透露着深邃的目光。他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盔甲,头戴缨盔,面相凶狠的中年将军跟在他身边疾行,竹扛四周,四个穿着蒙古长袍,头戴博克帽的老女人碾着碎步,紧紧跟着竹扛,他们身后排成两排,穿着甲胄,腰间挎弯刀的蒙古士兵昂首挺胸地跟着。 “这个少年是谁呢?竟然有如此气势?”吴剑男这样想着,他盯着少年的目光凝滞了。 少年身边的将军说:“孛儿只斤·朵儿只,我还想跟你说……” 少年摆了摆手,“塔察儿叔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说,警觉地打量四周。 吴剑男,韦奴,欧阳仆躲到大树后。 少年继续说:“等到了我的帐篷咱们再说。”然后他闭上眼睛。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中年将军叫做塔察儿,少年叫做孛儿只斤·朵儿只。他们的身影快速消失,直到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帐篷之中。 四个蒙古老女人把帐篷整理好后走出帐篷,现在帐篷里只剩下朵儿只,塔察儿。朵儿只坐在矮桌后低垂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金蟾,他拿着金蟾,学着金蟾跳跃,在桌面上做出一连串动作,塔察儿坐在他对面,他拿起桌面上的马奶酒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 “朵儿只,你真的想放弃汗位继承权吗?” “塔察儿叔叔,父汗喜爱真金,我与弟弟真金争夺汗位继承权,我的父亲会不高兴的。”朵儿只把金蟾压在手掌下,抬头盯着塔察儿的目光里流露出狡黠。 “你知道吗?朵儿只,真金的老师都是什么人?” 朵儿只摇了摇头,然后低垂下头,又开始摆弄那只金蟾。 塔察儿继续说:“真金第一个老师是姚枢,真金第二位老师是窦默,这两人都是汉家大儒,真金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早就不复蒙古人的风貌了。” 朵儿只停下,“这又如何?” “真金一旦被忽必烈指定为汗位继承人,他一定会实行汉化的。” “如今漠南领土之内,汉人占据绝大多数人口,如果不实行汉化,以我们蒙古这点人口又如何实现统治呢?” “这不光是统治汉人的问题!” “这是什么问题?” “朵儿只,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我记得塔察儿叔叔。” “你小的时候,我的父亲铁木哥和我,跟随着我的叔叔铁木真四处征战,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朵儿只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凝重的目光。“那时我年幼,并不知道大人们到底为了什么。” 塔察儿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他的思想回到以前蒙古人的峥嵘岁月,片刻后他说:“我们为了蒙古人的生息繁衍,世界的财富,以及我们蒙古人的尊严。所以我们才征服世界。” “塔察儿叔叔,如今我们蒙古士兵饮马长江,灭亡南宋指日可待,到那时我们蒙古人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朵儿只,你错了,你错了……” 朵儿只惊骇地盯着他。他停顿片刻继续说:“如果忽必烈任用真金做太子,真金一旦继承汗位,他一定会实行汉法。到那时我们蒙古人的利益将荡然无存。我们蒙古人打江山的行为将毫无意义!” “您的意思是?” “塔察儿,合丹,还有其他的老兄弟都会支持你做汗位继承人。”他站起来,低垂下头,把手臂贴在胸脯上。 朵儿只惊惧地盯着他,张合嘴巴说不出话,他继续说:“朵儿只,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塔察儿叔叔,容我好好考虑!今日你先出去!” 塔察儿转身走出帐篷,走了几步。他迎面遇上一队人,四个健壮的蒙古士兵正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向他走来,轿子后跟着十多个捧着金盘,金碗,捧着华美长袍的婢女。塔察儿笑着走到轿子边,“察必皇后,”他说,“您安好!” “塔察儿,您这么晚才回来,是到哪儿去了?”轿帘拉开,察必探出头,注视着塔察儿。 “我刚从朵儿只哪里出来!” “最近我听说有宗亲在朵儿只耳边吹风,想让朵儿只争夺汗位继承权?”察必上下打量塔察儿。塔察儿低垂下头,面色变换,很快他咬牙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但是我觉得朵儿只并不合适做汗位继承人。” “哦!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当着朵儿只的面也是这么说的。我刚才跟他说,真金更适合继承忽必烈的汗位。” “真金那孩子身子骨可弱!” “小孩子么!身体锻炼锻炼就好了。” “真金可有两位汉学老师?” “汉家之儒学源远流长,人人想习而得之。” 察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合上轿帘子,“塔察儿,我先去看望朵儿只。”她说,四个蒙古士兵抬着轿子前行,他们身后的婢女们跟着前行,有的婢女看见塔察儿痴痴的笑,塔察儿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然后错过她的身子,等距离轿子远了,他站住,回身凶狠地盯着轿子。 轿子上下颠簸,轿顶上明珠四周的红穗子颤抖,吱呀吱呀声越来越渺小,察必拉开窗帘,探出头,向前方张望,“我的丈夫忽必烈让我大儿子朵儿只假扮成郝经的侍卫去南宋谈判,就是不知道朵儿只此行收获如何?”她这样想着,看着前方时渐渐露出微笑。 第33章 女红之名 四周火把的光辉仿佛穿透了察必的胸膛,让她的胸膛豁然亮堂了起来,她那颗跳动的心脏此时仿佛注入了新生命,跳跃得越来越剧烈了,就连四周的阴影在她的眼中,也比往日增添了喜庆的气氛,让觉得舒爽。她缩回头,倚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四个蒙古轿夫抬着轿子,走过大殿,拐了几弯,又绕过几个帐篷,最后在一个大帐篷前停了下来。 察必走下轿车,她身后的婢女们跟随着她,察必走进帐篷里,她看见朵儿只趴在桌子上摆弄着金蟾,朵儿只抬头看她,她笑了,朵儿只也笑了。 “母亲,这么晚,怎么想起到孩儿这里来了?”朵儿只说。 “我听说你从南宋回来,所以来看你!”察必说,她坐到朵儿只对面。婢女们纷纷把金盘,金碗放到矮桌上,然后低头站在察必身后。 察必拉过朵儿只的手握紧,“我的儿子,”她继续说,“你这次到南宋收货如何?” “母亲可知南宋的太子赵禥?” 察必摇了摇头,“不知。” “孩儿预料南宋即将气势衰微。” “如今阿里不哥与你父亲忽必烈正在争夺汗位,此刻无暇顾及南宋。” “母亲,我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赵禥是一个傻子,赵理宗一去世,南宋必定会亡于赵禥之手。” “南宋君臣怎么会选择一个傻子做皇帝?” “孩儿听闻,理宗后宫争宠,有人心生嫉恨,给理宗后宫嫔妃下打胎药,赵禥生母怀他时,就已经被下打胎药,赵禥虽未被打下,但是他的脑子却因为打胎药的缘故坏掉了。” 察必笑了,“等你父亲忽必烈战胜阿里不哥,你父亲忽必烈定会再次攻打南宋,到那时天下江山可定!” 朵儿只微笑着,拿起银壶,倒满两杯马奶酒,“母亲,”他说,“孩儿定会追随父亲,战胜我的叔叔阿里不哥。” “我此番前来,并非全为南宋之事。” 朵儿只诧异地看向察必。 察必笑而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摊在桌面上,然后把画像正对着朵儿只,推送到他的面前,“这画中的女人如何?”她问,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朵儿只低头看去,他看见这幅画中画了两个女人头像,一个女人容颜靓丽,一个女人容颜绝美,这两个女人正是周婉儿,木萍的肖像,朵儿只来回扫视两个肖像,最后眼睛定在周婉儿的肖像上,他眼中绽放精光,频频点头,“这女子怎生得这么美?”他惊叹。手抚摸到周婉儿肖像上,他的手指一会儿摸摸画像上的肌肤,一会儿又摸摸周婉儿的鼻子,眼睛,……最后他的手指按在画像的嘴唇上轻轻摩擦。“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一点点,”他继续说,“可说的就是这女子?” 察必抿住嘴角笑,“儿子,”她说,“你可真心喜欢她?” 朵儿只说:“母亲,我喜欢!” 察必说:“你若是喜欢,这事好办!” “母亲,这女子可是蒙古贵族的女子?”朵儿只眼中绽放异彩。 察必摇了摇头,“她是中原女子。” “她可是中原名门望族之后?” 察必又摇头。朵儿只眼神黯淡,随即他眼中马上恢复刚才的神采,“母亲的意思是……” “朵儿只,你如今还是处子之身,有这女子作伴,才能知男女之间的妙处!” 朵儿只已经明白,察必是想让这女子教授他男女床笫之事。“我遵从母亲意愿!”他说,看向周婉儿画像。 察必说:“还需等待几日,或十天半月,我必定让她心甘情愿来到你的帐篷!” “母亲。这女子还未答应?” “我还没说,只是有……” 朵儿只打断察必,“母亲在顾虑什么?” “不急不急,我这就去办!”察必说,站起身,向着帐篷外走,她身后的婢女碾着碎步,紧紧跟着她走出帐篷。朵儿只送她们出去,他站在帐篷前,看着察必进入轿子,四个蒙古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我若是能得到那画中的女子,今生今世不枉为人也!”他这样想着,心里越觉得此事能成,因为他相信察必的能力,只要察必跟他提及的事,一定都能办到。他的心情越来越舒畅,就是看着远去的轿子即将进入拐角的黑暗里,他也觉得那轿子四周闪耀着耀眼的光。此时帐篷边上那火盆中跃动的火光,就像是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难以平抑,就是连月亮看到他,也从乌云中悄悄的露出头来,眨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了微笑。 轿子消失在拐角,察必闭着眼睛,她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毛刷子一样搭在她眼帘上息动,她的头颅仰靠在轿子上,她的嘴角撇着阴狠的弧度。轿子抬扛吱呀吱呀响,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她想:“此事宜早不宜迟!”想到这里,她睁开了眼睛,眼珠转动,……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她拉开轿帘子,探出头。 轿子外两个婢女低垂着头,碾着碎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轿子。 “去,把那两个,一个叫做周婉儿,一个叫做木萍的姑娘找来。告诉她们我想向她们学习女红!”她说。 两个婢女站住,面对轿子,低垂下头,躬身施礼,然后向远方跑去,她们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暗里,不一会儿就钻进两个帐篷之间,然后拐了两道弯,来到吴剑男的帐篷前。 她们进入帐篷里,吴剑男,欧阳仆,韦奴围坐在矮桌边上,正抓着盘中的羊肉大快朵颐,帐篷里弥漫着羊肉的香味,他们咀嚼羊肉的吧嗒吧嗒声在帐篷里回响着,周婉儿,木萍坐在帐篷边上,她们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长袍。 当两个婢女站在帐篷中时,她们看了一眼她们,然后又低头做针线活。 “两位小主,”一个婢女低头说,“察必皇后请你们去她那里,她想向你们学习女红。” 吴剑男停下吃羊肉,羊肋骨就搭在他嘴边上,周婉儿,木萍看向他,他怕周婉儿,木萍思虑过多,事后怪他,他低垂下眼帘后又抬眼看她们,他看见她们已经不再看他了,她们看着婢女。两个婢女面容粗犷,皮肤黝黑,始终低垂着头。 木萍说:“今日夜色深沉……”她话没说完,周婉儿拽她,她知道周婉儿有话说,她低垂下头,拿着手里的针线穿过长袍。 周婉儿说:“既然是察必皇后有请,我们姐妹两人自当要去。” 木萍面色涨红,她心想:“婉儿姐姐,这肚子里卖的什么官司?”她看向周婉儿,周婉儿也在看她,周婉儿挤鼓挤鼓眼睛,她看向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低垂着头,一个婢女说:“这就跟我们来吧!”然后两个婢女走出帐篷。 木萍低声说:“姐姐这是何意?” 周婉儿说:“察必是忽必烈的女人,我们得罪了察必,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这夜深人静,我们去察必那里好吗?” “察必一时兴起,知道女红繁琐劳累,她倦了,也就不找我们姐妹了!”周婉儿拽着木萍,木萍不情愿地跟着她,她们走到帐篷门口时,木萍回头看吴剑男。“我们去了,照顾好自己!”她说,她面色变得凝重。 吴剑男想说别去了,可是他看见周婉儿瞪眼睛凶他,他说:“快速快回!” 木萍跟着周婉儿走出帐篷,两个婢女已经走出十多米,她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吴剑男走出帐篷,站在门口。他看着她们背影的眼神落寞,他想:“察必对他不待见,如今把她们叫走,真的是为了女红吗?”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郁。夜幕黑沉沉的,仿佛要压到他的头顶上,四周黑影里仿佛正冒出一双双阴冷窥视他的眼睛,他身边火盆中摇曳的火光像是嘲笑他的声音,一会儿噗嗤的冷笑,一会呼呼的大笑。“一个男人不能护自己女人周全,这多么可悲啊!”他继续想,帐篷里传来呼喊声:“主人回来吃酒。”他转身面对门口,刚一停下脚步,就又回头看,那里已经没有周婉儿,木萍的身影,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走进帐篷里,坐回到矮桌边上,欧阳仆,韦奴劝他喝酒,他落寞地端起酒杯,喝光杯中酒,欧阳仆,韦奴大口吃肉,喝酒,他呆呆的坐着,直到欧阳仆,韦奴吃完,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依然坐在矮桌边上,他看着帐篷门口,认真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当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时,他那呆滞的目光总会闪过一丝兴奋,当脚步声消失在帐篷门口时,他看着帐篷门口的眼神里流露出失落,他快速走到帐篷门口,拉开门帘子,向外面看去,漆黑的夜幕没有一颗星斗,整个宫殿仿佛死一般沉寂,一个婢女臃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他回到矮桌前坐下,直勾勾盯着帐篷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睡过去了。 第34章 蒙古大汗 “我们的主人真金让我们来服侍你。” 吴剑男睁开眼睛看去,三个容颜普通,身高一致,穿着长袍,戴着风雪帽的婢女低垂着头站在门口,两个婢女捧着锦缎长袍,一个婢女捧着铜镜。他站起来,两个婢女走到他身边,为他穿长袍,一个婢女站在他身前,捧着铜镜照射着他。紧接着又走进来四个捧着服饰,靴子,腰带,端着金盆,铜镜的婢女。她们走到韦奴,欧阳仆身边,服侍他们穿长袍。吴剑男看了一眼她们,然后看向铜镜镜面。他的脸蛋比前几日胖了许多,脸蛋也不像是前几日那么苍白,而是变得红润了,由于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他眼睛流露出倦怠,他突然想:“木萍,周婉儿会不会就在帐篷外呢?”想到这里,他从身边婢女手中取过腰带,扎在腰间,然后走出去。 一个轿子正停在帐篷外,轿子四周站满了蒙古士兵,婢女,他看见轿子,继续想:“周婉儿,木萍会不会在轿子里?”他走到轿子边,拉开窗帘,他看见真金扭头看他,真金笑,他也僵硬地挤出笑容,真金拉开轿帘,他走进轿子里,然后轿夫抬起轿子,向前走。蒙古士兵,婢女簇拥着轿子前行。轿扛吱呀吱呀响起来。轿内弥漫着花草的香味。 真金仰靠在轿子上,闭着眼睛,“今天举行忽里台大会,一部分蒙古宗亲,贵族都会到滦河边上。” “这些蒙古宗亲,皆是我太爷爷铁木真,他的部将,兄弟的后人。” “他们中有我的叔叔塔察儿,移相哥,他们是我太爷爷铁木真弟弟的儿子,他们勇猛善战,又狡黠智慧,他们中有我的兄弟,忽剌忽儿,阿只吉。合丹窝阔台叔叔的儿子,阿只吉赤温爷爷的曾孙。我的一些同母兄弟,和异母兄弟也会参加忽里台大会,以及尊贵的女眷,漠南领地的汉人豪强也会参加忽里台大会,我带你去忽里台大会,希望你在众人面前露脸,以后也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 “嗯!”吴剑男随口答应,他无心听真金的话,他担心周婉儿。木萍的安危,他拉开窗帘,希望能看到她们,外面蒙古轿夫抬着轿子从窗边走去,紧随而来的一队蒙古骑兵昂头走过窗口,他又扭头张望,从婢女中寻找木萍,周婉儿的身影,他没有看见她们,他又远眺,也没有看见她们,直到轿子出了开元城,来到滦河边上,他依然把头伸出窗外,在人群中搜寻她们,他依然没有看见她们,她心想:“她们遭遇了什么,怎么一晚都没有回来?”他的面色变得铁青。轿子停下,他与真金一同下了轿子,然后真金带着他走进会场。 滦河边上白色的帐篷连绵不绝,四周的蒙古骑兵像是闪过的人影快速变得模糊,笑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这里像是菜市场一样热闹,中心会场位置早就摆好了矮桌,头戴薄利冠,身穿紫色长袍的忽必烈坐在最前的矮桌前,他低垂着头,看着矮桌上的奏折,他的身旁坐着察必皇后,朵儿别真哈敦。她们头戴姑姑冠,身穿华美的长袍,看见有人走来,她们总是会点头微笑。这时下首两边矮桌上已经坐满了蒙古宗亲,漠南汉族豪强。矮桌上摆放着美食,四周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蒙古宗亲和汉人豪强交杯换盏。谈笑正欢。塔察儿,移相哥举起酒杯,隔着很远,满脸微笑遥敬察必,忽必烈,朵儿别真哈敦。忽必烈,朵儿别真哈敦,察必纷纷举起酒杯,回以敬酒,然后他们一同饮光了杯中的酒。 真金带着吴剑男走到临近上首矮桌的桌前坐下,他们身后的婢女,蒙古士兵,韦奴,欧阳仆站在他们身后。 忽必烈站起来,会场安静下来,众人都兴奋地盯着他,他把手中的马奶酒高高举起,手指点在酒杯中,沾出酒水,然后抛向天空,然后他又沾酒水,抛洒到地面上,然后他举起酒杯,遥敬下首宗亲,汉人豪强。宗亲,汉人豪强纷纷举起酒杯。忽必烈喝光马奶酒,宗亲,汉人豪强也喝光马奶酒,忽必烈看着前面,前面旌旗招展,骑在马上的蒙古骑兵宛若木雕泥塑望着这里,他说:“自从我爷爷铁女真创建蒙古帝国以来,蒙古人的铁骑踏遍欧亚大陆,建立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我的爷爷铁木真病死在征伐西夏的路上,我的哥哥窝阔台,蒙哥也已经故去了。”一个婢女走过来,为他倒满马奶酒。他手指沾上马奶酒,再次敬天地,然后继续说:“蒙古帝国不可一日无主。蒙古帝国的千秋伟业必定会继续下去。” 忽必烈举起酒杯,蒙古宗亲,汉人豪强也举起酒杯。“我自幼追随我的爷爷铁女真征战沙场,为蒙古帝国的建立立过汗马功劳,我的父亲拖雷更是我毕生的骄傲,他率领蒙古大军,于三峰口大捷,打得金朝大军溃不成军,也为蒙古人灭亡金朝创造了条件,我父亲拖雷去世后,我统领漠南军队,继续进攻,获得了大片土地,如今漠南领地,兵强马壮,物质丰富,假以时日,必定会灭亡南宋,东南一隅的大理。” 从帐篷走出来的男女老少,围拢在会场四周,他们举起牛角,呜呜吹奏起来,号角的声音激荡而悠扬,四周树林中无数燕雀惊起,它们扑棱着翅膀,向着蔚蓝的天空飞去。 忽必烈的一双眼神变得深邃而凝固,随即又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王霸之气。他摆了摆手,四周号角声戛然而止,他继续说:“我心忧矣!苍天何薄于我?” 蒙古宗亲,汉人豪强惊诧地盯着他,他张开双臂,仰头仰望苍穹。 “我的弟弟阿里不哥残暴不仁,狡黠奸诈,焉能带领蒙古人统治偌大的帝国?然而他却不甘心失败。撺掇,贿赂,胁迫留守在和林的蒙古宗亲,贵族,试图尊他为蒙古皇帝!”他继续说。“我的弟弟阿里不哥德不配位,焉能统治得长久,蒙古帝国即将朽木,形复不在,何其悲凉?何其可悲啊?” 塔察儿站起来,“忽必烈汗,我等宗亲愿意遵从您为蒙古大汗。” 紧接着又有几位蒙古宗亲站起来。“忽必烈汗,”他们齐声说,“我们愿意尊您为蒙古大汗。” 紧接着汉人豪强纷纷站起来,“忽必烈汗,我们尊您为蒙古大汗。” 四周围观的蒙古人齐声大喊:“忽必烈登基成就蒙古帝皇之业。”喊声震天,如雷鸣一般久久不散,四周的马儿受惊唏唏律律嘶鸣,蒙古骑兵纷纷勒紧马儿缰绳,马儿连续踩踏着地面上,摇晃着头颅,地面上快速扬起尘埃,如缥缈的雾霾散开。 顿了顿,忽必烈继续说:“我本不愿继承蒙古大汗之位……” 四周传来唏嘘声,围观蒙古人落寞地看着他,察必皇后也仰头看他,察必心想:“好一个欲欲擒故纵!” 待唏嘘声落下,忽必烈继续说:“可是蒙古宗亲人才凋零,实在有难以堪大任之人,我不舍身取义,何人能当之!” 围观蒙古人掌声雷动,震天动地一般的掌声持续在会场回荡着,马儿唏唏律律嘶鸣,蒙古骑马抽出弯刀挥舞,嘶吼:“忽必烈汗继承蒙古大统!忽必烈汗继承蒙古大统!” 忽必烈嘶吼:“我当为之!” 这时从会场外走来一个人,他身材臃肿矮小,走路时摇晃着肩膀,这使得他一身宽大长袍晃悠,他每走一步,他那小眼睛都会打量四周的宗亲,汉人豪强,当他看见他们呐喊时,他会流露出怨恨的目光。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穿藏长袍的西藏武士,他们腰间佩戴着长刀,每一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凶相,最前面的两个人身材一般高矮,一个面容粗旷,一个面容白皙,后面的两个人身材高大,一个脸型消瘦,鹰目高鼻,一个圆脸,小鼻子,小眼。 矮胖男人走到忽必烈身前停下。“尊敬的忽必烈,”他说,“我是阿里不哥的使者,我是脱里赤,这次来找您,是向您传达阿里不哥的旨意,阿里不哥想让您停止私自召开忽里台大会,让您去和林,参加蒙古宗亲,贵族的忽里台大会!”他弯下腰身,把右手臂搭在胸膛之上。 “我的弟弟阿里不哥有什么资格,以命令的口气,让我去和林?”忽必烈说。 蒙古宗亲,汉人豪强怒目而视他,他保持着躬身姿态,“幼子守灶,这是蒙古人的传统!” “荒谬!”忽必烈说。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来的人,叫做脱里赤,是阿里不哥的使者。 察必扫视脱里赤,忽必烈,他看见忽必烈面色发紫,他心知忽必烈已经动了肝火,当她要斥责脱里赤时,她看见吴剑男乐呵呵看着他们,“小杂种,老娘现在就收拾你!”她这样想,站起来,走到忽必烈身边,“脱里赤,”她说,“你可知罪?” 脱里赤面露惊恐,“我不知何罪之有!” 第35章 牢笼 “你与阿里不哥狼狈为奸,其罪一,你妄自尊大,其罪二。” “阿里不哥是草原的雄鹰,我追随雄鹰,怎么称之为罪过,察必皇后,你说我妄自尊大又有什么证据?” 察必指着吴剑男,“你可看见那男孩?” 脱里赤看向吴剑男,他看见吴剑男大约十岁左右,满脸稚嫩,眼中顿时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当他看向察必时,他说:“我看见他又如何?” 吴剑男心想:“察必这女人心计深沉,歹毒,此时提及我,她有什么目的?”他盯着察必的眼神里流露出惊惧。 察必说:“你连这小孩子都打不过,不是妄自尊大,又是什么?” 脱里赤顿时面红耳赤,“笑话!”他说,向着吴剑男跑去,“我只需一拳就能将他打死!”他跑到吴剑男身前,吴剑男觉得此时若是与脱里赤动手,一定中了察必的计谋,他站起来,连连后退,“察必皇后只是说句玩笑话,脱里赤哥哥又何必当真呢?” 脱里赤步步紧逼,吴剑男步步后退,脱里赤挥手抓吴剑男衣领子,吴剑男左右闪躲,脱里赤说:“小杂种,今日我就在察必面前废了你!” 吴剑男心知今日若避开脱里赤的攻击,先跑出会场才行,他转身欲跑,脱里赤纵身拦住他,他步步后退,脱里赤步步紧逼。两个人一前一后退到会场中心。四个西藏武士围住他们。脱里赤向吴剑男逼近,吴剑男退到一个西藏武士身前,西藏武士推了他,他踉跄着扑向脱离赤,脱里赤一掌劈到他胸口上。他顿觉热血翻涌,眼前冒出金星,他踉跄了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等他再醒来时,他发现他正在牢房里。他躺在草垫子上,牢房墙壁上的油灯火苗摇曳时,漆黑的牢房忽明忽暗,窗户口那一轮明月几乎占据整个窗户。“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一定是察必在忽必烈面前说了坏话,忽必烈才会派人把我抓进牢房的!”他这样想时,心里越发想逃离这里,转念又想:“如今木萍,周婉儿都在察必手里,我要是逃了,木萍,婉儿又怎么办?”他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转念又恨自己无能,若是能打得过脱里赤,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他想到摩尼心经,他摸到怀里,发现怀里空空如也,他顿时大汗淋漓,他快速来回摸索,终于在右怀中摸到摩尼心经,和明教令牌。 他掏出摩尼心经,看着它,“真金哥哥一定会救我的,现在我不如修炼摩尼心经,然后再寻找机会探知木萍,婉儿下落。”他这样想,把摩尼心经放在地上,然后盘坐草垫子上,一边看摩尼心经上的内容,一边运气修炼,不一会儿,他头顶上就冒出袅袅白烟,他一双搭在膝盖上的手掌,若隐若现红色光芒。此时他体内气息犹如有一条火龙游走在他奇经八脉,每当冲到任督二脉时,这火龙又会游走回来。不知又过了什么时辰,他感觉体内真气充盈,身子仿佛鸿毛,只需一口气,便可扶摇直上九重霄。 他拿起摩尼心经,站到油灯下,借助油灯灯光,看摩尼心经上的武学图画,他模仿着图画上的一招一式。 走廊传来 “哒哒”的脚步声。 他把摩尼心经揣入怀中,走到草垫子上躺下。 “那个新关押进来的小孩子犯了什么王法?”一个男人雄厚的声音。 “你还不知道?”另一个男人尖锐的声音。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着,巨大的黑影像是铺洒过来的黑幕,铺洒到牢房对面的墙壁上。 “我不知道!” “这小孩子被脱里赤打败了,察必皇后告诉忽必烈汗,忽里台大会这孩子丢了忽必烈的颜面,忽必烈一怒之下,决定处死这孩子!” 两个人走到牢房门口,一个长瓜脸的中年男人惋惜地看了一眼躺在草垫子上的吴剑男,然后和另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过牢房门口。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了!” “我也这样觉得。” 吴剑男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口,他怕他死了,木萍,周婉儿也可能活不成了。窗口那一轮明月已经隐没到乌云中。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几乎要把油灯火焰熄灭,牢房里昏暗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牢房门口,抓住木头,从他手掌上泛出一团红色的光芒,渐渐的红光变得赤红,如火苗摇曳,如火炙热,很快他的手掌就烧灼起来。木头冒着白烟。噼里啪啦灼烧的声音从木头缝隙激荡开来。 走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急忙回到草垫子前躺下,脚步声戛然而止。 “我主人让我带话给您!” 他睁开眼睛,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女人,跪卧在牢房门口,她的头发披散在地上,以至于看不清楚她的面貌。 “是我的哥哥真金吗?”他坐起来。 “正是真金!” “他想让你带什么话?” “主人真金说让您放宽心,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身材臃肿老女人站起来,转身走了,只把一个食盒留在牢房外。 他蹲下来,把双手伸到牢房木栅栏外,他打开食盒,取出食物,然后坐在草垫子前吃。在他面前摆放着香喷喷的羊肉,马奶酒,他咀嚼羊肉时,羊肉的香味滞留在他口舌之间,他腹中咕噜咕噜地叫唤。等到他把羊肉吃完,喝光最后一滴酒,他躺到草垫子上睡了。 “咚咚,砰砰”一阵真气击打声传来,他醒来,他看到窗口有一个人影飞了过去,然后又一个人影,……很快一团模糊的黑影飞到窗口。欧阳仆消瘦的脸庞搭在两根木头上,看见了吴剑男,他咧着嘴笑,露出残缺的门牙,“终于找到你了!”他说,挥掌向木栏劈去,“我这就救你出去!”他继续说。嗖,一支羽箭从他头顶射出来,他身后摇曳的火把像是火龙一样向他靠拢,他收住掌势,从他手掌溢出的蓝色芒影飘散进空气里,“稍等,”他说,转身纵出十多丈扑到火把长龙中。 第36章 救人 火把之下黑影影影绰绰,欧阳仆扑入火把之中,黑影纷纷闪开,欧阳仆在黑影中来回纵跃,有时手里拎起一个蒙古人扔出去,然后又在空中倒立着砸落。蒙古人沙场征战的事儿见过不少,唯独没见过这般打法,于是纷纷向四周散开。欧阳仆砸到地上砰地一声巨响,四周尘埃飞扬,遮蔽住他的身影,他从尘埃中窜出,挥掌打倒一人。 吴剑男看得起劲,走到牢房窗户前,欲要告诉欧阳仆他身后疾驰来一人,一个肥胖的头颅从窗口倒吊下来。这人肥头大耳,五官短小,看见吴剑男,他咧嘴嘻嘻笑了,“小主人,”他说,“欧阳蛮子正忙,我正好来救你!” “我是万万不肯走的!”吴剑男双手抓住窗户木栏,仰头看着韦奴时,流露出微笑。 “这是为何?” 远方传来真气砰砰的击打声,兵器的断裂声,人的呐喊声。韦奴回头看了一眼远方,欧阳仆倒挂在一个树杈上,挥舞双掌不断击打靠近他的蒙古人。 “我若走了,木萍,婉儿命运堪忧!” 韦奴回过头来,“你若不走,先死的可是你。” “大丈夫不能护心爱女人周全,即便死了又有何可惜!” “可你没想过吗?你若是死了,你的两个女人也会跟着你一起死!” “我确实没想过,但是我有法解此局!” “何法?” “你去寻找我的义兄弟真金,让他尽快救我出去!等我出去后,我会找到木萍,周婉儿跟她们说清楚!” 韦奴纵身跃出数丈之远,待快要到欧阳仆所在的树上时,他收拢四肢,像是一只大蛤蟆趴在树冠上,“小主人有命,”他说。“让我们去寻找真金!” 欧阳仆挥出几掌,从他掌中飞射出来的真气击倒几人,其余蒙古人纷纷向后退去,他翻身爬到树杈上,纵身跃到树冠,“那还不快走!”他说着,纵到夜空中。韦奴跟着他纵身而去,两人的身影快速渺小,融汇到黑夜里。 等他们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来到真金帐篷前。他们结伴走进帐篷。真金躺在毛毯之上,他的一只手支撑着头颅,双目紧闭,帐篷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中国古代名人字画,正中央的那一幅天地日月的毛笔字甚为显眼,它占据了一整面墙,毛笔字落款写着忽必烈。真金睁开眼睛,扫视两人后他坐起来。 “你们可是为了我义弟而来?”他问。 欧阳仆,韦奴走到矮桌前坐下,韦奴抓起桌上金盘中的羊肉就往嘴里塞,欧阳仆说:“我们正是因为小主人的事儿来找您!” “你们见过他了?” “见过了!” “他说什么了?” “他想让您尽快救他出去!” “你们呆在我的帐篷里,我到母亲那里说情去!”他说,站起来,走到帐篷外。 咔嚓一声,夜幕骤然闪亮,随之又归于黑暗,轰隆隆的雷声连续响起来,噼里啪啦的雨声接踵而至。他站在帐篷外,仰头看着夜幕,夜幕上电闪,雷鸣交替出现。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凝滞而坚毅,这世间的情义比真金还要宝贵,今夜不救义弟,过了明日恐怕来不及!他匆匆走进雨中。 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帐篷拐角的尽头,又拐了几道弯,在最后一道弯时,他滑倒了,等他爬起来时,他发现他右边的膝盖骨剧烈疼痛,他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察必帐篷前,两个守门的蒙古士兵拦住他的去路。 “察必皇后有命,今日谁也不见!”一个蒙古士兵说。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母亲说!”真金双手抓住交叉在一起的铁棍。 “不行,察必皇后有命,今日谁也不见!” 真金后退两步,面对着帐篷大门,跪倒在地上,“母亲,孩儿有事儿要说!请母亲放我进去!” 帐篷里毫无声响,满天的大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空旷的地面上,真金浑身湿透,面孔扭曲,一双眼睛呆滞而茫然,他的神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苦,他的眼睛从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茫然。可是他盯着帐篷门帘,那门帘只是被风吹动了。帐篷里竟然没有一人出来。 他嘶吼:“母亲,我有事要说。请见孩儿一面!” 帐篷如死一般沉寂。 他放声大吼:“母亲,孩儿有事要说。请母亲见孩儿一面。”雨水遮蔽住他的视线,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 帐篷里依然如死一般沉寂。 他站起来,只觉得胸口疼痛,眼前发黑,他左右摇摆了两下肩膀,然后跌倒在地上。 “母亲,请见孩儿一面!”他大吼,最后气力殆尽,觉得有热血涌到胸口,他的嗓子眼顿时感觉甜甜的咸咸的,他剧烈咳嗽几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帐篷门帘拉开一条缝隙,察必站在门帘之后,露出一只眼睛盯着真金,她看到真金蜷缩在地上,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她的眼神变得痛苦,随即她的眼睛又变得狠厉,她关上门帘,回到矮桌前坐下。木萍,周婉儿盘坐在矮桌边上,她们拿着针线正做女红。 “你们知道我为何不见我的儿子真金吗?”察必假意擦着眼泪,却通过手指缝隙狠厉地扫视木萍,周婉儿。木萍皱紧眉头,周婉儿手中的针线停在丝绸之上。 顿了顿,周婉儿说:“不知!” 察必拿出手帕,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我知道真金此来目的,他是想救他的义弟!” 木萍愣住了,周婉儿抬头惊愕地盯着察必。 察必继续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木萍打断她,“您说的是吴剑男吗?” 察必说:“我说的正是他。” 木萍问:“他怎么了?” 察必说:“他逞能与脱里赤比武,结果遭遇失败,我的丈夫忽必烈一怒之下把他关进大牢!” 木萍问:“忽必烈汗想怎么样?” 察必说:“择日砍他的脑袋!” 木萍顿时哭了,周婉儿皱紧眉头,一双眉梢高挑了起来。 察必突然停下擦拭,一双眼睛透露出狡黠的目光。“我想救那孩子,”她说,“可是事到如今,此事并非我能周全!” 木萍,周婉儿一齐盯着她,她与她们的目光对视一眼,她又拿起手帕擦拭眼泪,“只可怜我的儿子真金,竟不知我的为难!”她说,从发饰上拔出一根金簪,抵在自己喉咙之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上,我对不起救命恩人,下,我无法袒护自己的儿子,与其留着无情无义的名声,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她继续说,看见木萍,周婉儿流露出焦急的神情,她拿着金簪扎入肌肤,看她们没有阻拦,她手中的金簪又不肯再进半分。“现在我就死,死了一了百了!”她继续说,嘤嘤哭泣,眼中却流不下一滴泪水。 木萍,周婉儿听到吴剑男身陷囹圄时,脑袋里就嗡嗡响,此时又听察必的妄语,她们生怕察必再死,吴剑男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们先后抓住察必的手腕。 周婉儿说:“察必皇后不可轻生啊!” 木萍说:“察必皇后既不能说服忽必烈大汗,总归有人可以,如今您若是死了,恐怕连一个想办法的人都没有了!”她哇哇大哭,恨不得金簪子抵住脖子的人,是她,而不是察必。 察必就势扔下金簪,低垂下头。“事情出得急,”她嗫嚅着,“我乱了方寸,事本该如此!” 木萍喜极又泣,眼角含着笑意;周婉儿面色阴沉下来,心中暗骂:“那该死的小丈夫,自从与他结伴以来,一天安稳日子都没好过,如今又逞能,败于脱里赤之手,连累我们姐妹!” 察必站起来,“我有一计,可以尝试!”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帐篷门口,见木萍,周婉儿两人没回答,她转身,看她们。 木萍喜极而泣;周婉儿眉毛高挑,面色流露出愠怒之色。 周婉儿站起身,躬身施礼,说:“小女子不知察必腹中何计?” “如今我大儿子朵儿只在我丈夫忽必烈面前得宠。我想让两位姑娘以未亡人的身份劝说朵儿只,朵儿只心软说不定能成!”察必说,转身拉开门帘,走出帐篷外,她脸上立刻流露出阴狠,当她看见蜷缩在地面上的真金时,她眼中立刻流露出柔情,有一瞬间她嘴角剧烈抽搐。真金蜷缩在地上,浑身湿透,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嗫嚅着母亲答应孩儿救义弟的声音,快速淹没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他一双眼睛茫然地盯着她,她走到真金身前,扶起他,“儿子,”她说,“妈妈爱你,怎么舍得你遭罪呢?”她默默流泪。真金抓住她的双手,“母亲,”他说,“我别无他求,只求您能出手救义弟!母亲答应了,就算是我现在死了,我也放心了!”他用尽力气说完,大口大口喘起粗气。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察必掏出手帕,擦拭他嘴角的鲜血,“你们像是木头一样愣着干嘛?还不快叫阿合马过来!”她大吼。 两个蒙古兵颤抖着跑开。她仰天哀嚎:“我的儿子,这是为什么啊!”真金缓缓闭上眼睛。她嘶吼:“快来人,快来人呐!” 两边帐篷里,跑出十多个拿着油伞的婢女。她看见一个眼熟的,拉她到身边耳语几句,然后搀扶着真金走了。 婢女一溜烟地跑了。身影快速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第37章 一张写满蒙古文的纸 吴剑男盘坐草垫子上,走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走到牢房栅栏前,一个拿着油伞的婢女走到他对面。婢女头戴博客帽,身穿花长袍,看见他,噗通跪倒在地上,“小女子叫麻姑,”她说,“是察必皇后身边人,今夜着急前来,有一事儿与你说。” “什么事?”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蒙古文的纸,递给吴剑男,吴剑男接过纸一看,发现竟然不认识一个字。“这上面写的什么?”他问。 麻姑说:“忽里台大会,你让忽必烈汗丢了颜面,忽必烈执意杀你,真金央求察必皇后护你周全。如今察必没有把握说服忽必烈汗,所以在这里纸上签署姓名。” “这是什么意思?” “察必皇后说了,只要你签署了姓名,以后你万一身死,与你两个妻子毫无关联!” “察必皇后是想先保全我的两个妻子?” “察必皇后正是此意!” “我不信,你把纸上蒙文念给我听!” 麻姑眼珠左右闪动,随即又透露狡黠,紧接着她说:“好!”她站起来,从吴剑男手中接过纸,然后看着纸念叨:“属下败于脱里赤手,罪不及家人,父母,妻儿,所以属下想求大汗保全我的妻子性命。”她抬眼看吴剑男,看见吴剑男眉头紧锁,眼神呆滞,她意识到他多半是信了,她从怀中掏出笔墨,递给他。“签上姓名,”她说,“我好与察必皇后说去!” 吴剑男意识到事到如今,先救下木萍,婉儿的性命,也不失一条出路。他接过毛笔,挥笔在纸下面,写下,以上看过,知道原委,然后再写下姓名。他怕字迹不干,模糊黑墨,又拿着纸到嘴前,吹着毛笔署名。 麻姑一把夺过纸,他愣住了,麻姑头也不回的跑了,他心想麻姑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是忽必烈汗执意要砍我的脑袋,想到这里,他不免释然,既死了,不连累萍儿,婉儿,又何惜此头。 脚步声哒哒回响在走廊,麻姑映显在墙壁上的身影随之变得渺小,麻姑走出牢房,打开油伞,一溜烟似地消失在雨中,她拐了几道弯,又跑了几条直线,然后回到察必帐篷前。她掀开门帘,探进头去。真金躺在毛毯上,阿合马穿着神袍,围绕着真金蹦跳,有时他会拿着手鼓敲击,摇晃左右肩头,他身上挂满的铜镜因此叮叮当当的互相撞击。察必皇后焦急地看着阿合马。 “察必皇后,”麻姑说。 察必看到她回来,面色一喜,随即又阴沉下来,她走到麻姑身前,把她推到帐篷外了。然后又扭头看真金,真金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她长叹一声,走出帐篷。 麻姑把油伞遮到她头顶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她身上,她身上顿时湿漉漉了。 她继续说:“我找了那小子!” 察必说:“他签名了吗?” “签了!” “现在你就去朵儿只那里,把那小子的签名留给朵儿只!” 麻姑转身就走,察必一把抓住麻姑,麻姑惊诧地盯着她,她说:“莫露馅,露馅!砍你的脑袋!”麻姑噗通跪倒在地上,“奴婢万万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察必转身进入帐篷,麻姑看门帘关上,转身跑进雨中。 她一路小跑,鞋子跑丢了,她就赤着脚跑,幸好路上没有石头子,铁钉之类的硬物,不然她的脚早就划破了,即便如此,她的脚上也沾满了污泥,等到她跑到朵儿只帐篷前时,她的裤腿,脚上早就泥泞不堪。她伸出手,拉开门帘,帐篷里传来,朵儿只的讲话声。 “古语有云: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用什么报答我?” 她通过门帘缝隙看去,朵儿只坐在矮桌前,低头拿着茶壶,往杯中倒满了一杯奶茶,他的对面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木萍,另一个是周婉儿。 “我与姐姐身负绝世武功,若是你能救他,我们姐妹甘当鹰犬!” “我身边猛士如云,何缺两个弱女子做鹰犬?”朵儿只把茶壶放下,拿起茶杯,又不喝奶茶,只是凑到嘴边,吹茶杯奶茶散发出来的热气,缥缈的白雾飘荡到空气里,帐篷里弥漫着奶茶的香味。 “我们明教总舵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只要你能救他,我们姐妹就把金银财宝尽数送与你!” 朵儿只喝了一口奶茶, 然后又吹茶杯中奶茶升腾的热气。“蒙古猛士征战欧亚大陆,阿拉伯的珠宝,欧洲的黄金,南宋的瓷器,金银,我们蒙古人应有尽有,又怎么能相中你们明教那点金银财宝呢?” “你想要什么?” 朵儿只从桌下拿出美人图,放在桌面上,他把手指搭在一个美人的衣服领口上,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画面中的领扣。 周婉儿,木萍看桌面上那幅画,画中分别画了两个年轻女人肖像,一个正是周婉儿的,一个正是木萍的,此时朵儿只抚摸领扣的画像,正是周婉儿的。周婉儿,木萍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忧郁,激愤的神色。 朵儿只拿起画像,亲吻周婉儿的嘴唇,亲后他把画像放在桌面上,“你说我想要什么?” “趁人之危并不是君子所为?” “我朵儿只想要的女人,没有不愿意到我的帐篷里来的?”朵儿只抬头,看着周婉儿,周婉儿眉头紧锁,眉梢挑起。 “可是我已经有丈夫了?” “你们汉人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个又不能求得?” “不行,我既受了圣母奶奶的嘱托,绝意会护他周全,不肯让他半点伤心!” “如今他身陷囹圄,你不想救他,你怎么能对得起你的圣母奶奶?” 周婉儿矜持,面色变换;木萍哇地一声哭了;朵儿只稍显得意,来回打量两人。 “就是拼得一死,我也要救他!” “好!好!好!”朵儿只说,“我的父汗此时还未决定行刑日期,如此一来,今夜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快哉!快哉!”他扶掌轻蔑微笑。 周婉儿抽出宝剑,“我劫持了你,先用你交换我的小丈夫!”她说着,纵身向朵儿只扑去。 朵儿只掀开桌子抵挡住宝剑,剑锋噌地刺入桌面之中。 第38章 虚拟空间 麻姑掀开门帘走进帐篷,朵儿只举着矮桌,宝剑剑锋在他脸边上嗡嗡响着颤动,寒芒映显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惨白的脸瘆人,他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周婉儿,木萍,麻姑扑通跪倒在地上,她举起蒙古文契约。 “两位女剑客莫动手,且看我手里是什么?”她说。 周婉儿,木萍看向她手里的契约。木萍皱紧眉头;周婉儿警惕地留意朵儿只。 木萍说:“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麻姑说:“吴剑男将两位女剑客卖给朵儿只的契约!” 木萍面色阴沉,她心想:“小杂种,毫无良心,亏我们姐妹一心一意对你,你却为了活命将我们姐妹卖给了朵儿只了!” 周婉儿抽出宝剑,指着麻姑,“你胡说,”她说,面色变得惨白,“小子虽无赖,但是也是极讲信义之人,怎肯做如此荒唐之事?” 麻姑说:“我没说半分谎话!”她拿着契约,面对周婉儿,契约上吴剑男的签名醒目。 周婉儿心想:“杂种,枉我真心对你,你却出卖了我们姐妹?”她拉住木萍的手。纵身窜出帐篷,两人纵跃了几次,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朵儿只坐在矮桌前,手里晃着一把匕首,麻姑抬头看他。 “王爷,如今如何是好!”麻姑说。 朵儿只说:“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我虽心疼失去了两个美人,但是也无可奈何...”他砰地把匕首插入矮桌桌面上,匕首嗡嗡颤动,芒影来回在桌面上闪耀。一瞬间他的面色惨白,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握紧拳头,挡在嘴前,咳咳...连续咳嗽几声,他喷出一口鲜血。他扶住桌面,微微抬头看麻姑,“去告诉我的母后,现在留着那小子已经毫无用处了!” 麻姑说:“奴婢告退!”转身走出帐篷。 夜幕漆黑,噼里啪啦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时时传来,青草清新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白色的帐篷突兀地出现在前方的黑暗里。麻姑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她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前方的拐角,等她再次出现时,她走到了察必皇后的帐篷前。 “忽必烈汗,如今您是草原上的雄鹰,怎能蜗居在开原这个小地方,雄鹰都是要展翅高飞的!” “我想指挥部众攻击南宋,阿里不哥一定率军偷袭我的大本营,如今我只能先解决掉阿里不哥,然后才能进攻南宋。” “您想和南宋议和?” “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这是一个好办法!” 麻姑走进帐篷,跪倒在门口,她抬头看忽必烈,察必,察必匍匐在矮桌前,忽必烈把右边的脸放在手上,胳膊肘支撑在矮桌,他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挑动着灯芯,一忽会儿涨了,帐篷里亮了,一忽会又挑小了,帐篷里黑暗下来,他的眼神却没有盯在灯芯上,而是盯在桌面上。 察必抬头看他,看见他面色凝重。察必皱紧眉头,“您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忽必烈说:“阿里不哥是我的弟弟!”他的面色愁苦。 “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此时您若是心软,恐怕我们只有黄泉路上相见了!” 忽必烈握紧匕首,猛地扎在桌子上,匕首嗡嗡颤动,他握在匕首刀柄上的手颤动着,“明日我就点将,让他们率领大军进攻和林!” 察必眼中透露出贪婪。随即她看到跪在门口的麻姑,她的眼神里又透露出凶狠。“事情怎么样了?”她问麻姑。 麻姑说:“那两个女人跑了!” 她的面色阴沉,“怎么让她们跑了呢?” 麻姑说:“没预料到如此!” 她的眼神转了转,然后看向忽必烈,“大汗,忽里台大会对您是何等的重要,可吴剑男却当场出丑,依臣妾之意不如杀了那小子,以震慑三军!” “明日斩首!”忽必烈说躺下。 ...... 吴剑男双手抱头躺在草垫上,牢房霉烂的气味冲入他的鼻孔,让他觉得一阵阵的恶心,窗户外噼里啪啦的雨声传入他的耳朵里时,他觉得像是有人敲着他的耳鼓,让他脑袋里嗡嗡的响,他的眼皮渐渐沉重,恍惚间他看见周婉儿,木萍向他走来,他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抱住她们。“为了你们,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说。周婉儿,木萍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流眼泪,他继续说:“只要你们安好,我就放心了!”周婉儿,木萍推开他,他看见她们像是两个飘荡的鬼魂飘走了,他大汗淋漓,想追着她们跑。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一只麻雀瑟缩在枝头上哀鸣,晃动的树影张牙舞爪地映显在牢房潮湿的地面上,牢房里霉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棚顶上挂满了水珠,有的滴落到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他暗自叹息一声,一群蒙古士兵走到牢房门口,他们打开牢房,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押着他走进囚车里。 他心想:“他们要干什么?”蔚蓝天空中盘旋着一群秃鹫,它们凄厉地鸣叫,囚车四周挎着蒙古弯刀,身材魁梧的蒙古士兵跟着囚车行走,拉着囚车的马儿呼哧呼哧喘气,马坟兜子里传出令人恶心的臭味。他们走到开原城门口,忽必烈早就等候在城门边上。忽必烈头戴风雪帽,身穿华美的长袍,他骑在骏马上,手握紧刀柄,注视着囚车,他身后两个蒙古侍卫警觉地扫视四周,...最后目光不约你同地落在了忽必烈的背脊上。呜咽的蒙古号角声响了起来,开原城头上跑来许多蒙古士兵,城门打开,忽必烈带着两个侍卫向城外走。囚车跟上他们。 忽必烈带着囚车走过草原,淌过栾河,然后向北一直走,...最后他停在蒙古人祭奠长生天的石头堆前。他的右手贴在他的胸前,面对石头堆上猎猎作响的旗子,弯下他高贵的身躯。“长生天啊!我把引起您愤怒的人献祭给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错!”他低声念叨完,高举双手。 蒙古士兵簇拥到囚车四周,押送着吴剑男走到石头堆前,按住他,让他跪下。 “这就是我的宿命?”他这样想,盯着前方猎猎作响旗子的眼里透露出不甘心。他身边的两个刽子手,举起大刀向他砍来。他感觉到刀风带给他的阵阵寒意,他的神经像是已经被刺激到了,每一个神经都在跳跃,都绷紧了,“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么死啊!”他继续想,可是却没有办法挣脱束缚,“我还是那个可怜的逗比熊啊!”他无奈地叹息。轰隆隆一声,天空响起一声声惊雷,所有人抬头看去,原本蔚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道电流,电流穿过白云,像是电网一样交织在一起,紧接着天空就黑暗下来,闪亮的电网向大地压下来,每当压下数百米时,电网就会嘶啦啦巨响,这时四周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电流点燃了一样,哧啦啦冒着火星,宛若烟花一样坠落。“这是什么呀?”吴剑男心想,他痴迷地看着黑暗天空的异象,电流快速变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脸。“这不是我的好基友,刘建国么?”他看清楚天空中的人脸就是刘建国的脸后,他这样想着时脸上流露出困惑,可当他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天空中轰隆隆传来巨响,紧接着电网忽闪了两下,整个天地间就黑沉下来。他的意识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突然消失了。 漆黑的环境里突然亮起一个火苗,火苗像是鬼火一样移动,一张男人的脸浮现出来,他国字形脸盘,一大眼睛明亮而深邃,他叹息:“电力又超饱和了,跳了两次闸了!”他举着打火机走到变电箱前拉下空开,屋里亮了起来。四周玻璃器皿中躺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有一个穿西装,眼神凶狠的男人正在吧台前喝酒。 他说:“刘经理怎么又跳闸了?”他喝了一口白酒。 刘建国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外面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低空飞行器穿梭在楼宇之间,一个飞行器飞到窗户前停了下来,“我是送外卖的机器人,请您打开窗户!”它说,它圆形盖子像是花瓣一样打开,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响声,一个机械手臂托举着食盒伸出来,然后快速向窗前伸展。这时机械人边上的四个风轮嗡嗡响着快速转动,一缕缕带有焦糊味的白烟飘荡在空气里。刘建国打开窗户,机械人把食盒伸到他的面前,“第106单,请快速接收,我还有下一单要送呢!”它说。 刘建国接过食盒,它的四个风轮快速收拢,折叠到它的圆形身体上,然后它身体伸出尾翼,四个风轮伸展到尾翼边上,嗡地一声响,风轮快速转动,它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风轮中飘出的白烟快速弥漫开来,不一会儿,它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刘建国关上窗户回到工作台坐下,然后把食盒放在工作台上。 “我们的电力使用量超过负荷,是跳闸了!”他说,打开食盒,食盒里白生生的大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米饭上盖着一个油黄的鸡腿,一些绿色的青菜。他拿起筷子,夹了大米饭,然后想到了什么,他的筷子停在他嘴边,“富前进,”他说,扭头看着吧台前喝酒的中年男人,“这个月你的费用交了么?” 富前进倒满一杯酒,拿起酒杯,嗅闻着酒杯中白酒辛辣的气味,缓缓闭上眼睛,“还没交呢!”他说。 刘建国皱紧眉头,“你不交,别人跟着你不交,都不交。我的这家虚拟空间公司无法再经营下去了!”他说,端起食盒,一边吃饭,一边扭头看富前进,再看他面前一圈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移动的符号,一会儿这些符号就布满了整个屏幕。 富前进睁开眼睛,凶狠地盯着前方,很快他的眼神里就透露出狡黠的神色,“容我点时间,”他说,“我一定会交!”他喝光了酒,然后站起来,向外走,走了几步,他扭头看刘建国,他发现刘建国并没有看他,他狡黠地看向两边,两个青年男人躺在玻璃器皿中,他们头上插满了电子仪器,身上插着管子,管子里流淌着像是蒸汽一样的气体,有时那些管子里的气体会倒流着飘,他们的手腕上插着一个针筒,针筒里装着的白色液体正在助推器的作用中缓缓向他们身体注射。两个青年神态安详,平和,他嘴角撇出阴鸷的笑容,然后他走出了大门,进入更衣间,走到铁皮箱子前,打开一个铁皮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套机械骨骼穿在了身上。然后他打开窗户,飞到窗户外面,很快像是黑影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拐过一座灯火通明大厦的拐角,夜空的飞行器多了起来,巨大的飞行汽车亮着前照灯沿着大厦边上飞影,小型的飞行机械人穿梭在楼宇之间,机械的轰鸣声,嘈杂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像是车间里生产机械的声音,从飞行器,飞行汽车尾气管喷出的废气里充斥着焦糊的气味,使得富前进感觉到难受,他按住手柄按钮,他突然向低空飞去,不一会儿。他降落在一个巷子里。 黑暗的巷子里,沿着墙边摆着一排排垃圾桶,垃圾桶里散发出来的臭味,腐烂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布满墙壁上的铁管子锈迹斑斑,有的地方正喷出蒸汽,嘶啦嘶啦的响声打破巷子里的沉寂,持续地响着,当富前进向前走时,巷子里的老鼠们受到惊吓,它们吱吱叫唤着,沿着墙角边上奔跑,富前进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他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大厦辉煌的灯光从巷子口照射进来,照在垃圾桶上,照在地面上,照在墙壁上,垃圾桶上布满了肮脏的污水,有的垃圾桶盖盖不严,垃圾溢出垃圾桶,地面上斜长灯光边的黑影里时不时冒出一双双老鼠锃亮的眼睛,那些眼睛像是浮现出黑暗中的鬼眼,令人毛骨悚然,地下水道的铁栏杆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墙壁上脱落的油漆闪动着黑影,富前进渐渐走进灯光,他的身影映显在墙壁上,地面上,...最后停在一个遮阳塑料的下面。 第39章 肮脏交易 他向右边看去。墙壁上有一个铁栅栏门,铁栅栏里面漆黑,看不清楚什么,从铁栅栏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萦绕在耳畔,他只是看了一眼铁栅栏,就来回地转身察看,巷子里两头都没有人,他正要向铁栅栏走进,引擎嗡嗡的响声吸引了他,他回头看,看见巷子口有一辆飞行汽车徐徐降落在巷子口。他快速走到墙根,靠着墙看着巷子口。飞行汽车折页似的车门打开,从车里走下一位穿着休闲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他走下车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靠在车身上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并没有察觉到富前进正在盯着他他惬意地叼着烟卷,仰头看着如墨似的天空,抽一口烟钱把烟卷拿在手里,然后玩味地把烟卷抛向夜空,他注视着烟卷,烟卷像是旋转的陀螺掉落,他接住烟卷,然后快速把烟卷叼在嘴里,他大口大口吸食香烟,烟雾快速隐没在黑暗里。富前进看着这个男人,嘴角撇出阴鸷的微笑,然后他走到铁栅栏门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下水道,2340年费城曾经发生过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洪水,当时水势凶猛,淹没费城的大街小巷,市政因此重新规划了下水道,整个下水道贯穿费城地下,这里俨然就成了地下城市,城市里的黑社会聚集在地下,从事一些非法不正当交易。 富前进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点燃一根香烟,两边墙壁上的防水灯灯光昏暗,前方尽头那两盏灯,像是世界尽头昏黄的光影,模糊了黑暗与光明之间的边界。四周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噼里啪啦地掉落,瘆人的回音在墙壁上回响着,空气中弥漫的腐烂气味,时时刻刻充盈在空气里,使得人的鼻孔发痒。他的身影像是鬼影一样在地面上移动,“哈哈...”猖狂的笑声从拐角传来,紧接着又是一个沙哑男人的嗓门:“爽不爽?”“爽爽,老子算没白活!”另外一个男人深沉的嗓音。他露出邪恶的微笑,脚步也快了,哒哒的脚步声淹没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他走到拐角,推开一个破木头门。 阴暗,逼仄的空间里一共有四个人,左边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年轻人躺在破沙发上,他手里拿着一根吸管,大口大口吸食冰毒,白色的烟雾从他嘴角溢出来,他心疼地看着白烟,闭紧嘴巴,眼神渐渐迷离,他的对面有两个猥琐,身形消瘦的青年男人,他们对面坐着,他们中间摆放着一张破桌子,他们低垂着头,揉搓着烟卷,把烟卷中烟草揉出来后,把白色的粉末装进烟卷里,然后点燃特制的香烟,依靠在椅子靠背上,享受地吸食。最后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蹲在一盆切好的西瓜前,他手里拿着一块西瓜,眼神痴迷地盯着西瓜,大口大口咀嚼着,红色的汁液浆从他嘴角流淌出来。他晃动的光头,在灯光的晃耀中闪闪发亮,像是一盏明亮的灯泡。 富前进砰地关上门,四个青年人都看向他,他们先是露出微笑,随后眼神中透露出惊恐,躺在沙发上的青年人坐起来,点头哈腰;围坐在桌子边上的两个年轻人放下手里的烟卷,惊恐地盯着他;吃西瓜的青年赶忙放下西瓜,擦拭嘴巴。 “妈的,老子在外面拼命,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这里快活,你们这帮逼,还把老子当一回了吗?”富前进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他身边的青年人把溜冰壶递给他,他盘起双腿,一边抽,一边继续咒骂。 他身边的年轻人说:“大哥,兄弟们闲着腻歪,找点乐子!” “去你妈了个逼!老子在外提心吊胆,你他妈想几句话就打发老子了?”富前进说,大口大口吸食冰毒。 他身边的年轻人盯着吸管里流动冰毒气体的眼睛流露出贪婪,不断耸动着喉结吞咽口水。“大哥,您消消气兄弟们这不是也收到一些消息了吗?” “赵老四,你他妈说明白点,收到什么消息?”富前进盯着他的眼睛里透露着贪婪,凶狠。 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个身材臃肿肥胖的年轻人叫做赵老四。赵老四从兜里掏出一个金元宝,递到富前进的面前,其余三个青年人围过来,富前进掂量金元宝,感觉沉甸甸的,他快速把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他的白牙咬下去,金元宝上留下一排牙印。他拿着金元宝,翻到背面,背面上印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大元元宝。 赵老四说:“这是元深重卖过来的!” “又是他?”富前进说。 赵老四看着吃西瓜的年轻人,“楞子,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楞子说:“昨天晚上,我和钱家兄弟在窝里看家,元深重就来了,他说想和咱们再做一笔生意,我问他啥生意,他说还是从虚拟世界偷来的金元宝。上次他偷来的金元宝就是真的,所以这次我就收了!” 富前进噘起嘴,不断掂着金元宝,他的眼神随着上下跳跃的金元宝而移动。“这几日我也进入刘建国公司的虚拟空间,我却从虚拟空间中带不回来任何东西,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钱家兄弟,赵老四,楞子警觉地盯着大门,只有他嘴角撇出阴鸷的微笑。 “他来了!”他念叨。 赵老四,钱家兄弟,楞子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是谁来啦?”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开着飞行汽车的年轻人拎着皮箱子走进来,他一进来,就把墨镜摘下来,揣到兜里,一双三角眼,贼溜溜地盯着屋里所有人,当他看到富前进时,他笑咪咪起来。 “富老大,咱们又见面了!”他说,伸出手,想与富前进握手。 富前进甩开他的手,他先是愣神,然后又露出诡谲的微笑,富前进仰炕靠在沙发上,环抱双臂,仰头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凶光。“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快说,少他妈啰嗦!”他说。 “我想取消上次的交易!”他说。 楞子吼:“吃到嘴里的东西,还想让我们吐出来,你他妈脑子里装的都是稀屎啊!你说反刍就反刍!”他掏出出兜里的匕首,突然向元深重扎了过去。 元深重快速后退了几步,匕首从他的胸膛前划过,楞子挥舞匕首再刺,赵老四,钱氏兄弟抓住他的手,楞子吼:“都干啥?我他妈收拾这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逞能了?” 元深重后退到门口,手抓在门把手上,惊恐地盯着楞子。 赵老四说:“楞子有大哥在,一切都听大哥的!” 楞子面色变得通红,钱氏兄弟借机夺下他的匕首,他哎呀一声,连续跺脚,转身背对所有人面对着墙壁站着去了。 钱氏兄弟将匕首递给富前进,富前进投掷出匕首,匕首砰地一声扎在了桌面上,随后匕首嗡嗡颤动,桌面也随之吱呀吱呀颤动起来,富前进说:“我的兄弟说的有理,吃下去东西,凭什么让我们反刍!” “富老大,老弟也是碰到了为难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你商量!”元深重浑身哆嗦,面色变得惨白了。 富前进目露凶光,这世上有难处的人多了,都让他施舍,他早就不用活了,他心里暗叫:“他妈,少跟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吃他妈这一套。”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想扔过去,他抬起手,突然想到元深重既有难处,他正好可以趁机捞一笔,他把烟灰缸放下,满脸笑嘻嘻的了。 “天下道上的兄弟都是一家人,老弟既有难处,就是我富前进有难处,老弟,尽管开口,只要我这当大哥的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哥一定会竭尽全力!”他说,从兜里掏出两根香烟,一根留给自己,一根扔给元深重。 赵老四,钱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赵老四斜睨富前进,钱氏兄弟困惑的眼神来回在富前进,元深重面孔上打量。 元深重把香烟拿到眼前,转着烟卷看烟卷上的字,当他看见中华两个大字时,他笑眯眯起来。他把香烟放在鼻孔下嗅闻,然后叼住香烟,点燃了香烟。他抽了一口香烟,吐出烟圈,走到富前进跟前。 “富老大,实话跟你说吧!上次和你们交易的金元宝,是我从刘建国虚拟空间中偷出来的,现在虚拟空间的智能人怀疑我偷东西,为了我能在虚拟空间继续捞取好处,所以我打算把金元宝还回去!富老大,咱们下次再合作啊!”他说着,把手里拎着的黑兜子放到了茶几上,他拉开黑兜子拉链,里面赫然放着一兜子的钞票。 富前进抓过黑兜子,刚要把拉链拉上,他的手却突然停下来了,他又把黑兜子推到元深重的面前。 “老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行啊!”他说。 元深重面色阴沉下来。盯着富前进的眼睛里透露出凶光,当他看见富前进傲慢地盯着他时,他脸上堆满了僵硬的笑容,“富老大,”他说,“这一次你帮我,终生都会记得你的好!” 富前进说:“老弟呀!上次交易的金元宝我们已经找好了买家,买家定金都已经出了,我们毁约,是要赔付违约金的!” “富老大,您是嫌钱不够?” “钱不够!” “富老大,我们都是道上混日子的,今天你赏我个脸面。” “我们的兄弟也要吃饭,赔付违约金后我们兄弟喝西北风?” “违约金多少,我出。” 富前进伸出两根手指头。 元深重当即笑了,“是两万!” 富前进摇了摇头,元深重的面色当时变得黑黢黢的了,“是二十万!” 富前进点了点头。 元深重皱紧眉头,“我一个金元宝才卖了三十万,你违约金就让我赔付二十万,你这不是吃人吗?” 富前进摊开手,嘴一边抽烟,一边说:“我没有任何办法,兄弟,你怎么也不能断我们兄弟的财路吧!”烟雾升腾,辛辣的烟草气味使得他的眼角流淌出眼泪,他一只眼睛眯着,另外一只眼睛瞪圆了,嘴角撇阴狠的弧度。 元深重面色顿时变成绛紫色,他眼睛露出凶光,随即又笑眯眯起来,“好!好!好!”他说,“二十万就二十万!”他拎起黑兜子,转身就向外走,“我这就回去拿钱过来!”他继续说,突然转身,举着手枪瞄准富前进,“妈的,”他继续说,“你当我是傻狍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他拿着枪的剧烈地颤抖着。 赵老四,钱氏兄弟,楞子看向他的眼神里,逼射出刺人的光芒。 他继续说:“把金元宝拿出来!”枪口抵在富前进的脑门上。 楞子握紧拳头,瞪着眼凶元深重;钱氏兄弟偷偷走到元深重的身后;赵老四走到元深重的身边。 他满脸笑嘻嘻的,“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吗?”他说,“你拿着枪指着我大哥,这就不地道了!” 元深重吼:“少他妈废话,把金元宝拿出来!” 富前进从兜里掏出金元宝,将金元宝递到元深重面前时,突然把金元宝放在桌上。他摁住金元宝。 “老弟,这次买卖你让我们赔了二十万,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富前进说。 元深重手指扣紧扳机,“有说法,不给我金元宝。我请你吃花生米!”他说,他的手剧烈的颤抖。 富前进嘿嘿冷笑几声,“都是兄弟不必如此!”他说,拿起金元宝,递到元深重眼前时,摊开手掌,元深重贪婪地盯着金元宝,伸出手,他的手刚要触碰到金元宝,富前进挥手抓住他的手枪,“弄死这小子!”富前进大吼,元深重惊慌失措,他浑身哆嗦,强忍着挥拳,噗呲一声,他感觉到背脊上透心凉,随即剧烈的疼痛传遍了他的全身,他诶呦一声惨叫,又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当他回手捂住脖子时,鲜血从他手指缝隙中喷涌出来,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钱氏兄弟的胸膛上,钱氏兄弟推了他一把,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翻动眼白。嘴角,鼻孔快速流淌出鲜血。 “这小子是活不成了!”赵老四看着元深重,皱紧的眉头舒展,撇着嘴露出他那一排烟草熏黑的牙齿。 楞子瞪着元深重,呸地吐出一口粘痰在他脸上,“妈了个逼,跟老子玩阴,耍狠,你还嫩了点!”他说,脚踩在元深重的脸蛋上。 第40章 线索中断 他的鞋在元深重脸上来回的拧巴,元深重呆滞的眼神毫无一点生机,痴呆地盯着一个地方,他的嘴巴被踩得咧开,他口腔的鲜血像是泉涌一样涌。 富前进说:“别玩了,你们去看看元深重停在巷子口的飞行汽车里都有什么!”他拎起茶几上的黑色兜子,径直向外走,很快就走出下水道。 他走出破烂,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小巷子,刚走过元深重的飞行汽车。他头顶上就传来机械的轰鸣声。他抬头看去。高楼大厦之间的空间里,一个低空飞行机械人正在快速地飞行,它很快飞到对面大厦半空中的吊篮里停下来,随着吱呀吱呀机械变形,它变成了一个人形机械人,他的机械手贴在玻璃上滑动,玻璃快速变得干净整洁了。“您好先生,我是交通机械人小趣,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一个身材矮小的机械人站在富前进的面前,当富前进看它时,它的一机械双腿突然伸长了,在高出富前进一头时,它停止继续生长。它那透过玻璃罩射出来的红悠悠的光芒扫视在富前进的脸庞上,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停下来。它的脑袋里响起语音播报,“瞳孔识别结果,你叫富前进,曾经因为流氓罪入狱十年,你才出狱两年,目前并没有违法记录!”它红悠悠的目光又开始扫视,“希望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以后不要再做危害社会,危害人类的事情了!”它继续说。富前进说:“我目前是守法公民,请不要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不然我会去人工智能管委会控告你!” 机械人说:“鉴于您目前没有违法记录,我就不打扰你了。”它说完,迈开双腿走开了。 富前进继续往前走,大厦半空中的吊篮不断增加,从两座大厦空隙中飞来的机械人越来越多,它们像是飞舞在空中闪亮的钢铁一样耀眼,灵动,空气中不时传来的引擎轰鸣声,使得富前进觉得这声音像是在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觉得难受,空中飞来飞去的低空飞行器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像是乱糟糟在空中飘舞的破纸片子。“妈的老子不就是因为弄了点钱花蹲了笆篱子了吗?至于整个世界都要和老子作对吗?老子他妈活着,就要滋润的活着,作奸犯科算个屁!”他这样想着,看着前方的眼神里变得阴鸷,那穿梭在马路上的飞行汽车,智能穿戴就像是在他眼前晃悠的黑影,越显得模糊,难以辨识了。吱呀,一辆飞行汽车停在他的面前。 飞行汽车银色的四个风轮缓缓收起,折叠到车的顶部后停止了下来,黑色的车窗徐徐落下,一颗他再熟悉不过的头颅,从车窗伸出来。他面相白净,五官猥琐,看人左顾右盼,像是一只正在偷吃的老鼠。 “大哥!”他招呼。 富前进走到飞行汽车前,“老二,”他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充值的货币用光了,不得不下线了!”他说。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富前进。 富前进接过香烟,进入他的飞行汽车里,他点燃香烟,仰靠在舒适的座椅靠背上,接连抽了几口烟。烟雾在车里弥漫,呛人的烟草味使得人窒息。他身前左边的仪表盘突然嗡嗡响了起来,紧接着仪表盘孔洞中喷出烟雾,诱人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敞开的折叠车门缓缓关闭。 “你在虚拟空间做了什么?”富前进问。 他的嘴角抽搐一下,“我我我...” “什么?”富前进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面色涨红起来,“我没发现什么!” “我说的是你做了什么,我说过...”富前进话只说到一半,他就不再说了什么,他察觉到了什么,不看他,而是盯着前方道路,前方道路的十字路口有几辆飞行汽车在等候红绿灯,最后的一辆飞行汽车连续鸣笛,前面的司机并没有理会他,他按下飞行汽车的控制按钮,折叠在汽车盖上的飞行翅膀舒展开来,风轮快速转动,飞行汽车飞了起来,然后飞行汽车尾气管喷出通红的火焰。前面一个低空飞行器挡住它的去路,它极速转弯,沿着大厦边缘飞走了。 “我没做什么!”他身边叫老二的人说。 他说:“富前红,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大哥,你对我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吗?” 富前红低垂下头,眼神变得犹疑,阴鸷,一句话也不说。 车窗外道路上两个穿戴飞行装备的学生突然停下脚步。他们只按了一下胸前的按钮,他们背着的小包中就伸展开两对翅膀,翅膀快速扇动,他们飞向了空中,然后他们鞋子地下喷出红色的火焰。 富前进看了一眼他们,然后看向前方。“你真的不想和我交代什么吗?”他继续说。 富前红一句话也没说。 富前进说:“我们自小就是孤儿,我拉扯你和老三长大容易吗?” 富前红痛苦的扭曲。“大哥,我我没做正经事儿!” 富前进看着他的眼神透露惊诧,随即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爱怜。 富前红继续说:“我在虚拟空间里体验到男人前所未有的快乐,我在那里拥有了许多的女人,我想永远生活在虚拟空间里!” “你确定那些都是真实的吗?” “我可以保证,那些都真实的,我身体的感受,我的味觉,嗅觉,以及对女人的体验都是真实的。” “你凭什么能获得女人的芳心?” “我现在是南宋禁卫军的头领。我用我的俸禄买了许多女人!” “南宋禁卫军的头领?” “你怎么成为南宋禁卫军头领的?”富前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个弟弟,和他一样都是2340年黑社会组织中的成员,他们混迹街头,经常成群结队打仗。就这?就是警卫军头领了?那他到南宋岂不是大将军了? “贾似道率军抵抗蒙古大军时,我参加了战斗,并立下战功,因此成为了警卫军的头领。” “你这次从虚拟空间出来,你带回什么了吗?” “我曾经尝试着带回点财宝,可是当我回来时,却发现那些财宝带不回来!” “可惜了...” 富前红疑惑地看着富前进,富前进大口大口吸食了几口香烟,皱紧眉头,烟雾缭绕着升腾到他的面前,他那一双透过烟雾射出来的目光里透露着忧郁。 他继续说:“可惜了,元深重被我们弄死了!” “元深重死了?” “他死了。” 当当,敲车窗玻璃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向车窗外看去,赵老四佝偻着腰身站在车窗边上,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抽烟,他掐着烟杆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着。 富前进摇下车窗,赵老四进入飞行汽车里。“老大,元深重那小子的尸体,我们处理干净了!” “怎么处理的?”富前进问。 “像是以前一样碎尸了!”赵老四嘴角撇出狠厉的弧度,他眼中透露着不屑。 “元深重留下的飞行汽车你们处理了吗?” “没有,楞子想着飞行汽车玩!” “不行,飞行汽车里有定位装置,那辆飞行汽车不能留着。你们把飞行汽车里的定位装置拆除后清理干净汽车里的痕迹,然后赶紧把汽车卖到黑市去。” 赵老四长叹一声,打开车门,身子没从车里出去,“嗯!我这就招呼钱氏兄弟,楞子办!”他说着,走出飞行汽车,就像是一个心虚的贼,走几步就停下,四处张望,然后再走几步,...再张望再走,等他走到巷子口时,他站在一棵柳树边上,接连抽了两根香烟,看到四周没有注意到他,他才走回到巷子里。 富前进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他拉开黑兜子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沓钞票放到富前红的双腿上,“老二,你去充值吧!”他说。 富前红眼睛湿润,“大哥,我不想回到现实!我想永远在虚拟空间生活!” “混蛋!”富前进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捂住脸颊,怨恨地瞪着眼睛,“大哥,我在这个社会算什么,我们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生活在社会的阴暗面,我们的最终归宿就是死亡!可在虚拟空间里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是大将军,可以是商人,可以是文人,我们的身份地位有显着的不同呢!” 富前进看着前方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前我们并没有看透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的连接点,也许只有元深重知道如何做到沟通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老二,你所在的世界一定只是虚拟空间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你不要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我听你的大哥!”富前红说,启动飞行汽车,引擎轰鸣声响了起来,尾气管喷出红通通的火焰,飞行汽车缓缓离开地面,升了起来。 富前进打开车门,转身就要下车。 “大哥,你干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刘建国的公司,重回虚拟世界吗?” “我回虚拟世界,但是为了避免刘建国的怀疑,我决定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富前进走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富前红按下飞行按钮,飞行汽车敞开的车门缓缓关闭,汽车翅膀伸展开。风轮嗡嗡地响,飞行汽车缓缓升到空中,富前红通过车窗看富前进,富前进低垂着头,沿着道边一直向前走,路边垂杨柳飘落着柳絮,他走过路口,就消失了。 富前进回到建国公司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站在窗前,窗外大厦灯火璀璨,低空飞行器,飞行汽车在楼宇间穿梭,闪亮的车灯不时照射进来,引擎突突的响声和鸣笛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生疼。他的眼神变得焦虑了,“刘建国怎么还不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这样想,盯着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片刻后他背负着双手在屋里踱步。屋里漆黑如墨,有时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灯光使得屋里通亮,借助灯光,屋里一目了然,墙壁四周摆满了玻璃舱,插着管子,手臂注射乳白液体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平躺在里面。右边玻璃舱嘀嘀的声音响了起来,玻璃舱边缘金属框上的指示灯忽明忽暗。他走过玻璃舱,不经意地看向里面的人,这人像是在黑夜熟睡的人,整张脸黑漆漆的,当窗户外的灯光晃进来的时候,他那一张黝黑的脸堂显得黝亮,他的五官也显得清晰,他的眼睫毛很长,像是毛刷子一样搭在他的眼睑上,他的鼻梁高挺,兴许是光束晃耀的缘故他的鼻梁显得很白,他的嘴唇紧紧闭着,他紧皱的眉头显得醒目,预示着他虚拟空间经历过什么。富前进没有心思在意一个和他毫不相干人的痛苦,他走过他的身边,走到靠近窗户边上的两个玻璃舱站住。两个玻璃舱里躺着的人是他的弟弟,一个是富前红,另一个是富前旗,富前旗与富前进,富前红外貌极大的差距,富前旗身材矮小,体魄瘦弱,刀削似的脸黑黝黝的,像是涂抹过黑色鞋油,他的眼睛虽然闭着,有时他嘴角会撇出微笑的弧度,像是在吃什么东西,嘴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像是在咀嚼,品味着什么。 哐当一声响,使得富前进警觉,他寻着声音看去,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墙壁里怎么会发出声音呢?”他盯着窗户边上的墙壁,这样想着时他走到墙壁,耳朵贴在墙壁上。“电力一超载就跳闸之后重新启动恢复得就会很慢,小郑,你说怎么办?”墙壁里传来刘建国的声音。“目前也只能维持了,重新设计系统,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嘘小点声!”刘建国的声音。“怎么啦?”年轻女人的声音。“我怕隔墙有耳!”