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换嫁,渣太子哪有战神王爷香》 第1章 让我做妾,你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夏夜,万籁俱静。 感受到一双大手在腰上摩挲,宋昭从噩梦中骤然清醒。 “谁?”她猛地睁开眼,抬腿将那人踹下床,又一个飞身上前将人踩在脚下。 许是起身太猛,她感觉头部阵阵眩晕。 脚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熟悉的声音让宋昭浑身一颤,“谢宸?!” 是皇帝!? 借着院里微弱的灯火,那张温润的脸和地牢里阴狠毒辣的脸逐渐重合,巨大的冲击感让宋昭头痛欲裂。 不对啊,她明明被谢宸和宋嫣然关在地牢折磨三年之久,最后怀着满腔怨恨死在地牢,死前,他们甚至还将她…… 她压下心里错愕,一个大胆猜测涌上心头,她重生了!重生在被这对狗男女算计的那天。 这一天,她被这对狗男女陷害落水,外男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捞了出来,害她春光外泄,名声尽失。 “阿昭,你怎么醒了?”谢宸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转瞬即逝,“本宫担心你白日里落水想不开,所以来看看你。” 谢宸说着,挣扎伸手就要去拉宋昭的手。 宋昭一脸嫌恶地避开,嘲讽道:“既是来看我,为何爬上了我的床榻?太子殿下深更半夜闯进女子闺房行此腌臜事,是将皇家和镇国公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吗?” “您的关心还真是独具一格,我受不起!” 前世他们便是趁着自己落水昏迷,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一顶小轿将自己抬进了东宫,成了连位份都没有的侍妾! 谢宸闻言心里莫名不安,明明宋嫣然给她下了药,短时间内她不会醒来。 而且从前的宋昭虽然淡淡的,但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定了定心神,满目柔情地看着宋昭:“阿昭,我是你的宸哥哥啊,你是不是落水糊涂了?连宸哥哥都不认得了?” 宋昭双拳紧握,指甲快要嵌入掌心她都浑然不觉。 闻言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深吸几口气方才压下那快翻涌而出的滔天恨意。 她缓缓蹲下身,拍了拍谢宸的脸,咬牙切齿道:“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呢?” 你可是我无数个受尽折磨的日夜里,恨不得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人呐! 既重生归来,那太子,皇后,镇国公府一家,都该为前世他们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要他们,生不如死! 思及此,她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一挥,破空声传来。 想玷污她的清白?也得看看谢宸这个废物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今天这顿打,谢宸只会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若是宣扬出去,那他在百姓心中翩翩君子的形象不保不说,还会被御史台那群老古董弹劾,太子之位都得岌岌可危。 “阿昭,我就知……” “啊!”谢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宋昭,你疯了,你敢打本宫!” “啊!本宫的手……” “唔……,咳咳咳……” 宋昭的鞭子牢牢地勒在他脖子上,膝盖抵着他的后背,但头还是晕得厉害,手里的力道自然也就不至于勒死谢宸,顶多让他吃些许苦头,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的绝望。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门应声倒地,宋老夫人带着一家子站在门外,个个衣衫整齐,半点没有刚起身的样子。 一如前世那般的好算计,只为将她这个长女送进东宫,为他们的宝贝孙女、女儿铺路! 镇国公宋斯年见此情形大惊失色,随意拿起个杯子朝宋昭扔去,宋昭闪避之际不忘将谢宸推出去挡住这个茶杯,好巧不巧,偏偏就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 宋斯年趁着这个机会,将连连咳嗽的谢宸扶起来:“太子殿下,老臣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宋昭!你真是失心疯了!竟连太子殿下都敢打!” 宋昭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收回手里的鞭子,缓缓抬起头:“父亲在说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懂?这三更半夜的,太子殿下不在东宫,怎会出现在国公府?” “女儿打的,分明是个登徒子!” “不过,国公府守卫森严,女儿住的院子虽然偏僻,却也不至于让个采花贼摸了进来,女儿倒想问问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世,他们三言两语将自己驾在了荡妇的耻辱柱上,可她落水高热不退,南枝又去给她抓药不在院中。 现在她先发制人,她倒想看看,太子都得死死瞒着的事情,镇国公府敢不敢宣扬出去。 “阿昭,本宫知道让你做侍妾委屈你了,但这是唯一能保住你的法子,要不这样,本宫许你奉仪之位可好?”谢宸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恳切道。 然而那所谓的深情之下,却藏着深深的厌恶。 “本宫这也是为你好,赶明儿我会安排一顶小轿将你抬进东宫,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本宫也很难做。” 谢宸说着,就要去拉宋昭的手。 宋昭冷笑,恶心感涌上心头,说好听了叫奉仪,不好听了就是个妾,时隔两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谢宸,“我和太子是太后定下的婚约,敢问太子何来的资格贬妻为妾!谢宸,东宫没有水也有尿,你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逆女,你清白已失,就该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自我了断,还敢肖想太子妃之位?太子肯许你一个奉仪之位,你就该三跪九叩千恩万谢!至于你和太子的婚约,自然是让嫣然来履行!” 宋斯年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方才罢休。 第2章 没教养的狗东西,谁教你直呼长姐名讳! “哦?是吗?原来你们今天算计至此,是为了让宋嫣然坐上太子妃之位啊?” 宋昭浅笑,眼底尽是淡漠:“因为担心我不答应,还开着角门故意放这登徒子进来彻底毁了我的清白。” “长姐,并非嫣然觊觎太子妃之位,但事关镇国公府和皇家颜面,嫣然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替姐姐嫁过去,如此一来,也能掩盖这件丑事。” 宋嫣然上前扶着谢宸,低垂的眼眸里是满腔的妒意,这一次,宋昭所拥有的一切,她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夺过来! 权利、地位,还有深爱宋昭的男人,未来的天子。 “孽障!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为父今日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宋斯年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朝宋昭脸上招呼。 宋昭不闪不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父亲莫不是忘了,女儿十岁之前养在庄子上,回府五年也只是被扔在这偏僻的院落任由女儿自生自灭,你只生不养,枉为人父!” 她一字一顿的说完,用力甩开宋斯年的手。 “宋昭,你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忤逆父亲,你简直……,简直……” 宋泽宇指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宋昭觉得她今天晚上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宋泽宇脸上,他那娇生惯养的肌肤立马爬上一个鲜红的掌印: “没教养的狗东西,谁教你直呼长姐名讳,不过,国公府能做出玷污长女为幺女铺路的事,教出直呼长姐名讳这样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了。” 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然而,宋泽宇还没来得及指责宋昭,食指便被宋昭一把抓住,她稍一用力,宋泽宇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她顺势卸了谢宸两条胳膊,又趁着宋斯年不备一把拽过谢宸,将两人直接捆在一起。 “长姐!你怎么可以折断二兄的手指,他马上要参加考试,你这是要断了二兄的仕途啊!”宋嫣然满脸不可置信道,“还有,你快放开太子殿下,你是要害死全家吗?”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个小绿茶,别急,等我收拾了这个登徒子,再慢慢收拾你!”宋昭一把推开她,拖着两人就朝院中走去。 头晕得越发厉害了。 宋嫣然跌在地上,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长姐一定是在怪我抢走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可这并非我所愿,我也是为了保全国公府的颜面。” “嫣然,这件事怎么能怪你,是娘没管教好这个孽障,委屈你了。”秦氏一脸心疼地将宋嫣然扶起来,关切道:“没摔着吧?” “阿娘,女儿不打紧的,姐姐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女儿能理解姐姐的心情。” 宋嫣然善解人意道:“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我担心长姐精神受了刺激,会对太子殿下和二兄不利。” 宋斯年夫妇再三确认宋嫣然没事之后,才踏出房门。 谁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宋昭将两人倒吊在了树上,而她本人站在树下双手环胸,见他们出来不见礼也就罢了,还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 “孽障,你这是在干什么!?”宋斯年说着就要上前去解绳子。 宋昭长鞭一挥,她不远处的石桌刹那间碎成两半,她扬了扬眉:“父亲,我身为镇国公府嫡长女,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弟弟和夜闯国公府的采花贼,有何不可?” “长姐,你快放了太子殿下,嫣然会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你求情的。” 宋嫣然话音刚落,宋昭的鞭子便抽在了两人身上,“你们现在立刻滚出我的院子,他们俩还能少受点折磨。” “长姐,我把太子妃的位置还给你,你别这样,我害怕。”宋嫣然掩面哭泣的同时,不忘观察宋昭的反应,明明这个计划万无一失,现在的宋昭应该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现在,宋昭一如从前桀骜不驯,端着她那令人厌恶的架子,根本没有半点受控制的迹象,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啪!” 随着宋嫣然话音落下的,是宋昭挥舞在谢宸和宋泽宇身上的鞭子。 “来人,给我把这个逆女押去祠堂!”宋斯年一声令下,家中仆人蜂拥而上,还没靠近宋昭便被她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我再说一遍,滚!”宋昭甩了甩脑袋,尽可能保持清醒。 宋斯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孽障,我这就进宫请旨,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女捉拿归案!” 说完,一拂袖转身离开。 不过须臾,方才还拥挤的小院恢复宁静。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挪进了房间,心口处传来阵阵钝痛,眼前的景象逐渐浮现重影,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她终究是在吐了一口鲜血,看到南枝的身影后晕了过去。 晕倒前一瞬,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 …… “主君,你就放任那个逆女将二郎和太子殿下吊在那?”秦氏提到宋昭时,满脸厌恶。 养在乡下的粗鄙之人,竟瞎猫撞上死耗子,救了太后一次被指婚给太子。 若不是她横插一脚,这太子妃之位本该是嫣然的,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归正轨罢了,太子都已经答应给她一个奉仪之位,她还想怎样? 宋斯年揉了揉眉心:“我派人盯着的,待会便偷偷将人放了,夫人且安心。” “要是她死活不肯嫁怎么办?而且她在庄子上长大的,怎么身手那么好?”秦氏奇怪道:“夫君不是说要去宫里请旨吗?” “荒唐!”宋斯年拍案而起,“太子殿下半夜不在东宫却在宋昭那个逆女的闺房,你让我如何跟陛下解释?” 