刘建国的身影,墙壁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富前进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他妈的让他们知道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以后他们一定会防备我的。”他四处张望,虚拟空间接口室中,没有可以容纳他藏身的地方,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屋,留下门缝,透过门缝向里面看。 第41章 变更计划 吱呀一声,靠近地面的墙壁抽离,黑洞洞的洞口露出来,刘建国从洞口中走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头梳公主发辫的漂亮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年轻女人双手拽着裙摆,她脚上红色的高跟鞋,踩踏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哒哒的声响,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一双大眼睛频繁着眨眼,似乎在想着什么,当她跟随着刘建国走到电脑前时,她站在刘建国的身边。刘建国打开电脑,他身前一圈屏幕亮起,屏幕上一连串难懂的符号快速划走,直到占据整个屏幕。 年轻女人说:“刘总,这是什么情况?” 刘建国仰靠在座椅靠背上,下巴放在他的手掌上,眨眼盯着电脑屏幕,“系统宕机了,”他说,“还没有恢复!” “需要多长时间?” 刘建国伸出手腕,看手表,手表显示此时正是晚上十点。“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我们守在电脑旁吗?” 刘建国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着手表,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他说:“我们不等了出去吃饭!”他站起身,胳膊肘伸出,他身边的年轻女人把手臂插入他的臂弯里。 他们向门口走来。富前进躲开门缝,靠在墙壁上,“那个黑洞洞的入口里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从黑洞里出来?”他这样想着时,耳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知道他不能让他们发现,不然,他们一定会锁门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尽头,躲在墙壁后面,直到哒哒的脚步声消失了,他才再次回到门口。门没有锁,这和他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他推开房门走到屋里,然后径直向黑洞洞的洞口走了过去。 他走进洞口,发现这是一间暗室,他走下台阶,发现这里的布置,设备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这里空间促狭,钉在墙壁的木头格子里摆放着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盒,每一个金属盒子前都有红色小灯,它们伴随着哒哒的响声闪亮着,当所有的金属盒子同时哒哒响着时,空气里仿佛充斥着蜂鸣的声音。密密麻麻扎束在一起的电线汇聚到木格子前的玻璃罩中,玻璃罩里有奇怪的景象,一个个极其小的,像是量子颗粒一样的原子,正在玻璃罩里上下浮沉,快速游动着。他走到一个玻璃罩前,认真地打量玻璃罩里奇怪的景象,“这是什么呢?”他这样想,看着玻璃罩里景象的眼睛里透露惊诧的目光。当他再看格子里放着的金属盒子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以及困惑,“这个金属盒子又是什么呢?”他继续想,听到暗室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叫骂:“不好,他们怎么回来了呢?”他走到暗室口,躲在墙壁边上,探出头看外面的情景。 “吱呀”房门打开声,然后刘建国出现在圆形电脑桌前。 “建国,你确定飞行汽车的车钥匙就在电脑桌上吗?”紧接着年轻女人边说,边走到刘建国身边。 “蒙爱丽,我当然可以确定,我就把钥匙放在了电脑桌上了?”刘建国说,走到椅子前坐下,然后低垂着头,找到飞行汽车的钥匙,很快他把钥匙拿在手里,他抬起手臂,有意晃动钥匙,“爱丽,”他说,“钥匙就在这里!”他笑眯眯。 蒙爱丽说:“我和你这么年同学,我就知道你丢三落四的,以后注意点吧!” 刘建国嘿嘿傻笑,走到蒙爱丽身边,手搂着蒙爱丽纤细的腰,然后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又要再亲,蒙爱丽推开她,“这里怎么可以?” “我们上个月订婚,明年就结婚了。我亲自己老婆,怎么就不行了?”刘建国说,欲要再亲。 蒙爱丽说:“总不能在这儿,这算什么!”她眼珠左右转动,眼中充斥着妩媚,像是未经人事的女子那样,令人心动。 刘建国嘿嘿傻笑,他脸蛋边上那一颗长着黑毛的黑痣就在他笑着的酒窝边上活动,像是也在笑。“我们吃完饭,找一家宾馆怎么样?” “嗯!”蒙爱丽说。 刘建国搂着蒙爱丽纤细的小腰,向门外走,蒙爱丽白皙的双腿,红色的高跟鞋快速向门口移动,她那一扭一扭的屁股,像是古老钟表摆动的钟摆,缓慢而又富有韵味的扭动着。他们走到门口,蒙爱丽突然转身。“建国,”她说,“意识传送室的暗门没有关,行吗?” 刘建国没有回身,他抓住门把手,“怎么不行?公司就咱们两个人,没有外人!” 蒙爱丽说:“我总觉得意识传送室并不值得我们做!”她转身,刘建国打开房门,她继续说:“意识传送室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利润。” 刘建国说:“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亲人朋友对亡者的眷恋,都让我们的意识传送生意火爆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蒙爱丽说,关闭房门。 富前进缩回头,背脊靠在墙壁之上。他看着棚顶上那盏昏暗的灯,“他们吃饭约炮去了!至少凌晨一点才能回来!”他这样想,抬起手腕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距离他们回来,有两个半小时。他觉得他应该找富前红,富前旗谈论目前的情况,他走出暗室,走到玻璃舱前停下来。 此时两个玻璃舱中充满了雾气,富前红,富前旗像是睡着了一样平躺在舱里,罩在他们嘴巴前呼吸罩上的绿色指示灯始终亮着,这表明他们的生命体征都很正常。 富前进按下玻璃舱边闪亮的指示开关,玻璃舱当即嘀嘀响了起来,舱门缓缓打开,散发着药水味的白雾从舱里溢出来,富前红,富前旗睁开眼睛,插在他们手臂上的注射针头缓慢地移开,他们摘下呼吸罩,拔出身上的仪器,从舱里出来。 富前红一边关闭舱门,一边说:“大哥,为什么唤醒我们?” “我发现了意识传送室。”富前进说。 “意识传送室?” 富前旗关上舱门,感觉浑身冰冷,他双臂搂抱着自己的身子,佝偻着腰身,“意识传送室是什么?”他问,看着富前进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是传送死者意识的机械!”富前进说。 “啊!科学发展到今天,竟然可以做到这地步了?” “嗯!我们唤醒你们不是和你们讨论科学成果,我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所在的虚拟空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富前进说。 富前红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前旗,”富前看向老三,“你在虚拟世界里获得什么重要的职位了吗?” 富前旗说:“没有大哥!”他脸蛋羞红,随即又变得阴沉了。 “这样,你先终止继续参与虚拟空间的活动...” “为什么大哥?” “为了我和你二哥的安全!” “牺牲我?” “不是牺牲,是顾全大局!” 富前旗面色铁青,别过头去,不再看富前进,“明明就是在牺牲我!”他恨声恨气地说。 “我是希望你带领赵老四,楞子,钱氏兄弟监视蒙爱丽,刘建国,万一我们在虚拟世界出现事故,你可以胁迫蒙爱丽,刘建国帮助我们逃出虚拟世界!” “有那么严重吗?”富前旗疑惑地盯着他。 他说:“你认为我们在虚拟世界死亡后会是什么样?” 富前旗耸耸肩膀,摊开双臂,“苏醒喽!” “我们死亡了,醒不过来了!”富前进。 “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 “理由呢?” “我们意识的死亡,意识就无法回到我们的身体,我们能不死吗?” 富前旗面色变得惨白,环顾四周,他看见所有参与到虚拟世界中的人,都像是在安详熟睡。他咬牙,眼睛眯起来,片刻后他说:“好吧!我听从大哥的建议,暂时不参加虚拟空间的活动!” 第42章 监视 “你现在就去!”富前进说。 富前旗说:“嗯!”然后走到门口。 富前进叫住他:“记住,如果没发现什么,你驾驶飞行汽车回到大厦楼下,闪烁灯光。” 富前旗转过身疑惑地盯着他,他向身边的富前红伸出手,富前进明白他的意图,手摸到兜里,刚要掏出钥匙,他插在兜里的手不动了。富前进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当他看到富前进阴沉的脸时,他缓慢把钥匙拿出来,然后手又往回缩了缩,富前进夺走钥匙,扔给富前旗。 “你二哥的车,你先用,记住交代的事儿!”他说。 富前旗接住钥匙,“我现在就监视他们!”他说,转身出了门。 走廊里哒哒的脚步声渐渐地渺小,富前旗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等他乘坐电梯走出大厦旋转门,进入飞行汽车里时,他一边打开飞行汽车,一边想:“大哥监视刘建国,蒙爱丽一定是想获得好处,如果真能得到好处就好了,我们兄弟三人也就不用再因为钱发愁了!”轰地一声,飞行汽车引擎响了起来,他身前的仪表盘亮了,一个半透明投影屏幕缓缓浮现在他的面前,他连续按屏幕上的软件,屏幕分化出几个小型的屏幕,他点击其中的一个小屏幕。屏幕进入联系人名单,他选择赵老四点击,屏幕嘟嘟响,赵老四头像下绿色的电话标识不断闪烁,他握紧方向盘,飞行汽车缓缓行驶。嘟,最后一声响,小屏幕上出现赵老四的头像,他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香烟,他大口吸食了几口香烟后,昂起头,盯着富前旗,“富老三,”他说,“老大有什么指示吗?” 富红旗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前方的道路,道路上飞行汽车往来穿梭,有一辆飞行汽车突然飞到空中,它的尾气管喷出红色的火焰,嗡嗡响的引擎声像是闷雷声激荡在夜空中,不一会儿,它就像是一道光一样消失在夜幕里,“是我大哥让我找你,他想让我们盯着刘建国,蒙爱丽!”他说,看向路边,路边几个穿戴着智能装备的顽童追逐着,嘻笑着,前面的顽童回过头,笑着说:“你们根本追不上我,我脚下踩着的是伊德公司最新研发的踏板!”他身后的一个顽童说:“未到最后一刻,谁是黑马还不一定呢!”他双手摸到腰间的手柄,把它们拽出来,然后按下手柄按钮,他脚下的智能踏板倏忽喷出火焰,他像是一道风一样向前奔驰,有一瞬间他回头看两个顽童,放肆地大笑。飞行汽车驶过最后一个顽童,他们的笑骂声变得渺小。他继续查找路边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对情侣上,男青年穿着休闲装,后勺子上戴着脑机插口,脑机插口边的指示灯不断闪烁着红光,他伸出手按了一下后脑延伸到耳边的电子装备,电子装备上射出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应用软件。一个飘逸长发,行走在路边的年轻女人注视着他,“最近的一家饭店在哪儿?”女人渺小的声音传入富前旗耳朵里,富前旗皱紧眉头,踩踏下油门,飞行汽车嗡地一声响,快速超过他们。“刘建国,蒙爱丽这时会在哪儿呢?”他心里这样想,听到赵老四在叫他。 “老大想做什么?” 他看到赵老四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又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大哥只说让我们盯着,具体要做什么,他还没安排!”他说。踩下刹车,飞行汽车停在路口,一个站在路中央的智能机械人,挥舞着双臂指挥交通,车辆按照他的指示拐弯,有一瞬间一辆车斜着冲出去,像是失控了。 “我们在哪儿见面?”赵老四说。 他的目光并没有移动,死死盯着失控的车辆,“现在我开...”他看见智能机械人连续按自己面前的屏幕,失控飞行汽车吱呀停在了道路中央,智能机械人向向飞行汽车走去。“我现在开着我二哥的车,你可以通过定位系统找到我!”他继续说。看到智能机械人走到飞行汽车跟前,车窗缓缓落下,一个家庭保姆机械人探出头,它跟智能机械人谈论着什么,有时它会挠挠头,摆手,像是人类难为情的表现。 “好吧!我带上钱氏兄弟,楞子找你去!”赵老四说,挂断了连线,屏幕黑了下来。 富前旗关闭屏幕,他面前大大小小的屏幕顿时消失了,然后他按下飞行按钮,折叠在飞行汽车顶上的飞行风轮吱呀吱呀地伸直,风轮快速转动,飞行汽车笔直地升到空中,他打开监视器,他面前顿时出现若干个大小不一的屏幕,他扫视屏幕,左边的屏幕上显示路灯下有两个老人结伴行走,前面的汽车长龙往来穿梭,右边道路有一群年轻人结伴走着,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时,他的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我终于找到他们了。”他这样想着时,推动方向盘。飞行汽车嗡地一声冲出去,四周的景物快速落后,模糊,飞行汽车像是撕裂夜幕的一道光,飞到蒙爱丽,刘建国身后,然后缓缓降落在道路之上。 刘建国,蒙爱丽结伴拐过路口,进入富丽大酒店,他把飞行汽车停在路边。富丽大酒店转门前,两个智能机械人装扮的滑稽小丑,扭动着腰身,晃着屁股,有时会站在路过的行人面前,摆出各种滑稽的造型,或伸出手指向天空喷出烟花。 刘建国,蒙爱丽走进酒店后,一个仿生机械人接待了他们,安排他们坐在靠近窗户边上的餐桌边。刘建国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把下巴放在双手上,爱怜地看着蒙爱丽,蒙爱丽左右移动的眼神里充斥着妩媚,爱怜。 “距离这么远,不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我必须接近他们。”富前旗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对着后视镜照,他现在满脸沧桑,像是因为劳累而提前衰老的中年人。他脸上,面颊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皱纹,嘴角边上的皱纹显得更明显,除此外,他那一双深陷入眼窝,有黑眼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人。他左右看看,觉得满意,然后走下车,向富丽酒店走去。两个智能机械人装扮的小丑老远就面对着他行礼鞠躬,他快速走进旋转门里,进入到富丽酒店,那个仿生机械人招待了他,他选择刘建国,蒙爱丽边上的桌子坐下。 第43章 科技与伦理 仿生机械人转身走了,他留意着蒙爱丽,刘建国。蒙爱丽端着一杯咖啡,她桌面下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轻轻在刘建国的腿上摩擦。刘建国警惕地看向四周,看见没有智能机械人注意到他,他看着蒙爱丽。 “爱丽,”他说,“你知道前几日的事情吗?” 蒙爱丽摇了摇头,“不知道!”她说,眼神变得妩媚了。 刘建国皱紧眉头,他低垂下头,拿着汤匙搅动着咖啡。“前几日有一对情人在约会时被智能机械人抓拍到了,后来智能机械人联系他们,希望他们为他支付伊德公司的生命存续费用!” “有这样的事情?”蒙爱丽瞪大眼睛盯着刘建国。她的脚放在地面上。 “就是这样的!” “智能机械人违反人类的保密条约吗?” “他违反了!” 蒙爱丽惊恐扫视四周, 看见四周没人看她,她看向刘建国,“智能机械人抓拍到那对情人什么样的照片?” “做爱的照片!” “哦!太令人诧异了,智能机械人竟然知道人类的性爱?” “他们应该知道!” “可是在伊德公司宣传的广告中,他们的智能机械人只具备学习,保护,照顾人类的功能!” “别忘了学习功能可以改变他们。” “他们学习了人类的性爱知识,可是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呢?” “窥视人类的伦理和道德,然后威胁人类。” “那对情人屈服了吗?” “没有。” “后来怎么样了?” “智能机械人利用病毒把他们的照片传入到每一个家庭的网络中了。” “哦!天呐!”蒙爱丽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眼,“这怎么见人?” “是啊!这是令人难为情的事情,所以我提醒你,一定注意身边的智能机械人!” 蒙爱丽看到两个长着翅膀,人类巴掌大小,像是精灵一样的飞行机械人从酒店厨房大门飞出来,她马上闭上嘴,警觉地注视着他们;刘建国低垂着头,斜视着两个机械人。两个机械人飞到富前旗身边,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留着一头乌黑长发,面孔上画着精致妆容的精灵机械人说:“先生,要点什么呢?” “一瓶可乐,一个汉堡包!”富前旗说。 “稍等!”两个飞行机械人快速向厨房飞去。 蒙爱丽看到他们飞进厨房,然后看着桌面上的食物,“我们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回房间去。” 桌面上的咖啡,炸鸡块,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焦黄的黄油淋撒在食物表面上,使得这些食物看起来,显得诱人,可口。 “嗯!”刘建国说,拿起刀叉,切割牛排。 蒙爱丽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拿起淋着黄油的面包圈一边吃,一边说:“我觉得人类应该完善关于智能机械人的法律。更好的保护人类的生命安全,隐私权。” “目前人类只认为机械人是冰冷的机械!” “现在已经有智能机械人用拍摄的人类性爱照片,要挟人类了?” “智能机械人应该通归到人类的法律吗?”刘建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蒙爱丽。 “不,应该单独立法!” “智能机械人的民法,刑法?”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会大大增加政府的财政负担,减少政府对贫困人民生活补偿的能力。” “总不能让智能机械人永远在法律边缘游走!” “他们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商品,我想他们的命运应该由制造者,拥有人决定。” “只要他们犯错,制造者。拥有人就可以随意的处置他们?” “应该是这种结局!” “这样做有纰漏!” 刘建国惊诧地看着蒙爱丽,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蒙爱丽继续说:“智能机械人具备人类的认识能力,具备人类的情感因素,如果我们粗暴地对待他们。我想后果只有一个,会引起他们的反抗!” “也许可以在制造他们之前,在他们程序中设定违背主人意愿的程序,这样就不会发生机械人反抗的情况了!” “嗯!这么做会不会有遗漏的问题?” “就目前而言,如果平等的对待智能机械人,那么有可能在几百年后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奴隶,他们太聪明了,他们的学习能力,他们的工作能力,是人类几百倍,几千倍,甚至更多!” “在我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前,我接受你的观点。” 蒙爱丽吃完牛排,喝了一口咖啡,低声说:“我先走,然后你跟上我。”她斜睨了刘建国一眼,走到刘建国身边时,她优雅地从刘建国身边走过去。 刘建国注视四周,看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他把最后一块牛排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拿起餐巾擦嘴,然后快速跟上蒙爱丽。 蒙爱丽在前走,有一瞬间她又回头看刘建国,看见刘建国跟着她,她脸上洋溢出灿烂的微笑,再向前走时,她那优雅的身姿,就像是风吹拂的柳枝梢一样富有柔性。 刘建国跟着她回到客房,一把抱住蒙爱丽,蒙爱丽说:“急什么?” 刘建国说:“急不可耐!” 蒙爱丽说:“我先去洗澡!”然后走进浴室。 刘建国躺在床上,注视着浴室里的情景,磨砂玻璃浴室中蒙爱丽的人影在淋浴下晃着,她那凹凸的曲线,像是映显在磨砂玻璃上的一幅画,时而仰头,时而低头,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刘建国扑倒她。 “不行。这样可不行?”她说。 刘建国说:“为什么?” 她说:“我会怀孕的!” “如果你怀孕,我们马上就结婚!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宝宝!” “我怀孕后身体会走样,另外生产的痛苦也难以让我承受!” “我渴望有一个属于咱们的宝宝,你就不想做母亲吗?” “我当然想。” “为什么不直接呢?” “我想让机械人代孕!” “啊!这实在太离谱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机械人代孕有什么?” “机械人生下的孩子,能算是你和我的孩子吗?” “当然算!”蒙爱丽眼中充斥着渴望。 “机械人生产后怎么处理?” “我们可以切断他的电源,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弃他!” “那可是有认知,有学习能力,有家庭观念的智能机械人啊?我们这样对待他,难道不会遭受社会伦理和道德的谴责吗?” “会遭受谴责,可我还是恐惧生孩子,我怕疼,怕难产!” 刘建国索然无味。他躺在蒙爱丽的身边,“不为了生育的性爱,有什么意思!我想做父亲!”他说,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来回擦着嘴。仿佛要擦掉什么似的。 “你到底爱不爱我?”蒙爱丽压在他身上,凝视着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期待。 “当然爱你!”刘建国想证明他对蒙爱丽的爱,尽管蒙爱丽让他觉得不爽,他还是主动亲吻蒙爱丽的嘴唇。 蒙爱丽伸出一根手指,阻止了他的行动,蒙爱丽的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既然爱我,就应该珍惜我!不应该让我遭受生育子女的痛楚!”她说,她的小嘴噘了起来,满脸委屈,像是要哭了。 刘建国心软了。他知道他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小子,能够和蒙爱丽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女子发展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到现在他都记得第一次去蒙爱丽家时,蒙爱丽的父母就像是在审视怪物一样看着他。“我答应你!”他说,还是觉得难为情,因为他们刚刚谈论到为智能机械人立法,现在就改变了。 蒙爱丽亲吻他,他迎合着她,他们很快就像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在床上滚来滚去,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大床上留下他们的痕迹,白色床单上充满了皱纹,沉重的呼吸声,与木板吱呀吱呀声交织在一起,房间里充斥着女人香水和男人汗水味混合的气味,过了有一会儿,这种气味才淡了下来。 刘建国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蒙爱丽依偎在他的身边,她的小手抚摸在刘建国强壮的胸膛上,有时会停下来。 “我们该回去了。我想宕机的情况应该消失了。”刘建国说。 “我去洗澡!”蒙爱丽说,裹着床单走进了浴室。 刘建国穿好衣服等着她。她洗澡后穿好衣服,他们走出了客房。 第44章 复杂的人 走廊的灯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一盏盏的亮了,他们斜长的身影映显在墙壁上,回荡在墙壁上脚步余音像是敲打着刘建国的心脏,让他感觉悸动,他和蒙爱丽已经多次发生关系,距离他迎娶蒙爱丽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蒙爱丽。 “亲爱的,”他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的目光从蒙爱丽漂亮的脸蛋移开,扫视走廊四周,走廊里空有一人,只有他们,他深情地注视着蒙爱丽。从上大学时她就是他梦中的女神,如今他的渴求终于要实现,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 蒙爱丽说:“我需要告诉我的父母!” 他感觉胆寒,蒙爱丽的父母是费城名牌大学的教授,而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他怕蒙家嫌弃他,怕他的女神离开他。 “请转告你的父母,我的家庭和你的家庭条件差不多,社会地位也相当,我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他说,他的目光却不敢看蒙爱丽,他低垂着头,眼神落在蒙爱丽肩头上那一缕长发上。 “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在意我!”蒙爱丽说,凑近他。 他嗅闻着蒙爱丽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水味,感受到她身体上温暖的温度。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他坚定地说,一丝游荡在心尖上的惶恐,像是缠住他心脏的线头,越收越紧,让他喘不上气,很快他就对自己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一切都会好的!”他僵硬地挤出笑容,缓缓抬起头,看着蒙爱丽妩媚,多情的眼睛,他那冰冷的眼神里就像是有冰雪正在融化,变得温柔,多情,难以割舍,充满了生机。 蒙爱丽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她的脸,透过他们头发照射到她脸蛋上的那一束光,就像是幸运女神抚摸她的手,让她的脸显得是那么的白皙,那么的妩媚,她那长长的仿佛毛刷子一样的眼睫毛深情地搭在她的眼睑上,她眼睑每一次的活动,都充满着诱人的力量,她那涂满红色唇膏的嘴唇上散发着热烈,青春洋溢的气息,哪怕是嗅闻上一点点这种气味,刘建国的血液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要燃烧,要沸腾。他缓缓低垂下头,临近蒙爱丽那鲜艳,可爱的嘴唇时,他像是舍不得触碰停下了。蒙爱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睁开眼睛,看着刘建国时,她的眼珠妩媚的转动,刘建国亲在她的嘴唇上,她先后缩了一点,然后又迎上刘建国的热吻。他们搂抱在一起,他们闭上眼睛,彼此嗅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感受着舌尖上那热烈的温度。 “楼上的客人退房了吗?” “还没呢!” 走廊尽头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他们警觉地看着走廊尽头,两个斜长的身影,从楼梯口射到走廊地面上。刘建国拉住蒙爱丽的手,向走廊外走去,蒙爱丽跟着他走,有时她会回头看走廊尽头,两个斜长的身影露出半个身子,她赶紧小跑着跟上刘建国,这时她那白色的裙摆,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她那露在裙摆外的一双白皙小腿,就像是奔跑的两个俏皮,可爱的白色小兔子。她跟着刘建国来到了吧台前结账。 富前旗暗骂:“这两个人太他妈的腻歪了!才他妈出来!老子等的都心急了!”他抬起手腕,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了。 “我们一共消费多少钱?”刘建国说,看着吧台对面的两个智能机械人。 一个穿戴着硅胶的女性智能机械人正面对着她面前三个半透明的屏幕观看,有时她会伸出手指点击屏幕上的软件;另外一个五官娇美,一头乌黑长发,穿着绿色长裙的女性智能机械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一边脸颊放在她的手掌之上。 操纵电脑屏幕的女智能机械人说:“一共消费三百元!您想怎么支付?” “眼瞳付款!”刘建国说,身子向吧台里倾斜。 女智能机械人拿起像是摄像头一样的设备贴近他的眼瞳,设备滴滴答答响了几声,“支付完成!”设备发出童音。 刘建国拉着蒙爱丽走出酒店。富前旗马上跟上他们,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穿着智能穿戴,满脸沧桑的老太太在一位智能机械人保姆的陪同下向他们走来,刘建国拉着蒙爱丽向右走,老太太拦住他们去路,刘建国拉着蒙爱丽向左走,老太太拦住他们的去路。 富前旗心想:“这霸道,嚣张的老太太是谁呢?”他这样想,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老太太身材矮小,瘦弱,刀削似的脸始终仰着,她盯着刘建国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感情,像是爱怜,又像是恨,除此外,她身上的辅助金属外骨骼也引人注意,在2340年,穿戴这种金属辅助骨骼的人只有一种人——得过严重脑中风,行动不便的人。 “好你个没心没肺的野崽子,你是忘了我对你的好了?”老太太说。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刘建国。 刘建国四下张望,看见富前旗,富前旗也看见了他,富前旗马上假装不认识他,富前旗绕过他,走到路边路灯下的飞行汽车前,进入汽车里,然后关闭车门,掏出钱包假装查数钞票。 刘建国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蒙爱丽皱紧眉头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老太太身边的智能机械人保姆,智能机械人保姆全身锃亮的金属在黑夜里闪闪发光,他那玻璃罩子里射出来的两道逼人目光熠熠生辉,有时她的目光像是扫描一样来回扫视,蒙爱丽的眼睛被她的目光刺痛,她用手遮挡住自己的双眼。 老太太抓住刘建国的衣服领子,“小崽子,”她吼,“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心里门清!” 刘建国抓住老太太的手腕,扭头看着蒙爱丽,“爱丽,”他说。“你先走,别让疯婆子扰乱你的心情!” “我不放心你!”蒙爱丽说。 “酒店的智能机械人警卫马上就会出来的,我没事!”刘建国说。 蒙爱丽皱紧眉头向前走,走了几步,不舍,...又回头看刘建国,她看见刘建国看着她挤眼儿,有一瞬间又伸出舌头,她羞赧地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老太太继续说:“小崽子,我看你是嫌弃我了!”她撕扯着刘建国,刘建国脸涨得通红,她挥手打了刘建国一个嘴巴,刘建国捂住面颊,脸上露出愠怒。两个端着捕网枪的智能机械人警卫从酒店旋转大门走出来,老太太看见他们,马上松开刘建国,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生儿子啊?”她哀嚎着,眼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贼溜溜地盯着走到她身边的智能机械人警卫,她看见一个智能机械人警卫举起捕网枪对准了她,她马上挪动身子躲避,然后继续哀嚎:“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啊!你们酒店也得讲理不是!”她假装抹眼泪,眼神却盯着刘建国。 一个智能机械人问刘建国:“她是你的亲人吗?” 刘建国黑着脸:“她是我的母亲!” “先生,需要我们帮助你吗?” “不需要,谢谢你们!” 两个智能机械人向旋转门走去。刘建国扶起老太太,“妈!”他压低声音说,扭头看前面,蒙爱丽穿过马路,她距离这里二百多米远,她一定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他心里平静了,“你这是干嘛?”他继续说,盯着老太太的眼神里流露出怨恨的神色。 “我有气!”老太太说。 “你有什么好气的?” “你父亲刚走,我又病了,你竟然连一趟家也不回了,你想抛弃我了?”老太太昂头,怨恨地盯着刘建国。 “我抛弃啥?这是说的啥话?” “丢我一个人在农村,这不是抛弃,是什么?” “妈!你刚得了脑出血,这条命差点交代,是我花了大价钱,请医生为你装的半个人造机械脑,装上了金属外骨骼机械,送你一个智能机械人保姆,你才能活下来啊!” 老太太凶巴巴的眼神缓和下来。随即斜视刘建国,“不对,”她说,“你这小崽子一定有事儿瞒我!” 刘建国不敢说实情,如果他告诉她,不见她是因为怕蒙家人嫌弃她这个农村老太婆,坏了他和蒙爱丽之间的婚事,她马上会拒绝他和蒙爱丽在一起,他爱蒙爱丽,有时胜过爱自己。 “有啥事瞒着你?妈!是误会!”他说,“我的公司忙,公司欠银行很多贷款,我目前顾不上你!”他口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娘啊娘啊!平时你省吃俭用,最舍不得花钱,一听说要花钱,一准一溜烟地跑。目前儿子公司生意挺好,儿子是为了娶蒙爱丽糊弄你,不然你一定会做跳脚神,把我和爱丽的婚事搅黄啊! 老太太说:“你你欠了银行多少钱啊!”她的声音颤抖,就连她边地面上的身影,也被她那颤抖的声音震得晃动了起来。 刘建国伸出两根手指。 她盯着两根手指的眼睛里绽放出精光,“两万?” 刘建国摇了摇头。 她脸色阴沉,“二十万?” 刘建国又摇了摇头。 这一次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了,耸动着喉结,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颤抖着声音,“是...是...二...十万?” 刘建国又摇了摇头。 她噘起嘴,晃动着她那粗大手指节的手,眼神阴鸷地说:“我的儿呀!跟银行的人,你可别说和娘有来往啊!你就说,娘和你个过个的。”她捂住嘴,像是刚从超市偷东西出来的小偷,左右摇晃着她的脑袋,贼溜溜地盯着四周,发现四周没人注意她,她转身就走,正好一阵风吹来。她头顶上的棒球帽随着风飘到空中,她追着棒球帽跑,她脑袋上的情景一览无余,她一边脑袋是金属机械外壳,她那金属脑壳上正闪耀红色的灯光,她追上棒球帽,戴在头上,像是为保住最后一丝尊严,粗糙的大手抓紧帽沿,左右摇晃着头,偷看四周的人。当看见有人看她时,她立刻会挺起腰杆,像是机械人一样,不自然,机械地走着。 刘建国说:“路亚!是你通过卫星定位帮助我母亲找到我的吗?” 刘建国面前的智能机械人保姆深深鞠躬,“您的母亲央求我,所以我通过卫星定位找到的您!” 刘建国沉默片刻, “我请求你照顾好我的母亲!” “我以个人的名誉发誓,我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刘氏江梅女士。”路亚说,挺起腰杆,转身追老太太去了。 刘建国看向蒙爱丽,蒙爱丽距离他很远,现在走到路灯下蒙爱丽的身影就像渺小的白影子,不过在他眼中即便那是一团黑暗的影子,只要有蒙爱丽在,那一团影子也会发光,也是他心目中盛开的最娇艳的花朵,......他快速跑了去,像是追逐梦想的少年,他的脚步是那么轻盈,他的脸上始终挂满微笑,他那双摆动的双手就像是不同古董钟的钟摆,前后不一致的运动起来,有时他还会握紧拳头,像是获得礼物的孩子,表现的兴奋而又充满期待。 第45章 残酷的虚拟世界 富前旗按下按钮,飞行汽车折叠在车顶上的风轮缓缓伸直,他突然想到如果现在驾驶飞行汽车飞走,怕是会引起刘建国,蒙爱丽的怀疑,他看向他们。 刘建国追上蒙爱丽,他们走过路灯之下,他们的身影快速隐没在黑暗里。 “老婆婆很疯癫,你可不要因为她惹恼了你,就失了分寸!”蒙爱丽说,看着前方的眼神里充满忧虑。 “我知道,我没把她怎么样!只是好言劝慰她。”刘建国说。 蒙爱丽回头看富丽大酒店门前,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路灯下一辆飞行汽车停靠在马路边上,车里的人小的像是模糊的黑影,当富红旗看见蒙爱丽回头时,他把自己的头低于车窗下。 待了一会儿,他透过车窗看远处,那里已经没有了蒙爱丽,刘建国的身影了,他启动飞行汽车,飞行汽车嗡嗡响着飞向夜空。 他驾驶飞行汽车飞过霓虹闪耀的商业街,躲避开迎面飞来的飞行器,又拐了几道弯,...最后降落在大厦边的马路边,他按下前照灯,前照灯亮,他又松开前照灯,前照灯熄灭,......他反复按下,松开几次,然后仰头看向大厦6楼的窗户,窗前模糊地站着一个人影,那一定是富前进,他心境平复下来。 “富老三,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寻着声音看去,赵老四站在车窗前,他搂着身上的夹克,佝偻着腰身,透过车窗看着他。他扫视四周,发现钱氏兄弟,楞子蹲在大厦黑暗的墙根底下,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香烟,他们抽烟时烟头闪烁出的光芒,像是鬼火一样浮现在黑暗里,缥缈的烟雾像是游荡在黑夜里的灵魂,飘忽着升到霓虹灯闪耀的地方。 他抬起手腕,“怎么才来?”他问,看见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了。 “我们的定位装置坏了。”赵老四说。 富前旗打开车门,赵老四回身,面对黑暗里蹲着的楞子,钱氏兄弟摆手,他看见钱氏兄弟站起来,弯着腰,跑时,他们晃着肩膀;楞子昂头挺胸,像是打了激素的大公鸡,走路时甩着手臂,胸脯一挺挺的,像是要从地面上飞起来。 他们陆陆续续走进车里,富前旗分发给他们每人一根香烟,他们点燃香烟。 “赵老四把我大哥意思都跟你们说了吗?”富前旗说。 “说了。”楞子说。他叼着烟卷,抽着烟,眯眼盯着车窗外的眼神里透露着凶狠的光芒。 “你们呢?也知道了吗?”富前旗说。又看向钱氏兄弟。 钱氏兄弟中的老大,四蜷缩着身子,像是猴儿一样缩在座位上,钱氏兄弟的老二抽着烟,手又不老实,总抚摸他那油光锃亮的光头,有时他的嘴角撇一下,脸上肌肉像是痉挛般抽搐。 钱氏老大说:“我们也知道了!” 富前旗说:“接下来都知道怎么...” “富老三,你看!” 富前旗回头,他看见身边的赵老四指着前方,前方的路灯下刘建国,蒙爱丽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们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正追踪他们。”富前旗按下按钮。飞行汽车嗡嗡响着飞向夜空。 富前旗俯瞰马路边上,刘建国站在蒙爱丽身前,他伸出臂弯,蒙爱丽的手臂勾在他的臂弯里。 蒙爱丽斜睨富前旗一眼,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刘建国看见蒙爱丽笑,他也笑,不过他的笑很傻,满脸上充斥着对她的宠溺。 “有空别忘了跟你的父母说!”刘建国说。 “这一路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的耳朵都受不了了,要被磨出茧子来了!”蒙爱丽说。 刘建国向前跑,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黎明的太阳,他口中呼喊的话,又显得幼稚,“我不能和我的女神厮守终生,我死也不会瞑目!” 蒙爱丽眼中充斥着幸福,她掩嘴笑,随即表情又严肃,她看向四周,见没人,她还是不再笑了,只是默默地盯着刘建国的背影。 他们走进大厦,回到建国虚拟空间公司。当蒙爱丽打开灯时,她看见意识传送舱中躺着很多人,富前进引起她的注意,她走到富前进意识传送舱前。“我记得这个人已经欠费了!”她说,按下意识传送舱边缘金属框的按钮,金属框边缘伸出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她连续点击屏幕,屏幕上显示出富前进的信息,富前进交费了,意识已经传送到虚拟空间。“她交费了!”她继续说,“我记得他说过,他已经没有钱了!还让我减免他的一些费用!” “是他?”富前进走到蒙爱丽身边,看着半透明屏幕的眼睛里透露着疑惑的神情。 “他怎么...”蒙爱丽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暗室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是你们吗?” 他们看向暗室,刘建国走到暗室前,按下墙壁上的按钮,墙根底下一个像是拉闸门一样的门抽离。传送室的灯光照射进去,那里有一条斜长,陡峭的台阶,从灯光尽头传出来的滴答答响声像是魔鬼的低语声,低沉男人的声音回响着:“是你们回来了吗?”正是因为低沉的声音,仿佛把台阶上的人影都震得晃来晃去。 蒙爱丽依偎在刘建国身边,抓住刘建国衣角的手在颤抖着。刘建国带着蒙爱丽向着暗室走去。哒哒的脚步声和滴滴答答的魔鬼低语声混合在一起,蒙爱丽的揪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不会跳跃了,刘建国带着她走进暗室,...最终站在一个半透明,像是鬼魂一样的胖男人面前。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刘建国说。 那个像是鬼魂一样的胖男人捂住自己的脸,透过手指缝隙看刘建国,蒙爱丽,“我厌倦了在虚拟空间的生活。我想逃离虚拟空间!” “这是为什么,虚拟空间有什么不好,我记得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我是在南宋成为了人人仰慕的大商人,可这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是虚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只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 “所以你厌倦了?” “嗯!” “你认知有偏差!” 像是鬼魂一样的胖男人盯着刘建国的眼神里露出凶光。“你休想说服我。你只是想让我继续交费,想让我的家庭继续成为你虚拟空间公司盈利的筹码!” “我没那么下作!” “可你一直在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 “我死后你遵照我家人的遗愿,把我的意识收留在金属匣子里,然后传送到你的虚拟空间里,你知道我刚到虚拟空间的地位有多卑微吗?我只是一个吃不饱饭的平民,在虚拟空间,我都快要饿死了,是你答应我联系家里人,让我家里出钱,我才一步一步走到南宋巨贾的地位。” “虚拟空间的运营是有费用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最卑微的地位做起,你也不例外,我并没有特别的对你做什么!你要求特殊化,我只能额外收取你的运营费用!” “好吧!好吧!你说的一切都对,现在我想从虚拟空间出来,因为我厌倦了!” 蒙爱丽说:“我前几日检查你的人生轨迹,你的人生还很富有,为什么不留在虚拟空间世界了?为什么要放弃那里的生活呢?别忘了,你的肉体已经死亡,现在的你,只是意识!” 他低头不语,又捂住脸,透过手指缝隙看看刘建国,又看看蒙爱丽,当他看见刘建国,蒙爱丽也看着他时,他低垂下头,把自己的脸捂的死死的。 “请你回答!”刘建国问他。 他什么也没说,蒙爱丽皱紧眉头,按下他身后的金属闸子按钮,从金属闸上射出一道虚幻的屏幕,屏幕上播放着他最后的人生轨迹:天空乌云密布,海面上狂风大作,波涛一层推着一层,海面上的十多艘巨大帆船随着海浪沉浮着,咔嚓一声,乌云中射出一道闪电,快速撕裂乌云,像是电鳗一样扩展开来,随即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席卷整个海面。海面上的巨浪接连打来,十多艘帆船倾覆,船员纷纷跳海。穿着华美华服的胖男人站在船头,双臂高高举起,迎着风雨大声高呼:“苍天何其不公啊!我一生的心血已经付诸东流了啊!”说完,他纵身一跃跳进大海里。 蒙爱丽关闭屏幕,刘建国说:“你在说谎,你之所以要退出虚拟空间是因为你已经破产了?” 他回答:“我确实破产了,我在虚拟世界已经无法在生存下去了!我想回来!” “你临死前我曾经和你签署协议,虚拟空间世界是残酷的,一旦你没有能力在虚拟空间世界生存下去,那么你极有可能面临再次死亡。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你想好回来了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 “二千万费用,确实不是小数。可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好吧!明天我就联系伊德公司为你量身定做一个机械人,然后再把你的意识传送到机械人大脑之中,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回家了!” 第46章 重叠时空 “谢谢你!”胖男人说。他的身子如同光影一样飘进金属盒子里。 刘建国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和蒙爱丽回到意识传送室,他坐在电脑屏幕前,蒙爱丽站在他身边。 窗户困住夜幕,明月刚从乌云中出来,外面的大厦黑沉沉的,没有一点亮光,一只不知名鸟儿的黑影从窗户前飞过,它的身影映显在窗户玻璃上时,仿佛在黑漆漆,油亮的玻璃上留下一道诡异的裂痕。咔嚓一声巨响,炽白的光从夜空中劈下来,天地间骤然亮了,随后又黑了,轰隆隆的雷声传来,豆大的雨点倾斜而下,闪电又咔嚓咔嚓响起,炽白的光像是电鳗一样肆意在夜空蔓延。 意识传送室里电光时亮,时灭,电光亮起时,屋里仿佛蕴藏着憧憧的鬼影,地面上,墙壁上都是鬼影,它们贴在墙壁,地面上缓慢地移动;电光灭时,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亮着,墙壁四周的意识传送舱外被微弱的电光和黑影笼罩着。 刘建国的脸时而清晰,时而黑暗,他的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下巴放在手掌上,他死死盯着屏幕上一个大大,闪亮,转动的圆球。 “这是什么?”蒙爱丽手指尖几乎要贴到屏幕上。她红色的指甲指着屏幕上奇怪的圆球。 “是虚拟时空转换器的指示标识!”刘建国说。 “虚拟时空转换器?”蒙爱丽声音压的很低,盯着屏幕圆球的眼睛露出疑惑。 “对!”刘建国看了蒙爱丽一眼。 “它出故障了吗?”蒙爱丽说,看向四周的意识传送舱。 微弱的电网,混沌的黑影笼罩着意识传送舱,有时微弱的电流会从混沌的黑影中射出来,整个房间里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之中。 “以前我也经历过这种情况,其中有什么隐秘,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种情况维持不了...”他的话没说完,电脑屏幕上的圆球突然消失了,然后屏幕上出现一个极大的英文:inter。他指着屏幕,“爱丽,”他说,“你看这不好了么!”当蒙爱丽看向屏幕时,屏幕上大写的inter已经消失。屏幕上出现了复杂的几何连接标识。 刘建国双手揉搓着脸颊,在使得自己清醒了后,他说:“我想看看我的好基友,现在怎么样了!” 蒙爱丽说:“逗比熊?”她之前见过逗比熊,当时觉得逗比熊很有意思,后来知道逗比熊身世可怜,她总想逗比熊之所以风趣,大概率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系。 “是他!”刘建国说,在屏幕上点击一个标识,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吴剑男的影像。 吴剑男背对着屏幕跪倒在地上,背负的双手捆扎着绳索,他身后站着两位举着鬼头刀的蒙古大汉,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忽必烈在他们身后,忽必烈高昂着头,嘴噘着,他头上戴的风雪帽随着吹拂来的风飘动,他身后跟着一群骑在马上的蒙古贵族和士兵,旗帜猎猎作响,刀枪明晃晃的反射着摄人的光。 忽必烈伸出手,他身后的蒙古士兵端着马奶酒,走到他身边,他拿过马奶酒,手指沾满马奶酒,向空中弹,再向地面弹,...最后他喝了一口马奶酒。“开始行刑!”他说。 吴剑男身后的两个蒙古大汉举起鬼头刀向他脖子砍去,嗖嗖的凉风吹到他脖子上。他感觉全身陷入冰窟中,使得他的心脏仿佛在瞬间被冻住了,他的眼睛也仿佛被冻住,前方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在他眼前晃动的一团黑影,他想:“察必歹毒,阴狠,一定是她害了我。这次魂穿就这么结束了,我的人生还能有下次轮回吗?”他闭紧眼睛,他知道现在他无法逆转自己的命运。鬼头刀即将砍到他的脖子上,他咬紧牙关,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能够抵制住内心的恐惧,使得他此刻软绵绵的身体,不至于瘫倒在地上,鬼头刀从他脖子上滑走,他脖子上的几根汗毛疏疏落下,鬼头刀刀锋一挑,他身上的绳索呲地一声落下。两个蒙古大汉手里提着鬼头刀向忽必烈冲去。 跑在前面的大汉呼喊:“忽必烈,我们是阿里不哥安插在开原的刺客,今天奉阿里不哥之命,取你的性命!” 砰,忽必烈挥弯刀格挡住他的鬼头刀,他双手抓住刀柄,用尽力量压忽必烈的弯刀,他的手臂青筋暴起,手臂血管中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忽必烈脸憋成绛紫色,手中的弯刀一点点向他的面门退,弯刀背已经贴在他的额头上,他脸上快速渗出汗珠,另一位蒙古大汉挥刀向他的脑袋砍来。忽必烈仰躺在马背上,两把鬼头刀贴着他的额头劈出去,他翻身坠到马侧,挥刀砍断一个蒙古大汉的手臂,蒙古大汉手捂断臂连连惨叫,鲜血从他手指缝隙中喷射出来,空气中弥漫来血液咸腥的气味,他后退了几步,栽倒在地上打滚,另一个蒙古大汉纵身向忽必烈扑来。 这时远处传来吼声: “宵小鼠辈欺人太甚!”两个渺小的黑影从树尖上纵到空中,他们身前的气浪像是撕裂空气,荡出一道翻滚的雾影,随着他们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四周的气浪仿佛沸水一般冒着白烟。转瞬间,他们砸落在蒙古士兵队列之中,砰地一声巨响,大地震动,四周的蒙古士兵震飞到天上。地面上扬起滚滚尘埃,快速遮蔽住他们的身影,冲出的气浪快速蔓延,马儿受到惊吓希希律律嘶鸣着扬起前蹄,不少蒙古士兵口吐鲜血坠马而亡。 蒙古大汉被气浪震退了两步。 断臂蒙古大汉看见他的情景,焦急大叫:“额干滞纳,此时不杀忽必烈更待何时?”他试图站起来,断臂伤口处传来的巨疼犹如万蚁啃咬他的血肉,让他痛不欲生,他咬紧牙关,踉跄着爬起来,想跑到忽必烈身前,但是眼前发黑,他把刀拄在地面上。 额干滞纳冲到忽必烈身前,挥刀劈砍,忽必烈挥刀格挡,他双手抓住刀柄,鬼头刀缓慢下向压,忽必烈的弯刀缓缓后退,直到退到忽必烈胸膛前才停下,额干滞纳满脸通红,手背上青筋暴起,忽必烈背脊上的汗水阴湿了他的长袍,他的手不断颤抖,脸色变得惨白。鬼头刀刀锋在弯刀刀锋上吱吱缓慢滑动着,火花不断从两把刀口处迸射。 断臂蒙古大汉仰天嘶吼着,踉跄着跑到忽必烈的身前,挥刀砍忽必烈的头颅,忽必烈暗骂:“阿里不哥,你我是一奶同胞,你的心肠太歹毒了,竟然想杀我!如今我已力竭,但心有不甘呐!”他闭上眼睛,鬼头刀刀锋劈刀到他的头发上,他额头前的头发落下。 砰,断臂蒙古大汉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翻动眼白,胸口上陷入一个大坑,一个黑影在他身边晃了晃,定住了,忽必烈睁开眼睛看见吴剑男站在他身边,他来不及多想,踹向对面额干滞纳的胸膛,额干滞纳倒地,一个跑来的蒙古士兵砍掉他的头颅,走到忽必烈马前跪倒,“忽必烈汗,您受惊了!”他说着举起额干滞纳的头颅,四周传来希希律律的马儿嘶鸣声。 塔察儿举起弯刀,蒙古士兵举着锃亮的弯刀纷纷向欧阳仆,韦奴靠拢,欧阳仆,韦奴四肢落地,呱呱怪叫,他们的脖子随着呱呱怪叫声,时而鼓起,时而瘪下。他们的身子肿胀得像是气球,当他们呼出气体时,四周的地面上的尘埃随之飘荡着升起。 忽必烈说:“退下!明日到我帐篷里领赏!” 蒙古士兵把人头系在腰间,然后离开了。 忽必烈继续说:“吴剑男,你既知我要杀你,为何又要救我?” 吴男剑看见不远处蒙古弓箭手纷纷弓箭,他知道纵使欧阳仆,韦奴武功再高,恐怕也难以抵挡住箭雨轮番射击,嗖地一声,一只羽箭射出,正中欧阳仆面前的地面上。其他蒙古士兵纷纷要射出羽箭。 吴剑男抱拳,躬身,“忽必烈,”他说,“我有一事相请,还望忽必烈汗答应!” “你既救了我,既是我的恩人,别说一件事。就是一万件事,我也答应你。” “忽必烈汗,我请求你不要伤害我的两个老奴!” “这...”忽必烈看到四周躺满了蒙古人的尸体,他意识到这都是拜欧阳仆,韦奴之故。 吴剑男跪倒在地上,双手抱拳,恳切地看着忽必烈,“请忽必烈汗答应!” 忽必烈沉吟片刻,“塔察儿叔叔。请不要伤害他们!” 塔察儿惊奇地看着忽必烈。忽必烈纵马走到他身边,他们带着蒙古士兵向开原城走去。 欧阳仆,韦奴走到吴剑男身边,他们跟在蒙古士兵队伍的后面。欧阳仆说:“老奴有一事不明,忽必烈既要杀主人。主人为何还要救他?” 韦奴说:“是啊!老朽对主人的行为也非常的困惑,主人为何放过忽必烈呢?” “如今蒙古的势力横跨欧亚大陆,南宋灭亡只是早晚的事情,忽必烈死,那么有资格继承蒙古大汗之位的只有阿里不哥,阿里不哥为人狡黠,凶残,他继承蒙古大汗,只能给我们汉人带来无尽的灾难!我个人的荣辱事小,民族生存。延续事大!” 欧阳仆,韦奴站住了,吴剑男依然前行,欧阳仆,韦奴心想: “跟随欧阳锋时,欧阳锋何时有民族情怀,现今这位小主竟然有如此胸怀,我们虽有侠义之名,但从未有侠义之实,若是跟随这位小主。纵横天下,扬名立万,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他们心里顿觉敬佩吴剑男,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吴剑男回到开原城。 第47章 驸马 忽必烈走到察必的帐篷里,察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她身后两名婢女正在梳理着的她的长发,妙严依偎在察必的身边,摆弄着梳妆台上的胭脂,粉盒。 “大汗,”察必看见忽必烈走进来,她呼喊着起身,要面对着忽必烈跪下。忽必烈摆了摆手,察必坐下,一面拿起胭脂涂抹面颊,一面继续说:“那小子可处决了?” “没有!”忽必烈坐在她身边。 她惊诧地盯着镜面中忽必烈的影像,“为什么处决他?” “临刑前,阿里不哥派来的刺客突然发难,小子救了我一命!” 察必放下胭脂,眼珠狡黠转动,片刻后她说:“忽必烈汗想如何对待那小子?” “我想招他为驸马!” “招他做驸马?” “为何如此行事?” “小子年纪轻轻有如此武功,我心生喜爱,另外小子的救命之恩,也让我憾颜,决定将女儿许配给他。” “你想把哪位女儿许配给他?” “妙严!” 妙严站起来,双手掐腰,满脸怒容地看着忽必烈,“服汗,”她说,“拿小字就失诬赖,喔喔咳不习惯他。” “儿女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能由着你的性子?” “喔喔就失不统一!” “胡闹!” 察必说:“容严儿把话说完。”眼神恳切。 妙严依偎在察必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忽必烈,她看见忽必烈阴沉着脸,她马上把自己的面容埋在察必的怀里。 忽必烈挥手,“你们退下!” 两个婢女躬身,退出帐篷。 察必拍着妙严的肩膀,“严儿莫怕,只管说,有娘在,万事莫慌!” 妙严露出一只眼睛,斜视着忽必烈,“服汗,”她说,“拿孝子油滑,市侩,兵不是喔歆慕中的英雄任务!” “你退下!”忽必烈沉声。 妙严走出帐篷,回到自己帐篷,越想越气,就又回到察必帐篷前,她刚要走进帐篷,门前守门的一个婢女就拦住她的去路。她先是一愣,随即听到帐篷里传来咯噔咯噔的声音,有时还会传出男女的喘息之声。父汗,母亲正在做什么呢?她正想着,一个捧着水盆的婢女走到她的身边,奴女放下水盆,帐篷里传来察必的声音:“洗身子的水可准备好了?” 婢女说:“准备好了!” 紧接着帐篷里又传来咯噔咯噔声,男女喘息声。 妙严心想:“现在也管不了父汗,母后在做什么了。我只想说服父汗收回成命。”她伸手去抓帐篷门帘,一个婢女抓住她的手腕。婢女躬身,“小主人,”她说,“大汗,和皇后有命,今日任何人不得进入帐篷。” 妙严记得以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于是打消了心里的念想,她一边回走,一边觉得不甘心,突然想到既不能见父汗,母后说明想法,何不就找小子,让小子知难而退。想到这里时,她心里觉得甚妙,急忙向吴剑男帐篷跑去,快跑到帐篷前,她又觉得此时她孤身一人跑去找吴剑男,一定会被吴剑男小觑,她决定回返寻找帮手,半路上正遇到带领蒙古士兵巡逻的那木罕,他穿着华美的蒙古长袍,戴着一顶博客帽,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昂首挺胸,阔步前行。他身后两队蒙古士兵身材高大强壮,他们走路时晃着肩头,显得极其彪悍。妙严走到那木罕跟前,拉住他的手,“那码杆呵呵,”她说,“喔喔让人起伏了,呵呵可要棒喔出口气浪!” 那木罕暴喝:“谁敢欺负我那木罕的妹妹,我一定帮助妹妹杀了他。” “呵呵跟喔来!”妙严说,带着那木罕走到吴剑男帐篷前。她也不着急进入帐篷,双手掐腰,挺直腰杆,昂着头,叫唤:“莱蛤蟆,里出来!” 吴剑男,欧阳仆,韦奴围坐在矮桌边上,桌面上摆放着手抓牛肉,马奶酒,欧阳仆,韦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听见外面有个大舌头的童音在叫唤,只是停了一秒钟,就继续喝酒吃肉,吴剑男耸动着耳朵听出是妙严的声音,却没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他端起马奶酒,嘴唇刚搭到酒杯边缘,外面又叫:“莱蛤蟆!给喔出彩!”他喝了一口马奶酒,然后抓起手抓牛肉,放入嘴里咀嚼,牛肉的香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使得他口中生出唾液,他越咀嚼,越觉得香甜可口。 “丑莱蛤蟆给喔出来!...”妙严又吼了几声,帐篷里竟然没有人打理她,她血液直往脑袋里冲,面色涨红起来。 帐篷里又没动静,她连连跺脚,“着着仁,”她结巴地说,“就失诬赖,现在庄死人了!” 那木罕吩咐身后的两个蒙古士兵:“你们去把帐篷里的人叫出来!” 两个蒙古士兵走到帐篷里,叫出吴剑男,欧阳仆,韦奴,吴剑男惊诧地盯着那木罕,妙严;欧阳仆醉眼惺忪,他眼前只有晃动的人影;韦奴袒胸露肚,他那随着风飘着的破烂衣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身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里朔,里想干嘛?”妙严指着吴剑男,眼睛圆瞪着,小嘴噘着,有时她的面皮轻微抽搐。 吴剑男一头雾水,他难以置信,妙严竟然向他发难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有旁人,然后他又指向自己。 “是在说我?”他说。 妙严冷哼一声,“里烧幢傻充楞” 他不知置言于否,心里怀疑是否是欧阳仆,韦奴闯下了大祸,他斜视着他们,欧阳仆拿着酒杯,一口接一口的喝,韦奴把一块牛肉塞在嘴里咀嚼,当他舔舐油腻腻的手指时,他那手指上油亮的光芒,简直可以映射到他的脸庞之上了。 “里朔,里是不是莱蛤蟆?”妙严紧跟着问。 吴剑男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幢傻?哼!”妙严说,转而对那木罕,“着小字心怀不轨,需要教训!”她口上如此说,心中想,蒙古士兵莫出手太重,将他打死,她在扶贫那里可没法交代呢! 那木罕指着吴剑男,“你们去教训他!” 蒙古士兵一窝蜂地冲到吴剑男身边,围着他游走,有的人张开双臂,晃动着肩膀,有的人游走时,时不时冲出来,然后又退回去,在试探着吴剑男底线,有的人绕到吴剑男背后双手抓住刀柄似要抽刀。吴剑男反复转身,试图看清每一个人的动作。欧阳仆,韦奴爬在地上,呱呱怪叫,从他们身子溢出的真气,仿佛芒影一样散开。地面上扬起尘埃,他们的身影在尘埃中渐渐模糊,吴剑男心想:“欧阳仆,韦奴出手没轻没重,万一伤了蒙古士兵,事态一定会失控!” 他说:“欧阳仆,韦奴,你们莫动手!” 一个蒙古士兵张开手臂,晃动着肩膀向他逼近,他连连后退,蒙古士兵步步紧逼。四周蒙古士兵收拢圈子,几乎把他围在当中。 欧阳仆,韦奴见此,心中暗想:“小主人既如此安排,一定有实力掌控全局!”他们不由得暗暗敬佩,以吴剑男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修为。 吴剑男退无可退,突然纵跃到空中,四周蒙古大汉像是饿虎扑食一样纷纷向他扑来,吴剑男翻身落在一个蒙古大汉身后,身影一晃,人如一道芒影,游走在蒙古大汉四周,地面上扬起尘埃,芒影穿梭在蒙古大汉之间,拖着的芒影光束仿佛撕裂开空气,很快冲出一道道气浪,片刻后蒙古大汉倒下一片,诶呦诶呦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木罕连连后退,面色不断变换,他的脸一会儿黑沉沉的,一会儿惨白。他那一双盯在吴剑男的眼睛里透露着恐惧。妙严惊奇,这小子竟有神功,但是一想小子即将成为她的男人,她心中不免厌恶。我是忽必烈的女儿,这世间谁敢伤害我?恐怕无一人。 她走到吴剑男身前停下,“喔喔由事与里谈!拆塔不方便!”她说,拉着吴剑男的手向帐篷走去。 两人走到帐篷,她拉住吴剑男的手,仰看着他,“里咳十习惯我!” 她模样俊俏,性格活泼开朗,那个男人不喜欢。吴剑男点点头。 她又说:“里咳十符合喔扶贫说,要娶喔为妻子?” 吴剑男虽未与忽必烈说过,要娶妙严为妻的话,但是如此姣美女子放在眼前,他不想轻易放弃,前一世,他可连一个老婆都娶不上呢?这一世多几个老婆,也算是补偿不是。他点点头。 妙严抓起来他的手,像是在撕咬猪蹄子,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血肉,他的手上快速流淌出鲜血,他疼得呲牙咧嘴,大叫:“这怎么用嘴咬上了呢?”他抽出手,一把推倒妙严,妙严坐在地上。指着他,“喔喔高速里,”她说,“明日就与喔喔扶贫说,取消喔们的婚事!”说完,她转身就走出帐篷,待吴剑男追出去,她和那木罕带着蒙古士兵已经走远了。 第48章 暗杀 乌云仿佛要从天际压下来,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向天空飞去,妙严,那木罕的身影消失在白色帐篷的拐角处,吴剑男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前一世他就不招女孩子喜欢,这一世他本来拥有两位妻子,可是她们无踪迹了,妙严既然不想和他结为夫妻,他只能由着她去了,天空中的乌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闷,而悲凉,他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想着到处走走,他带着欧阳仆,韦奴走出皇宫,来到开原城的酒馆,欧阳仆,韦奴开怀畅饮,邻座的食客们欢声笑语,他落寞地坐在靠近窗户边上的座位上,像是一个孤独的影子,他借口出去方便,走出酒馆。 咔嚓一声电闪,炽白的电光从乌云中射出来,仿佛要撕裂天空一样蔓延,轰隆隆的闷雷声,震着喧嚣的街道,骑着骆驼的阿拉伯商人纷纷躲在房檐下,商铺的摊贩们忙碌地收拾摊位,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在街道上。他一个人走到街道上,他走过这条街道,到下一个街道时,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路边叽叽喳喳的鸟儿鸣叫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到挂在房檐下的鸟笼子里,一只金丝雀在笼子时而撞击笼子边缘,时而仰望着天空悲戚地哀鸣,他想:“这世上的女子,谁如同这笼中的鸟儿一样不自由,都是让人心疼的。”他打开笼子门,金丝雀飞出来,在雨中绕着他疾飞一圈,然后飞向灰蒙蒙的天际了。当他看到金丝雀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觉得释然,纵使这一世孤独终老,也要找一个爱他的人,而不是强迫别人。称王称霸,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也不想主宰别人的命运。 ...最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没有了飞鸟,只有灰蒙蒙的雨滴倾斜而下,冰冷的拍打在他的身上,他悲伤的心情平复许多,他走过孤寂的街道,他知道他喜欢这种氛围,因为只有这种氛围,才可以让冷静下来。 当他又走过第三条街道,一个背着布袋子,佝偻着身子,年纪在40岁上下的中年人拦住他的去路。 “小哥,行行好,买点我的枣子就酒吃吧!”中年人说。 吴剑男打量他,他站在房檐下,身子瑟缩着,他身上那一件与他身材极不相符合的宽大长袍,随着他瑟缩的身子抖动,他挽发髻,插竹簪子,肩头上背着白色的,鼓鼓囊囊的脏污布袋子,他看他时,眼神总是在躲闪,像是贼人看见了官府的捕快。这表明,他是一个心虚的人。 吴剑男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走,他跑到吴剑男身前,“小哥,行行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就成全我,买点我的枣子,让我挣点,吃顿饱饭吧!”他说,声音在颤抖着,掏出枣子的手也颤抖着,他手上的红色枣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吴剑男说:“买你的枣子要多少钱?” 他说:“不多,五两碎银!” 吴剑男掏出五两碎银递给他,他接过碎银,看着吴剑男的眼睛里透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吴剑男掏出一把枣子,抓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查看布袋子里的枣子,一群野狗从街口跑来,看见他手里的枣子,汪汪狂吠,他蹲下身子,把布袋子摊开在地上,野狗蜂拥而至,围着枣子大口大口咀嚼。 吴剑男绕过它们,走到街口时他身后传来哀鸣声,他回头看去,一只野狗躺在地上,翻动着眼白,吐白沫,身子不断抽搐。枣子有毒!他是刺客!他转身向往回跑,卖枣子的人正好拐过街口,他急忙追上去,距离卖枣子的人近时,他放缓脚步,距离卖枣子的人远时,他加快脚步,...最后他跟踪他来到一个小院里。 卖枣子的人站在门口警觉地察看四周,看见没有跟踪他,他急忙走进屋里,吴剑男的头颅露出围墙,看见他进屋后,他翻身进入院里,猫腰来到窗跟底下。 “你的布袋子呢?”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枣子已经卖了!”卖枣子人。 “卖给大公子交代的人?” “错不了,我手里有他的画像。”摊开宣纸的声音响起来。 吴剑男抬起头,他看见屋里炕上两个人背对着窗口,一个人是卖他枣子的人;另一个人身形彪悍,剃着光头,脑袋上戴着纶巾,身上穿着长袍,他的手臂搭在矮桌上,手抓起桌面上的瓜子。他看了一眼画像,那画像上正画着吴剑男的相貌。 吴剑男惊诧:“这两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他们是谁,又为何要杀我?”他蹲在窗户根底下。 “你看见他吃枣子了吗?” “那到没有!” “这么说,我们还不能走!” “你是怕他没死!” “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向大公子交差,他没死,我们就这么回去,大公子一定会责怪我们的!” “我再返回去,看看他是否死了?” “现在下雨。外面几乎没有行人,你这样行事,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宫里的眼线帮我们盯着点!” 吴剑男心想:“他们在宫里还有眼线!我此时若是采取行动,他们定会殊死抵抗,我这就回去禀告义兄真金,让他派人抓捕他们,然后再从他们嘴里审问出宫中的眼线!一窝端了他们!”想到这里,他蹑手蹑脚的走出小院,回到皇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走进真金的帐篷。 真金身穿白袍,侧躺在毛毯上,一手支撑着脑袋,两个婢女跪在他身后,为他揉捏身子。矮桌上的油灯熠熠生辉,桌面边上放着一沓书籍,有一本翻开的论语书放在正中央。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见吴剑男,他微笑着说:“我的好安达,你如草原上的野马一样忙碌,今夜怎么有空来到我的帐篷了?” “我今日出游时发现了两个混入开原城的刺客,由于他们有眼线在皇宫,所以我没动手,我想告诉兄长,把他们抓回来,再审问他们!” 真金推开两个婢女,两个婢女险些栽倒,但是她们谁也不敢表露出怨恨,她们恭恭敬敬地坐到帐篷边上。真金走到衣服架前,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们去通知那木罕,让他带人到皇城大门前集合。”一个婢女走出去,一个婢女走到他身边,躬身为他整理好衣服,...片刻后他和吴剑男走出帐篷,直向皇城大门走去。 那木罕见吴剑男,真金走来。他牵过两匹马,他们翻身上马,骑马出了皇城,他们身后的蒙古士兵紧紧跟随。 月亮刚从乌云中移出来,另一朵乌云马上飘移过来,只露出弯弯的月牙,天地间因此显得沉闷,而又诡异,街道上几乎没有灯影,只有无尽的黑暗,举着火把奔跑的蒙古士兵,像是一条被黑暗笼罩的病龙,时而断断续续,时而稀稀疏疏,真金,那木罕纵马到小院后指挥蒙古士兵包围了小院。 小院没有亮灯,仿佛死一般沉寂,火把光影映显在地上,像是魔鬼蠕动的魂魄要从地上爬出来。一队蒙古士兵冲进屋里,再没出来,真金,那木罕,吴剑男走进屋里。两个中年男人浑身抽搐地躺在炕上,一个翻动着眼白,口吐着白沫,一个咬住自己的舌头,面色涨紫。 “他们刚服毒,一定是看见了我们了!”真金说。 那木罕说:“他们是阿里不哥叔叔的人吗?” 真金没有回答,面色一阵青,一阵黑,不一会儿又剧烈地咳嗽;吴剑男在想,若是阿里不哥派来的刺客,应该刺杀忽必烈,而不应该是刺杀他呀!他目前只是漠南蒙古一个小角色。绝对不是阿里不哥的人,到底是谁的人呢?是察必皇后?也不可能,察必皇后的眼线,应该统一听从她的指挥啊!而不应该听从城外刺客指挥,逻辑不对头。 沉默了一会儿,真金说:“现如今,我们只能把尸体抬回去。让父汗决断了!”他说完,带着那木罕,吴剑男走出屋,他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49章 内线 真金,那木罕,吴剑男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前行,他们身后的蒙古士兵举着火把跟着他们,队伍最后一辆板车上躺着两个男人的尸体,他们仰面朝天,眼珠已经灰白,嘴角,口鼻渗出的鲜血已经凝固。队伍走过街道,偶尔有行人驻足,当看见蒙古士兵犀利的眼神时,行人会快速走开,队伍走过菜市场街口,一个男孩停在房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个男人的尸体,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他的眼神随着吱呀吱呀移动的板车行进,而移动,直到板车消失在夜幕里,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夜幕。 舒闲随着父亲来到开原时,他只有五岁,他父亲告诉他,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坚强,他秉承着父亲的教诲,一直在做一个坚强的男人,尽管现在他只有十岁,他的小脸还未脱去稚嫩,但是他却把自己打扮的像是大人,他头发挽着汉人发髻,身上穿着青衫。我的父亲死了!现在我必须找宛姨娘去!他转身走入小巷子,小巷子里只有一个平房点亮油灯,照射在路上微弱的灯影里有一张破纸随着风飘走,飘到黑暗里。伸出墙壁的枝叶上沾染满雨水,雨水噼里啪啦地掉落到地上,远处鸟儿凄厉的哀鸣声传来,一声声回回荡在夜空里。附近臭水沟,垃圾的腐烂气味充斥在街道上。他孤独,悲伤的影子走过小巷子,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等他再出现时,他站在皇城门口。 “我要进皇城!”他掏出令牌。 侍卫看他的令牌,令牌上写着胭脂采买,“你进去吧!”把令牌还给他。 他把令牌揣到怀中,然后走进皇城,他径直走到舞房,驻足观看里面的情景,他记得父亲交代过他,一旦父亲死了,他一定要来找舞房的宛姨娘。那个女人他见过几次,她总梳着仙女发髻,身披着大氅,只要她略微施粉黛,总会引来男人贪婪的目光,有时男人们为了献殷勤,会主动和她搭讪,主动为她做事。他看着舞房旗杆上挂着的白色旗帜,那面旗帜是他和宛姨娘街头的暗号,只要挂着白旗,就说明今天可以接头,他心中暗喜,走到一个房子前,透过窗户看去,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坐在窗户前梳理打扮,她身边站着一个婢女。他走进屋里,站在宛姨娘身边。 宛姨娘坐在镜子前,拿着胭脂,放在自己两片嘴唇之间,她的嘴唇抿动着胭脂,很快她的嘴唇上就沾染红色。她身边的婢女容颜姣美,始终低垂着头,手里端着敞开盖子的首饰盒。里面精美的金银首饰装的满满当当。 “你的父亲,我的哥哥怎么没来接头?”宛姨娘说。似乎预感到什么,她说到最后声音开始颤抖了。 “他们死了!” 宛姨娘透过镜面看舒闲,舒闲低垂着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悲伤。宛姨娘皱紧眉头,一边拿着描眉笔勾画眉毛,一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她在想,这孩子的心怎么这么冰冷啊! “他们交代什么了吗?”她说。 “我的父亲告诉我只要他们死了,就让我来找你,让你继续完成计划!” 宛姨娘皱紧眉头,眼中透露出狠厉。半晌没说话,...最后她说:“今夜我要是没有找你,你就回南宋找大公子去吧!” “嗯!”舒闲转身走到门口。 她叫住他,“既走,就再也别回来了!” “嗯!”舒闲走出门。 她一边化妆,一边说:“青儿准备两幅地图,两把匕首。” 她身边的婢女走到柜子边,一边打开柜门,翻找地图,匕首,一边慌张地盯着她,当她把地图,匕首拿在手里,她回头盯着宛姨娘,好半天她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揣到怀里。她回到宛姨娘身边,宛姨娘把地图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把匕首卷到地图中,带着婢女走出房子,她们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吴剑男的帐篷前。 宛姨娘双手捧着地图。“忽必烈汗,叫我来问你!” 吴剑男躺在毛毯上,他身边的欧阳仆,韦奴走到门帘前,他们把门帘掀开一条缝隙,露出头,“你是谁?”欧阳仆问。韦奴接着问:“你是谁?” “我是忽必烈汗身边的女官,是忽必烈汗让我来问你家公子攻打南宋的计谋!”宛姨娘说。向帐篷走来。 欧阳仆人,韦奴让她进来。她坐到吴剑男的对面,把地图放在矮桌上,缓慢打开地图,“奴家听闻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她说,盯着吴剑男的双眼。 吴剑男说:“言过其实,我于军事一窍不通。”他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想:忽必烈从来没有让他参与过军事,今日为何让他谋划攻打南宋的军事活动呢?他看着宛姨娘,发现她眼中充斥着狠决,他觉得事情不对头。看向桌面上地图地眼睛里透露出怀疑。 宛姨娘说:“公子且看门外!” 吴剑男看向门外,忽而瞥见两道寒芒向他刺来。他低头躲过,寒芒再刺。欧阳仆,韦奴纵身而来,宛姨娘挥匕首刺他们,顷刻间,三人你来我往,已经三个回合,帐篷里尘埃扬起,从他们身体中溢出的真气互相纠缠,附近激荡的空气仿佛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溢出。掌击声,真气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闷雷声炸响。不一会儿,砰地一声巨响,宛姨娘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震出帐篷外。 吴剑男,欧阳仆,韦奴追出帐篷。宛姨娘躺在地上,双目失神,口鼻不断涌出鲜血。 “是谁让你行刺我?”吴剑男问她。 她嗫嚅着说:“是大公子...”此后双目呆滞,说不出话了。 吴剑男,欧阳仆,韦奴向婢女逼近,婢女连连后退,...最后婢女转身就跑,欧阳仆,韦奴纵身跃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她回返,吴剑男挡住她的去路,她哆哆嗦嗦掏出药丸,吞服下去,栽倒在地上。 吴剑男封住婢女身上的几处穴道,忽而听到城头传来呜咽的号角声。他抬头看去,开原城城墙上火把通明,火把下模糊的人影来回在城墙上奔跑。 第50章 哈木儿 吴剑男意识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他带着欧阳仆,韦奴跑到城头。 忽必烈站在城门楼前,他身后站着察必,刘秉忠,别相哥,郭侃,塔察儿,真金,那木罕,忽哥喇,奥都刺,朵儿只,耶律冲,福裕,郝大通,城头上旌旗招展,蒙古兵举着的火把宛若火龙,城下,蒙古士兵方阵一眼看不到头,盔甲反射黝亮的月光,晃动着划破夜空,马儿嘶鸣声,战鼓的咚咚响声交织在一起,方阵前两位骑着高头大马,顶盔掼甲,相貌粗犷的蒙古将军纵马奔驰在方阵前,“阿里不哥才是草原的雄鹰,我们心目中只有一个太阳!”他们嘶吼,方阵中传来山呼海啸一样的应和声,“阿里不哥才是草原的雄鹰,我们心目中只有一个太阳!”他们的嘶吼声,激荡在寂静的夜空,就连城头上火把的火光也被这声音震动的连续晃动起来。 忽必烈嘶吼: “哈木儿,哈喇扎,你们都是蒙古勇士,我不想伤害你们!请你们带领士兵回和林去!” 哈木儿,哈喇扎纵马向城头奔驰,马蹄下扬起尘埃,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他们靠近城下勒紧马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唏唏律律嘶鸣,他们勒紧缰绳,马儿前蹄落到地上。 哈木儿抽出弯刀指着城头上的忽必烈,“忽必烈,”他嘶吼,“你若是草原上的真男儿,就出城与我和哈喇扎决一死战!” 忽必烈说:“哈木儿,你我同是蒙古人,我不忍手足相残!” “忽必烈,我看你就是寻找借口的懦夫,既不战即是怯战!”哈木儿说。 忽必烈面色阴沉,察必眼珠转了转,心想:“我那孩儿为了不嫁给小子,在我身边哭闹了整晚,我不如趁此机除掉小子!”想到这里,她露出喜悦之色,对忽必烈说:“大汗既不忍心蒙古同胞相残,何不搦战?” “此法...”忽必烈一语未竟,哈木儿继续大叫:“哈哈...忽必烈,你就是怕了。” “我去战他。”耶律冲吼着,纵身纵了出去,他人一跃到空中,他双脚连续踩踏空气,他脚下四周连续出现一连串的芒影,...最后他像是柳絮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城外。 哈木儿问他:“你是何人?” 耶律冲回答:“泰山派新任掌门,耶律冲!” 哈木儿纵马挥刀向耶律冲冲来,马儿身后扬起尘埃,马儿犹如离弦之箭,向耶律冲来,耶律纵身跃出数丈,挥剑劈砍哈木儿的面门,哈木儿挥刀格挡,呛啷啷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迸射的火花四处飞剑,马儿连续踏蹄嘶鸣。哈木儿双臂一震,耶律冲弹飞出去,半途中,回转身子再刺。 郝大通心想:“哈木儿,哈喇扎师从全真丘处机,武艺虽然比不得全真七子,但是也绝非是泰山派可以轻取!”他皱紧眉头,看着城下两人酣斗,心中为耶律冲捏了一把汗。 耶律冲围绕着哈木儿游走身法,连续刺剑,很快从他身体溢出来的芒影,就遮蔽住两人身影,芒影忽近忽远,两人人影时隐时现,芒影四周飞沙走石呼啸飞舞,尘埃满天扬起。哈木儿突然从芒影中冲出,他一边纵马前行,一边回头看,耶律冲从芒影中飞出,从他身上激荡出的强大气场,宛若气浪涤荡开来,哈木儿翻到马侧,手拉弓弦,脚踏弯弓,搭箭疾射,羽箭破空疾行,犹如芒影,眨眼便隐没在夜色里。噗地一声,正中耶律冲肩头,耶律冲大叫一声栽倒在地上,城头上两个黑影纵身跃出数丈开外,哈木儿催马奔驰,翻身正坐马上,挥舞弯刀向耶律冲冲来。 哈木儿渐渐逼近,耶律冲疼的在地上翻滚,空中两个黑影处射出两道芒影,距离远时,两道芒影犹如两道炽白的光,近处时,两道芒影并道飞射,分明就是两把匕首。噗,两把匕首射在地面之上,嗡嗡响着晃动,地面咔嚓咔嚓撕裂声不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两个黑影落到耶律冲身前。两人正是泰山派弟子,他们扶起耶律冲,纵身向城头跃去,地面上两把匕首停止了剧烈晃动。 哈木儿勒马,马儿停下后他哈哈狂笑,笑后他举刀指着城头,“忽必烈,”他吼,“你手下都是蛇鼠之辈,如此实力,焉能称汗?” 郝大通心想:“我对全真派的武功身法甚为了解,此时哈木儿消耗不少体力,我此时出战定能胜他!”想到这里,他恍惚看见眼忽必烈捧着装着金银财宝的盒子,他伸出手掌去宝盒,眼前的幻境却破灭了,妙严看到郝大通疯癫,心想:“这老小子又做春秋美梦!”她推了一把郝大通,郝大通诶呦一声,掉落城头,四周空气呼呼直响,景物快速模糊,郝大通急忙提出丹田真气,他的身子缓缓升起,从他身子溢出的芒影,宛若海浪一样围绕着他。 妙严说:“扶贫汗,号大中这是着急立功了呢!不然怎么连震气也不运行,就跳城了呢?” 忽必烈心知一定是妙严在暗中捣鬼,但是却不想拆穿她,忍住不笑,其他人都哈哈大笑。 察必拽住妙严袖口,“严儿不可胡闹!” 妙严想反驳,看到郝大通已经落到哈木儿身前就没说话。 “郝大通师兄,你我既都是全真派弟子,我不愿意与动手,郝大通师兄请回去!”哈木儿说。 郝大通说:“阿里不哥残暴不仁,难堪大任,阿里不哥当上蒙古大汗,必然会给蒙古族带来无尽灾难。我还请你识时务,追随忽必烈汗!”他口上虽如此说,心里明白,如若退却,以后在忽必烈帐下,他再无半分地位可言。 “我心目中的草原雄鹰只有阿里不哥,废话少说!”哈木儿纵马而来。 郝大通纵身跃到空中,他身体快速溢出芒影,待到高空时,他就犹如一个蓝色的光斑,从高空中疾坠落下。 哈木儿仰望天空,在想,郝大通的金钟坠已经具备一定火候,足以在万军之中纵横。他的眼神露出惊诧,随即他的眼睛透露出凝重的神色,与此同时,他暗暗运行体内真气,一道道蓝色芒影快速从他身体溢出来,炫舞着围绕着他。 夜幕的蓝芒光斑越来越大,临近地面,犹如流星飞射下来,郝大通的手掌从光团中拍出,哈木儿的手掌也伸出来,砰地一声巨响,蓝色芒影快速消散,郝大通,哈木儿身体四周的空气剧烈冲击开来。哈木儿身下骏马哀鸣着倒地,口鼻快速流淌出鲜血,浑身不断抽搐。 郝大通纵身再跃到空中,哈木儿随即纵身跟上,两人在空中不断变换招式,芒影四射遮蔽住他们,然后夜空中只有一团蓝芒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忽而向上,忽而向下,他们的身影,掌影不时从蓝芒中显露出来。砰砰地掌击声,呼啸的真芒声混合在一起,激荡在夜空,空气充斥着真气灼烧时的焦糊气味。 不一会儿,砰地一声巨响,蓝芒激荡着散开,郝大通犹如风筝般坠落。芒团中飞出哈木儿渺小身影,他纵身挥掌,直逼郝大通。