秦氏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喃喃道:“妾只是问问,夫君莫生气。” “由不得她不嫁!失了名节她就该自裁!若不是太子殿下不计前嫌应允将她收入东宫,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宋老夫人将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满脸不悦。 “三日之内,务必一顶小轿将她抬进东宫,免得污了我国公府门楣!”宋老夫人说完,瞪了一眼秦氏:“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什么时候习了武你都不知道?” 宋嫣然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便是那个计划没成功又如何?宋昭大庭广众之下与外男搂搂抱抱是事实,等自己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收拾一个小小的奉仪还不是手到擒来? “祖母,长姐自幼在庄子上长大,难免没规矩些,您就别责怪母亲了,等天亮了,孙女再去劝劝长姐,我相信长姐会理解的。”宋嫣然冲宋老夫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宋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宋嫣然的手,“还是你懂事,那乡下的野丫头终究是没规矩。” 宋嫣然垂下头,面露娇羞:“孙女扶祖母去歇息。” 一场闹剧暂时落下帷幕,镇国公府恢复了片刻宁静。 第3章 殿下是要效仿帝舜,享齐人之福? “来人,皇后心悸之症急需药引,把她腹中孽种给朕取出来,为皇后治病。”谢宸双眸冷厉,登基六年,他早已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不!” 宋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地牢,“谢宸,放过我的孩子,求你……”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只盼能唤醒谢宸和宋嫣然的良知。 “长姐,你应该开心才对,这个孩子是皇家的耻辱,它能成为本宫的药引,是天大的荣幸。” 患有心悸的宋嫣然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哪像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荣幸?哈哈哈……”宋昭忽然大笑出声,她班师回朝路遇刺杀,历经千难万险回到宫中,却换来一杯让她武功尽失的毒酒。 继而被污蔑与人媾和,他们甚至真相都不查明,就将自己关到了这个鬼地方。 挑断手脚筋,打穿琵琶骨,大刑一道又一道加注在她的身上,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到她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这个孩子的到来,带着她全部的希望。 思绪渐渐清明,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那般不择手段帮谢宸上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谢宸小心翼翼地扶着宋嫣然,眼里满是怜惜。 “不,不要……”宋昭护着肚子惊恐地后退,然而,她现在是个废人,又怎么会是这些侍卫的对手?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眼神空洞看着他们将血肉模糊的那一小团,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炉。 她紧握的拳头被宋嫣然轻松地扳开:“长姐,认命吧,江山定了,你也该死了。” 宋嫣然说完依偎在谢宸怀中,笑得格外明媚:“不过啊,本宫不想你死得那么轻松。” 宋昭瘦骨嶙峋地躺在地牢,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块好肉,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寂。 毒药日日折磨得她痛不欲生,薄如蝉翼的刀片剜下她身上的肉,偏又用参汤吊着她的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听“轰隆”一声,厚重的暗门打开,宋嫣然和谢宸相携而来,她满头珠翠,头上的钗环一步一摇曳,尤其动人。 “哟,长姐,你还真是命大啊。”宋嫣然掩了掩口鼻,面露嫌弃。 “托你的福。”宋昭那双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眸慢慢聚焦。 “整整三年了,”宋嫣然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一脸嫌恶地捏着她的下颚,“这三年来大刑加身,你却只为了那个孩子落过泪,当真能忍。” 宋昭骤然抬头,那双一潭死水的双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恨吗?”宋嫣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可惜啊,这辈子你是没机会报仇了,你就祈祷来生吧,哈哈哈。” “嫣然,和一个将死之人费什么话。”谢宸已然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宋昭,“朕念在你对社稷有功,今日来给你一个痛快。” 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抹笑来:“来人,宋昭与人私通,赐大卸八块之刑。” “谢宸,宋嫣然,你们不得好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南枝不停地摇晃着宋昭的身体。 迷迷糊糊间,宋昭感觉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一双担忧的眸子撞入她的视线,年轻且鲜活的南枝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娘子,太子殿下大张旗鼓地来国公府退亲,说您……,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不配为太子妃。”南枝看出她状态不对,但事关重大,不得不说。 她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根本没注意听南枝说了什么。 “娘子,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南枝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 她这才打量起铜镜中的自己,柳眉弯弯,一双杏眼熠熠生辉,琼鼻樱唇,面若桃花,下嘴唇偏右有一颗小痣,眉眼间,隐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 “南枝,现在是哪一年?”她纤细的手指轻抚上细嫩的脸颊,那双眼里似有波波水光翻涌奔腾。 “永康三十六年,娘子你别吓奴婢啊娘子!”南枝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宋昭,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昭先是一愣,旋即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昨日呛了水昏迷,半夜醒来时也昏昏沉沉的,尚有一股不真实感。 可现在,看着这张年轻了十八岁的脸,还有这双虎口有一层薄茧的手,她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过来了。 回来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转头问南枝:“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说太子殿下来退婚……” 话还没说完,宋昭人便没了影。 “娘子,你等等奴婢。” 宋昭脚步轻快的走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里,脑海里浮现前世种种,这一家人个个恨毒了她,却又依附于她,最后为了给宋嫣然铺路,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她殚精竭力为太子筹谋,她倒要看看谢宸还能不能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皇帝的几个儿子,可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比如装病的端王谢奕,北疆的谨王谢珩,以及几个尚未成年的皇子。 她还记得临死前宋嫣然穿得雍容华贵,戴着满头珠翠站在她面前,眼底对自己的恶意毫不掩饰。 自己咽气之前,宋嫣然好像还对自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长姐,这次宸哥哥的爱和这母仪天下的位置,都是我的了。” 回想起前世种种,她总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无形中好像有一双大手在促成这一切。 按理说,她刚出生不久便被送走,回来五年也只安静地待在那一方小院中,不会刻意去接近这家人,奢求所谓的亲情。 为什么落水醒来后,她就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这家人? 不,她前世落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毕竟在庄子上那十年,两位师傅给她的爱只多不少。 而且她武功不弱,医术无双,就算落水高热,也断不会被谢宸毁清白而浑然不觉,直到被抬进东宫才悠悠转醒。 想到这里,心口阵阵绞痛,疼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意识都有些混沌了。 等她从痛苦中缓过来时,人已经在离大厅不远处。 宋斯年谄媚又讨好的声音传入耳中。 “殿下放心,您愿意念及旧情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已是天大的恩赐,老臣一定会将她尽快送去东宫。” 宋斯年赔着笑,小心翼翼地给谢宸斟茶。 “本宫和阿昭相识数年,和她到底还是有情分在的……”谢宸故作为难,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是将宋昭纳入东宫。 “老臣替那个逆女,谢谢殿下。”宋斯年忙道。 一个没有价值的女儿又宋冷心冷情的女儿,留着有什么用? 况且,她回府五年不曾主动来找过自己,来日嫁入东宫,也绝不会为家族谋半点福利。 反观嫣然,乖巧懂事,心里想的都是为家族牺牲。 如今宋昭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嫣然,他们国公府可如何承担得起天子之怒? “不用国公爷替我感谢太子,我同意退婚。”宋昭钪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厅,让正在明谋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宋斯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随手抄起茶杯便朝宋昭砸去,“逆女!如此不知轻重,你若不嫁,你让同族姐妹日后如何寻个好夫家?!”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让你死在庄子上才好!” 宋昭闪身避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凌厉的双眸死死盯着宋斯年:“你若不把我接回来,我过得会比现在好千百倍,自我落水到现在,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 “况且,自立女户、和离二嫁的女娘比比皆是,各种宴会上小女娘也会给心怡的郎君送上如意铃,长公主更是在府中养面首无数……” “为什么我只是落水与外男有了接触,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就该任由你们随意安排!” 宋昭言辞犀利,字字珠玑,那如淬了寒冰的眼神让宋斯年心惊。 宋斯年看着她那淡漠疏离的眼神,总感觉自己在将这个女儿越推越远,那本就为数不多的父女情分,好像在这一刻,尽数消失殆尽。 “阿昭,为父也是为了家族名声着想,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理解为父。”他定了定心神,对宋昭道。 “阿昭,只要你答应以奉仪的身份入东宫,昨夜你以下犯上,殴打本宫的事本宫便不和你计较了。”谢宸在一旁补充道。 可他眼里的志在必得,宋昭看得分明。 宋昭指着他额头的伤,冷笑道:“妻妾同娶,姐妹同嫁,殿下是要效仿帝舜,享齐人之福?” 说完,扫了一眼谢宸发绿的脸色,继续道: “只要殿下退婚并不再打让我入东宫的主意,昨夜太子欲对我行不轨的事一笔勾销,世人也不会知道太子殿下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威胁本宫!”谢宸骤然起身,满脸怒容。 第4章 既然没有下药,那陪我吃饭怎么那么难? 宋昭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枚玉佩在谢宸面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我改主意了,再给我五两黄金做封口费,否则太子殿下明日早朝就等着被弹劾吧,毕竟我一个落水昏迷的人,是无法勾引殿下乱了分寸的。” “更何况,还是在国公府。” 她不缺钱,但她就是要让谢宸出点血,而且五百两黄金,她不信太子拿不出来。 谢宸若是不肯掏这个钱,就正中她下怀。 谢宸瞪圆了双眼,就要上前去抢,“本宫的贴身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你还给本宫。” 宋昭直接一个闪身躲到了宋斯年身后,让谢宸扑了个空不说,还和宋斯年撞了个满怀。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五百两黄金,若没有的话,殿下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你最在乎的东西,是怎么落入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手中的。” 宋昭说完将玉佩收起,冲他挑衅一笑后转身离开,只留给谢宸一个潇洒的背影。 谢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怨毒,一甩袖子,咬牙切齿道:“国公爷真是教了个好女儿!竟连本宫都敢威胁!” 宋斯年额头冷汗直冒,这个逆女简直反了天了! “殿下放心,老臣向您保证,三日内定会将她抬进东宫,不惜一切代价!” 宋斯年眼底闪过一抹寒芒,说完小心翼翼地给太子斟了一杯茶:“只是这婚事,我们不是说好……” 谢宸撇了他一眼,想到宋嫣然的话,笑道:“国公爷放心,这婚事是皇祖母定下的,轻易不可能退掉,既然阿昭的德行不配为太子妃,自是由嫣然妹妹顶上。” “本宫就不叨扰了,这件事就麻烦国公爷安排了,还希望国公别让本宫失望。”谢宸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还特地强调不用送了。 走出一段距离,在确定已经脱离宋斯年的视线之后,他一个闪身进了小胡同的一辆马车上。 车内,宋嫣然早已等候多时。 “嫣然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吗?” 谢宸微蹙着眉,有些不悦,若宋昭的存在真的会影响到他以后的地位,那他只有将人牢牢掌控在手里才放心。 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宋昭,为君者,哪个不是踩着尸骨上位的? 可现在,宋昭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若是她站到了别的阵营,那自己以后还如何安稳? 宋嫣然绞着帕子,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宸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定是那该死的药贩子骗了我,现在可怎么办呐?” 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 但她端的是柔弱善良的人设,那样下作的主意怎么能由她说出来呢?自然是要慢慢引导,让谢宸主动要求自己去做。 见谢宸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蛊惑道:“要不,殿下和她彻底生米煮成熟饭吧,如此一来,就算她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毕竟宋昭是要入东宫的人,哪怕谢宸不爱,也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被旁人玷污过。 “嫣然,你也知道,本宫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昨夜也说好了只是解开她的衣衫弄出点痕迹来,现在她人都清醒了,还如何下手?”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眼里闪过一抹算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宋嫣然:“嫣然,你把这个下进她的吃食中,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这样不守妇道的人,寻个乞丐就够了,本宫可不想碰她。” 宋嫣然捂着嘴,心里的得意半点不显,故作惊讶道:“这……,殿下,这不太好吧,再怎么说,她都是我的长姐。” 谢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嫣然,你就是太善良了,都怪本宫不好,昨夜没能得手,本宫答应你,日后东宫只有你一人。” 谢宸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孤男寡女难免干柴烈火,宋嫣然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看来,前世的姐夫果然痴情,否则作为储君的他,怎么可能许给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现在这份爱和未来滔天的权势,都是她的了。 两人温存半晌,宋嫣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马车。 …… “长姐,你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嫣然给你熬了点汤,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宋嫣然眼底的怨毒一闪而逝,冲宋昭笑得灿烂。 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尽数取出,顺手盛了一碗汤递到宋昭面前。 宋昭端起汤闻了一下,秀眉微挑,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三妹妹真是有心了,那就一起吃吧。” “南枝,再去取个碗来,三妹要和我一起用膳。” “不用麻烦了长姐,我已经吃过了。”宋嫣然忙拒绝道。 “怎么?难道你在吃食里下了毒?所以不敢吃?”宋昭接过南枝递来的碗,自顾自地给宋嫣然盛了一碗汤。 “怎,怎么会呢?长姐和我一母同胞,我怎么可能害长姐?”宋嫣然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道。 宋昭闻言凝视她半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是吗?” 还不待宋嫣然琢磨出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已然上前一步扼住宋嫣然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然后端起那碗汤给她灌了下去。 “既然没有下药,那陪我这个长姐吃顿饭,怎么就那么难呢?还非得让我亲自喂你。”宋昭阴恻恻的说完,又神色如常的坐下继续吃饭。 “娘子,你没事吧?”宋嫣然身边的丫鬟莲心忙上前扶着她,“大娘子,我家娘子大早上起来给你做了这一桌子菜,你便是这么回报我家娘子的吗?” 宋昭回头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出口的话却让她打了个寒颤:“怎么?你也想陪我用膳吗?” 莲心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扶着宋嫣然就要离开。 第5章 国公府好教养!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宋昭放下筷子,长鞭挥出,手腕一翻再往回一收,宋嫣然和莲心便被捆在一起拉到了她面前。 “大娘子,你想干嘛?若是主君问起来,奴婢一定会如实禀告的。” 莲心看着已经开始冒汗的宋嫣然,深知不能再耽误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好把宋斯年搬了出来。 虽然宋斯年对此事并不知情,但三娘子此行也是为了将宋昭送进东宫,也算解决了宋斯年的燃眉之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殊途同归。 宋昭起身款款走到这主仆二人面前,“宋嫣然,中合欢散的感觉如何?我这小院外,藏着的是谁啊?” “让我猜猜看,是街头又脏又臭的乞丐?还是那天将我从水里捞出的杀猪匠?亦或者是太子殿下?” “好热……”宋嫣然双眼开始迷离,已然失去理智,只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捆着自己的鞭子,伸手要去扯自己的外袍。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娘子?”莲心担忧地看着宋嫣然,再看宋昭时眼神怨毒:“大娘子,你到底对我家娘子做……” 宋昭睨了她一眼,一把扼住她下颚灌了一瓶药,顺手把绳子解开,“你太聒噪了。” 莲心张了张嘴,结果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失去桎梏的宋嫣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莲心顾不上自己,想带着人离开,却浑身无力瘫软在地。 她现在,只能怨毒地瞪着宋昭,什么都做不了。 宋昭撇了两人一眼,直接过去将角门打开,还担心外面的人听不到,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进了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宋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就是不知道待会宋家人开门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小女儿的香艳场面,会作何感想。 不过,她不关心。 她坐在窗边,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角门进来,看到地上的宋嫣然也没多想,扑过去便将人搂在怀里。 宋嫣然理智全无,在碰到来人时只觉得通体舒畅,整个人立马贴了上去。 莲心浑身无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宋昭,你简直不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在闺房里行此苟且之事,你把我们镇国公府的脸面置于何地?你……” 宋泽宇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同宋斯年夫妇脸上的怒气都尽数消散。 只见院中,宋嫣然春光尽泄,那雪白的山峰暴露在空气中上下晃动,而她身上的男人,衣衫褴褛,裤子已经褪下。 宋泽宇双目通红,两步上前一脚将人踹飞,又赶忙给宋嫣然盖上衣服,秦氏将家仆关在院外,一盆水将双眼迷离,不断往自己兄长身上蹭的宋嫣然浇醒。 “嫣然?怎么回事?”秦氏蹙眉。 “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耐不住寂寞,所以青天白日的趁着长姐休息,跑来长姐房里偷人咯?”宋昭从房内出来,嗤笑道。 “就是不知道,三妹妹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国公和夫人是不是也会像对我一样,逼着她给人做妾或是自戕。” 她衣衫整洁,面色如常,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宋昭!你有没有心!你竟如此害自己的妹妹!”宋斯年率先发难,扬起手就要打她。 宋昭见状微微侧身,宋斯年扑了个空不说,还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国公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是我叫你们来我这破院子的吗?是我教你们的好女儿自甘下贱,自己吃合欢散勾引乞丐白日宣淫的吗?” “平时三年五载不踏足一次,任我在这破院子里自生自灭,最近倒是跑得勤快得紧,你们今天进来看到和乞丐苟合的人不是我,一定很失望吧。” 前世今生,这家人的心都是偏的。 “好热……好热……”清醒片刻的宋嫣然再次难受地叫出声,又开始扯身上的衣服。 “孽障,你到底做了什么!”宋斯年怒目圆睁,“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别怪为父翻脸无情!” 宋泽宇狠下心,一个手刀将宋嫣然打晕后打横抱起朝宁香苑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怒瞪一眼宋昭:“若三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整个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府医号脉后,脸上青白交错,额头更是冷汗直流。 “周大夫,直说便是,莫非是我三妹妹这病情有什么难言之隐?”宋昭倚在柱子上,双臂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她甚至还很贴心地,将那乞丐绑了来。 “到底怎么回事!”宋斯年已经没了耐心。 照常理来说,普通的合欢散被泼了冷水之后,也该清醒了。 这昏迷着还…… 他还是第一次见。 周大夫又抬起手抹了一把汗,四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宋斯年心领神会,朝下人吩咐道:“都退下!” “三娘子中的合欢散应是宫廷密药,还中了别的毒,而且这合欢散和那毒药相辅相成,老朽只能暂时替三娘子压制。” “至于这毒,老朽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周大夫边说边用余光去瞥宋斯年的脸色。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啊!”宋斯年看着宋嫣然脸上开始冒红疹,忙催促道。 “宋昭,女子容颜何其重要,你竟要毁她容颜,你怎么这么恶毒!” 宋泽宇显然没吸取昨晚挨打的教训,伸手指着宋昭就骂。 “我恶毒?”宋昭气极反笑,踹了一脚地上趴着的乞丐,“你说说看,是谁找你来我院里的?” “是,是这个小女娘找的我,让我进了院子之后对中药的女娘行不轨之事,事成之后给我一百贯钱。”他指着莲心,磕磕绊绊道。 宋昭挑眉:“国公果然将这一双儿女教导得很好呢,一个动不动就指着长姐鼻子骂,宛如市井泼妇;一个不知廉耻,跑到长姐院子里偷人!” 