郝大通双目紧紧闭着,嘴角,鼻孔流淌出鲜血。竟然毫无意识。 “从九阴真经演化而来的涅盘神功果然不同凡响!”福裕看着夜空中紧迫的情景,这样想着时,心知此时不救郝大通,郝大通必死无疑。他纵身跃出数丈,挥掌直取哈木儿面门,哈木儿挥出真芒与他对了几掌,隐隐感觉体内真气震荡,手臂发麻,他心中暗惊:“雪域和尚果然名不虚传!”正待他要运足全身真气与之对抗时,福裕和尚抱住郝大通,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连续踩踏着空气飞走。只留下一连串他踩踏空气激荡开来的气浪。待他落到城门楼前时,那些气浪依然没有消散,像是一朵朵悬浮在空中扩散的云朵。 哈木儿嘶吼:“谁还敢与我一战!”城墙上鸦雀无声,哈木儿疯狂大笑:“哈哈...尔等都是无名鼠辈!”城墙上,众人皱紧眉头,武林人士面露惧色。哈木儿继续大叫:“无名鼠辈!”他身后方阵的蒙古士兵有的哈哈狂笑,有的仰天大笑,有的叫嚷:“忽必烈,你手下既无人能战,何不早早投降阿里不哥!” 忽必烈面色犹如猪肝色,握紧拳头砸击城墙。妙严左右看看,看见忽必烈身后除了吴剑男,欧阳仆,韦奴之外,其余人都面露难色。她心想:“此时吴剑男若是战死,她就不用嫁给他了吗?”想到这里。她嘴角撇出邪魅笑容,然后说:“扶贫汗,木耳想为扶贫汗分忧,有一话不知当——讲不——讲!”她把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清楚,生怕忽必烈听不明白。 忽必烈说:“此时何话不能讲?” 她说:“喔夫婿武功了嘚,踏出站一定能胜!” 察必惊诧地打量她,然后再看忽必烈,她看见忽必烈眉头紧锁,妙严邪魅诡笑,她心知妙严是有意捧杀,她急忙说:“是啊!此时哈木儿若是连一个孩童都无法取胜,必能挫败阿里不哥军队的锐气!” 第51章 佛手印 忽必烈犹疑片刻,他说:“剑男去战哈木儿!” 吴剑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咒骂:“察必,妙严一唱一和,显然是不想让我活了。”他后退了两步,想逃跑,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他与真金结为安达,又是忽必烈的女婿,此时跑了,忽必烈必然不能容得他放恣,连累真金。他有欧阳仆,韦奴两位高手相助,不见得就败了!”他僵硬地挤出笑容,笑嘻嘻地说:“我若去战哈木儿,哈木儿看见我强大气场,必定逃跑!”话毕,他不顾及四周人感受,仰头哈哈大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露出疑惑。 笑后他说:“欧阳仆,韦奴随我去战哈木儿!”他纵跃出数丈,向城下坠落。 欧阳仆,韦奴正要随他而去,妙严挡在他们身前,她双手掐腰,高昂着头,“里们时号码去?” “随我家主人战哈木儿!”欧阳仆说。 妙严说:“将军搦战,汽油多人野狗一人之说?” 欧阳仆说:“没有。” 韦奴说:“确实没有!” 妙严暗喜小子必死,于是又摇头晃脑地说:“既陌友,蜜蜂等观战!” 欧阳仆,韦奴无奈。只能看着吴剑男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到哈木儿身前,紧握双拳,拳头微颤。 吴剑男以为欧阳仆,韦奴跟着他,心中胆气很足,他与哈木儿站在一起时,明显比哈木儿矮了不少,他的身高只到哈木儿腹部,哈木儿体格壮硕,吴剑男瘦小枯干,哈木儿大手大脚,吴剑男小手小脚。哈木儿那硕大的脸盘要比吴剑男的脸盘大了不止一两圈。吴剑男傲气地打量着哈木儿。 哈木儿双臂环抱,昂着头,蔑视地盯着他,“小娃娃,”他说,“你是何人?” “真金的安达,忽必烈的女婿!”吴剑男说。 “你一个人来,就是为了送死?”哈木儿说。 吴剑男心中惊诧,怎么可能就他一个人呢?莫非哈木儿诈我?他左右看,回头看,见没有欧阳仆,韦奴的身影,他顿时连连后退了几步,脑袋里一片空白,很快他的眼珠狡黠地转动,片刻后他说:“我是一不小心从城头掉下来,”又退了几步,哈木儿紧逼着,他退,哈木儿紧逼,他停下,哈木儿也停下,无奈他只能停下,“我这就回去!”他继续说,转身就向开原城跑。 哈木儿在想,小子是忽必烈,真金的至亲,若是抓住他,阿里不哥一定重重有赏!到嘴的鸭子怎么就能让他跑了呢?此时他注视着吴剑男背影的目光里绽放着贪婪的神色,恍惚间,他看到一个金子一样的小人在他面前晃悠着,他咧嘴哈哈大笑着,纵身跃出,挥手去抓吴剑男的脑袋。吴剑男感受到真芒刺痛他脖子肌肤。他马上就地一滚。哈木儿噗通一声落到地上,转瞬间,地面咔嚓咔嚓裂开,尘埃随之飞扬。哈木儿从尘埃中纵出,再抓吴剑男,吴剑男就地再滚。哈木儿再抓,吴剑男再滚,...两个人一个抓,一个滚,就在原地转圈圈。 “小子一定打不过哈木儿,此次必败无疑!”城头上,妙严这样想着时,她盯着吴剑男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她看向忽必烈,忽必烈愁眉不展,她转念一想:“此时若是影响小子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兴许能让他改变主意。”想到这里,她顿时笑颜如花,“喔挺顺天下物攻唯快不破,为父没见过这滚地打法呢!” “滚地打法?”忽必烈重复着,看向妙严,妙严噘着小嘴,环抱着双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察必接过话茬:“严儿是在说滚地大法!” 此言一出,忽哥刺,奥都刺,那木罕皆都手遮口鼻噗嗤噗嗤地笑;欧阳仆,韦奴面色瞬间里变得惨白,他们的手抓住衣角,一会揉捏,一会儿又松开,手在轻微地颤抖着;耶律冲,福裕等武林人士唉声叹气。 忽必烈说:“不如召他回来?” 妙严说:“扶贫汗,猫耳当嫌弃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汽油让他回来的!” 忽必烈一掌拍在城头上,城墙砖石间稀稀疏疏掉下残渣,“只可惜...”他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瞪大了眼睛。 哈木儿抓住了吴剑男,像是拎着猴儿一样向方阵走去,吴剑男双臂环抱,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一刻,“他为何不反抗,难道是不想活了!”他这样想,看着吴剑男,哈木儿的眼睛渐渐眯起来。 哈马儿走到蒙古士兵方阵前,把吴剑男扔到地上。他高举手,握紧拳头。不断挥舞着拳头,“忽必烈帐中无人,只派了一个只会跑的小崽子来应付我,此次会战,尔等不胜,何人能胜?” 方阵中的蒙古士兵纷纷举起兵器呐喊:“阿里不哥必胜,阿里不哥有如天佑,必然征服世界!”呐喊声划破夜空,像是惊雷一样激荡,就连蒙古士兵举着的旗帜都受到声浪的冲击,随着呐喊声飘动。 欧阳仆低语:“小主武功虽然不至武林上流,但是总不至如此不堪,你看小主此举,是何意?” 韦奴说:“小主古灵精怪,心中定有计较,只是我等不能看破!” 欧阳仆皱紧眉头,摇了摇头,“但愿别出什么差错。”他说,看到城下蒙古方阵前,哈喇刺纵马奔驰,高声呼喊:“阿里不哥才是草原的雄鹰,苍生天赋予蒙古人希望的真神!”方阵蒙古士兵又跟随着呼喊:“阿里不哥才是草原的雄鹰,苍生天赋予蒙古希望的真神!”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动得四周树林哗啦啦的响,水面上翻涌起波浪。 吴剑男突然纵身而起,一掌拍在哈木儿的胸口上。哈木儿惊诧地瞪着他,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了几步,吴剑男翻身再挥掌拍击哈木儿的面门,哈木儿伸出双掌抵住。从他们手掌四周快速溢出蓝色芒影,四周的沙石,草木瞬间旋着升腾。哈木儿口鼻溢出鲜血,他手掌不断颤抖。 “你为什么偷袭?”哈木儿问。 “道可道,非常道!”吴剑男说。 “此言何解?” “对待你这样的敌人,遵循诡诈之术即可,即是道可道,非常道!” “卑鄙!” 吴剑男运足体内真气,直逼手掌之上,他的手掌顿时蓝芒大作,犹如有一团光球在他手掌四周飘忽,哈木儿身子剧颤,连连后退,吴剑男双掌蓬出光球芒影,裹住哈木儿的身子冲出数丈。然后连续几声砰砰巨响,哈木儿砸到方阵中,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四周的蒙古士兵震飞到天空,哈木儿像是弹射起来的气球。又飞到空中,蓝色芒影裹挟他,飞出数丈开外,再次落到方阵中,这一次犹如一个滚动的蓝色火球,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犹如飓风般飞起,士兵震飞到天空,地面上留下一道长约百米十,宽约十多米的深坑。 吴剑男正要纵身追上,忽而见一道蓝色芒影向他飞来,四周飞沙走石扑面而来,枯枝败叶炫舞着飞升到空中,四周环境变得灰蒙蒙的,仿佛被雾霾遮蔽,一蓬蓝芒快速穿过雾霾,逼他后退数步,他挥掌向蓝芒拍去。蓝芒中缓缓推出一个手掌,啪地一声两个手掌拍到一起,对面手掌四周不断震出虚幻的蓝手印,只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它们接连向吴剑男拍来,吴剑男接连挥掌拍击蓝芒手印,无奈双拳难敌四手。一道蓝芒手印正拍在他的胸膛上,砰地一声巨响,他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他带出的气浪,像是汹涌的海浪,向着四周冲击,他身后立刻托出一道长长的气浪出来。 一个硕大的身影从蓝芒中冲了出来,他一手臂前指,另一手臂指着天,身体笔直地向他飞,他身旁带出的气浪仿佛烧着了一样,热腾腾地向夜空升腾。 “佛掌手!”福裕看到哈喇扎使出佛手掌,他这样想着时,眼中不免流露出担忧。佛手掌,是由九阴真经演化而来的上乘武功,这种武功距离修仙正道仅仅一步之遥。 吴剑男砰地一声砸落地上,地面上飞沙走石遽然飞起,咔嚓咔嚓地面裂开的声音像是空气撕裂一样恐怖,吴剑男看到灰蒙蒙的空气中顿时又伸出一个巨大的蓝手印。他心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碰这蓝手印了。他滚到一边,蓝手印砰地一声拍在地面上,地面轰隆隆震动,尘埃和飞沙走石混合着升腾。此后蓝手印快速分出若干大小不一的蓝手印,它们连续拍击地面上,大地一阵阵的颤动,巨响。一连串的尘埃掘地而起。 吴剑男躲过最后一个蓝手印的攻击,爬起来,转身就向城头跑去。 第52章 俘虏 妙严跪倒在忽必烈面前,“扶贫汗请取消喔与小子的国乐!” 忽必烈扶起她,“严儿这是何意?” 妙严执意不起,说:“小溪懦弱,金枕一味逃跑!”察必扶她,她还是执意不起,察必胳膊肘碰她,她明白察必的用意,站了起来。 忽必烈看看察必,又看看妙严,妙严满脸委屈,察必低头不语,一时间他犹豫不决,妙严与吴剑男的婚事,是他决定的,现如今他反悔,那好吗?他看向城下。 吴剑男跑到墙根底下,蹬上城墙,半路中返身挥掌拍向哈喇扎,哈喇扎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小子敢战,我已告诉所有人你们的婚事,事出无因怎么能反悔?”忽必烈说。 妙严嘴唇活动,想再说什么,察必拉住她,低语:“严儿,小子能不能活尚且未知,你先与你父汗说,反而让你父汗气恼!” 妙严不说,只是看着城下。 城下,哈喇扎游走在吴剑男四周,不断挥出掌影,攻击吴剑男,吴剑男连续躲避,矮身进到哈喇扎身前,他挥掌向哈喇扎拍去,哈喇扎挥掌要接,他绕过他来到他身侧,他抓住哈喇扎的肩头,用力一甩,哈喇扎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他身后拖出一蓬长长的蓝芒,他的身子仿佛被芒影包裹,在空中划出弧线,然后砸到地上,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地面传来咔嚓咔嚓裂开的声响,尘埃扬起,飞沙走石犹如一蓬雾霾升腾起来。 城头上,福裕暗喜:“这小子的心法是摩尼心经,外练功夫是少林寺擒拿手。小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修为!”;忽必烈微笑着点头;妙严,察必面色显得复杂,察必面上一会惨白,一会通红;妙严眼神中先露出憎恨,随即她眼中又露出,既爱又恨的复杂神情;其他人眼中充斥着兴奋,这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对决,使得他们大开眼界。 吴剑男快走到雾霾时,雾霾已经散开。哈喇扎像是死人一样躺在深坑里一动不动,“哈喇扎武功奇绝,若死了,实在可惜,他若是还有气息。我一定施救!再说服他回归忽必烈帐下。”他这样想着时,走到哈喇扎身边,他蹲下身子,伸手探哈喇扎的鼻息。 哈喇扎桀桀怪笑,挥掌拍在吴剑男的胸口上。嘭地一声巨响,蓝芒在吴剑男胸口扩散,激荡,他的身子像是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哈喇扎纵身追上,吴剑男飞出数丈开外,嘭的一声砸落在上,尘埃飞扬而起,地面上快速显露出一个大坑。吴剑男踉跄着爬起来,挥掌要打,可他的手臂才伸出去,他眼前的一切变得黑黢黢的,他感觉气血上涌,喉咙发甜,他迷迷糊糊的倒下去了。 “小子竟这样有骨气!看来是我小看他了!”妙严这样想着,她看见吴剑男一动不动了,她喃喃自语地说:“踏实了踏实了!喔再也不用嫌弃他了!”她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犹如刀割一样难受。 察必皱紧眉头看她;忽必烈一掌拍在城头上,砖石稀稀疏疏掉落,城墙剧烈震动;欧阳仆,韦奴愁眉苦脸;其他人皆面露不悦。 妙严继续说:“木琴喔们回去吧!” 察必走到她身边,搀扶着她,要送她下城墙,她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的吴剑男。 哈喇扎扛起吴剑男,快速向蒙古方阵奔去。吴剑男口鼻流淌着鲜血,胸脯剧烈起伏。 “塔还没有实!”她继续说。眼中饱含泪水,嗓音也沙哑了,接下来她声音压的很低,“喔喔错怪踏了,踏十一个勇士!”她继续说。 察必拽着她,“我们走吧!” “嗯!”她不情愿地跟着察必走,不一会儿,就一步一回头,看见哈喇扎扛着吴剑男隐没到人群中,她的面色变得黑黢黢的。 察必心想:“小子大概是活不成了!”快走到台阶,她回头看。城头上,轰隆隆发射大炮,无数炮弹裹着火球,在城外炸响,冲到城墙的蒙古士兵有的在炮火中倒下,有的不顾及战友的死亡,继续冲锋,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轰隆隆的炮声,哀嚎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开原城门大开,城中的蒙古士兵陆陆续续冲了出去。 吴剑男眼前只出现一憧憧的黑影,耳朵传来的厮杀声慢慢模糊,很快他就什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囚车里,他蓬头垢面,双手,双脚锁着粗大的铁链,前面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松散,混乱的队伍,蒙古骑兵丢盔卸甲,垂头丧气地骑在马上,他们身边跟着大大小小的木头车,车板上躺着浑身包裹着纱布的伤兵。痛苦的呻吟,哀嚎声不时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囚车前面两个蒙古骑兵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然后一个蒙古骑兵说:“我们在开原城下吃了一场败仗,在昔木脑又吃了一场败仗,就这么回去,阿里不哥汗能放过我们吗?” “阿里不哥残暴不仁,他不会饶过我们!”另一个蒙古骑兵说。 “哈木儿,哈喇扎两位将军如果能够帮助我们说情,我们差不多能逃过惩罚!” “别忘了,我们的两位将军只醉心武功,醉心功名利禄!” “你的意思是……” “你小点声,以免让人听到!传到两位将军耳朵里,不等阿里不哥惩罚我们,他们就收拾我们,然后再向阿里不哥领赏!”蒙古骑兵沙哑着声音说。 另一个蒙古骑兵仰头长叹一声,“我们祖先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没想到最后我们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小点声小点声,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 “嗨!好……” “是哈木儿,哈喇扎将军的人吗?”前方城头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声。 前面骑在马上的将军说:“我们是哈喇扎,哈木儿将军的人!” 城门大开,队伍迤逦地进入到和林城。 和林街道宽敞,建筑物具有多种风格,有阿拉伯风格,有中原风格,有西域风格,当队伍走在街道上时,百姓纷纷围观上来,他们看见队伍中有他们的亲人时,他们鼓掌相送,当他们看见队伍没有他们的亲人时,他们绝大多数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下一条街道上的百姓也是如此,……多数百姓嚎啕大哭,只有少部分百姓像是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他们目视着队伍离开,直到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队伍穿过三条街道,最后来到皇城之内最大的帐篷前停下。 阿里不哥,哈喇扎,哈木儿,岳木儿,脱里赤站在帐篷前。阿里不哥面容粗犷,头戴博克帽,身穿蒙古华美长袍,他背负着双手,凶狠地盯着眼前的残兵败将。他们中有拄着拐杖的,有头上包裹着纱布的,有丢盔卸甲的,……阿里不哥眉头紧皱,“都散了吧!”他说。 拄着拐杖的蒙古士兵说:“阿里不哥汗,您答应我们的好处何时兑现?” 阿里不哥逼近他,“什么好处,”他吼,面色涨红,嗓门子扯的老高,像是咆哮老虎发出的声音,“吃了败仗,还有功了,竟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 “你事前答应过的……”拄拐杖蒙古士兵说,看到阿里不哥眼中里仿佛要冒出火,他说到最后声音压的很低。 阿里不哥揪住他的脖领子,“回去!” 他执意不走,又不肯说,只是低垂着头。 “回去!”阿里不哥面色涨得通红,眼仁冒出血丝。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风箱,一会儿瘪下去,一会儿又鼓起来。 他执意不走。阿里不哥推倒他,走到他近前,“我看你是活够了!”他说,未待他反驳,连续踹他,他抱住自己的头颅,一边打滚,一边哀嚎:“阿里不哥汗,我们也是要养家啊!如今没有收入,我们回到和林无法生活啊!” 阿里不哥仿佛没听到一样,持续殴打他,他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皇城,四周的士兵皆都露出怨恨的神色,可是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流露出怨恨,……最后又低垂下头。 第53章 牢狱之灾 “报……”一个蒙古士兵穿过人群,一边呼喊,一边奔跑而来。 阿里不哥看了一眼他,然后又连续踹蒙古伤兵。蒙古伤兵哀嚎,滚动。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报……”蒙古士兵跑到阿里不哥身前。阿里不哥挥手打了他一个嘴巴,蒙古士兵连续后退了几步,阿里不哥怒目而视,吼:“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儿,值得大呼小叫的!没看见老子在教训小的吗?” 蒙古士兵说:“大汗,是忽必烈的使者来了!” “忽必烈的一只狗来了,也值得如此!”阿里不哥揪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推倒。 “是您的叔叔,塔察儿。” 阿里不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我的叔叔塔察儿来了,你怎么不早说?”他说。踹了他一脚,“赶紧滚,带着塔察儿叔叔过来!” 蒙古士兵跑了,他继续说:“主将跟我进帐篷,其余人都散了!” 蒙古士兵陆陆续续散开,岳木儿,哈木儿,哈喇扎,脱里赤随着他走进大帐。 阿里不哥坐到毛毯上,岳木儿,哈木儿,哈喇扎,脱里赤坐在他的下首位置。阿里不哥眯起眼睛,他问:“此时情景,阿里不哥来此是何意!” 脱里赤说:“无非是想让我们投降!” “哎!如今我军连续战败,损失惨重,若不投降可有他法?” “让城别走!” “这如何使得,蒙古宗亲,功臣勋贵可都在和林呢?” “若不走,忽必烈大军围困和林之时,恐怕再走晚矣!” 阿里不哥目露凶光,眼珠左右转动,久久不肯说话。 岳木儿说:“父亲,此时若走,我军败局未定,陕北浑都海统领的军队尚可与忽必烈一战!” “浑都海能战胜汪良臣,廉希宪率领的军队吗?”阿里不哥说。 “父亲可派阿兰答儿去陕北支援浑都海。” 阿里不哥点头,“此刻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说,略微停顿片刻,继续说:“脱里赤,此时忽必烈大军距离和林多远?” 脱里赤说:“尚有二百公里。” “嗯!”阿里不哥说,“忽必烈派遣塔察儿来必定是劝降来了!” 蒙古士兵带着塔察儿走进来,塔察儿穿着长袍,外套崭新的盔甲,他头戴风雪帽,腰间佩戴弯刀,他走进帐篷时,不断扫视众人的眼睛里透露出坚毅,沉着的神色,就是走到阿里不哥面前,他依然昂首挺胸地站着。 阿里不哥说:“塔察儿叔叔是那阵草原的春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我感到无比荣幸!”他站起来,面对着塔察儿行礼。 塔察儿盘地而坐,抓起矮桌上的羊肉,大口大口啃咬,“阿里不哥,我的侄儿,如今你败局已定,忽必烈心怀仁义,不忍心看你死于乱军之中,所以派遣我来劝你,早点投降,以免手足相残!”他说。 “塔察儿叔叔,请允许我考虑考虑!您先去休息!”阿里不哥说,他的面色变得阴沉,嗓音变得如同聒噪的鸭子一样令人感觉不适。 塔察儿端起金盘子,“告辞!”他说,头也不回地边吃,边走出了帐篷外。 “父亲,”岳木儿焦急地看着阿里不哥,“您真要投降忽必烈?” “我哪里是想投降忽必烈,我是想拖住他!”阿里不哥说。 “留这老东西有什么用?” “你别忘了,塔察儿是我爷爷铁木真弟弟的儿子,只要他在和林,忽必烈一定会投鼠忌器!” “您是想软禁塔察儿?” “我正是这个意思!”阿里不哥说,斜躺在毛毯上。“此间无事,你等退下吧!” 岳木儿想再说什么,他看见阿里不哥闭上眼睛,心知多说无益,于是和哈木儿,哈喇扎,脱里赤走出帐篷。哈木儿,哈喇扎半路上想到和林城防布置,需要请教阿里不哥,当他们回到阿里不哥帐篷前时,门口两个蒙古勇士却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寻思,青天白日阿里不哥不会在帐篷久待,他们守候在帐篷外,不一会儿,帐篷里传来阿里不哥放浪的笑声,紧接着就是两个女人的娇笑声,然后传来咯噔咯噔的响声,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帐篷边缘不断抖动。 他们明白阿里不哥在做什么。以前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情,结果引得阿里不哥勃然大怒,此时再不能重蹈覆辙,他们离开了。 “哈喇扎,这是去哪儿?”哈木儿发觉哈喇扎带他走的方向不对头,于是他问。 哈喇扎说:“去牢房找那小子!” “前几日我就不明白,你为何抓小子,为何当场击毙了他?”哈木儿问。 “小子会至尚武学!” “什么至尚武学?” “摩尼心经!” 哈木儿呆立原地,哈喇扎继续往前走,哈木儿快速跟上他。他们穿过许多白色帐篷,走了几条街道,最后走到牢房。 看守牢房的老卒此时正怀抱着一个酒坛子,倚靠在墙根底下呼呼大睡,他们走近他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令他们作呕。他们走进牢房。从四周窗户照射进来的微弱阳光,照射在地面上,墙壁上,脏污地面上,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影子,这时空气中散发着霉烂的气味,也给人一种错觉,霉烂的气味就是从斑驳光影中散发出来,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时,牢房里蓬头垢面的犯人会走到栅栏前,双手抓住栅栏,脸贴在栅栏之间,渴望的看着他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他说,看到哈木儿,哈喇扎连头也不回的走过他的身边,他的眼神快速黯淡下来,脸上充斥着死样的沉郁和失望。前方牢房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皮鞭的抽打声,交叠在一起的阴影从牢房栅栏斜着映照在走廊地面上,在栅栏前大部空间里蠕动着,像是要从地面上爬起来的蛆虫,令人作呕,令人恐惧。他们的脚踩踏在蠕动的阴影上,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牢房的情景,就继续向前走。从他们身后看,哈喇扎比哈木儿矮一头,他们穿着华美的蒙古长袍,头上戴着蒙古传统的博克帽子,他们走路时,手握住刀柄,就像是一般蒙古勇士该有的姿态。 他们在前方的牢房门口停下,吴剑男此时被铁钩穿透了肩胛骨,铁钩拴着铁链子的另一头钉在了墙壁上。吴剑男显然遭受过拷打,他此刻正低垂着头,他脸上的血污已经凝固了。四周墙壁上,地面上到处是飞溅的血液。杂草,污秽等之物随意丢弃在牢房里。靠近窗户边上,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盆里的炭火把一把铁钳子烧得通红。 他们走进牢房,吴剑男缓缓抬起头,盯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斥着死灰。 哈喇扎说:“把摩尼心经交出来,你死的会痛快一点!” “我不知道摩尼心经在哪里!”吴剑男说,心里明白如果交出摩尼心经,他会立刻杀了他。 “你说谎!”哈喇扎说。 “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吴剑男闭上眼睛。 哈喇扎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子,走到吴剑男身前,“你骗不了我!”他说,把火钳子凑到吴剑男的面前。 通红的火钳子冒着火苗,升腾的热气遽然使得四周气温升高。他拿着火钳子一点点靠近吴剑男的胸膛,吴剑男感觉到他的肌肤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他睁开眼睛,炽热的气浪灼烧得他眼睛睁不开,他眼睛传来的刺痛,灼热感正快速向全身蔓延。 第54章 囚禁 哈喇扎说:“只要你能交出摩尼心经,我就放你走!” 吴剑男当初以为哈喇扎抓他回来,只是想借助他的身份要挟忽必烈,或者通过他获得更多的好处,原来这个家伙,是为了摩尼心经。 他眼珠转了转,马上僵硬地挤出笑容,“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点小事儿,我把摩尼心经交给你们就是了!只不过,只不过……”说到最后,他吞吐吐的又不肯再说。 哈木儿急的直跺脚;哈喇扎拿着烧红的钳子在他面前晃悠。 “快说,只不过什么,只不过什么?”哈喇扎焦急地问。 “只不过摩尼心经并不在我身上!” “摩尼心经在哪里?” “他在明教总舵!” “你如何学会摩尼心经的?” “师从莫阳!”吴剑男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把莫阳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想那莫阳早就被杀了。 “你胡说!”哈喇扎说。 “我何必骗你?”吴剑男反问,嗓门故意提的很高,像是受到委屈的人愤怒的嘶吼声。 哈喇扎面色阴晴不定,把火钳子放回到火盆中,拉着哈木儿走出了牢房,“干嘛?”哈木儿说,“你问完话了么?”他回头看吴剑男,当吴剑男与他目光对视时,吴剑男眼中流露出怨恨的神色。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叫嚷:“偷袭人的小人活该有今天!”他随着哈喇扎走出了牢房,哈喇扎很奇怪,只是拉着他站在牢房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哈木儿,你可知明教在哪里?”哈喇扎问他。 “明教最初在西域,后来迁移到中原去了!”他说。马上觉得不对头,他继续说:“你是想去中原偷明教的摩尼心经?” “和林距离中原路途遥远。如果我们去中原。阿里不哥岂能答应!” “他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哈木儿脑海里浮现出阿里不哥的面容,他说话的声音立刻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他继续说:“你是想囚禁小子,让小子教咱们摩尼心经?” “我正是这个意思!” “小子要是不答应呢?” 哈喇扎撇着嘴角,阴狠地笑,“让他生不如死。” 哈木儿哈哈大笑,笑后一拍自己脑门,然后拉着哈喇扎,又回到了牢房。 哈木儿狞笑,“小子可愿意教授我们兄弟摩尼心经?”他说,他觉得自己洪亮的嗓门会引起注意,他走到牢房门口,张望走廊的情景,见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回到吴剑男面前。 吴剑男心知若不答应他们。一定会遭受毒打,可是答应他们。明教至宝摩尼心经又会外传,这是他难以容忍的。一时间他难以抉择,他握紧的拳头剧烈地颤抖。他的脸色瞬间里变得惨白,他那一双瞪着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光来,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噘起倔强的弧度。他蓬乱的头发垂落在他脸边上,显得他的脸是那么的小,看着叫人心疼,比苦命孩子的脸蛋更显得憔悴。哈木儿走到火盆前,有意在宣示着自己的能力,他把火钳子从火盆中拿出来,然后往火钳子上吐了一口口水,火钳子立刻嗞啦啦的冒出蒸汽,随即火钳子又变得通红。他拿着火钳子走到吴剑男的身前。 “你是想在脸上烙下印记呢?还是想在身体上烙下印记呢?”哈木儿戏谑地问,不断比划着手里的火钳子,一会儿比划到吴剑男的脸上,一会儿比划到吴剑男的胸脯上。 炙热的火焰烘烤着吴剑男的胸膛,脸蛋,他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因为这样去死,并不值得。他僵硬地笑着说:“天下武功大同,教授你们摩尼心经又算得了什么?” 哈木儿感觉意外,“哦!你是答应教授我们摩尼心经了?” “当然了!” 哈木儿从吴剑男的脸上并没有找到破绽。他看向哈喇扎,发现哈喇扎也看着他,他们目光交汇时,哈喇扎点点头,哈木儿心想哈喇扎年长我几岁,遇事沉稳,狠辣,以往都是听他的,现在听他的准没错。 “现在就说出摩尼心经口诀!”他说,看向吴剑男的眼神里透露出贪婪。 “真告诉他们摩尼心经口诀,让他们练成摩尼心经可是莫大的罪过。”吴剑男这样想着时,他注视着哈木儿的眼睛里透露出犹疑的神色。 哈木儿露出凶光,眼神紧逼着;哈喇扎嘴角撇着阴笑; “怎么?你反悔了?”哈木儿问。 “既答应了,又怎么能反悔?”吴剑男说。“只不过……”他继续说,话只说了一半停下了,一双眼睛清澈地扫视着他们。 “只不过什么?”哈木儿问。旁边的哈喇扎夺过他手里的火钳子,拿着火钳子烧着吴剑男的头发。 吴剑男的头发嗞啦嗞啦燃烧,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他们想动手了!”吴剑男这样想着时,心提到嗓子眼上,呼吸也要窒息了,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镇定。 他僵硬地挤出笑容,“只不过摩尼心经没有口诀,摩尼心经因人而异,因材施教!需要亲传!” 哈木儿看着哈喇扎说: “这如何使得?” “休听他胡说八道!”哈喇扎把火钳子扔到一边。 哈木儿问吴剑男:“如何亲传?” 吴剑男说:“手把手传授!” “你且演示!” 吴剑男活动身子,他肩胛骨上,脚脖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这如何使得?”他问。 哈木儿为他解开铁链,吴剑男瘫软在地上。他继续说:“身体遭受重创,我已经动弹不得了!”他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想此事拖住一时,算一时。 哈木儿看向哈喇扎,“你的意思是?” “就让他将养几天也无妨!咱们再安排人把他送到地牢里!哪里稳妥!”哈喇扎背负双手,走出牢房。 哈木儿跟上他,“哈喇扎,你我既师从全真派丘处机,为何还要学习摩尼心经呢?” “摩尼心经源自西域,并非中原武学,曾有传闻,摩尼心经失传了。然而前几日我看小子使出摩尼心经,心知他必定是明教的人!明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习得摩尼心经,持有明教教主令牌之人,就是明教教主,我等若是习得摩尼心经练至九重不但可以获得吸取他人功力的能力,而且可以成为明教教主,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木儿狂笑。 前面一个黑影快速向他们跑来,待到近处,他们看见是阿里不哥的侍卫,乌鲁突骨,乌鲁突骨是蔑儿乞离散人,在窝阔台东征时,从中原赎买回来,后来他一直忠心耿耿。他跪倒在哈木儿,哈喇扎面前,“阿里不哥汗,”他说,“赏赐两位将军的礼物,我已经送到你们帐篷里!”他说完,站起来,一溜烟似地跑了。 第55章 不伦之恋 吴剑男倚靠在墙壁上,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是那么的污秽,凝固的血液和脏污的痕迹交织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墙壁,旁边火盆里噼里啪啦冒出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难闻气味,此时这牢房里的一切,就像是他复杂的心情一样,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像是扭曲,破碎的画面。“我的人生不能终结在这里!”他这样想着时,眼睛睁大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继续想。他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他知道他必须面对新的挑战,不然他绝不可能活下去。绝境重生,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两个阴影遮挡住窗户,吴剑男脸上的阴影消失了。他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外面。 哈木儿,哈喇扎结伴走过窗前,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渺小,随即传来哈喇扎低沉的说话声。 “您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吗?” 岳木儿站在哈喇扎面前,“我是特意来找你们!” “尊敬的王子,您有什么事情吗?”哈喇扎说,弯腰面对着岳木儿鞠躬。 岳木儿赶忙扶起他,“您是和林的柱石,大可不必如此!” 哈喇扎嘴唇活动,几乎要哭了,“您是阿里不哥最聪明的孩子,也是蒙古人未来的希望!我不能因为我功绩,而不尊敬您!” “哈喇扎,雄鹰展翅高飞,需要一双翅膀,再厉害的孤狼也不能脱离狼群,脱离狼群的孤狼只有死路一条,哈喇扎叔叔,您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哈喇扎躬身,“有您的器重,犹如在我心脏上涂抹上蜡封,就是再坚硬的金属也无法敲开我的心房!我忠于您,就像是忠诚于您的父亲一样!” 哈木儿右手贴在胸膛上,“我忠于您,就像是忠于您的父亲!”他跟着说,弯身向岳木儿行礼。 岳木儿扶起他们,“现在忽必烈的大军距离和林不远,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走上城头,和士兵一道同甘共苦!” 哈木儿,哈喇扎先是一愣,然后交换眼神,不敢说什么,岳木儿拉着他们走到城头上。岳木儿带着他们走到每一个士兵的面前,他询问士兵家里的情况,当遇到家庭困难的士兵时,他总是会掏出几俩碎银子,塞到士兵手中,然后他跟着其他人在城头上码放着滚木雷石。有的士兵心疼他,让他歇歇,他不肯,和士兵一道把滚木雷石码放得整整齐齐。哈木儿,哈喇扎劝他,不要太劳累,他哈哈大笑,哈木儿,哈喇扎心里困惑不解,他们曾经看见,听见岳木儿跟阿里不哥说过,放弃和林,暂避忽必烈大军锋芒的事情。 哈木儿心想:“岳木儿心机深重,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喇扎心想:“岳木儿终有一天是要担当蒙古大汗的,纵然再怀疑他的动机,也不能当面说出来,不然依照他小肚鸡肠的性格,一定会遭受他的报复!” 哈木儿,哈喇扎谁也没直接质问岳木儿,只是跟着岳木儿忙活了一整天城头上的活计。他们怨恨地看着岳木儿走到一个火盆边上,岳木儿的身影映显在地面上。他颀长的身子消失在拐角,他躲在拐角,背脊仰靠在帐篷上。 哈木儿,哈喇扎走过去,岳木儿探出头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东张西望地走到一个白色帐篷前。他站在帐篷前观察,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走进到帐篷里。 帐篷镜子对面盘坐一个漂亮的女人。此时她正拿着木梳对着镜子梳头,镜子边上摇曳的油灯灯光映显在镜面上,漂亮女人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岳木儿,随即又看向镜面,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像是瀑布一样美丽,她俊俏的面容呈现在镜面上时,伴随着幽暗的灯光,总能看到她眼神里不断闪烁着幽怨。 岳木儿坐在漂亮女人身边,女人默默地梳着头。 阿奇玛是克烈部太阳汗侍女的女儿,后来由于克烈部的覆灭,他的父母亲远奔西亚,直到蒙古西征时,他们才回归到草原,阿奇玛长的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她的美貌曾经让所有乞颜部的男人觊觎,年轻男人总是会向她献殷勤,女人们总会躲避她,因为她们知道蒙古人的谚语,美人的嘴,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公元1259年阿里不哥迎娶了18岁的阿奇玛,阿奇玛成为阿里不哥第五十六位妃子。 “你料定你的父亲今晚不会来我这里吗?”阿奇玛说,把木梳放在铜镜前,拿起胭脂抹在嘴唇之间。通过镜面,妩媚的斜睨岳木儿。 岳木儿说:“他不会来!” “你回去吧!今夜我难受!” “怎么了?” “我是你的庶母!” “可我们……” “别再说下去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吗?” “我不想走。” “无名无分,你让我怎么见人?” 帐篷里陷入沉默,岳木儿低垂下头,阿奇玛斜睨他一眼,然后开始在脸上涂抹腮红。帐篷外传来夜枭咕咕的叫声,一队蒙古士兵举着火把从远处走过来,当他们走过帐篷时,他们听到帐篷里传来撕扯衣服嚓嚓的声音,男人低吼声,他们不时的回头看帐篷,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近帐篷。很快帐篷里就传来女人的痛苦呻吟声,咯噔咯噔像是压床板的声音。 ……最后又平静下来。岳木儿面对着镜子坐着,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阿奇玛躺在他身边,身上盖着一个毛毯,她赤裸的肩膀,赤裸的双腿,一双美丽的小脚丫裸露在毛毯外,她盯着帐篷顶上的眼神里充斥着无助和迷茫。 “这几天我们可能要撤出和林!”岳木儿说。 “你白天不是在城头上带领士兵布置城防了吗?怎么马上就撤离?”阿奇玛说。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体力消耗殆尽人发出的低微声音。 “你懂什么,那是做给人看的!” “做给人看的!”阿奇玛惊奇地盯着他。 他把长袍最后一个纽扣扣上,然后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这些年他苍老了许多,鬓角长出少许白发,脸上的肌肤出现了几条皱纹。该死的父亲,空有一身抱负,却没什么本事,大事小事,都由他操劳!他瞅着镜中自己面容的眼睛里透露出怨恨。 “我实在不明白,给和林城的蒙古族人看什么?”阿奇玛继续说。 “和林城的蒙古百姓知道我们要撤退了,岂不是要大乱吗?” “阿里不哥舍得放弃和林百姓?他可是和林蒙古宗亲,贵族选举出来的可汗,他放弃百姓。会让所有人都失望的!” “我料定忽必烈不会把和林百姓怎么样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的叔叔忽必烈才是草原真正的雄鹰,他的仁德。他的多智,他的文韬武略。是人所公知的,我的叔叔忽必烈何止比我父亲阿里不哥强上一倍,百倍,而是千倍万倍!” “可下午我在你父亲帐篷里时,我看见海都跟你父亲说忽必烈只是篡夺蒙古汗位的小人!” “海都来了?” “他下午到的!” “海都现在还在我父亲的帐篷里吗?” “应该在!” 岳木儿站起来,急匆匆走到帐篷外。 第56章 使坏的人 夜幕之上,明月刚从乌云中移出来,天地间笼罩在幽暗的月光里,像是在漆黑夜色里披上一层沉郁,郁结的氛围,帐篷四周的火把火苗随着呼啸的狂风渐渐渺小,岳木儿高大的身影,从远处看显得是那么渺小,他的长袍在风中呼啦啦响,他的背影快速消失在拐角。他看见前面大帐中灯火通明,穿着盛装的歌女和端着金盘子,美食的婢女进出帐篷,帐篷四周站满了身穿盛装的蒙古勇士。即便距离大帐百米远,他也能闻到手抓羊肉,马奶酒的香味。胡琴悠扬,高亢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大帐篷映射出来的舞女人影映显在白色帐篷上,舞女时而伸展胳膊,时而身姿妙曼的移动身子。 “海都这时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看着前方帐篷,这样想着时,他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海都是窝阔台的孙子,成吉思汗死后窝阔台成为了蒙古大汗,但是在窝阔台死后,蒙古大汗又回归到拖雷一脉手中,由拖雷之子蒙哥继承了蒙古大汗之位,由于先前拖雷死于窝阔台的营中(曾有传闻是窝阔台所害),所以蒙哥继承蒙古大汗之位后,对窝阔台的子孙进行了报复,血洗。海都如今一定心怀不轨!他仰望夜幕,一只飞过月亮前的苍鹰凄厉地鸣叫,他看着苍鹰心想:“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我的利益!我的人生即便像是这只孤独的苍鹰一样,只在黑夜里翱翔,我也无怨无悔!”想到这里,他大踏步地向大帐走去,他走到帐篷前,四周的蒙古士兵纷纷弯下腰,手臂贴在胸脯上向他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婢女,歌女纷纷跪倒在路边上,用那妩媚,勾人的眼神打量着他。 他走进帐篷里,坐在靠近门边的座位上,帐篷里金碧辉煌,帐篷四周挂着黄金装饰,华丽的丝绸,两个戴着面纱,身穿华美服饰的阿拉伯漂亮女人时而晃悠着胸脯,走到每一位客人面前展示着女性的美丽,时而扭动屁股,回转着身子,展示她们那柔软,妩媚的身子,跳了一会儿,一个阿拉伯漂亮女人开始围着另外一个漂亮女人转圈地跳舞。阿里不哥坐在上首位置,他举着的酒杯停在他嘴唇边上,一双盯着阿拉伯女人的眼睛里绽放着贪婪,饥渴的目光,有时他会耸动喉结,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海都坐在下首位置,他身边站着一位年纪在十二三岁,身材壮硕,身穿华美服饰,面容白皙娇好的男童,他面前摆满了精美的食物,有从阿拉伯来的枣子,西亚葡头美酒,两个穿着胡服的乐师坐在帐篷边上弹奏着乐曲。帐篷里弥漫着食物,酒水,女人脂粉散发出来的香味。 海都的目光在阿里不哥,岳木儿身上来回扫视时,他眼中总会透露出凶光,当他看见有人在注视着他时,他会低垂下眼帘显得恭顺。 两个阿拉伯女人跳完舞,和乐师一起走出帐篷。阿里不哥遥对着岳木儿,海都举杯。海都,岳木儿先后拿起酒杯,喝光杯中酒。 阿里不哥喝光酒后,目视着海都说:“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是草原民族公认的雄鹰,海都,你既来我的大帐里,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款待你!我这里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耸动喉结。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两个阿拉伯漂亮女人俏丽的身影,心中就一阵阵的肉疼,他咬着牙,“海都,我把刚才两个漂亮的阿拉伯女人赠送给你,让她们安慰你寂寞的夜晚!”他继续说,嘴角抽搐,面皮挤出僵硬地笑容。 “我并不是为了美色而来,我是为了我们蒙古人的大业而来,我心知忽必烈崇尚汉文化,并以儒生自称,然而这天下是我们蒙古人打下来的天下,儒生仅仅通过文化,就想窃取我们蒙古人的胜利果实,我绝不能容忍!我只想拥护您阿里不哥为蒙古汗,只有您才能顾及到我们蒙古贵族的利益!”海都说着,吸引了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身材高大壮硕,像是一头公牛,他脸堂总是红通通的,显得他那五官别具一格,他黝黑,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斜长,似乎总在笑的眼睛里,透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韵味,他高耸,挺拔的鼻梁下,仿佛悬着一张薄且长的嘴唇,他的五官正是因为通红的脸堂,显得是那么立体。 阿里不哥举起双手不断鼓掌,他的眼神在岳木儿,海都,海都身后的男童身上扫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男童面容上,男童满脸稚嫩,一双眼睛机灵地扫视,当他看见阿里不哥注视着他,他像是海都一样习惯性地低垂下头,但是他又与海都的表现有不同之处,他会抬起眼皮,阴鸷地盯着阿里不哥。 “察八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上次见到他时,他才三岁,如今已经是十二三岁的人了!察八儿从小聪明伶俐叫人喜欢,如今大了又增添了几分阴狠之气,以后一定是一个狠角色!”阿里不哥这样想着时,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岳木儿说:“海都,草原有一句古谚语,说的好不如唱的好,唱的好不如做的好,海都,您如草原上的猛虎,只要您咆哮一声,这草原上万物生灵无不震动,您这次来带了多少兵马呢?” “不多,四万精骑!”海都说。斜睨着岳木儿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 岳木儿说:“您的精骑什么时候进驻到和林城呢?” “我并不想派遣军队进驻和林!” “这是何意?”岳木儿端起的酒杯中重重放下,嘭地一声响,酒杯中的马奶酒溢出酒杯,矮桌剧烈颤动。 海都目露凶光,“草原的蒙古人不善于守城,我们必然会在和林城外与忽必烈大军决一死战,所以我想把军队驻扎在城外,待两军决战之时,我的四万精骑绕到忽必烈大军的后方,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 岳木儿面色阴沉,心中对海都怀疑,但是又不能马上判断。他看向阿里不哥,阿里不哥面色阴沉,手紧紧握住酒杯,他手中的酒杯剧烈晃动,酒水溢出酒杯之外。阿里不哥微微摇了摇头。 岳木儿说:“这么做也好!” 海都说:“旅途劳顿,我先告辞!”说完,他带着察八儿转身就走。岳木儿望着他们的背影,拔出腰间弯刀。阿里不哥急忙摆了摆手。岳木儿像是泄了气的气球颓坐到毛毯上。 海都,察八儿走出帐篷,岳木儿说:“父亲,海都分明是想坐山观虎斗,您为何阻拦我?” “海都虽有坐山观虎斗之意,但是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实话!” “他的哪句话让您动容?” “忽必烈崇奉汉学,崇奉儒教,其取得蒙古大汗之位后必然会推行儒教,汉学,到那时我们蒙古贵族的利益又在哪里呢?” “哎!此时是绝佳吞并海都兵马的机会,若是错过,恐怕再无机会了!” “不可再言,不然会引起蒙古贵族纷争,你且退下!”阿里不哥连连摆手。 岳木儿走出帐篷,他站在帐篷门口,看着海都,察八儿模糊的身影。愤怒地握紧刀柄。 海都,察八儿走过拐角,前面大小不一的篝火边上围坐着衣衫褴褛的蒙古族人,他们手里拿着装着开水的水杯,吃着青稞面儿。海都,察八儿悄无声息地走到一个帐篷后面躲起来。 “父亲,阿里不哥汗答应您的牛羊,给您了吗?” “没有!” “您为了阿里不哥汗战斗,被敌人斩断了一条手臂啊?” “哎!” “娃娃,别说是你的父亲。就是我们也一毛钱也没得到呢!” “阿里不哥汗为何如此刻薄?” “他说我们打了败仗没抢到任何东西!” “就因为这?” “因为咱们是蒙古贵族的奴才,这算好的待遇,阿里不哥不让咱们冻着,饿着,和林城中那些失去亲人的蒙古人,连一丁点好处也得不到!” …… 海都拉着察八儿走,察八儿说:“父亲,阿里不哥残暴不仁,您真的想损耗咱们的精骑帮助他?”他脑海中浮现出火堆四周衣衫褴褛蒙古人的情景,他皱紧眉头。 “谁帮他?”海都说。 “可您刚才明明说……”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海都打断了察八儿的话。 察八儿惊诧地盯着海都。 海都继续说:“我刚才只想误导阿里不哥,让他继续和忽必烈对抗下去,别忘了,你的爷爷,我的父亲合失是怎么死的?也别忘了,蒙古大汗的位置是我们窝阔台一脉的,这是你的太爷爷成吉思汗定下的规矩,我此次前来,只想着挑拨拖雷后人的关系,让他们互相残杀!” “可您刚才已经有了承诺,君子岂能食言?”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有其他事耽搁了,也在情理之中。” 察八儿眼神变得阴鸷,嘴角撇出狠厉的笑容;海都面色阴沉,表情严肃。 他们走进帐篷,两个阿拉伯漂亮女人已经在帐篷里了。海都让察八儿独自离开,留下两个阿拉伯漂亮女人。 第57章 乱局 察八儿走出帐篷,惊起枝头上的几只夜枭咕咕叫着飞向夜幕,它们在漆黑的夜幕飞了一会儿,就飞到明亮之前,夜晚萧瑟的寒风吹来,枯死老树的枯叶从他面前飘落,他看着飘落的枯叶,慢悠悠从他眼前坠落,他觉得它就像是他此刻沉郁的心情一样带着哀愁。父亲此时进女色,岂不是要耽误事情吗?他转身返回,想劝诫海都,此时应以大局为重,他走到帐篷前。帐篷里传来两个女人,海都的喘息声。女人的胭脂香味混合着海都身上散发出来的羊肉膻味从门帘缝隙中飘出来,他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的场景,他闯进海都的帐篷,海都压在一个年轻貌美女人身上,他回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凶狠的神色,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也是他难以忘记的眼神,他站在帐篷门前,今天大概会和以前的场景一样,他伸出的手,又缩回去了,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走开了。 “打扰父亲的好事,他一定会责罚我的!”他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他的身影快速隐没在黑暗里,忽而他又停下来,他看见岳木儿大步流星地向帐篷走来,他躲藏在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瞄着岳木儿。 “这么晚了,岳木儿找父亲干什么?”他继续想着时,看见岳木儿走到门前。 岳木儿手紧握着刀柄,听到帐篷里传来女人和男人的喘息声,咯噔咯噔像是压床板的声音,“海都接受父亲送他的礼物,兴许他说帮助父亲对付忽必烈的事情是真实的?此时若是杀了他,有点可惜了,还没有榨干他最后的价值!”他这样想着时,握紧刀柄的手快速松开,然后转身走开。 “哦!岳木儿一定有事找父亲,发现帐篷里的事情,他放弃了打算!”察八儿这样想,心里开始恨海都因为女色而荒废正事。他焦急,想追赶岳木儿,走出树后,忽然又想到只有他父亲海都在拖雷系家族有影响力,而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他放弃了打算,目送着岳木儿离开。 岳木儿走过拐角,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躺下,他脑海里有点乱,阿奇玛妙曼的身躯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渴望再次得到那个漂亮的女人,然而他知道他的父亲阿里不哥此时一定在阿奇玛的帐篷里。他用冰水洗脸,洗脚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一会儿,他停下水面之前,水面上他的肖像被荡漾的涟漪一点点破碎,这些年他老的很快,尽管人很年轻,但是他的脸却显得苍老。该死!要不是忽必烈与父亲争夺汗位,他不会有今天!随后他开始盘算着监视海都,于是第二天他就叫来了几个心腹,让他们监视海都。当天晚上他的心腹监视了海都一天,发现海都一天都没有出帐篷,和两个阿拉伯漂亮女人腻歪在一起,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六天,海都依然没有出帐篷,整日和两个阿拉伯漂亮女人呆在一起,更没有召唤他的军队,他终于放心了,——一个只爱美人的男人,是不爱江山的。 第七天他背负着双手,向开原城城头走,他身后跟着十多个身材魁梧,身穿蒙古华美长袍的蒙古大汉,他在前走,他身后十多个蒙古大汉晃悠着肩膀跟着他,他们瞅见人时,总是瞪着眼睛,凡是见到他们的人,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蒙古士兵,婢女都会离的老远都躲开。 岳木儿看见哈木儿,哈喇扎出现在前方的路口,当他们看见他时,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快速地躲开。“他们为什么背着我?”他这样想着时,盯着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凶光,“把他们叫过来问问!”他继续想,停下来,挥了一下手,他身边的蒙古大汉立刻跪趴在他的身后,他像是坐在椅子上一样,坐在蒙古大汉的背脊上,然后叫嚷:“哈木儿,哈喇扎!” 哈木儿,哈喇扎回到路口,向他走来。 “你们干什么去?”他问。 哈木儿说:“去监狱!”哈喇扎急忙拉住他的手,哈木儿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我们要处理几个抓捕的犯人!”他改口说。实际上。他们商量好去找吴剑男学习摩尼心经。 岳木儿当然不相信,但是也没当面戳破他们,因为当下稳定军心,民心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他带着他们走到城头,像是前几天做的一样,他遇到士兵会嘘寒问暖,关心他们的生活,和士兵们站岗守城,当晚上走下城头时,他急匆匆的离开了。 “岳木儿是一个虚伪,富有心机的人,我们千万不能得罪他!”哈扎喇看着岳木儿的背影这样说着时,他眼睛眯了起来。 “岳木儿不仅有心机,虚伪,他还是一个凶狠,残忍,有野心的男人!”哈木儿说。 “现在我们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应该去找小子!”哈喇扎拉着哈木儿向监狱方向走。 ……皇城犹如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开原城,举着火把的蒙古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游走在皇城的大街小巷,那火把的光影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巨龙,每到一处,皇城都会亮起摇曳的火光。沉郁,死寂游荡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偶尔从砖石缝隙中传来的蛐蛐鸣叫声,像是华丽音乐厅播放的音乐,在人们耳畔回响着时,总能引起人们的遐想。手抓羊肉,马奶酒的香味会从白色大帐篷里飘荡出来,当它们的香味随着风吹时,会和平民区炒青稞面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于是乎两种截然不同的香味,像是不可调和的香料,飘荡在皇城中,给人一种奇怪的体验感。有一队蒙古士兵走过火盆边上,火盆摇曳的火光烘托着他们的脸,使得他们的面容分外清晰,他们脸上洋溢着愁苦的神色,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充斥着呆滞,木讷的神情,他们就像是浸泡在麻沸散中刚出来人的表情,早就被麻沸散麻木的没有一丝知觉了。哈木儿,哈喇扎和他们错过,然后走到监狱门口。 监狱前的小帐篷门帘卷起,呼噜呼噜的鼾声伴随着时而飘出来的酒气从帐篷里传出来,当他们走进帐篷门前时,他们看到前几日见到的那个监狱看门人正搂着一个酒坛子躺在帐篷里,张着大嘴呼呼大睡。 他们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进监狱。监狱走廊静得要死,两边墙壁上油灯摇曳出的巨大阴影,像是魔鬼披着的外衣,即便走路带出的风,也会让摇曳的油灯灯光晃出巨大黑幕,铺天盖地向他们扑来,这时那些阴影似乎要从墙壁中滚出来,这时哒哒的脚步声也像是魔鬼的低语声,让人毛骨悚然,直起鸡皮疙瘩。……他们终于走到地牢中了。 地牢的水面荡漾着波纹,水面上悬挂着一个铁笼子,吴剑男躺在铁笼子里。 “小子可以教我们摩尼心经了!”哈喇扎说。 水面散发着阴冷的寒气,铁笼子在水面轻微的摇晃着,铁栏杆上布满了血污,肯定是先前关在这里的人留下的。吴剑男睁开眼睛,看着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嘴角撇出狡黠的笑容,“开始吧!”他说,盘坐在铁笼子里。 哈木儿,哈喇扎盘坐在门前。 吴剑男手指指着天,“摩尼心经第一重,人生无悔!”他说,却想笑,这天下武功唯独就没有人生有梦的招式,他心口胡诌的。 哈木儿,哈喇扎手指着天,煞有其事,学的有模有样。 第58章 愚弄 吴剑男挥手虚点自己丹田的两处穴道,“你们可看到了?” 哈木儿,哈喇扎齐声说:“看到看到!” “你们还不照做?” 哈木儿,哈喇扎封住自己丹田四周的穴道。 “小子,我闻内功之法,唯独运功顺畅,如今你叫我二人封住自身穴道,我们又如何能如臂使指般的运用内力呢?” “你懂什么,这是摩尼心经秘不外传之法,你等随我做自然有神功大成之日!” 哈木儿哈哈大笑,哈喇扎跟着哈哈大笑,吴剑男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他看见哈喇扎随后也封住了自己丹田的穴道,他暗骂:“两个杂碎,待会血气运行不畅,体内犹如五内俱焚,管叫你们生不如死!” 他注视两人,见两人并没有表露出犹疑之色,他说:“运行丹田之气,冲击穴道!”说完,他当先运行丹田之气,很快他周身冒出蓝色芒影。 哈木儿,哈喇扎也运行真气,然而气运不畅,腹中隐隐有痛感。哈木儿问:“此时穴道封住,运气后丹田犹如鼓胀的风箱,好生叫我难受!” 哈喇扎也问:“我浑身胀痛难忍,此时丹田犹如充气的皮囊,我也好生难受!” “这何妨,无非是气阻所致,当丹田鼓胀如球,摩尼心经初练之法自然可成。”吴剑男口上虽如此说,心中暗暗偷笑,他心想:“若是丹田鼓胀如球,他们两人必被真气胀死。” 哈木儿,哈喇扎互相对视,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当他们再看吴剑男时,发现吴剑男周身溢出的蓝芒已经大作。 吴剑男斜睨着他们,“你们快些练习!” 哈木儿,哈喇扎齐声问:“此法真的可行?” 吴剑男说:“当然可行!” 哈木儿,哈喇扎运丹田之气,他们感觉丹田之气迅猛增长,但是却始终充盈在丹田之内,他们的丹田快速鼓胀出一个圆球,他们腹部快速冒出蓝色的真芒,在他们丹田之处萦绕徘徊,他们的小肚子也鼓胀起来,此时他们只觉身体胀痛,仿佛要炸开。 “小子腹部为何不胀?”哈木儿问。 “我早已经练成摩尼心经一重,所以不胀!”吴剑男说。 哈木儿又问:“丹田之气充盈,无法散至身体各处,丹田现在犹如充气的皮囊,何解?” “反复运行,自可解!”吴剑男说。 哈木儿,哈喇扎信以为真,反复运行真气充盈丹田,片刻后两人腹部犹如怀孕的女人高高的隆起。有一种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撕裂痛,正在向他们全身每一处细胞蔓延。 哈木儿眼前有无数的黑影在晃动,脑袋里像是被闷棍抽打过一样,昏昏沉沉的,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他隆起的小腹一阵阵抽搐,仿佛要撑破他的肚皮。 “这小子一定在骗我们!”他说。 哈喇扎说:“量他不敢!” “都此时了,为何如此自信?” “他若是骗我们。我定会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哈喇扎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暗骂:“那杂种就算是骗了我们,此时我也没有半分力气收拾他了!”想到这里,他倒在地上,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大口大口喘粗气,一只老鼠跑到他面前,先是从他的嘴开始嗅闻着他的气味,然后再嗅闻他的鼻子,……他挥出手掌想拍死老鼠,手抬到半空,酸软无力,又重重的落下去了,老鼠见他虚弱,干脆趴在他脸上撕咬他的鼻头。他疼的哇哇大叫,血腥味弥漫在他的鼻孔里,他浑身震颤,他挥出手,他的手抬起来的很慢很慢,老鼠撕咬他鼻头五六口,他才拍到老鼠身上,他的手软绵绵的,连一点力道也使不出。老鼠受到惊吓,迅捷地跑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鼻头上流淌着鲜血。他意识到一定上当受骗了,他的手缓慢移动到丹田,解开自己封住的穴道,随后他爬起来,盘坐在地上运功。哈木儿也盘坐运功。 吴剑男眼珠快速转了转,他意识到接下来哈喇扎,哈木儿一定会向他发难,他马上封闭自己丹田的两处穴道,运用丹田之气,他的腹部快速鼓胀,蓝色的芒影围绕着他周身运转。 哈木儿,哈喇扎鼓胀的腹部慢慢平复,从他们身体溢出的真芒仿佛虚幻的霓虹灯影一样围绕着他们,哈喇扎睁开眼睛,“小杂种,你是在找死?”他说,踉跄着站起来,向吴剑男走去。哈木儿也站起来,向着吴剑男走去。半路上,哈喇扎抽出袖箭,瞄准了吴剑男。 “为何如此说?”吴剑男说。 “你故意害我们!” “我怎么会骗你们?不信你看!”吴剑男说,他的腹部鼓起,瘪下去,反复多次,他周身的芒影突然大作。“我何尝又不是如此!”他继续说。 哈木儿问:“我们练习腹部丹田为何有撕裂,肿胀之痛?” “初学者皆是如此!习惯此法就好了!” 哈木儿,哈喇扎互相对视,然后又看向吴剑男,眼神迷茫,而不自信,吴剑男心知他取得他们的信任了,他摇头晃脑地继续说:“封闭丹田穴道,是让丹田犹如空箱,丹田既如空箱,方可把丹田之气散于七经八脉!此法乃是摩尼心经的入门之法!” 哈木儿问他:“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今日我们练习摩尼心经为何如此难受!” “初练者莫不如此,若是累了,休息一日两日再练,并无不可!” “好!我们过几日再来找你!”说完,哈木儿,哈喇扎结伴走出地牢。 吴剑男注视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牢门口,他心想:“此时若无法出去,此生永远会关在这里吗?”四周摇曳的火把燃烧发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像是敲打着他的耳鼓,让他觉得耳朵嗡嗡响,他斜倚靠在铁栏杆上,水面上翻起水花,一条巨大的黑鱼跃出水面,它在空中摇晃着尾巴几次,张着血盆大口落到水里面。“他们一定计划好了,一旦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就会打开机关,把他扔到水里喂鱼!”他这样想着时,在铁笼子上寻找着机关的踪迹,果然在铁栏杆上看到了机关的所在。“这样可不行啊!”他继续想着,从怀里掏出摩尼心经,认真的研读起来。 第59章 神功初成 他掏出怀中的摩尼心经,借助着四周墙壁上油灯的光亮,按照摩尼心经记载的内容,继续练习,不一会儿,他浑身溢出蓝色芒影,待将真气运行一周后,他感觉浑身无比舒畅,他又抽空丹田真气,此时他的丹田之内宛若空箱,只要他的手一搭在铁栏杆上,铁栏杆上立刻像是被冰封住一般冒出寒冷的冰霜。“我这是达到第三重摩尼心经的境地了?”他低头看着摩尼心经焦黄的页面,这样想着时,心中暗喜,页面上写着,天下练习内力之人,无不追求至纯,至阳,或至阴之力,如今摩尼心经之法,既追求至阳之力,亦吸纳天地之间至阴内力。“吸星大法!”他突然想到明教教主任我行的武功既是如此练法,他看着书页的眼神里绽放出异彩,幻想着练成吸星大法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哗啦啦,水面上翻涌起一阵浪花,那条黑色大鱼从水中跳跃出来,这条大鱼只距离铁笼子咫尺之遥。大鱼周身披挂着黑色的鳞甲,大鱼头颅宛若巨婴头颅,它纵跃到水面之上时,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的白牙反射着幽幽光芒的黑洞洞的口腔,它的眼睛瞪着凶光,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他突然想:“摩尼心经既然可以吸纳武林人士内力,就是不知道能否吸纳大鱼的修为!”想到这里,他突然隔空拍出一掌,从他手掌上溢出的蓝色芒影,直逼大鱼头颅,转瞬间蓝芒困住大鱼,使得它悬浮在水面之上,大鱼痛苦的扭动身躯,它的头颅快速生出冰霜,一道幽幽的蓝光从他黑黝黝的口腔中飞射出来,直向吴剑男手掌上逼来,片刻后就已经没入到他的掌心之中,吴剑男浑身震颤,随后他七经八脉充斥着至寒之气,使得他周身宛若陷入冰窟之中。“这大鱼体内是至阴之气,叫人好生难受!”他这样想着时,他眉毛上,脸上顿时生出冰霜,嘴唇变得惨白,随后他就感觉到寒之气在他体内乱窜。他感觉到浑身已经冻僵了。他急忙低头看摩尼心经,以求解救之法,“既吸他人真气为己所用,当化丹田如空箱,方可暂保无忧!”摩尼心经上的大字映入他的眼帘,他立马盘坐,逼迫体内至阴之气游走到自己丹田之中。此时那大鱼噗通一声掉入到水中,浪花掀起,大鱼在水中上下沉浮,不一会儿,浪花消散,水面波浪一重重向四周扩散,水面上下沉浮,大鱼犹如一条死鱼漂浮在水面上,……好一会儿才缓慢游动,这时它的身形速度已经不像是刚才一样矫健,恍惚间已经垂垂老矣。 紧接着吴剑男真气运行了四个周天,体内至阴之气,终于消失,随后他感觉到他丹田之中仿佛充盈着无穷的力量,他挥舞手臂,从他手掌上溢出的蓝芒宛若巨龙一样盘旋在他身体四周,很快他就感觉到身体无比的舒畅了。 接下来几天,他不断练习摩尼心经,直到第五天,哈木儿,哈喇扎又来找他,他才停止了练习。 哈木儿,哈喇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之前两人步伐矫健,现在他们行走犹如老翁,走路时仿佛要跌倒,左右摇晃着身子,脸上也失去了光泽,满脸的晦气,阴暗,尤其是他们那一双陷入黑眼窝中的眼睛里充斥着晦暗,迷茫和呆滞。 “我兄弟两人按照你之法练习摩尼心经,如今丹田的内力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兄弟已经使不出一点力道了!”哈木儿说,他的声音极其低沉,像是将死老人喉咙里发出来的颤颤巍巍的声音,他的身子始终佝偻着,仿佛身染重疾之人,双臂紧搂着自己身上的长袍,浑身不住的颤抖。 “练习摩尼心经,因人而异,你等如今模样,并非摩尼心经之过,而是你们原有武功之故!”吴剑男口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心里清楚,封闭丹田穴道,强行运行真气,凡是修炼内力之人都难以承受,他们如今不死,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哈喇扎说:“你是何意?” 吴剑男看向他们,哈喇扎与哈木儿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哈喇扎变化更大,只是几日,哈喇扎魁梧的身材已经变得形如枯槁,他消瘦的脸盘上布满了晦暗,阴晦之色,他的一双眼睛仿佛在预示他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这与他之前炯炯有神,犀利的目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废除你们以前的武功,你们所练摩尼心经方可大成!”吴剑男说,心中暗骂:若废除以前武功,你们等同废人。 “你可是在欺骗我们?”哈喇扎吼,但是他的嗓子里只发出低沉,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愤怒的雏鸟,无论怎么叫唤,它的声音都无法在风浪中传播开来。 “你不知其中何意,因何指责我欺骗?” “你是何意?” “摩尼心经传自海外,与中原武学大相径庭,既学中原武学,难以再练摩尼心经!” “所以你就让我们自废武功?” “我正是此意!” “我们若自废武功,以后再摩尼心经可成?” “中原武学与摩尼心经属于两种武学,两者只可选其一,不然必遭受反噬!” “可有他法?” 吴剑男仰头哈哈大笑,笑后他说:“只有一法,别无他法!”他心中暗骂:废了自身武功,尔等只有等死的份了。 “你记住我的话,如果自废武功,尚且不能练习摩尼心经,我们兄弟两叫你葬身鱼腹之中。” 吴剑男暗骂:大鱼已被我吸食内力,此时奄奄一息,口上却说:“我知道此时,我的境遇,万万是不敢欺骗你们的!” 哈木儿,哈喇扎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外面的走廊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吴剑男注视着地牢门口,心想:“哈喇扎,哈木儿刚走,这又是谁来了呢?” 地牢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萨巴特,”一个令吴剑男感觉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主人岳木儿答应你的事儿了吗?” “没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的姐姐萨勒海求主人很长时间了,主人岳木儿都没有改变想法吗?” “赤墨的,你是知道的,我姐夫岳木儿的为人,如果他认定一个没能力的下属时,他和他父亲一样残忍,粗暴,但是他面对有能力的人,对他有价值的人,或者是蒙古上流社会的人时,他就换了一副面孔,他和蔼可亲,但是骨子隐藏着奸诈!” “我不得不说我的主人岳木儿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始终认为我的姐夫岳木儿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顺利继承阿里不哥的汗位。” “他能做到吗?他可是有很多兄弟姐妹呢!” “他狡猾时像是一只静坐的狐狸,他凶残时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猛虎,他隐藏自己的目的时,又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在阿里不哥汗众多子女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一样善变,善于伪装,我想他能做到!” 吱呀一声,地牢门打开,赤墨的,萨巴特走进地牢。 第60章 发现 赤墨的和萨巴特站在一起,显得萨巴特像是一个侏儒,萨巴特身上穿着华美的蒙古长袍,但是他矮小的身躯无论怎么看只能像是一个刚长大的孩童,另外他的一张脸也不像是成年人一样,而是肥嘟嘟的,同孩子脸盘一般大小,他的五官因此显得短小,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只有他那一双充斥着狠厉,阴毒的眼睛说明他是一个成年人。 赤墨的说:“小奴隶怎么会是你?”他惊诧地瞪大眼睛,在心里有一万个理由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吴剑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这个杂种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没有找好理由搪塞。一颗心脏悬到嗓子眼上,他知道若是让赤墨的拆穿他的谎言,他的人头十有八九就要落地了,他眼珠快速转动,嘴角撇着狠厉的弧度。 萨巴特说:“只是一个奴隶,有什么跟他好说的。走吧!我们去找岳木儿复命,岳木儿只是交代我们跟踪哈木儿,哈喇扎,可没有让我们跟奴隶打交道!”他拉着赤墨的向地牢门口走。 赤墨的说:“这…” “这什么这?”萨巴特一味拉着他走。 他走了一步,就回头,看着吴剑男又要说什么,“走吧走吧!”萨巴特连续催促他。 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的问题咽了回去,自从返回和林路上,小子消失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段时间他去哪儿了,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到了现在他又是怎么被关押在地牢中的了?萨巴特死命地拉着他,他想挣脱他的束缚,但是一想到萨巴特和岳木儿的特殊关系,他还是跟他走了。 他们走出地牢,萨巴特关闭地牢门,他通过门缝看,吴剑男也看他,当他们的目光对视时,吴剑男的头颅马上低垂下来,他意识到吴剑男身上一定有更多的秘密。 “他有什么用,一个奴隶有什么用?”萨巴特继续磨叽着,拽着他快速向前走。 他知道他不能得罪萨巴特,不然他会失去获得富贵的机会,“你姐夫岳木儿答应你的请求了吗?”他问。 萨巴特皱紧眉头,“没有,……兴许快了,我姐姐萨勒海总在他耳边念叨,他松了几次口!” “好兄弟,岳木儿提拔你做将军,以后你风光了,可别忘了我!” “不会不会!等着吧!” 萨巴特和他走出监狱,他返回营地,萨巴特急匆匆去找到萨勒海,萨巴特遇到的人都比他高大,他矮小的身躯与路人比较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他怕和他们站在一起,有时刻意回避他们,就是他们巨大的身影压过他的身影,也会引得他不适,他也会立刻跑开,连直视他们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他总觉得在他们的目光里充斥着嘲弄,蔑视,……最后他专门挑选偏僻的小路走,四周白色帐篷像是连绵起伏的山丘,静谧的环境连蛐蛐的鸣叫声都算是奢侈的,他走过几座帐篷中间,忽而看见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雏在青草地上啄食青草嫩芽。他驻足观看,老母鸡警觉地抬起头,几只小鸡雏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依然低垂着头啄食青草嫩芽,老母鸡咕咕叫着围绕着他,他挥了挥手,老母鸡哀鸣着跑开,然后又快速跑回来,继续围着他哀鸣着,这一次老母鸡的声音里充斥着祈求,哀嚎的声调,“姐姐萨勒海对我的恩情,何尝又不像是老母鸡护住自己的鸡崽子!”他这样想着时,他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他脑海中浮现出萨勒海的身影,每一次伺候完岳木儿,姐姐总会一瘸一拐的,他恨岳木儿,但是绝对不敢触碰岳木儿的逆鳞,因为他知道他们姐弟之所以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部都是岳木儿给予的。他长叹一声,然后疾步走开了。 他又走过几个帐篷,前面就是萨勒海的帐篷,他看见帐篷冒着炊烟,帐篷门边上堆放着牛粪,他知道他的姐姐萨勒海正在做午饭。他走到帐篷前,掀开门帘,他看见萨勒海背对着他,蹲在炉子边上,手里拿着牛粪往炉坑里添。萨勒海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背脊上,她婀娜的身姿会随着她添加牛粪的动作而轻微的移动,她的手,她的脚上有冻伤,这让他觉得心疼。 他走到她的身边,炉子上茶壶中正冒着马奶酒的香味,从壶盖溢出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帐篷里,呼哧呼哧壶盖鼓动的声音持续响着。“姐姐,”他说。“你的手脚上怎么有冻伤?” “昨夜喝了酒,睡的死,晚上冷,所以冻着了!”萨勒海说,继续添加着牛粪,炉坑里冒出的火焰,熏黑炉子边。她的声音细微而柔美,很快就被牛粪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覆盖了。 “岳木儿没有召唤你吗?”他继续说。 “没有。”萨勒海皱紧眉头。 顿了顿,萨勒海继续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岳木儿让我和赤墨的监视哈木儿,哈喇扎,我们发现他们关押了一个奴隶!” 萨勒海扭头震惊地盯着他,“你做到了?” “我已经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萨勒海脸上露出笑容,“好弟弟,我一直犯愁如何在岳木儿面前继续为你争取将军的职位,现如今你有了功劳,我就又可以为你争取了!”她说,站起来走到门口站住,回头看萨巴特,“我的好弟弟,你就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等我跟岳木儿说完你的事后,我就回来!”她走出帐篷,疾步去找岳木儿了。 她那愉悦的心情就像是四周青草地上沾满水珠的青草嫩芽一样只要有风吹来,就会轻盈洒脱,愉悦的摇曳,四周一切映入她眼帘的景物,都像是一幅令她赏心悦目的画,是那么的甜美,是那么充满着希望,白色帐篷里冒出的白色炊烟,是牵动她愉悦心情的一根丝带,随着炊烟袅袅升到空中,可以驱散她心中一切晦气,她憧憬着美好未来,“只要弟弟做了将军,他的日子就不会像是今天这么窘迫了。他会拥有许多女人!”她这样想着,眼睛不自觉地含着笑意,恍惚间,她看到的一切景物,都幻化成了精灵,在和她打招呼,前面的白色帐篷长出一双大而美丽的眼睛,冲着她眨眼微笑,青青草地上青草嫩芽上的露水,浮现出一张张的面孔。“我这一次一定会成功说服岳木儿的!”她继续想,已经走到岳木儿的帐篷前了。 帐篷里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压床板的咯噔咯噔声,男人混合着女人身上脂粉的香味从门帘缝隙里溢出来,她鼻头觉得酸酸的,她知道岳木儿在帐篷里正和另外一个女人做着羞羞的事儿,“岳木儿可是我丈夫啊!”她这样想,手伸到门帘前,想拉开门帘。她的手指触碰到门帘,马上又缩回去,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和萨巴特幼年时的情景,她和萨巴特只是西夏奴隶市场的小奴隶,是拖雷买了他们。拖雷的子孙都是他们的主人,岳木儿也是他们的主人,她呆立在门前,帐篷里喘息声,咯噔声已经停了下来。簌簌穿衣服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永远也不会满足吗?” 她听到帐篷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她心想:“这个得到岳木儿宠爱的女人是谁呢?”她慢慢地移动到门边上。 “你的美丽让我倾倒,你的容颜,像是印刻在我脑海的画,总是挥之不去!我得不到你,我的心也会随之破碎!” “别这么说,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一切!” 帐篷里没有声音了,萨巴特脑海中想象出这样的一幕:岳木儿站在女人面前,轻轻抚摸着女人的秀发,女人深情的目视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对视时,充满了浓情蜜意。她心里翻涌起醋味,极其酸重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心尖上。 半晌后,“我该走了!” “不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你的父亲阿里不哥会去我的帐篷!” “好吧!你走吧!” 一个女人走出帐篷,萨勒海注视着女人的背影,她戴着博克帽,穿着华美的蒙古长袍,从她帽沿溢出的乌黑头发,像是瀑布一样披散在她的背脊上。“是阿奇玛,岳木儿和阿奇玛竟然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了?”萨勒海这样想时瞪大眼睛,手轻微颤抖。 第61章 揭发 “我该不该向阿里不哥揭发呢?”萨勒海继续想,脑海浮现出三年前阿里不哥拉着她的手跟她说盯着点他的儿子岳木儿,有什么情况向他汇报,可是现在如果按照阿里不哥交代的去做,那么萨巴特将永远只是皇城里令人嘲笑的小丑啊!不行啊!萨巴特可是我的弟弟啊!看着我的弟弟成为别人的谈资,我死后怎么见地下的父母亲呢?她仰望着苍穹,此时蔚蓝天空在她的眼中正在发生变化,一团团的黑影在天空中盘旋着,仿佛要压到她的头顶上来,她感受到阴郁,沉闷的气息正在她的身体里蔓延,“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弟弟受苦!我作为姐姐,都应该保护好弟弟!”她这样想着时,瞅着天空的眼睛里透露出狠厉,她知道目前的生活并不是她期望的,她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走进帐篷里。 岳木儿赤裸着上身,坐在矮桌前面,矮桌上摆放着一把蒙古弯刀,刀身上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芒,岳木儿的一双眼睛映显在刀身上,他的眼睛充斥着阴鸷,冰冷的凶光。 “萨勒海,你像是丝绸一样柔软,像是鄂尔浑河水一样温柔,没有我的召唤,你从来都不来我的帐篷,今天是那阵轻柔的风把你吹来了?”他说,拿起弯刀,一边擦拭着刀身,一边注视着刀锋。 “岳木儿,您是我的男人,也是我一生的倚靠,您若是河水,我便是您滋润的青草,您若是草原,我就您脊梁上奔驰的骏马,我感念您的恩情,所以来看您了!”萨勒海说,走到岳木儿身后,揉捏着岳木儿的肩膀。 岳木儿哈哈大笑,一把把萨勒海搂在怀里,萨勒海就势躺在他的怀抱里,蕴含着万种风情的眼神斜睨着岳木儿,岳木儿放下弯刀,急忙解萨勒海的衣服扣子,萨勒海抓住岳木儿的手,“我上次跟您提及的事情,可办了?”她说,心里想岳木儿体格强壮,一个女人无法满足他,今日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是被他弄上几次,为了弟弟,为了能对我的父母有交代,我都愿意了。来吧!来吧!你弄吧! “什么事?”岳木儿面色阴沉,把萨勒海推到一边,萨勒海怨恨地盯着岳木儿,当她看见岳木儿正在看着她时,她僵硬地挤出笑容。 她盘坐在岳木儿身边。“就是萨巴特做将军的事儿!” “一个侏儒也能做将军?” “您别忘了,是您前几天答应我的?”萨勒海脑袋里浮现出前几天的场景,岳木儿赤裸着身子压在她的身子上,岳木儿粗糙大手不断在她肌肤上游走,从岳木儿鼻孔中喘出来的酒气弥漫在整个帐篷里,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躺着,任由着他。办完了事儿,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不承认答应的事情!好你个凶狠,狡猾的岳木儿! “我记不得答应过你什么了?”岳木儿说,又拿起弯刀,一边擦拭着刀身,一边注视着刀身上反射出的自己相貌。 “萨巴特做将军的事儿!” 岳木儿嘴角撇出狠厉的弧度,萨勒海知道岳木儿不会承认了。怎么办?萨巴特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能看着他令人嘲笑呢?我一定要帮助他。 “他怎么可能做将军呢?”岳木儿嘴角再次撇出狠厉的弧度。 “我请求你成全萨巴特!”萨勒海跪倒在岳木儿身边。 岳木儿把弯刀拍在矮桌上,大吼:“别再说了!”萨勒海意识到岳木儿彻底拒绝了她,她瘫软在地上。矮桌桌面上的弯刀嗡嗡颤动着,刀身上反射出的一道道寒芒逼刺着她的眼睛。 萨勒海的一颗心沉到谷底,让我放弃弟弟吗?我做不到!岳木儿,我和你拼了!“阿奇玛身段姣美,相貌水灵,您一定很享受吧!”她说,缓慢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岳木儿。 岳木儿脸色突然变得凝固。随即他的眼珠快速地转动,紧接着他眼中透露出狡黠的神色,“阿奇玛是我父亲的女人,我父亲的眼光一直很好!”他说,盯着萨勒海。 萨勒海直视着他,他眼瞳中的萨勒海,瞪着眼睛,嘴唇快速活动,有时嘴角一抽一抽的。她一定要侏儒做将军吗?这让我的脸面放在哪里呢?他皱紧眉头。 萨勒海说:“你享受过阿奇玛柔美的身子了吧!” 他说:“你胡说!”他口上虽如此说,心里想萨勒海怎么知道他和阿奇玛的事情了。一定要安抚她,不然她会向父亲告发我的。 “是我亲眼所见!” “别说出去!” “萨巴特什么时候能成为将军呢?” “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颤抖了,就像是濒临死亡老人喉咙里发出来的沙哑声音。 “我当面向你的父亲阿里不哥讲清楚!”萨勒海站起身,向外走。 他拽倒她,把她压在身下,她浑身颤抖,他目光中流露出凶残的神色。“求求你,就答应了我吧!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她祈求他,他大手快速掐住她的脖子。“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我的秘密!”他说,用尽了全身力气。 萨勒海张开着嘴巴,翻动着眼白,嘴角快速流淌出白色唾沫,他的脸色阴沉,目露凶光。 呜咽的号角声传来,皇城中的蒙古士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城外跑去,一队蒙古士兵正向他的帐篷跑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吼:“王爷,忽必烈的大军已经到城下了。阿里不哥汗让你去城头上守城!”他意识到此时杀萨勒海,事情一定会败露。他说:“记住我的话,对任何人都不许提及我和阿奇玛的事情!”此时只要萨勒海摇头,他一定会掐死她,萨勒海惊恐地盯着他点头,他站起身,走出帐篷。 萨勒海坐起来,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不断地咳嗽,她的脸色憋的酱紫。外面号角声,马儿嘶鸣声混合在一起,犹如菜市场一样喧闹,一队队蒙古士兵奔跑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惊惧的神色。 过了很久,萨勒海才好了,她走出帐篷,蒙古士兵不断从她身边跑过去,慌乱的婢女在帐篷之间乱窜,有时她们会扶着年老的女人,和年老的男人从帐篷里走出来。他们眼神中充斥着焦虑,惶恐。萨勒海仿佛丢了魂,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一团团的黑影,在她心里只有对岳木儿无尽的恨,他给了岳木儿一切,岳木儿却想杀她,她还在乎什么呢?岳木儿啊岳木儿!你不仁义,就别怪我无情。我这就找你的父亲阿里不哥,把你的事情告诉他,看他怎么处理你!就算你巧舌如簧,善变,狡猾,也挡不住我愿意牺牲自己,你可以和你的母亲乱伦,我也可以和你的父亲……,哈哈…… 她走到皇城最大的帐篷前。阿里不哥正站在帐篷前,他双手掐着腰,阴鸷地看着对面排列整齐队伍的蒙古士兵。 “脱里赤,你带着兵马去城头。”他说,他身边的脱里赤带着蒙古士兵出发了。 他回到帐篷里,萨勒海随着他进入帐篷里。 第62章 失败 阿里不哥坐在矮桌前,低头看着矮桌桌面上摆放的一沓羊皮纸,羊皮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蒙古文。他时而皱紧眉头,时而手指敲击着桌面。 萨勒海走到阿里不哥身后,表面上她是在揉捏阿里不哥的肩头,为阿里不哥疏解疲劳,实际上,她轻微晃动身体的时候,总是用她那个隆起的一对大奶子摩擦着阿里不哥的背脊,脖子。 “我的儿媳,不好好在岳木儿的帐篷待着,等待岳木儿胜利的消息,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阿里不哥说。 “父汗,您是草原上的雄鹰,我是您的一双眼睛,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萨勒海说。 “你看到了什么?”阿里不哥回头看她,她走到阿里不哥面前跪下。 “岳木儿和阿奇玛的事情!” “他们有什么事情?” “跟随狮子的野狗也能吃残羹剩饭。狗群中最弱小的野狗也能得到照顾,我想知道我为了您出卖岳木儿,阿奇玛,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的弟弟萨巴特至今还是奴隶身份,我想您让他带领一支队伍,为您,为蒙古人冲锋陷阵!” “你是想让萨巴特做将军?” “我就是这样想的。” “可……萨巴特只是侏儒!” “您别忘了狼群中最矮小的野狼,也可以趁着猎物松懈的时候扑咬,狮子群中最雄壮的狮子也有年老体弱的一天。最厉害的猎人,不是一个人捕猎,而是带着猎狗捕猎。萨巴特可以做您的猎狗,也可以做您的眼睛,当您需要他的时候,他会为您扑上去,为您做任何事情!” “你的嘴巴像是涂抹了蜜糖,草原有个约定,强大的猎人,只需要一把好弓,一把锋利的弯刀,需要灵敏的嗅觉,而不是一张会说的嘴!” “您是不相信我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萨巴特!” “母鸡怎么会抛弃鸡雏,母牛老老实实喂养小牛,我是萨巴特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不护他周全,只要您答应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可以把我奉献给您!” “可……你是我的儿媳?” “阿奇玛是岳木儿的庶母,他还不是……” “你有证据吗?” “我听到,看到的!” 阿里不哥面色变得绛紫,他抬起手臂,手即将拍到桌面上,又轻轻的放下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惨白,一会儿晦暗,他意识到岳木儿现在正在城头与忽必烈的军队作战,如果现在处理他,一切都完了。他敲击着桌面,当当的响声在帐篷里回响,矮桌桌面上剧烈的震动,光滑桌面上反射出来的影子,不断在帐篷晃耀。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不断问自己,脑海中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良久后他拍手,两个蒙古士兵走进来。 “你们去把阿奇玛叫来!”他认识到只有阿奇玛和她对质,事情才能有转机。 两个蒙古士兵走出帐篷。 他继续说:“萨勒海,你既然看到阿奇玛和岳木儿媾和,你可愿意对质?”他高傲地抬起头,蔑视地盯着萨勒海。 萨勒海说:“我敢对质!”心里却叫骂:那个妖精来了,肯定不会承认,为了萨巴特,为了我自己的仇恨,我跟他们拼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炮声,硝烟呛人的气味从门缝里钻进来,弥漫在空气里。和林城彻底乱了。无数颗炮弹从城外射来,击毁房屋,击在街道上。老人,孩子哀嚎着跑出家门,放眼望去,硝烟弥漫的街道上到处是残垣断壁,焦糊的尸体,有的孩子瑟缩在残垣断壁边上,看着已经残缺不全,亲人尸体的眼神里充斥着迷茫,呆滞,失望。 阿里不哥拿起矮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斜睨着萨勒海,萨勒海看见阿里不哥眼神里充斥着色眯眯的神色,她故意挺直了腰杆,晃动着身子,她那一对硕大的乳房这时颤颤巍巍弹动,“来吧!占有我吧!只要能帮助我扳倒岳木儿,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岳木儿,你个挨千刀的,竟然要杀死我!”她把领口的纽扣解开了几个,露出她白皙的胸脯。她看着阿里不哥的眼神里充斥着迷乱,一会儿斜睨着他,一会儿又妩媚的转动眼珠,有时又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一样妖魅地盯着他。 阿里不哥吞咽口水,她走到阿里不哥身后,揉捏阿里不哥的肩头。 外面轰隆隆的炮声持续响着,妇女,老人,孩童的哀嚎声在炮声里时而细若蚊虫声,时而淹没在轰隆隆的声浪里。皇城的老人,孩子相拥在一起,在帐篷里瑟瑟发抖。萨勒海扑到阿里不哥的怀里,阿里不哥说:“这怎么行?怎么行?”他的手却诚实地搂着萨勒海,萨勒海说:“岳木儿可以拥有你的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你的女人!”阿里不哥说:“事情还未水落石出,怎么就能这么说?” “我为什么骗你?” “岳木儿!”阿里不哥的面色变成猪肝色,萨勒海解开自己的长袍,……阿里不哥扑到她身上。 “杀呀!”喊杀声响彻在和林城,从四面八方跑来的蒙古士兵向和林城头涌去。城头上,蒙古士兵有举着石头扔石头的,有弯弓射箭的,有的捉对厮杀的,……呐喊声,轰隆隆的炮声混合在一起,呛人的硝烟味弥漫在空气里。 …… 两个蒙古士兵带着东张西望的阿奇玛穿过大街小巷,走过几座白色帐篷,来到大帐篷里。 她看到萨勒海在整理衣服,阿里不哥坐在矮桌前,她走到萨勒海对面坐下,“大汗,这么急召唤我有什么事吗?”她说。 “你与岳木儿是否有私情?”阿里不哥说,斜睨着她。 她面色顿时变得绛紫,眼珠狡黠地转动,随即僵硬地挤出笑容,“我恪守礼仪,以礼待岳木儿,我们之间无半点私情!”她说。 萨勒海说:“偷腥的猫,从来不说自己偷腥,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总说葡萄是酸的!” 阿奇玛说:“我既不是偷腥的猫,也不是贪吃的狐狸,你冷嘲热讽,说谁呢?” “谁偷腥,谁吃了葡萄,我说谁!” “你看见猫偷腥了,看见狐狸吃不到葡萄了?” “嗯!” “哈哈!”阿奇玛目光落在萨勒海领口上没有扣好的扣子上。 “你笑什么?” “笑你愚蠢!” 萨勒海指着她,“你你……你!” 她面对阿里不哥,“大汗。我的心只属于你,在我的心目中草原只有一只雄鹰,那就是您阿里不哥,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她口上虽如此说。心中暗骂:岳木儿啊岳木儿,要不是你贪吃,我哪有今天的处境? 阿里不哥看到阿奇玛,萨勒海各执一词,一时间无法判断,他知道只有等岳木儿从城头下来,再让他们当面对质,方能解开心中疑惑,然而此时忽必烈大军正攻城,若是岳木儿真与阿奇玛有染,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他觉得热血在他心头翻涌,他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很快他眼前的景物就变得模糊,旋转起来,他张开嘴哇地一声喷出鲜血,然后倒地不起。 “来人啊!来人啊!”萨勒海大叫。跑到阿里不哥面前,手探到他的鼻孔之下,发觉他气息微弱,“如果阿里不哥死了,岳木儿第一个就会杀我!”她这样想着时,她伸出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然后转身就向门外跑,正好与走进来的蒙古士兵撞了个满怀,她摔倒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脚步跑出帐篷。 “我不能就这样死在岳木儿手上!”她这样想着时,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一重重移动的人影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她眼中仿佛看到飘荡鬼魂的影子,“我一定要找到萨巴特带着他离开和林!”她继续想着,一溜烟似地跑出老远,她身边白色的帐篷,赤红色的城墙快速抛在她身后,这时她感觉一切又变了,白色帐篷浮现出嘲笑她的人脸,城墙上露出一双双鄙夷她的眼睛,就连皇城中遇见的那些老弱妇孺瞅她的眼神也不对了,像是充斥着鄙夷,蔑视,冷冷的笑,她感觉自己要疯了,她把身子给了阿里不哥,却得到了更多的苦难,她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就是跑回自己帐篷时,她脑海里都是这种念头,她拉着萨巴特跑出帐篷。 萨巴特问她:“姐姐,这是怎么啦?” 她说:“什么都别问,跟我来!”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到和林少林寺,哪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 她带着萨巴特跑到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从佛像后面密道跑出了和林城。 第63章 壮勇、智慧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和林?”萨巴特脑海中回想着萨勒海对他的承诺。他不舍的回头看和林城。硝烟笼罩着和林,轰隆隆的炮声响彻大地。 “岳木儿食言,因为我要挟他,他想杀我,如果我死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萨勒海眼神中充斥着迷茫,他看着前方的草原。那里空旷寂寥,落寞。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让她觉得忧伤。 萨巴特沉默了,盯着和林的眼睛里快速布满了血丝。萨勒海愁苦地眯起眼睛。 萨巴特盯了一会儿和林城,然后看着萨勒海,“姐姐,现在咱们去哪儿?” 萨勒海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的思绪很乱,如果从此流浪草原,他们会成为另外一个强壮男人的奴隶,怎么办?怎么办?他反复地问自己,她想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岳木儿的敌人是忽必烈,那么忽必烈就是他们的朋友。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们去找忽必烈!”她说,带着萨巴特奔跑。 他们跑过草原,淌过河流。直到黄昏时看见忽必烈的大军,他们才放慢了脚步。 忽必烈穿着崭新,锃亮的盔甲骑在骏马上,他身后跟着十多位将领,排列着整齐方阵的骑兵一眼望不到头,队列中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前方搭在和林城墙上的登城梯子上攀爬满蒙古士兵,城头上捉对厮杀的士兵,呐喊着挥舞弯刀,不时有人倒下。熊熊火焰释放出来的浓烟随着风飘散,呛人的黑烟弥漫在空气里。喊杀声,呐喊声混合在一起,响彻血染的黄昏。 萨勒海,萨巴特走到忽必烈马前,跪下。忽必烈惊诧地盯着他们,他们赶忙低垂下头。萨勒海以前见过忽必烈,这一次见忽必烈,她发现忽必烈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忽必烈鬓角上已经生出白发,脸上长出几条皱纹,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没有变,还像是以前一样透露着坚毅。 “草原上的雄鹰终究是要展翅翱翔,一个有雄心壮志的蒙古贵族必定不愿久居人下,我是您的仰慕者,也是您忠实的粉丝,请您接纳我,让我在您的帐篷里效力?”萨勒海说。 忽必烈望向前方城头,阿里不哥的人马正快速涌上城头,不少蒙古士兵被推下城墙,他们哀嚎着砸落在地面上,忽必烈眉宇间紧锁,盯着前方的眼睛里渐渐透露出焦虑。“展翅高飞的雄鹰需要一双强壮的翅膀,一个具有雄心壮志的乞颜部首领,需要良将的扶持,请问萨勒海,你一个弱小的女子能做什么?” “我可以让您的大军不用攻占城头,就出现在和林城内!” “哦!” “我只有一个要求……”萨勒海抬起头,目视着忽必烈的目光里流露出渴望。 “什么请求?” “我的弟弟萨巴特是蒙古人眼中的侏儒,也是我一生中最割舍不下的痛,我想请您答应我,让我的弟弟萨巴特成为将军,成为蒙古人眼中有用的人!” 忽必烈看向萨巴特,萨巴特矮小,颤抖的身躯,因为胆怯而寒颤,像是扎进土堆豪猪露出的屁股。忽必烈皱紧了眉头,眼珠左右转动,脸色阴晴不定,很快他眯起了眼睛,“一个不想做将军的蒙古人,永远都不是一个好男人,一个想着做将军的男人,才是蒙古人的楷模!”他说。 萨勒海高兴地哈哈大笑,然后站起来,仰望着天空,高举起双臂,“父母亲,”她吼,“你们听到忽必烈汗说的话了?他答应你们的儿子,我的弟弟做将军了!”紧接着,她哈哈狂笑,随后她脸色变得阴沉。她目视着忽必烈,“您是草原上的雄鹰,雄鹰的鸣叫声响彻在草原上,每一个人都听的真切,您的话就是苍生天的意旨,您不会像是岳木儿一样的食言吧?” “当然不会!”忽必烈说,“你当前带路,只要大军进入和林城,我一定会册封你的弟弟做将军!” 萨勒海拉起萨巴特,他们面对着忽必烈,深深的鞠躬,然后当先向走了。 忽必烈举起弯刀,摇晃了几下,然后骑马跟上了他们,他身后右边方阵的蒙古兵在真金,那木罕的带领下跟了上来。队列中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号角的呜咽声响彻天地。 “父亲,您为什么要答应萨勒海的要求,萨巴特只是一个侏儒,任用侏儒做我们将领,会遭受草原英雄嘲笑的?”真金说。真金穿着一件锃亮的明光铠,腰间挎着两把弯刀,他身后跟着五六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的彪形大汉。 “阿里不哥的军队在城头上殊死抵抗,我们的军队损失太大!”忽必烈说。 那木罕说:“您的名声弥足珍贵啊!” 忽必烈说:“跟蒙古士兵的性命比较,我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您任用侏儒,一定会被草原的英雄嘲笑的!”那木罕继续说。 忽必烈莞尔一笑,“草原上的英雄,只喜欢烈酒和美女,他们何尝在意过一个侏儒的去向。” “您的意思是?”真金说。 “萨勒海姐妹若是将大军带进和林城,我就任命萨巴特为主持税收的官员!” “税收官?” “我正是此意!” “如此一来,父亲就不会遭受诟病了!” 忽必烈点头微笑。 父子三人带领军队走到地道口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成群结队的乌鸦呱呱叫着在夜空盘旋,天地之间黑黝黝的色调里,笼罩着恐怖的气息。远方的和林城仿佛站在黑暗中的巨人俯视着他们。 蒙古士兵瞠目结舌地盯着天空的乌鸦,远方的和林城。 萨勒海,萨巴特打开地道口,走进地道里。忽必烈翻身下来,真金,那木罕挡住了他的去路。 真金说:“父汗,乌鸦盘旋,哀鸣,又正值黄昏,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请父汗留步!” 忽必烈哈哈大笑,笑后他说:“我征战半生,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何时怕过怪力乱神之说?” 真金盯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焦急,“父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那木罕也说:“是啊!父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他眼神透露焦急。 忽必烈仰头哈哈大笑。蒙古士兵盯着忽必烈的眼神里流露出惊惧。忽必烈笑后又说:“苍生天赋予黄金家族神迹,我既是神之后,那些乌鸦不过是我面前的小丑!”他从背脊箭囊中抽出弓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手松开弓弦,羽箭破空而出,鸣响着射到高空,一只乌鸦中箭,哇哇悲鸣着坠落,其余乌鸦纷纷飞离。 忽必烈大吼:“随我来!”他提着弯刀,走进地道之中,真金,那木罕紧跟着走进地道之中。 第64章 诈死 他们率领军队从密道中出来,少林寺的和尚惊惧地盯着他们,他们带领蒙古军队向城门跑,少林寺的和尚们乱了,开始抢夺寺庙里的香客捐献的金银细软,路上遇见的蒙古人看见忽必烈都跪倒在地面上,连头也不敢抬。 忽必烈带着军队跑到和林城门,他指着城门说:“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来。”真金,那木罕带着自己的人马向城头涌去。 城头上忽然有人大叫:“忽必烈带领大军进城了!” 岳木儿向城内看,他看见忽必烈双手握紧刀柄,把弯刀拄在地面上,他四周围拢着一圈圈,穿着锃亮盔甲,举着盾牌,弯刀的蒙古士兵,岳木儿意识到和林城守不住了。 他对身边的哈木儿,哈喇扎说:“哈木儿,哈喇扎,你们在此调遣士兵攻击忽必烈,我去皇城向父亲求援兵!”他口上虽然如此说,但是他心里明白,阿里不哥调不出一兵一卒。他说完,转身就向城下走。 哈木儿挥舞钢刀劈死一个走近的蒙古士兵,然后又要冲到城头,哈喇扎拉住他,“你干什么去?”哈喇扎问他。 他说:“为岳木儿效力!” 哈喇扎说:“你糊涂!” “此言何意?” 哈喇扎奸笑,笑而不语。 他继续说:“笑什么,我们不效死力,岳木儿,阿里不哥岂能放得过我们?” “岳木儿已经计划放弃和林了,我们死守和林,只能是炮灰!”哈喇扎说着,拉住他,四下里看,他看见四周的蒙古士兵无不在用力拼杀,他邪魅的笑了,然后拉着哈木儿走下城头。 “你真的不怕岳木儿处置我们?”哈木儿问。 他邪魅地笑,“我胸中自有计较!” 哈木儿愁眉不展,他大吼:“兄弟们拼死抵抗啊!你们的亲人还在和林城呢!”他和哈木儿向城头上看去,蒙古士兵像是打了鸡血,拼命地与登城敌兵厮杀。他们掩住口鼻,偷笑着跑开了。 他们跑到皇城里,遇到他们的奴隶,他们吩咐他们收拾细软,贵重物品,带着他们的女人,孩子,老人撤离和林城。他们向着监狱方向跑了去。 一路上遇到慌乱的奴隶,老人,孩子,他们仿佛看到他们像是木头一样木讷地移动着,四周的白色帐篷仿佛一个个笨拙的道具在他们面前晃悠,一切景物,人都充斥着笨拙,木讷,呆滞的情景,他们怀着一颗骄傲的心,跑到监狱的时候,讨论让别人去接触吴剑男,因为他们知道吴剑男目前武功高过他们,他们在练习摩尼心经过程中,损耗了自身内力。他们带着奴隶跑进地牢时,奴隶们忙碌着拆卸铁笼子。 “你们干什么?”吴剑男问。 哈喇扎,哈木儿站在门口,哈喇扎说:“带你离开和林!” “放我从铁笼子里出来,这样不是更方便?” “你不逃跑?”哈喇扎问。 “不逃跑!”吴剑男狡黠地盯着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信!” 吴剑男清了清嗓子,“我骗你干嘛!”他说,眼中露出狠厉。 奴隶们拆卸下铁笼子,扛着杠子通过架在水面木板走,木板吱呀吱呀颤动,木头杠子摩擦铁笼子发出嚓吱嚓吱的声音,每一个奴隶赤裸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渗出汗珠。吴剑男随着摇晃的铁笼子,很虚弱似的栽倒在笼子里。 哈木儿说:“量小子耍不出什么花样!” 哈喇扎说:“你判断准确吗?” “这……我……”哈木儿郁结的说。 “万一判断不准,我们可要吃亏的!”哈喇扎继续问他。 “这……我……应……”他语结的说了几个字,脸色已经憋的通红,一双手也不老实,一会儿揉捏着衣服角,一会儿松开衣角。 奴隶们扛着木杠子走到岸边,吴剑男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干脆躺在铁笼子,他一会儿大口大口喘粗气,一会儿闭上眼睛,有时他狡黠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哈喇扎,哈木儿。 哈木儿继续说: “小子这样了,应该不会作妖了吧!” “你真能肯定,他不是装的,他不会逃跑?”哈喇扎问。 哈木儿面色通红,竟然说不出话,他张合了几下嘴巴,……最后又快速地闭上了嘴巴了。 哈喇扎说:“此时不再讨论了!”他带着哈木儿向地牢外走,他们身后的奴隶们抬着杠子跟着他们。 吴剑男盯着他们背影的眼神里露出坚毅,很快他的眼珠左右转动,他突然在铁笼子翻滚,铁笼子剧烈摇晃,奴隶的手臂颤抖,咔嚓一声一根杠子断裂,铁笼子哐当掉落到地面上,奴隶们散开,哈木儿,哈喇扎惊厥地回头。 吴剑男在铁笼子里翻滚了一会儿,然后直挺挺地躺在铁笼子里,他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棚顶上,伸出一双手颤抖着指着,“练习摩尼心经之法,必遭反噬,如今我遭受报应啦!”他说,嘶吼的声音在地牢里回响着。 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流露出惊惧。哈木儿,哈喇扎愁苦地走到铁笼子前,吴剑男浑身颤动,眼睛翻动着眼白。 “这小子不行了吗?”哈木儿说。 “查看后才知道!”哈喇扎说,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他刚要走近铁笼子,闻到从吴剑男身上散发出来膄臭的气味,他捂住鼻孔退出铁笼子,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两个奴隶进去。两个奴隶怨恨地盯着他,当他们的眼神与他的眼神对视时,他们低垂眼帘,走进铁笼子里。 “你们察看小子的鼻息!”哈喇扎在铁笼子外说。 两个奴隶走到吴剑男身前,他们脚脖上的镣铐哗啦啦响,从他们脚脖上磨出的鲜血流淌到他们脚背上。从后面看,他们身上穿着的破衣烂衫,就像是一条条挂在他们身上的破布条子,哈木儿,哈喇扎身上的锦衣华服反射着油灯的光芒正照射在他们身上,使得他们裸露的肌肤出现一条条漂亮的斑影。他们蹲在吴剑男身边,手探到他的鼻息下。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一个奴隶说。 “他死了?”哈喇扎问。 另外一个奴隶掐住吴剑男的手腕。他发现吴剑男手腕上已经没有脉搏了。 他说:“他没有脉搏了!” 哈喇扎挥了挥手,然后用袍袖挡住自己的鼻孔,“赶紧走,他身上臭死了!”他说,转身就走,其余人跟着他走了。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音回荡在墙壁上发出阵阵瘆人的,像是魔鬼低语的声音,他们巨大的身影交错映在走廊地上,像是魔鬼身上披着的外衣,蠕动着,带着风,连墙壁上的油灯灯火也害怕地摇曳,似乎要逃离这里,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吴剑男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渐渐渺小的影子,“摩尼心经的闭息之法果然能炸死!”他这样想着,嘴角撇起得意的笑容,“待他们走出监狱,我再出去!”他继续想,从铁笼子里走出来,然后靠在墙壁上,一点点向外移动。 第65章 夺城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渺小,很快就了无声息了,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走出监狱,弥漫着硝烟的空气里仿佛充斥着甜甜的气味,四周乱跑的人群中传来的呼哧呼哧喘息声,也像是音乐厅响起的美妙音乐。 他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皇城中到处是乱扔的财物。人群像是无头苍蝇乱跑,哭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的交织。皇城外平民区上空冲天的火焰,噼里啪啦响着冲向天际。浓烟隐没在黑沉的夜幕中,灼热的气浪灼烧着每一个人的肌肤。 他走出皇城,看到外城头上闪耀的火把,像是乱窜的光影来回移动,火把下模糊的人影奋力挥舞着闪亮的弯刀,厮杀声,号角声,喊叫声混合在一起涤荡向远方,血染的黑夜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城门前横躺着的,互相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一群蒙古士兵围着忽必烈,忽必烈身边盘坐着真金,那木罕,真金和那木罕显然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口鼻中流淌着鲜血,目光焕然而呆滞。一个身材颀长,穿着道袍,头挽发髻,留着长髯,容颜严肃,手里拿着宝剑的男人向忽必烈身前的圆阵冲来,他身后跟着五个道士。蒙古士兵纷纷举起盾牌阻挡,拿着宝剑的男人纵身跃起,脚在盾牌上连续点了几下,人就飞出数丈之远,逼近了忽必烈。其他道士纷纷与蒙古士兵搏杀。 “想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军队进城没那么容易,先过我刘太岁这一关!”这个叫做刘太岁的男人说着,已经到了忽必烈近前,他挥舞宝剑直刺忽必烈面门。 忽必烈连续后退了几步,挥舞弯刀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叮叮当当地响起,火花从刀剑锋刃之间迸射出来,刘太岁忽而拍出一掌,他的手掌只拍出一半,他手掌上闪出蓝色的芒影,响起呼呼的掌风,四周的空气像是燃烧了一样,热腾腾的飞散,忽必烈矮身躲避这一掌,挥刀劈砍刘太岁的面颊,刘太岁纵身后退了半步,弯刀光影从他鼻头划过去,他围绕着忽必烈纵身跃出几小步,地面上顿时扬起尘埃,咔嚓咔嚓踩踏地面传来的撕裂声震耳欲聋,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隐没在尘埃中,忽必烈身体四周出现一道不断转动,有时会迸发出蓝色光芒的气墙,忽必烈大骇,他瞪着大眼睛,转动身体,“刘太岁和刘太平都是长白派清一道长的弟子,他们的寒冰剑堪称北方一绝,如今面他伤害了我的儿子真金,那木罕,我面临强敌,只能殊死一搏了!”他这样想着,看到他四周的气墙越缩越小,蓝芒距离他越来越近。“那芒影就是刘太岁溢出的真气,蓝影所在,即是刘太岁所在!”他继续想着,突然向蓝芒冲了过去。蓝芒突然定住,忽必烈挥刀劈砍,从蓝芒中甩出一条铁链。呼啦一阵巨响,铁链如同电鳗缠绕在弯刀上。寒冰之气快速从铁链中渗出,弯刀噼里啪啦碎成数段。忽必烈惊骇地瞪大眼睛,连连后退数步,刘太岁一步一步逼近。 “此时不救忽必烈,忽必烈必死于刘太岁之手!”吴剑男看到刘太岁再挥铁链,心里这样想着时,纵身跃出数丈。从他身体中溢出的真芒涤荡四周,刘太岁的道袍呼啦啦响着飘动,强大的气浪冲散他的发髻。 刘太岁回身挥舞铁链,挺剑迎上。他只看到一个快速转动的芒影在他铁链,宝剑周围旋转,一道道涤荡开来的芒影遮挡着对方的身体,不时从芒影中拍出一双溢着蓝芒的小手,小手手指点击铁链,宝剑后快速抽离,转眼间已经连续点了数下。他急忙收回铁链,宝剑。宝剑,铁链半途中,咔嚓咔嚓碎裂,散落一地。蓝芒噗通一声落到他面前。蓝芒快速散开,他身前出现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孩童。 “小娃娃,你是何人?”他问。忽而觉得后脑勺一阵真气激荡,他回身拍掌,嘭地一声巨响,他和忽必烈对到一起的手掌间溢出蓝色芒影。随后巨大的真芒冲击着忽必烈,他连续后退,张口嘴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捂住自己的胸口,刘太岁挥掌再劈砍忽必烈的面门,一道芒影挡在他身前,从芒影伸出一只顽童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瞳孔中再次出现蓝芒中顽童若隐若现的肖像。“小娃娃,”他继续问。“你是何人?” “我是忽必烈的女婿!”吴剑男说。 刘太岁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忽必烈扯上关系呢?“我不信!”他说。 吴剑男背负双手,摇头晃脑,“你既不信,可问忽必烈!” 他侧过身子,站在忽必烈和吴剑男之间,他看着忽必烈,“这小娃娃是否是你的女婿?” 忽必烈说:“小子正是我的女婿!”他连续咳嗽几声,又喷出鲜血,矮着身子即将靠在城门上。他身边的萨巴特,萨勒海缩着身子躲避到城门边上。 刘太岁突然向吴剑男面门拍出一掌。吴剑男矮着身子躲过,他纵身向忽必烈冲去,从他身上溢出的芒影瞬间大作,快速遮蔽住他的全身,他那伸出蓝芒中的手快速拍到忽必烈的面门前,忽必烈矮着身子不断地咳嗽着,口中涌出鲜血,眼神呆滞而茫然,眼中仿佛看不到任何事物。 刘太岁感觉后脑灼热的气浪袭来,他闪到一边,一道蓝芒闪过,他即将拍倒忽必烈的手生生被拽了回来。他看见周身溢着蓝芒的吴剑男掐着他的手腕,站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笑着说:“老小子,想杀我岳父,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小子找死,我就成全你!”他说,挥掌向吴剑男拍去。从他手掌上溢出的蓝色真芒宛若火焰一样冲来,吴剑男身子一晃,蓝芒噗呲一声打在城门上,把铁打的城门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深坑。他连续挥掌,掌影罩住吴剑男,吴剑男连续晃动身影,……片刻后只能看到芒影闪动,看不到他的人影。不一会儿,刘太岁就气喘吁吁,挥舞的掌也慢了下来。吴剑男定住身影,拽住他的手腕。他再使力打,发觉周身真气冲涌到吴剑男手掌后,快速形成一个光球,他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使不出一点力道,他的眼神越来越呆滞,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旋转。他颀长的身子像是漏气的气球干瘪下去。 “你这是什么功夫?”他问。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濒死老人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 “摩尼心经三重。”吴剑男说。挥出另外一只手掌拍到他的面门上,他的脸像是快速枯萎的花朵变得形如枯槁,……他倒在地上死了。 吴剑男走到忽必烈身前,忽必烈嘶哑着声音说:“快打开城门,迎接军队进城!”忽必烈说着,他额头上渗出汗珠,大口大口喘粗气,倚靠在城门边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吴剑男打开城门。 城外塔察儿,别相哥骑着骏马当先冲过来,他们身后蒙古铁骑身下的骏马轰隆隆踩踏着地面,大地震动,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呐喊声,喊杀声像是闷雷一样响彻在夜空。飞起的扬尘快速遮蔽蒙古骑兵,前面的骑兵从尘埃中冲出来,后面的骑兵又隐没在尘埃中。 “扶我起来,我要看着大军进城!”忽必烈嘶哑着说。吴剑男说:“我就来!”他脸上显露出愁苦,他走到忽必烈身边扶起他,他连站都站不稳,摇晃着身体,……最后靠在吴剑男的身上。他看着前方大军的眼神里露出坚毅,愉悦的神色,他咳嗽起来,鲜血从他鼻孔,嘴巴喷涌出来,快速滴满地面上倒扣着的护心镜,一汪散发着血腥味的鲜血随着护心镜颤悠而溢出。他瞅着大军时露出迷人,满足的微笑,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脸上洋溢着这样的微笑,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又带着苦涩,塔察儿,别相哥带着大军从他身边奔驰而过,铁蹄践踏地面的声音像是大地的嘶吼声,扬起的尘埃像是夜幕上月亮掉下来的眼泪,他终于不笑了,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的好女婿,你又救了我!”他说,声音渐渐低沉。 “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吴剑男说,感觉到忽必烈压在他身上。他看向忽必烈,忽必烈闭上眼睛昏死了。两个蒙古士兵呼喊着跑来,一个蒙古士兵背起忽必烈向城外大营跑。 一个蒙古士兵说:“塔察儿,别相哥看见大汗重伤,为什么不施救呢?” 背着忽必烈的蒙古士兵说:“他们在城门口紧急勒马,后面的骑兵勒不住,会导致士兵互相践踏,产生伤亡!” “可忽必烈是大汗啊?” “忽必烈汗醒来知道塔察儿,别相哥这么做,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蒙古兵再无话,他们极速狂奔,他们身后留下长长的尘埃,他们的身影在尘埃中时隐时现,他们身高基本一样,身体肌肤即便在黑夜里也油亮油亮的。另外两个蒙古士兵背着真金,那木罕跟着他们。吴剑男奔跑在最后。他们的身影模糊在夜色里。 第66章 真情 军营火把通明,了望塔上的士兵在火把下,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排列着整个队伍的士兵走过篝火堆,篝火光芒照射在他们的铠甲上,使得他们的铠甲油光锃亮。他们跑到营门前,两个守门的士兵打开了营门,他们跑进营地。 忽必烈双眼紧紧闭着,口鼻不断流淌着鲜血,“父汗!”他身边蒙古士兵背上的真金焦急地看着忽必烈呼喊着。忽必烈浑然不觉。真金呜咽着哭了。那木罕也哭了。呜咽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帐篷中走出许多士兵,他们看见忽必烈,跪倒在路边上,瞅着忽必烈的眼神里透露着愁苦。忽必烈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安静过,他现在的一张脸就如同白纸一样惨白,凝固在他面颊上的血污,仿佛在述说着他的功绩,……终于有人控制不住了,他们站起来,哀嚎着向忽必烈走来,一个人走来,另外一个又站起来向忽必烈走来,所有人都向着忽必烈走来,他们脸上挂满了忧伤,有的人放声大哭,哭声在静谧的夜里回荡着,呜咽的号角声,仿佛是神明应和的呜呜哭声。 “你们干什么都回去!”真金嘶吼。 没有人愿意离开。 “你们都回去!”真金继续嘶吼。 还是没有人愿意离开,他们紧紧跟随着,直到看见蒙古士兵背着忽必烈走进帐篷里,他们依然没有离开,而是围拢在帐篷四周,焦急地看着帐篷。 两个蒙古士兵从帐篷里跑出来,帐篷里传来哀嚎哭泣的声音,有一个蒙古人坐在帐篷外,掏出一根笛子,吹奏起来,哀婉的笛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帐篷外的蒙古人都呜咽着哭。他们脸上的痛苦,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他们流出的眼泪,像是挂满他们脸蛋上的珍珠,绽放着灿烂,真诚的光芒。很快号角的呜咽声和哭声,笛声就混合在一起,忧伤,悲凉地回荡在营地之中。 “父汗!父汗!”帐篷里,真金趴在忽必烈的身边,焦急地盯着忽必烈。 忽必烈悠悠睁开眼睛,他似乎看不到什么,只是盯着帐篷顶上,“我这是在哪里?”他说,他的声音微弱的像是微风吹拂杨柳的声音。 “我们的营地!”真金说。 他身边的那木罕呜呜的哭了。 忽必烈哈哈大笑,只笑了几声就剧烈咳嗽起来,很快他的口中就再次喷出鲜血,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翻了一下眼白,又昏死过去了。 “父汗!”真金呼喊着,呜咽地哭着。那木罕嚎啕大哭了。帐篷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呜呜哭了。 “鬼哭什么?人死了吗?”察必头戴博克帽,身穿着挂满珠光宝器的长袍,她走进来,看见真金,那木罕趴在忽必烈身边哀嚎,当时就皱紧眉头,当她看向忽必烈时,她眼中流露出怜惜的目光。阿合马跟在她身后,他看见忽必烈时,立刻就佝偻着腰身。 真金,那木罕踉跄着站起来,“母亲!”他们说。 察必不耐烦地说:“免了免了!”然后走到忽必烈身边坐下来,她抚摸着忽必烈的脸,“忽必烈汗是那个天煞的害的你?你我夫妻几十年,我从来没看过你受这样重的伤!我真的心疼啊!”忽必烈直挺挺地不动,她无声地流泪,很快她眯起眼睛,扭头看着阿合马,“阿合马,”她说。“你给我记住,你若是救治不了忽必烈汗,你就陪葬!” 阿合马浑身颤栗,面色瞬间里变得惨白,躬身施礼,“察必皇后,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一切!” “现在就做吧!”察必说,凶狠地盯着阿合马。 阿合马掏出铜镜,手鼓,抖动着身体,围绕着忽必烈念叨着神语,他通天服上的布条随着他身体抖动而颤抖,他晃动着脑袋时,不时敲响手鼓,挥舞着铜镜。 察必拉着真金,那木罕走到帐篷边上,“真金,”她说,把声音压的很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她那一双透露着坚毅,智慧的目光里绽放着摄人魂魄的光芒。“你的哥哥朵儿只身体不好,不适合继承大统,记住我的话,你的父汗今天若是死了,你立刻继承汗位!” 真金呜呜哭着说:“母亲,父汗不会死的,我相信父汗有长生天保佑一定会长命百岁!”他低头哭泣。 察必皱紧眉头,挥手打了他一嘴巴,“混账!” 真金跪倒在她面前,“请母亲收回成命!” 察必怒目而视,“蒙古大业为重,此时不是妇人之仁之时!” 真金不语,呜咽着哭时,看向忽必烈的眼神里充斥着心疼。 察必说:“你答应我!”她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匕首刀锋划破她柔嫩的肌肤,鲜血从她脖子上流淌下来。“不然今晚我就死在这里!”她继续说。 真金错愕地盯着察必愣了好一会儿神,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察必收起匕首,继续说:“你们把郭侃,刘秉忠,姚枢,田中良,奥都赤,忽都赤叫来!” 真金,那木罕走出帐篷,察必走到矮桌后,斜躺在毛毯上,阿合马惊惧地看了她一眼,她闭上眼睛,“你们进来!”她说。两个婢女躬身走进帐篷,阿合马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的念叨,两个婢女走到察必身后,跪倒下来,一个人恭顺的揉捏她的双腿,一个人抡着拳头敲打着她的背脊。 不一会儿,真金,那木罕带着刘秉忠,姚枢,田中良,奥都赤,忽都赤,郭侃走了进来。刘秉忠看到昏死的忽必烈,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捋了几下胡须,然后走到察必身前,低眉顺目地站着;田中良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穿着宽大长袍,他看见忽必烈昏死,眉头紧锁;奥都赤,忽都赤,郭侃面容愁苦。 “你们来了?”察必说,却没睁开眼睛,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她身后的一个婢女赶忙跪爬到她的身边,为她揉捏太阳穴。 “臣等应召而来,凭察必太后吩咐!”刘秉忠带头说,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说。 “忽必烈汗身受重创,别相哥,塔察儿正率领军队在和林城,此时难以分身,朝野此时能与我交付嘱托之人,只有你们几人了!”察必说,拿起矮桌上的扇子,轻轻的扇着。 刘秉忠说:“我受大汗知遇之恩,只请察必皇后但说也无妨,秉忠必定万死不辞!” 奥都赤,忽都赤面露不悦之色,他们互相对视后,奥都赤挤鼓眼睛,忽都赤马上说:“父汗尚在昏迷之中,察必皇后且等父汗醒来,再做计议!” 察必睁开眼睛紧盯着他,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奥都赤看到察必皇后如此,也赶忙低垂下了头。 姚枢紧皱眉头,低头不语,心中想暗惊,听闻察必擅断,杀伐果断,今日算是见识了。他抱拳说:“臣附议!” 察必凶巴巴盯着姚枢,姚枢低垂着眼帘,眉头紧锁,察必说:“还有谁附议?” 田中良说:“臣附议!” “忽都赤,你呢?”察必的目光逼向忽都赤。 忽都赤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的哆嗦。 察必嘿嘿冷笑几声,然后大叫:“来人呐!” 十多个赤裸上身,手持巨斧的蒙古大汉鱼贯而入,围住郭侃,姚枢,刘秉忠,忽都赤,奥都赤等人,蒙古大汉面相凶狠,瞅人时瞪着眼睛,手里晃着明晃晃的板斧,刘秉忠面色变得绛紫;奥都赤,忽都赤浑身哆嗦;田中良,郭侃面色惨白;姚枢噗通一声跪倒,一头磕在地上。 “全听察必皇后安排!”姚枢说,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他喉咙中挤出来的。 “其余臣等可有异议?”察必说。 忽都赤,奥都赤,郭侃先后说:“臣等无异!” “好!”察必说,“既无异议,我暂且安排了!”她坐起来,两个婢女赶忙跪倒在她的身边。她扫视众臣子,宗亲后,慢吞吞地说:“从即刻起真金便是太子,若大汗薨了,真金便是蒙古大汗,你们当竭尽全力拥护真金。” 刘秉忠说:“臣遵命!” 其他人跟着说:“遵命!” 察必说:“你们去吧!”她目视着他们离开,然后只留下阿合马,她走到忽必烈身边坐下来。 帐篷里油灯摇曳的火苗孤冷地映射在地面上,香炉里燃烧着的焚香散发着淡淡的忧愁,胡笛悠扬哀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的时候,帐篷里充斥着压抑,忧愁的气氛。阿合马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他挥舞着手鼓,铜镜不停地围绕着忽必烈舞动,当察必注视着忽必烈的脸时,她嘤嘤哭泣起来。 “忽必烈汗,你是我心目的英雄,也是我的丈夫,你的马鞭指向哪儿,我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儿!如今你身受重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稳定漠南蒙古人的地盘!”她说。 忽必烈却无法应答她了,忽必烈像是睡着的人,阿合马舞动着铜镜,手鼓。手鼓咚咚的响声里充斥着悲凉地韵味。 顿了顿,察必继续说:“忽必烈汗,你若死,我交代完后事,协助后任大汗稳定漠南蒙古后,我就随你而死,不独活!” 阿合马蹲在地上呜呜痛哭。 第67章 太虚公 “你鬼嚎什么?”察必瞪着阿合马。“还不快施救!”她继续吼。 阿合马浑身哆嗦,看着察必的眼神里透露着畏惧,“老奴只是伤感忽必烈汗,所以老奴哭泣。”他说。 “混账,快施救!”察必吼。 阿合马颤抖着身子,跪爬到忽必烈身边,掏出怀中药瓶,忽必烈睁开呆滞的眼睛,“小子在吗?”他声音微弱地说。 察必面露喜色,随即面色阴沉下来,“大汗问那个小子?” “妙严的夫君!” “大汗寻他做甚?” “他救了我两次,我想册封他太虚,享万户侯食邑。” 察必面色变得绛紫,她心里清楚太虚一职,乃是相当于蒙古国师一类的高级官员,如果依照忽必烈,真金父子的宠信,小子早晚掌控蒙古大权,她的人怎么办?小子会架空她吗?事情会像是真金所说,与小子共享天下吗? “忽必烈汗,如今你重伤未愈,还是先养病为好!”她说。 “我贵为蒙古大汗,不能忘记恩义两字,受人之恩,不能不报?”忽必烈说着,抓住察必的手,“去把小子叫来!”他继续说。嘴角流淌出现鲜血。 察必缩回手,当她看见忽必烈焦急的眼神,她马上又握紧忽必烈的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心疼。 “我这……,”她说着,心里感觉万分难受,她与忽必烈同创大业,如今眼瞅着权利,富贵分给一个外人吗?我一定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她脸上僵硬地挤出笑容,“我这就安排!”她继续说,拉着阿合马走出帐篷。 帐篷外跪着的蒙古人期盼地看着她,那个拿着胡笛的蒙古青年人吹奏的胡笛声越来越凄凉。察必走到他们中间,挥起右臂贴在自己的胸脯上,然后弯下腰身,“长生天保佑大汗,大汗无事了,请各位回吧!”她说。 所有的蒙古人都露出欢快的笑容,他们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亲吻着地面,然后笑着站起来,陆陆续续离开。 阿合马说:“察必皇后,此时大汗并未好转,依然有性命之忧!察必皇后,您为何告诉所有人大汗已经无恙了呢?” “混账!”察必吼,盯着阿合马的目光透露着凶光,阿合马不敢与她直视,他低眉顺目,佝偻着腰身,宛若一只等待命令的狗。“你懂什么?”察必继续说,“此时若是告诉所有人实情,军心必定大乱,部众必离散,如此岂不是完了吗?” 阿合马说:“您的心智犹如天神一样聪明,我万分佩服您,万事都听从您的安排!”他矮着身子,双手不断揉搓,有时抱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住。他与察必站在一起,身高虽然差不多,但是由于他始终矮着身子,像是比察必矮了不少,由于他不敢直视察必,这又显得他极其卑微,像是犯错小孩子站在家长面前的情景。 “一会儿你把小子找来!”察必说。阴鸷地盯着前方。阿合马点头,她继续说:“你过来!”阿合马凑近她,她机警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营地里不像是刚才一样乱,那些跪倒在帐篷门前的蒙古人各自忙碌去了,有的人拎着水桶穿梭在帐篷之间,有的人坐在草地上磨着刀枪……,悠扬欢快的笛声,和牧马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传递着草原日常生活和谐,安静的氛围,帐篷四周篝火堆上的烤羊肉,铁锅中咕噜咕噜冒着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察必收回视线,嘴角撇出阴厉,狠毒的笑容,然后她在阿合马耳边低语。阿合马眼珠快速转动,有时他的眼里流露出凶光。 不一会儿,阿合马走开了,察必站在帐篷前,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两座帐篷拐角,刚要回帐篷,一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她的身边,老人说:“我曾经伺候过拖雷,也伺候过忽必烈,如今忽必烈身受重伤,我想看望他!” “忽必烈汗无事,怎能劳烦您看他,如今您身体也不好!”察必说,心中却想,撒八嘎的嘴巴犹如叫唤的麻雀碎碎念,若是让他看到忽必烈,不久营地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忽必烈伤势严重,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她搀扶着撒八嘎向他的帐篷走,撒八嘎颤颤巍巍,走路不稳,她用力拽着撒八嘎,尤其是在遇到人的时候,她微笑着,差不多要把撒八嘎搂在怀里,遇见她的蒙古人都会跪倒在地上,当她送走撒八嘎后,她回到帐篷里。 忽必烈问她:“我听到撒八嘎来了,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忽必烈气喘吁吁,话说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胸脯剧烈起伏,眼神也变得呆滞了。 察必目光变得凶狠,“我怕撒八嘎嘴碎,把您伤重的事情传出去!” “可他是我父亲的老奴啊?” “一个奴隶算什么,他们就如同草原的野草,即便在秋天枯萎,来年开春依然会生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为了大计,为了您的儿子能登顶大汗之位,纵然有万般情,也应放下了!” 忽必烈皱紧眉头,握住她的手,“蒙古汗位固然重要,但是长生天会看着我们,我们的品德不应该丢啊!”他说,眼神流露出焦急,“不能以德服人,以法立人,我们又能传多少代富贵呢!” 察必嘴角抽搐,随即露出笑容,“大汗,”她说。“我只是您身边长着漂亮羽毛的鸟儿,您让我唱歌,我就唱歌,您让我投入您的怀抱取悦您,我就会钻进您的被窝,为您温暖身子!” 忽必烈点点头,“我知道你的真心!”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察必皱紧眉头,“你若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活着,也没有了意义!”她说,掏出手帕为忽必烈擦拭嘴角。 阿合马领着吴剑男走进来,吴剑男走到忽必烈身前,双手抱拳,低眉顺目,“大汗。”他说,“您可好些了?” “好些了!”忽必烈说。“我请你来有事与你说!” “但讲无妨!”吴剑男此时穿着华美的蒙古长袍,腰间扎着一根玉带,头戴一顶风雪帽。容貌气宇轩昂,眉清目秀。俨然俊俏公子模样。 “我想让担当太虚公一职。”忽必烈说。 “太虚公是何职?”吴剑男目光中流露出惊诧。 “专管武林人士。享万户食邑。” “原来如此!” “小子人性复杂,但是年轻,好冲动,我只需稍微挑拨,他必定不肯受领!”察必这样想着时,她的目光来回在忽必烈,吴剑男身上扫视,有时她的目光紧盯着吴剑男,看见吴男剑面露喜色,她知道此时正是泼凉水的时候。 她说:“小子如今十二三岁,担当太虚公一职,我恐怕天下武林人士不服!”她皱紧眉头,表现得忧心忡忡。 “如何让天下武林人士服从?”忽必烈问。 “武林人士崇尚武力。只有比武决胜负,方能服人!”察必口上如此说,心中却想趁比武除掉吴剑男,也就除去一块心病。 “这如何使得?”忽必烈问。 她说:“不使得,天下武林人士何以服从?”斜眼盯着阿合马,阿合马目光与她对视时,她紧逼着他,他立刻明白,仰头哈哈大笑,笑后他说:“大汗所用之人不是当今俊杰,就是能征善战之人,小子若比武必定能胜!” “他分明在抬杠,想看我出丑!”吴剑男这样想,又觉得此时拒绝比武,必定遭受耻笑,一时间犹豫不决。 察必逼问:“小子可答应?” 他连连摆手,“天下奇人众多,我何以当得?” “何以当万户侯?”察必再问。 吴剑男面色通红。 察必又问:“忽必烈汗只收留勇士,从来不收留懦夫!” 吴剑男瞪着眼睛,拍着胸脯说:“我比武就是了!” 察必狡黠地笑;阿合马哈哈大笑;忽必烈苦涩的笑;吴剑男僵硬地挤出笑容,他心知此时若不突破摩尼心经六重,恐怕连福裕的狮吼功他都敌不过,何谈武林至尊! 他抱拳拱手,说:“告辞!”然后走出帐篷。 第68章 第五重 阿合马走出帐篷,目视着吴剑男,两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婢女走到吴剑男身边,搀扶着他走到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四个赤裸着上身,体格精壮的蒙古汉子抬起轿子,吴剑男慵懒地倚靠在座椅上,四个蒙古汉子一边吆喝着,一边抬着轿子走了,两个婢女紧紧跟随在轿子边上,路边的蒙古士兵纷纷跪倒在路边。 “小子,你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阿合马这样想着,转身回到帐篷里,他刚进去帐篷,察必就走到他的身边。 “小子走了?”她拉开门帘,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走啦。”阿合马低声说。 “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察必低声说。 “安排好了!”阿合马说。 察必注视着吴剑男渐渐消失背影的眼神里露出诡谲的微笑。 吴剑男的脑袋随着晃动的轿子左右摇晃着,他闭着的眼睛睁开,他意识到他似乎落入到圈套里去了。这时他的心情也变得糟糕了,恍惚间,他看到四周跪倒在路边的人影缓慢地抬起头,他们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有的人张着嘴巴露出一排獠牙,眼中露出噬人的光芒,白色的帐篷正快速闪动着,仿佛幻化成了一个个披着白袍子的怪人,正瞪着眼睛盯着他,向他移动过来,就连空气也变得了味道,空气里夹杂着的血腥味,令他想吐。 “万户侯轿子来了,闲人避让!”一个抬轿的轿夫大声呼喊,前方拄着拐杖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让开道路。 吴剑男眼前的景物又恢复了正常,“一定是察必皇后出的馊主意!”他这样想着时,眼睛眯了起来,“我是走是留?”他这样问自己,面色变得惨白了,前一世,他只是一个打黑拳的小子,现在他即将得到荣华富贵,放弃荣华富贵,重新回归到平凡的生活吗?路边树枝上的鸟巢中两只饥饿的雏鸟,张着黄喙悲鸣地叫着,他看向它们,它们眼神中充斥着渴望,嘴张得极大,“若是放弃荣华富贵,我的际遇何尝又不是像是这两只饥饿的雏鸟啊!”他继续想着,咬了咬牙,然后闭上眼睛,他做出最后的决定,人生在世,面临困难就退缩,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面色变得红润。闭着的眼睛含着笑意。 四个蒙古大汉把轿子抬到一顶巨大白色帐篷前停下,两个婢女搀扶着他走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装饰着精美的黄金,丝绸,摆放着精美的檀香木柜子,矮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镶嵌着黄金的炉子里噼里啪啦的柴禾燃烧声响彻整个帐篷,水蒸气不断拱着炉子上的纯金水壶盖子,一会儿溢出来,黄金壶盖噗的响了,一会儿黄金壶盖又缓慢地合上,衣服架上挂满华美的长袍,地面上摆满了精美的牛皮靴子。 吴剑男走到矮桌前坐下,两个婢女走到炉子边上,一个拎着水壶走过来,一个把马奶酒放在炉子边上。 “你们出去吧!”吴剑男心里想着修炼摩尼心经。 “嗯!” 两个婢女答应后,一个婢女倒满了一杯奶茶,另一个婢女收拾干净桌子,然后她们走出去了。 吴剑男从怀中掏出摩尼心经,放在了桌面上,摩尼心经第四重,是增进吸收他人内力的法门,与第三重比较,第四重可以隔空吸取他人的内力。他盘坐矮桌前,一边看着摩尼心经上的字迹,一边挥舞手臂,很快就渐入佳境,从他手臂上溢出的蓝芒随着他挥舞的手臂涤荡在空气里,形成一道道的芒影,他觉得丹田如同瘪下去的风箱,令他非常难受,他尝试着把奇经八脉的真气运行到丹田之中,随着真气充盈在丹田之内,他又觉得体内正有两股真气冲撞,身体撕裂般痛楚。 “难道吸取刘太岁的至阴真气与我体内的真气产生了排斥?”他这样想着,停止了继续练习,拿起摩尼心经,胳膊肘拄在桌面上,手托举着自己的面颊,举着摩尼心经认真地阅读,他仔细阅读摩尼心经,终究没有找到答案。“时间上来不及了,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继续想,放弃了寻找答案,继续修炼摩尼心经第四重。 他盘坐矮桌前,挥舞一双手臂,从他手臂上溢出的蓝芒快速环绕在他的四周,哧啦啦的破空声,沸腾空气的呼呼声混合在一起,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虚幻、激荡了起来。他丹田传来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折磨着他,他感觉整个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要炸裂。他挥出手臂,他手掌快速溢出两道真芒,嘭地一声射在前面的衣服架上,衣服架剧烈晃动,衣服掉落到地上。 “摩尼心经第四重并无过人之处,怎会如此?”他这样想着时,盯着衣服架,散落在地面上衣服的眼睛里露出惊诧的眼神,衣服架,散落在地面上的衣服快速生出冰霜,转眼间又化作尘埃。 他内心窃喜,全然已经忘了身体的剧痛,他翻动书页,摩尼心经第五重映入到他的眼帘。摩尼心经第五重传授的是轻功之法,凡是修炼五重大成者,纵身飞跃之时,必定能犹如烈火流星一般自由驰骋。他想起福裕和尚使用轻功纵横之时,尚且在空气中留下气浪纹理,他若能修炼好五重,如同流星一样驰骋天际,岂不快哉!他按照摩尼心经教授之法,提取真气,他的身子缓慢地升到空中,丹田中撕裂感越来越强烈,他的额头立刻渗出汗珠,他噗通砸在地上。他点住丹田两处穴道,疼痛感稍好了些。他盘坐起来,“第五重反噬的如此强烈,如何是好?”他想着,突然想到怀中还有圣母奶奶临行前送与他的仙丹,他掏出仙丹药瓶,胡乱吃了两颗药丸。不一会儿,他体内就生出一甲子的功力,身体之中排斥的力道渐小,他身体的痛楚感也渐渐势微了。他又将真气运行一周天,他体内排斥反应基本上消除了。 他再次练习摩尼心经第五重,他的身体缓慢地升起来,从他身体上溢出的蓝芒遮蔽住他的身子,他就像是一道蓝光一样在帐篷里纵飞,很快那蓝芒也消失了,通红的火光从他身体溢出来,他果然如同火球一样飞起来了。此时他身体中的灼热感,席卷着他的全身,他的口舌之间仿佛要着火,他降落在矮桌前,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光了杯中的奶茶。他运行功力继续练习轻功,身体剧烈的疼痛席卷着他全身,“这是怎么啦?”他这样问自己,看到手臂肌肤上生出黑色青筋,他感觉到体内犹如翻江倒海一样巨疼。“婢女一定在茶杯中下了毒了!”他这样想着时看着茶杯中冰晶的眼神里流露出怨恨,“天地之大,察必为何容不下我?”他继续问自己时,栽倒在地上,他想呼喊,可说不出来话。“如果欧阳仆,韦奴在这里,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继续想着,知道此时只能自救,他快速封闭了自己的穴道,他手臂上的黑筋渐渐消失,体内剧痛减弱了。 他爬起来,试图将体内的毒气逼出体外,他伸出手臂,游走体内真气于手臂,黑色的液体从他的手掌滴落到地上,哧啦啦冒着黑烟,灼烧着地面,地面快速出现若干大小不一的深坑。他浑身的力气宛若抽空,疲劳感让他睁不开眼睛,从他胃部传来的阵阵恶心,又让他不能陷入昏迷,他的额头上,面颊上,背脊上快速渗出汗珠。……最后他虚弱地倒在地上。 第69章 复杂的局势 帐篷外传来两个婢女的谈话声。 “小子喝下毒药了吗?” “应该喝了!” “按照察必皇后吩咐,咱们应该进入帐篷杀了他!” 两个婢女走进帐篷,一个婢女看见吴剑男躺在一滩乌黑的血液边上,眉头紧皱,甩出袖口挡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婢女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走到吴剑男的身边,挥着匕首正要刺入吴剑男心窝。 吴剑男抓住她的手腕,“且慢!”他说,声音极其细微,像是蚊虫的嗡嗡声。 婢女说:“你死到临头,还想做什么?” 吴剑男说:“好姐姐,此时你若是杀了我,又能得到些什么好处?”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此时他已经使不出一点力道,两个婢女若真狠下心杀他,他只能束手待毙了。 另一个婢女走过来,“察必说了,若是我们姐妹杀了你,她以后一定给我们找一个蒙古贵族男子嫁了,到那时我们姐妹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 “此言差矣!” “何解?” “少听她啰嗦!” 婢女双手握住匕首,匕首缓缓向吴剑男的胸膛上扎来,吴剑男抓住婢女手腕的手剧烈颤抖。 “你们不信?” “信你个鬼!” “只可惜……” “你想说什么?”边上的婢女瞪大眼睛。 “我死后,你们肯定也得死!”匕首刀尖已经接近他的胸膛,他双手抓住婢女手腕,婢女的手开始颤抖,匕首刀尖来回在他胸脯上晃动,挑开了他衣服扣子。 “胡说!”边上的婢女说。 拿着匕首刺的婢女骑到吴剑男的身上,吴剑男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他胸膛上,让他喘不上气来。怎么办?情势太危急了?他盯着婢女的眼神里透露出惶恐。 “我骗你们干嘛?”他说。颤抖的声音像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 另外一个婢女走到他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今天你说不明白,我们姐妹就联合杀了你!” “说的明白,说的明白。”吴剑男说,挪开胸前匕首,又挪开自己脸上的脚,“容我喘口气,然后再说!”他继续说着,爬到帐篷边上,靠在墙上,呼哧呼哧剧烈喘气,有时还翻动眼白。 “策棱格日勒姐姐!”穿着鹅黄长袍,头戴风雪帽,身材窈窕,容颜娇美的婢女说着,眉头紧锁,走到吴剑男身边指着他,“这小子油嘴滑舌,他的话能听吗?” 这个唤做策棱格日勒的女子,穿着一身绿色长袍,额头捆束羊脂玉,她说:“如今他中毒力竭,听他讲完也无妨!”她蹲在吴剑男身边。“你快些说!”她继续说。 吴剑男说:“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 两个婢女几乎同时说:“知道!”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可知道杀害我的后果?” “有什么?察必皇后让我们杀你的?”绿色长袍婢女说。 “我是妙严的夫君,又是忽必烈汗亲自任命的太虚公,杀了我,必定让忽必烈汗震怒,我死,忽必烈汗怎能放得过你们?” “胡说,察必皇后让我们姐妹俩行刺你,有察必皇后兜着!”绿色长袍的婢女说着,满脸的傲骄,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充斥着不屑。 “必不会如此……”吴剑男话说到一半不肯再说了,只是闭上眼睛。 绿色长袍婢女焦急地说:“会怎么样?” 吴剑男说:“你们先杀我,然后察必皇后必定诬陷你们是南宋收买的刺客,然后再杀你们灭口!” 两个婢女瘫坐在地上,刚才脸上的凶厉、傲骄一扫而空,现在她们脸上充斥着愤怒,失望。 吴剑男继续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同在一条船上,我活着,你们也能活。”他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怕她们不信他,他盯着她们的眼神里透露出惊惧,惶恐。 “策棱格日勒姐姐,察必皇后真的会杀害我们?”鹅黄长袍的婢女说。 “策棱格日图妹妹。保不准真就如小子所言!”这个叫做策日格日勒年轻女人说,眼神直勾勾了起来。 “策棱格日勒姐姐,察必皇后从来都没有真心!” 策棱格日勒眼神游移,“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她说,身子也不稳了,她盯着察必帐篷方向的眼神里透露出怨恨。 策棱格日图从吴剑男身上下来,蹲在一边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策棱格日勒站起来,在屋帐篷里踱步,嘟囔:“察必皇后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吴剑男说:“我有一个办法,你们愿意听不?” 两个姐妹错愕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你们只与察必说我没有服用毒药,察必会让你们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伺机下毒。如此可拖延时日!” 策棱格日图呼唤:“姐姐,可行吗?” 策棱格日勒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她走到策棱格日图身边拉起她,和她一起走出帐篷。 她们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沉重,所见的一切景物都已经变得恐怖了,前面的行人就像是虚晃的鬼影,飘着向他们走来,即便走到她们的身边,她们也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他们的脸犹如一张白纸,五官像是虚印在白纸上的影子,走过她们身边,仿佛带起来一阵阴冷,鬼祟的阴风,让她们身体瞬间里冰冷,四周出现一片茫茫的黑暗,只有路边的篝火堆释放出来的火光,像是黑暗中点亮的鬼火一般,忽而亮了,忽而又暗淡下来。直到她们走到帐篷前,她们眼前的景物才清晰起来。 天空乌云密布,仿佛要压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噼里啪啦拍打在地面上,西边的残阳透过晚霞露出一点点边角,整个天地仿佛墨水浸泡过一般漆黑,帐篷前的火盆里熊熊烈火正噼里啪啦响着,释放出浓烟呛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她们刚拉开门帘。察必就迎出来了。 她们和察必站在帐篷门边,察必低声问:“事情办妥了吗?” “他很小心,并没有服毒!”策棱格日勒说。低垂下头。 “留在他的身边寻找下毒的机会!”察必阴冷的说。然后回到帐篷里。 她们失落的走开,背影渐渐消失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她们身后传来哭喊声。 “忽必烈汗,您忘记了您的承诺了吗?忽必烈汗!我是敬重您才乞求您的!” “这个女人是谁呢?声音如此悲凉,凄惨?”她们这样想着,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萨勒海跪倒在帐篷前,萨巴特跪倒在她的身边,萨勒海高昂着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睁不开,始终眯着,她盯着帐篷的眼神里透露着焦急、渴望。萨巴特失望的看了一眼帐篷,然后像是蜷缩在地上的小动物瑟瑟发抖。 “忽必烈汗,我希望您兑现您的承诺!”萨勒海声嘶力竭。她的吼声宛若护住幼崽母老虎发出来的声音,就连帐篷边的火盆火苗都让她吼得摇曳了起来。 察必走出来,她看了一眼萨勒海,萨巴特,就高傲的昂起头,像是一位君王审视一个罪犯一样蔑视地盯着他们。 “忽必烈汗给你什么承诺?”她问。 萨勒海说:“册封我的弟弟萨巴特做将军!” “你的弟弟萨巴特,就是你身边的,渺小的,像是烂泥一样的男人吗?” “他不是烂泥,他是您忠实的仆人!” 察必挥起袍袖,挡住自己的口鼻,“我只从他身上嗅闻到只有奴隶身上才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萨勒海说:“我是来找忽必烈汗,而不是找您,察必皇后!”雨水拍打在她脸上。她脸上的倔强神色,深入人心,令人印象深刻。 “忽必烈汗去和林了,你改日再来吧!”察必说,回到帐篷,倚靠在门口,忽必烈躺在舒适的被窝里沉沉的睡着。她怕萨勒海再嚷,转身拉开门帘,偷看萨勒海,萨勒海领着萨巴特,两个人并排在雨中走着,萨巴特像是一个跟着大人走路的孩子,走路时肩膀左右摇晃,弯曲的一双小腿向外撇着,萨勒海挺直胸膛,高昂着头,即便看不到她的脸,从她身后看,她矫健的步伐,挺拔的身姿,仿佛不畏惧风雨。 雨点拍打进她的眼睛里,不知道雨水,还是她的泪水,混合着流出来。这个坚强的女人最终还是无声地哭泣了。她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走。“为了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这样想着时,又慢慢高昂起头颅。 第70章 能量磁场 前方淅淅沥沥的小雨倾斜着拍打在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水坑出现在道路两边,萨巴特的影像从这个水坑中消失,然后又出现在另外一个水坑中,他看向水坑中自己的面容,他可怜的小脑袋只占据水面倒影的边角,他脑袋上戴着的风雪帽比他脑袋大了许多,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他露出的小眼睛里充斥着忧伤,当他走过这个水坑时,他那短小,弯曲的小腿像是在水面上划过的影子,一闪即逝,他开始忧愁了,他的人生充满灰暗,如果没有姐姐萨勒海帮助他,他只是一个人人瞧不起的侏儒。他低垂下头颅。心里为姐姐担心。 “姐姐,”他说,“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找太虚公!” “那个小子?”忽必烈册封吴剑男太虚公的事情传开后,萨巴特一想到吴剑男矮小的身躯,稚嫩的面容,心里就会产生热血。 “就是他!” “找到他干嘛?” “忽必烈汗器重他,我想在他面前为你说好话!” 萨巴特不再问了,他感觉到羞愧,萨勒海为了他已经走到这个田地,在和林的时候,萨勒海有四个奴隶伺候,现在做任何事情,她只能自己动手。 萨勒海没有察觉到萨巴特的变化,只是带着萨巴特走到吴剑男的帐篷前。 吴剑男站在帐篷前,策棱格日图,策棱格日勒跪倒在他的身前。“发生什么啦?”萨勒海这样想,带着萨巴特跪倒在策棱格日图,策棱格日勒的身后。 “他们怎么来啦?”吴剑男想着,注视着萨巴特,萨勒海的目光透露出疑惑。 “我知道了!”他说。 策棱格日勒,策棱格日图站起来转身走了。 他继续说:“萨勒海,萨巴特,你们找我……”他的话没有说完,天空顿时变了,从乌云中穿透出一道道闪亮的电光,四周的景物像是幻影一样扭曲,萨巴特,萨勒海的影像像是空气中扭曲,飘荡的纸片,“这是怎么啦?”他这样问自己,眼前变得黑沉沉了。 “看!”蒙爱丽指着屏幕。 刘建国看向屏幕,“又宕机了,”他说,“这都宕机几次了呢?”屏幕中吴剑男的身影快速隐没。他长叹一声,快速点击电脑屏幕,屏幕上闪现出一连串的字符。 吱呀一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前方两个意识传送舱门打开,富前进,富前红坐了起来。 “找到宕机的原因了吗?”蒙爱丽问他。 “没有!”他的视线又注视在屏幕上。 “这应该是一个设计的bug!” “我觉得需要研究!” 富前进,富前红走到他们身边,蒙爱丽问他们,“你们的费用没有了吗?” “费用还有!”富前进说。 “那是因为什么下机?”蒙爱丽问他。 “虚拟空间里什么也看不到了,所以我们决定出来!” 蒙爱丽敲击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很快出现出现富前进,富前红在虚拟空间的最后影像,富前进加入vip会员后,他的人生设定在南宋泉州,他是从事贸易的货船商人,家里婢女,老妈子成群,金银玉器单独有一个仓库摆放,宕机的最后一刻他正在仓库里查点。富前红是南宋禁卫军的一个小头目,稍有家资。宕机前,他正在姘头的床上。蒙爱丽快速关闭了他们的视频,然后结算他们的费用,然后拿着机械按在他们的手臂上,他们手臂上显示一连串的时间,快速清除了一个月。富前红,富前进走出意识传送室。 蒙爱丽注视身边,刘建国面前的电脑屏幕,摇了摇头,“我看还是询问一下暗室中那些盒子里的人!” “他们?”刘建国疑惑地看着她。 “他们中有的人或许能知道宕机的原因?” “试试吧!”刘建国说,无奈地站起来,然后和蒙爱丽走进暗室。 暗室里一团漆黑,连接架子中盒子的量子光柱闪耀着迷蒙的光,代表人们意识存活的指示灯滴答滴答的闪亮着,有几个盒子指示灯已经不闪亮了。那代表着有人虚拟世界里再次死亡。 蒙爱丽走到黑暗角落里的那些盒子前,“虚拟世界是残酷的,”她说,拿起一个盒子,盒子表面的指示灯已经熄灭了,“有空,我们需要清理这里了!”她放下盒子,走到刘建国身边,刘建国拿着一个闪亮指示灯的盒子,点击盒子上面的按钮,他面前的量子光束中射出一道虚幻的光影,很快一个宛若鬼魂一样的光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接连按下盒子按钮,又有几个鬼魂一样的光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前面的一个是一个穿着长袍,老太太打扮的虚影老妇人,左右两边是两位中年虚影中年人,他们穿着长袍,如同鬼魂一样低垂着头。 “在虚拟世界中刚才发生了什么?”刘建国问他们。 他右边的一位中年人虚影缓缓抬起头,看着刘建国的那一刻,刘建国看到他面容虚幻的影像,他的脸庞,他的五官都不清晰,像是在空气中投射出来的影子。 “虚拟世界突然变得漆黑,有电光从黑团中涌现,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他说。 其他人陆陆续续说:“我们也经历了同样的世界!” 刘建国继续问他们,“你们认为虚拟世界在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他右边的中年人,“是两种能量的交换!” “两种能量的交换?”刘建国说,心里开始重视他的说辞,他生前是名牌大学的物理教授,对于物理,时空转移,穿梭颇有研究。 “能说具体一点吗?”刘建国继续问。 “当两个时空重叠时,两种能量就会碰撞交换!” “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坚信我的判断!” 刘建国知道时空能量交换意味着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重叠。他皱紧眉头,他怎么也想不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时空交换是怎么产生的! “我并不知道产生的原理,能告诉其中的秘钥吗?”他说。 “是不是能量磁场造成的?”蒙爱丽说。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刘建国右边的中年人说。 “我需要考虑考虑!”刘建国说,带着蒙爱丽离开暗室。 第71章 盯梢 他们走到窗口,蒙爱丽拿着一杯咖啡,刘建国站在她的对面,外面飞船引擎轰鸣声不时传来,飞船前照灯光影正好从他们中间照射进屋里,一个无人飞行器飞到光影中,窗户上立刻留下一大片阴影。 “能量磁场的问题能解决吗?”蒙爱丽问,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杯子放在窗台上,杯子表面上冒着热气,浓郁的咖啡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刘建国端着咖啡杯,面对窗户看向外面,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穿梭在楼宇间的飞船,飞行器,无人机像是汇聚在一起的洪流,引擎轰鸣声,飞行器叶轮转动的嗡嗡声混合在一起,激荡在夜空。 “我解决不了!”他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 “我们外聘专家解决吗?”蒙爱丽看着他。 他皱紧眉头,看着外面的眼神里透露着凝重,好一会儿,他说:“我想不会有人接受我的聘用!” “为什么?”蒙爱丽说。 “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并不能解决能量磁场重叠,时空交错的问题!” “现在可是2340年啊!人类的文明早就进入人工智能文明时代,在三百年前,人类就已经探索实现人工智能了,三百年前人类工厂里到处都是智能机械人工人,学校,政府机关,医疗事业单位里很多公务员,医生都已经不是人类了,是人工智能机械人,这不是事实吗?” “爱丽……”刘建国扭过头,欣赏地看着蒙爱丽。“我知道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人类所取得的这些成就,目前仅仅局限于人工智能,人类对宇宙的探索,对空间的探索,以及制造宇宙飞船还处在萌芽之中!” “建国,”蒙爱丽说。“你对解决能量磁场问题不抱有希望?” “我更寄希望于未来!” 蒙爱丽眼神充斥着失落,“现在我们怎么办?” “只能维持,尽量减少能量磁场宕机的次……”刘建国不再说了,他盯着楼下的眼神里透露出疑惑。 蒙爱丽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楼下。她惊奇地看见富前进,富前红,一个面容苍老,黑眼窝深陷的中年人站在一辆飞行汽车的边上,富前进掏出两个金元宝,在富前红和中年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快速把金元宝揣入怀里。“我怎么总能看见那个中年人?酒店时,看见过他,回家时我也能看见他?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想到这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意识到她被盯梢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的面色变得惨白,盯着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焦虑。 她看向刘建国,“建国,”她说,“你看到他们了吗?” “看到了!” “那个中年人在盯着我们。” “我也注意到那个中年人了!” “我们报案吗?” “现在我们并没有证据……”刘建国看到他们正抬头看楼上,他拉着蒙爱丽躲开窗口。 蒙爱丽倚靠在墙壁上,扭头看了楼下一眼,他们并没有走,她注视着刘建国,“他们一定在策划着针对我们的阴谋!”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不阻止,他们会越来越猖狂的!” 刘建国没有回答蒙爱丽,他靠在墙壁上,仰头注视着漆黑棚顶的眼睛不断转动,……片刻后他说:“我会反击,但是需要提前掌握证据!”他说完,走到办公桌前,从桌面上拿起一个精美的金属盒,然后他拉着蒙爱丽一同走出屋,他们乘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当他们把飞行汽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时,正好看见,富前进,富前红,中年人上了一辆飞行汽车。 “建国,你想跟踪他们?”蒙爱丽说。 “只有掌握他们的证据后我们才能到警局报案,这是例行程序!”刘建国说。 前方飞行汽车汇入到车流中,汽车喇叭声滴滴答答地响,交错出现的飞行汽车灯光仿佛绚烂的霓虹。前面汽车尾气管燃烧时散发出来的焦糊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他盯着前方的飞行汽车,按下按钮,他身下传来引擎嗡嗡的轰鸣声,飞行汽车尾气管中喷射出火焰,汽车顶上折叠翼打开,飞行汽车飞到空中。前方的飞行汽车向右转弯,他就驾驶汽车向右飞,前面的飞行汽车向左转,他就驾驶汽车向左飞。 ……最后他看着他们进入一个杂乱的小巷子里,他和蒙爱丽下车,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他们看见他们在一个塑料棚下停下,然后警觉地扫视巷子口,他们躲在大树后面,当他们再次探出头时,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里一定有他们的窝!”蒙爱丽说。 刘建国探出头,注视塑料棚底下,那里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 “我们跟上他们吗?” “这是好主意!” 刘建国拉着蒙爱丽走进小巷子里。夜幕漆黑,一轮明月刚从一座大厦上露出一点点边角,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的房屋,显然这里是费城的贫民窟。巷子里道路两边堆满了杂物,垃圾。从臭水沟里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夜枭咕咕的啼鸣声不时从远方传来。巷子里没有灯,不远处高楼璀璨的灯火照过来的时候,他们巨大的,恐怖的身影映显在地上,墙壁上,这里静得要死,只有他们那像是女巫低语声一样的哒哒脚步声回响着。 他们手挽着手,走到塑料棚底下。然后走进那半掩着的铁栅栏门里面。 下水道里传来他们的脚步声,哗啦啦的流水声,富前进,富前红大声生的谈论。“大哥,元深重那小子就是这么得到金元宝的?”“一定是!哈哈,现在咱们也行了!”“大哥,咱们干什么去?”“有了金元宝,当然是要兑换了!” 刘建国拉着蒙爱丽停下,他们倚靠在墙壁上,他们对面那盏摇曳的油灯火光正照射在他们的脸上,使得他们的脸一会儿显出斑驳,一会儿显得惨白,他们身边哗啦啦流淌着下水道的臭水,那令人作呕的臭气弥漫在空气里。很快富前进,富前红的谈话声就消失了,他们继续寻着哒哒的脚步声走。……最后在一个破门前停了下来。 “你们他妈的一天就知道吸毒,老子看见你们就闹心!”这是富前进的声音。 “大哥,我们不吸毒,干什么去啊?”这是赵老四的声音。 “干什么去,吃屎!”富前进的声音。 “哈哈,大哥玩笑了!”赵老四的声音。 “你们大哥从虚拟空间弄到宝贝了,现在正用得着你们!”富前红的声音。 “啥宝贝?”赵老四。 “大元金元宝!”富前红。 “大哥,是从虚拟空间弄来的?”赵老四。 “就是那儿!”富前进。 “大哥想咋地?”赵老四。 “你们几个小子拿着金元宝找到李老板,把金元宝兑现成现金!”富前进。 “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屋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刘建国拉着蒙爱丽躲避到拐角边上,吱呀房门打开声传来,刘建国从兜里掏出精美的金属盒子,他打开盒子,借助着墙壁上的油灯看着盒里。