宋斯年额头青筋直跳,“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押去祠堂,我今天就要好好教导教导她怎么为人子女,为人长姐!” 宋昭把玩着鞭子,眼神冷冷地扫过一众家仆。 抽出鞭子甩了漂亮的鞭花,还未来得及动手,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正院传来:“圣旨到!” 第6章 赏镇国公府一个株连九族 宋斯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昭后,带着众人前去接旨。 周文撇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众人,“国公爷,三娘子何故不出来接旨?” “周内侍,三娘感染了风寒,不便见客。”他说着将一个钱袋塞进周文手里,“您老通融一下。” 周文故作推脱,实则已经将其收进了袖中,展开圣旨便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嫡长女宋昭,才情出众,德容兼备;今特赐婚于皇五子谢珩,为谨王正妃,愿二人携手共度余生,白首偕老。与太子同日完婚,钦此!” 宋昭猛然抬头,满脸疑惑道,“周内侍?您方才说要陛下赐婚谁和谁?” “是不是搞错了?”宋斯年也疑惑道,在他的记忆中,这位谨王十二岁便前往边关,和宋昭并无交集。 “宋大娘子,是你和谨王殿下,接旨谢恩吧。”周文微微躬身,将圣旨递到宋昭手中,这才收回脸上的笑:“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咱家假传圣旨吗?” “妾宋昭接旨,谢主隆恩。”宋昭接过那明黄绢帛,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银钱塞给周文:“劳烦阿翁跑一趟了。” 宋斯年忙低下头:“不敢,老臣只是好奇,陛下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赐婚。” 这一句阿翁叫得周文眉开眼笑,他笑眯眯地接过赏钱,没好气地瞥了宋斯年一眼。 这两日国公府大娘子落水的事闹得满城皆知,他虽在宫里却也有所耳闻,现在宋昭被太子退婚,一是无人再敢娶她,假以时日定会被宋家逼死。 二是宋昭头一天落水,第二天太子就不长脑子上门退婚,那些百姓背地里指不定都在骂皇家薄情寡义,赐婚给谨王是最好的选择。 既能达到羞辱谨王的目的,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国公爷,不该你打听的事,就别瞎打听,做好你的分内事,届时别忘了送二位娘子出嫁,咱家先回去复命了。”周文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人走远后,宋嫣然才跌跌撞撞地从屏风后出来猛地跪在地上: “祖母,父亲,母亲,二兄,嫣然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嫣然只是念着长姐昨天一整天没有进食,所以今晨特地做了饭菜送去给长姐……” “女儿再有意识时,已经……已经……”她泣不成声,每一句话都在指控宋昭下毒害她。 “女儿无端被一个乞儿如此羞辱,还望父母亲恕罪,女儿为全国公府名声,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了。” 她说完,起身一头朝柱子上撞去。 莲心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娘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分明就是大娘子……” 宋昭给她下的毒药效早已过去,她抱着宋嫣然,小嘴噼里啪啦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道出。 秦氏听完心疼地将宋嫣然抱在怀里:“好孩子,不过就是一个乞丐,处置了便是,今日的事传不出去半个字,你要是出事了,你让为娘怎么办啊!” 母女俩顿时哭成一团,场面看着好不凄惨。 “够了!”老夫人一杵拐杖,冷眼看着宋昭:“都是因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害得你三妹妹险些被人玷污了,若耽误了她入东宫,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老夫人说得是,毕竟我是乡下长大的,比不得国公府养大的郎君娘子,教养极好。” 宋昭冷冷地觑了她一眼,笑着道。 那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 前世没有赐婚这一遭,大抵是因为自己落水当晚便被抬进东宫的缘故。 而现在谢宸将这件事闹大了,帝王许是为了堵住这悠悠众口,也为了防止这些人上行下效,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赐婚给谢珩。 最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之一。 母妃早逝,三岁便在吃人的皇宫内受尽磋磨,十二岁时随镇远大将军叶嵩去了北疆,十五岁立下战功受封谨王,是皇帝的儿子中第一个封王建府的。 九年来更是战功无数,将屡次进犯的游牧民族打得节节败退,不断扩大着大雍疆土。 是以,他亦是大雍兵马大元帅,手握虎符,统率三军。 是以,皇帝对他这个儿子,是忌惮的。 这份忌惮,在谢宸登基后达到了顶峰,甚至自己前世去边关时,谢宸还让自己杀了他。 许是惺惺相惜,她没有动手。 结果班师回朝时被埋伏,数万将士皆死于非命,最后他们二人拼死搏斗坠落山崖。 本以为追杀会就此结束,谁料她刚将重伤的谢珩安排在山洞中,出来便遇到了谢宸派来来寻自己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这些人回宫,可刚回宫她便被陷害关进地牢,彻底断了谢珩的消息。 宋昭微微想到这里微微拧眉,半个月后,七月初四,宜嫁娶,亦是太子大婚。 婚期和太子在同一天,且不说谢珩能不能赶回来,就算奉命赶回来了,他那样的性格,会心甘情愿地娶自己进门蒙受这羞辱吗? 虽说两人前世同在边关抗敌,但也仅仅是同袍之谊而已,更遑论谢珩并无前世记忆。 老夫人见她站在原地发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把大娘子押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肯入东宫为妾了,再放她出来!” “放肆!我是未来的谨王妃,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现在带着圣旨入宫去,就说祖母和父母亲勒令我抗旨不遵,必须要入东宫给太子做侍妾。” “届时,陛下说不定龙心大悦,赏镇国公府一个株连九族。” 宋昭晃了晃手里的圣旨,作势就要往外面走。 “拦住她!”老夫人一声令下,众家仆纷纷挡住门口,但又忌惮她缠在腰间的鞭子不敢上前。 老夫人见他们又不动了,继续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孽障捆了丢去祠堂,然后请家法!” “我看谁敢动她!”还不待宋昭做出反应,一道冷冽的声音便闯进了众人的耳朵。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来人身长八尺,皮肤呈古铜色,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那双桃花眼好似盛满了繁星般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尤其左边眉尾处那颗小痣,如画龙点睛般,让他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他一袭荸荠色圆领长袍,外着同色大袖衫,头戴冠冕,周身气势冷得骇人。 宋斯年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跪下:“老臣参见谨王殿下。” 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跪倒一片,唯有宋昭在人群中站得笔直,心中疑惑丛生,眼神不受控制地打量着他。 “孽障,见到谨王还不问安,你想作死别拉着镇国公府给你陪葬!”宋斯年微微偏过头,恶狠狠地低声警告道。 “长姐,你别闹了,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宋嫣然也柔柔道。 第7章 本王是来给王妃撑腰的 “本王的王妃,和本王平起平坐,无需见礼。”谢珩款款走到宋昭身边,神色温柔的牵起她的手,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他牵着人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坐下,“本王听说……” “谨王殿下,你不要怪长姐,和外男有接触不是长姐故意为之,长姐和那个杀猪匠是清白的。”宋嫣然急切的打断了谢珩的话。 含沙射影地说宋昭不守妇道,贪生怕死。 谢珩脸色当即冷了下去,宋嫣然还以为自己所说的话有用了,心下暗喜,继续道:“虽说长姐失了清白,但太子殿下已经允诺,让长姐入东宫,许长姐奉仪之位。” 言外之意:她一个不洁之身,不配为王妃,你干脆去陛下那里退婚算了。 “是吗?”谢珩越听,内心越发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到处乱窜,“你就是云蛟的三妹妹吧?” 宋昭猛地回头看向谢珩,他怎么会知道? 云蛟二字,是前世自己及笄时,师傅送来的小字,取自辛弃疾的“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是师傅对她的期许,可她到底是让师傅失望了。 还未曾想明白,就见宋嫣然闻言理了理衣服,昂着头道:“回殿下,正是。” “生得如此粗鄙不堪,一个闺阁女子,成天将什么无媒苟合私会外男的话挂在嘴边,还对长姐口出恶言,国公爷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谢珩讥讽道,眼角眉梢还挂着未褪去的嘲弄。 宋斯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还是维护道:“殿下,嫣然说的句句属实,还望殿下三思。” 宋嫣然羞愤地垂下头,想到满脸的疹子就恨不得将宋昭碎尸万段。 而且宋昭这个贱人,居然喂她吃了那样的药,害得她…… 今天的事,她早晚要让宋昭付出代价! 她全然忘了,是他们算计宋昭在先。 “本王今日前来,便是为本王的王妃撑腰,她在你们国公府受尽冷眼磋磨,落了水你们也不去查清真相便逼她做妾,实在是枉为人父母,所以本王希望她待嫁的这半个月里,你们不要在闹出什么幺蛾子,否则……” 这话威胁意味实在太明显,宋斯年是承袭的爵位,并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被这么一威胁,吓得连连点头称是。 宋昭侧头看着他,本打算假死换个身份,然后另想办法报仇雪恨,现在看来嫁入谨王府,和谨王合作也不错。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珩捏了捏她的手,笑得如沐春风。 “王妃就安心待嫁,素心留给你,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攀咬你。” 谢珩说完,觑了一眼大厅内跪着的众人,对素心道:“若再让本王知道王妃被人欺负了去,本王唯你是问!” 素心抱拳:“王爷放心,属下定照顾好王妃,不让王妃受到半点委屈。” “谨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若这些年我们亏待了宋昭,她还能养得如此珠圆玉润?” 宋泽宇本就因为宋昭给宋嫣然下毒很不爽,现在谨王还派个人监视着他们,这把他们当成什么人了? “没有亏待?”谢珩都快气笑了,“出生就被送到乡下,十岁接回来被扔在最偏僻的院落自生自灭,没有月例,没有新衣,没有丫鬟伺候,就连南枝都是她自己捡回来的。” “敢问?长安城内哪个世家女娘过这样的日子?”谢珩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 宋泽宇脸色难看至极,但还是嘴硬道,“她自小养在乡下粗鄙不堪,还闹出这种丑事……”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素心一个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脸上:“胆敢对王妃不敬,理当掌嘴。” 宋泽宇许是没想到她真的敢动手,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昭:“这也是你的意思?” 宋昭耸耸肩:“你昨天晚上还没挨够打?” “王爷息怒,是老臣教子无方,老臣一定好生管教,阿昭也可放心待嫁。”宋斯年见势不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宋泽宇兄妹后,冲谢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最好如此,若让本王发现你们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谢珩眯着双眸,眼里尽是寒意。 那双眼就如同地狱来索命的厉鬼般,深邃、冷冽,且让人琢磨不透。 “云蛟,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让素心传话给我,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谢珩伸手揉了揉宋昭的头,眼里透着宋昭看不懂的情感,在宋昭点头之后,便起身离开。 “恭送殿下。” 直到那道荸荠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昭才收回视线,睨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后起身准备离开。 看来,有必要让人去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了,否则这个远在边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 谨王妃这个身份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她能大仇得报,用不好她可能九族不保。 虽然她不在乎九族,但她还想让谢宸等人生不如死呢。 “站住!”宋老夫人厉声呵斥,脸上的表情尤其狰狞。 宋昭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老身让你站住,你这个不肖子孙,连祖母都敢忤逆!”宋老夫人气结,拐杖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着。 宋昭回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秦氏,“对了夫人,我希望您能准备好我的嫁妆,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若是偏心得太明显,难免落人口舌。” “当然了,你也别想着用些破烂糊弄我,届时我会让南枝仔细检查,万一准备得让我不满意,我不介意临时反悔抗旨不遵。” 她说完,留下一个大大的微笑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宋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但又觉得这个孙女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尤其是那眼神,和方才谨王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阿娘,长姐一定在怪我,外界都传谨王凶神恶煞,长姐若是嫁过去了,还有什么生路可言?” 宋嫣然哭哭啼啼地道:“若是长姐同我一道进了东宫,我还能照拂长姐一二,可现在……” “三妹妹,你就是太心软了,你看她现在那样,你还担心她,她指不定在背地里盘算着怎么算计你呢。” 宋泽宇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手指,想到昨夜挨的鞭子,还有今天挨的耳光,他就恨不得抽死宋昭。 国公府的女娘,合该金尊玉贵,可宋昭成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简直粗鄙不堪。 第8章 让她为你所用 “阿娘,我好难受啊……”宋嫣然忽然开始伸手去挠脸上的红疹:“阿娘,好痒,嫣然是不是要死了。” 她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身上开始沁出血珠,月白的襦裙上隐约能看到红点。 “嫣然?你怎么了?”秦氏紧紧握着她的手,“乖,好孩子,不能挠啊!” “周大夫呢?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啊!” 周大夫一看这场景,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颤着声道:“主君,差人去请鬼医圣手吧,在下无能为力。” “什么?”宋泽宇的声音陡然提高:“相传那位脾气古怪,如何能请了来?我三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毒,三娘子合欢散的药效必须要……”他涨红了脸,半晌才组织好语言: “才能解开,方才老朽就说过,那个毒和合欢散相辅相成,我不知道这毒的成分,所以这毒,只有那位能解。” 秦氏早就红了眼,对着莲心吼道:“还不快去请,还愣着干什么!” 这可是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是她精心养大的娇娇女啊!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宋家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孽障啊!这让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宋家列祖列宗!” 宋老夫人不停地拍打着大腿,手里佛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只为祈祷她的小孙女平安无事。 她后悔啊,当初她就不该心软,就该掐死宋昭,现在好了,一回来就闹得国公府鸡犬不宁。 相比起正厅的兵荒马乱,宋昭这一方小院简直岁月静好。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素心:“给回春堂的娄掌柜,就说是她师傅给的,她知道该怎么做。” 素心接过:“娘子在府中万万小心,属下去去就回。” 宋昭颔首,待素心走远后才对南枝道:“你去一趟暗香楼,让凤辞查查北境出了什么事,谨王为何会突然回京,这次回京又带了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诺,娘子,这个素心是来监视您的吗?”南枝看着素心离开的方向,问道。 宋昭摇摇头,“先去办事吧。” 小院恢复寂静,宋昭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只觉疲累不堪,对这些事也不想多做思考。 至于谢珩此时出现在长安,还对自己百般维护的事,她想不通,也懒得去想,等凤辞的调查结果便好,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 东宫。 太子得知谢珩用一身军功去求赐婚,气得摔了好些茶盏,“他们明明素不相识,谢珩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找父皇赐婚?!” 幕僚等他发完疯,才收了折扇,“不知殿下和宋昭的情分如何?” “谨王手里握着能号令百万雄兵的虎符,虽说陛下现在身子康健,殿下觉得您还能如愿登上帝位吗?” 幕僚继续道。 谢宸闻言陷入沉思,他又想起了宋嫣然给自己说过的话,以及那些一一应验的事。 本来一个谢珩已经很难对付了,若再让宋昭和他搅和在一起,那以后还有自己什么事? “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不管我送去什么她都照单全收,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色。”谢宸如实道。 “若能让她为你所用,不失为一件好事,谨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你连一只蚊子都安插不进去,还不如回头跟宋昭打打感情牌。”幕僚眼底尽是志在必得。 女人嘛,尤其是像宋昭这种清白已毁名声尽失的女人,只要许诺她一点好处,就能轻松拿捏她心甘情愿地为你办事,甚至出生入死都在所不辞。 “可本宫今晨才大张旗鼓地去退婚,昨夜她打我时手上也没留半点情面。” 谢宸想到昨晚被鞭子勒得几乎窒息的感觉,还觉得心有余悸。 “殿下,”幕僚凑到他耳边低语,半晌才退开:“殿下以为,这个法子怎样?” 谢宸蹙眉,“你当真要我那般跟她说?她应当没有那么好骗吧。” “一个乡下来的粗鄙女子,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幕僚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贪慕虚荣,爱慕权势。 谢宸只犹豫了片刻,便笃定地点点头,“本宫今儿便去办,免得夜长梦多。” 国公府,宁香苑。 “国公爷,夫人。”回春堂的掌柜娄馨月朝二人作了个揖,缓缓道:“此毒在下能解,只是这……” “娄掌柜放心,只要能让吾儿不再遭罪,报酬你随便开。”秦氏忙不迭接过话头,满脸心疼地看着已经昏迷过去却还不安稳的宋嫣然。 “一百……” “没问题,快给她解毒啊!”宋斯年忙道,区区一百贯钱而已,和他女儿平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想来,国公爷是误会了。”娄馨月不疾不徐的道,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在下的意思是,一百两黄金。” “什么?”国公府众人齐齐变了脸色,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掌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百两黄金,这是要把国公府掏空吗?她分明是在狮子大开口! 老夫人最先坐不住了,她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颤声道:“你别太过分!一百两贯钱还好说,你开口便是一百两黄金,你别以为离了你,没人能治我们嫣然!” “呵!”娄馨月不屑地嗤笑一声,眼底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各位就算将这个大雍翻个底朝天,这毒也只有鬼医能解,可她老人家行踪不定,我是她唯一的弟子。”‘ “若是舍不下这些个银钱,这毒也大可不必解,准备好棺材,就等着一个月后,浑身溃烂而亡便是了。”娄馨月说着,提着药箱就要转身离开。 宋斯年凝眉,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娄馨月出去的路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驻足回首,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要明抢解药吗?” “娄掌柜,我也是无奈之举,打个商量,五百贯钱,你给吾儿解毒,如何?”宋斯年笑眯眯的,就好像不让娄馨月走的人不是他一样。 娄馨月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 “好啊。”她欣然同意。 第9章 既是良人,我嫁得,三妹妹为何嫁不得? 明晃晃的威胁。 “万一是什么彻底失去生育能力之类的,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一个不能生的太子妃,啧啧啧……”娄馨月连连咋舌。 “你!”宋泽宇气得脸红脖子粗,额头更是青筋直跳,他目眦欲裂,气急了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不过贱命一条,竟敢威胁未来的皇亲国戚,简直胆大包天!” 娄馨月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旋即拉了个凳子大喇喇的坐下,药箱随手一扔,“爱治不治,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她也想甩手走人,但主子说了,这病得治,最好是能掏空镇国公府家底来治。 所以嘛,她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和这群人周旋咯,一切都在意料中~ 说完,她直接不理会这群人,闭目养神起来。 宋泽宇一甩袖,转身出了宁香苑,一百两黄金,只怕国公府大半家底都要搭进去,那以后嫣然出嫁的嫁妆怎么办! 好歹是嫁入皇家,半点也寒掺不得。 既然这毒是宋昭下的,那他去求宋昭交出解药,总可以了吧! 想着想着,他已经到了宋昭的如梦院门口。 从前不曾注意过,这个小院子竟如此荒凉。 外院没人打扫杂草丛生,三三两两的丫鬟从这里路过时也是匆匆离开,这里半点不像是有人住的院子,反而像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推开院门,里面的陈设也极其简单,角落种着一棵桂花树,树下是昨夜被宋昭一鞭子劈成两半的石桌,想到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的鞭伤,他眉毛微微拧起。 这么说来,昨夜宋昭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这个力道,自己不被打得皮开肉绽才怪。 “哟,这不是二郎吗?怎么纡尊降贵来了我家娘子这个小破院子啊。” 南枝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宋泽宇的思绪,他默了默,才缓缓开口:“长姐呢?” “我家娘子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二郎君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尽快离开吧,想来我家娘子并不想见到你。”南枝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自家娘子有本事,这些年只怕早就化作一堆枯骨了。 “南枝,我是来给长姐道歉的,若是长姐不肯原谅我,那我就不离开,宋泽宇负手立于院中,坚定道。 “哦?道歉?是黄河水倒流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家娘子才不稀罕你这假惺惺的道歉呢!” 昨夜娘子高热不退,自己不过是出去给娘子找个大夫的功夫,便让他们钻了空子要玷污娘子的清白。 这样的人现在居然有脸站在这里说什么道歉,简直就是恶心至极! “自诩读了两本圣贤书,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做一些腌臜又下作的事,简直令人作呕。”南枝冷笑,当初要不是娘子出手相助,她和她的家人早就饿死街头了。 现在爹娘身体康健,弟弟也在回春堂谋了个差事,她简直将宋昭奉为天神般的存在,结果这一家子人,铆足了劲欺负宋昭! 要不是宋昭拦着,她的大耳刮子早就抽到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上了,还有那个动不动就哼哼唧唧的死白莲花! 看到宋泽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心里无比畅快,继续道:“只怕二郎君此番前来低头认错,是为了三娘子的病吧?且不说我家娘子不会治病,就算会,也不可能给她治!” 说完,一盆水直接泼在了宋泽宇身上,转身便进了屋子合上门。 