里面并排装着三只死苍蝇。 “拿标本做什么?”蒙爱丽尽管把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她话一出口,还是在墙壁上响起轻微的回音,她惊厥地握住自己的口鼻,瞪大眼睛注视着拐角,那里的身影正快速地远离他们,她暗暗呼出一口气。刘建国把自己的中指压在嘴唇上,示意蒙爱丽别出声,蒙爱丽点点头,刘建国拿起三只死苍蝇,把手伸出拐角。“他拿着死苍蝇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呢?”蒙爱丽这样想,越觉得费解了,盯着刘建国伸出手臂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的神色。刘建缩回手臂,他手上已经没有了死苍蝇,他拽着蒙爱丽向外走,蒙爱丽一边走,一边回头,她看见三只死苍蝇活了,它们飞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墙壁上,注视着他们,她不错眼珠盯着死苍蝇的时候,分明看见一只苍蝇伸出前肢,正在擦拭自己的眼睛。她惊诧地瞪大眼睛。“爱丽,它们不是标本,是监视机器人!”她耳边传来刘建国的低语声,她惊诧地盯着刘建国。刘建国头也不回地把她拉出下水道。 他们快速走出小巷子,回到飞行汽车上,然后刘建国只按下一个屏幕按钮。他面前就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屏幕。刘建国启动飞行汽车,飞行汽车缓缓地飞到夜空之中,四周穿梭的飞行汽车,飞船,飞行器伴随引擎轰鸣声喷出一蓬蓬的火焰。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闪耀的飞行器灯光像是绚烂的霓虹划过夜空。飞行汽车虚幻的屏幕中浮现出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结伴走在下水道的影像。 第72章 科技社会的阴暗角落 “这可是美差!”赵老四边走,边说,边掂量着沉甸甸的金元宝。 “啥美差?”愣子怨恨地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赵老四,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就是嘛!不就是干一趟小活吗?”钱老大说,有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下水道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哗啦啦的流水声,再无其他声音,他跟上前面的赵老四,愣子,钱老二。 “别忘了,兑换完金元宝,咱们可以用点小钱快活!”赵老四说,扯着的嗓门子几乎在喊叫。 “没明白。”愣子说。 “真笨!”赵老四说,“就去霓虹院!” “那里?”愣子疑惑地盯着他。 “到时你就知道了!”赵老四显得更得意了。 蒙爱丽盯在屏幕上的眼睛透露出疑惑,她看向刘建国,“霓虹院是什么地方?” 刘建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按下身前的几个按钮,他面前又浮现出几个屏幕,他扫视屏幕几眼,然后目视着前方,前方飞行汽车和飞船交错飞行,偶尔有无人飞行器从高楼大厦敞开的窗户飞出来,他握紧方向盘,向右边转动,飞行汽车贴着一个大厦边,快速转向右边,“我也不知道霓虹院是什么地方!”他说。 “我们现在去哪里?”蒙爱丽问。 “去警局!” “我们现在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了吗?” “没有。”刘建国说,推动拉杆,飞行汽车犹如一道烟影快速升到云层里,然后向前飞行,云气贴着窗户玻璃划走,前方浓重的云气像是白纱,使得四周的景物都不清晰。他点击自己面前其中的一个屏幕,这个屏幕瞬间放大了,几乎挡住他的面孔,他看着屏幕,屏幕上导航图指引着去警局的方向。 “那我们去警局做什么?”蒙爱丽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说。再次向前推拉杆。 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了起来,车身剧烈抖动,飞行汽车宛若流星一样穿过云层,尾气管喷出的火焰,在云气中拖出长长的光影。 蒙爱丽不再问刘建国,她闭上眼睛,等她感觉到剧烈地颠簸时,她再次睁开了眼睛。飞行汽车正在缓慢地降落,四周高楼大厦闪耀着的霓虹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她的脸时而白皙,时而斑驳,刘建国左右查看,看见四周没有妨碍飞行器,他按下拉杆,飞行汽车快速落到地上。尘埃扬起,遮蔽住视线,汽车弹簧吱呀吱呀声响彻在车厢里,好一会儿,尘埃散去,他们才看清楚四周景物。飞行汽车停在一条宽敞道路的路边,道路上有机械人行走,有时会看见一个机械管家搀扶着穿戴着智能穿戴的老人走过马路,踩踏着飞行玩具的孩童们在路边追逐嬉戏,飞行汽车斜对面就是费城警局。 气势恢宏的警局大门前,机械人警察,人类警察,穿着西服,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进进出出,等待在车里的人们焦急地注视着他们。从警局大门走出一队排列着整齐队伍,拿着激光枪的机械人警察,他们面相一样,都有一张玻璃面罩的脸,从玻璃面罩射出来的红色光芒,就是他们注视人的目光,有几束光正好照到飞行汽车里。 刘建国的脸像是染上了霞光,他接连按下面前的按钮,几乎遮挡住他面孔的大屏幕缩小了,监视赵老四,愣子,钱氏兄弟的屏幕放大了。他关闭了引擎,和蒙爱丽注视着屏幕。 赵老四站在一个柜台前,愣子在他身边,钱氏兄弟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无聊地打着哈欠。赵老四对面柜台前站着一位秃顶,戴着眼镜,身材臃肿,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他掂量手里的金元宝,然后又把金元宝放在电子秤上。电子秤屏幕上滴答滴答响后显示出一连串的数字:重量,含金量。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兜子,放在柜台上了。 赵老四拉开黑兜子拉链,里面赫然就是一兜子的钞票。他撇着嘴角笑时,快速拉上拉链,拎着兜子向外走了。愣子,钱氏兄弟跟着他走出房门。赵老四带着他们快速走进一个小巷子里去。 “老四,这是干啥?”愣子说。 “小点声,带你们长见识。”赵老四说,回头看去。小巷子口没有人。他转身继续走。愣子,钱氏兄弟跟着他。小巷子里阴暗,逼仄,墙角边堆满了垃圾,赵老四一边走,一边回头,有时会停下脚步聆听声音。等他发现没有异常,他就又会继续前行,他走出这个巷子,然后又走过另外一个杂乱,阴暗,污秽的小巷子,……最后在一个破败,挂着红灯笼的门口停了下来。 门边上穿着红色长裙的女性机械人机械地挥舞着手臂,从她手臂关节传来的吱呀吱呀的响声甚为瘆人,她的眼珠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她的面孔始终朝着一个方向。 赵老四从机械人身边走过。走到门口,他咚咚敲门。不一会儿,一个骨瘦如柴,身体膄高的男人打开房门,他的一个机械手抓在门把手上,另外一个手臂抓在门框上,看见赵老四,愣子,钱氏兄弟站在门外,他直愣愣的打量愣子,钱氏兄弟。 “放心吧,怪手。这三位是我的兄弟!”赵老四说。 “老四,你是带着兄弟找乐子的?”这个叫做怪手的人说,让开大门向屋里走,赵老四一边带着钱兄弟,愣子向屋里走,一边说:“我让兄弟们长长见识!怪手,今天有什么好货吗?” 怪手回头邪魅地笑,“有好货,是我新进淘弄来的宝贝!”他说。 赵老四哈哈大笑;钱氏兄弟互相交换着眼神;愣子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走廊地面,墙壁根本就没抹灰,光秃秃的墙壁裸露着水泥本来的颜色,地面上有杂乱的脚印,墙壁渗透出来的水痕上长满了绿色的霉菌,腐烂,土腥味充斥在空气里。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紧锁的房门,有时会听见房间里传来床板吱呀吱呀的声响。 怪手在一个房门前停下,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屋里床上坐着一位只穿着薄纱,容颜绝美的年轻女人,她看见门口的人后眼珠木讷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就低垂下眼帘。 “她行不行?”怪手走进屋里,站在女人身边指着她,“她可是一等一的好货!”他继续说着,抓住女人的乳房上下颤抖,“看,她的乳房多大。”他说。又摸着女人的身板,腰身,“看她的体型多好,她的肌肤多么顺滑!” 赵老四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以前那个价?” 怪手急忙走出房间,把房门关闭上,“那可不行,”他说。“这是我从抢回来的代孕机械人。她可是绝品,我为了修复她,可是花了不少钱!” “你想要多少?” 他伸出手,甩袖口。袖子遮蔽住他的手,赵老四把手伸进他的袖口里,袖口蠕动了一会儿。他哈哈乐着说,“快去吧!包你满意!” 赵老四说:“照顾好我的兄弟!”然后打开房门走进了屋里。 怪手继续向前走,愣子,钱氏兄弟不时回头看。房门里传出来床板吱呀吱呀的声响,和赵老四的喘息声。 “霓虹院原来就是这个地方!”蒙爱丽这样想着时,面颊上变得通红了起来。 她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她伸出手,按下按钮,盯着刘建国的眼神里透露着羞赧,“咱们还是去警局报案吧?”她继续说。 “报案吧!”刘建说,从仪表盘取下一个芯片,然后拉着她的手,和她一同走下汽车。 第73章 中国一号 他们走进警局。2340年警局的宽敞接待室办公桌电脑前坐着人类警察和人工智能机械人,他们注视着电脑屏幕上,前来报案的形形色色的人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他们的回复。蒙爱丽,刘建国走到一个办公桌前,他们对面是一个浑身金属盔甲,头罩玻璃面罩的智能机械人,此时他盯着电脑屏幕,机械手指不断在屏幕上点击着。 “你们有什么事?”他说,他语音播报似的嗓音像是女人尖叫声般尖锐。 “我们生命受到威胁需要得到保护!”刘建国说。 智能机械人扭头看着他,“他们使用暴力了?” “没有!” “那怎么确定你们的人身受到了威胁?” “他们中的一个人跟踪我们,他们从我们的虚拟空间中获得了元朝的金元宝,并把金元宝拿到现实世界贩卖!” “是这样的!” “是的。”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们跟我来吧!”智能机械人说,站起来,带着刘建国,蒙爱丽走到电梯口。 蒙爱丽问:“你这是做什么?”和刘建国走进电梯。 “带你们见局长!”他说。打开电梯,然后点击键盘三楼,电梯快速升到三楼,他带着蒙爱丽,刘建国走出电梯。 走廊里灯火通明,履带六臂机械手的卫生机械人来回在走廊里行走,履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从履带下面冒出的黑烟快速散开,走廊里充斥着油烟的气味,它的六个机械手分别拿着垃圾桶,扫把,吸尘器,抹布,水枪,它运行到窗户玻璃前时,它像是锥子一样的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晃动,然后它一边喷水,一边擦拭玻璃。 智能机械人带着蒙爱丽,刘建国在局长办公室房门前停下来,他敲响房门,咚咚几声,屋里传来语音播报的声音,“进来!” 智能机械人推开房门,带着刘建国,蒙爱丽走进房间。一个机械人坐在办公桌前,此时他的机械头颅正掀开着,从机械头颅的切面看,裸露出来的机械头颅精密齿轮部件正在快速旋转着,偶尔有红色的光芒从他机械头颅的电路板上闪耀出来,他把一张脸拉近办公桌,他那一双凸起的玻璃球眼睛紧紧盯着桌面上一个精巧,细微的零部件。 “鹏,带人找我干嘛?”他说。 “中国一号,我从报案人口中获得了重要的线索!”这个叫鹏的智能机械警察说,带着刘建国,蒙爱丽走到了办公桌前。 “重要线索?”这个叫做中国一号的机械人伸出机械手抓住自己的面孔,然后向他们拉近,这时可以看到他那凸起的眼睛像是玻璃球一样弹出。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缩回到他的眼眶里去了,紧接着他又把自己的面孔拉近桌面。 “是重要线索!” “什么重要线索?”他的面孔几乎贴近桌面,他的一双机械手摆弄着精密零部件。不一会儿,他手指缝隙里伸出一个焊枪哧啦啦焊接起精密零件。 “你怎么啦?”鹏问。低垂着眼帘看着他手中的精密零件,精密零件烧得通红,冒出的浓烟快速散开,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我太古老了,到现在我已经三百岁了,虽然期间经历过几次升级改造,但是我的一些零部件有磨损,我脑袋里传感器的齿轮裂开了,我联系了厂家,可是他们告诉我,这个零部件早就停止了生产了。”中国一号说,想起三百年前的事情,他的眼睛眨动,“三百年前,我从一个普通的民警,成长为最有经验的警官,目前又成为费城警局局长,这是上级对我的认可!我感到骄傲!可我实在太老了……”他继续说,到最后又不肯说了。 “中国一号,你向上级提出退休的事情,上级批准了吗?” “我向往自由的生活,但是上级并不批准我离职!”中国一号说,把焊接好的精密零部件安装进自己的脑袋里,然后他慢慢合上头颅。最后,他把一双机械手放在桌面上,昂头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他,他们从他深邃,透彻的玻璃眼球中看到了他的坚毅,心灵的透彻。他也看到了蒙爱丽,刘建国眼神中的焦急神色,他低垂下头,眼中流露出忧郁。 “是什么重要线索?”他继续说。 鹏看向蒙爱丽,刘建国说:“你们介绍一下事情经过!” 刘建国说:“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付费参加我们的虚拟空间,他们利用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能量磁场转换之际,从古代拿走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然后安排他们的手下,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在古董店兑换成了现金。” “这属于时空犯罪!”中国一号说。“你们有证据吗?” “有一部分证据!” “一部分证据?”中国一号抬起头,盯着刘建国的眼睛不断眨眼。 “是的,一部分证据!” “证据在哪里?” “在这里!”刘建国说,从怀中掏出一个闪耀着光芒的芯片。 中国一号接过芯片,把芯片插入电脑接口,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立刻显现出赵老四,愣子,钱氏兄弟在下水道结伴行走的画面。……他看到最后,点点头。然后看着刘建国,蒙爱丽,“你们回去等待我们的消息!”他说,站起来带着所有人走出办公室。 他们乘坐电梯,电梯到一楼时,中国一号让刘建国,蒙爱丽离开,他和鹏走到地下停车场,走到两辆摩托车前。 “我们现在就抓捕他们吗?我们已经盯了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犯罪团伙很久了?”鹏问。 “以目前的证据,我们只能定他们时空犯罪,侵犯智能机械人罪,目前我们并没有掌握他们售卖白粉,绑架他人的犯罪行为。”中国一号说,骑在摩托车上。他双手扭动车把手,摩托车引擎嗡嗡响。从尾气管冒出的呛人浓烟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鹏骑到另一辆摩托车上,他也启动了摩托车。“我们这次出警还有意义么?” “至少我们可以摧毁一个淫窝!”中国一号说,驾驶着摩托车向地下停车场外行驶。鹏驾驶摩托车跟上他。 他们一前一后从地下停车场行驶出来,汇入到马路上。前方的汽车长龙停在马路上,前方十字路口两辆相撞的汽车上走下来两个魁梧的男人。后面汽车里的司机纷纷从驾驶室中探出头。中国一号,鹏停下摩托车,中国一号按下摩托车仪表盘边上一个巨大的按钮,紧接着鹏也按下按钮,他们身下的摩托车立刻吱呀吱呀变形,变成了一个高达二十米,体魄雄伟的机械人,他们驾驶着机械人小心翼翼地踩着车辆间空隙行走,路边楼宇六楼的窗户纷纷打开,居民们拿着相机,不断地拍摄着两个巨人机械人行走的画面。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过路口,然后快速奔跑起来,……最后纵跃到空中,他们的脚下喷出火焰,他们的身影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天际,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第74章 提取记忆 他们冲入云层,身影渐成一点闪烁,……最终如同流星般坠落在巷口时,天空已漆黑如墨。 天空中那一轮明月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巷子里挂着红灯笼的门前,幽暗的灯光如鬼火般摇曳。即使距离甚远,也能隐约听到灯笼线绳吱呀吱呀的摆动声。垃圾的腐臭与下水道的恶臭交织在一起,充斥在巷子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毅然走进巷子,四周的景物在他们眼中显得渺小无比,宛如孩童手中摆弄的玩具布景。他们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将一切景物笼罩在黑暗之中。直到他们来到挂着红灯笼的门前,才停下脚步。他们按下按钮,巨大的机械人吱呀吱呀地变回摩托车,他们从摩托车上下来。 中国一号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那个瘦高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他看见他们,先是愣了,然后转身就跑。中国一号伸出巨大的机械手抓住他的脖子,像是拎起小鸡一样拎起他。他双手抓住中国一号的机械手,奋力地掰,但是丝毫不起作用,他的眼睛翻动眼白,嘴角流淌着白沫,喉结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中国一号挥出另一个机械手,他的手接近他的脖子前突然停了下来,从他机械手上伸出钢针扎到他的脖子里,他无力的瘫软。中国一号把他扔到摩托车上,然后和鹏一起走进屋里。 四周的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呻吟声,男人的喘息声,他们一一踹开房门,房间里的情景不堪入目,女人四仰八叉,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男人卖力地压在女人身体上。他们制服男人,女人不会发出吼叫,而是保持着本来的姿势。当他们快速走出房间时,女人依然保持那样的姿势。他们把每一个男人都带走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机械女人们为什么那样?”鹏问,把赵老四,愣子捆绑在一起,拴在了摩托车上。 “是挺蹊跷!”中国一号说,同鹏一样,把钱氏兄弟捆绑在摩托车上。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鹏问,骑到摩托车上。 “老办法!”中国一号说,骑到摩托车上,他的机械手抓在摩托车的手柄上,他扭动摩托车的手柄,摩托车尾气管突突响着,喷射出火焰,等他再按下大按钮时,摩托车突然窜到空中,然后像是组装的模具一样变成了巨大的机械人。中国一号坐在巨大的驾驶舱里,他面前闪亮着四个虚幻的屏幕,他注视其中一个屏幕,点击上面的启动按钮,巨大机械人迈开步伐向巷子外走。这时鹏的摩托车也已经变成了巨大机械人。他在驾驶舱里,操纵着拉杆,跟了上来。 中国一号驾驶机械人腾空而起,紧接着鹏驾驶机械人腾空而起,两个巨大的机械人快速消失在夜幕里,……最后他们像是冲入天际的流星隐没在云层里。等他们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警局地下停车场的门口,他们走进地下停车场,像是拎着包裹一样,拎几个人回到审讯室。 安顿好他们后,中国一号回到能源供给室补充能源去了,鹏回到接待大厅,又接了几个案子,等到深夜的时候,他们回到审讯室。 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中年男人分别锁在五把椅子上,椅子后面伸出的机械,正围绕着他们的后脑勺转动,有时会发出吱呀呀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会从机械臂连接处冒出一股白烟,审讯室里因此弥漫着机油焦糊的气味。 中国一号,鹏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他们面前浮现着两个虚幻的屏幕。 “你们是如何把那些代孕机械人弄成那样的?”中国一号问,他身边的鹏快速地敲击着他面前的屏幕。屏幕上不断浮现出文字。 赵老四低垂着头,抬着眼皮,盯着中国一号的眼神里透露着凶光;愣子闭着眼睛,咂摸嘴巴吧嗒吧嗒响,一副恶徒模样;钱氏兄弟盯着中国一号,看见中国一号盯着他们,他们快速低垂下头,仿佛在认错,但是他们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又说明他们在计算着什么;中年人不说话,浑身颤抖; “我希望你们老实配合我们的工作!”中国一号继续说。 赵老四仰靠在椅子上猖狂的笑;钱氏兄弟偷笑;愣子轻蔑地笑;中年浑身剧烈颤抖; 中国一号握紧机械手,咯吱咯吱机械关节声传来;鹏环抱着机械臂,他的一只机械手轻轻敲击着自己另外一个手臂上的金属外壳,当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握紧机械手咯吱咯吱的声音响彻在审讯室里。 “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提取他们的记忆吧!”鹏说。 “只能这样了!”中国一号说。 鹏盯着面前的屏幕,快速点击屏幕上的软件,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中年人身后的机械臂快速靠近他们,然后张开金属网罩住他们的头颅,无数钢针插入到他们脑袋中。机械臂哧啦啦响,从机械臂上涌现出来的电流迸射着火花,浓郁的黑烟从机械臂上冒了一会儿后,整个审讯室里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中年人陷入昏迷,他们翻动着眼白,嘴角流淌着白沫,身子不停地颤动着。 鹏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点击面前的屏幕,这次屏幕上显现出他们的记忆影像。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涉及到贩卖文物,嫖娼,中年人的情况非常特殊。他是抢夺代孕机械人,然后对她们的系统进行改造,为一些有特殊嗜好的男人提供性服务。 “鹏,把他们收押吧!”中国一号说,站起来走到门口。 “他们的罪名定好了吗?”鹏扭头看着他。 他拉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口,“他们的罪名很清楚,分别涉及到四项严重罪名,每一项罪名都足以让他们在监狱中度过一生了。”他要走出房门。 “中国一号,你认为他们涉及贩卖文物罪,猥亵强奸智能仿生机械人罪,强迫智能机械人卖淫罪?”鹏问。 “我正是这个意思!”中国一号走出房门。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他斜长的身影像是阴雨天的乌云遮蔽着前面的道路,哒哒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的沉闷,像是敲击在人们头上闷棍的声音,智能机械人技术已经发展三百年,但是在人类的黑暗角落里依然有犯罪分子从事着迫害智能机械人,利用智能机械人谋利的违法行为。他感觉到他的责任重大,他回到办公室。机械胳膊拄在办公桌上,一双机械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嚓嚓的摩擦声响彻在办公室里,有时可以看见从他金属手指缝隙中迸射出的火花,有好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打开电脑,虚幻的屏幕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连线蒙爱丽,刘建国,屏幕上出现刘建国,蒙爱丽的影像。蒙爱丽,刘建国面对面坐在一张咖啡桌前,他们面前摆放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窗户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咔嚓一声巨响,电光从乌云中穿透出来,整个天地间骤然亮了,窗户外的树影张牙舞爪地映显在玻璃上。 “你们好!”中国一号说。 刘建国,蒙爱丽看向身边的屏幕,“你好!中国一号!”他们齐声说。 “我想告诉你们,我们警局很快就会联合检察院,就赵老四,钱氏兄弟,愣子,中年人的罪行向法院提起公诉!”中国一号说。 “只有他们?”蒙爱丽张大嘴巴,眼神里透露着惊厥,“没有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吗?”她继续问,她的声音仿佛尖锐金属划破玻璃的声音,刺耳而又聒噪。 “很抱歉。目前我们并没有掌握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的犯罪证据!”中国一号说,“但是我们会继续跟进的,我很重视这个案件!你们不需要担心!”连线挂断。 第75章 磁悬浮别墅 蒙爱丽,刘建国面前的屏幕突然变得漆黑。咔嚓一声,窗外的夜空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在玻璃上。 蒙爱丽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她那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她说,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了。 “爱丽……”刘建国说,凝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心疼。 “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蒙爱丽说,嗓音里带着坚定的语调。她放下咖啡杯,只是看了刘建国一眼,就稳稳地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了。 “爱丽,别怕,有我在,我会护你周全!”刘建国说,面色沉稳而坚定。 他们走出咖啡店,蒙爱丽依然冷静地说:“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建国深知事态紧急,他微眯双眼,凝视前方。漆黑的夜色中,迷离的灯光里倾泻而下的雨水,沉闷而忧郁地拍打着地面,四周宛若陷入死寂,从路口转过来的汽车前照灯亮起,仿若悠悠闪烁的鬼火,让人心惊胆战。 蒙爱丽继续说:“我需要找到父亲,寻求他的帮助!”她走到雨中,完全忽视了雨水的存在,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眼睫毛上,她那惊恐的眼睛始终瞪着。她绕过飞行汽车,沿着路边向前走。刘建国抓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上前所未有的冰冷,就是她回望他的眼神里,也充斥着他未看到过的神色,——惊恐,焦虑。刘建国拉上她进入飞行汽车里。 她继续念叨:“我们一定要寻求我父亲的帮助!”雨水从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到她的面颊上,她像是感觉不到什么,惊恐地盯着前方漆黑的夜幕。 “那个跋扈,傲慢的老头和那个势力眼的女人,让我的头皮就发麻,可是我必须面对他们!”刘建国这样想,盯着前方的眼睛里透露出坚毅,他意识到今晚兴许就是让蒙爱丽父亲看到他诚意的时刻。他驾驶着飞行汽车离开。 飞行汽车嗡地一声窜出,车轮四周飞溅的雨水,像是水幕一样飞散,飞行汽车在路灯下显出一小会儿,然后就隐没在漆黑的夜色里了。……不一会儿,飞行汽车出现在复兴科技大厦前。 这时已经是午夜,复兴科技大厦灯火通明,气势雄伟,摆放在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张着大口,露出闪亮的獠牙,门口地面上镶嵌的金色瓷砖,据费城老百姓传,那是掺和金粉制成的金砖。现在它们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蒙爱丽快速走下车,刘建国跟着她走下车,蒙爱丽跑进大门,刘建国内心胆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撑平衣服,走到门前时借着玻璃上反射出他的头像,又整理了一下头发。他走进大厦。 两个智能机械人见到蒙爱丽向电梯跑,竟然站在原地缓慢地弯下腰身,他们身体零部件吱呀吱呀的响着,他们的头颅始终不敢抬起来,眼睛盯着地面。 蒙爱丽走进电梯,刘建国随后跟着进来,蒙爱丽一边念叨:“我的父亲一定会解决他们的!”一边按下电梯最高层。当电梯门关闭时,她那惶恐的眼神恢复了往昔的神采。 刘建国盯着她的眼睛里透露着爱恋,她感觉到芒刺刺她,她扭头看刘建国,刘建国笑了她也笑了,她的笑容里带着腼腆,浓浓的爱意。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世界宛若异世,强大的磁场罩遮挡着雨水,雨滴噼里啪啦的拍打在磁场罩上时会立刻冒出热腾腾的蒸汽,磁场罩里面的世界就像是仙境,奇花异草纷纷绽放,假山怪石随处可见,潺潺流水声像是在应和噼里啪啦的雨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里。一只可爱的松鼠爬到树枝上注视着他们时,像是在举行着欢迎他们的仪式,它的双爪抚摸着自己的面颊,有时会露出萌萌哒哒的眼睛,盯着他们,当看见他们看到了它,它惊慌地跑了。 蒙爱丽走下电梯,刘建国又不敢跟上了,一只脚挡在门口,注视着他对面钢板上映显出自己的头像,再次整理自己的衣服,捋顺自己的头发,然后他跟上了蒙爱丽。 蒙爱丽带着他,走过假山,走过鲜花绽放的草丛,然后又穿过一片树林,最后带着他登上一个悬浮着的梯子。 “这是什么技术呢?”他这样问自己,低头看着梯子,梯子悬浮在空气中,蜿蜒曲折地向天空延伸,他们踩踏在梯子上时,那梯子纹丝不动,像是焊接在空气中一样,蒙爱丽带着他走出磁场罩,他看见前方悬浮在空气中的梯子,正在黑漆漆的夜幕里生长,蒙爱丽踩踏在悬梯上,她面前所有的梯子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夜幕中搭建起一条璀璨的银河,……直到悬梯尽头的别墅灯火亮起。蒙爱丽带着刘建国走过每一节悬梯到达别墅前。 蒙爱丽敲响了门,门浮现出一双人类的眼睛,他那双大眼珠左右扫视他们,然后盯着蒙爱丽。“小主人,”大门传来声音,“是您回来了?” “开门,”蒙爱丽说,“我要见我父亲!” 大门打开,一个长着翅膀,小天使面容,打扮的机械人扇动着翅膀恭候在门边上,他手里拿着一个比他身体大了许多的投影仪,这正是他眼睛浮现在门上的原因。 “您随我来吧!”他说,当先飞走了,他的翅膀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不一会儿,大厅四周的墙壁上一个个小门纷纷打开,从各个房间飞出许多长着翅膀,小天使打扮的机械人,他们看见蒙爱丽,扇动着翅膀在天空飞着,频频地点头,纷纷躬身施礼。 蒙爱丽,刘建国在他们簇拥下走到二楼,一个极小的天使机械人从钥匙里钻进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让他们在客厅等待!” “是主人!”话音一落,那个极小的天使机械人从钥匙孔里钻了出来,他扇动翅膀,带着蒙爱丽,刘建国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天使机械人飞舞在沙发、茶几四周,他们中有的正在沏茶水,有的摆放糕点,有的擦拭着桌面,有的从厨房里端着装满美食美酒的金盘子,金饭碗,金杯子飞出来,摆放在茶几上。 咚咚……,茶几对面墙壁上悬挂着古老的大钟突然响了,随着钟摆剧烈摇晃,两个极小的天使机械人从大钟两边飞出来,他们扇动着翅膀,把手扩在嘴边上,呼喊:“午夜十二点了!”随着大钟最后一次钟鸣,他们停止了呼喊,又飞回到大钟两边的小洞中,最后一次露出头颅,伸出舌头,挤眉弄眼的做鬼脸,然后打着哈欠钻回到大钟里去了。 第76章 不可调和 客厅地面金色的地砖在灯光的反射中闪耀着光芒,四周墙壁挂满了名贵的油画和水墨画,距离他们最近的画是《蒙娜丽莎的眼泪》,画里那个女人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蒙爱丽胳膊肘撑在茶几上,下巴放在手上,她痛苦地闭着眼睛,一张脸苍白得像白纸。刘建国扭头看她,她感觉到有芒刺在刺她,她不经意地扭头看刘建国,当他们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蒙爱丽从刘建国的眼睛中看到了愧疚、爱恋、不舍、惶恐,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尖锐的物体扎了一下,感受到一阵阵的痛楚,她不敢面对刘建国的眼神,她仰靠在沙发上,皱紧眉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嘎吱,楼上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睡袍、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推动着轮椅轮子来到楼梯口。他凝视着蒙爱丽,蒙爱丽仰头与他对视。他身躯肥胖,坐在轮椅上,给人一种轮椅难以承受其重量的感觉。他身着华丽的睡衣,面容疲惫,尤其是那副戴着眼镜的眼睛,低垂着眼帘,看向蒙爱丽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爱丽,”老头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他长长叹息一声。 他身后走过来一个年轻妖娆的女人,当女人站在老头轮椅边上时,她高昂起头颅看蒙爱丽的眼神里透露着狡黠,凶狠,怨恨。蒙爱丽只看了她一眼,就深深地低垂下头,棚顶上的灯光透过她的头发缝隙照到她的脸上,她那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此时竟然没有一丝的血色,渐渐变得痛苦,扭曲起来了。年轻妖娆女人的眼神越加放肆,她的眼神绽放出摄人的光芒,如芒刺一样在蒙爱丽的脸上,身上,手上扫视,像是在摄取她的灵魂。 “爱丽,”老头继续说,“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蒙爱丽说:“听到了,父亲!” 老头扭头看着妖娆的女人,“下楼!” 妖娆女人按下楼梯扶手上的按钮,楼梯台阶慢慢变得平直,老头推动着轮椅,轮椅走下楼梯,轮椅轮子缓慢转动,哧啦啦的摩擦声从轮椅轮子传出来,妖娆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她跟上老头,和老头一同走到蒙爱丽的对面。 “爱丽,我知道你恨我。”老头说,“我会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满足你,我只希望你能时常回家看看我。”他的脸一瞬间里变得惨白,他那一双充满倦怠的眼睛慢慢低垂眼帘,看着茶几上一个茶杯里冒出的腾腾热气。 他身边妖娆女人的面色变得惨白,一双眼睛透露着凶光,她的手紧张地揉捏着衣角,有一瞬间她又恶狠狠地盯着老头的后脑勺子。当她看见刘建国,蒙爱丽开始注意她时,她脸上立刻僵硬的挤出笑容,这时她这一张俊俏的脸蛋,就像是戴着一张假面具,她的大眼睛,她高耸的鼻梁,她薄薄的嘴唇,都仿佛勾画在面具上的生硬不自然的肖像。 “我并不需要你的一切,目前我只想你帮助我解决我面临的问题!”蒙爱丽说。她的声音显得是那么卑微,像是微风吹拂一粒细沙发出来的轻柔声音。 老头睁大了眼睛,眼中透露着困惑,他的嘴角慢慢噘起来,刘建国身边的一个天使机械人低语:“蒙军生气了!” “是啊!我从来没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另外一个天使机械人附到另外一个天使机械人的耳边。 他们扇动翅膀的响声,像是蚊虫嗡嗡声一样传开,从他们身体缝隙中飘出的白烟宛若雾气一样散开,机油味弥漫在空气里。他们的眼睛斜视着这个叫做蒙军的老人。 “蒙军主人脾气很暴躁,一定会让欺负爱丽公主的人付出代价!” “除了暴躁外,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我曾经犯过错,他选择了原谅我!” 蒙军注意到他们,盯着他们看,他们立刻飞到茶几边上,擦拭茶几。 蒙军盯着蒙爱丽,“爱丽,”他说,“你面临什么问题尽管说!” “有一伙坏人盯上了我和建国的虚拟公司!”蒙爱丽说。 “他们伤害你了吗?”蒙军眼中透露出焦急,嗓音在瞬间里变得沙哑。 “目前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结束公司,到我的复兴公司发展吧!” “不想和您共事!” 蒙军深深低垂下头,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您说的什么?” 蒙军陷入沉默,一双手不断揉搓着自己的面颊,“你想回避这个问题,”他说,“每一次谈到这个问题,我们总会争论不休!” “因为那件事情,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你!” 蒙军的双手停止揉搓面颊,“你可以不原谅我,”他说,“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如果失去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父亲,别再说下去了!”蒙爱丽眼中饱含着泪水,仰头扫视四周的墙壁,她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结果。她的眼中透露出哀伤。“父亲,我母亲的画像呢?”她继续说。声音像是寒风吹拂河岸边细沙发出来的呜咽声。 “我把它收起来了!”蒙军说。 “为什么这么做?”蒙爱丽抬头盯着蒙军的目光里仿佛冒出火,她的嗓音变得极其高亢,像是点燃火药桶发出的爆炸声,她身边的天使机械人被吓到,飞到一边去了。 “每一次你回来,看见你母亲的画像,都会和你梅姨吵架,我夹在中间很尴尬!”蒙军低垂下头。 “你就因为她把我母亲的画像……” “够了……”蒙军抬起头,看着蒙爱丽的眼神里透露着怒火,有一瞬间她看见蒙爱丽满脸委屈,他马上又低垂下头,低声说:“梅芳毕竟是我现在的老婆!” “你是爱我母亲,还是爱她?”蒙爱丽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 “你是知道的,依照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我需要人照顾!”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智能机械人,或者其他人?” 蒙军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的灰尘;他身边这个叫做梅芳的女人眯起眼睛,阴鸷地盯着蒙爱丽。 “为什么要这样,一提到你母亲,一提到梅芳,你的情绪就会这么激动?” “我恨你!” 蒙军痛苦地抬起头,盯着蒙爱丽的眼神充斥着失望,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柔和,慈爱了,“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他说,“你要记住,你母亲的去世,只是一场意外!我已经尽力挽救她的生命了!”他低垂下头。 “父亲,就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我陷入到痛苦中无法自拔,每一次和您吵架,我都会很生气,可是过后我又会陷入到自责,痛苦中,我爱您,像是我爱母亲一样爱您!” 蒙军呃地一声,然后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的眼中流出泪水,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蒙爱丽看见蒙军哭了,她也哭了;刘建国心疼蒙爱丽,也默默地流泪;梅芳恶毒地目光,像是芒刺一样在他们痛苦的面孔上扫视。 过了一会儿,蒙军揉了一把脸,然后盯着蒙爱丽,“女儿,”他说,“那些想害你的人,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社会人!”蒙爱丽说。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蒙军说。 “富前红,富前进,富前旗。” “就是这三个人吗?” “目前为止,就这三个人!” “好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蒙爱丽站起来,刘建国跟着她向外走。蒙军快速转动轮椅轮子跟上他们。“爱丽,”他说,“在家多住一阵吧!” “我不想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蒙爱丽拉着刘建国的手走出房门。 蒙军看着蒙爱丽的背影一边流泪,一边掏出手帕擦拭,梅芳悄悄走到他的身后,他先是恶毒地盯着蒙爱丽的背影一会儿,然后怨恨地盯着蒙军。 第77章 阴谋 蒙爱丽,刘建国一前一后走在悬梯上,他们的身影渐渐渺小。 “军,”梅芳说,“我们回去吧!” 蒙军不回答他,只是拿着手帕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盯着蒙爱丽的身影。 梅芳怨恨地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蒙爱丽,刘建国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小天使机械人簇拥着蒙军,推着他的轮椅轮子向屋里走。等到走到楼梯口时,小天使机械人抬着轮椅飞到二楼。 蒙军推开房门,进入卧室。 卧室两边的情景各不相同,一边摆放着摆满书籍的书柜,另一边摆放着女人的华美内衣,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化妆品。 梅芳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面中自己肖像的眼睛里透露着怨恨。她拿着描眉笔仔细勾勒眉毛,很快她就把眉毛画成柳叶眉,嘴唇涂抹上猩红的唇膏。 蒙军推着轮椅轮子走到床边,“明天调查一下富红旗,富前进,富前红!”他说,爬到床上。 梅芳斜视着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怨恨。蒙军扭头看她时,她马上盯着镜面。 “我会调查的。”梅芳说。 蒙军点点头,盖上被子,不一会儿睡着了。梅芳悄悄走出卧室,进入复兴科技大厦办公室,办公室漆黑如墨,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灯光里带着阴影映射在地面上,窗口地面上像是有一个个蠕动的鬼影,她走到窗口站在窗户前,踩踏着鬼影,看着窗外的景色,漆黑的天空上乌云遮蔽着月亮,此时就像她的心情一样是那样的阴郁,沉闷。偶尔飞来飞船的灯光,在她眼中也像是晃悠的鬼火。她阴冷地看向楼下,蒙爱丽,刘建国走出大厦,进入飞行汽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薄如纸,透明的手机,她把手机放在桌上,点击手机屏幕,一道虚幻的屏幕浮现在空气中。 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像,他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梅芳后,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根香烟,他点燃香烟,一边抽,一边盯着屏幕。 “大姐,”他说,“这么晚了,找这么急找我干嘛?”他盯着梅芳的眼神里透露着暧昧。 “老头子让我查几个人!”梅芳说。 “老头子不待见你,你还帮他干嘛?”他说,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噘起嘴,缓慢地吐出烟圈。 “不按照他的要求做,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梅芳面色变换,……最后面色变得黑黢黢的了。 “老头子说过给你多少钱了吗?”他问,摆正床头柜上的透明手机,镜头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头像显得格外清楚,在他那长方,白皙的脸庞上,有一副俊俏的五官,尤其是他那一双斜长的眼睛,总透露着令人难以言说的邪魅。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说过!”梅芳说,眼神中透露着失望,怨毒。 他噘起嘴,后脑勺子不断撞击床头,发出嘭嘭的响声。 片刻后他说:“我不想再帮老头子做事了!” “什么?”梅芳惊诧地盯着他。 他恨声恨气地说:“我不想再帮他做事了!” “不行!”梅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她嘴角一抽一抽的颤动。 “大姐,你只想我们做老头子的狗吗?” “可我们能做什么?” 他陷入沉默,一口接一口的抽烟,烟雾缭绕着升腾,遮蔽住他的面容,他那摄人的目光透过烟雾射出来,蕴含着邪恶的力量。 他挥舞手掌斩断烟雾。 “你想那么做?”梅芳声嘶力竭的吼。 他点点头。 梅芳继续吼:“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 “还没到时候!” “可我早就等不及了!”他盯着梅芳的眼神里透露着邪魅,暧昧的复杂情感。 “你是我的弟弟,我还能给你亏吃吗?”梅芳眼中透露着焦急。 “总该有理由说服我!” “老头子的财产由他成立的基金管理会保管,现在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就是蒙爱丽,即便我们杀了老头子,他的财产也不会落到我们的手里的!” “姐姐,”他说,“你跟随老头已经有许多年了,难道就不能掌控老头子的基金管理会吗?” “我掌控不了,因为基金管理会管理人员都是老头子的莫逆之交!” “又是那几个老家伙?” “就是他们!” 他长叹一声,然后把烟蒂按在烟灰缸中,仰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撇着嘴角,阴冷的笑。 “老头子想查谁?”沉默一会儿,他说。 “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 “他们?”他睁大眼睛。 “你认识他们!” “我认识!他们是社会人!” “知道他们的底细,就好办了!” “要是……” 梅芳皱紧眉头,“你想说什么?” “要是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干掉了蒙爱丽,刘建国,那么姐姐不就是复兴科技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了吗?” “你是想和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合作?” “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做不行!” “为什么?” “他们那样的人总是无法满足欲望!” “姐姐是怕他们要的多?” “嗯!” “还可以换一种方式!”他又拿出一根香烟,大口大口抽起来。 “你想说什么?”梅芳瞅着年轻男人的眼神里透露着邪魅。 “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他看着嗞嗞燃烧烟头的眼神透露阴毒。 梅芳抿嘴邪魅地笑;他抽了一口烟,盯着梅芳邪魅地笑;他们笑了一会儿,瞅着彼此的眼神里透露着异样的情愫,梅芳眼中透露着娇羞,暧昧,邪恶;他的目光越来越大胆,在梅芳隆起的胸部,漂亮的脸蛋上贪婪地扫视; “就这样安排吧!”梅芳说,挂断了手机,看向楼下。 蒙爱丽,刘建国并没有离开,他们坐在车里,蒙爱丽捂着自己的脸呜呜痛哭,刘建国看着蒙爱丽的眼神痛苦极了,面容痛苦扭曲。 “爱丽,梅芳和她的弟弟梅猛对你不好吗?”刘建国问,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我和他们形同陌路。”蒙爱丽说。 “你怀疑你母亲的死,和他们姐弟有关系?” “我并这么认为!”蒙爱丽说,掏出手帕擦干眼泪。 刘建国陷入沉默,他看着前方前照灯尽头,那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灯光中坠落,拍打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雨声萦绕在他的耳畔,清新的气味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 使得人的精神焕然一新,“可你为什么那么对待她?”他沉默了一会儿问。 “因为她成为我父亲的女人,在我的心目中,我父亲的女人只能是我的母亲。”蒙爱丽说。 刘建国知道他无法规劝一个有执念,他宠爱的女人。 他启动飞行汽车,飞行汽车缓缓升到夜空中,然后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第78章 萨勒海的抉择 云气贴着飞行汽车玻璃飞走,前方的云气快速翻滚,此刻刘建国沉郁的心情,就像是前方翻滚的云气一样飘忽不定,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吗?他是废物吗?他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双眼睛里透露着阴鸷。 “爱丽,我送你回去!”他说。 蒙爱丽斜倚在椅子上,她的头发遮挡着她半边脸,她看着外面的眼神里透露着迷茫,失落。“我们回公司吧!” “这么晚了?”刘建国说。 “以前也曾经出现过宕机,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蒙爱丽说。 刘建国转动方向盘,飞行汽车掉头,前方的云气快速散开,飞行汽车冲入云层之上,那一轮刚刚升起的太阳,在云层和天空之间熠熠生辉,整个云层之上像是铺满了霞光,散发着灿烂的光芒。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车厢里轻微地颤动,从尾气管喷射出来的火焰搅动着云气,车厢里弥漫着蒙爱丽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 刘建国沉默了,他意识到蒙爱丽在为他考虑,他感觉到前方云层上释放出来的光芒蕴藏着无限的爱恋,就是从车窗飘走的云气也像是一双双轻轻抚过,充满爱意的手。“我一定会拥有她的!这只是时间问题!”他这样想着时,盯着前方的眼神里透露出期待,他意识到他们会有很多孩子,愉悦,畅快的心情在他脑海中蔓延,他哼起小曲,嘴角撇着幸福的微笑。 蒙爱丽吃惊地看着他,她看到他眼中的天真,他眼中的眷恋,她笑了。 刘建国前推拉杆,飞行汽车犹如流星坠入云层,四周的云气贴着玻璃飞,嗞嗞空气撕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引擎机油的焦糊味弥漫在车厢里。 不一会儿,飞行汽车就从云层中坠落下来,宛若流星一样划破漆黑的夜幕,坠落到虚拟公司大门前。 他们结伴走出飞行汽车,回到虚拟公司。 东方的曙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迷蒙的光亮落在窗口地面上,四周的景物处在幽暗之中,意识传送舱里的人正在药物的催眠中睡着,从意识传送舱边上管子里喷着降低体温的冰雾。嘶啦嘶啦的声响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蒙爱丽,刘建国坐在办公桌前,注视着屏幕,屏幕上那一个旋转的圆球,慢慢变弱,显然已到了最后时刻。 蒙爱丽问:“你的好基友怎么样了?” 刘建国说:“我看看!”他点击屏幕,屏幕上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淅淅沥沥的小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地面上,水坑里飞溅出的水珠快速淹没在雨中,四周白色的帐篷浸润在雨幕之中。萨勒海,萨巴特跪在吴剑男的面前。吴剑男穿着锦衣华服,背负着双手,皱着眉头盯着他们。 萨勒海与吴剑男对视一眼,就深深地低垂下头,萨巴特瑟瑟发抖。 “我知道您是忽必烈面前的红人,我希望您能在忽必烈面前为我的弟弟美言几句!”萨勒海说。 吴剑男注视萨巴特,萨巴特长着孩童一样的面容,他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分明说明他是一个侏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忽必烈的重用呢?他深锁眉头。 “聪明的猎人选择最强壮的猎犬,一位傲视群雄的君王需要精明能干的臣子,萨勒海,你的弟弟萨巴特又能做什么呢?又让我以什么理由劝说忽必烈?”他说。 “我的弟弟萨巴特是一个侏儒,但是他有一颗忠于主人的心,我虽然只是阿里不哥的妃子,但是我为了忽必烈统一漠北蒙古做出过杰出贡献,我知道您在忽必烈面前举足轻重,我希望您帮助我和我弟弟实现夙愿!”萨勒海高昂起头,雨滴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毫不退缩,她盯着吴剑男的眼神里透露着坚定。她的声音极大,几乎盖过了雨声,就连在她附近坠落的雨滴,也被她高亢,尖锐的嗓音震飞了。 “这……” “您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吴剑男皱紧眉头,眼珠左右移动。 “您别忘了,再好的猎人也需要猎犬的帮助,飞得再高的雄鹰,也需要有一双敏锐,洞察一切的眼睛,我的弟弟萨巴特是一个侏儒,但是他有一双敏锐的眼睛,灵活的头脑,他可以在您需要的时候,犹如猎犬一样冲上去!” “我无心争权夺利,只想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 “砍断自己臂膀的男人,只能任人宰割。一个没有权利的男人,又怎么能惠济天下百姓?” “这……”吴剑男知道萨勒海和忽必烈之间有交易,之所以求他,一定是遇到了阻碍。 “您还犹豫什么?一个真男儿应当快刀斩乱麻!” “好吧!我答应你。” 萨勒海,萨巴特站起来,面对吴剑男缓缓弯腰行礼。吴剑男走到他们身前,扶起他们,萨勒海凝视着他的眼眸子里绽放着精光,萨巴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手在轻微颤抖。 吴剑男说:“我心中只有道义,明白侠之小者除暴安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们姐弟既然有心结交我,我想你们同我一样,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还天下百姓太平。” 萨勒海说:“太虚公既答应帮助我们姐弟,萨勒海无以为报,全听您安排!”她说完,拽着萨巴特的衣角跪倒在地上。 吴剑男再次扶起他们,萨勒海拉着萨巴特头也不回地走了。吴剑男注视着他们,萨巴特浑身湿透,始终不敢抬头,他低头瞅着地面上阴影的眼神里透露着自卑,懦弱;萨勒海高昂着头,雨滴拍打在她的面颊上,冲刷着她的眼帘,面颊,她丝毫不惧,目光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坚毅。萨勒海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萨巴特性格软弱难当大任。如今答应萨勒海,察必皇后必然借机发难。他后悔答应萨勒海了,一双眼睛愁苦地眯起来。 萨勒海,萨巴特的身影消失在了帐篷拐角。 前方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地面上,地面上由于雨水的浸润出现了大小不子的水坑,萨巴特从一个水坑边走过,水坑水面映显着他的面容,他的小脸脏兮兮的,五官犹如孩童一样没有长大,“要是没有姐姐,我萨巴特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人人瞧不起的侏儒!”他这样想着时,扭头看向萨勒海,萨勒海坚毅地盯着前方,雨水无情的拍打在她的面颊上,他感觉到萨勒海手上传递来的冰凉温度。“我这一生只尊重,孝敬姐姐!”他继续想,盯着萨勒海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目光。 萨勒海带着他走进帐篷,然后帮助他擦干雨水,让他躺在舒服的毛毯上,萨勒海走到炉子前,生火烧水。萨巴特沉沉的睡了。 萨勒海走到萨巴特身边坐下,她注视着他,“我们的父母死的早,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她低声说,“姐姐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姐姐为了你愿意做任何事情!”她抚摸着萨巴特的额头,深情地凝视着他,片刻后她又捋顺萨巴特额头上的乱发,“放心吧!只要有姐姐在,姐姐一定会让你成为草原人人敬仰的将军!”她继续说,泪水从她眼中流淌出来。 然后她走到帐篷门前,拉开门帘子,向外面看,外面的天空昏沉,淅淅沥沥的小雨倾泻而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响彻在营地。她拉上门帘子,背负着双手在帐篷里踱步,她走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帐篷门前,拉开门帘向外看,外面的天空已经黑沉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那略带着白色的黑云像是她此刻复杂的情感一样沉闷,冰冷。外面的行人渐渐多了,她坐在帐篷门前,一会儿拉开门帘看,一会儿又老老实实坐着,过了很久,她看到门外没有行人,天色彻底黑了,她才走出帐篷。 第79章 献身 皎洁的明月停在乌云边上,幽亮的光芒普照在黑茫茫的天地之间,她一路向前走,她那倒影在水坑中的身影快速遮蔽水坑中的月亮,远方传来夜枭悲凉的啼鸣声,从帐篷里飘出来的马奶酒,羊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她慢慢高昂起头颅,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的眼睛眯着,“我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他能接受我吗?”她这样想着,脸蛋上爬上两抹红晕,“可是我又有什么其他的方法报答他呢?”她继续想,咬住自己的嘴唇。她意识到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她再没其他办法了。她迈开大步走到吴剑男的帐篷里。 一队举着火把的蒙古士兵从远方走来。帐篷里传来吴剑男的声音。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还来干嘛?” “小女子不才,也懂得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授人恩情,从来不是为了报答!你回去吧!” “男人不懂得鱼水之欢,又怎么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虽不洁,但是我也知道即便帝王将相,也需要有人服侍!” “这……” “还犹豫什么?难道您认为我萨勒海的容貌不值得您拥有吗?” “你是阿里不哥的女人,又是忽必烈的弟媳,我怎么可以越雷池半步?” “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又如何使不得?” 蒙古士兵举着火把走过帐篷,嘈杂的脚步声哒哒响着,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蒙古士兵快速消失在前方帐篷拐角。他们脚步声变得悄无声息。帐篷里又传来吴剑男的声音。 “你还是回去吧!” “既打定主意了,怎么能改变?” “我不想就此……” “你若不接受,我只能大声呼喊了!” “这是为什么?” “你既答应帮助我的弟弟,我就应该投桃报李,你既不接受,就说明你反悔了!” “我并不反……” “既不反悔,也是在敷衍我!” “你脱衣服干什么?” “不要大声喧哗,若让人听见,你我都完了!” “不要这样!” “我不美吗?我的身材不好吗?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吗?” “不……” 萨勒海的喘息声从帐篷里传出来,就连帐篷边的火盆火光也被震得摇曳,夜幕中那一轮明月偷偷躲避到乌云之后。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帐篷门帘缝隙照射进来的时候,萨勒海赤裸着身体趴在吴剑男的身体之上,吴剑男搂着萨勒海沉沉的睡着,萨勒海睁开眼睛看了吴剑男一眼,然后走到衣服架前穿好衣服,她站在水盆前,看着水面中自己的面容,她那一张俊俏的脸庞,在荡漾的清水中一点点破碎,“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我的身子先后给了三个男人,这都怪你阿里不哥,要不是你和阿奇玛私通背叛了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这样想着,手伸入冰冷的水中,她倒映在水面上的肖像立刻变得破碎了。“这一生一世,我只报答对我有恩情的人。”她继续想,抽回手,听到帐篷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急忙跑到门边,倚靠在帐篷上聆听。嘈杂的脚步声在帐篷外响了一会儿,就变得渺小了。 她拉开帐篷门帘向外看去,两个婢女结伴向前方走,她探出头去,恰好看见一个老婢女,低头,端着热水盆向帐篷走来,她倚靠在门边上,老婢女走进来,她转身走出帐篷。她快速地扫视四周,看见四周没有人,她急忙向前方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看见老婢女从帐篷里走出来,她躲在一棵树后露出头颅,帐篷门帘掀开,透过门帘缝隙,她看见吴剑男穿好了长袍,正站在镜子面前。 吴剑男扣好领口的扣子,看着镜面中自己的肖像,由于昨夜的放纵,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双眼睛也显得无神,“哎!昨夜真不该如此!”他这样想着时,转身走出帐篷,他没有看见萨勒海,他直接向忽必烈的帐篷走去。路上遇到的蒙古人纷纷跪倒在泥泞的路边,惊慌失措的孩子躲在帐篷边上不敢露头。他让他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起身,当他走到忽必烈帐篷前时,两个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一个侍卫说。 “我要见忽必烈汗!”他说。 帐篷里传来忽必烈的声音:“让他进来!” 侍卫让开道路,他走进帐篷里,察必端着装着马奶酒的金碗,手里拿着一个汤勺,盘坐在忽必烈的身边,忽必烈盖着毛毯躺着,他的黑眼窝深陷,嘴角还流淌着鲜血。察必警觉地看了一眼他,然后拿着汤勺喂忽必烈马奶酒。 “坐,……坐到我身边来!”忽必烈气若游丝地说。 他走到忽必烈身前坐下。 “这么早来有急事吗?”忽必烈说。 “萨勒海,萨巴特的事情!” “我已经应承萨勒海,让她的弟弟做税收官了,你即刻安排……” “大汗,”察必说,“兹事体大,怎可让一个侏儒做税收官呢?” “我已经应承下了!” “既答应,可让他到小子的领地做税收官!” 忽必烈没有立刻回答,眼珠游移。 察必继续说:“小子,昨夜我与忽必烈汗商量,把你的封地分封在山东,你正好委派萨巴特做税收官!” “这……” “此事无需再议,你去吧!” 吴剑男渴望地看向忽必烈,忽必烈点点头。吴剑男无奈只能向外走。当他拉开门帘时,迎面撞上妙严,他向右躲,妙严向右躲,他向左让,妙严也向左,他们两个人谁也出不去,进不来,就站在门口。妙严上下打量着他,他也打量妙严,他从妙严睁大的眼中看到她那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眼中透露着无邪,天真,羞涩。妙严感觉到有芒刺刺入她的眼中,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从未看到的神色,在他那一双眼睛里充斥着眷恋,不舍,爱恋,她的一颗心突然乱跳了起来,他让开门口,妙严头也不回地跑进帐篷,他走出帐篷,不舍地回头看,门帘关上了,他眼中透露着无尽的失望。 第80章 角斗 东方初升的太阳压在地平线上,薄雾缭绕在营地之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笼罩在雾中,前方帐篷门边挂着的两块牛骨,在风中发出冢中枯骨的瘆人响声,四周走动的人影,像是飘动的鬼影,不断在他眼前晃悠。“我没有实现萨勒海的愿望!”他这样想,眼中透露着愁苦,“可我得到了她的身子,是她让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做男人的快乐!”他继续想,停下了脚步。萨勒海的帐篷已经近在咫尺,一个老女人拎着水桶晃晃悠悠地走过帐篷前,水桶中的水溢出来,噼里啪啦滴落在草地上,老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里。“我现在走进萨勒海的帐篷,应该如何向她交代呢?察必只让她的弟弟到我的封地做税收官!我没有实现让她弟弟当将军的愿望!”他继续想,觉得脚像是灌注了铅块,一步也走不动了。“算了,我已经尽力了,只能当面和萨勒海说清楚了!”他继续想,向萨勒海的帐篷走去。 “他有什么资格管理武林人士,武林人士自古以来都以强者为尊!” “是啊!师父。忽必烈汗的决定有失公允啊!” 一个苍老,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帐篷拐角传了过来。他看着帐篷拐角,心想:“这两个狂傲的人是谁呢?” 郝大通,和他的弟子从帐篷拐角走出来,一看到他,郝大通举起手臂,指着他,“就是你,就是你,取悦忽必烈汗,当上了管理武林的太虚公一职!”他说着,带着弟子走到吴剑男身前。他上下打量吴剑男,“呸,”他吐了一口黏痰,“你只是一个娃娃,有何德何能做管理武林的太虚公?”他继续说,高亢的嗓音几乎在吼叫了。 吴剑男说:“郝大通,你认为我不适合做太虚公,可以向忽必烈汗说清楚,不用在我耳边聒噪!”他说,转身就走。 郝大通抓住他的肩头,“贫道一试便知!”他说,拽过吴剑男,挥掌向他拍来。半路中,他的手掌突然冒出蓝芒,蓝芒呼啦啦破风,四周空气顿时变得灼热。吴剑男矮身躲过,他的手掌从他头顶上拍了过去,灼热的蓝芒烧焦他几缕头发。 吴剑男转身就走,他纵身挡住他的去路,人还未站稳,他身上的蓝芒像是火焰一样呼啦溢出,遮蔽住他的全身。随后呛啷啷一声,从蓝芒中射出几道剑影,吴剑男身子连续晃动,躲避袭来的剑光,郝大通身影连晃,围着他频繁挥掌,挥剑。吴剑男纵身跃起数丈高,他紧随而至,挥剑直刺他的面门。 帐篷四周的蒙古人纷纷停下脚步,惊诧地盯着他们。 他们的人影快速冲到天际,宛若渺小蓝影,在空中纠缠片刻,又快速向地面坠落,吴剑男在前,郝大通在后,郝大通的长剑紧逼着吴剑男。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芒影快速遮蔽住他们的身影,呼啦啦真气破空的声音像是闷雷一样响彻云霄。 蒙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他们一前一后砸落在地上,随着嘭嘭两声巨响,地面上尘埃扬起,飞沙走石翻滚着升腾,从尘埃,飞沙走石中溢出的蓝芒像是电流一样嗞啦啦响着激射出来。很快尘埃,飞沙走石就快速旋转起来,郝大通,吴剑男的身影时而从尘埃,飞沙走石窜出来,时而又消失在尘埃,飞沙走石之中,激荡开来的真气芒影像是电鳗一样四处飞射,嘭嘭的掌击声,宝剑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响彻在整个营地。 萨勒海,萨巴特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移动的尘埃,飞沙走石随着两个人影快速移动,他们眼中透露出震惊。四周的蒙古人纷纷跪倒在地上,他们连头也不敢抬,口中喃喃自语。 郝大通,吴剑男的人影从东头移动到西头,所过之处飞沙满天,尘埃飞扬,轰隆隆的真气激荡声响彻云霄,真芒所过之处,帐篷,火盆纷纷坍塌。从坍塌帐篷里跑出来的老人和女人坐在地上不断哀嚎。 四周的人正在向这里聚拢,福裕和尚,耶律冲带着弟子走到郝大通弟子身边,福裕和尚捋着胡须,盯着快速旋转的尘埃,飞沙走石气团,频频点头。 “贤弟,你以为两人何人为最强!”他说。洪亮的嗓音仿佛洪钟一样响亮。 耶律冲说:“郝大通的九阴真经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知太虚公身法,武学出自何门何派!” “这么说,你无法判断他们何人胜出了?”福裕皱紧眉头,仔细留意吴剑男的身法,吴剑男周身溢出蓝芒,身影移动时,芒影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身法又极其灵动,只一转身,就轻松跃出数米,趁此时机,他又会伸出手抓郝大通的肩头,郝大通笨拙躲避。 “小友武功极复杂,既有少林绝学擒拿手,又有魔教武功的影子。” “您是说明教?” “我正是此意!” 耶律冲皱紧眉头,看着吴剑男身影的眼神里透露忧虑;郝大通弟子脸上得意洋洋;其他弟子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郝大通弟子说:“我等皆名门正派,小子邪门歪道,何以当得太虚公一职?” “你想怎么样?”福裕问。 郝大通弟子说:“何不群起而攻之,杀了小子!”他抱拳,弯身面对所有武林人士。 “这如何使得?”耶律冲说,“他可是忽必烈汗的女婿!” “忽必烈汗一向秉公办事,小子淫邪,死在我等之手,忽必烈汗必无话……”郝大通弟子话说到一半闭口不谈了。 一顶四人抬的小轿从前方帐篷拐角出现,四个蒙古大汉赤裸着胳膊,上身,长袍扎在腰间,他们抬举着轿杠时,他们粗壮,古铜色的胳膊青筋暴起,轿上坐着身穿盛装,头戴博克帽的妙严,她看见吴剑男和郝大通混战一团,她的眼中立刻显得焦急,“块块电转轿子,我喔喔要去见扶贫!”她说,看到吴剑男身影围绕着郝大通旋转,有时贴近郝大通,抓住郝大通的手腕,把他甩了出去,她眼中露出喜悦。轿夫抬着轿子转身,她又说:“听下听下!”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吴剑男,吴剑男身影潇洒利落,她眼中充满喜悦,郝大通占据优势,她眼中又变得万分失落。轿夫困惑地看着她,一个轿夫说:“小主人,我们走吗?” “喔在侃侃!”她说,看到吴剑男落到下峰,她的手紧紧抓住轿子扶手,一双脚来回踩踏地上,“塔要万了万了,着怎么好?”她嘟囔着说。 前方嘭地一声巨响,芒影激荡着尘埃,飞沙走石散开,郝大通,吴剑男面对面站着,郝大通捂住自己的胸口缓慢地栽倒在地上,吴剑男面对所有人抱拳拱手,“惊扰各位了,”他说,“请各位承让!”他说完,四周的蒙古人散去,郝大通弟子怨恨地看他一眼,然后跑到郝大通身前,扶起郝大通,郝大通一边随着弟子走,一边吐出鲜血。 妙严眼中露出喜悦的神色,双脚站稳,双手握在一起,互相揉捏,“走吧走吧!”她嘟囔。 一个轿夫问她:“小主人,这次可要真走了?” “走吧走吧!”她说。 轿夫抬着轿子离开。她不舍地回头看吴剑男,发现吴剑男也在看她,她澄澈的眼睛里顿时显露出娇羞,马上回头,吴剑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篷拐角,然后走进萨勒海的帐篷里。 第81章 李彦简 萨勒海,萨巴特随后走进帐篷,他们看见吴剑男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的眼睛出神。“他一定跟忽必烈说了,忽必烈一定反悔了!”萨勒海这样想着,颓坐在地上。萨巴特看见她坐下,他也坐下,当他看见吴剑男抬头看他时,他怯懦地低垂下头。 “察必皇后否决我的提议,她只让你的弟弟,萨巴特到我的封地做税收官!”吴剑男说。 萨勒海渴望地看着他,“我的弟弟到你的封地做税收官,算是将军吗?” “算!” 萨勒海阴沉着脸,拉着萨巴特跪倒在吴剑男面前,“我和我的弟弟会像是追逐水草的羊群一样,只要您到哪儿,我和我的弟弟就在哪儿!”她说。 “等我的通知吧!”吴剑男说,起身走出帐篷。 萨巴特,萨勒海走到帐篷门口,目送他离开。吴剑男的背影落寞,寂寥,渐渐渺小,“他已经尽力了!都是察必那个恶毒的女人坏了我和弟弟的好事!”萨勒海这样想,攥紧了拳头。 吴剑男抬起头,注视一眼东方初升的太阳,初升的太阳从前方帐篷顶露出来,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天地,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叫着从前方帐篷上空飞过,营地篝火架着的铁锅中煮沸的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的眼睛眯起来,他不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这种生活令他发狂,他想要大声呼喊,大声哀嚎,他的心情变得压抑了,恍惚间看到前方的景物,宛若破碎的烟影一样散去,……最后又变得真实,他更痛苦了,他刚要拉开帐篷门帘,就听见帐篷里有人说话,他急忙缩回手。 “你的父亲可传话来了?”沧老的声音传来。 “父亲传话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他想你如何?” “他想让我速回山东!” “唉!你的父亲素来鲁莽,有野心,但是却志大才疏,希望他不要做糊涂事!” “孙儿见到父亲,一定规劝他!”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帐篷里陷入沉默。 “这两个人是谁呢?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帐篷里呢?”他心想,拉开帐篷门帘走进去,他看见一个穿着华美长袍,头戴风雪帽,胡子花白,身材臃肿的老男人端坐在矮桌前,他的双手围着一个手炉,手炉里溢出炙红的火焰,他低垂着头,看着手炉。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风流倜傥,穿着锦衣华服的青年。老男人,青年人同时看到了他,老男人笑眯眯地站起来,迎着他走来;青年人木讷地站在原地;老男人走到他的身前,握紧他的手。 “老朽久闻太虚公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老男人说,他洪亮的嗓音响彻在帐篷里。 “不知老者何人?”他问。 老男人仰头哈哈狂笑,笑后他说:“老朽唐突,竟忘了向小友介绍!”他拉着吴剑男的手,带着吴剑男坐到矮桌前。他看着吴剑男继续说:“我乃是忽必烈的谋士,我叫王文统,我身边的这一位是我的侍卫,我此次前来,是奉了察必皇后的命令,帮助您收拾行囊,即日启程去山东封地。” “事发仓促,我有一事放心不下!”他说。 王文统说:“何事?” “我有两个老奴尚在开原,我想寻他们,然后再启程!” “此事由我办!” 王文统答应,在之后的几天里,他果不食言,他广布眼线,终于在距离营地之外百十公里的开滦河畔寻到了欧阳仆,韦奴,他把他们带到吴剑男身边,欧阳仆,韦奴都哭了,他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吴剑男了,吴剑男由感于他们的忠心, 特意设宴款待他们,他们喝酒吃肉,折腾到凌晨才散去,王文统安排好行程后当夜与年轻男人密谈。 “李彦简,”王文统说,拿着毛笔快速在矮桌上的白纸写着。“你到了济南,一定告诉你的父亲,万万不可草率行事!” “外祖父,”这个叫李彦简的青年说,“孩儿记得了!” 王文统继续说:“在太虚公面前,万万不可暴露你的身份!”他抬起头,殷切地盯着李彦简。 李彦简说:“孩儿懂得分寸,一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的!” 王文统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你父世袭公侯尚不知足,一心志在天下,但才情薄浅,我恐他事难成,反而连累我们整个家族,不得一天安生!此次你去山东,我只希望你规劝你的父亲,凡事需料敌人先机,事事洞察秋毫,万不可像是以前一样鲁莽行事!” “孩儿记下了。”李彦简说。 “你去吧!”王文统说。 李彦简抱拳拱手告退。他回到自己的帐篷,把锦衣华服脱下,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肖像,此时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蒙古长袍,头发蓬乱,俨然就是一个奴隶打扮,他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满意,他嘴角撇出得意的坏笑,他合衣躺在镜子前,睡了一会儿,就溜出帐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铺洒在营地上,他昂头阔步地走着,当他看见前有蒙古士兵向他走来,他拿起篝火堆边上的烧火棍子,他拄着棍子,像是被主人鞭挞过的奴隶一样,一瘸一拐地走着,蒙古士兵走过他身边,嗅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臭味,看见他破烂的衣衫急忙避开他,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一段,然后快速回头看,发现蒙古士兵并没有关注他,他急忙扔了烧火棍子,像是一头雄狮一样跑出营地。 他看见王文统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中站在营地门前,他急忙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有意看了王文统一眼,王文统看见他,眼睛睁大了,然后又眯起眼睛。 “你这该死的奴隶,怎么起得这么晚?”他喝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他急忙弯下腰身,低垂下头颅,“昨夜劳累,所以就起来晚了!” “赶紧跟上你的主人。”王文统说。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队伍最后,他看向前面。两顶华丽的马车停在河畔,车夫握紧缰绳,马车后面跟着两排捧着金盆,金碗,金盘子的婢女,家奴。穿着金闪闪盔甲的欧阳仆,韦奴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吆喝:“赶路啦!” 车夫吆喝着,抽打马儿,马儿的嘶鸣声,踩踏声混合在一起,向四方传开,马儿淌着水过河。马车轿帘缓缓拉开,吴剑男探出头,与王文统挥手道别。 王文统也挥手,僵硬的挤出笑容,他看见吴剑男缩回马车里,他看向李彦简,李彦简正回头看他,他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舍,眷恋,随即他的眼神暗淡下来,挥手抹眼中的眼泪,口中却说:“今日风沙大,迷了老朽的眼睛,我们回吧!”他转身回走,众人侍卫簇拥着他。 “驾驾……”车夫的吆喝声不断传来。 李彦简跟着队伍奔跑。 跑了一上午,队伍在距离开元城数十公里的草原上扎营休息,婢女,奴隶们围坐在篝火边上,守着铁锅中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食物熟透后,婢女把食物分发给主人们,铁锅中剩下的食物就已经不多了。 一个老婢女端着碗分发给他食物,他说:“姐妹兄弟们白天都比我辛苦,食物所剩不多,我就不吃了!” 婢女,奴隶们感激地看着他,他默默走到一边,婢女,奴隶们分发食物,他躲在一个马车车轮下,偷偷掏出怀中的牛肉干,大快朵颐。晚上露营时,他依然如此,就是队伍行进城市中,他也很少吃营地的食物,他时常溜出去下馆子。然而每逢有人问他,为何不吃饭菜?他总是说想把食物留给比他强的人。营地的婢女和奴隶们都对他很感激。 第82章 伪装 这一天晚上,他独自脱离队伍,向济南城跑去,他身后传来叫嚷声:“傻子怎么不见啦!”他跑进小树林,躲避在一棵树后面,营地中灯火通明,火把来回晃动,火把下模糊的人影四处乱窜。“你们找不到我的!”他这样想着,转身向济南城头跑去,很快就到了城下。 他仰望城头,火盆中摇曳的火光把城头晃耀的通明,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城头巡逻。他叫嚷:“我是李彦简,放我进城!” 一个举着火把的士兵探出头来,他举着火把照耀着他,“那个李彦简?”士兵问。 “江淮都督李璮长子。”他说。 士兵慌忙跑下城墙,打开城门,他举着火把上下照耀着李彦简,李彦简此时叫花子打扮,他连连摇头,……最后又举着火把,几乎将火把贴在李彦简的面孔上。李彦简挥手抽了他一个嘴巴,他捂住面颊,李彦简吼:“混账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他举着火把,仔细打量李彦简,发觉正是李璮大公子李彦简,他急忙躬身,弯腰带着李彦简回到江淮都督府。 此时虽然正值深夜,江淮都督府却灯火通明,气势雄伟的门楼前,张灯结彩,挂着大灯笼,两个气势凶狠的石头狮子张着大嘴傲视着所有停泊在门前的车马,马车四周站满了仆人,不时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富人走下马车,从大门口走出来穿金戴银的人,走路时都昂着头颅,当他们遇见走进府邸的人时,他们停下,双手抱拳,拱手,寒暄。这时他们身边的仆人,婢女们连头也不敢抬,双手抱拳,低眉顺目地盯着地面。 李彦简往府邸走,他身边的士兵停下脚步,他整理好衣服,向前走了几步,急忙缩回脚步,眼瞅着李彦简进入大门,也不敢跟上去了,转身就跑了。 李彦简走进府邸,几个彪形大汉向他走来,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他的去路。李彦简挥掌打他一个嘴巴,“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去路!”他吼。 大汉眼中露出凶光,再看是李彦简,他急忙跪倒在地上,其余大汉纷纷跪倒在地上。李彦简呸地吐了一口黏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他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大汉才看他。 “他真是大公子李彦简?”一个大汉说。 “他正是李璮之子李彦简!”另一个大汉说。 “要不是李璮威势,我怎能受他这样黄口小儿的气!” “李璮如今是塔察儿的妹夫,是黄金家族的血亲,我等谁也不敢惹他!” “唉!现如今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都他妈散了!”先前挨嘴巴的大汉站起来,其余人跟着他站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盯着李彦简。 李彦简走进一个小门,然后站在门口。前方小院房檐上挂着红灯笼,屋里窈窕的人影映显在窗户纸上,“我终于还是回来了!我的女人们一定都想我了。”他这样想着时跑进屋里。 屋里穿着锦衣华服,戴着名贵首饰的漂亮女人们惊诧地盯着他。他走到屋里坐在一把逍遥椅上,仰躺身子,“都愣着干嘛?我累了,渴了,饿了!”他说,闭上眼睛。 年轻漂亮的女人们围拢在他的身边,有的女人蹲下来,为他揉双腿,有的女人捶他的手臂,有的女人走到餐桌前,端着盛满精美糕点的金盘子,走回来,喂他吃糕点。他闭着眼睛一边吃糕点,一边伸手摸摸这个女人,然后又摸摸别的女人,女人们嘻嘻哈哈娇笑,有时互相交流眼神,有的女人会意后走到紫檀木床前,把罗帐放下来。 屋里空气中弥漫着女人的脂粉香味,红烛通红的火光晃耀着整个屋子,屋里黄金装饰,绫罗绸缎熠熠生辉。屋外突然传来军营的号角声,济南城顿时乱了,焦急的婆婆走出家门,目送着苍老,佝偻着腰身的男人离开,街道上满是举着火把,回首张望的男人,城头上火把耀眼,火把下的模糊人影在城头快速移动。小院里房屋的窗户纸上映照着这样一幅画面:男人赤裸着身子,搂抱着赤裸着的女人们,他们相拥走到床边上,屋里传来咯噔咯噔床板颤动的声音。 济南城的号角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使得夜里分外吵闹。一队士兵走到小院门口停下来,注视城头方向。 “我听说大都督要称帝,此事可真?”一个年纪十多岁的士兵说,把头上的大头盔往上抬了抬。他那张稚嫩的小脸,在头盔之下显得很小。 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士兵说:“真!” 一张张稚嫩的小脸纷纷面对他。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如何使得?”年纪在十多岁的士兵说。 “使不得又如何?”年纪二十多岁的士兵说,“我们谁愿意来当兵了?”众人脸色难看,眼中流露出怨恨,他继续说:“李璮……”“你小点声!”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士兵说,惊恐地扫视四周,看见四周没有外人,他那紧握住刀柄的手急忙松开了。“唉!”他叹息一声,继续说:“要不是他抓壮丁,我们谁愿意来了?既抓来了,家里的赋税一分可没少!”年纪十多岁的士兵说:“该死!”然后拖着手中的刀前走,比他身子还长的刀身拖在地面上,刀锋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响声,他弱小的身子走路时,一摇三晃,仿佛随时要跌倒一样。其余士兵垂头丧气跟上他时,他的身影隐没在众人中间。 …… 李彦简从罗帐缝隙中伸出头,他看了一眼外面,长刀拖动地面的火光四处迸射,他撇着嘴角冷笑着走出罗帐,穿好衣服,走出屋。 夜幕中那一轮明月躲到乌云之后,一只孤冷的苍鹰从乌云前飞过,房檐下灯笼中释放出来的微弱光芒照在道路上,道路显得幽暗。“我不喜欢孤冷的苍鹰,我只喜欢荣华富贵,如果我的父亲当了皇帝,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皇帝!”他这样想着时,咧着嘴邪魅的笑了。这时四周的一切景物,一切事物都对他无所谓了,他只想见到李璮,劝说李璮称帝。他跑到城头上,正好看见李璮带着人站在城头上。 第83章 借人头 一群顶盔掼甲的武将簇拥着李璮,李璮年纪六十岁左右,他穿着一身系着红绸子的锃亮盔甲,背负双手站在城头上,他花白的胡须迎着风飘扬,一双苍老的眼睛眺望着夜空,夜幕上从乌云中露出边角的月亮窥视着天地,城头下排列着整齐方阵的士兵举着火把,将军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城门前方的旷野一望无际,蜿蜒流淌的河水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河畔树林中一群惊起的飞鸟哀鸣着飞向夜空。李璮抽出腰间宝刀,指着那群飞鸟,“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倚?古有曹孟德感伤,今有写实映照,我李璮生于乱世,起于微末,如今时事于我有利,何不效仿先人,举义兵,一统寰宇!”他朗声说。他身边武将啧啧称奇。他眉头一挑,面露喜悦之色,他继续说:“生为男儿当有雄心壮志,何能久居人下?”他挥舞宝刀劈砍在城头砖石上,咔嚓一声巨响,砖石碎末四处飞溅,火星子从宝刀刀刃上迸射而出。 他身边的士兵举起号角,呜呜吹响,四周顿时寂静无声,城下将军举起战刀,大呼:“随我来!”然后抽打马儿,马儿唏唏律律嘶鸣,原地踏步几次,然后大踏步向前。他们身后士兵举起盾牌,手拿着刀拍打盾牌,一时间击打盾牌声,马儿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宛若雷鸣一样激荡在夜空。 李璮哈哈狂笑,凝视着城下军队,“我有此雄师,何愁天下不定!”他说,他那高亢,嘶哑的嗓音,仿佛具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在每一个人耳畔萦绕。 他身边的将领们纷纷抱拳,躬身,“恭祝都督早日成就霸业!”他们齐声吼。 李璮哈哈狂笑,手舞长剑,指夜幕中那一轮只露出乌云之外一点的月亮。“今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兄弟相残,正是我李璮雄图大业之际,我应和天时,占地利,何愁大业不成,何愁不权掌中原!”他大吼。城下将领再次挥刀,他身后的士兵一边拿着刀拍打着盾牌,一边嘶吼:“恭候大都督早日荣登帝位!”一时间嘶吼声犹如山呼海啸,河流突然变得湍急,河面突然哗啦啦响起来,树林中树木摇晃枝头,一群群飞鸟从树林中飞出;他身边将领跪倒在城头上,纷纷叫嚷:“恭候大都督早日荣登帝位!” 李璮哈哈狂笑,剑指夜幕,“谁敢挡我?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天下之大唯我独尊!”他说着,又哈哈狂笑,他那猖狂的笑声划破夜空,仿佛乌鸦的聒噪声快速传开。 这时一个头戴纶巾,手拿羽扇,胡须花白的老者从台阶上走来,他看了一眼李璮,随即眼中就流露出愁苦,他一边扶着城墙,一边摇晃着扇子,待他走到李璮身边,他已经上下不接下气。 “大都督,”他说,“军中粮草只够几个月,目前征集粮草困难,大都督应缓称王,高筑墙,广积粮,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图王霸之业!” 李璮转身,瞪着他,“混账东西,”他吼,“此时不起事,待到漠北乾坤已定,我等毫无胜算,还起什么事,造什么反?” “大都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 “下去下去,老夫不听你啰嗦!”李璮面色阴沉,握紧剑柄的手剧烈颤动。 老者跪倒在地上,仰头焦急地盯着他,“老朽自小跟随你父李全,你母杨妙真,无时无刻不在为红袄军考虑,请大都督慎听老朽之言啊!” “郑之南……”李璮眼神紧逼着他,揪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拎起来。他蜷缩着双腿,浑身震颤,一双盯着李璮的眼睛里透露出惊恐,失望,震惊的神色。李璮继续说:“你是老糊涂了,敢在我兴致盎然时胡说八道,我今天就要用你的人头祭旗!”他说完,挥刀砍掉老者的人头。随即把老者重摔在地上,老者尸身喷射着鲜血,他的头颅叽里咕噜滚到城墙边上,面对着李璮,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四周将领皆露出惊骇,埋怨之色。李璮哈哈狂笑,剑指着老者头颅,“我早知道他是忽必烈安插在身边的奸细,所以才斩杀了他!”众将领面露疑惑之色。他继续说:“前日军中小校截获了郑之南与忽必烈之信,看罢此信,我方知郑之南与忽必烈暗通曲款!”众将领怨恨地盯着郑之南的尸身。他继续说:“你等还不快把他抬下去?” 众将应诺,七手八脚地抬着尸身走了。 此时城头上只剩下李璮,李彦简。李璮拿起宝剑,凝视着宝剑剑锋上的鲜血,他的头像模糊地映显在宝剑剑锋上,他花白的头发从头盔边上垂落下来,一双阴鸷的眼睛,像是被鲜血洗涤过,充斥着血红色。 李彦简回头看了一眼郑之南,众将领抬着他的尸身走到城下,郑之南尸身上流淌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渺小。 “父亲,”他说,看向李璮,“郑之南真的是奸细吗?” 李璮回头看,看见众将领抬着郑之南的尸体已经走下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非也!”他掏出手帕,擦干宝剑剑锋上的血液。 “啊!”李彦简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李璮瞪着他,“你叫什么?” 李彦简捂住嘴巴,连忙后退了几步,然后跪倒在地上。“孩儿知罪!”他说,低沉的声音仿佛要低到尘埃里。 李璮目露凶光,眼神随即柔和下来。“起来吧!”他说,把声音压的很低,仿佛蚊虫的嗡嗡声。 李彦简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扫视四周,他看见四周没人,停在李璮身边,近似耳语,“父亲,”他说,“郑之南既没有叛变,父亲为何杀他?” 李璮狞笑,剑指着夜幕,“古有曹孟德借王垕人头,今有我借郑之南人头,我军中粮草不济,只能用郑之南人头安抚人心。” 李彦简撇着嘴角坏笑,李璮长叹一声,将宝剑插回剑鞘。 顿了顿,他继续说:“此次回山东,王文统可帮了你?” 李彦简说:“正是外公相助,孩儿才回来了!” “我那老岳父可有话说?”李璮盯着李彦简的眼神里透露着凝重。 “外公临行前嘱托孩儿……”话到此处,李彦简意识到如果将王文统之言如实奉告,李璮一定会打消称帝的想法,他眼珠快速转动,紧接着说:“外公他说,……他说……”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事不能决,何以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李璮面露愠怒。 李彦简躬身,抱拳,“父亲,外公说此时正值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兄弟反目之际,红袄军当举事,救民于水火之中!” 李璮握紧拳头,捶击城头,城墙嘭地巨响,碎石纷纷坠落城下。“明天就宣布起……”他话未说完,就看见城外树林中走出一队车马。他心想:“夜色深沉,是何人想进城?”想到这里,他凝视前方车马队伍,队伍中婢女,奴隶们举着火把,簇拥着两辆豪华的马车,车帘子拉开,一个模糊的人头露出来。 第84章 离心离德 “去把那些人带来!”李璮吼。 城下一个将军带着两个举着火把的士兵跑到马车近前。 将军勒住马儿,马儿唏唏律律的嘶鸣,他抽出长刀,指着面前的队伍,“你们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济南城?” 一个婢女说:“你又是何人?为何阻拦我们的去路?” 将军笑道:“在下田都帅,乃是红袄军首领李璮的部下将军!” 婢女说:“我家公子是忽必烈汗女婿,乃是当朝公爵太虚公!” 田都帅下马,跪在地上,他双手握着宝剑剑柄,宝剑插在地面之上,低眉顺目地盯着地面,“末将奉大都督李璮之命,前来带你们进城!”他说。 婢女说:“前方带路!” 田都帅翻身上马,当先纵马向城门飞驰,他身后的士兵举着火把,紧紧跟随,不一会儿,他就把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带到了城头之上。 李璮背负双手打量着他们,他身边的李彦简拿着火把照着他们的面孔。 “你是何人?”李璮说。面色变得凝重。 “忽必烈汗任命的太虚公,山东万户侯!”吴剑男说。 李璮哈哈狂笑,笑后指着吴剑男,瞅着身边的李彦简,“这黄口小儿也能当万户侯,太虚公,我看忽必烈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我倒要看看何样的黄口小儿,惹得大都督气恼!”一个犹如洪钟鸣响一样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看去,远处城头上,一个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握紧腰间宝剑剑柄,身材魁梧的大汉向这边走来。 “这颇具壮勇的大汉是谁呢?”吴剑男这样想着时,眼睛眯了起来。 大汉走到李璮身前,双手抱拳跪倒在地上,他身边李彦简举着的火把照耀着他,他身穿明光铠,盔甲缝隙处系着红绳子,他头上钢盔红穗自然垂落,他面目粗犷,一双眼睛瞪着,瞅人时眼珠滴溜溜直转。 “杨拔都,你来的正好,我正要你看清楚这黄口小儿!”李璮说,双手捋着花白长髯,甚为得意。 这个叫做杨拔都的人哈哈狂笑,笑后站起身,一挥大手,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抽出钢刀,向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逼近,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纷纷后退,他们逼得更紧,直到把他们逼到城墙上。 “信使信使!”城下一人大喊。 众人向城下看去,城下一个正举着火把,向城门奔跑。 “夜色深沉,是山东其他各地奏报军情,亦或是忽必烈的使者?”李璮这样想着时,他大叫:“让他进城!” 城门打开,信使一溜烟跑到城上,跪倒在李璮面前,从怀中掏出信件。李璮接过信件,一看落款是忽必烈署名,他哈哈狂笑起来,“尔等看看,我等刚举义旗忽必烈就怕了!”他说着,指着信,环顾四周的人继续狂笑。 杨拔都,田都帅僵硬地跟着大笑;李彦简开怀大笑;其余士兵咧着嘴傻笑。 笑后李璮继续说:“我把忽必烈的信念给你们听。……今山东方定,我已经出台簿役减税之策,展望未来,山东必定重回繁荣景象,……痛惜,不忍惜,你我同为黄金家族至亲,休戚与共,尔何心向南宋,而不向黄金家族,南宋气势已尽,尔献涟海三城示好南宋,然南宋朝廷昏聩,怎知你的真心实意,我不才愿尔北归,与尔重修于好!”念罢,他哈哈大笑,抽出宝剑指夜幕,此时城下军阵中的士兵开始布阵。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夜空,熠熠生辉的火把光芒辉映着夜空,前方河边的树林中群鸟惊起,“老夫年近六旬,岂是只言片语可骗,如今天下纷争,问鼎天下,兵强马壮者为之,我此时趁势而起,正好图谋霸业!”他说完,哈哈狂笑。 杨拔都,田都帅再次跪倒他的身边,“恭贺大都督早日荣登帝位!”他们齐声说。 李璮狂笑,笑后说:“我若是做了帝王,你等皆是公侯!” 杨拔都,田都帅齐声说:“我等必定追随大都督,至死方休!”话间,两人交流眼神。田都帅突然微微摇头,杨拔都意识到田都帅必定有隐情,他僵硬地挤出笑容。 李璮说:“今日到此为止!” 田都帅,杨拔都站起身,看着李璮,“太虚公如何处置?”田都帅说。 李璮说:“先将他们关押,等大军灭了忽必烈,咱们再在忽必烈坟头上杀小子祭旗!” 田都帅,杨拔都押送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走下城头。走了几步,杨拔都回头看李璮,见距离李璮已远,张口要问。田都帅连忙摇头,然后回头看李璮。李璮背对着他们,站在城头上挥剑指挥着城下士兵。田都帅中指压住自己嘴唇,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杨拔都立刻会意,一双眼睛眯着盯着前方,“田都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里这样想着,已经跟随田都帅走到大街上。 前方大街空无一人,偶尔有灯光从街边的商铺,平房窗户中照射出来。沉郁,鬼祟的阴影轻微摇曳在窗口边上,随着烟筒冒出来的饭菜香味弥漫在街道上,隔着窗户可以看到两个近似鬼影一样的模糊人影贴在窗户纸上蠕动。吵闹,喧哗的声音,像是低沉的鬼语在街道上呢喃着。 杨拔都说:“田兄,你刚才为什么摇头?” 田都帅说:“如今大都督空有一身抱负,但实力不济,我等坐山观虎斗,那个山头强,就往那个山头跑!以免耽误了我等的荣华富贵!” 杨拔都诡谲地笑了,“你的意思是……” “我们本是山上的草,那个山头风硬,我们就往那个山头倒!”田都帅说。 杨拔都哈哈大笑;田都帅阴狠地笑;其余士兵迎和着笑; 田都帅说:“大都督做皇帝,我们是公侯,我们跟着忽必烈,我们也能做公侯,何必跟着大都督打拼天下?” 杨拔都说:“此言有理。” 他们两人走到都督府中的一个小院前停下,田都帅,杨拔都先后抱拳拱手,“我二人的心意太虚公已经明了,希望有一朝一日,太虚公能在忽必烈汗面前为我们兄弟美言几句,我们兄弟感激不尽!”田都帅说,跪倒下来。 吴剑男本想申饬他们背主弃义,转念一想,此时身处险地,若是处理不当,这两人必定会在李璮面前说尽他的坏话,到那时他死是小,恐怕连累了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与他同死,他抱拳还礼,“两位将军请起,我已知两位将军真心,假以时日必定在忽必烈面前为两位将军美言!”他说,抓住他们的手,与他们紧紧握手。 杨拔都,田都帅仰天大笑;吴剑男僵硬地挤出笑容;欧阳仆,韦奴,萨勒海冷眼旁观;萨巴特低垂着头,不苟言笑。 第85章 高苑之战 田都帅,杨拔都笑后带领着亲兵走了。 吴剑男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紧锁眉头。硕大的圆月从拱形门上方露出来,绿色的植被浸染在黑暗中,拱形门边上一棵老树枝头上站着的猫头鹰左右摇晃着头颅,注视着他们。杨拔都,田都帅一边走,一边哈哈狂笑。吴剑男皱紧眉头,心想:“君臣离心离德,李璮之事万难成!”想到这里,他觉得李璮的下场一定会非常的凄惨。他长叹一声,看见杨拔都,田都帅带着亲兵已经走出拱门。 杨拔都笑着说:“今夜何去?” “饮酒作乐!”田都帅说,“与歌伎同舞!” 杨拔都仰天哈哈狂笑;他身后的士兵淫邪地笑;田都帅撇嘴冷笑; 他们突然不笑,凝视着前方的眼神里流露出惊诧。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前方树木跑出来。 “这么晚传令兵来干嘛了?”杨拔都,田都帅这样想着时,传令兵已经跑到近前。 他跪倒在他们面前,“小子好找,原来你们在这里!大都督有命,让两位将军去大都督府客厅!”他说,急忙站起身,抱拳拱手,“小子这就告退了!” 杨拔都,田都帅诧异地交流着眼神,他们心里疑惑,李璮刚交代完任务,此时找他们做什么呢?他们的眼睛眯起来,然后到大都督府客厅院里。 小院里站满举着火把,神情肃穆的士兵,门边树下两匹骏马悠闲地吃着草,树根地下时而传来蛐蛐的鸣叫声,从门缝中溢出的饭菜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杨拔都,田都帅推门走进客厅,寻一个角落里坐下。李璮坐在上首,他面前矮桌上摆放着装着牛羊肉的金碗,金盘子里。两个侍女端着火锅走到杨拔都,田都帅身边,放下火锅走了。客厅中央两个穿着汉服的舞女翩翩起舞,她们一会儿面对面跳舞,一会整齐划一的前进后退,有一瞬间她们各自甩着飘带,站在原地跳舞。脂粉的香味,和美食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斥着在空气里。咀嚼食物吧嗒嘴巴的声音不时传来。 李璮放下羊肉,斜靠椅子上,“杨拔都,田都帅,”他说,“你们可知我此次召集你们前来,是何用意啊?” 杨拔都,田都帅纷纷抱拳,“末将不知!” 李璮轻蔑一笑,“忽必烈派遣塔察儿,哈必赤率领的大军到了高苑,我欲遣一军阻击来敌!” 杨拔都扫视对面,一位头戴钢盔,身穿明光铠,相貌堂堂的将军正端着酒杯饮酒,他那瞅着酒杯荡漾酒水的眼睛里透露着木讷。杨拔都嘴角撇出阴冷的弧度,然后目视着李璮,“大都督,”他说,“我举荐一人,定能击退塔察儿,哈必赤的进攻!” 李璮说:“尔举荐何人?” 杨拔都说:“傅珪,傅将军。” 李璮拍手,两个舞女停下跳舞,她们面对忽必烈,行礼后转身走出客厅。李璮目视着傅珪,“傅珪,”他说, “你可愿率军抵抗哈必赤,塔察儿的军队?” 傅珪站起来,目不斜视,双手抱拳,“末将承蒙大都督厚爱,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大都督的知遇之恩,只要大都督一声令下,末将将驱前军,击溃塔察儿,哈必赤所率军队。”他朗声说。 李璮啪地一拍桌子,大叫:“好!”然后连续击掌,两个传令兵从外面走进来,跪倒在李璮面前。李璮说:“传本都督军令,今夜大军启程至高苑,击杀蒙古大军!” 两个传令兵答应后转身出了客厅。 李璮大踏步走出客厅,杨拔都,田都帅,傅珪紧跟着他。到了外面,众多士兵像是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他们,走出济南城。李璮骑在高头大马上,杨拔都,田都帅紧随其后。傅珪纵马沿着队边奔驰。 济南城外旷野上,举着火把蜿蜒曲折的队伍宛若一条长龙,前面前军士兵个个精神抖擞,他们手握着腰间刀柄,严肃地目视着前方。傅珪纵马奔驰到前军最前面,拎着手中偃月刀,昂首挺胸地催马,马儿扬起前蹄,唏唏律律嘶鸣,然后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疾驰前行。马儿身后的士兵举着火把,奔跑着跟上。中军前两个将领看前军动了,也催促军队跟上,举着火把的中军士兵宛若浩瀚银河中的星斗,闪耀跃动着。李璮顶盔掼甲,凝重地目视着前方,他身边的杨拔都,田都帅嘴角撇着邪魅的笑容。他们身后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凝重地目视着前方,军阵中闪耀的火把光芒,像是火龙一样延伸至济南城的城门前。 大军整齐划一的步伐声,马儿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树林中飞鸟哀鸣着飞向夜空,只留下男人的汗臭味飘荡在空气里。大军行进了一夜,天亮时分到达了高苑。大军未安营扎寨,探子跑到李璮马前,“禀告大都督,前方塔察儿,哈必赤的军队已经严阵以待!”探子说。 李璮说:“带老夫察看!” 探子带着李璮,杨拔都,田都帅走到两军阵前。 东方初升的太阳刚刚压过地平线,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天地,前方军阵中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蒙古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举着弯刀,个个神情肃穆,凶狠。塔察儿,哈必赤纵马奔驰在军阵前,他们胯下马儿飞扬的四蹄子带起的尘埃,随着风飘散,他们举着手中的弯刀,几乎同时吼:“蒙古勇士们,我们曾经征服过欧亚大陆,也征服过像是狐狸一样狡猾的敌人,今天又是我们征服的时刻了,我们举起弯刀,砍杀敌人,就让我们每一个蒙古勇士的弯刀上都沾染上敌人的鲜血!” 蒙古方阵中蒙古士兵纷纷举着弯刀,“长生天保佑我们,让我们用敌人的鲜血,祭奠祖先的亡灵!”蒙古士兵们吼叫,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涤荡开来,四周树林树木哗啦啦响着震动,河边青蛙惊恐地跳到河水里面。 李璮大叫:“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弱了气势!”他勒马面对军阵,他前方地平线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太阳光芒照着军阵中的士兵,照射着马儿,照射遮天蔽日的旗帜,那些红袄军士兵像是从阳光里走出来,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手中拿着长刀,神情肃穆地盯着他。他继续大吼:“蒙狗无耻,任用阿拉伯人在山东征收重税,阿拉伯人暴虐无常,科税繁重,导致山东家家钱粮十不存一。如今何以不战!将士们敢战否?” 军阵中传来红袄军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敢战敢战!我等当死战!” 李璮仰天哈哈狂笑。 蒙古军阵中纵马奔来一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举着两把弯刀,他胯下马儿一边奔跑,一边唏唏律律嘶鸣,马蹄子下扬起的尘埃宛若一道烟影,缓缓升到空中。距离红袄军几十米开外,他勒住马儿,叫嚷:“我乃哈必赤,红袄军何人敢与我决战!”他的吼声宛若闷雷,响彻在天地间,他身上披着的蒙古长袍在风中敞开,他的长髯随风飘舞,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阴鸷地盯着前方。 “我敢战!”傅珪吼,提刀纵马奔驰。 第86章 奸雄 哈必赤端坐马上,双臂环抱,高昂着头颅,蔑视地盯着傅珪,傅珪纵马疾驰而来,挥舞大刀向哈必赤的头顶劈砍,哈必赤斜坠马侧。长刀从骏马鬃毛上划过,一缕缕鬃毛落下,马儿唏唏律律哀鸣。哈必赤挥刀直逼傅珪前胸。傅珪挥刀格挡,两把弯刀交叉在长刀的刀杆上,伴随着呛啷啷的声音,移动的刀锋上火花四溅,傅珪顿感手臂发麻,他震臂高呼,奋力震开两把弯刀,然后挥刀劈砍哈必赤。哈必赤身子一缩,人竟躲避到马腹下去了,长刀刀锋噗呲一声,扎入到泥土中,地面上咔嚓咔嚓裂开缝隙。傅珪拔刀,发现竟然拔不动刀了,哈必赤从另一边马侧翻身坐在马上,挥舞双刀直取傅珪上中下三路,一时间刀影闪动,不见了刀。傅珪大惊,弃刀调转马头奔驰。 哈必赤随即追上,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傅珪马儿四蹄下尘土飞扬,他不时回头看哈必赤,哈必赤纵马极速追来,有几次他挥舞着弯刀险些劈砍到他的后背。他匍匐在马背上,再回头看哈必赤。哈必赤从腰间抽出绳索,转圈抡着绳索。他抽出腰间钢刀,拍打着马屁股,马儿唏唏律嘶鸣着快速奔跑。 尘埃扬起,遮蔽他的身影,噗通一声响,马儿翻倒在地上,傅珪重摔在地上,滚了出去,他觉得眼前仿佛有无数的星星晃耀着,头疼欲裂,就连耳边响起的哒哒马蹄声也像是敲碎他耳骨的声音。难以忍受的恶心,腹痛感就在胃部里翻滚着。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面前闪过一颗流星,噗嗤一声响,他就失去了意识。他的尸身抽搐着喷出血。 “何人敢再战?”哈必赤吼,他那如同惊雷一样的吼声,回荡在寂静的清晨,四周树林里的飞鸟纷纷惊厥着飞走,河边的蛙鸣,虫叫消失不见了。 他瞪着眼珠,扫视前方的红袄军,他手中拎着的傅珪人头快速滴落着鲜血,他继续吼:“何人敢再战!”他那吼声,像是嘹亮的钟鸣一样传递开来。前排红袄军士兵惊厥地看着他,双腿不断哆嗦。 他哈哈狂笑:“尔等鼠辈,何人敢再战?”这一次他的声音更洪亮,就连对面红袄军的大纛旗就被他的洪亮嗓音震动的飘了起来。 红袄军阵中悄无声息,士兵们互相对视,然后又渴望巴巴地盯着杨拔都,田都帅,李璮等将领们。杨拔都,田都帅面如死灰,手不断颤抖。 “何人敢再战?”哈必赤继续大吼,他身后蒙古军阵中传来山呼海啸的吼声:“何人敢与我家将军一战!”声音激荡,就连蒙古军阵的大纛旗也震的飘扬了起来。 李璮纵马而出,他在军阵前反复奔驰,有一瞬间他快速举起宝剑,“生而大丈夫,何惧之有,立于天地之间,生做人杰,死做鬼雄,今日何人敢取哈必赤首级,我就册封他为镇北大将军。亲自为他擂鼓助威!”他说着,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军鼓之前,拿着一双木锤捶击军鼓。咚咚的军鼓声快速响起,红袄军中的铜锣声,号角声快速应和。 一白袍小将从红袄军军阵中杀出,金铁交鸣之声响了几下,白袍小将血洒当场。接连又纵马奔出几个位红袄军小将,皆是战不到几个回合,就被哈必赤斩于马下。 哈必赤哈哈狂笑。 李璮问他:“笑甚?” 他回答:“我笑红袄军中具是无能鼠辈!” 李璮盯着他的目光透露凶光,随即期盼地看向杨拔都,田都帅。杨拔都,田都帅假意没瞅见他,只是瞅着前方。 李璮吼:“田将军,杨将军可敢与哈必赤战否?” 田都帅,杨拔都齐声高呼:“敢战,死有何惧,男儿生做人杰,死做鬼雄!”他们口中虽如此说,但是他们的的手却在剧烈颤抖着,一双腿也在颤抖着。 杨拔都挥刀,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拉弓射箭,雨箭满天飞落。哈必赤调转马头就走。 杨拔都,田都帅怕李璮让他们与哈必赤斗将,大呼:“儿郎们随我冲杀啊!”他们纵马冲出,待他们身后士兵跟上,他们又有意勒紧马缰绳,延缓马的奔跑速度。 哈必赤,塔察儿挥军掩杀过来。两支军队快速交织在一起,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的人影在薄雾中晃动,有的人捂着胸口倒下,有的人头颅没了,还站立着,更多的人抡着兵器,瞪着眼睛,怒视着对方。不一会儿,从两边树林中奔驰出一队队蒙古骑兵,他们快速冲入阵中,红袄军渐渐势微。 杨拔都,田都帅砍杀面前的两位蒙古兵后,纵马来到李璮身边。李璮面对着军鼓,抡着木锥子奋力地敲响军鼓。 “大都督,我们中埋伏了。”杨拔都说,“请将军下令撤兵!” 李璮扔下木锥,面色顿时变得死灰,他转身凝视着战场,前方红袄军与蒙古士兵搏杀,不断有红袄军士兵倒下。树林中蒙古骑兵从红袄军侧翼杀出。他的眼中闪过忧愤,凄凉的神色。 “事到如今,只能先行撤退了!”他说,走下鼓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杨拔都,田都帅一边纵马跟着他,一边叫嚷:“大都督下令撤退了。” 红袄军阵中响起悲凉的号角声,红袄军像是潮水一样退去。 蒙古士兵一路尾随,红袄军一路败退,待到红袄军撤退到济南城中时,从高苑到济南路上到处是红袄军将士的尸体。 济南正门城墙上,所有红袄军将士都愤怒地盯着李璮。李璮看到他们摄人的目光后,他急忙擦拭自己的眼角,“痛惜!哀惜!可恨惜,蒙古人奸诈,竟然设下埋伏!导致我军伤亡惨重!”他几乎哭着说,但是他眼中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哈必赤带着蒙古士兵追到城下。哈必赤勒紧马缰绳,停在城门外数百米之外,他吼:“如今城破指日可待,尔等何不早降,以免祸及城中百姓!” 李璮叹息一声,假装哭着说:“如今大势已去,尔等拿着我的头颅献与哈必赤,必定能保全一家老小!”斜视着杨拔都,田都帅的眼中露出凶光。 杨拔都,田都帅会意,马上跪倒在他面前,“大都督不可如此啊!我们红袄军身为汉人,怎可屈服破虏?济南城军民上下一心,必定可破敌!大都督不可轻言生死!”他们齐声说。 李璮假意抹泪,走到城头前,“如今我不死,何以对得起城中百姓。”他说完,欲跳城。 杨拔都,田都帅,众多士兵拦住他,他死命要跳城,“我不死,何以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又如何忍心让众将士与我受苦!”他说,又要跳城。 众士兵眼中露出焦急;杨拔都,田都帅眼中透露着狡黠,他们虽死命抱住李璮,但是他们心里明白,李璮只不过是在演戏,稳定军心罢了。 “大都督,你若死,我等随你同去!”有一个士兵把刀横在脖子上,恳切地盯着他。 “大都督。你若死,我等同你同去!”又有一个士兵焦急地说。 然后众士兵七嘴八舌地议论: “蒙古人狡黠,即便大都督死了,蒙古人也不见得能放过我们!” “如此大都督岂不枉死了?” “必定枉死了!” 众士兵纷纷跪下,期盼地盯着李璮。“请大都督带领我们击退蒙古人!”他们齐声吼叫。 李璮说:“尔等可愿听我号令?” “愿听!”众人说。 李璮说:“命令城上士兵射箭。” 哈必赤见城头久久不回应,他心知李璮必有诡计,他调转马头,向军阵中走去,嗖嗖的箭雨声传来,他回头看。满天的箭雨犹如蝗虫一样落下。他回到军阵中,命令开炮。 轰隆隆炮声响起,飞出炮筒的炮弹像是流星一样射在城头上,硝烟味,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 射击了一会儿,哈必赤下令攻城。 蒙古士兵扛着云梯向城墙奔跑,城头上的箭雨纷纷射落。哀嚎声响彻夜空,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蒙古士兵留下一地的尸体,冲到城下,搭云梯向城上爬。 第87章 困城 城头热油,滚烫的开水倾泻而下,蒙古士兵哀嚎着从云梯上坠落,不断涌来的蒙古士兵像是黑夜中模糊的影子,城头上火把下模糊的人影游走在城头上,羽箭像是黑雨一样倾泻而下,成片成片的蒙古人倒下。他们中有的人捂住胸口,瞪着城头,不甘心地死去,有的人蹲在地上,举着盾牌盯着城头。嘭嘭几支羽箭射在他的盾牌上。 哈必赤,塔察儿凝视战场形势,眉头紧锁,他们心想:“济南城城头城防坚固,强攻蒙古人损失惨重,当下如何是好?”他们互相交流着眼神,塔察儿目光中流露出抑郁的神色;哈必赤眼中流露出凶狠的神色。 哈必赤说:“我们可以尝试进攻几日,若是不能破城,我们当另选他法!” 塔察儿说:“此计甚好,符合当下形势!” 他们之后再无交流,只是注视着蒙古士兵的一举一动,蒙古士兵持续攻击城墙,有几次已经攻上了城头,但是红袄军奋力搏杀,又把蒙古士兵击退了,待到天明时,济南城墙下堆满了蒙古人的尸体,尸体的臭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充斥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即将燃烧尽的火把,冒着浓郁的黑烟飘散在空气之中。第二天深夜,哈必赤,塔察儿又指挥蒙古士兵攻城,又留下一地尸体,第三天,第四天皆是如此,哈必赤,塔察儿放弃攻城,率领大军后撤。满身伤痕的红袄军瘫坐在城头上,目光呆滞,犹如行尸走肉。 李璮站在城头,挥剑指着远去的蒙古士兵,“此时若引一军,必可全胜蒙古士兵!”他说,“何人愿带领一队骑兵,击杀蒙古士兵?” 他身边的李彦简,杨拔都,田都帅面面相觑,只有一员身穿明光铠,头戴缨盔,容颜俊美的小将跪倒在李璮面前,“父亲,”他说,“孩儿不才,愿引一军击杀叛军!” “南山吾儿快快请起!”他说,扶起少年。 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个少年将军,是李璮次子,叫做李南山。他站起来,凝视着李璮,“父亲请答应孩儿率军追击蒙古人!”他说。 李璮怕李南山有闪失,他看向周围将领,周围将领都低垂下头颅,他皱紧眉头,愤怒地抽出宝剑,一剑劈在城头上,砖石碎末稀稀疏疏地掉落,火星子迸射而出。 “何人愿随吾儿同去?”他说,紧逼着杨拔都,田都帅。 杨拔都,田都帅心知逃不过,纷纷抱拳说:“末将愿随小公子前往!” 李璮哈哈笑着说:“两位将军随吾儿前往,必能旗开得胜!” 李南山说:“孩儿与两位将军这就引一军追击蒙古人!”说完,他当先走了。 杨拔都,田都帅跟上,心中却埋怨他不知天高地厚,此时蒙古人若是派遣一军埋伏在半路,必有去无回。他们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不肯说,只是恭维李南山胆气豪壮。……很快他们率领红袄军骑兵出城追击,一路上他们所遇的蒙古士兵纷纷溃败,直到他们追到一个小树林时,突然从树林中冲出一队蒙古骑兵,他们奋力搏杀,左突右冲,但是始终冲击不出包围圈。远处一队蒙古士兵正快速向他们跑来。 杨拔都看着不远处被蒙古骑兵包围的李南山,心想:“此时若是弃李南山而走,李璮必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李南山拼命挥舞着宝剑,砍倒一人,另外几个蒙古骑兵又向他冲来,他咬了咬牙,心想:“拼了!”他纵马飞奔到李南山身侧,先后砍倒两个蒙古士兵,大吼:“蒙古人有埋伏。我等快快冲出包围!”他牵李南山马缰绳,带着他左突右突,田都帅怕他们有闪失,也纵马相助,他们先后砍倒几个蒙古士兵,冲出包围圈,他们身后的红袄军骑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时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他们很快倒在马下,蒙古骑兵纵马追来。 他们一前一后互相追逐,李南山大叫:“吾头尚在否?” 杨拔都说:“少将军的头还在!” 李南山此时披头散发,胸甲已经裂开,他摸摸自己的头颅,“我的头颅真还在!”长长呼出一口气。 直到快到城墙下,蒙古追兵才调转马头跑了。李南山,杨拔都,田都帅进入济南城,走到城头。 李南山,杨拔都,田都帅跪倒在李璮面前,李璮皱紧眉头扫视三人,杨拔都,田都帅面上满是血污,盔甲上出现无数兵器撞击凹痕,李南山披头散发,脸颊右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此时正流淌着鲜血。 李璮说:“我见尔等带人犹入无人之境,如今怎败了?”他先后扶起田都帅,杨拔都,李南山。 田都帅,杨拔都低头不语,李南山又跪趴在地上。 田都帅说:“半路上遇到蒙古人埋伏,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敌!” 李璮长叹一声,“塔察儿,哈必赤果真奸诈!”他说。然后看着城下。城下蒙古军残破旌旗随处可见,满眼的蒙古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即将燃烧尽的火堆中散发着呛人的气味。战马在主人尸身边哀鸣着。李璮哈哈大笑,笑后他说:“我量塔察儿,哈必赤也不敢再来!”他当先走下城头,其余将领跟着走下城头。 他们在会客厅痛饮三天三夜,每一次李璮举杯,都说,塔察儿,哈必赤是鼠辈,众将附庸,他哈哈大笑,然后又劝酒,直到每一位将领喝的烂醉如泥,他方才罢了。 这一日传令兵前来,说塔察儿,哈必赤率领军队撤退了。李璮带领众将登上城头。远处军营中一杆史字大纛旗迎风飘扬,营垒之中,巡逻兵排列着整齐队伍,垒壁上站着背负着弓箭,拿着弯刀的蒙古士兵,壕沟围着济南城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万人营垒。 李璮面色变得严肃,盯着前方营垒的眼神里充斥着惊恐,随即又狡黠地转动,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众将皆奇,此时蒙古人已经做好长期围困打算,他因为什么狂笑? 笑后李璮指着前方营垒,“我笑哈必赤,塔察儿临阵换将,却不识人。史天泽徒有其名,没有其实!”他说,他那沙哑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喉咙发出来的声音。 众人不解,互相疑惑对视。 李璮继续说:“史天泽想以铁壁合围陷我等于困兽之斗,此乃大忌也。” 杨拔都说:“大都督何出此言?蒙古士兵久困济南,城内必然断粮,到那时,军心民心皆不在你我,济南城必被蒙古士兵所破啊!” 李璮哈哈大笑,“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与南宋已经联手,此时南宋兵马必定在救援的路上,只要南宋兵马一到,我等里应外合,自然一举攻克蒙古连营!” 杨拔都说:“南宋大军何时能到,城中粮草只够数月了!” “从南宋到济南不过一月路程!何需数月?”李璮说,又自信地笑。 “若是蒙古人察觉南宋大军,他们必定会引一军阻击,到那时,南宋大军岂不是要退了吗?”杨拔都说。 李璮怒目而视,“你胡说!” 杨拔都双手抱拳,连连躬身,“末将愚钝,还请大都督见谅!” 李璮冷哼一声,挥袖向城下走,李南山,李彦简跟上他。 第88章 事难成 他们走在大街之上,前几日济南城繁华的景象荡然无存。那时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街道上的商铺生意兴隆。如今大街上边的店铺几乎被炮火摧毁,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流离失所的难民不肯离开家,拾掇着碎石砖瓦,在原地搭建着窝棚。前面衣衫褴褛的一家人围坐在火堆前,唏溜着糊糊粥。拎着水桶穿梭在大街上的人形如行尸走肉,他们表情木讷,眼中暗淡无神。李璮仰天长叹,然后说:“蒙古人着实可恶!”他眼中充斥着怒火,说话的声音宛若悲鸣鸟儿的鸣叫。 李南山,李彦简面露凄苦之色。 前方道路尽头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簇拥着一辆吱呀吱呀响的木车走来,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停下,两个肥胖的男人拿着勺子舀着木盆里的粥散发给四周的人群。人群拥挤在木车四周,纷纷伸出脏兮兮的手,渴望地看着木盆里所剩无几的粥。 “再来点,我一家三口一碗粥怎么够吃!”一个难民说。 “有一碗粥吃已经不错了,待几日后恐怕连一碗粥也没的吃!”肥胖男人说,拿着勺子刮木盆,咯咯的响声传来,勺子里只盛了半勺子的粥。 人群眼巴巴看着半勺子粥,拥挤着,推搡着,伸出破碗! “把粥给我吧!我一家老小四口人呢!” “我一家六口人!” …… 人们叫嚷着,推搡着…… 李璮,李彦简,李南山走过他们。李彦简瞅着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怜惜;李南山撇嘴冷笑;李璮愁苦地皱紧眉头。 李彦简说:父亲,杨拔都所言有理,父亲为什么要申饬他?”他盯着李璮的眼神里透露出疑惑。 李璮仰天长叹,“你懂什么?” 李彦简抱拳,“孩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如今济南城中缺粮,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将实情明示济南城中百姓,城中岂不大乱?” “父亲是想稳定军心,民心,所以才与杨拔都示强?” “我正是此意!” “父亲所言南宋救援之事,可否值得期待?”李南山忧虑地盯着李璮,李璮眉头紧锁,满脸茫然。 “自从南宋名将孟拱去世,贾似道主掌南宋军政大权后,南宋军民离心离德,我恐南宋难以持续!” “父亲如何打算?”李南山说。 李璮目光凶光,“与蒙古人鱼死网破!” “就我们红袄军?”李南山继续问。 “大概是!”李璮眼神变得忧虑。 “既如此当初父亲为何要与南宋结盟,而不与忽必烈示好?” “此乱世,天下权柄兵强马壮者为之!你爷爷李全,你祖母杨妙真,皆是人杰,皆为忧国忧民的刚烈之人,我岂忍目视蒙古人做大做强,放弃逐鹿中原!” “可……南宋理宗似乎背弃了我们!” “兴许他也有难言之隐!” “父亲此言何解?” “自从贾似道掌控南宋军政大权后,他推行打算法,公田法,现在如今南宋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何为打算法,公田法?” “超过一万亩富户,余田需充公,此为公田法,军队超过支出,军队将领需负责,此为打算法!” “如此做有何不可?” “南宋治下富民怨声载道,军队将领怕南宋清算,已有大将,诸如刘整等大将投靠了蒙古人。” “这如何使得?” “贾——似——道——”李璮一字一顿的说,目露凶光。 李彦简,李南山胆怯地看他一眼,然后就不敢看他。 李璮吩咐他们退下,他们抱拳躬身,头也不抬,连忙退走,李璮独自一个人走到卧室,他叫了两个舞妓跳舞,他坐在矮桌前,无心看舞妓跳舞,一口一口喝着闷酒,两个婢女端着美食走进来,把美食放在矮桌后,又碾着碎步走出去。羊肉,米饭的香味弥漫在卧室里,他却嗅闻不到什么,美妙的乐曲声回荡着,他的耳朵里仿佛塞住了棉花,只听到嗡嗡的响声。 他大口大口的喝酒,然后仰脖喝了一壶酒,他暴喝,“乐师退下!”两个手举着瑶琴的老女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两个舞妓呆立原地,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踉跄着脚步走向舞妓,两个舞妓慢慢后退,他逼着她们走到墙角边上,猛扑上去,两个舞妓倒在地上,他撕扯着她们的衣服,哧啦啦衣服破碎的声音传来,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飘散。他咧着嘴哈哈狂笑,两个舞妓惊恐地盯着他,他越来越兴奋,把女人的衣服撕扯的一丝不挂。他压在她们身上,迷离的眼神里恍惚间看到两个舞妓的脸上变了,她们白皙的面容变得黑黢黢的,尤其是她们那一双眼睛,正冒着红色的火焰,她们的嘴里快速长出了獠牙,额头上长出了犄角,他猛地推开他们,连忙后退了几步,两个舞妓站起来,推开门跑出去了,门板吱呀吱呀响着,从外面吹拂进来的冷风,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看见两个舞妓几乎光着身子,跑到拱门前,空气中弥留着她们身上脂粉的香味,他颓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颅,呜呜哭泣。 过了很久,他不哭了,只是呆坐在原地,低垂着头,披头散发地盯着地面上自己的阴影。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门板忽而打开,忽而合上,门板扇动的声音咯吱咯吱响,有时可以看到门外墙壁上影显出两个模糊的鬼影,一个是身穿盔甲的将军人物;另一个是一身戎装的女人打扮。 “我儿我儿……”他分明听到母亲,父亲在呼唤他,他抬起头竖起耳朵聆听,看见两个模糊的鬼影飘过墙壁。他急忙跑到墙壁边上,那里没有什么鬼影子,只有一团模糊的树影晃动,呜咽的风声,他蹲在树边上,脑海中浮现出儿时他和李全,杨妙真在一起的场景。杨妙真头挽发髻,发髻上扎着红绳,虽为女人身,却是一身戎装,她看见李璮时总会抚摸着他的头,叫他:“璮儿!”;李全穿着朴素长袍,见到他时满脸笑容地抱起他,用他络腮胡子的脸贴在他的小脸蛋上。他大叫:“疼疼……扎人!”李全哈哈大笑。他哭了一会儿,走到墙壁模糊树影前,轻轻抚摸着树影,“妈妈,爸爸,”他轻声说,“孩儿无能,孩儿很快就会带着你们的孙儿,媳妇来见你们!”泪水流下来,声音到最后变得哽咽了。 这时从院外传来歌女悲凉的歌声,不一会儿又传来凄凉,悲哀的瑶琴弹奏声。 他一头栽倒地上。 第89章 信使 他的脑海里一片的混沌,恍惚间他看见李全,杨妙真向他走来。他们守候在他的身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 杨妙真说:“吾儿既尽力,为娘也不埋怨你了!” 李全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何苦害自己!” 他们说完,对视着笑,李璮也笑,当他扫视他们时,他发现他们的脸庞像是散去的黑烟一样一点点的破碎了,他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发现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梦,他踉跄着站起来。由于昨夜的宿醉,现在他浑身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感觉到头昏脑胀,腹部中疼痛难忍。他回到卧室,坐在矮桌前,端起茶杯,大口喝几口茶水后感觉好了一些。 “昨夜父亲母亲来我梦中,一定是他们在冥冥之中想我了!”他这样想着,踉跄着站起来,走到后堂,他站在杨妙真,李全的牌位前,手举着两根燃烧的香,凝视着牌位。 屋里局促,布置的简洁朴素,前方佛龛放着两个牌位,一个牌位上写杨妙真,另一个牌位写李全。杨妙真,李全皆是红袄军的创始人,他们率领红袄军与金军作战,后来由于城池被围困,南宋不派兵马救援,不得已才投降了金国。后来,红袄军又投降了蒙古人。 “孩儿愧对父母亲,有辱使命!”李璮说,他沙哑的嗓音,仿佛一宿没睡人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孩儿没能把红袄军发扬光大!”他继续说,他手中香释放出来的香烟升腾到他的面颊之上,他那一张疲惫的脸显得异常苍白。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黑色的罗缦上,那里像是生出无数双窥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冷漠,有嘲笑。外面枝头上叽叽喳喳的鸟儿鸣叫声,也像是在唱着嘲笑的歌声。他的脸开始变得痛苦、扭曲,看着前方牌位的眼睛里隐含着闪闪的泪光。他跪下来,“孩儿对不起你们,孩儿若败,孩儿愿以死谢罪!”他说,呜呜哭。 “大都督大都督……,夏贵夏将军派人来了!”外面有人喊他。 他站起身,擦干眼泪,正欲走出门,突然又停下来了,他站在门前,对着朱漆门板上显出自己的头像看。这几日他显得苍老憔悴了许多,他的鬓角上长满了白花,一张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仿佛黑灰涂抹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这一张脸变得极难看。“舍弃这身皮囊,唯有一死尔,大丈夫死何足惧哉!”他这样想着,盯着门板上自己肖像的目光里充斥着坚毅,他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直到整理好了,他才走出房门,透过窗户,他看见一个传令兵正快速向院外跑。 “何事?”他问,端坐在矮桌前。 传令兵跑回来,跪倒在他的身边。 “禀告大都督,夏贵夏将军的信使已经到了驿站。”他说。 李璮眼中一亮,“他可说什么了?” “他只言见了大都督,方可讲!”他说。 “你去告诉我的两个儿子,杨拔都,田都帅将军,就说去驿站和我汇合!” 传令兵站起身跑了。 他走到铜镜子面前,看着镜面中自己的面容,他的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他的身子显得单薄,他并没有穿盔甲,他穿好盔甲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心想:“一定是南宋的援军到了!”想到这里,他露出微笑,把盔甲缝隙中每个红绳子整理好,“济南城的百姓有希望了,红袄军有希望了!”他继续想,从兵器架上抽出宝剑,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出卧室,然后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骑上马,连一个侍卫都没招呼,一个人出了府邸,在街道上纵马狂奔。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避让,四周的景物像是烟影一样快速抛在他身后,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的头发从头盔边上散落下来,摩擦着他的脸,他丝毫没感觉到什么,一切的景物在他眼中都是美好的。前方二层阁楼像是矗立在薄雾中的巨人,他挥舞着他的帆布大手,跟他打招呼,从四周人群中不经意的一瞥中,他似乎看到他们在冲他微笑,就是远方传来的招牌碰撞声,此时在他耳朵里,也是那么悦耳,像是人群为他响起的掌声。他笑的更灿烂了,哒哒的马蹄声更急了,他拐过几条大街,……最后停在驿站门口。 杨拔都,田都帅,李南山,李彦简站在驿站门口的旗帜下面,他们见他来了,纷纷抱拳拱手。他挥了挥手,很潇洒地带着他们走进了驿站里。一个瘸腿的老兵带着他们见到了夏贵的信使。 一个干瘪、枯瘦,穿着破烂衣裳,面貌丑陋的老头坐在简陋的榻席上,他低垂着头,一边看着榻席上的破碗里装着的两个油黄鸡腿美滋滋笑,一边端着酒盅喝上一口小酒,然后他拿起鸡腿,似乎不舍得吃,只咬住鸡腿的边缘,撕下一小口的鸡腿品味。即便看见李璮带人走进来,他也旁若无人。 李璮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抱拳,“老者是夏贵夏将军的属下!” 老者抬头,惊觉地扫视李璮身后的人。李璮会意,他说:“尔等在门外恭候!” 李彦简,李南山,杨拔都,田都帅纷纷走出屋。 李璮再次抱拳拱手,“老者可是夏贵将军的属下!” “老朽正是……,”他说着,斜睨着李璮,指着破碗中两个油黄鸡腿,“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李璮微微一笑,拍手唤来驿栈小斯,叫他安排一桌酒席。不一会儿,小斯端着美食进来,把美食放在他们中间。 食物的香味飘荡在空气里,老者抓起一个鸡腿大口咀嚼,“不错不错,够朋友!”他呜咽着说,眼帘低垂,贪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腿。 李璮说:“请老者赐教,您是夏将军属下何人?” 他说:“就唤我谢群好了!” 李璮拱手,施礼,“谢群,”他说,“请赐教此行目的!” “夏将军兵马连克数城,现在就在距离济南不远的徐州,夏将军有意解红袄军之围,故而派遣老夫前来通知李将军……”说到这里,他不肯继续说,只是瞪着眼睛扫视四周,虽看见四周没人,但是依然附到李璮耳边,低语。李璮面色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又变得红润。 不一会儿谢群说:“你可明白了?” 李璮抱拳,低眉顺目,“明白明白了!” 谢群说:“今夜我就派遣我的弟子出城,告之夏贵将军!” “你的弟子?”李璮疑惑地盯着他。 “正是我的弟子。”他说。 “我等皆是行伍出身,何言有弟子?” “我并非是行伍出身,我乃是武林人士,我见夏将军爱国,所以追随之!” “不知谢群。何门何派?” “我隶属明教,我是明教荆襄分舵舵主谢群!” “就不知襄阳郭静郭大侠,和黄蓉黄女侠现今如何了?” “他们随吕将军镇守襄阳尚好!” “有郭静,黄蓉率领武林人士在襄阳,料想蒙古人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哈哈,这个自然!” “夏将军还有其他吩咐?”李璮说,抱拳拱手。 “没有,等我徒弟坠城而出,然后再回来,我自会寻将军。” “既如此,老夫告辞!”李璮站起身,转身走出屋外。然后带着李彦简,李南山,杨拔都,田都帅回到江淮都督府。 第90章 冲营 回到都督府,他屏退了左右,一个人站在卧室的铜镜前,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以前他的头发乌黑锃亮,现在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以前他的脸上红润富有光泽,而现在他的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他的黑眼窝深陷入眼眶之中,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抽出腰间宝剑,挥剑劈在铜镜上,随着一声呛啷啷的声响,铜镜镜面顿时划出一道豁口。他愤恨地想:“一朝实现凌云志,只管叫天下英雄臣服!”想到这里。他仰头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他凝视着铜镜镜面,镜面中他的面容正好被豁口劈开两半,镜面中他的脸颊上仿佛出现了一道伤疤。他没有在意这些,他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在他眼前飞驰,奔腾。他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整理好遮挡住自己面颊上的头发,凝视着镜面中自己的形象,“儿郎们,生亦当人杰,死亦作鬼雄,随我逐鹿中原!”他说,哈哈狂笑。然后又面对着镜子把自己的盔甲整理的一尘不染,戴上头盔时,又把头盔摆正,他背负着双手走出了都督府。 几个老人迎面看见他,纷纷跪倒在路边上。他走上前扶起他们,“我是李全,杨妙真之子,老人家何必见外,见我如见家人,何须跪?” 一个头戴破纶巾,眼睛浑浊,满脸沧桑的老人执意不起,仰头渴望地看着他,“我随你父,你母征战一生,只为天下太平,然老夫已至暮年,也未看到天下太平,虽如此,老夫依然心存执念,老夫生是红袄军的人,死是红袄军的鬼!” 另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穿破衣烂衫的老人也不肯站起,他渴望地看着李璮,“老夫如赵老儿,年轻时随红袄军征战沙场,只为天下承平,现如今老了,老夫依然是红袄军的人,老夫把我的儿孙们送到红袄军中当兵了!” 李璮哭着说:“我若率领红袄军击不退蒙古兵,何颜再见山东父老乡亲!” 老人们纷纷说:“将军不可如此说!” 李璮呜呜哭泣,不断擦拭着眼泪,“我若败了,我当以死谢罪!” 老人呜呜哭泣。 李璮一一扶起他们,心中五味杂陈,不想再说,只是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与他们告别,走到大街施粥点,他夺过胖厨师的木勺子为难民盛粥。 他把勺子一一递到难民面前,竟然没有一个难民敢接过他的粥,他的勺子递到谁的面前,谁就跪倒在地上,难民们仰头渴望地看着他,他顿时哭了。 他站在难民中间,木车木桶里的粥就在他面前,他的面容痛苦扭曲,他苍老的手挡在他的眼前,人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是今天这样动容,他站在这里,就像是一幅悲伤老人的画面,他苍老手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他身上的盔甲是崭新的,他头盔的缨穗迎着风飘。难民仰头看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悲戚的神色,有的人趴在地上呜呜的哭泣。 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了眼泪,他微笑着面对所有人,握紧拳头,高高地举起来,“我们红袄军历经千难万险一路走来,何尝覆灭过,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他嘶吼着,眼前仿佛看到了杨妙真,李全的鬼魂悄悄凑到了他的近前。他眼中的忧伤瞬间里消失了,他的眼睛变得坚毅而犀利。“困难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带着红袄军走出困境!”他继续说。 四周衣不蔽体,面露菜色的难民纷纷附和,“我等愿随大将军共渡难关!”他们说。 李璮说:“你们站起来,接粥后回去吧!” 难民纷纷站起来,他把木桶里的粥施舍完,独自一个人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一个月后他都会在街道上施粥,难民们见到他不再惧怕,而是熟络起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这一天晚上,他施粥回都督府邸时,他身边的李彦简问他:“父亲,您真的要与民同甘苦?” “荒谬!”他说。 李彦简愣住,看见李璮面色阴沉,急忙从李璮的面孔上移开,看向了前方。 乌云遮蔽着前方即将落入地平线上的太阳,街道尽头的建筑仿佛浸染在黑色的墨水之中,宛若鬼火一样的灯光透过幽暗的夜色照过来的时候,那里充斥着让人难以言说的压抑,沉郁。街道上的行人耷拉着脑袋,宛若风中飘零的枯叶,一会儿就缩着身体,紧紧搂着身上破烂的衣服。 李彦简咬了咬牙,“可父亲这几日分明……”他看到李璮射来逼人的目光,他的眼神急忙躲闪。 李璮说:“你太稚嫩了!” 李彦简咬紧牙关,面色变得铁青。 李璮继续说:“和他们同甘共苦,这很可笑,别忘了我是大都督,以后你将是红袄军的领袖,也会是大都督!以我们的身份,应该做人上人!” “可是父亲刚才明明就是在……”李彦简的声音压的很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到了最后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明明什么,我明明就是在笼络人心!”李璮皱紧眉头,怒视着前方。 “父亲是那么真切,我看见父亲哭过……”李彦简又一次看到李璮逼人的目光,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而且把声音压的比上次更低。 “这是权谋权谋!”李璮大声吼,看见前方跑来一个黑影,他四下环顾。李彦简畏惧地看见李璮注意到了他,他马上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子正好在李璮身侧,李璮目视前方,再次皱紧眉头。一个传令兵跑到了他的面前跪下,“大都督,谢群告诉下属,大都督可以带兵出城冲击史天泽的营垒了!” 他大笑,笑后说:“好好!”然后带着李彦简回到大都督府召集下属,到晚上时,他率领大军列阵在济南城外。 前方营垒中灯火通明,火把下模糊的人影不断移动,从营垒散发出来的米饭香味弥漫在空气,马头琴的弹奏声不时传来。 李璮骑在高头大马上,凝视着前方,他身边跟着骑在马上,顶盔掼甲的李彦简,李南山,杨拔都,田都帅,他们身后排列着整齐的军阵中旌旗遮天蔽日,旗帜下士兵腰间挎着长刀,身披重甲,精神抖擞。 “此时正是冲破蒙古人铁壁合围之时,何人愿率一军先行?”李璮说,抽出宝剑指着前方营垒。 “孩儿不才,愿领军先行破敌!”李南山说,在马上抱拳拱手。 李璮哈哈大笑,仰望夜幕,此时薄薄的乌云从月亮前掠过,天地之间充斥着愁淡郁闷的气氛,黑茫茫的大地上,只有前方营垒闪耀着光芒,倏忽一群燕雀从树林中飞起,直向南方飞去。“我戎马一生,战女真人,战蒙古人,何尝不是百折不挠,今夜乌云压顶,燕雀南飞,虽充斥着郁结,愁苦之气,但是我深知大丈夫斗天斗地,敢争上流,方为人先,胜败未定之时,你我皆是黑马!” 他凝视着夜空的眼神里露出微笑,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儿,李南山!” 李南山抱拳,“孩儿在!” 他说:“我命你领一军直冲史天泽大营。” “孩儿遵命!”李南山说,纵马奔驰到军阵前方,“先锋营随我来!”他嘶吼,他胯下的马儿唏唏律律嘶鸣着扬起四蹄,他勒紧马缰绳,挥舞着手中宝剑。军阵人头攒动,旌旗招展,他调转马头,纵马向敌营飞奔而去,他身后的士兵举着火把紧紧跟随着他,轰隆隆踩踏大地的声音,马儿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夜空。 “随我破营啊!”李南山嘶吼。 他身后军阵中的士兵纷纷抽出长刀,嘶吼:“杀杀!”嘶吼声宛若山呼海啸,涤荡在夜空之中,簇拥在一起火把下的人头,像是夜幕中点亮的星河,一忽儿就随着李南山奔跑到营垒之前。 李南山举目看去,陆陆续续有人登上前方营垒寨上。大纛旗下,一个挺胸填肚,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甚为惹眼,他穿着宽敞,华美的蒙古长袍,头戴风雪帽,双手按在寨墙上,一双鹰眼凌厉地盯着他,他浑身一震,咬牙,挥剑指他,他高举起双手,目光透露着杀意。 第91章 献城 “吹号角!”他吼,放下高举起的手。 营墙上的士兵呜咽地吹响号角,营地里火光冲天,火把的呛人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士兵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李南山蔑视地扫视一眼营地,嘶吼:“冲击!”他身后的骑兵纵马向黑暗里,史天泽嘿嘿冷笑。前方一排骏马马蹄声震天动地,轰隆隆的踩踏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声不时传来,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弯刀,目露凶光地盯着前方,就在他们要接近营寨之时,大地突然轰隆隆的塌陷下去。成排的骑兵掉入陷马坑中,马儿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后面的骑兵勒紧马缰绳,再后面的骑兵没有及时停下,他们撞到前面骑兵的身体上。陷马坑前人仰马翻,痛苦的哀嚎声,马儿悲鸣声交织在一起。 “史天泽好歹毒的心肠!”李璮目视着前方,这样想着时,愁苦地眯起眼睛,他盯着史天泽,慢慢举起宝剑。 史天泽也慢慢举起了手。 他们之间人仰马翻哀嚎声不断。 火把下史天泽这一张变得恐怖,他的脸从来没有像是到今天这样令人害怕,他的脸像是涂抹了红色和黑色的颜料,在黑红之间交错的一张脸上,他的五官就像是浮现在黑夜空气中模糊的影子,尤其是他那一双闪亮的眼睛,仿佛透露着摄人心魄的杀气;李璮的这一张脸变得黑黢黢的,他那一双斜长的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透露出的愁苦,像是凛冽寒冬碎裂的冰面,透露着无数条裂痕。 他慢慢放下了手;他也慢慢放下了手;他们身后的军阵中,一面射出箭雨,一面从营地中抛出火球,偌大的战场上,嗖嗖的箭雨声,嗖嗖的抛射火球声交织在一起,很快伴随着炽热的火光照亮整个夜空。火球冲散雨箭,像是坠落的流星一样砸在陷马坑附近,一条火龙快速蔓延开来。笼罩在火龙里的人影,像是闪动的黑影,从一头跑到另一头,……最后又倒在熊熊大火之中。 “南山死了吗?”李璮扫视熊熊烈火中的人影,他没有看见李南山,他的眼神刚变得柔和,马上变得焦急,他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剑柄,轻微地颤抖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啊!我对不起你啊!”他继续想,还是没有看见李南山的影子,他感觉眼前一切景物都在晃动,不断从天空抛射下来的火球,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它们从火球炽热的焰芯中浮现出丑陋的面容,狰狞地冲着他笑,从火焰中逃出生天的红袄军士兵们浑身都着着火,他们哭喊着,哀嚎着,挥舞着双手向他跑来,他的眼前一黑,身体缓缓从马上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将领们顿时乱了,有的带领着军队撤离了战场,有的围拢在他的身边,把他拎到马背上纵马向济南城奔跑,军阵中的士兵丢盔弃甲,一溜烟,乱哄哄地跟随着他们向济南城跑。亲兵簇拥着李彦简跟随着他们跑,李彦简回头看向火海中的情况,李南山纵马从火海中冲出来,他眼中流露出兴奋,随后又看向营寨大门。营寨大门吱呀吱呀打开,史天泽率领着蒙古骑兵向他们冲来,他赶紧催马疾行,再回头看,史天泽举着长剑,纵马奔驰,他身后的蒙古斯骑兵们纷纷举起弯刀,像是虎狼一样跟随着他,马蹄下尘埃飞扬而起,大地咚咚的震动声不时传来,凡是遇到他们的红袄军士兵,他们都毫不留情地砍下他们的头颅,他们所过之处到处是断头尸体。血腥味,火焰余晖的呛人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 李彦简面色变得惨白,不敢再看史天泽,他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叫嚷:“史天泽追上来了吗?” 他身边的亲兵说:“还没有呢。” 李彦简胯下骏马奔驰入城门,李彦简继续说:“城门关闭了吗?” 他身边的亲兵说:“城门没来得及关闭,蒙古骑兵也进城了!” “啊!”李彦简惊呼,“我的头颅还在否?” 他的亲兵说:“还在!” 他回头看济南城门,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红袄军堵在城门口,史天泽率领的蒙古骑兵拥挤在城门口,他们举着弯刀劈砍,四面八方的长矛纷纷向他们刺来,蒙古骑兵纷纷倒在血泊中,史天泽率领几个残兵跑出城。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跟随着众将回到大都督府邸。他喊来医生,为李璮医治。 李璮躺在紫檀木床上,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婢女。年迈,佝偻着腰身,穿着长袍,满脸沧桑的医生坐在床边上,把着李璮的脉搏,愁眉紧锁。 杨拔都嘴角撇着阴狠的笑;田都帅开心的微笑;李彦简满脸愁苦;李南山满脸黑灰,神情木讷; 李彦简问:“我父亲如何?” 医生说:“尔父气血攻心,暂时昏迷,尚无大碍!” 李彦简瘫坐地上。他突然想到,此时若是济南城防防守不严,一定会让蒙古人找到机会!他说:“杨将军,田将军此时我父亲病重,还请两位将军守城!” 杨拔都说:“我和田将军必定不负公子嘱托!”然后带着田都帅走出都督府邸。 他们翻身上马,纵马奔驰在街道上马蹄下扬起的尘埃,飘荡在晨曦照耀的街道上,四周店铺陆陆续续拆卸下窗户板,店小二伸懒腰后,走回店铺里取商品去了。 田都帅问:“杨兄,我们真的要继续替李璮父子卖命?” 杨拔都说:“卖什么命?他李璮一心逐鹿天下,却志大才疏,我等跟随他这样的人,早晚玩完!” 田都帅咧嘴阴笑,说:“我也是此意!” 杨拔都目光里绽放着狡黠的光芒,“我们不如就趁此机会联系史天泽,把济南城献给蒙古人。我们也能落得个好前程?” 田都帅哈哈大笑,“妙计妙计!” 杨拔都催马疾行;田都帅紧紧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头之上。守城将校聚集在他们身边。 杨拔都说:“大都督身中流矢,恐难治愈!” 四周将校有的呜咽哭泣,有的默默流泪,有的呆若木鸡;田都帅阴狠冷笑。 杨拔都说:“此时大都督府邸皆由李彦简说了算,”他扫视众人,见众人眼中流露出忧郁神色,他急忙哭泣着说:“我怕我们活不成了啊!” 众将校震惊地看着他。 他左顾右盼,没有看到其他人,他又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我们死事小,就是可怜了我们的家人!” 一个将校跪倒地上,仰头期盼地看着他,紧跟着其他将校跪倒地上,期盼地看着他,唯独田都帅不跪,他站在杨拔都身边,紧紧握住剑柄,瞪着眼睛,随时拔剑杀人。 众将校哀嚎:“杨将军救我等!” 杨拔都嘴角撇出鬼魅的笑意。随即面上又愁苦起来,他一一扶起,他们,“我有一计,不知诸位可答应?”他说,低垂下头,脸侧到一边,盯着田都帅的眼神里转了转,田都帅走到将众校身后,缓缓抽出宝剑。 众将校说:“将军何计,但说无妨!” 杨拔都说:“我等献出济南城,蒙古人必定不会亏待我们!” 众将校面面相觑,面露为难之色,一个年轻将校站起来,指着杨拔都,“你这是要做汉奸!”他吼,“我万万容不得你!”他说,抽出宝剑劈砍杨拔都,突然感觉到脖子凉风袭来,他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叽里咕噜地滚到城墙边上,他的无头尸身晃了三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第92章 破城 “谁敢妄动,我就杀谁?”田都帅说。 众将校惊恐地盯着他。 杨拔都也抽出宝剑,逼着所有将校。 他说:“降与降,只在一念之间,一念荣华富贵,一念身入地狱!” 众将校纷纷匍匐在地上,“我等愿听杨将军驱使!” 田都帅,杨拔都收起宝剑,一一把他们扶起,杨拔都说:“此事机密万不可与人说!” 众将校点头应诺。 随后杨拔都,田都帅安排他们各司其职,到了晚上,杨拔都,田都帅带着众将校坠城而出。 杨拔都坠到城下,仰望着城墙,夜幕上群星璀璨,城墙上田都帅带着众多将校顺着绳子往城墙下攀爬。 杨拔都露出微笑,心想:“献城后必定能得到重用!”然后他带着他们向史天泽的大营走去。 夜幕中那一轮明月悄悄躲避到乌云之后,朦胧的月光透过乌云诡谲地照射下来,天地之间黑蒙蒙的,只有前方史天泽大营中的火把闪耀耀眼的光芒。杨拔都,田都帅,众将校猫着腰,凝视着前方,疾步而行,他们的身影快速隐没在夜色里,等他们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大营前了。 “烦请小哥通报史天泽,史大帅!”杨拔都说。 寨墙上火把倏忽亮起,一个举着火把的蒙古兵俯视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因何而来!”蒙古兵说。 “我是红袄军将领,今夜前来,我想见史天泽史将军!”杨拔都说。 蒙古兵扫视四周,见无其他人,他说:“稍等!”然后跑下寨墙。 不一会儿,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蒙古兵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你们进来吧!”他说,马上缩回头颅。 杨拔都,田都帅带领众将校走进寨门,两队举着板斧,穿着蒙古长袍,头戴风雪帽的蒙古大汉跑到路边,举起板斧,眼神紧紧逼着他们,他们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路边不断跑来举着板斧的蒙古壮汉,他们的神色越来越慌张,杨拔都,田都帅的双腿不断颤抖,他们身后有的将校尿了裤裆。他们走到史天泽营帐之前,杨拔都,田都帅都不敢进,哆嗦着双腿跪倒在地上。其余将领纷纷跪倒在地上。 大帐中传来苍老的声音,“你们是李璮部下,目前身居何职,此次前来有何目的?” 杨拔都说:“我等此次前来,是想投靠将军,抛弃李璮。” “因何故?” “李璮志大才疏,必败无疑,我等跟随李璮,必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所以我等前来投靠将军!” “这如何使得!”营帐里苍老的声音突然变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 那个稚嫩的声音顿时又变得苍老了。“尔等可愿先头带路!” 杨拔都,田都帅,众将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互相之间交流着眼神。 这时帐篷门帘拉开,一个身材魁梧,挺胸腆肚的男人带着一个低垂着头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们站在帐篷前,中年人斜视着挺胸腆肚的男人,这个男人立刻躲避他的眼神,然后盯着杨拔都,田都帅,众将校,“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 四周刀斧手纷纷举起斧头,弯刀,刀身上的寒光光芒四射。 杨拔都说:“听到了!”浑身哆嗦,面如死灰。田都帅赶紧低垂下头,颤抖着身子,其余将校匍匐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 “既听到,当带路!”男人说。他身边的中年人阴鸷地盯着他们。 杨拔都,田都帅带着众将校向大营外走。令他们奇怪的是那些站在路边凶神恶煞一样的蒙古大汉,竟一个个跪倒在地上,他们走出营地时,他们身后跟着的蒙古士兵举着火把,排列成好几个队伍,紧紧跟随着他们,直到进入到济南城后情形大变,蒙古人进入城中却不寻找军队决战,而是闯入百姓家见人就杀,见着财物就抢劫,到了后半夜,城中火光冲天,哭喊声,哀嚎声响彻在夜空,红袄军出现在街道上与蒙古厮杀,但是却不是蒙古兵的对手,他们一边抵抗,一边后退,有一个传令兵脱离了队伍。他跑到都督府邸,闯入李璮的卧室跪倒在地上。 此时李璮已经苏醒,他身边围坐着李彦简,李南山,以及他的一众妾室。 李璮瞪着传令兵,“何事慌张?” 传令兵说:“蒙古人攻进城了!” 李璮惊呼:“啊!”他支撑着身体要坐起,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又瘫软在紫檀木床上。他感觉头昏脑涨,双眼直冒金星。“蒙古人怎么进的城?”他问。 “杨拔都,田都帅带领众将校投降了蒙古人!” “杨——拔——都——,田——都——帅——!老夫怎么没看清他们!”他长叹一声,继续说:“现今情形怎样?” “红袄军难以抵抗蒙古兵,节节败退。” 李璮张开口又吐了几口鲜血,他身边的女人们纷纷为他擦拭嘴角,他挥手推开她们,黯淡无光的眼神里冒出凶光。“你们闪开!”他吼。 他身边的女人们纷纷躲到一边,他继续说:“南山,彦简,你等去会客厅等我!” 李彦简,李南山抱拳拱手走了,他又让传令兵出去。然后让女人们扶着他走到盔甲架前。 一个穿身华服,容颜艳丽的年轻女人说:“大都督,如今你身体有恙,何不将养好后再走?” “你懂什么?”李璮说。颤颤巍巍抽出盔甲边上的宝剑,挥剑劈砍掉她的脑袋,她的头颅叽里咕噜滚到墙角,她的尸身晃了三晃栽在地面上。 其他女人惊惧地盯着他,纷纷向门口跑去, 他踉跄着身子,挡住她们的去路。 一个穿着华服,头上插满金饰品的漂亮中年女人,惊恐地盯着他,“夫君,”她说。“如今蒙古人入城,夫君为何要杀我们?” “巷战,红袄军绝对不是蒙古人的对手,我等迟早做蒙古人的俘虏!我今天不杀你们,难道让我看着你们受蒙古人的凌辱吗?” “我是塔察儿的妹妹,夫君即便败了,我也能在我的哥哥面前为夫君美言几句!” 另外一个穿着华服,头戴凤冠霞帔的中年女人说:“我父亲王文统,是忽必烈汗身边的谋士,只要我还活着,我定能帮助夫君说话的!” 李璮嘿嘿冷笑,笑后他说:“今日城破,我等必做俘虏,你等请托父亲虽可在忽必烈面前为我求情,但是依照蒙古人习惯,你等必会被忽必烈分配给他人为妻,我何以能留着你们!”说完,他挥剑刺入一个中年女人腹部,中年女人瞪着他,他拔出宝剑再刺另外一个女人,两个女人先后倒在血泊之中,其余女人纷纷向屋里角落里跑去。他追上一个女人,挥手就是一剑,片刻后卧室里横躺了六具尸体,他踉跄着走出卧室,穿过假山,回廊,来到会客厅里。 李南山,李彦简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满身血污走进来,眼中流露出惊骇,李彦简问他:“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我手刃了几个闯进来的蒙古士兵!”他坐到上首位置,眼神里黯淡无光。 “父亲,现在情势危急,我等应组织兵马突围,向益都路去!”李彦简说,带着李南山走到他的身边。 他狞笑着,举起手中的宝剑,看着沾满血污的剑刃,“益都路此时也被蒙古士兵围的铁桶一般,我等何以去得?”他说,疯傻地笑了。 “可是……” “可是什么?”他瞪着眼睛,把宝剑插入李彦简的腹部,李彦简瞪着他,“父亲,”他说,嘴角流淌出鲜血,“这是为何?” “孩儿,为父的怎忍心杀你,此时你若不死,落到蒙古人手里生不如死!”他说。疯子一样的傻笑。 李南山转身就跑,他挥剑刺中李南山背心,李南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把剑拄在地上,仰头疯狂地笑,笑后他又呜呜痛哭。李彦简,李南山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凉了,他们的眼珠灰白,他们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洒满地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他哭了好一会儿,然后踉跄着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大笑,有时喉结中发出桀桀的怪叫声。 他走到外面已经状若疯魔,头发披散,满脸血污,他走了几步就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路人见他可怜,上前扶他起来,他挥剑就劈,路人纷纷避让,他跌跌撞撞走到大明湖边上,一边向湖中走,一边痴傻的笑,……最后一头栽入湖水之中。 第93章 人头 冰冷的湖水刺激着他的肌肤,他感觉到犹如坠入冰窟,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胸口仿佛压住一块大石,使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咬着牙挺着,怕死不成,落在敌人手里活受罪,他挺着挺着,意识渐渐模糊,感觉到有一双手抓住了他,他睁开眼睛,又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他拼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只能任由人摆布,他浮出水面,看清楚抓住他的两人正是杨拔都,田都帅。 “你们这两个逆贼,平日我待你们不薄,你们安能忍心害我?”他吼叫。 杨拔都,田都帅重击他的脑袋,他昏死过去,……他感觉到浑身冰冷,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瘦高,拿着水盆浇他的人,他前方有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低垂着头,他们身后跟随着四个举着斧头的刀斧手。 他试图站起来,却动弹不了,他发现自己身上被手指粗细的绳子捆绑着,他只能瘫坐在地上。 “李璮,”年轻人说。“你因何而反?” 李璮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身材臃肿,穿着蒙古长袍,头戴风雪帽,脸像是白色面饼,他那五官像是按在面饼上的,显得扁平,尤其是他那一双小眼睛,就像是没睡醒,总是眯着。“这个人是谁?”李璮这样想着,眼睛紧逼着他。 晨曦从年轻人身后照射过来,照射在营地的帐篷上,照射在营地的行人身上,照射在他身边的杨拔都,田都帅身上,他感觉到那晨曦唯独没有照射在他的身上。 他长叹一声,然后仰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时到今日,我无话可说,只望一死!” 年轻人扭头看向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点头。 “把他拉出去,砍了!”年轻人说。 杨拔都,田都帅拖着李璮向营地外走,李璮一动不动,犹如一滩烂泥,他身体所过之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直到他们的身影变得极其渺小,年轻男人扭头看着他身边中年男人,“父亲,”他说,“孩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父亲赐教!” “史杠吾儿,”中年男人说,“你有何事不明?” “父亲为何要杀李璮,而不把他交给忽必烈处置?”这个叫做史杠的年轻人说,看到他的父亲缓缓抬起头,一把摘掉了面具。 他的五官清晰显露在晨曦之中,这个人正是史天泽。 他伸手抚摸颚下胡须,仰望着晨曦乍现的天空,此时天空中正有一群乌鸦盘旋,呱呱的叫声在空中回荡,前方军营中蒙古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穿梭在帐篷之间。“我与李璮同为汉人,若把李璮交给忽必烈,李璮必定会把我们汉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当做交易交给忽必烈,到那时,恐怕我们汉人在蒙古人面前再无尊严可言!”他说,捋着自己的胡须,仰视着天空的乌鸦。 乌鸦俯冲下来,快速隐没在济南城的大街小巷。 “父亲如此深思熟虑,孩儿不及父亲也!”史杠说,抱拳拱手。 史天泽摆了摆手,看见杨拔都,田都帅提着李璮的人头回来了。他们走到史天泽身边,将李璮头颅扔到地上。 他说:“你等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 杨拔都,田都帅嘴角抽搐,眼神阴鸷,随即眼神又变得谄媚了,杨拔都拎起李璮头颅,田都帅双手抱拳,他说:“我等这就去办!”然后两人转身走了。 杨拔都愁苦地盯着前方刚从帐篷露出头的太阳,太阳光芒仿佛在调色板中调成了灰色。四周灰蒙蒙的黑暗笼罩着太阳光线,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太阳灰蒙蒙的色调一样,让他感觉到压抑、郁闷。他身边的田都帅始终低垂着头颅,盯着地面上自己阴影的眼睛里仿佛正冒着火。 “这他妈算什么屁事!”田都帅说,他扯着的嗓门子仿佛燃烧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嘘!”杨拔都提醒他,惊慌的四下张望,见有人正瞅他们,他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压低声音,“说史天泽的不是,我们会掉脑袋!” “哎!”田都帅叹息一声,然后他硕大的脑袋就像是灌注了铅块一样低垂得更深沉了。 杨拔都故意走的快了,他带着田都帅走到场景凄惨的大街上。街道两边的房屋尽数被炮火摧毁,只剩下在风中飘散着尘埃的残垣断壁。路上,残破的房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赤裸女人的尸体张开着双腿。孩童的尸体依偎在年迈老人的尸体边上。前方尽头一群模糊的人影从薄雾中走来,他们快速分散,把散落各处的尸体扛到木推车上。然后簇拥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推车,一路前行。他们走到杨拔都,田都帅的身边,杨拔都,田都帅嗅闻到尸体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看见他们苍白面容上那一双已经灰白的眼珠,他们捂住自己的口鼻,快速走过咯吱咯吱响的木推车。 杨拔都说:“卑贱小民和野草有何区别!” 田都帅说:“蒙古人杀的还是太少了!” 杨拔都冷哼一声;田都帅轻蔑地笑,然后回头看木推车上装着的尸体,女人尸体张开双臂,仰对着天空。男人尸体胸膛被剖开,他们的尸体交叠着。从尸体上散发出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里,木推车咯吱咯吱前行,尸体上滴落的血迹在车轱辘印上留下一连串的痕迹。他胃部翻涌起阵阵的恶心,他想吐,可是忍住了。他捂住自己的口鼻,加快了脚步,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两个人的身影隐没在薄雾之中,像是两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杨拔都看到四周没人,“史天泽并没有给我们期望得到的好处!”