宋泽宇正欲发怒,想到此行的目的竟冷静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姐,再怎么说嫣然都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受尽折磨就此死去吗?” “长姐,嫣然也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太子妃之位,实在是你已经丢了清白,她也是为了保全镇国公府才牺牲自己的幸福。” “长姐……” 平日里宋昭长宋昭短,此刻倒是知道礼仪为何物了。 “砰!” 一个杯子砸在他面前,瓷片碎了一地,溅起来的碎瓷片刮破了他的手背,细细密密的血珠从手背上渗出。 “滚!”宋昭被吵醒,正愁一肚子气没处发。 “长姐!求求你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嫣然是你的亲妹妹啊!” “她害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她的新姐姐?爱跪就跪着吧,再叫我不介意把你毒哑。”宋昭冷声道。 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了前世,这一家子人没一个好鸟,她的苦他们都看不见,只一味地让她除掉谁又除掉谁,只为了给宋嫣然铺路。 若她表现出一点不愿意,这一家人就用断绝关系来威胁她,而且心脏还会犹如万千蚂蚁钻心般,这样的痛苦,直到她后来去了边关才没再出现过。 真是可笑,她宋昭有钱有本事,根本就不稀罕这家人做所谓的后盾! 前世竟像中邪了似的,他们说什么她都乖乖听话。 自己被关在地牢受尽折磨,他们还在一旁笑得开怀,在她面前如数家珍般地说着他们是如何害她落到那个下场的。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分明才申时二刻,天空便迅速地暗了下去,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一道闪电又照亮了黑沉的大地,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娘子,就让二郎君在外面跪着吗?万一要是病了,主君和主母又要找您麻烦了。”南枝扫了外面的人一眼,担忧道。 “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又不是我逼他跪的,病了活该。”宋昭说着,咬了一大口西瓜后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话自然一字不漏地落进了宋泽宇的耳朵里。 他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他从未想过,宋昭会如此心狠手辣。 这些年来,府里并未亏待过她,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她竟就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毒手,终归不是养在国公府的姑娘,和国公府的人隔着心呢。 但想到还在床上痛苦难耐的宋嫣然,他又狠下心来,继续道:“长姐如今觅得良人,又何苦再为难三妹妹?” “是吗?长安城谁不知道谢珩的名声,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良缘?既然你们觉得是良缘,不如让你的三妹妹去嫁啊。” 宋昭撑着伞站在他面前,微微挑眉。 “不可!”宋泽宇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有何不可,既是良人,我嫁得,三妹妹为何嫁不得?”宋昭继续道。 第10章 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这……,这……” 宋泽宇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我替你回答吧,这是陛下赐婚,指名道姓要我嫁与谨王,若换了宋嫣然,便是欺君之罪。”宋昭笑着道:“看来二弟这书,还是读少了。” 说完也不去看宋泽宇的脸色,转身离开。 “娘子……”素心从梁上下来,走到宋昭身边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起勇气道:“我家王爷对您是真心实意的,否则他也不会用一身军功去陛下那里求这道赐婚圣旨。” 一句简单的话在宋昭心里激起了是惊涛骇浪,她压下心里的震惊,抬头看向素心,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属下说谨王殿下对您是真心的,这赐婚圣旨是他用一身军功在陛下那里求来的。”素心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请旨赐婚,还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用一身军功,他的目的是什么?一个本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在长安城的人,又为何会跑了回来。 难道自己的重生导致的这一系列变故吗?但想想也不对,自己重生以来还没出过国公府,就算会产生一些影响,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影响到远在边关的谢珩。 “素心,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宋昭当即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凤辞那边,至少得两天后才会有结果。 届时,只要听听他怎么说的,便知道谢珩有没有骗自己。 “娘子,新婚前不好见面,而且殿下要准备……”素心说着说着闭了嘴,乖乖地去拿伞:“娘子,马车就在外面,您请。” 无他,宋昭那个眼神实在是太渗人了,和谨王简直一模一样,明明两人今天才见过一面,这身上的气场却莫名其妙的相符。 “长姐去哪儿?”行至宋泽宇身旁时,一道声音叫停了宋昭。 “你管得着?”宋昭没好气道。 说完,踏着雨水离开。 直到声音逐渐远去,他才缓缓起身,然后挣扎着爬起来进了宋昭的房间。 她冒着大雨出门,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肯定来不及带走解药的,他想。 所以他一寸一寸地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终于在衣柜最底层翻到了一个精美的匣子。 打开一开,里面果然是一些瓶瓶罐罐,来不及细想,他抱着东西就往宁香苑跑。 “三妹妹,你再坚持一下,二兄给你找来解药了。”他一边走一边念叨,好似这场大雨不存在一般,根本阻止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的妹妹,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东西。 他浑身湿漉漉地再次踏进宁香苑,献宝似的将匣子递给秦氏:“阿娘,我去长姐那里求来了解药。” “二郎,怎么就淋成了这样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为娘怎么办啊。”秦氏一看他这幅样子,心疼得直叫唤。 “难为你了,好孩子,先去沐浴吧,莫要感染了风寒。”秦氏接过打开一看犯了难,只得看向周大夫:“周大夫,劳烦你来瞧瞧哪个是解药。” 周大夫嘴角抽了抽,他连三娘子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哪个是解药呢?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假模假样地将几个瓷瓶都打开嗅了一下,然后摇头:“主母,在下医术不精,实在是无法辨别啊……”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往娄馨月那里瞟。 “阿娘,我好难受,我去给长姐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抢长姐的太子妃之位,都是我的错……” 宋嫣然哼哼唧唧的醒来,红疹已经爬了满脸,被抓破的地方不断地淌出透明液体。 “娄掌柜,”秦氏蓦地跪在了娄馨月跟前,“医者仁心,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嫣然,她才十四岁啊!” “你不是说要一百两黄金吗?我应了,你救救我儿吧。”她卑微地跪在地上,这些银钱她出得起,若是喂错了药,她的女儿就没了啊! 娄馨月悠哉悠哉地放下茶杯:“可以啊~” 还不等众人高兴,她就继续道:“不过我改主意了,我现在要五百两黄金,要是夫人不愿意的话,我想还是没必要谈下去了。” 众人脸色骤变,这才过去多久啊? “你这是坐地起价!”宋泽宇激动地大喊,“如今我把解药都找来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哪个是解药就够了,又何必如此狮子大开口!” “对啊,我就坐地起价了,不服你自己去把鬼医找来啊。”娄馨月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 她眼底划过一抹恶意:“或者说,你把你找来的这些东西挨个给她喂下去,只要她身上红疹褪去,不就知道哪个是解药了吗?” 宋斯年闭了闭眼,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难相与,过去不过一个时辰,这价格便翻了这么多。 “好,”宋斯年缓缓开口,“给嫣然看吧,别留下疤痕。”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还非绕这么大圈。”嘴上说着,心里早就乐翻了天,师傅果然料事如神。 娄馨月翻了个白眼,拎着药箱走到床边,“国公爷先立个字据,万一在下治好了令嫒,您赖账我找谁说我理去?” “你!”宋斯年指着她,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但还是咬牙切齿地给她立了字据。 拿到字据确认无误之后,娄馨月才打开药箱,取出一粒药给她喂下。 眼看着宋嫣然不再喊难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宋斯年再次朝家丁使了个眼色,宋泽宇也冷笑道:“娄掌柜如此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啧啧,我觉得宋二郎说得甚是有道理。”她将瓷瓶放回原位,还怕他们看不清,专门理了理:“不过嘛,没人教过你们不要得罪医者吗?” “嗯?”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在下贱命一条,有偌大的国公府给我陪葬,我也知足了。”娄馨月说这话时,始终是笑着说的。 “你什么意思?”宋斯年冷着脸问道。 娄馨月秀眉微挑,嘴角含笑,她最在行的,就是对付这些泼皮无赖,“国公爷浸淫官场多年,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吗?” 第11章 戏水鸳鸯 话音刚落,宋老夫人便捂着胸口大喘气起来,额头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怎,怎么……”她的话还没说完,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偏生意识还是清醒的,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放大了数倍。 宋斯年缓缓抬起手,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好大,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当然,一并倒下的,还有同在宁香苑的众多奴仆。 他们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国公爷真会说笑,这不都是你们逼我的吗?”娄馨月笑道,“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解药,你把解药交出来……”宋泽宇一次又一次地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他不明白,自打宋昭落水后,府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他们竟然还被这个贱民如此威胁。 宋昭果然是个灾星,若不是她,国公府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 “凭什么?”娄馨月微微侧头,笑得格外迷人,“你们国公府仗势欺人,要知道我胆子很小的,被你们一吓啊,就不记得解药配方了。” 她说完,故作后怕地抚了抚心口后退两步,和宋泽宇拉开距离。 “不过嘛,我是个生意人,自然是求财的,只要你们乖乖把我要的东西抬去回春堂,我也许心情一好,就想起解毒的法子了呢。” “成交!你把解药给我们服下。”宋泽宇果断答应,他深知,现在便是娄馨月再狮子大开口一次也是可能的。 这个女人属实可怕,竟能悄无声息的便下了毒,他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回春堂能在京城屹立不倒。 娄掌柜都有如此恐怖的实力,那背后的鬼医…… 若他们一开始老实掏钱,不整这么多幺蛾子,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自己也不会在宋昭那个贱人那里受尽侮辱。 娄馨月闻言点点头,随意找了两个家仆喂下解药,然后看向宋泽宇,“让他们去办事儿吧,待回春堂的伙计清点完毕,我自会告诉你如何解毒。” 宋泽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两个家仆便朝库房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这两个家仆回来了,还带来了回春堂的伙计。 娄馨月知道此事已成,便对尚且清醒着的宋泽宇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其实这个毒很好解,只要你们身上涂满夜香就好了~”她笑得格外灿烂,指了指床上的宋嫣然:“三娘子若想彻底解毒,也得涂哦~” “呕!” 