他说。眼中透露着凶光,手紧紧握住。 田都帅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杨拔都说:“还记得太虚公吗?” “那个孩子?”田都帅先是惊诧,然后眼中绽放出精光。 “我说的正是他!” “他能行吗?” “你为什么质疑他?” “他只是个孩子!” “别忘了,他是忽必烈的女婿!他也是忽必烈面前的红人!” “你是想通过他,得到我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我正是这个意思!” 他们走到城头,四周有蒙古兵,他们不再说了。只是默默地把李璮的人头装在笼子里,悬挂在城门之上。然后他们离开城墙,杨拔都带着田都帅向城下快速地走去。 他们走进偏僻的小巷子里,出了小巷子,他们又走进另外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即便走了三条偏僻的小巷子,他们还是挑偏僻小巷子走,直到拐了许多弯,走到都督府邸后门,他们才停下。 第94章 秘密 他们走进小院,正好看见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忙活着院落里的菜园子,杨拔都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田都帅面色阴冷。田都帅低声说:“这等毫无大志之人,焉能值得你我投靠?”杨拔都低声说:“暂且看看,若不行,我等另行安排!”他们走到吴剑男身前,躬身施礼,“太虚公可知济南发生的事情?”他们说。 吴剑男放下手中的水盆,看着他们,“我并不知道!” 杨拔都说:“济南已经易主,蒙古人已经进城,李璮父子,李璮妾室俱亡!” 吴剑男皱紧眉头,“此事与我何干?” 杨拔都说:“太虚公可记得初入济南城时,李璮要杀你,是我们兄弟救了你!” “你们想怎么样?” “只想太虚公在史天泽将军面前为我们兄弟美言几句!” “可我与史天泽不熟,又怎么能为你们美言?” “太虚公是有意推脱了?” “我并非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与史天泽不熟!” “太虚公还是推脱,难道太虚公没看上我们兄弟两人?” 欧阳仆,韦奴走到吴剑男身边,萨勒海,萨巴特远远看着,杨拔都,田都帅双手握紧剑柄。 “你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蒙爱丽说,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屏幕上吴剑男扫视众人,皱紧眉头。刘建国仰头抽了一口香烟,他吐出烟雾,整个人坐在烟雾中。“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打!” “为什么?” “他很有忍耐力,这是他家庭环境造就的。” “忍受威胁和屈辱吗?” “于他来说只是没到爆发的时候!” “这么说……”蒙爱丽突然不说了,她看到吴剑男抱拳拱手,她啧啧称奇。“他变了!变得有心机了!” 吴剑男说:“是忽必烈大汗大,还是史天泽将军大?” 杨拔都说:“当然是忽必烈大汗了!” “我是何人?” “忽必烈的女婿!” “你们不怕我汇报忽必烈,要了你们的狗头吗?” “这这……”杨拔都,田都帅跪倒在地上。 “你们且回去,你们的事儿我记下了!” 杨拔都,田都帅哆哆嗦嗦站起来,向外走。吴剑男拿起水盆为菜园浇水。欧阳仆,韦奴怒视着他们的背影吐口水,萨勒海,萨巴特露出笑容。 “他不是我认识的吴剑男了!”蒙爱丽关闭屏幕,走到窗户前,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穿透沉暮的黄昏下个不停,四周大厦亮起的灯光穿透雨水照射出来的光线,像是迷幻的影子。一个人的思想可以在虚拟世界改变吗?从远方飞来的飞船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精致五官画的妆容显得鲜艳。她转过身,面对着刘建国。 刘建国沉醉在烟草香味中,他仰望着棚顶上的脸笼罩在烟雾里。 “虚拟世界可以改变一个人吗?”蒙爱丽问。 “原则上可以 !”刘建国说。 “虚拟世界中的人物不都是我们的客户吗?” “爱丽,你错了。虚拟世界中的人并不完全是我们的客户!其中大部分人物是根据历史事件虚拟出来的人工智能人物,他们和历史人物原型基本一致!” “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 “什么样的想法?” “我想简化我们的程序,摒弃掉意识传送舱,用家庭脑机接口代替客户的体验!”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们的客户群体是稳定的,我们接受亡灵的意识来源也是有保障的!” “但是有局限性!” “说来听听!” “死人想要进入我们的虚拟系统,最便捷的方式是把他们最后的意识上传到匣子里,活人想要进入我们的虚拟世界,最快捷的方式是通过我们的意识传送舱,我们受空间,时间,资金的限制,我们新生产的意识传送舱很少,即便在未来也只能容纳很少的一部分人参加我们的虚拟世界体验,如果改造流程,只用脑机接口,传送我们客户的意识,我们的客户群体将大大的增加!” “你想通过脑机接口将我们的虚拟世界普及化!” 刘建国站起来,兴奋地盯着蒙爱丽,“这是个好主意!”他说,走到蒙爱丽身边。 蒙爱丽努嘴,“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没吃饭呢!” “去富德大酒店!”刘建国说。拉着蒙爱丽的手向外走。 蒙爱丽小鸟依人地跟着刘建国。他们走出大厦,进入飞行汽车里。然后驾驶着汽车飞向富德大酒店。嘭嘭几声巨响,他们透过车玻璃向外看去,两架空天母舰射入乌云中两道炽白的光芒,光芒激荡,撕裂着乌云,乌云快速散开,露出昏黄的夜幕。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大厦窗户玻璃打开,一辆辆飞行汽车,飞船飞出来,像是闪耀在夜幕中绚丽的霓虹。他们驾驶飞船穿过如织的飞行汽车,最后降落在福德大酒店门口。 刘建国熄灭引擎,引擎突突的响声渐渐式微,车身震动的频率变得慢了,刘建国抓住车门,看见梅芳,梅猛手挽着手走进富德大酒店。 “怎么是他们?”蒙爱丽说,阴沉着脸,扭头的一瞬间,看见倒车镜中一辆飞行汽车缓慢地降落在他们的飞行汽车后面。她回头看那辆飞行汽车,汽车驾驶室里正坐着富前红,富前进,富前旗。富前进阴鸷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就矮下身子躲到车里,富前红,富前旗也是如此。怎么是他们?父亲,梅芳没有处理他们吗?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了,一双手剧烈地颤抖。 “我看见他们了!”她说。 “你看见谁了?”刘建国扭头看着她,他看见她眼中充斥着惊慌,恐惧,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变得黯淡无光了。 “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 “他们在哪儿?”刘建国左右张望。他没有看见他们。 “他们在后面的车里!” 他回头看后面的车,那车里没有人影,他拉着蒙爱丽的手走下车,他能感觉到蒙爱丽的手剧烈颤抖,他又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爱丽也许是被富家兄弟吓到了,所以即便看到几个男人的身影也误认是他们!”他这样想,心疼起蒙爱丽,他搂紧她,看见她红润的脸变得惨白,“该死的富家兄弟,我们早晚是要清算的!”他继续想,和蒙爱丽走进富德大酒店。 第95章 奸情 富德大酒店的餐厅宽敞明亮,里面坐满了食客,女人穿着华美的长裙;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他们脸上洋溢快乐的微笑,优雅地拿着刀叉,彼此凝视着,笑着。梅芳,梅猛坐在餐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是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里紧靠窗口,只有外面照射进光束的时候,他们的形象才清晰起来。梅芳穿着长裙,乌黑头发像是瀑布一样披散,她的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手里拿着刀叉,一会儿把刀叉弯曲,一会儿又把刀叉弄得笔直,有时她那一双充满妩媚,娇羞的眼睛刻意在躲避着对面梅猛的目光;梅猛坐在梅芳的对面,他身上穿着西装,但是却无法掩盖住他的痞气,他总是贼溜溜地扫视四周的人。当发现没有人注意他时,他会盯着梅芳,眼神贪婪地在梅芳的身体上扫视,尤其是在看到梅芳那隆起的胸部,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时,他的眼神会定在那里,流露出渴望,逼人的目光;梅芳会妩媚的笑,眼神像是在勾人魂魄一样闪躲。两个天使机械人萦绕在他们身边,询问他们后,他们端着盘子,穿过两张桌子,向着餐厅吧台飞去。 刘建国,蒙爱丽坐在距离他们很远的餐桌边上。两个天使机械人飞到他们身边。 “先生要点什么?”一个穿着裙子,长着一对翅膀的天使机械人一边悬停在刘建国身边,一边说。 “两个汉堡包,两杯可乐!”刘建国说。 两个天使机械人结伴飞走了。 刘建国注视远处的梅芳,梅猛。“你不觉得他们的关系超乎寻常吗?”他说,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杯子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荡漾着波纹的咖啡表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刘建国品尝咖啡时,吧嗒吧嗒嘴巴的声音充斥在空气里。 “你是说梅芳,梅猛?”蒙爱丽说。却扭头注视窗户外,富前进,富前红,富前旗的车子消失不见了。她那一双苍白的脸有了血色,惶恐的眼珠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我就是说他们!”刘建国依然举着咖啡杯,从咖啡杯表面上升腾出的热气缭绕在他的面前。他那一双眼睛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来回地扫视着梅芳,梅猛。 梅芳修长,白皙的大腿搭在梅猛的腿边上,缓慢地向上摩擦;梅猛嘴角撇出邪魅的微笑。 他喝了一口咖啡后把咖啡杯放下。 蒙爱丽缓缓扭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神里绽放着清澈,纯洁的光芒。 “根据什么?”她问。 “我想会有证据的!”刘建国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他看着蒙爱丽,“你猜这是什么?”他继续说。 蒙爱丽瞅着他笑而不语;他从她眼中看到别样的风景,她那一双眼睛里仿佛孕育着秋天山泉中的一汪清水,是那样的透彻,那样的迷人,他醉了,眼神变得迷离;蒙爱丽笑着时,嘴角轻微泛起两个可爱的酒窝,他的眼神移到她那酒窝上,也愉快的笑了。 “苍蝇监视机械人!”蒙爱丽说,眼珠斜睨着,满脸的娇羞妩媚。 “对!”刘建国说,打开金属盒子,从里面拿出三只苍蝇机械人,他随手一扔,三只苍蝇机械人扇动翅膀嗡嗡飞向空中。 它们飞过前面的餐桌,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青年男人挥手打它们,它们飞向高空,……最终落在梅芳,梅猛桌餐底下的餐布上面。 他们的耳边响起梅芳,梅猛的声音。 “姐姐今夜陪我!” “那个老东西还在家等着我呢?” “就一会儿,然后你就走!” 刘建国,蒙爱丽看向他们。梅芳的脚已经伸到梅猛的裤裆,她的脚趾轻轻地在梅猛裤裆上摩擦。梅猛的眼神越来越邪魅,就是瞅着梅芳时,他眼中那绽放出来的光芒,仿佛能看穿她的身子。 梅芳嫣然一笑,“你就不怕我们的秘密被老东西发现吗?” “他能怎么样?”梅猛的手突然停了,凶狠地盯着梅芳。 梅芳妩媚地斜睨着他。“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有可能死。” “我们死,他也完了!”梅猛低垂下头,重新拿起刀叉,切割盘中的牛排。 “就一会儿!”梅芳说,站起来,向着走廊走,走了几步,她回头看梅猛,她看见梅猛注视着她,她那一双画着烟熏妆的眼睛顿时从梅猛的面孔上移开,又看向了走廊。 梅猛注视着她的眼神里透露着贪婪渴望。梅芳轻笑着走进走廊。梅猛把刀叉上的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咀嚼,一边拿着餐巾擦嘴,一边站起来,跟上梅芳。 他们的身影淹没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蒙爱丽刘建国寻找着苍蝇机械人,他们终于看到了它们,它们从桌底下飞出来,扇动着翅膀紧跟着他们淹没在走廊的黑暗里。 “有好戏看了!”刘建国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手机,放在桌面上。蒙爱丽黑着脸看着手机。当刘建国看见蒙爱丽眼中的不悦时,他那带着玩味的眼神里立刻变得柔和了,“播放监视视频吗?”他说。 “播放视频,并且录制下来,我想留给我的父亲!”蒙爱丽说。又看向走廊,那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昏暗模糊的人影交错映显在地面上,即便隔的很远,她也仿佛嗅闻到了梅芳身上留下的香水气味,“那是狐骚味!”她愤恨地这样想着,盯着走廊里的眼神里透露出凶光。 “嗯!”刘建国答应了一声,然后按下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顿时出现了梅芳,梅猛的身影。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梅芳在前走着,她走路时有意在摇摆着她的身段,以至于她那身上的长裙会随着她摇摆的身子摇呀摇,晃呀晃,她那轻微隆起的臀部,摇摆的手臂,也像是一朵摇曳在风中的花朵,她身后的梅猛跑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然后在她脸蛋上亲吻,她推开梅猛,回头张望,当发现没有人时,她还是会推开梅猛的脸,“这里不方便!”她说。 梅猛说:“我迫不及待了!” “你也不知道羞耻,我是你的姐姐!” “你是我的亲姐姐又怎么样,姐姐这样的美人谁不爱呢?”梅猛又搂抱住她的腰身,往她脸蛋上亲吻。 她退到墙边上,最后倚靠在上墙壁上,她似乎有意在和梅猛拉开距离,她点燃了一根香烟。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扑到她身上的梅猛,“我们父母要是活着,看到你这样,一定会伤心的!”她说,她那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梅猛把梅芳拿着香烟的手按压在墙壁上,然后嗅闻着梅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梅芳身上的气味里有香水味,有女人青春期散发出来的气味,——这种气味像是树上还未成熟梨子的气味,带着淡淡的清香味。梅芳的胸脯剧烈起伏,梅猛鼻头停在梅芳剧烈起伏的胸脯前。他低垂着眼帘看着颤颤巍巍,像是要跳出来的一对乳房,他的面色变得红润,一头扎进乳房中,一点点地移动头颅,直到他的鼻头从梅芳颤颤巍巍的乳勾中出来,他才面对着梅芳。 第96章 问题 他邪魅的笑,脸一点点靠近梅芳的脸,直到他的鼻头碰到梅芳的鼻头才停下来。他们的眼神彼此凝视着,梅芳眼中再次透露妩媚;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强烈的占有欲望。他开始亲吻梅芳,梅芳刻意躲避着他,他皱紧眉头。 “为什么拒绝我?”他说。 “这里不方便!”梅芳说。她的眼神扫视着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并没有使走廊亮堂起来,走廊里显得异常的昏暗,他们的身影显得模糊,像是在昏暗灯影里的两个模糊影子。看到没人,梅芳低眉顺目,这让梅猛心中的占有欲望越加的强烈,他强行亲吻梅芳,梅芳还是躲避,一个在亲,一个在躲,他们像是两片从枝头上飘落下来的树叶,互相纠缠,又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里真的不方便!”梅芳强调,声音也大了,走廊里回响着她尖锐的声音,吱呀一声,他们身边的房门打开。 梅猛赶紧松开梅芳,若无其事地走开。梅芳简单地整理好衣服,跟上梅猛,房门缝隙中探出一张苍老的老男人面孔,他浑浊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梅猛打开房门,梅芳跟着走进去。 梅猛关闭房门,倚靠在门板上,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香烟,仰头抽烟,烟雾快速弥漫,呛人的烟草味四处飘散,他仿佛置身在烟雾之中。梅芳向浴室走去。 酒店客房布置的简洁而素雅。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散发着古龙香水的气味,四周白生生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女人裸体画像,床头柜放着卡通造型的台灯颇有趣味的向他们招手。 浴室哗啦啦响起水声,梅猛盯着浴室的目光透露出贪婪的神色,磨砂玻璃映显出梅芳模糊的身影,她白皙,婀娜,赤裸的身子在花洒下移动着,有时她的双手会捋顺自己的长发,这时她胸前一对乳房,会颤颤巍巍的动,她闭着眼睛,仰头接受着花洒的喷洒,梅猛的喉咙耸动了几下,然后走到床上躺下,他一边抽烟,一边仰望着棚顶上。在他的心目中呛人的烟草味挥不去梅芳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也挥不去梅芳留在屋里浓郁的香水味。他嗅闻着这些气味,回想起一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把梅芳压在身下,梅芳强烈的抗拒,他亲吻着她的面颊,她左右闪躲着。他抓住她的脸,凝视着她眼眸子的眼睛里透露着凶光,梅芳胆怯了,他从她眼中看到了顺从,他再亲吻她,她没有反抗,他们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事情,他的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狂野的跳动。现在回想起那一刻,他觉得幸福,他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女人。——尽管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姐姐。 “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他这样想着,把烟头熄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梅芳裹着浴巾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坐起来,梅芳依偎到他的身边,他的手搂着她的肩头,亲吻她的面颊。 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们惊厥地盯着房门。哒哒的脚步声从门前走过,然后逐渐了无声息。 他们依然木讷地盯着房门。 “我们是姐弟啊!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呢?”梅芳这样想着,一张脸变得惨白。 “要是碰到熟人撞见我和姐姐的丑事,我一定会杀了他!”梅猛这样想,聆听着门外哒哒的脚步声,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一张惨白的脸快速恢复了血色。 他搂紧梅芳的肩膀,亲吻她湿漉漉的面颊,她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像是木头一样不动,他感觉身体的燥热正快速蔓延,很快胸膛中就仿佛燃烧起熊熊欲火。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慢慢伸进去。 “恶心!”蒙爱丽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只说了一句话,又张开手指,她的眼睛透过手指缝隙看手机屏幕。梅猛压在梅芳身上,撕扯着她身上的浴巾。蒙爱丽伸出手把手机屏幕关闭了。 从手机里传出男人沉重的喘息声,女人娇弱的呻吟声。蒙爱丽的脸蛋羞红。刘建国拿起手机,根据录制需要,他连续点击按钮,手机屏幕黑了,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拿起汉堡包咬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甜水,他嘴里咀嚼的汉堡和甜水混合在一起,让他感受到别样的味觉体验。他的口腔里仿佛充斥着叶片上第一滴晨露的香味,当吞咽过后时,他又会感觉到夏季鲜花盛开时的芬芳气味。 他交叉着双手,注视着蒙爱丽,蒙爱丽的一张脸通红,即便拿着刀叉,低头注视着盘中的汉堡包时她的一双眼睛里也透露着怒火。 “我觉得应该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你的父亲!”刘建国说,不敢直视蒙爱丽充满怒火的眼睛,他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声音也压的很低,像是蚊虫轻微扇动翅膀的嗡嗡声。 “我想撕碎了他们!”蒙爱丽这样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的眼珠快速转动,她那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搭在她的眼帘上。她显得可爱而又妩媚。 “还是告诉你的父亲吧!”刘建国说,抬头盯着蒙爱丽的眼神里透露着试探的韵味。 蒙爱丽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她面色凝重。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兴许兴许和和富家兄弟兄弟达成了某种默契!”她缓缓抬起头,和刘建国对视的一瞬间。她的眼中流露出忧郁。 刘建国看到她眼中的忧郁,心脏仿佛停了。压抑,郁闷的气息充斥在他脑海中。他的眼神变得担忧,怜惜。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他说。 蒙爱丽说:“我们应该去警局报案!” “可目前我们并没有证据?” 蒙爱丽沉默了,一双拿着刀叉的手轻微颤抖着。 刘建国的眼神落在她颤抖的手上,他的眼神又变得心疼,黯淡无光了。 “我们只把梅芳,梅猛做的丑事告诉我的父亲,这远远不够!”蒙爱丽说。 “容我再想想!”刘建国不敢直视蒙爱丽的眼睛,因为他怕她看出他没有了主意,因此瞧不起他。他掩饰着拿着刀叉,切割盘中的汉堡包,由于用力过大,他把盘子切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有一瞬间,他的余光瞥见蒙爱丽脸色苍白,局促不安。他的心像是压上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气来。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尝试着两件事情都做可以吗?”他接着说,缓慢抬起头,凝视着蒙爱丽的眼神,从她眼睛中他再一次看到她往昔的神情,她那刚才犹如死灰一样的眼珠,现在已经变得活泼,纯洁,可爱了。他的眼睛充斥着喜悦,手里拿着的刀叉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儿好了,一会儿想摆放在桌面上,一会儿又攥在手里,最后却把刀叉给弄弯了。 “现如今只有这样了!”蒙爱丽说,站起来,向富德大酒店外走。 “我们走吧!先去警局!”她继续说,已经走出数步之远。 刘建国放下刀叉跟上了她。 第97章 寻求帮助 他们走出富德大酒店,进入到飞行汽车里,刘建国按下发动机按钮,飞行汽车引擎突突响了起来,车厢轻微震动,蒙爱丽凝视着前方,飞行汽车前照灯照亮前方的路面,灰尘在灯光里上下沉浮。飞行汽车缓缓升到空中,然后犹如一道白芒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云气贴着窗户玻璃飞走,窗户外传来云气嘶嘶的撕裂声。 “建国,”蒙爱丽说,“你觉得梅芳这个女人怎么样?” 刘建国扭头看了蒙爱丽一眼。蒙爱丽看着前方,“梅芳是个淫荡的女人!”他说。 蒙爱丽嘴角撇出轻蔑的弧度。“她应该还有其他的男人!” 刘建国眼睛渐渐睁大,“为什么这么肯定?” “是我的直觉!” “你的直觉很灵吗?” “一直很灵!” “可你并没有证据!” “目前是没有!” 飞行汽车飞到云层之上,夜空仿佛被压缩了,只剩下漆黑的夜幕和翻滚的云气,那硕大的月亮近在咫尺,宛若一个巨大的,镶嵌在夜幕中的圆盘。飞行汽车向着月亮飞行。四周云气随之翻滚,升腾,有时会遮蔽住车窗。 “我们把梅芳和梅猛乱伦的证据交给你的父亲吗?”刘建国问,他的双手握紧方向盘,盯着前方的眼睛里透露着凝重。 前方无尽的黑暗笼罩着那大如圆盘的月亮,或许是飞行汽车引擎轰鸣声的缘故,一群惊起的飞鸟,从云层中飞出来,向着月亮飞去了。 蒙爱丽注视着那群飞鸟,飞行汽车前照灯灯光照着它们,它们快速飞过月亮,隐没在如墨的夜幕里。 “我是何其悲哀啊!都不如那群自由的飞鸟!我不就是困在牢笼里的鸟儿吗!”蒙爱丽这样想,回忆起小时候她的父母让她守在家里学习的场景,即便长大了,她的母亲还会监视着她的生活,学习。 刘建国没听到蒙爱丽的回复,他扭头看向蒙爱丽,“我们把梅芳和梅猛乱伦的事情告诉你的父亲吗?”他重复说了一遍,这一次他有意把话说的很大声。 蒙爱丽看着他,他看到她眼中的凝重,焦虑。他怕了她眼中的这种复杂的神色,赶忙又看向了前方漆黑的夜幕。 “我们必须把梅芳和梅猛的证据交给我的父亲!”蒙爱丽说。 “现在是时候吗?”刘建国说,把推杆前推,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了起来,飞行汽车坠落到云层之中,四周翻滚的云气淹没飞行汽车,从飞行汽车尾部喷射出的火焰呼哧呼哧响着,冒出火花。车厢里弥漫着橡胶焦糊的气味。 “不是时候!”蒙爱丽说,皱紧眉头。 “那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让父亲认清梅芳的真面目!” 刘建国皱紧眉头,梅芳这个女人身上应该有许多秘密,让蒙爱丽的父亲看清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蒙爱丽继续说:“只有让我父亲看清梅芳的真面目,他才能提防这个女人!” 刘建国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压下推杆,飞行汽车快速从云层中坠落,像是一颗流星一样,划过夜幕,向灯火璀璨的费城警局大厦飞去。车窗外的云气贴着玻璃,外面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灯火璀璨的城市,就像是扭曲,模糊的抽象画。 蒙爱丽继续说:“我父亲老了。越来越相信身边的人。只有让他认清现实他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我知道你的父亲很厉害。他青年时拿着一万块钱创业,直到今日已成为年入上万亿的科技公司董事长。他的成就、能力、魄力并非是一般人能比拟!” “在我眼中他的能力,魄力并不重要,我更在意他的人品!他善良,有爱心,对人和蔼可亲。这是我看重的!” “我也知道他具备这些品质,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接受改造呢?” “我的父亲不想成为仿生机械人。那是他的倔强!” 刘建国无言以对,飞行汽车从两个大厦之间快速降落,四周的飞船,飞行汽车纷纷避让,飞行汽车噗通一声降落在停车场上。车厢剧烈震动,车厢传来咯吱咯吱弹簧的响声。待车厢稳定下来,他们走出飞行汽车,径直向警局走去。 进出警局的人都穿着西装,只有那些机械人裸露着金属外壳,机械人和人类遇见时,总会举起手臂打招呼。以至于人来人往的警局门口,总能看见一双双举起的机械手臂。 当他们走进警局时,那个叫做鹏的机械人坐在原来的位置,他金属外壳上插满了管子,管子里流动的液体,呈现两种颜色。一种是黑色,一种是油黄色,油黄色的液体进入机械人的躯体之中,黑色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他低垂着头,盯着桌面上一个悬浮的半透明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光头罪犯的信息,他机械眼皮频繁地眨着。就是他们走到他的身边时,接待大厅突然传来的喧哗,吵闹声音,也没有影响到他,他双手捂住耳朵,把屏幕放大,注视着屏幕中的罪犯头像。 “你好!机械战警。”蒙爱丽说。 他抬起头注视着她。“是你们!”他说。“你们是来询问富氏兄弟犯罪的案件吗?” “和富氏兄弟有关联,但是有新情况需要汇报!”蒙爱丽说。 “哦!跟我来吧!”他说,拔掉身上的管子,然后带着刘建国,蒙爱丽走出接待大厅,乘坐电梯。“中国一号就在楼上办公室呢!”他继续说,电梯门打开,他带着蒙爱丽,刘建国走出电梯,然后到了楼上中国一号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只有两道红色的,幽暗的光芒晃耀着,一辆飞行汽车从办公室前的窗户飞过,它那前照灯的灯光照射进办公室时,地面上交错显出的阴影像是鬼魂的影子,墙壁上张牙舞爪的影子,仿佛暗示着窗户外正有鬼魂要进来,尤其是在他们身边,仿佛有一个幽灵释放出的两道逼人红芒,鬼祟的,阴冷地游荡在屋里。 咔嚓一声,鹏按下电灯按钮,办公室里骤然亮了,中国一号就在他们身边,此时他的机械身子分成三段,他的头颅架在机械架上,他头颅后面的两个精巧机械手正掀开他的脑盖,他的身体插满了管子,他的一双腿架在架子上,从架里伸出的机械焊枪正在他的双腿前探寻着。 “你们有什么事吗?”中国一号的头颅说,他头颅后一对机械手伸入他的脑袋里。 嗞嗞啦啦响声传来。他金属零件构成的脑袋里冒出火花。焦糊的气味随之弥漫在空气里。 “我们怀疑梅芳,梅猛和富氏兄弟有勾结!”蒙爱丽说。 “有证据吗?”中国一号的头颅说,他那逼人的红色目光随之射在蒙爱丽的脸庞上。 蒙爱丽说:“目前还有!” “只是怀疑……”伴随着嗞啦啦响声,中国一号头颅中冒出一缕缕带着焦糊气味的清烟,直到那对精巧的机械手从他头颅上探出来,他那扭曲的面容才平复下来。“不好意思。我太古老了,身体老化了,今天我正在升级硬件,修复破损零件!”他继续说。“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这事很难办!” “你会不会受理?” “会受理,只是会很慢!” “就没有其他的方法让进展更快吗?” “也许天眼能帮上忙!” “天眼是什么?” “是卫星联网,监视系统!” “好吧!我们静待你的佳音!”蒙爱丽说,带着刘建国走出办公室。当房门关闭上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中国一号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们了!” 刘建国,蒙爱丽羞赧地笑;鹏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98章 偶遇 他们走出警局,鹏站在警局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来往的人从鹏身边走过,鹏完全不在意他们,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他那幽红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他们的身影,他的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直到看到他们进入飞行汽车里,他依然没有走开,只是攥紧拳头,他的机械手关节咯吱咯吱的响,他那幽红的目光突然暴涨起来,射进飞行汽车里。 车厢里晃耀着红色光芒,刘建国,蒙爱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他,他还站在门口。蒙爱丽,刘建国向他挥手道别,他挥手,然后向警局走去了。蒙爱丽,刘建国目视着他走进警局,刘建国按下按钮,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了,飞行汽车尾部喷射出火焰,飞行汽车缓慢飞升到天空。 夜空宛若璀璨的银河。飞船,飞行汽车闪耀的光芒像是银河释放出来的绚丽夺目的光,一辆闪耀炽白光芒的飞行汽车从他们的飞行汽车前方飞过,他们看不清前方的景物了,他们的眼中一片眩晕,嗡嗡引擎声在他们耳边回响了一会儿,他们的视线才清晰起来,他们的飞行汽车正在快速飞升,直到飞到所有飞行汽车,飞船的上方才停下来。 飞行汽车下方,闪耀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灯光中飞行汽车,飞船的影子交错飞离。飞行汽车里,车厢灯光幽暗的亮着,刘建国坐在驾驶位置凝重地目视前方;蒙爱丽斜倚在座椅上,满脸的疲惫。 “我们去磁悬浮别墅找你的父亲吗?”刘建国说。 “嗯!”蒙爱丽说。 刘建国前推拉杆,飞行汽车像是一颗流星一样飞走了,大约半小时后,他们驾驶飞行汽车飞到磁悬浮别墅前。有弧光笼罩着磁悬浮别墅,此时悬浮在空中的别墅宛若灯光璀璨的城堡。刘建国驾驶飞行汽车缓慢降落到复兴科技大厦门前,然后走出汽车,向着大厦走去。 大厦值班机械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即便他们走进电梯了,值班机械人还是站在门口礼貌地躬身施礼,他们乘坐电梯上到顶楼时,他们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蒙爱丽按下按钮,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话铃声在漆黑的走廊里回响着,走廊的灯光突然嗞啦啦闪烁,走廊里到处是恐怖的影子,墙壁上无数忽灭忽亮的影子里,仿佛有鬼影子快速移动,有一瞬间它们仿佛要从上墙壁中窜出来。地面的黑影子仿佛正在撕裂地面,使得地面呈现一条一条黑样的深沟。刺耳尖锐的铃声持续在走廊里叫着。 蒙爱丽伸出电梯的一只脚快速缩了回去,电梯门吱呀关闭,又吱呀开了,走廊里闪烁的灯光突然熄灭,走廊里一团的漆黑,这时那刺耳尖锐的电话铃声越显得惊悚,它像是鬼魂的尖叫声,有时又像是鬼魂撞击玻璃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蒙爱丽哆嗦着依偎在刘建国的身边。 “我们还是走吧走吧!”蒙爱丽颤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 刘建国说:“肯定不会是鬼魂作怪!” “你是无神论者?” “当然。”刘建国说,拉着蒙爱丽走出了电梯。 恐怖怪异的声音弥漫在走廊里,走廊里的灯忽亮忽灭,四周墙壁上又出现了鬼影子,蒙爱丽慌张地盯着四周的墙壁,那里鬼影快速移动,一会儿后灯光熄灭了,走廊再次陷入漆黑。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持续响着,刘建国拉着蒙爱丽寻着声音走到一个敞开门的办公室门口。 悬浮在办公桌上的虚幻屏幕闪耀着幽幽的光芒,屏幕上硕大的绿色电话符号闪烁着,尖叫着。 他们走近虚幻的屏幕,绿色电话符号上显现崔震的名字。他们意识到崔震正在拨打梅芳的电话。梅芳的电话和电脑联网了,所以只要有人拨打她的电话,她的电脑就响铃声。他们期待梅芳能电话。他们静静地守候在电脑桌边上。 办公室里弥漫着梅芳留下的浓郁香水味,电话铃声响着时,墙壁上那显现出来的鬼影子,像是沿着墙壁灯光边缘爬。电脑屏幕上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随后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哒哒声。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不好!有人来了!”他们慌张地扫视办公室里的景物。办公室里有一张沙发,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子。刘建国拉着蒙爱丽的手钻进大衣柜里,透过柜门缝隙看向了门口。 “催什么催!干脆叫催命得了?”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来,然后一个穿红色高跟鞋的脚迈进大门,然后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进来了。 “这个傲慢,脾气火爆的女人是谁呢?”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女人走进来了,正是梅芳。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梅芳坐到办公桌前,她点击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穿着睡袍,面容白皙扁平的老男人头像,他那臃肿的身躯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斜倚在沙发上。他显得疲惫,眼睛闭着,手里夹着根雪茄,即便在抽烟时他的眼睛也不睁开。烟雾缭绕着升腾,快速遮蔽住他的脸。 “崔震崔老,”梅芳说,“您这么晚找我有事儿吗?”梅芳办公桌下的一双腿剧烈抖动着,就是她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儿,我考虑好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合作!” “您是识时务的人!” 蒙爱丽心想:“崔震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一直对我父亲忠心耿耿,父亲也敬重他的人品,时常在人前夸他,人品敦厚,善良。他和梅芳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交易呢?” 刘建国想:“梅芳这个恶毒的女人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好处!”崔震说,睁开了双眼,他那一双眼睛透过烟雾射出贪婪,逼人的目光。 梅芳嘴角撇了一下,她注意到崔震正驱散烟雾,想看清楚她,她那撇着的嘴角一闪即逝,随即僵硬地挤出笑容。 崔震驱散烟雾,睁大眼睛,盯着她,“你今夜兑现你的承诺吗?”他说。 “今夜,……恐怕不行!他还在……” “你没诚意,谁都知道他自从失去妻子后只有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梅芳面色变得绛紫,可她那一双眼睛却保持着微笑。 “好吧!我今夜就去你那儿!”她挂断电话,然后熄灭电脑,走出了办公室。 第99章 三角关系 梅芳走出办公室,刘建国,蒙爱丽走出衣柜,他们趴在门框边上偷看她,她像是以前一样走路时扭动着腰身,她迈着一字步,这导致她的屁股,肩膀扭动得异常的厉害,走廊里的电灯忽亮,忽灭,她那肮脏,无耻的灵魂就映显在走廊的墙壁上,她那哒哒的脚步声仿佛鬼魂的低语声在走廊里回响着。她的心情糟糕透了,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嘲笑她,墙壁上的影子就像是拷问她的灵魂,忽而不动,忽而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发出轻微的像是冢中枯骨的碰撞声,嗞啦嗞啦忽闪忽灭的电灯声,此时也像长舌妇不齿的轻笑声。“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我又要把我的身子给男人享受了。”她这样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崔震硕大,光秃秃的脑袋,扁平的五官。她觉得胃部正在翻涌着异物,“他那双胖乎乎的大手一定会在我身上乱摸!我恶心,恶心!真不想去了!”她继续想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那红润的嘴唇顷刻间变得惨白。她站住不动,像是要栽倒一样,倚靠在墙壁上,“不行啊!如果不满足崔震,他一定不会帮助我和我的弟弟的,未来蒙家的一切都会属于蒙爱丽!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嫁给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图的是什么?图的是金钱,图的是享受!怎么可以放弃家产呢?绝对不可以!我让他弄死算了,等着吧!等着吧!今夜我的身子,我的灵魂都属于你。直到你满意,直到你腻歪了!”她继续想着,站直了身子,恍惚间眼前出现了无数金元宝,她笑着伸出手去碰触金元宝,金元宝一个个破碎,她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她继续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刘建国,蒙爱丽才缩回身子。刘建国倚靠在墙壁上,看着窗户外的夜幕,夜幕上乌云遮蔽月亮,对面大厦灯火璀璨,他慢慢眯起眼睛,眼神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蒙爱丽皱紧眉头,忧郁的眼神,像是被黑蒙蒙的夜色遮住,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眸子。 “爱丽,”刘建国说,“我们跟踪梅芳吗?”他见过一次崔震,那是在一场慈善晚会上,崔震举着胖乎乎的手,盯着拍卖主持人,“为了乡下贫困的孩子,我愿意高出拍卖物十倍的价钱购买!”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最后他把一个本就不值什么钱的物品买下来,然后把拍卖款捐赠给学校。当时崔震的形象是高大的,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身材虽然臃肿,但是他红润的脸蛋,坚定的眼神,善良的行为都在说明,他是一个正直,值得信任的人。现如今他真的会为了一个漂亮女人而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吗? “我有必要去看看!”蒙爱丽斩钉截铁地说。 “你是出于那方面的考虑?” “我觉得梅芳正在用自己的资源编织一张害我父亲的网!” “又是直觉吗?” “是的。”蒙爱丽走出办公室,刘建国跟着她,走廊里已经没有了梅芳的身影,他们走到电梯前,看见电梯正在快速下降。他们乘坐另外一个电梯。 两个电梯一前一后下降到一楼,梅芳走出门口时,他们的电梯才打开电梯门,刘建国,蒙爱丽跟着梅芳走出大厦,看见梅芳走进一辆飞行汽车后,他们也乘坐飞行汽车,尾随着梅芳回到富德大酒店。 他们没有下车,坐在车里观察梅芳。 梅芳急匆匆走下车,进入到酒店里,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她看见崔震坐在餐厅角落里的一个餐桌边上,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喝着咖啡。餐厅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了。机械人服务员并没有因为持续响着的钟声而惊厥,他们坐在吧台后,身上插着充电插头,像是沉睡了一般一动不动。梅芳走到崔震面前,崔震警觉的查看四周,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那一双像是揉进面团里的小眼睛,绽放着色眯眯的光芒。 梅芳皱紧眉头说了什么;崔震咧嘴笑着站起来,一把搂住梅芳的腰身,向走廊走去。 刘建国,蒙爱丽从车里走出来,走进酒店餐厅时,他们已经走进走廊,当刘建国,蒙爱丽走到走廊里时,他们一同走进客房。刘建国。蒙爱丽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客房里传来梅芳的声音。“你想几次?” “今天一次!”崔震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一次你会满足吗?” “明天有空再陪我!” “时间会更久吗?” “我希望我们长期保持这种关系!” “可我是蒙董事长的女人!” “别忘了,现在你和我在一条船上!” “长期太久了!” “你答应不答应,如果反悔了,我们的计划可以取消!” 客房里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你,”梅芳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今夜你要快点!” “我尽量吧!” 客房里没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传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 蒙爱丽面色变得绛紫,她拉着刘建国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出走廊,然后飞也似地向酒店外跑去了。梅芳留存在空气中的香水味,此时像是刺鼻的汤药气味一样刺激着蒙爱丽的鼻孔,让她觉得不舒服,就是看到梅芳停靠在酒店门口的飞行汽车,她也觉得那车里正散发着骚气,她感觉到脑袋乱哄哄的响,四周景物开始模糊,直到刘建国拉着她走进车里,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都没有消失。 刘建国驾驶飞行汽车离开富德大酒店,再次回到复兴科技大厦时,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了。他们走进大厦时,机械人正在充电,他们乘坐电梯到了楼顶,然后走进磁悬浮别墅门前。 刘建国按响了门铃,一个硕大,虚幻的机械人头颅影像浮现在门板上。“是小主人回来了!”硕大,虚幻的机械人头颅说。 蒙爱丽说:“快开门!”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几个天使机械人簇拥在门边上,蒙爱丽还没进屋,他们就纷纷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朝阳一样深深的躬身行礼。蒙爱丽拉着刘建国的手走进别墅大门,蒙爱丽一边走,一边说:“我的父亲呢?” 一个天使机械人说:“主人正在卧室休息!” “带我见他!”蒙爱丽说。 一个天使机械人飞到前面,带着他们走到卧室门前,然后用人脸识别打开了房门。他们在众多天使机械人簇拥下进入到卧室里。 第100章 冲突 蒙军披着一个毛毯,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他缓慢睁开眼睛,盯着前方的枕头,“芳,”他说,“你回来了!”他的脸色变得红润,充满死样一样的眼睛里绽放出兴奋的光芒,就是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他快速起伏的胸脯说明他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不是她,是我父亲!”蒙爱丽说。 他那充满神采的眼神里顿时黯淡无光,脸色又恢复尸首一样的苍白,呼吸也不顺畅了,有时停顿了,有时拉着长长的鼻音,不一会儿就剧烈咳嗽起来。 “爱丽,”他说,“我的女儿,怎么这么晚来了?”他缓慢地爬起来,倚靠在床头上,就是做了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他那无神的眼睛里透露着失望。 他继续说:“爱丽,你有什么事情吗?” 蒙爱丽警觉地扫视四周的天使机械人,天使机械人簇拥在他们身边,一会儿看看蒙军,一会儿又注视着她,她的眼中流露出担忧。 “这里没有外人,有事儿尽管说。”蒙军说,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仿佛金属划破玻璃的声音,令人感觉不适。 蒙爱丽皱紧眉头,“父亲,”她说。“您知道梅芳的私生活吗?” 蒙军惊诧地盯着她,摇了摇头。 她继续说: “梅芳的私生活很混乱!” 蒙军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呼吸也变得极为短促,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他鼻孔里呼出的声音,像是野兽濒临死亡前发出来的沉重喘息声。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说着,剧烈的咳嗽,他把手挡在自己的嘴巴前,他的拳头上就喷满血腥子,他的脸色变得涨红了。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蒙爱丽说,皱紧眉头。 蒙军坚定的摇了摇头。 四周的天使机械人惊诧地盯着蒙爱丽。 蒙爱丽皱紧眉头,眼神变得焦虑,“梅芳这个贱女人使用了什么魔法,让父亲鬼迷心窍?”她这样想,觉得胸膛有一团火在烧,她的脸色变成猪肝色,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你为了你的母亲一直与梅芳作对,可是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诋毁她!”蒙军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了几声后,他仰靠在床头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时他的胸脯剧烈起伏,他的眼睛愁苦地闭上,从他胸口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是在撕裂空气一样令人惊厥。 “我没有诋毁她,父亲!”蒙爱丽渐渐睁开了眼睛,她盯着蒙军的眼神里仿佛要冒出火。 “你就是在诋毁,你有证据吗?”蒙军说,睁开眼睛紧逼着蒙爱丽的眼睛,他们对视时,蒙军睁大的眼睛中透露出无尽的失望。蒙爱丽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蒙军的眼神探寻着蒙爱丽的眼眸子,从她的眼中他看到悲伤,忧虑,他那凌厉,凶狠的眼神变得柔和,温柔了。 他缓慢地低垂下眼帘,一张脸也不像是刚才一样难看,而是恢复了血色;蒙爱丽浑身颤抖,从她眼中流淌出的眼泪挂满她的面颊。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变得苍白。 刘建国目光从蒙爱丽面孔上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只是一会儿,他又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敲打着,他觉得心痛了。他再次目视着蒙爱丽的面孔,蒙爱丽无声的流泪,他也流泪,蒙爱丽浑身颤抖,他感觉那就是击毁他最后理智的防线。他开始紧张,难受了,他掏出手机,把梅芳和梅猛那一段视频播放出来。 梅猛压在梅芳的身上,正在撕裂着梅芳身上的浴巾,梅芳像是尸体一样躺在床上不动。撕扯声,他们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时,像是一声声闷雷一样激荡在卧室里。 蒙军瞪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眼睛里透露出失望,愤恨。 所有的天使机械人眼中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看看蒙军,又看看蒙爱丽,然后彼此对视时,他们眼中又变得黯淡无光。 蒙军长叹一声,仰靠在床头上,“我没想到梅芳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他说,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咳嗽。 蒙爱丽走到他的身边,从床头柜上拿起药丸,给他服用。他平复了一会儿,仰靠在床头上,直勾勾地盯着棚顶上璀璨的灯光,他那尸首一样的脸色从此再也不见了血色,他急促的呼吸声,较之刚才更短促,更响亮,仿佛这声音正在撕裂他的肺部。他那无神,失落的眼神恰恰能说明此时他已经对梅芳失望到极点。 “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他说,声音低沉得仿佛要低到尘埃里。 “我不能死,我要看着复兴科技公司传到你的手上,——我女儿!”他继续说,流下泪水。他双手支撑着身子,缓慢向床边爬,有几次他跌倒在床上,乞怜地看着四周的天使机械人,可没有一个天使机械人过来帮他,他眼神里充满悲伤,他爬起来,双手支撑着身体,缓慢,艰难地向床边爬。 “他是坚强的人!”刘建国注视着他这样想时,心里觉得蒙军接下来一定会有针对梅芳,梅猛的行动。 蒙爱丽想:“依照父亲有仇必报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把蒙军扶到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向卧室外走。 刘建国跟上她,天使机械人簇拥着他们。 天使机械人彼此凝视着,有一瞬间一个头戴着圣诞老人帽子的天使机械人突然流露出凶光,他飞到蒙爱丽的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尖锐的小刀,扎进蒙爱丽的后背。 蒙爱丽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然后翻滚着躲到墙角边上。蒙军,刘建国回头,惊恐地看着拿着匕首的天使机械人。拿着匕首的天使机械人挥了挥手,天使机械人纷纷掏出小刀向他们逼近。刘建国推着蒙军的轮椅后退,他们围住他们,四周都是闪耀的匕首光芒,,他们退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霍亮的匕首光芒晃着他们的脸,翅膀扇动的嗡嗡声萦绕在他们耳边,天使机械人举着小刀向他们飞来。刘建国抡拳头挥舞,有几个天使机械人砸落地面上,其他天使机械人又向他扑来。蒙军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遥控器,按下按钮,滴滴答答声响起,天使机械人纷纷摔落在地上。 第1章 告密 “爱丽爱丽!”蒙军呼喊着,推着轮椅向蒙爱丽靠近,他的眼神里透露着焦急的神色。 蒙爱丽蜷缩在墙角边瑟瑟发抖,她的后背流淌着鲜血,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披散着头发,盯着地面上的眼睛里流露着惊恐。 “爱丽,”蒙军到了蒙爱丽的身边,焦急地盯着蒙爱丽,“你怎么样了?”他问,声音嘶哑。他身边的刘建国走过去,想要抱起蒙爱丽,蒙军挡住他,抚摸着蒙爱丽的头,“我的孩子,都是我害了你呀!”他哭着说。 蒙爱丽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栽倒在地上,蒙军颤颤巍巍伸出的手,只到蒙爱丽身前却再不能进一步,他仰头看着刘建国,“救救爱丽,是我对不起她!”蒙军哀嚎着说。 刘建国抱起蒙爱丽,蒙爱丽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嘴角流着鲜血,她那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撕裂空气时发出嘶嘶的响声。刘建国眼中饱含泪水,无声的流泪。 “等着我,我拿药!”蒙军说,擦拭眼泪,他的呜咽声,像是寒风吹拂枯树枝的声音。他推着轮椅轮子,快速走到药柜前,打开药柜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绿色的液体,然后像是一阵风回到蒙爱丽身边。“把药水给爱丽服下!”他恳切地说,颤抖着伸出手。 刘建国接过药瓶子,将药水滴入蒙爱丽的嘴里。 蒙军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哭,一边念叨:“爱丽,是我害了你,我这做父亲的不格啊!” 刘建国无声地哭。 蒙爱丽服用药水后无数纳米机械人缝合着她的伤口,她伤口的鲜血不再流淌,她苍白的嘴唇慢慢活动。 蒙军破涕为笑,“没事儿了就好了!我也就不那么愧疚了!” 刘建国嘴唇活动,凝视着蒙爱丽的眼睛透露着喜悦。他轻轻抚摸蒙爱丽苍白的脸,深情地凝视着她,“你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现如今你活了。我就再也不想死了!如果这世界没有了你,这世界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说,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沙哑。 蒙爱丽嘴唇活动,从她紧闭的眼角流出的泪水,滑过她的面颊,摔在地上,刘建国的心随之震颤,破碎。他的面容开始扭曲,脸憋得通红,“我宁愿受到伤害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宁愿替代你受苦,也不想让你受苦!”他继续说,呜咽地痛哭起来。 “快!咱们去找怪医吧!”蒙军说,一手拉着刘建国,另一只手推动轮椅,轮椅跑到一边,他也不肯松开刘建国,刘建国跟着轮椅转了一圈,他觉察到失态,松开刘建国,“跟上我跟上我,”他继续说。推动着轮椅快速走到门口,他怕刘建国跟不上他,回头看刘建国,刘建国跟上他,他每推动轮椅几下,就回头看刘建国。刘建国紧紧跟上他,他还是不放心,就是把轮椅推到磁悬浮台阶上,他还是回头看他。磁悬浮台阶悬浮在漆黑空气中,有几次他的轮椅险些掉下去,但是他依然回头看,怕他跟不上他,刘建国扶住他的轮椅,他每推动几次轮椅,就会回头,直到他们出了大厦,他都会回头看,有时会爱怜地盯着蒙爱丽,有时会期盼地盯着刘建国。 当刘建国把他推到飞行汽车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坐在前排,只是守候着蒙爱丽,刘建国无奈,只能答应他。 随后无论是飞行汽车行驶在道路上,飞行在空中,他都不会看一眼外面,他那心疼,怜惜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蒙爱丽。蒙爱丽斜靠在座椅靠背上,她的头颅深深的低垂,头发披散在她的脸庞,有一瞬间车厢突然震动,蒙爱丽的头颅轻轻摇晃,他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一双眼睛里充满血丝,他搂紧蒙爱丽,心疼地盯着她的面容,“有爸爸在,爱丽不用怕!”他说,声音变得哽咽了,眼泪夺眶而出。他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继续说:“爸爸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然后他透过后视镜盯着刘建国,“开快点,我们去怪医那里!”他嘶吼着。 刘建国把推杆前推,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着,飞行汽车尾气管喷射出火焰,橡胶焦糊的气味弥漫在车厢里。飞行汽车像是一颗流星一样快速疾驰。刘建国透过后视镜,注视着蒙军,蒙军紧紧搂着蒙爱丽,爱惜,疼爱地盯着蒙爱丽苍白的脸庞,刘建国的心咯噔一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梅芳那个女人扭曲的影像,梅芳的一张脸快速扭曲着,她脸蛋上涂抹的脂粉,像是散发着血腥味的鲜血,在他脑海中盘旋着,梅芳那婀娜的身姿此时也变得模糊不堪,像是飘荡着的鬼魂的黑影子。他愤恨地撇起嘴角,眼睛愁苦地眯起来。等他再看蒙军时,他看见蒙军的气色好了许多。 “我听说过怪医,他是费城响当当的人物!”他说。 蒙军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当他们的眼神里对视时,他从蒙军的眼睛看到怒火,死灰一样的神色,他意识到蒙军绝对不会放过梅芳,梅猛的。 “怪医是费城运用高科技技术治病的第一人,他名声显赫,他的人品,医德也是值得信赖的!” “我听说过他的事迹,他曾经免费治疗过一个失去双腿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长大后想嫁给他,但是他却说施恩不图报!” “这件事情是真实的!” “只是他的样貌实在不敢恭维!” “你是说他样貌丑陋!” “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有一次他在夜晚行走,路人以为他是鬼魂。甚至拨打了报警电话!” “嘿嘿!现在是2340年,这个年代并不是一个封建迷信的年代,而是崇尚科学!他的丑陋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导致他今天的模样!他这个人书呆子气,工作较真,一年当中几乎都呆在实验室,或者病房里!” “叔叔,你认为他能治好爱丽吗?” 蒙军心疼地看着蒙爱丽,蒙爱丽闭着双眼,嘴唇活动,胸脯轻微起伏,这表明她已经没有大碍了。蒙军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喜悦,“我刚才已经给爱丽服用了纳米药水,现在她体内的纳米机械人早就把她受伤的身体缝合好了!”他说,生怕判断失误,又打量蒙爱丽,发现她确实挺好,“我的判断不会错!目前爱丽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他继续说。 刘建国会心地笑了;蒙军也笑了;当他们的目光对视时,蒙军哈哈大笑;刘建国爽朗的笑。 良久,刘建国皱紧眉头,“叔叔,”他问。“既然爱丽好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怪医?” 蒙军面色阴冷,眼中射出怒火,“我希望怪医改造我的身体,让我成为一个具备超能力的改造人!” 刘建国沉默不语,他知道改造人承受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即便改造完成后也需要长期服药维持身体健康。 “只有这样,我才能清算梅芳,梅猛!”蒙军继续说,他的嗓音像是狮子的吼叫声,高亢而愤怒。 刘建国突然想到梅芳和崔震的不正当关系,他怕蒙军有遗漏,会遭受到崔震的报复。他注视后视镜。他看见蒙军的眯着眼睛,他犹豫了,怕让他知道梅芳和崔震的事儿后他受到的伤害更大。他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了,他注视着前方,他看到一只白鸽从楼顶飞到空中,时而冲出乌云,时而隐没在乌云之中,当它俯视着大地的时候,一只隐藏在乌云中的老鹰突然俯冲出来,抓住它,它挣扎着,哀鸣着。老鹰锋利的爪子把它抓的遍体鳞伤,它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如果不把崔震与梅芳媾和的事情告诉他,崔震会像是这只老鹰一样躲在幕后给蒙军致命一击!”想到这里,他觉得事态严重,他又一次透过后视镜注视着蒙军。 蒙军爱怜地注视着蒙爱丽,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有时他会露出灿烂的微笑。 他咬了咬牙,他觉得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叔叔,”他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蒙军惊诧地盯着他,然后眼中又透露出迷人的笑意。 他看穿了他的心思,“叔叔,这件事情不得不说!” “你说!”蒙军说,脸上保持着微笑。 “梅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和崔震交换!他们达成了交易!” 蒙军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很快他的眼里充斥着死灰一样的神色。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然后闭上眼睛。 刘建国默默地驾驶飞行汽车飞到费城怪医诊所时,初升的太阳正好露出大厦,迷蒙的光芒普照大地,大地像是刚刚复苏一样,笼罩在薄雾里,零星的飞行汽车,飞船像是鸟儿一样飞着,行人像是薄雾中模糊的黑影,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第2章 怪医 小巷子里灯光幽暗,对面大厦的灯光正好照射在怪医诊所的牌匾上,这块牌匾上布满了灰尘,正随着风吱呀吱呀晃动着,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牌匾下的门口两边站着两个奇怪的脏兮兮的小丑人偶,它们有时会随着风晃动,有时会静止不动,这时它们的脸上奇怪的笑容分外引人注意,它们的眼睛注视着一个地方一会儿,然后缓慢转动另一个方位,盯上那么一会儿,它们的眼珠会再次转动。 蒙军抢先从飞行汽车里下来,刘建国抱起蒙爱丽,蒙军渴望地向他伸出双手,刘建国躲避着,他推着轮椅挡住他的去路,如此几次,刘建国终于知道他的心思,——他想抱着蒙爱丽,刘建国把蒙爱丽放在他身前,他搂紧蒙爱丽,当刘建国推着轮椅向怪医诊所走去。轮椅颠簸,四周环境变化,他都注视着蒙爱丽苍白的脸,双手紧扣住她的身子,生怕她从他手中滑落。 刘建国推着他走进诊所。 诊所的窗户敞开着,从窗户外吹拂进来的晚风,把棚顶上那盏熏得焦黄的灯泡吹动得吱呀吱呀晃动,诊所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所有的摆设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个剖开肚皮的仿生机械人,它的内脏裸露在外面,他的心脏一会儿跳动,一会儿又停止了。左边玻璃缸中浸泡着一颗头颅,它旁边有一个布满灰尘的机械躯体,对面摆着一排玻璃培养皿,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神经触手像是章鱼的触角一样动着。 “是他妈谁,这么晚来了?”后堂传来一个男人尖锐的声音。 刘建国扶着蒙军的轮椅,注视着前方风吹动的破布帘子,心想:“这个痞气十足的人会是怪医?” 哒哒的脚步声响着,门帘子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奇怪的人。他瘦高瘦高的,头发像是电击过,每一根头发都是竖立的,他消瘦的脸一半是金属的,一半是人类肌肤,金属那一半面孔上,他的眼睛是玻璃球的,人类那一半面孔上,他的小眼睛深陷入眼窝,惨白的面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他敞开的白大褂看,他的身体经过改造,他的肌肤荡然无存,只罩着一个玻璃罩子,罩子里面的五脏六腑早就更换了,机械心脏在他胸腔中跳跃着,柔性金属胃部,肝脏,肠子在蠕动着。他的一双人类的手臂特别值得注意,他的手臂上连接着两个机械臂,有时会看到两个机械臂从他身体两侧伸出,那上面的机械手就像是钢针一样纤细。 “谁呀?谁站在我的面前啊!”他叫嚷着,手伸进金属面颊的眼眶中,把自己的玻璃眼球抠出来,然后像把玩玩具一样,掂着眼球,……最后他把眼球抛出去。 他的玻璃眼球突然飞到蒙军,刘建国面前悬停下来。眼球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珠快速扫视着他们,这时眼球上的红色指示灯滴答响着亮着。 “原来是你?”他继续说。他的金属眼球飞回到他的手中,他把眼球放回眼眶中。 他走到前方挂着仿生机械人的墙壁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他盘起机械腿,“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继续说。 刘建国推着轮椅走到他面前,蒙军说:“我想让你帮我改造我的身体!”他站起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一会儿面对墙壁,一会儿又面对蒙军,不一会儿他又在屋里踱步,一边走,一边挠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这个嘛!很容易!只是需要时间!”他自言自语地说。屋里散发着他头发的腥臭味,他说话时有时故意吧嗒嘴,这让人觉得他烦人。 “需要多长时间?”蒙军说。 “少则半年,多则四五年!”他突然转过身面对蒙军,当他和蒙军对视时,他低垂下头颅,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噘起嘴,眯着眼睛抬起一条眉毛。 “时间跨度为什么这么大?”蒙军疑惑地盯着他。 他昂起头,走到墙壁对面,像是一个面壁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墙壁,左右摇晃着脑袋,“原因很简单,制造工艺粗糙的,时间就短,制造工艺精湛的,时间就长!”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一动不动了,就连他的眼睛都直了。 刘建国愣住了,他对怪医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有人说怪医是好人,有人说怪医是痴迷医学。今天看见怪医本人,他觉得他不仅是怪人,还是一个疯子,他开始担心蒙军,怕怪医不具备行医资格,会害了他。 “我当然需要最好的了!”蒙军说。 “那个时间会很长!需要四五年!”怪医说。 “我就选择最好的!” “你决定了?”怪医说,转过身面对着蒙军,高昂起头。他盯着棚顶上的眼神里充满着悲天悯人的神色,一双眼睛频繁眨着时,他挺起胸膛。直到把自己的胸膛挺出一个弓字形,他才停下。 “决定了!”蒙军说。 “跟我来吧!”怪医说,他走到轮椅前,一把推开刘建国,然后推着轮椅,一边哼着歌,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后堂走。 刘建国踉跄了几步,跟上他们。他们走进后堂,又穿过几条走廊,最后走到一个实验室里。 阴暗,杂乱,局促的实验室棚顶上唯一的灯泡嗞啦啦响着,忽亮忽灭,四周墙壁格子里放着的玻器皿里装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它们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瞪着眼睛注视着屋里的动静,伴随着灯泡嗞啦啦的响声,四周墙壁上闪现出的影子里不断在移动着,它们像是头颅拥有者的鬼魂,不甘心地注视着玻璃器皿中自己的头颅,嗞啦一声,灯泡熄灭了,屋里传来桀桀的怪笑声,刘建国急忙后退了两步,灯泡又亮了,他看见蒙爱丽颓坐在轮椅上,怪医把蒙军放在实验室中央的病床上,病床四周的机械手快速移动,一个类似探照灯的装置在蒙军身上游走,蒙军闭着眼睛。两个机械手切割下他的头颅。 他的头颅睁大眼睛,怪医桀桀怪笑,刘建国震惊地看着,“这是干什么?”他吼。 “等会你就知道了!”怪医说,又把自己眼球抠出来,放到空气里,他的眼球跟着蒙军的头颅,看着蒙军的头颅放入病床边的台子上,台边的机械手把细管子缝合在他头颅的血管上,不一会儿,他的头颅下就布满了细小的管子,病床边上的人工心脏开始跳动,管子里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蒙军的头颅翻动眼白后,盯着刘建国。 “建国,爱丽,”蒙军的头颅说,“今天的事情跟谁也不要提及,四五年后我会回来!那个时候意味着我将展开行动!”他不舍地盯着蒙爱丽,看见蒙爱丽露出微笑,他也笑了。“建国。现在你带着爱丽走吧!我会去找你们!”他继续说。 蒙爱丽,刘建国心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病床边的怪医,怪医正在解剖蒙军的躯体,他把他的内脏一件件取出来,然后泡在福尔马林中。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咕噜咕噜的水花声充斥在实验室里。 他们不忍再看血腥的一幕,刘建国推着轮椅,走出诊所,进入停在巷子里的飞行汽车中。 第3章 不速之客 灰蒙蒙的光线照射进巷子里。到处堆放着的垃圾,杂物散发着腐臭的气味。有几只脏兮兮的老鼠从地洞地爬出来,它们直立着身子,像是对着太阳祷告一样,举着前臂,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脸庞,有时会停下来,露出黑溜溜,贼溜溜的眼睛盯上太阳一会儿。沉静的巷子里没有一点声音,除了这几只老鼠能证明这里不是一幅画外,再也找不到证据能证明巷子里充满了生机。沉郁,压抑的氛围充斥在这里,这里仿佛是费城最脏污,杂乱的阴暗角落。 灰蒙蒙的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车厢。刘建国并没有启动飞行汽车,他倚靠在座椅上,满脸倦容地盯着前方;蒙爱丽身体很虚弱,她的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里充满死灰样的神气。 “接下来的几年我们会独自面对梅芳,梅猛,崔震!”刘建国说。 前方垃圾桶边缘的老鼠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它们扭头看他,当它们的目光与刘建国的目光对视时,它们吱吱叫着跑开了。 刘建国的目光落在老鼠身上,老鼠沿着巷子墙壁边缘向前跑,它们穿过垃圾桶,堆满杂物的墙边,……最后在距离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们回头看他,胆怯的目光里不断躲闪着。“我胆怯的心理何尝又不像是这几只老鼠?”刘建国这样问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在校园遇见蒙爱丽时的情景,他们迎面走在走廊里,蒙爱丽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头发扎着一个蝴蝶结发卡,蒙爱丽看见他,他也看见了蒙爱丽,蒙爱丽冲他笑,他觉得蒙爱丽的脸上洋溢着圣洁的光芒,他不敢再看她的脸,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不受控制地乱跳。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敢看她,他低垂下头,只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期盼哪里能生出一条裂缝,他好钻进去,现在回想起那时,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啊!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埋怨自己的母亲,没有给他买昂贵的新衣服,他当时没有穿的漂亮一点,只穿着母亲给他选的,一个廉价的衬衫,一个廉价的裤子。蒙爱丽从他的身边走过,前方门口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照射在走廊里,走廊里的行人在光芒中显得突兀,她那白色的长裙像是盛开的花朵,在他眼前晃,摇啊!空气中留下清新,淡淡的香味。 “我们应该小心了!” 蒙爱丽打断他的思路,他从她的眼中看到倦怠,愤恨,有一瞬间她眼中又充斥着坚毅。 “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他说。 蒙爱丽撇着嘴角轻轻地笑;他看见蒙爱丽笑了,他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蒙爱丽说:“我们回去吧!” “嗯!”他答应后按下飞行汽车的启动按钮。 飞行汽车引擎轰鸣声响了起来,车厢震动,飞行汽车缓慢地升到天空,一眨眼就消失在天际,等它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虚拟公司所在的大厦门口。 刘建国搀扶着蒙爱丽回到虚拟公司。 蒙爱丽瘫坐在沙发上,刘建国坐在控制台,他打开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出现几幅画面,其中的一幅画面是史天泽,史杠的,另外的几幅画面中有吴剑男,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 门外传来哒哒杂乱的脚步声,刘建国注视着房门,杂乱的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了。 “这么多人来虚拟公司,要干什么?”他这样想着时,房门敲响了,他问:“谁啊?” “是我!”梅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蒙爱丽站起来,紧张地盯着房门。刘建国拿起扫把,走到房门前。 急促的敲门声频繁地响着。 刘建国举着扫把,抓住门把手, 门外梅芳的声音,“你们的父亲失踪了,我是来找你们谈蒙家后续的事情的!” 刘建国意识到梅芳没有发现蒙军的事情。他看向了蒙爱丽,蒙爱丽点点头,他放下扫把,打开了房门。梅芳带着梅猛,崔震,以及六个彪形大汉走进来。 梅芳穿着长裙,戴着墨镜,头颅高昂着,走路时她的红色高跟鞋哒哒的响,即便她走过刘建国身边。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也留存在空气里。紧接着梅猛走进来。他戴着墨镜,穿西装扎领带,头发上涂抹着发蜡,脚上那一双皮鞋,油光锃亮,他跟随着梅芳走进来时,故意在刘建国身边停下来,他摘掉墨镜,抬着眼皮挑衅地盯着刘建国,刘建国低垂下眼帘,他往地上啐口唾沫,然后就向前走了。紧接着崔震带着六个西装革履的大汉走进来。 梅芳走到蒙爱丽的身前,其他人簇拥在她的身边。刘建国走到蒙爱丽的身边坐下来。 梅芳摘掉墨镜,梅猛为她拿过来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六个大汉簇拥在她的身后。她翘起二郎腿,一条腿不断抖着,嘴角撇着轻蔑地笑。 “你知道你的父亲失踪了吗?”她说。嗓音中充斥着不屑。 “我并不知道!”蒙爱丽说。 “你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你要干什么?” “我想告诉蒙家不止有你,还有我!” “哼哼……” “你冷笑什么?” “笑你幼稚!” 梅芳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崔震,崔震穿着黑色西装,夹着公文包,当他看见梅芳打量他时,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放到茶几上。 “蒙军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签署上你的姓名,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说。 蒙爱丽拿过文件,仔细阅读。上面写着,自愿将蒙家遗产交给梅芳保管。她涨红了脸,把文件推到崔震面前。 “我不能接受?”她说。 “可你的父亲已经失踪了?”崔震又把文件推到蒙爱丽面前。 “你有证据证明我父亲失踪了吗?”蒙爱丽说。 崔震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文件摆放在茶几上,蒙爱丽注视着文件,发现一张是警局立案通知书,另一张印着磁悬浮别墅凌乱的照片。 “仅仅是立案,并不是最终结果。我不会签任何字?”蒙爱丽说。 “你不签?”崔震说。 “不签!”蒙爱丽说。 崔震扭头看向彪形大汉,彪形大汉向蒙爱丽围拢过来,蒙爱丽慌张挪动到沙发一头,刘建国挡在她面前,“你们干什么?”他吼。 六个彪形大汉从怀中掏出匕首,梅芳喝斥,“你们干什么?”六个彪形大汉纷纷退后。梅芳笑着说:“爱丽,只要签署了文件。一切都好了!” 蒙爱丽摇头,“我们蒙家的资产都交给资产基金委员会了,仅凭你们几个人。我无法签字!” 梅芳脸色变得阴沉,六个大汉又向蒙爱丽逼近,蒙爱丽连连后退,刘建国从怀中掏出手机。“别再过来。不然我报案了!”他吼。 六个大汉停下,梅芳,梅猛,崔震的脸色变得难看。 第4章 杀手 “你们不要乱来!”梅芳吼着。 六个大汉低垂下头。梅芳继续说:“爱丽,我和你的父亲真心相爱,现如今你的父亲失踪了,我们蒙家只剩下你我两人,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她说完,带着梅猛,崔震,六个大汉走出屋子。 嘭地一声,房门关闭。蒙爱丽盯着门板的眼神出神,“梅芳心肠歹毒,怎么就可能轻易放弃蒙家的财产呢?她一定有阴谋!”她这样想着,盯着门板的眼神越来越困惑。 刘建国想:“梅芳之所以怕报案,大概是怕她和崔震,梅猛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暴露!”他看向蒙爱丽,看见蒙爱丽走到沙发前坐下,仰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他走到她的身边。 “爱丽,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说。 蒙爱丽嘴角撇出轻蔑的微笑,“梅芳能怎么样?” “她什么卑鄙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梅芳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坚毅,“我想把梅芳,梅猛,崔震留给我的父亲!” “我们现在做什么?” “以静制动!” “这不能算是好计策!” 梅芳轻蔑地笑。 刘建国皱紧眉头, “我就怕你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我不怕!” “可我心疼你!”刘建国说。走到窗口,看楼下的情景。 六个大汉簇拥着梅猛,梅芳,崔震,他们面对面站着,崔震双臂环抱,有时伸出他那胖乎乎的手抚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颅,梅芳手托举着自己的下巴,一会儿注视梅猛,一会儿注视崔震,梅猛歪着头,叼着烟卷,抽一口烟,仰头吐出烟圈。不一会儿,梅芳说了什么,崔震频频点头,梅猛咧嘴猖狂的笑。 刘建国皱紧眉头,“爱丽,”他说,“你真不想躲避吗?” “我不怕他们!”蒙爱丽说。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 “我担心你!” “别再说了!” 刘建国回头看她,她仰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从敞开窗户吹拂进来的风掀动着窗帘,蒙爱丽身上的长裙飘动,她的身子像是磐石一样不动。她的脸显得憔悴。这怎么行?我必须帮她渡过难关!他回到蒙爱丽身边,告诉她接下来他会安排好一切。他当天就不让蒙爱丽出屋,吃喝拉撒他全包了,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他把蒙爱丽照顾的极好,直到第六天的晚上,蒙爱丽感觉愧疚,想要补偿他。 传送室的灯光迷离。红色,白色的灯光交错照射着,蒙爱丽穿着露着半个胸脯的抹胸裙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挽起头发,她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她凹凸有致的躯体,释放出勾人魂魄的力量,当她走到刘建国身边时,她拉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跳舞,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有时蒙爱丽仰躺在他的臂弯里,妩媚地仰视他,他从她眼中看到清澈,纯洁,活泼的神色,他鼻孔中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看着姣美的面容,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他看见一束红色的光芒照进来,当他扭头看向这束红光时,嗖地一声,一颗子弹击碎窗户玻璃射进来,从蒙爱丽的头顶擦了过去。 蒙爱丽捂住自己的头,鲜血从她手指缝隙中流淌出来,蒙爱丽蹲下身子,嗖嗖,又有两颗子弹射过来,红色的光芒在屋里游走。 刘建国搀扶着蒙爱丽躲到窗户跟底下。 嗖嗖,又有两颗子弹射过来。 刘建国搂抱住蒙爱丽,几乎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蒙爱丽想要挣开,刘建国搂得更紧了,刘建国紧紧闭上眼睛,“宁愿我死,我也不愿意让爱丽受到一点伤害!”他这样想着时,又有两颗子弹射过来。 蒙爱丽说:“打电话报警!” 刘建国这时反应过来,他瘫软在窗户跟底下,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局吗?” “请把你的情况说清楚!” “我们受到了射击,请支援我们!” “请说出你们的具体位置!” “费城虚拟公司大厦,辉煌大街一号。目前杀手正在对面的大厦向我们射击!” “好吧!请隐藏好!我们很快就会赶来!” 嗖嗖,又是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射进屋里。 刘建国抱住蒙爱丽,两个人瑟缩在窗户跟底下,一动不动,他们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枪声停了,窗户外传来飞行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他们站直了身子,看向对面。 三辆鸣着警笛的飞行汽车落到对面大厦楼顶上,一辆飞行汽车向他们飞来。中国一号从车窗探出头,向他们招手,他们向他招手,当飞行汽车飞到窗户前时,中国一号说,“你们上来!”他们先后上到飞行汽车里。 飞行汽车飞到对面楼顶上降落,他们先后走下飞行汽车,鹏带着两个机械战警,两个人类警察围在楼顶边缘,当中国一号走到他们身前时,其中一个人类警察拿着一个弹壳给他看,“局长,”他说,“这是杀手留下的弹壳!” 中国一号打量一眼弹壳,然后看向地面,地面留下十多个弹壳,一连串的脚印,空气中弥留着男人狐臭的气味。中国一号顺着脚印一路追寻,最后来到大楼边缘。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鹏,”他说,“你怎么看?” “杀手使用喷气装置从这里飞走了!”鹏说。 “我们能利用天眼追寻到他的踪迹吗?” “可以试一试。”鹏说,从背脊上抽出一个电子屏幕,他点开屏幕,屏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区域标识,他点击一个标识,屏幕缓缓放大,显示出他们所在的位置,他又点击了几下,屏幕上出现杀手的影像。 蒙面杀手捆绑着喷气装置飞到顶楼上,然后趴在虚拟公司大楼对面,组装好狙击枪,射击。最后又飞向了南方。 “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男人!”鹏说,指着屏幕中杀手飞走的背影。 中国一号目光落在蒙面杀手的身体上,发现他确实没有女性具备的明显标志,“他是个男性。”他说,拍拍鹏肩膀,“老伙计,现在我们就追踪他!”他继续说。拿过鹏手里的电子装备,带着蒙爱丽,刘建国回到飞行汽车上。 他吩咐驾驶员飞行,他则拿着电子屏幕点击,不一会儿屏幕上又出现了蒙面杀手的踪迹,他落到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然后脱掉黑色紧身衣,换了一身便装,走出小巷子里。 他点击屏幕,杀手的相貌在屏幕上放大,他国字脸上留着络腮胡子,一双深陷入眼眶的眼睛里绽放着摄人的光芒,他走路时一瘸一拐,一只脚总会慢另一只半拍,他走到巷子路口,突然站住,然后四处张望,看见没有人跟踪他,他慢慢悠悠走在大街上。 第5章 追查 “我们很快就会抓到他,他并没有走远!”中国一号说,回头看着蒙爱丽,刘建国。 刘建国拿着香烟连续抽了几口,蒙爱丽和他笼罩在烟雾中。蒙爱丽透过烟雾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忧虑;刘建国的目光显得坚毅。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蒙爱丽说。 中国一号说:“你不相信我的判断?”他又看向电子屏幕,杀手走到路灯下,然后拐向一个漆黑的小巷子里。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而是基于对梅芳这个女人的了解!”蒙爱丽说。 “梅芳这个女人,……我对她很好奇!”中国一号说。他的声音快速淹没在飞行汽车飞行叶轮嗡嗡响的声浪里。飞行汽车快速向地面俯冲,四周的大厦显得模糊,从大厦里飘出的食物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她是个恶毒,贪婪的女人!” “你认为刺杀事件和她有关吗?” “就是她指使人做的!” 中国一号双臂环抱,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机械手上,频繁眨着眼睛,“你有证据吗?” “没有!”蒙爱丽皱紧眉头。 中国一号噘起嘴,他柔性金属面皮发出嚓嚓声。沉吟一会儿,他指着电子屏幕,“也许他就是破案的关键!”他说,看着屏幕。 杀手模糊的身影在小巷子若隐若现,最后停在一个破房门前。他四处查看,然后走进屋里。 他继续说:“我们很快就会抓住他!”他点击电子屏幕,将电子屏幕与飞行汽车的电子系统联网了,飞行汽车仪表盘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幻屏幕,它显示着飞行汽车与小巷子的距离。 二千米的距离,对飞行汽车算是很短的距离,他点点头,扭头看着驾驶室的机械人战警,“提高飞行速度。我们尽快到那里!” “好吧!”机械人战警说,把推杆推到底部,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了起来,尾部喷射出火焰,飞行汽车犹如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很快飞行汽车降落在破烂房门前。 中国一号从腰间抽出手枪,他身边的机械战警也抽出手枪,他们一前一后走下飞行汽车,当中国一号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蒙爱丽,刘建国,“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他说,“我很快会带杀手回来!” 蒙爱丽腼腆的笑;刘建国点头微笑,诙谐地挥出军礼;中国一号还以军礼。 刘建国说:“我们等待你的好消息!” 中国一号点点头,带着他身边的机械战警走进屋里。 小院里堆满废旧钢铁,枯黄的杂草从钢铁缝隙中长出来,迎着风摇晃。锈蚀的气味,和院落里大粪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他们穿过院子,走进屋里,杀手俯卧在地上,脸侧对着对面破烂的灶坑,他身边一大滩血液散发着腥臭的气味。他们走到他的身边,探他的鼻息。 中国一号皱紧眉头,“他死了!”他说,把他的尸体翻过来,他的面色苍白,眼瞳扩散,嘴角正流淌着鲜血,他的胸口有致命的刀伤,此时伤口中正流淌着鲜血。“你留在这儿!”他继续说,“等待鹏他们回来!我回去查看天眼!”他站起来向屋外走。 他走出屋子,回到飞行汽车驾驶室,他打开天眼系统,回放这里的情景。杀手进入屋子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个女人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走路时她的臀部,胸部颤颤巍巍地颤抖,有时她会把她的长发抓到胸前,用手轻轻地捋顺。 她走到大街上,连续穿过几条小巷子,最后走进一家酒吧。从此就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像了。 “为什么看她?”蒙爱丽说。 “杀手被人谋杀了,极有可能就是她!”中国一号说。 蒙爱丽颤抖着声音说:“他们早就计划好,如果这个杀手失败,他们就会杀他灭口?” “应该是这样的事情!”中国一号说,“现在我们去酒吧找她!”他启动飞行汽车。飞行汽车引擎嗡嗡响着,缓慢飞向高空。 他们谁也没说话,中国一号面色凝重;蒙爱丽皱紧眉头;刘建国始终斜视着车厢里的一个角落。 等飞行汽车降落在酒吧门口时,中国一号让他们在车里等着,他独自进入酒吧。他走进酒吧里。舞池霓虹灯闪烁。挥舞着双手,扭动屁股的人群在霓虹闪烁时像是虚幻的影子,灯光熄灭时,他们又隐没在黑暗里,像是一个个即将漂浮起来的鬼影。舞台中央两个机械人整齐划一的前进后退。四周的音响播放着音乐。音乐的轰鸣声,人群的呐喊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在酒吧里。他扫视舞池中的人群,没有发现女人的踪迹,他又看向吧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光头,身材臃肿的断臂老男人把机械臂安装在断臂上,然后拿着酒杯调制鸡尾酒,酒杯剧烈晃动,他那肥嘟嘟的胸脯也跟着晃动,他深陷入眼窝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酒杯,有时他的脸会晃动一下,这时他高耸的鼻梁骨上会反射出一道炽白的光。他的对面坐着几个拿着酒杯畅谈的男女。 “这个混蛋付延还在这里!”他这样想着,朝着他走去。前几年付延被两个在酒吧闹事的混子砍断了手臂,当时他同情他,严肃处理了两个混子,付延对他感恩戴德。他来到他的面前。 “嘿,老兄还认得我吗?”他说。 付延把酒杯推到一位顾客面前后,看着中国一号,“我当然认识!”他说,“有事儿吗?” “你看到一个穿红裙子,戴墨镜的女人走进来吗?”中国一号说。 “她在我这儿喝了一杯鸡尾酒,然后去卫生间了。”他说。 “打扰了!”中国一号说,向着卫生间走去,他走进女性卫生间,女人们尖叫着从卫生间跑出来,他没有看见红衣女人,他挨个推开卫生间的房门,在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红色裙子,高跟鞋,墨镜,他意识到那个女人换了衣服出去了,或许已经不在酒吧了。到目前为止,他也无法判断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男扮女装也说不定!线索中断了!查不下去了!他走出卫生间,走出酒吧,重新回到飞行汽车上。 第6章 审问 中国一号透过后视镜注视着蒙爱丽,刘建国,“你们认为谁最有可能谋杀你们?” 蒙爱丽皱紧眉头,“梅芳,梅猛,崔震!” “他们为什么要谋杀你们?” “梅芳,梅猛,崔震觊觎我们蒙家的财产所以要谋杀我们!” “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吗?” “有!梅芳,梅猛,崔震曾经找到我,想要我把蒙家的财产过继到梅芳的名下!” “梅芳,梅猛,崔震……”中国一号若有所思仰起头,“他们是什么关系?” “梅芳,梅猛,崔震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你慢点慢点,你说的这种不正当关系,指的是什么?” “梅芳与梅猛,崔震之间存在性关系!” “可是依照2340年的法律,他们这种关系只存在道德约束,而不存在法律约束!”中国一号停顿下来,频繁眨眼,片刻后他继续说:“你们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雇佣杀手杀害你们吗?” “没有!”蒙爱丽说。 “你带他们回警局审讯室等候!”中国一号沉吟片刻,对机械战警说,然后跳下飞行汽车。 机械战警驾驶飞行汽车飞向天空,蒙爱丽,刘建国俯视酒吧门口,中国一号仰头看着他们,三辆飞行汽车先后降落在他的身边,鹏带着几个机械战警跳下飞行汽车,他们站在中国一号对面商量着什么。很快他们的影像就模糊了。 飞行汽车引擎突突响着,车厢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驾驶室前亮起一个个虚幻的屏幕,其中的一个屏幕上显示酒吧和警局的距离,驾驶员点击了自动驾驶,飞行汽车宛若流星消失在夜幕。 当飞行汽车到达警局时,乌云遮蔽月亮,警局门口空无一人,只有门灯照出的孤寂影子,冷漠,沉郁地映显在地上,当他们走进门口,踩在影子上时,那些影子像是在挣扎,忽而消失,忽而扭曲,他们走进警局。空无一人的接待大厅死一般沉寂。机械战警坐在墙壁边上的补给站,他们闭着眼睛,躯体上插满管子。机械战警带他们走进审讯室后就离开了。 刘建国,蒙爱丽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他们对视一眼,然后观察四周。审讯室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奖状,其中一个奖状是专门奖励中国一号的。他们身边的大玻璃镜子分外显眼,镜子应该属于单面镜,透过镜子能看到对面审讯室的情景。那里摆放着两张桌子,三把椅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中国一号,鹏走进那间审讯室,紧接着两个机械战警羁押着梅芳走进来。中国一号,鹏坐在前面的审讯桌前,两个机械战警羁押着梅芳落坐在对面的审讯桌上。 中国一号说:“知道我们今天把你带过来的目的吗?” 梅芳说:“我怎么知道!”她看了一眼中国一号,然后就把头半低着,抬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中国一号。 “少装糊涂!”中国一号说。 “我确实不知道!”梅芳说。 “你总该知道蒙爱丽吧?” “我当然知道!” 刘建国,蒙爱丽走到玻璃前,住注视着梅芳,梅芳似乎察觉到有人看她,她看向了玻璃。 “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定不会承认她的罪行!”蒙爱丽这样想着,盯着梅芳的眼睛里要冒出火。 “从刺杀计划失败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杀人灭口,审讯一定不有结果!”刘建国这样想。 对面审讯室墙壁上挂着的钟咕咕响了起来,一只布谷鸟从钟的侧面弹射出,它张开翅膀,咕咕叫了一会儿,然后缩回到钟里面。 中国一号,鹏不约而同地看向钟,钟表上的时针分针同时指向六点钟。 “你七天前找过蒙爱丽吗?”中国一号说。 “我找过她,怎么了?”梅芳说,面露惊恐。 “蒙爱丽今夜遭受了刺杀!” 梅芳眼中透露着喜悦,随即又凶狠起来,“我很担心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没事!”中国一号说,一双眼睛紧盯着梅芳。 梅芳眼神快速黯淡下来,随即僵硬地笑了。“她没事儿就好!” 中国一号扭头看向鹏,鹏闭着眼睛点点头。中国一号说:“你们把她带下去吧!” 两个机械战警带着梅芳走出审讯室。 中国一号说:“鹏,你怎么看?” 鹏说:“梅芳参与了刺杀行动!” “我也是这么认为!” “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直接证据!” 中国一号点点头,然后低头整理桌面上的材料,鹏从桌面上抽出一个插头,插在自己的脑袋侧面,他的眼中射出两道虚幻的屏幕。屏幕上显示梅芳刚才的一举一动。 “建国,”蒙爱丽说,“他们是如何识破梅芳的?”她困惑地看着刘建国。 刘建国扫视中国一号,鹏,最后目光落在鹏面前的虚幻屏幕上,梅芳的神态在屏幕上快速放大。 “我想应该是梅芳知道你遭受刺杀,然后又说你没事时那一瞬间她眼神的变化!”他说。 蒙爱丽注视屏幕,屋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她又看向门口,“这一次他们带谁进来了呢?”她这样想着,看到两个机械战警羁押着梅猛走进审讯室。 梅猛一坐在座位上,就翘起二郎腿,他高昂起头颅。一边掏出香烟抽,一边不屑地盯着中国一号,鹏。 中国一号说:“你与梅芳什么关系?” 他抽了一口烟,然后把香烟放在嘴角边上,侧歪着头颅,凶狠瞪着眼睛,“我的姐姐!” “你们真的只有姐弟之间的关系吗?”中国一号说。 “当然!”他说,他的嘴唇活动,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中国一号,鹏交流了一下眼神,中国一号从鹏的眼神里看到否定的神色,中国一号继续问:“今夜你在哪里?” “在家!” “有人能证明吗?” “我的姐姐可以证明!” “把他押下去!” 两个机械战警押送梅猛走出审讯室。 中国一号说:“鹏,你怎么看梅猛?” “他参与刺杀计划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 “他们为什么认为梅猛参与了刺杀行动了呢?”蒙爱丽这样想,看向身边的刘建国,刘建国频繁点头,有时眼神变得凝重,她看出他应该猜到了原因。 “建国,”她问他,“你怎么看?” “他们有人工智能系统,他们的分析不会错!”刘建国头扭一边,努力回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原因是什么?”蒙爱丽不解地看着他。 “梅猛说今夜和梅芳在一起,然而梅芳已经暴露了!” “接下来中国一号,鹏会提取他们的记忆作为证据吗?”蒙爱丽口上虽怀疑,但是心里却很期待。 顿了顿,他说:“我想不会!” 蒙爱丽惊诧地盯着他,“为什么吗?” 他说:“他们提前把自己的记忆删除了!” “他们会这么做?”蒙爱丽惊诧地瞪大眼睛。 “他们一定会这么……”刘建国说,看到两个机械战警押着崔震走进审讯室,他停顿下来。 崔震坐在椅子上,肥胖的身子仰靠在椅子靠背上,频繁点头时,他一会儿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时他扫视对面的中国一号,鹏,闭着眼睛时他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第7章 露馅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审讯室棚顶上那一盏灯泡晃悠着,嗞啦啦响着忽闪忽灭。审讯室里墙壁映显出纤细的影子,它们像是鬼魂一样在墙壁上扭动,似乎要从墙壁上爬出来,审讯室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在这种氛围中,那哒哒声显得异常的诡异,像是鬼魂的低语声,又像是鬼魂在敲击门板的声音,崔震仰头桀桀的怪笑。所有人都惊诧地盯着他。 中国一号说:“你笑什么?” 他突然低垂下头颅,一双手互相握紧,揉捏,有时他的手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那一张脸阴沉的仿佛黑炭。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我来干什么?”他说,狰狞地笑。 “你胡说!”中国一号说。 他狰狞笑,他脸蛋上堆起的笑容里充斥了褶皱,就是像是一个平静水面上快速泛起的涟漪,横的,竖的波纹纵横交错在一起,很快又渐渐恢复平淡。他半抬起头,阴鸷地盯着中国一号。 “我说了你会信吗?”他说,嗓子眼仿佛被棉花堵住了,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是喃喃的低语声。 中国一号环抱双臂,“说说看!”他说。 “我是蒙军最忠实的朋友,也是蒙家利益的守护者,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说,又狰狞地笑。 中国一号低垂下头,一边点头,一边查看着梅芳,梅猛的审讯记录。 蒙爱丽目光直逼着他,“他相信崔震的话了,崔震可是一只变色龙啊!”她这样想着,攥紧了拳头,她的手指关节变得苍白,手指节咯吱咯吱响。 刘建国寻着声音看她的手,他的眼神落在她苍白的手上那一刻,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黑黢黢的了,再看她的脸色时,他的眼珠像是被她眼眸子独特的力量吸引了一样,只在她眼中探寻着,“她可是我最爱的人呐!气大伤身呐!我怎么安慰她?”他这样想着,看到蒙爱丽攥紧的拳头松开了,眼睛里又充满了活泼,灵动,清澈的气息。他脸上快速洋溢起难以察觉的微笑。 “你今夜在哪里?”中国一号问,缓缓抬起头,盯着崔震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我——在家!”崔震说,他的声音像是寒风呜咽的声音,时而中断,时而又高亢。他那平静的脸上再次僵硬地挤出微笑,堆在他脸蛋上的皱纹,像是石头子在水面上打出的波纹,生硬突兀地呈现出来。 中国一号手指敲击着桌子,当当的响声在审讯室里回响着,四周墙壁鬼祟的影子似乎感受到威压,溜到墙角跟去了。 “你确定,你说了实话吗?”中国一号逼问。 “当然。”崔震说,有一瞬间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轻微颤抖,他为了掩饰窘态,他握紧自己的双手,就连眼神也不敢直视中国一号了,他缓慢地低垂下眼帘,盯着桌面上黑影子里的眼睛快速闪动着。 蒙爱丽盯着他的眼中露出喜悦,“他在撒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出卖我父亲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她这样想着,她的嘴唇活动,面颊变得通红了。 刘建国盯着她,她感觉有芒刺刺她,她扭头看向刘建国,刘建国羞涩地低垂下头,有一瞬间他又留恋她眼中那活泼,充满活力的神色,他又抬头看她,她微笑,他也笑了,他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笑得更灿烂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中国一号说。 刘建国,蒙爱丽紧张地盯着崔震。 崔震仰头靠在座椅上,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一瞬间他又睁开眼睛,偷偷地看中国一号。当他看见中国一号看他时,他像是经过磨难的人一样,紧锁眉头,轻轻地摇晃头颅。 “我不会撒谎的!”他说。 “你今夜一直在家?” “当然!” “谁可以证明?” “我的机械人管家!” 蒙爱丽活泼的眼睛黯淡下来,刘建国感受到她手上传递来的冰冷温度。 “押他下去!”中国一号说。 崔震身边两个机械战警押着崔震向房门外走。崔震回头看一眼中国一号,然后仰头长叹。紧接着他闭上眼睛,面容痛苦地扭曲着。 “他在表演,这个阴险狡黠的家伙!”蒙爱丽这样想,盯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两个机械战警押着崔震走到房门口,崔震转过身面对中国一号深深鞠躬,“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他说,“但是我要重申一遍。我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蒙家利益的事情!”他说完缓慢地站直了身子,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人,闭着双眼,仰头叹息,两个机械战警拽着他,他不肯走,他又要说什么。两个机械战警拽着他走出审讯室。 “他太会表演了,怪不得我父亲这么相信他!”蒙爱丽这样想,握紧了拳头,她的手指关节瞬间苍白,咯吱咯吱关节响的声音弥漫在房间里。 嘭,房门关闭,两个机械战警押送着崔震走出房间。 “中国一号,”鹏说,“你相信他吗?” “我不相信他,他错漏百出!我料定他一直在表演!”中国一号说。 “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法律都是讲究证据的!我们并没有掌握崔震的犯罪证据!” “此次提审他们的意义呢?” “敲山震虎!” “应该叫打草惊蛇?” “敲山震虎!” “这么肯定?” “我相信,杀害蒙爱丽的杀手就是他们雇佣的,如果不让他们惊醒,我想他们会继续派杀手的!” “你是想暂时保障刘建国,蒙爱丽的安全?” “这只是一个方面,我还有另外的打算!” “什么打算?” “派机械战警二十四小时保护刘建国,蒙爱丽的安全!” “嗯!这样安全系数更高!” “走吧!我们按照接下来的计划行动!”鹏说,站起来,向门口走。中国一号跟上他。他们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他们身上浓郁的机油味从门缝钻进来。 “他们有什么计划呢?”蒙爱丽这样想,拉着刘建国走到门口,她打开房门,中国一号,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她带着刘建国跟了上去。 第8章 证据 “按照安排不会有错!”中国一号说。 “我们会成功吗?”鹏说。 他们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寂寥的走廊里回响着,他们身上的机油气味弥留在空气里。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不能确定!” “那还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试一试!” 刘建国,蒙爱丽跟随着他们走到走廊拐角,他们看见他们停在一个门口。 他们看见了他们,但是无意回避。鹏说:“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我们只能放他们回去!”中国一号说,打开房门走进去。鹏,刘建国,蒙爱丽先后走进去。 中国一号坐在电脑桌前,鹏,刘建国,蒙爱丽站在他的身边,他面对着一个虚幻的屏幕。屏幕上此时正播放着这样一个画面: 梅芳,梅猛,崔震关押在一个有铁栅栏的牢房里,牢房容纳他们三人已经显得拥挤了,梅芳坐在长条椅子上,梅猛双手抱头斜靠在墙壁上,有时他会一边打量梅芳,崔震,一边抖动着双腿。崔震低垂着头,阴鸷地盯着外面。外面两个机械战警拿起桌面上的钥匙走开了。 崔震扭头看向梅芳,“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关在一起?这并不符合常理!”他说。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像是一宿没睡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他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了。 “有什么好怕的,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梅猛说。仰头盯着棚顶上的目光里透露出凶光。 梅芳皱紧眉头,嘴唇快速活动,有时她会看向崔震,梅猛,看见梅猛顽劣,崔震没了主意,她咬住自己的嘴唇。 崔震轻蔑地打量梅猛,“你太大意了!” 梅猛的目光从自己鼻头两侧逼射出来,当崔震的目光对他对视时,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崔震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你怕了?”梅猛说。 “我怕什么?”崔震说。 梅芳皱紧眉头,看看崔震,又看看梅猛,“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都是自己人,我们还互相攻击吗?” 崔震噘起嘴,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梅猛盯着他的脸蛋,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看向梅芳,“姐姐。”他说,“我们的事情不会暴露吧!”他看到梅芳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惊恐的四处张望,即便没有看到人,她也伸长了脖子,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向外看。 “别瞎说,小心这里有监控,窃听器!”梅芳说,她把声音压的很低。 梅猛面色变得惨白,四处查看。虽然没有看到监控,但是他也不说了。 牢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中国一号长叹一声,“我的计划还是失败了!”他说,把屏幕关闭了。 “接下来怎么做?”鹏说。 “我只能按照法律规定关押他们24小时,然后释放他们!” “目前很明确。他们就是雇佣杀手杀害蒙爱丽的罪犯!我们要释放罪犯吗?” “我们能证明他们杀死杀手吗?我们能证明他们直接参与了刺杀行动吗?” “我真不甘心!” “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必须释放他们!这是2340年法律规定的!” “嗯!他们怎么办?”鹏说,看向了蒙爱丽,刘建国。 “我希望你带领机械战警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们!” “好吧!我接受你的安排!” 中国一号对蒙爱丽,刘建国说:“目前,我只能做这些了。你们回去吧!” 刘建国,蒙爱丽走出监控室,走出警局,他们回到飞行汽车上。刘建国启动了引擎,飞行汽车前照灯照射出的光束像是撕开黑暗的刀刃。无数的飞虫飞过来,萦绕在光束中飞舞,嗡嗡扇动翅膀的声音萦绕在他们耳畔。 刘建国的手指停在飞行按钮前,他扭头看向蒙爱丽,“接下来我们就不要出门了!”他说。 “你害怕了?”蒙爱丽说。 “我不怕,我是担心你!” 蒙爱丽嘴唇活动,一双眼睛中滚动着泪花。 “我不会有事儿的!” “答应我,别出去了?”刘建国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我答应你。”蒙爱丽说。刘建国盯着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喜悦。 刘建国按下按钮,飞行汽车嗡嗡响着飞到漆黑的夜幕中,然后犹如一颗流星消失在夜幕里。 …… 飞行汽车降落到大厦门口前。刘建国警惕地扫视四周,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天地,高楼大厦像是隐藏在黑夜中的巨人窥视他们,不远处一盏路灯忽而熄灭,忽而亮起,无数的飞虫萦绕在路灯灯光里,它们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有时路灯灯光会透过太阳挡板照射进来,刘建国的脸一半是惨白色,一半是黑色,他深深地低垂下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有点孩子气似的说:“我的生命中没有你,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蒙爱丽扭头看着他,她发现他眼中透露着痛苦,难受,这个伴随着她走过风雨的男人,开始让她觉得心疼,她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上,然后握紧他的手。 “我也是!”蒙爱丽说,举起他的手,用她那红色的嘴唇亲吻他的手背,暧昧地盯着他。她发现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轻微抽动。她皱紧眉头,“我希望你坚强起来!”她继续说。 刘建国默默地点头,“我们互相鼓励!” 蒙爱丽伸出手掌,像是在发誓一样举着,“好吧!”她说。刘建国扭头看向她,他看到她眼中活泼,清澈的神色,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咖啡厅面对面坐着的场景。那是2332年的一个夏天,窗户外树枝上知了吱吱的叫,窗外飞行汽车里的司机探出头来,打量他们一眼,飞行汽车就飞走了,只留下飞行汽车尾气管喷射出来的浓烟缥缈地飘散。咖啡厅里弥漫着咖啡,面包的香味,穿梭在咖啡厅中的服务员扎着蝴蝶结,穿着裙子,穿梭在各个餐桌间。他的眼里满是她,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梳着一头飘逸,乌黑的长发,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冲进他的鼻孔时,他感觉她的气味里带着甜甜的滋味。她的笑,她低头喝咖啡的神态,就像是难以磨灭的印记深刻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咖啡厅喝咖啡。 “怎么不说话了?” 蒙爱丽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不想告诉她,他当时的窘态,——那一天他回到家后,几乎一宿都没睡,半夜起来记笔记,写满了一张白纸的爱。即便睡了,他在梦里还是能梦到她,她的身影,容貌在梦里模糊了,他就惊醒了。 “没什么!”他说,脸色像是秋天的红苹果一样红润。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蒙爱丽跟着他走下车,一边走一边追问,“你一定有事隐瞒我!” 他的脸蛋通红,就连他鬓角上都沾染上了红色,“真没什么!”他口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面不愿意把当时他的窘态说出来。 “不对!一定有什么!”蒙爱丽继续说,看到刘建国在躲避她的眼神。 他一溜烟地跑了。蒙爱丽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说:“快说,有什么?”可直到回到虚拟公司,他也没说,只是不断转移话题。 第9章 虚拟世界 直到深夜,蒙爱丽才不问了,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飘逸,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面颊上,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她起伏的胸脯不停地颤悠。刘建国站在窗口前,看着外面的黑夜。此时在他眼中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滋润在他心中甜美的滋味,那滋味也是可爱的,活泼的,即便是平常不过的噼里啪啦的雨声,由他听来也是悦耳的音乐,在他耳畔回旋着,萦绕着,使得他的心情跃然好了。 看了一会儿雨,他走到蒙爱丽的身边看着她,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注视她,今夜他看出了不一样的她,她是那么恬静,像是睡着了的孩子,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在梦境中呢喃都像是在浸润在他心里的甜美滋味,使得他因此而心动,雀跃,甚至想欢呼,他抑制住内心的躁动,安静地蹲在她身边,她乌黑的头发遮蔽着她的半张脸,她高耸的鼻梁从头发中露出来,是那样的俏皮可爱,她脸颊上散发着清纯的气味,他闻了这种气味,心也就醉了。“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会好好珍惜你的!”他这样想,轻轻把她面颊上的头发捋顺到她的脑后去了。她侧过身子,他急忙缩回手,等她侧躺好了,他轻轻的靠近她,亲吻她的额头,鼻子,然后凝视着她。“没有你的人生,将失去意义!”想到这里,他内心翻涌起愧疚感。他的母亲为了他付出很多,然而为了得到蒙爱丽,他几乎抛弃了她,他的母亲目前还住在小山村里,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并没有兑现对母亲的承诺。 他的心情开始乱了,他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走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他走出屋子,走出走廊,想着把内心压抑的情绪排解出去,然而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排解情绪的事情。 无奈下他回到传送室。他坐在办公桌前,想起了好基友吴剑男,“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排解我心中的郁闷!”他这样想,打开了电脑,虚幻的屏幕从桌面射出来。 吴剑男,萨巴特,萨勒海,欧阳仆,韦奴背对着屏幕,向着府邸外走,他们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长袍,戴着风雪帽的史天泽,一个是锦衣玉带的史杠。 史天泽背负双手,仰头望向炙热的太阳,长叹一声。 “父亲,小子乖巧为何叹息?”史杠说。 “这几个月来,你都没明白我的深意?” “孩儿愚钝!” “我三天两头邀请他来江淮都督府作客,又在外面散播小子助我等收复济南城,消灭李璮部众,此意何等明显!” 史杠抱拳拱手,“孩儿以为小子是忽必烈的女婿,父亲讨好他,就是在讨好忽必烈!” “此言差矣!” 史杠惊诧地盯着史天泽。当史天泽看他时,他又低垂下头颅。 史天泽说:“为父只想天下人皆知,小子是汉奸,天下有骨气的汉人人尽诛之!” “原来父亲是想杀他!” “天下人共杀之。” “父亲为何难为一个小子?” “此次前来,察必皇后有命,让我趁机除掉小子。” “察必皇后因何要杀小子?” “我不知!” “父亲为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了小子,而是三天两头宴请小子,又在城中散播谣言?” “小子是忽必烈的女婿,我直接杀他,既得罪了皇族,日后于我史家不利!” “所以父亲想借刀杀人?” “杀小子者必是汉人!”史天泽说。看到吴剑男,萨巴特,萨勒海,欧阳仆,韦奴走出了江淮都督府。 “小老儿人也不错!”欧阳仆说,四处看着街道上的情景。 济南城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街道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韦奴躲过一个推着小车的老婆婆。“你怎晓得他人不错?” “三天两头请咱们吃喝,又尊咱们为座上宾,这等好事,如何就不好了?” “呲,二两烧酒就打发你了!” “你不喜欢喝酒?” “我喜欢喝酒,但是不像是你爱占便宜!” “你说什么呢?” “呲!” 吴剑男回头看他们,他们各自把头颅扭到一边,吴剑男再回头时,正好看见街道上的人群向一个方向涌去,他带着萨巴特,萨勒海,欧阳仆,韦奴跟随着人群走到城门口边上。 穿着破烂衣衫的人们拥挤在城门边上的一张告示前,一个头戴着纶巾,身穿破长袍,手拿着一把羽扇,面相白净的中年书生指着城墙上的告示。 “天理昭昭,幸而有幸,乱世之中得良民贾一平,拯救大元,协助大元将士破城,大元将士屠戮济南乱民,李璮部众万余众!”书生说,面色变得惨白。 “他是汉奸!”一个老婆婆嘶吼着说。 “原来是汉奸出卖了我们呐!我儿子死的冤枉啊!”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 “恨不能生吞了贾一平的血肉!” “有机会杀了此贼,当分我一杯羹!” …… 吴剑男心想:“我没做过此事,史天泽为什么要害我,史天泽又是怎么知道我这一世的名字叫做贾一平?”他想走近告示前,看清楚,他推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后突然又觉得此时群情激奋,他若是被人认出来,这里的老百姓必将他撕烂,他转身带着欧阳仆,韦奴,萨勒海,萨巴特走进偏僻的小巷子里。 院墙外枝头上站着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他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烦躁,从远方飘来的花香,此时在他闻来,也仿佛隐含着杀气。 “这里面有蹊跷,史天泽一定不敢擅自做主害我,谁会是他的幕后主使呢?”他这样想着。恍惚间看见前方竹竿上挂着的白布浮现出一张张鬼脸,他瞪着那里,鬼脸消失不见了,他皱紧眉头。“会不会是察必呢?”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嗡嗡响,即便远离察必,察必依然不肯放过他。 在他眼中四周的一切景物都变得乌漆墨黑的,他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四周的人影就像是鬼影一样晃动着,就连不远处传来的招牌撞击声,也像是钢刀砍断头骨的声音。 第10章 叫花子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察必的嘴脸,史天泽近几个月来,把他分配到驿站的情景。这都是阴谋! “太虚公!”他眼前模糊的景物变得清晰,两个驿站的小斯站在门口躬身垂手。 “嗯!”他茫然地应答,然后带着萨勒海,萨巴特,欧阳仆,韦奴走进驿站。 两个小斯回头看他,待他们进入驿站后,他们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空无一人,萧瑟的寒风裹挟着枯叶肆意在街道上游荡,它们飘进窗户照射出来的光影中,像是游荡的鬼魂飘忽忽的落下,随后翻滚着飘进黑暗里,就在黑暗里,那枯叶模糊的影像,像是忽而起伏,忽而沉落的模糊影子,路边传来树木哗啦啦响声,从平房飘出食物馊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小斯走进光影里,他瑟缩的矮小形象显得格外显眼,他穿着补着补丁的破长袍,鞋上布满了灰尘,一张惨白的脸微微的仰着,眼帘低垂,显得他那一双小眼睛,像是没睁开一样;另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小斯,头颅始终昂着,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夜幕上那一轮明月,明月隐没在乌云之中,他的眼神显得暗淡,明月从乌云中移出来,他眼中绽放着邪恶的光芒,他的神态和他的衣着打扮形成极大的反差,他头上的发髻插着一根破簪子,头发上布满灰尘,一身长袍破破烂烂,脚下的布鞋沾满灰尘。 “乐哥,”身材矮小的小斯说,“我可不想像太虚公那样!” “你是说那个叫做贾一平的小子?”这个叫乐哥的年轻人扭头盯着他说。 “不是他是谁?”身材矮小的小斯又说。 “怎么你不喜欢他?” “他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济南人。出卖了红袄军!” “我觉得他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身材矮小的青年人惊诧地盯着他,然后看了一眼前方。前方路两边房子里照射出来的灯影,照射在街道上,黑暗的街道像是撕开一条条虚幻的口子,他们哒哒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着,有时从平房烟筒里飘出腐臭的气味,令他感觉恶心,他恍惚间看见前方的灯影飘过来,像是两团雾气,托举着他们飘到空中,他感觉身体像是抽空了一样,没有了一丝力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他说,看见前方飘过来的灯影快速退了回去,他感觉到脚落到地面上,听到哒哒的脚步声。 “我记得曹操曾经说过宁愿我服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乐哥说。 他摇了摇头,“济南城的百姓,红袄军都太惨了!”他说着,眼前一亮,前方两个闪耀幽幽光芒的灯笼在寒冬中摇晃,他的眼中绽放异样的神采。 “那怨谁,只能怨李璮不识时务!”乐哥说。轻蔑地撇了撇嘴,眼神变得不屑。 “我的婶子,我嫂子都遭受了蒙古人的强奸,她们上吊死了!”他继续说,声音变得哽咽了。 “幸好我只是孤儿。”乐哥说。 他们走到悬挂着两个红灯笼的房门前,房门的牌匾上写着一行鎏金大字,客再来赌坊。他们走进赌坊。里面牌九桌前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吆喝着,叫唤着,瞪着牌官手中的牌九,辛辣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有几个叫花子穿梭在各个牌九桌前下注,一个赤裸着身子,躺在逍遥椅上的壮汉,拿着一壶酒,一边饮酒,一边捋顺着胡须,有时他会扫视牌九桌前的赌客,凡是看见输光了家底的人,他眼中总会透露出难以察觉的狡黠,当赌客看他时,他又刻意回避对方的眼神,低垂着眼帘,像是没睡醒一样。 身材矮小的青年小斯注视着他,乐哥说:“别瞅他!”他拉住身材矮青年小斯的衣袖,身材矮小小斯看向他,他继续说:“你知道躺在逍遥椅上的大汉是谁吗?” “乐哥,我不知!”身材矮小小斯说。 “他江湖外号鬼见愁!”乐哥说,“曾经有赌客欠了他的高利贷,他把人的一只手给剁了!”他怕有人听见,四处查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又偷看了一眼鬼见愁,鬼见愁胸脯上长着一撮黑毛,身上肥嘟嘟的肥肉随着逍遥椅子的晃动乱颤,他喝了一口酒,就摇晃一下头颅,这时他那短小的五官仿佛挤进他那犹如面饼一样的脸盘里。乐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急忙把头颅扭到别处。 “他就是鬼见愁!”身材矮小的小斯说。他的声音高亢而尖锐。 四周的赌客都看向他。鬼见愁也看他,乐哥压低声音,“你小点声!”他说,慌张地看向鬼见愁,正看见鬼见愁瞪着眼珠盯着他,他双腿哆嗦,面色变得惨白。 两个叫花子走过他们的身边,一个叫花子叫嚷:“鬼见愁给些酒喝?” 鬼见愁立刻从逍遥椅上站起来,哈着腰,像是一个癞皮狗一样,一边走,一边点头,满脸堆满谄媚的笑容,直到走到两个叫花子身前,他也不停的点头,哈腰,谄媚地笑。 “酒,拿去!”他说,把酒坛子递给了一个叫花子。 叫花子接过酒,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他喝完后,又把酒坛子递给旁边的叫花子,这个叫花子接过酒坛子,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他喝了酒,面色突然变了,把酒坛子摔到地上,“这是什么酒,有一股尿骚味?”他吼着。 鬼见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忙磕头,“您老别生气,小子这就再给你弄一坛上等好酒!” “去吧!去吧!”叫花子说。 鬼见愁连忙站起来,一路小跑跑到后堂,两个叫花子走到逍遥椅前坐下。一个叫花子拿起桌上的花生,瓜子磕了起来。一个叫花子躺在逍遥椅上不断的摇晃着逍遥椅子,“小子们,”他说。“怎么不来伺候我?”又有两个叫花子跑到他们身边,一个斟茶倒水,一个拿着扇子扇风。这时鬼见愁拎着一坛子上等女儿红从后堂跑出来,他跑到叫花子身边,噗通跪倒在他们面前,双手呈上酒坛子,笑嘻嘻地说:“您老慢用!”逍遥椅上的叫花子接过酒坛子,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好酒好酒!”他叫嚷,随后把酒坛子递给另外一个叫花子,叫花子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好酒好酒!”他说,又把酒坛子递给另外两个叫花子,两个叫花子分别喝了酒,也说:“好酒!” 鬼见愁连忙磕头,“只要两位长老觉得酒好,小子就心安了!”他说,尝试着站起来,见叫花子没申饬他,他走到躺在逍遥椅上的叫花子身后轻轻敲击他的后背。 乐哥,身材矮小小斯不约而同地看向躺在逍遥椅上的叫花子,这个叫花子身穿百衲衣,头发蓬乱,手上,脸上脏兮兮的,尤其是他那一张脸,简直无法让人看清楚五官,只觉得他的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绽放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第11章 大长老 “嗯!”叫花子答应。 “开了开了!”荷官吼着,把手中的牌九摔在赌桌上。 赌坊顿时静下来,围在赌桌四周的赌客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盯着荷官,荷官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扫视着他们,“开牌!”赌客们把手中的牌甩在了桌面,有大有小,有一条龙。 荷官吼:“下注啊!” 有的赌客掏出银子,有的掏出铜钱扔到赌桌上,乐哥,身材矮小的小斯凑近赌桌掏出一两碎银压在桌上。荷官抖动了一下袖口,一张牌九从他袖口滑出,他随手抓起一张牌九,“我的龙最大!”他说,然后拿着耙子把银子,铜板搂到自己的身前。 乐哥跺脚,“哎!”长叹一声,然后拉着身材矮小的小斯,一边走,一边说:“真他妈晦气,咱们到别的桌试试运气。”他推搡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挤进桌边。额头贴着纸条,把上身长袍扎在腰间的青年荷官袒露强壮的胸脯,双手高举着两个倒扣在一起的碗,瞪着一双豹眼,“押大还是押小?”他说。又摇晃了几下骰子。 “叮叮当当”骰子碰撞的声音响起。 桌边赌客有的掏出银子押在小上,有的押在大上,有的怕自己运气不好,先举双手,往手心里啐唾沫,然后再掏出银子押注。不一会儿桌面上押满了银子和铜板。赌客们瞪着眼睛盯着破碗,荷官缓缓把碗扣在桌面上,“开了开了!这就要开了,还有没押的吗?”他吼,瞪着眼睛盯着所有人。 四周赌桌传来唏嘘声,叫嚷声,乱哄哄的赌坊里,汗臭味,熏香味混合在一起,赌客贪婪的目光盯在桌面上的牌九上,骰子上。 乐哥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刚把手举到高空,他的手就被抓住了,“祁威干嘛?”他说,盯着身材矮小的小斯。 到了这时才知道他身边的小斯叫祁威。 祁威皱紧眉头,“乐哥,押大押小?” “押大!”乐哥说。 “乐哥,昨夜我们是押小赢的!” “你还想让我押小?” “乐哥,咱们的运气在小上!” “那是昨夜的运气,今夜一定在大上!” “乐哥,你打定主意了?” “打定了!”乐哥要把手中银子放在大上,祁威抓住他的手不松开,乐哥瞪他,他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乐哥把银子押在了大上。 其他赌客纷纷把押在小上的银子,铜板押在了大上。 荷官狂笑,“你们都押好了?” 赌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看向了乐哥,祁威。祁威说:“乐哥,押好了?”他搂紧身上的破烂长袍,胆怯地盯着乐哥,当他看见乐哥看他时,他急忙低垂下头。“押好了!”乐哥说,“我相信我的感觉!”他看向赌桌。 荷官嘿嘿笑着,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巴前,然后几乎贴着手掌,向手掌吹了一口气,一个吸铁石从他舌头上滑落贴在他的掌心上。他握紧拳头,快速扣在碗上了。他抓起碗,骰子是三个一点。 “唉!是小!”一个赌客说着,双手抓住赌桌边缘,低垂下头,紧紧闭上眼睛。 另外一个赌客咂摸了几下嘴巴,痛苦地眯着眼睛,转身推搡开人群,向外走。 …… 荷官嘿嘿笑着,拿着耙子把银子,铜板搂到自己身前。 乐哥脑袋里仿佛有一个黑洞旋转,眼前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是绽放着耀眼的白光,转着,飞舞着,很快他又觉得胸膛中正有一团火,正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嗓子眼儿几乎要冒出烟。今夜输光了所有的银子,这可怎么办?这可不行?我还想多挣些银子,娶个漂亮媳妇呢!他快速伸出手,抓了一把银子,一边跑,一边推搡开前方的人群,有几个人倒在地上,他跑出人群,祁威随后跟了上来。 “抓贼呀!”荷官喊。 赌坊顿时安静下来,赌客瞪大双眼盯着乐哥,祁威,他们跑到门口,鬼见愁犹如灵动的胖猴扑倒乐哥。祁威推倒鬼见愁,拽起乐哥就往外跑,他们推开门,鬼见愁抓住乐哥的脚踝,乐哥噗通一声栽倒,祁威转身扶起乐哥。 “你先走!”乐哥说。 祁威不肯走,满脸通红,“要走一起走!” “你先走!”乐哥说,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鬼见愁爬到乐哥身上,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乐哥顿时没了动静,祁威挥拳打鬼见愁,鬼见愁接住他的拳头,“小子,你以为你是官府驿站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们了吗?”他说,攥紧拳头,祁威痛得龇牙咧嘴,他用力压,祁威身子就矮一分。 “且慢!” 鬼见愁惊诧,此时大长老为何出言制止? 满脸黝黑的叫花子走到他们身边,“你是驿站的人?”他问。 “是,……是,我们是驿站的人!”祁威说。 满脸黝黑的叫花子身影一闪,犹如一团黑影到了祁威身边,他伸手点了他的胸膛,祁威顿时不能动了,他眼珠焦急地转动,满脸憋得通红。 “现在我问你答,如果你胆敢欺骗老夫,老夫掌毙了你!” 祁威点点头。 他继续说:“你们驿站可有一个叫做贾一平的人?” “有!” “他可是协助元军屠戮济南居民,红袄军的帮凶!” “确有此事!” “你可愿带我等去驿站?” “去驿站寻那小子?” “正是!” “这……”祁威说,眼珠左右转动。 面色黝黑叫花子突然挥出手掌,擎在祁威的面门前,他的手掌快速溢出蓝色光芒,炽热的温度刺痛着祁威的面颊,他感觉他的肌肤要着起火。 “若是不答应,我掌毙了你!”面色黝黑叫花子说。 “应允!”祁威说。面色黝黑叫花子点击祁威胸膛,然后翻动手掌收回,他手掌上溢出的蓝色芒影,像是蓝色的火苗一样飘散在空气中。四周空气翻涌起气浪。嗞嗞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威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面色黝黑叫花子背负双手,挺胸而立,其他三个叫花子走到他身边,像是在做着某种仪式,他们拿着棍子,一边敲击着地面,一边围着他转,有时“呦呵呦呵”喊叫。 “你快带路!”面色黝黑叫花子吼。 祁威先是站起来,走出门,然后又站在门口回头看乐哥,他看见乐哥昏死,眼中立刻流露出焦虑,然后又往前走,但是一步一回头。 “鬼见愁扛上小子!”面色黝黑叫花子说,背负着双手走出房门,其他三个叫花子跟上他。 鬼见愁扛上乐哥,一边跟着他们走出赌坊,一边想:“丐帮刘正义大长老带着钱行长老,两个弟子去驿站做什么?”外面的街道漆黑如墨,月亮躲到乌云之后,阵阵的寒风呼啸着吹来,路边的树木哗啦啦响,仿佛鬼影子一样的树影映射在灯笼的灯影中。他觉得汗毛倒立,额头冒出冷汗,“管他们做什么?他们可是丐帮的大长老,二长老啊!刘正义,钱行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他们的为人也极正派,一定不会欺负好人!”他继续想着,跟上了刘正义,钱行。 第12章 对决 漆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透过窗户纸照射到碎石子路面上的灯影像是随着呼啸的寒风晃动着,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左,恍惚间仿佛能看到灯影边缘有黑暗的物质在蠕动,这时呼啸的寒风,也变得诡异了,像是呜咽的哭泣声,又像是低语声,前方黑暗里传来招牌的撞击声,像是颈骨碎裂的声音。 祁威当先走,刘正义,钱行,两个丐帮弟子,鬼见愁紧跟着,一道黑影轻飘飘的落在路边一棵树上,一张模糊的面容从树叶中露出来,他盯着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坚毅,随后他的身子轻盈地倒挂在树枝上,紧接着他双臂环抱,闭上眼睛。凄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斑驳的影子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有黑色的,有白色的,有黑白相间的,他光头上一排戒斑仿佛六个黑点。 直到街道上再没有了哒哒的脚步声,他才从树上飘落下来,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到了路口,他又看见了他们,他倚靠在墙角边上,偷看他们。 祁威在驿站门口停下。刘正义,钱行,鬼见愁,两个丐帮弟子走到他的身边。 刘正义看着前方,前方驿站招牌在风中噼里啪啦响,木头的腐烂气味随着风飘进他们的鼻孔里,使得他们感觉有点恶心。“这就是驿站了?”刘正义问。 祁威说:“这里就是驿站!” “贾一平在这里居住?” “他就在二楼!” “他们随行的共几个人?” “四男一女!” “他们共处一室?” “女人单独一间房,另外四男分住两间房!” “你退下!” 祁威闪到一边,惊诧地盯着他,其他人也惊诧地盯着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提线木偶扔在地上。 众人瞪着眼睛,纷纷看向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大头娃娃,木头脑袋画得夸张,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孔的一半,其余五官皆都是小鼻子,小嘴,小耳朵,尤其是他的脑袋顶上,似乎寄托着主人特别的希望,他的头顶上植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提线木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刘正义提起提线木偶四肢上的线绳,提线木偶站了起来,一会儿伸展四肢,一会儿咧嘴笑。刘正义轻轻翻转手腕,蓝色芒影从他手上冲涌到提线木偶的身体之中,提线木偶不动了,刘正义松开提线木偶的绳索。提线木偶呆呆站立。 众人盯着提线木偶的眼神里流露惊骇的神情。 刘正义盘坐地上,挥舞双臂,从他双掌中溢出的真芒不断冲涌到提线木偶身体中,牵引提线木偶四肢的绳索飘起来,提线木偶转身面对刘正义。 “父亲,”他说,“今夜有什么吩咐?” “去烧了驿站二楼,逼他们出来!”刘正义说,依然不断挥舞双臂,从他体内溢出的真芒嘶啦啦响着,四周空气翻涌出气浪。不一会儿,他身体周遭就被气浪所遮蔽。 “孩儿,”提线木偶说,“这就去了!”他转身纵跃,整个人就飘到空中,当他挥舞四肢时,从他四肢溢出的真芒,飘荡在空气里,空气撕裂声,真芒嗞啦啦的响声混合在一起,他的身子快速飘到房檐上,他甩动四肢,他四肢上的绳索像是钢鞭一样抽打在二楼木头上,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二楼木头上冒出火星子,不一会儿,二楼就燃烧了起来。他纵身跃出数米,缓缓落到刘正义的身前,他体内的真芒快速溢到空气中,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众人错愕地盯着提线木偶。 刘正义盯着提线木偶的眼神里透露着凄苦,“我儿子死得早,我把体内的灵气灌注在你身上,才能片刻看见我儿子活着时候的风采,”他凄苦地说,眼中溢满了泪水,“可却只能维持一会儿!这叫我情何以堪啊!”他凄苦长叹。从他眼角流淌出来的眼泪流过他的面颊。恍惚间他看见提线木偶中浮现出一个瘦小的灵魂。他眼中顿时绽放出精光,“是你吗?我的儿子!”他说。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一片树叶随着风吹来,提线木偶浮现的灵魂一闪即逝,提线木偶宛若一块木头。他揉着自己的双眼,呜呜哭泣,“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他哭着说。 远处传来更夫敲打铜锣的渺小声音。当当声在空旷寂寥,漆黑黑的街道上回响,映照在路面上的火影子,像是悲苦的人影,孤独地,无声地对抗着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的儿呀!你走的那么早,叫我如何面对余生啊?”他继续哭着说。全然没注意到驿站二楼已经燃烧起熊熊大火,火势快速蔓延,窗户里的人影乱窜,哭声,喊叫声,从二楼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几个人影先后从窗户纵跃出来。 欧阳仆,韦奴并排站着,此时他们头上沾染着灰尘,一身的破烂长袍,满是烧焦的大洞。欧阳仆龇牙咧嘴,拍打着身上的火星子,有时他咧着嘴叫嚷:“这是那个天杀的,半夜放火烧人玩?”他身边的韦奴仿佛被惊呆了,他宛若一个站立的雕像,满脸乌黑,头发乱蓬蓬,站着不动,他们身后站着吴剑男,萨巴特,萨勒海。他们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刘正义把提线木偶收到怀中,缓缓站起来,盯着面前的人,“你们谁是贾一平?”他问。 吴剑男说:“我是贾一平!” “今夜可知我们寻你的目的?”刘正义身后的钱行走出来,高声质问吴剑男。 “我不知道!”吴剑男说。 钱行从腰间抽出一把骨伞。“取你性命!”他说,继续向前走,撑开骨伞。众人震惊地盯着骨伞。 这把伞非同寻常,伞面是人皮,透过伞面照射下来的月光,隐隐能看见灵魂飘动,伞骨是人骨,尤其伞杆竟然是人的大腿骨。 欧阳仆,韦奴拉住他的去路,欧阳仆说:“想找我家主人,先过我们这一关!”他张开双臂,韦奴跟着张开双臂。 钱行挥伞就打,从伞面上散发出来的灵气像是鬼影一样飘荡在空气里,四周空气中隐隐传来嘶啦啦的声音。 欧阳仆平推出双掌,韦奴平推出双掌,从他们手掌上快速溢出火球。向着伞面击去。嘭地一声巨响,伞面淹没在蓝色真芒之中,钱行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不断向他席卷而来,他觉得手臂发麻,从伞面两边溢出的真芒,仿佛正撕裂着他的肌肤,让他觉得肌肤要裂开了,他连忙退了两步。他身后两名丐弟子纵出数米高,扑向欧阳仆,韦奴。他们挥舞手掌,从他们手掌中溢出的真芒弥漫在空气里,嘶啦啦的空气撕裂声,弥漫在耳畔。 欧阳仆纵身跃起,随后砸落在地面上,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地面上飞沙走石飞起,一团尘埃随着气浪旋转,欧阳仆的身影快速淹没在尘埃里。地面咔嚓咔嚓裂开数丈的裂缝。 第13章 厮杀 “呱呱”青蛙怪叫声划破夜的寂静。尘埃,飞沙走石像是气浪一样冲击开来,欧阳仆浑身鼓胀如球,从气浪中冲出,此时他那腹部像是怀胎九月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他一跃出尘埃,挥掌劈向两个丐帮弟子,嘭地一声巨响,两道真芒碰撞,天空中激荡出一圈圈的气浪,随即他与两名丐帮弟子缠斗在一起。真芒撞击声,真气带出的呼呼风声交织在一起,他们的身影快速淹没在一蓬蓝芒中,这蓬蓝芒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又飞回来,他们的人影时而移出芒影,时而隐没。嘭嘭的掌击声,真芒撕裂空气的嗞嗞声激荡在空气里,附近空气焦糊的气味快速扩散。 与此同时,骨伞直向韦奴刺来,韦奴侧身躲过骨伞,贴着伞杆逼近钱行。钱行挥掌拍来,从他掌心中溢出一个虚幻虎头影像。韦奴再闪,虚幻的虎头影像逼近吴剑男,吴剑男伸出双掌,虚幻虎头影像停滞在他双掌之间,吴剑男转动双掌,虚幻虎头影像随之转动,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韦奴逼到钱行身前,挥掌直取他的面门,钱行矮下身子移动到韦奴身后,挥着骨伞拍打在韦奴的背脊上,韦奴连续后退了几步,钱行紧逼着跟进。韦奴突然纵身跃起,钱行紧跟着跃到空中,两人一前一后像是两颗流星一样互相追逐。 刘正义掏出提线木偶,双手挥着提线木偶线绳,提线木偶快速向吴剑男靠近,待走近吴剑男身前时,吴剑男已经吸收了虚幻虎头真芒。 “你为何率领丐帮弟子追杀我?”他问。 提线木偶一步一步逼近他,刘正义手中真芒不断注入提线木偶之中,“你身为汉人,却认贼做父,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刘正义说,松开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纵身向吴剑男扑来,吴剑男挥掌拍出一道真芒,提线木偶在空中翻滚着躲开,然后逼近他时,挥舞双臂的绳抽来,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从绳索溢出的真芒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吴剑男抓住一根绳索,随手把提线木偶拽到近前,骨伞突然飞来,他松开绳索,后退两步,骨伞从他身前飞过,转眼又飞回到那蓬芒影中。 提线木偶逼近吴剑男,吴剑男挥掌拍去,提线木偶挥舞绳索缠住他的真芒,真芒在绳索之中快速转动,绳索快速缠绕成一张网。吴剑男纵身逼近,挥掌贴近绳索,真芒立刻幻化成细缕飞回他的掌中,提线木偶周身溢出的真芒也被他强大的掌力吸引,流到他的掌心里。 他手掌上的蓝芒大作,快速进入他的体内,他身体四周溢出强大的蓝芒,提线木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刘正义挥舞双臂,溢出蓝芒注入提线木偶体内,他感觉到自己的真芒被强大的吸引力牵引着,他想切断输送真芒,可他发觉他无法收回功力,他的眼珠焦急地在吴剑男,提线木偶之间扫视。他看到提线木偶已经漂浮到空中,吴剑男周身溢出的蓝芒越来越强大。“摩尼心经!”他这样想着,“他怎么会这门功夫?” 他看到一个黑影从他头顶飞过,扑到吴剑男面前,连续拍出几掌,吴剑男感觉到强大的气场逼迫到他的面门,他闪身躲避,空气中突然出现数个嘭嘭作响的掌影。气浪随之激荡,空气中焦糊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 一个双手合十,身材中等的中年和尚,站在他面前。 “阿弥陀佛!”他微闭着双眼,“贫憎元癫路过此地前来讨教一二!” 刘正义想纵身向前,发现体内犹如空箱,使不出一点力道,他踉跄了几步,盘坐在原地,嘭嘭几声巨响,他仰头看去,夜幕中两团真芒互相追逐,时而显出欧阳仆,韦奴,钱行的身影,时而又遮蔽住他们的身影。他闭上双眼挥舞双臂调息真气。 “是少林寺福裕和尚的手下沙弥?”吴剑男问,眼中绽放出精光。 “此言差矣!我乃是南少林元妙和尚师弟!元颠。”元颠说。向吴剑男逼近。他身体上溢出的蓝芒罩住他的周身,他像是从光影中走出来的和尚,走路时双手合十,眼帘微微低垂。每走一步,地面上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走了数步,他身后地面上的脚印竟然喇咔嚓咔嚓裂开。 “我与南少林素无渊源,今夜为何苦苦相逼?”吴剑男说。 “既为汉贼,人人得而诛之!”他说,逼到吴剑男身前,挥掌向他头顶劈来。 吴剑男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掌在吴剑男站立的地方停下,轻微晃动,从他手掌边缘溢出的真芒,像是虚幻的影子一样飘散,不一会儿,从他掌心中溢出巨大的虚幻掌印,滞留空中,嘭嘭几声巨响,掌印破碎,激荡开来,周遭的气浪一层层向四周翻涌。 吴剑男感觉到自己肌肤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胸膛上像是压住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气来。他纵身跃到空中。元颠紧随而至,两个人在空中互相追逐,不一会儿,蓝色芒影遮蔽住他们的身影。有时空中三团芒影互相交错,有时又分离。天空中不时传来真芒碰撞的嘭嘭声,空气烧灼的怪味。 良久后,嘭地一声巨响,钱行像是飘落的柳絮从芒影中坠落,紧接着韦奴冲出蓝色芒影,他周身溢出蓝芒,整个人像是火球,他连续挥掌逼向钱行。数道嗞啦啦响的芒影逼近钱行胸膛,元颠飞来挡在他的身前。吴剑男紧随而至,两人在空中不断挥掌,嘭嘭真芒撞击声激荡在空中。元颠抱住钱行,纵身跃出数丈开外,犹如一团黑影消失在夜幕里。 韦奴,吴剑男纵身跃进芒影之中,芒影忽而向东,忽而向西,欧阳仆,两个丐帮弟子的身影忽而从芒影中显出,忽而隐没在芒影中,嘭嘭响的真芒撞击声和呼啸的风声混合在一起,芒团像是要撕裂一般,忽而飘忽,忽而聚拢,不一会儿随着嘭嘭两声巨响,两个丐帮弟子从芒影中掉落。欧阳仆紧随着冲出芒影,挥掌拍向他们的胸膛,吴剑男随后飞出,他拉住欧阳仆的手臂,欧阳仆震惊地盯着他,他摇了摇头,两个人坠落到地上。韦奴坠落到地上。 “为何不杀他们?”欧阳仆说,看到两个丐帮弟子爬起来,跑到刘正义身边,搀扶着刘正义跌跌撞撞地跑了。 祁威,鬼见愁一边跟着他们跑,一边回头看他们。 “杀了他们,我们就中了史天泽的计了!” “这是何意?” “史天泽故意散播我们协助蒙古人攻克济南城一事,就是想借刀杀人!” “我去找史天泽算账去!”欧阳仆说,转身就走。 吴剑男拉住他,他执意要走,试图摆脱控制。 吴剑男说:“老匹夫定不会承认。” 欧阳仆跺脚,“就受他这样的窝囊气了!” 韦奴说:“老贼害人,我绝不能善罢甘休!”他啐了一口唾沫。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离开是非之地!”吴剑男说,怕萨勒海,萨巴特姐弟不愿意同行,于是问他们。出乎意料,他们竟然同意同行。于是五人趁着夜色向济南城外走去。 第14章 接亲 他们走出城外,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天地之间笼罩在薄雾之中,远方的旷野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模糊绿色,近处小河潺潺流水哗啦啦响着,吴剑男看着前方模糊的景物,心境越来越悲凉,这一世察必容不下他,前一世他的父亲又容不下他,身处在这世界里,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人。走了一上午,他始终没有摆脱这样的想法,悲伤的情绪在他脑海中蔓延,他坐在河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颅,看着自己的影子,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影子里充斥着无限的孤独和悲凉,远处枝头上叽叽喳喳叫唤的麻雀声,在他听来,那是嘲笑他的声音,就是河边潺潺流水声,也像是嘲笑他的放浪笑声。 萨勒海拿着一张干巴巴的饼子,浸泡在河水里,然后走到他的身边,她撕扯下一半的饼子,递给吴剑男,吴剑男身边的欧阳仆,韦奴眼巴巴地盯着干巴巴的饼子吞咽着口水,吴剑男推开萨勒海的手。 萨勒海皱紧眉头,“我们只有一张饼子,现在不吃可没的吃了!”她说,又把饼子递给吴剑男。 “我吃不下!”吴剑男说。 萨勒海皱紧眉头,走到欧阳仆,韦奴的身前,他把半张饼子撕成四片,一片递给欧阳仆,一片递给韦奴,他们接过饼子,在手中掂量后拿着饼子啃了几口,就把饼子吃完了,他们眼巴巴盯着萨勒海手中剩下的饼子。 萨勒海拔把饼子藏在身后,“你们都把饼子吃了,太虚公和我们吃什么?”她颤抖着声音说,看到欧阳仆,韦奴渴望的眼神,她又把饼子拿出来,想撕下一大块,手撕了一半,又觉得不妥,她撕下两个小块饼子,递给欧阳仆,韦奴,“可不许再多吃了!”她继续说,看见欧阳仆,韦奴伸手抓她手里的饼子,她急忙把手缩回去,“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可不许多吃了!”她重复着刚才的话。 欧阳仆,韦奴夺过她手里的饼子,塞到嘴里后一边咀嚼,一边说:“不多吃不多吃!”他们几口就吃完了饼子,眼巴巴看着萨勒海手中剩下的饼子,萨勒海急忙把饼子藏到身后,转身小跑开了。 萨勒海停在萨巴特面前,萨巴特坐在河边上,浪花一层层冲涌着河堤,哗啦啦的响声响彻在空气里,萨巴特满脸脏污,身上的长袍沾满了灰尘,一只鞋破了一个洞,他的脚指头顶出来,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露出的脚趾头,长长叹息一声。 萨勒海把一大块饼子递给到他的面前。“吃吧!”萨勒海说。 他抬头看萨勒海手中的饼子,这是他从来没看到的饼子,饼子上沾满了河水,萨勒海的手指深深陷入到饼子中,饼子香味从萨勒海手指边缘的缝隙里溢出来,飘进他的鼻孔里,他似乎嗅闻到花草混合肉类的芳香,他的口腔里生出大量的唾液,他一把夺过饼子,大口大口咀嚼。 萨勒海瞅着他笑,“吃吧!这份不够,姐姐的这份也给你!” 他说:“够够!”转身附到河水边,猛喝河水。 萨勒海知道他不够吃,把自己的饼子掰下一块,塞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解下水囊喝水,她注视着吴剑男,“他要是饿死了,我们就都完了!”她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的弟弟可怜,她决定只吃一小块的饼子,把剩下的饼子留给吴剑男,萨巴特。 远方的薄雾中传来马蹄声,所有人看向远方,薄雾笼罩的河岸边上,微风吹拂着杨柳,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唤,河水像是蜿蜒流淌的玉带闪耀着灿烂的光芒,流淌向远方。一个套着笼头的马儿疾步而来,它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马儿身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坐着一位穿着蒙古长袍的车夫,他大约五六十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边挥舞着马鞭,一边吆喝,“嘚嘚!”马儿嘶鸣着前行。这辆马车后面是长长的马车队伍,每一辆马车前都坐着一位车夫,每一辆马车边上都跟着骑在高头大马,手持弯刀的蒙古勇士,马车像是串联一起的珍珠,在和煦的阳光中熠熠生辉,很快马车队伍就停在了吴剑男的身边。 一个穿着蒙古长袍,戴着博克帽的青年婢女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她低着头,跑到吴剑男身前。“您是太虚公吗?”她说,低垂下眼帘。 “我是太虚公!”吴剑男说,想起因为太虚公这个虚无的名号,他遭受的苦难,心里顿觉悲凉。 “请随我来!”婢女说,带着吴剑男向一辆华丽的马车走去。 他们走到马车前,婢女进入马车里。 吴剑男心想:“这华丽马车中的人是谁呢?竟然有这样的派头?” 马车传来婢女的声音:“你可知我家主人来此有什么目的?” 吴剑男心想:“我都不知道你家主人是谁,又怎么知道你家主人来此目的!”他打量着马车,马车装饰极尽奢华,马车边缘用黄金装饰,马车车帘子是上等的绸缎,就连套在马儿上的笼头,也是黄金打造的。婢女拉开车帘子一条缝隙,透过这点缝隙,可以看到车里的一点情景,车里布满了金银首饰,金元宝箱子。“婢女的主人一定是地位尊贵之人!”他继续想着,看见婢女把车窗帘子放下了。 “我连你家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你们此行目的?”他说。 “他他……”马车里传来耳熟的声音,待吴剑男要辨别这人时,这个声音却变成了低语声。 很快婢女说:“驸马此言差矣!” 他说:“此言何意?” 婢女说:“难道你忘记妙严公主?” “我当然记得妙严!”提及妙严两个字,他心里不由的浮现出妙严一而再再而三刁难他的场景,他心里一阵胆寒。那个泼辣,不讲理的小女人不会真在这里吧!他四处扫视,却没有发现妙严的婢女,他又注视面前这辆马车,马车车帘子,窗帘子都关着,他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他安慰自己,那个刁蛮的小女人可别出现啊! 马车里又是一阵低语声,不一会儿,婢女说:“你可想念妙严公主?” 第15章 婚事 “妙严如果真在车里,这个泼辣,刁蛮的小女人听到我从来没想过她,一定发飙!然后在忽必烈面前说尽我的坏话!”他这样想着,眼珠不断闪动,他意识到此时就是妙严没在马车里,他说恭维妙严的话也无伤大雅,他马上僵硬地挤出笑容。 “我思念妙严的情感犹如滔滔江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他口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嘀咕,这时妙严千万可别在马车里。 “愧愧里还想念喔!也对得起喔在父贫面前为里说了好话!” 妙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吴剑男叫苦不迭,此时碰见妙严,不知道她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心中惊悸,口上却说,“天下人尽知,你是我的老婆,我怎么能不想你呢?”心中咒骂,怕了你,怕你把我身上的零件卸了当柴烧。 车窗帘子徐徐拉开,妙严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小溪,”她说,“骗子你了!” 吴剑男脑子嗡嗡作响,这骗子可是贬义词,此时妙严用贬义词贬低他,是何用意呢?他猜不透妙严的心思,呆立当场。 欧阳仆,韦奴,萨勒海,萨巴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远方马车中陆陆续续走下来蒙古人,蒙古奴役的汉人,他们走到河边,搭建帐篷。蒙古奴役的汉人拾到柴禾升起篝火。几个蒙古奴役的汉人距离他们不远,他们穿着破烂长袍,脚上戴着脚镣,走动时,他们脚脖上的脚镣哗啦啦响,他们脚脖摩出鲜红的鲜血。 妙严继续说:“父贫责令喔与你完婚!” 这一句话吴剑男是听懂了,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脸色变得通红。 妙严又说:“里高兴?”她咧嘴轻笑,注视着吴剑男的眼神里透露着喜悦,兴奋的神色。吴剑男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心思,——她愿意。这让他感觉到意外,在他的记忆中,妙严对他很反感,有几次正是她的偏好,他险些丢掉性命。他眼睛直勾勾的了,嘴唇活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妙严面色严肃,“文墨,里不愿意?”盯着吴剑男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愿意愿意,”吴剑男说,“我能娶公主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他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叫苦不迭,想着万一妙严总使小性子,他这一辈子算是跳入火坑了。说了愿意,他马上又想反悔,当他看见四周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蒙古士兵正在河边巡逻,有四个骑兵停留在马车四周,他们手里的弯刀闪闪发光,他们穿着的盔甲油光锃亮,就是他们胯下的马儿也雄壮威武。他的肝颤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也不枉我在父汗面前为你说尽好话。”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吴剑男盯着马车另一边车窗帘子,心想:“他怎么来了?” 另一边车窗帘子徐徐拉开,真金苍白的脸露出来,他攥紧拳头,连续咳嗽,他的脸色快速涨红,妙严盯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怜惜,心疼。一个婢女凑到他的身边,掏出一个药瓶塞到他的手里,他服用了药丸,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盯着吴剑男,“我的好安达,我怎么能忘了你?”他继续说,走下马车,婢女走近他,搀扶着他。 他站在吴剑男的身前,眼中饱含泪水,“我一日未曾忘记你!”他继续说,抱住吴剑男。他的双手逐渐用力,这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开始大口大口喘粗气。 吴剑男搂紧他,感觉到他身体冰冷,他意识到他旅途劳累,已经病了。 “这么远,为了我,劳烦哥哥来此,我的心里怎么能安生!”吴剑男说,声音变得抽噎了。 “即便这天下。我也愿意与你共享,我何在乎这段旅途?”真金说,语音越来越微弱,后来上气不接下气了。 “真金哥哥,你如此做叫我情何以堪?” “好弟弟,我们生死相依,只要有哥哥在,哥哥就不会亏待你!” 吴剑男自小缺失父爱,母爱,前一世只有奶奶疼他,这一世他多了一个好大哥,他内心感动,默默流泪,抽泣。 真金继续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他拉着吴剑男的手,向帐篷里走。妙严从马车上下来,跟上他们,他们一同走进河边的一个帐篷里。 真金斜躺在虎皮垫子上,他身边的两个婢女,一个跪倒在他的头颅前,把他的头颅放在自己的怀抱里,双手揉捏着他的太阳穴;另一个蹲坐在他的双腿边上,把他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腿上,低垂着头颅,敲打着他的双腿。他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偶尔会咳嗽两声,这时他的胸脯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像是濒死野兽胸膛里发出来的声音。妙严坐在他的身边。 一群穿着五颜六色华丽长袍,容颜姣美,端着装满美食的金盘子,金碗的婢女走进来,她们把金盘子,金碗放在每一个人面前的矮桌上,然后走出帐篷,不一会儿另外一群婢女又走进来,她们拿着绫罗绸缎,金丝装饰品,把帐篷里装饰了一番,然后走出帐篷。 帐篷里弥漫着美食的香味,婢女身上留下的脂粉香味,帐篷外传来蒙古萨满振振有词的祷告声。真金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吴剑男,“安达,”他说,“今夜你就和我的妹妹结婚吧!” 妙眼中释放出从来没有的过的神色,——有喜悦,幸福,期待。尤其是在她与吴剑男对视时,她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妩媚地转动,有一瞬间又娇羞地低垂下头颅。 吴剑男知道无法拒绝,说:“我同意!” 妙严满脸通红;真金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挥了挥手,他身边的婢女站起来,走到盔甲,刀枪架边上,取下金刀,走到吴剑男面前,跪下来,双手捧着金刀,连头也不敢抬。 真金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谢谢哥哥!”吴剑男说。看向金刀,金刀周身闪耀着金光,刀身上篆刻着龙纹,刀柄镶嵌着珍贵的宝石。他拿过金刀放在身边。 婢女低垂着头颅站起来,回到真金的双腿边盘坐,然后揉捏他的双腿。 真金又谈了离别相思之苦,吴剑男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然后他们又谈论了现在蒙宋之间的形势,吴剑男心知南宋必灭,但是他怎么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说漠北动乱还未结束,现在不是征伐南宋的时候,说完这些,他心口如释重负,觉得对得起祖宗了。真金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唤来郝经与吴剑男见面,第一次见郝经,郝经给吴剑男极其深刻的印象,郝经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身材伟岸,身穿长袍,头梳发髻,插竹簪子。他刀削似的面堂上五官立体,他稀疏的眉毛下,一双斜长的眼睛,瞅人时总是绽放凌厉的光芒,此时就连他那高耸的鼻梁,也给人一种颇具心机的印象,就别说他那一张总是活动嘴唇的嘴了。 郝经见到真金时,走到真金面前,双手抱拳,躬身施礼,然后又先后走到妙严公主,吴剑男面前施礼。紧接着他走到吴剑男对面的矮桌前坐下,低头不语。 真金介绍郝经,然后询问他出使南宋事宜,郝经回答得有条有理,真金频频点头称赞。直到天色黑下来,真金才让郝经走出帐篷,然后嘱咐吴剑男跟随郝经去南宋出使。然后让他回帐篷换一身新装,晚上和妙严举办婚礼。 吴剑男走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