娄馨月话音刚落,宋泽宇就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看那个架势,恨不得隔夜饭都吐出来,恐怕吐到最后,胃里只剩下酸水。 “你……,分明可以给我们解药,为何要如此,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传了出去,我们日后还怎么见人?”宋泽宇吐完,已经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了。 “哟,”娄馨月嗤笑一声,“瞧您这话说的,要是没头没脸,这人还活着岂不是成邪祟了吗?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道理您该比我懂。” “反正解毒的法子我告诉你们了,用不用是你们的事儿,与我无关。”娄馨月转身欲走,又忽然驻足回头,“对了,他俩还有半柱香时间保持清醒,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哦~” 宋泽宇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什么毒需要用夜香来解? 这娄馨月分明就是在肆意报复!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这样下作的手段也想得出来! 但自打娄馨月离开,他身上便开始奇痒难耐起来。 往身上涂夜香已成定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 谨王府。 宋昭一路走来,整个谨王府一派喜庆,四处都挂满了大红绸缎和灯笼,就连下人腰间系着的腰带都带了一抹红色。 下人见到她时,还会恭恭敬敬的行礼,唤她一句谨王妃。 素心说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竟生出几分真实来,疑惑自然也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尤其走到主院倚梅园门前时,宋昭感到震撼的同时,对素心那句话已经信了大半。 她仿佛置身于一幅庞大的山水画中,每走一步都仿若给这个院子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倚梅园巍峨耸立,檐角飞扬,似要冲破天际,直上云霄。 宋昭抬眼望去,楼阁之上用的琉璃瓦自江南而来,价值不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屋檐之下雕刻着数对栩栩如生的正在戏水的鸳鸯,甚至还有无数并蒂莲,仿佛下一刻便要从墙壁上跃然而出。 踏入倚梅园,青石板路上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这条不算宽敞的道路只堪堪够两人并肩行。 与其说这是路,倒不如说这是一座桥,行至中央,小小的亭台中摆放着雕刻精美的石桌,两侧的池塘中,荷花争相斗艳,小金鱼游来游去。 再往前走便下了桥,院中种着青竹,最靠近主院的位置种着些许寒梅,主院是两层小楼,若从楼上往下看,便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宋昭心中无比震撼,这个院子简直修在了她的心坎上,前世在边关时她就想,若班师回朝后能有这么一方小院,那死也无憾了。 谢珩也在此时姗姗来迟,他满头大汗,看到宋昭时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蛟蛟,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 闻言,宋昭收回纷乱的思绪,微微欠身:“王爷,贸然来访,还望王爷恕罪,只是妾心中有些疑惑,若不得解,只怕寝食难安。” 谢珩忙将人扶起来:“蛟蛟,我说过你我本是一体,在我面前你不必拘礼。” 他说完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待众人都退下后,他才问道:“你且说说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昭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脸还是那张脸,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呢? 半晌,她薄唇轻启,一张一合间,问出的话,却让谢珩愣神许久。 第12章 不可言说的秘密 “殿下,是不方便说吗?”沉默良久,宋昭才再度开口。 谢珩从回忆中抽回神智,敛下眉眼:“蛟蛟,我听闻父皇身子不好,所以才急匆匆地赶京,恰巧听说了你的事,我担心你会想不开,便想着帮一帮。” 心里却道:抱歉蛟蛟,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 宋昭闻言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她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教谢珩不敢同她对视。 正当谢珩心中百转千回,甚至几度想说出事实的真相时,宋昭微微颔首,嘴角荡起一抹淡淡的笑。 “多谢王爷解惑,妾身省得了,如此妾身便不再叨扰,先行告退了。” 意料之中的答复,倒也并不觉得很失望,谢珩这样的人,心狠手辣自不必说,若真的注定要走到刀剑相向的那一步,宋昭想她一定不会手软的。 当然,她打心眼里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的。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谢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帮自己,他定是想从自己身上图谋一些东西。 自己行事尤为隐蔽,就连凤辞和娄馨月乃至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南枝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谢珩远在边关,断不可能知晓。 前世并肩作战的情谊,就让它彻底淹没在前世吧。 就当是大梦一场,梦醒了,每个人都该回归正轨,走自己该走的路,而她的路,是复仇。 谢珩伸手想去拉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他怅然地看着宋昭远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宋昭方才问自己的那句话。 “殿下,为何你会匆匆从北境赶回来,又为何会用一身军功换来这赐婚圣旨?为何又叫我蛟蛟,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你明知我名声已毁,陛下这道圣旨,定然也存了羞辱你的心思,便是你不去求,我也极有可能会被指婚给你,既然我们以后会成为夫妻,理当坦诚相待,没有任何秘密。” 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将他拉入了痛苦的回忆中,那些回忆是那么痛彻心扉,到了最后,只剩满目暗红。 可事实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他若说了,且不说她会不会信,只怕还会吓到她。 “对不起,蛟蛟,我不能告诉你真相,我也不愿让你知道真相,但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谢珩低声喃喃。 他有自己要护的人,断不会意气用事,他要让谢宸和皇后失去他们在乎的一切,将他们彻底碾进尘埃,再无翻身之地,死,太便宜他们了。 …… 宋昭回到国公府时,整个府邸安静得可怕,空气中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 她心下暗喜,知道娄馨月定将事办成了,而且还办得很漂亮,想到这里,她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行至如梦院门口,她见到了一个十分不想见的人——太子谢宸。 “阿昭,你去哪儿了,让本宫好等。”谢宸像个花孔雀似的,一看到宋昭便直接扑了上来。 宋昭见状毫不犹豫地抽出鞭子,四下扫视一番才道:“太子殿下是来送黄金的吗?黄金呢?” 看着谢宸的脸陡然沉了下去,宋昭只觉好笑。 堂堂太子,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靠着女人上位也就罢了,最后还要抹杀掉这个女人的功绩,简直令人作呕。 “阿昭妹妹,我们之间何至于如此生分?莫非这些年的情分都不作数了吗?”谢宸虽心中不悦,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一脸谄媚地笑着去牵宋昭。 宋昭想到自己回京这几年来他送的那些不值钱的破烂,撇撇嘴嫌恶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殿下记性不好的话,我不介意提醒一下您。” 她薄唇轻启,眸子里泛着冷意: “婚约的事现在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但一万两黄金,我限你在宫门落钥之前给我送来,否则明日一早,你这两日来和镇国公府做的好事便会满城皆知。” “而且,我相信不论是御史台还是陛下余下的几位皇子,都会很乐意帮我一把,将此事闹大的。” 谢宸闻言歇斯底里的怒吼,气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你是不是早就勾搭上谨王那个野种了,对本宫如此冷淡,你早就盘算着这一天了对不对!” 宋昭是他的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守妇道,明明和自己有婚约还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甚至自己前脚刚退婚,后脚赐婚圣旨就到了国公府! 若不是早就暗通款曲,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宋昭闻言也不恼,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半晌,忽地嗤笑出声,“你以为我是你?堂堂太子和未来的小姨子无媒苟合?” “别拿你那肮脏的心思揣测我,我嫌恶心。” 宋昭推开他,径直朝房间走去,最后提醒了一遍:“谢宸,我要是你,现在已经想办法筹钱去了,而不是在这里做这些无用功。” “阿昭,明明我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为何会走到了这一步。”谢宸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眼底情意缱绻:“阿昭,我愿意给你承诺。” 素心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一个草包太子而已,要不是因为他老娘是皇后,这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他? 最无法容忍的是,他虚情假意也就罢了,还敢对王妃动手动脚?! 伦理道德为何物?简直罔顾人伦,不知礼义廉耻! 干脆就把他这条胳膊砍了剁碎喂狗算了,如此她倒是要看看,一个有残缺的人,还怎么做所谓太子。 她想着想着,手指微不可查的推开了剑鞘。 宋昭冲她摇摇头,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尚未出鞘的剑按了回去。 “哦?”宋昭挑眉,心道定是他那个蠢货幕僚又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什么承诺竟能抵万金?” 谢宸见她搭话了,心下大喜,眼神中隐隐透着期待,“你得答应帮本宫办一件事,这件事一旦办成,本宫今日在此立誓,只要本宫顺利登基,你便是大雍母仪天下的皇后。” “阿昭妹妹,你我之间定亲五年,情分非同一般,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谢宸循循善诱道。 第13章 那便放弃宋昭,表明立场吧 宋昭心里猜到了大概,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忙值得你许下这样承诺?” “阿昭,给谢珩下毒,并且将他手里的虎符偷来给本宫;你知道的,谢珩有军功,又有兵权,他此番回京定所图甚大。 你曾与我定下过婚约,今日父皇将你赐婚给他,是莫大的屈辱,若他登上帝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让我们生不如死的。” 宋昭饶有兴味的听完,只觉得十分好笑,她甩开谢宸的手,头也没回地进了屋。 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阿昭!” “殿下,容我提醒一下您,您还有三刻钟的时间,若我三刻钟后见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保证我说过每一句话,都会一一实现。” 宋昭合上门,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笑出了声。 且不说宋泽宇拿走的那些东西有没有用,宋昭相信在不确定哪个是解药之前,宋泽宇不会喂宋嫣然吃下的。 毕竟那可是他的宝贝妹妹,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而谢宸,在发现说什么宋昭都无动于衷之后,失望地转身离开。 清白于一个女子而言,不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大庭广众之下没了清白,却一点都不在乎,她依旧那么坦然,依旧那么高傲?世间女子皆爱慕权势,为了攀龙附凤而不择手段费尽心机。 自己身为大雍储君,是顶顶尊贵的儿郎,是多少世家女娘挤破脑袋都想嫁的人,哪怕只是进东宫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妾,将来待自己荣登大宝,她们也能跟着一飞冲天。 过上普通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生活,为家族牟取万世庇佑。 为什么,到了宋昭这里,她对自己弃之如敝屐,不,她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充满了厌恶。 谢宸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甩甩脑袋,将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 当夜,众人还尚在熟睡时,一纸关于太子和镇国公府嫡次女是如何无媒苟合,算计嫡长女为妾的始末落满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当然,宋昭也毫不吝啬地将这些东西也送进了严府和靖王府,这位严御史,眼里从来都容不下沙子,而靖王,前世活到了最后。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病秧子呢? 还在伤春悲秋的谢宸不知道,明日早朝,他将会面临帝王的滔天怒火。 素心看着组合在一起让她觉得陌生的字眼,气得牙痒痒,拳头被她捏得咯吱响。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亲女儿、亲长姐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来。 “王妃,要不属下去套个麻袋把他们挨个揍一顿好了!您这么好的人,属下实在是气不过!” “素心,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看准时机,痛打落水狗才叫爽呢。”宋昭拿起一张宣纸对着烛光,淡淡道。 “没错,”南枝在一旁附和,忽地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娘子,你今天冒充娄掌柜师傅的事不会被发现吧?” “放心吧,那位鬼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素心又是生面孔,所以我们绝不会被发现的。”宋昭揉揉南枝的脑袋,宽慰道。 翌日早朝,皇帝谢卓看到那些连夜呈上来的折子和附带的那张宣纸,只觉额头青筋直跳,他黒沉着一张脸,那眼神恨不得将谢宸碎尸万段。 想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货来? 分明将人送去观里几年再接回来就能解决,他却大晚上跑去爬床,这和强取豪夺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哦,对了,他还贬妻为妾! 甚至早早和国公府那个小女儿有了首尾,这哪是一个储君能做出来的事? 这桩桩件件,随便单拎出来一件,都能让他屁股底下那个太子之位不保!他到底对自己的处境有没有清晰的认知? 不堪大任,简直不堪大任! 偏生谢宸还浑然不觉,他悠哉悠哉地站在原地,脸上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谢卓本就在气头上,看到他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随手抓起两个折子朝谢宸砸去。 大殿上,众大臣看到这一幕,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的,唯有谢宸,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砰!” 折子砸到谢宸额头,好巧不巧砸在他还放着药的伤口上,疼得他当即“啊”的叫出了声。 看清地上的东西后,他气势弱了几分:“父皇,您打儿臣作甚?” 饶是如此,他还是蹲下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顺手翻开,不看还好,这越往后看,他那张脸上就如开了染坊般,一会青一会白的,精彩极了。 看到最后,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父皇明鉴,这些事儿臣并未做过,定是宋昭冤枉儿臣。” 谢卓听到他这辩解的话,怒极反笑:“冤枉你?没有做过?” “你若真的没有做过,为何这上面写得如此事无巨细,甚至还附带了能代表你身份的玉佩图像!” 一张纸从高位上飘下,上面洋洋洒洒几千字,正中央的位置赫然画着他的玉佩纹样,就连那个“宸”字都清晰无比。 谢宸看着熟悉的字迹,心里没由来的涌上一股悲凉之意,她当真如此心狠手辣,半点情面都不留,将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 如此一来,她的清白名声,可就真的半点也无了,她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保全阿昭妹妹,这世道赋予女子太多枷锁,她已经没了清白,若是儿臣都嫌弃于她,只怕她日后的婚事会尤其艰难。” 谢宸狡辩道。 他不狡辩还好,这一狡辩更是让谢卓额头青筋直跳,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婚事艰难?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万般嫌弃的人,被谢宸用一身军功求了一纸赐婚? 镇国公缩着脑袋,尽可能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弹劾谢宸的折子满天飞,他和太子狼狈为奸,为了推自己的小女儿上位,不惜深夜将太子放进大女儿闺房,彻底坐实大女儿不洁的名声。 御史台的那群人正愁没事儿干,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镇国公,”谢卓冷眼扫过去,“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斯年忙不迭跪下,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件事如今闹得这么大,想来定有谨王从中推波助澜。 以谨王对宋昭的维护程度,这件事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就能解决。 思忖再三,他才道:“回陛下,小女自幼养在乡下,有幸得皇太后垂青,赐下这桩婚事,太子殿下风光霁月,定不会行此龌龊事,此事定有误会。” 若非要取舍,那便放弃宋昭,向太子表明自己的立场吧。 第14章 分明是她不知廉耻 他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朝他射来。 谢珩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神色淡漠道: “误会?国公爷真会开玩笑,莫非还能有人假扮太子殿下半夜摸进国公府?如此说来,国公爷定不堪大任。” “为人父母,子女受辱第一反应不是封锁消息,反倒放任事态发展,流言四起,逼着嫡长女为东宫侍妾,这样的事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严御史也讥讽道,说完看向皇帝,“陛下,事关皇家声誉,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此事真是太子殿下所为,老臣以为当严惩不贷!” 身为大雍储君,没有肚量也就罢了,还带头做出这种算计玷污女娘清白的事来,如此行事,日后如何服众?如何带领大雍百年昌盛不衰? 想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珩,莫名觉得颇有帝王之气。 皇家子弟的玉佩材质特殊,纹路也异常复杂,且随身携带,不会轻易取出,赠送他人。 所以,他的玉佩,定是算计人不成被人扯下的,否则这纹路又怎会画得如此清晰。 严御史心里门清。 “父皇,公道自在人心,这纸上字字珠玑,甚至还依稀能看出泪痕,可见宋昭为了将他们做的丑事揭露出来,一定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谢珩握着纸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若是那晚她没有醒来,那悲剧是不是就要重演了? 不,便是谢宸真的得手了,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夺过来护着。 “不!”谢宸双目赤红,“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是她担心自己失了清白被儿臣嫌弃,所以才约儿臣深夜前去的!” “你胡说!”谢珩厉声呵斥,“那日宋大娘子落水,被捞起来后便高热不退,你们趁人之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五皇兄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太子,何至于对一个女娘做这样的事?倒是五兄,人远在边关,对京都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 他从来都知道谢卓疑心重,现在谢珩手里握着虎符,若是乖乖待在边关,倒也不是容不下他。 可他竟把手伸到了京都,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还是说,五皇兄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年人虽然在边关,但这眼睛都在京都盯着呢?”谢宸转头看着他,眼底都是寒意。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 “咳咳咳……”一道咳嗽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端王掩着嘴,容色有些苍白,“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说!” “既然事关宋大娘子,这纸上的东西可能是旁人编造,不如将当事人都宣到大殿,自然也能证实这纸上的话是真是假。” 端王说到这里,又严重咳嗽起来,说这番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儿臣觉得,三兄说得甚有道理,而且太子殿下不是高呼冤枉吗?不请宋大娘子也可以,不如就把贴身的玉佩掏出来,证实一下自己的清白。” 谢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 谢宸心头一跳,他哪来的玉佩?他的玉佩还在宋昭那里呢! 谢卓深吸一口气,明知谢珩说的泪痕是在胡诌,但心里也清楚,宋昭现在分明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事情闹得这么大,便是他想包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半点不能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端王和谨王,还真是他的好儿子啊,现在定都巴不得把老七拉下水,自己好图谋上位。 端王是个病秧子也就罢了,谨王身上可是有着赫赫战功,在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若是个莽夫也就罢了,现在还反手跑去求自己给他和被退婚了的太子妃赐婚,这分明是在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啊! 都怪自己气昏了头,没有多做考虑便应允了,如今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圣旨已下,若朝令夕改,那还谈何帝王威严? 金銮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喘,气氛沉寂得落针可闻。 良久,谢卓点点头:“允了,周文,你亲自去请,把国公府众人都请来,不得有半点差池。” …… 宋嫣然睡醒,身上红疹消去,还来不及高兴她的绝世容颜恢复,便被莲心的一句话拽入深渊。 “你说什么?不是只有她落水与外男有了接触这件事传开了吗?为何现在会将我传成了长姐都容不下的蛇蝎毒妇?” 宋嫣然蓦地起身,头上的珠翠随着她动作巨大摇晃起来。 “望月楼的说书人现在正说得起劲呢,现在一传十十传百,已是满城皆知了,包括……,包括……” 莲心咬着下唇,自觉此事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包括娘子给大娘子下春药,结果自食其果,和乞丐苟合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 “放肆!”宋嫣然伸手猛地一扫,梳妆台上的东西脂粉尽数散落在地上,铜镜在地上滚动几圈之后在卡在角落,映照出她狰狞扭曲的面庞。 “分明是她不知廉耻,与太子殿下有婚约,还和外男私会嫁祸于我,如今竟颠倒黑白,世人是瞎了吗?竟听信她一面之词!” 莲心低垂着头,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陛下那里,一旦陛下追究起来,只怕她家娘子苦心筹谋的太子妃之位就保不住了。 “娘子,当务之急您得跟殿下说清楚,您那日并未和那乞丐有过接触,若太子殿下误会了……”莲心小声提醒道,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但宋嫣然已经了然。 如果太子厌弃了自己,那自己就算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也形同虚设。 思机此,宋嫣然坐回原位:“莲心,给我梳妆,我要去等太子下朝。” 莲心微微颔首:“娘子能想通这点是极好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那个乞丐现在不知所踪,于您而言始终是个隐患,届时您千万咬死和那个乞丐并无肌肤之亲,又有奴婢给您作证,殿下只会更怜惜您。” 宋嫣然不耐烦的点点头,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她教吗?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她再三确认之后,气得捶胸顿足,直呼家门不幸,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宋昭的麻烦,周文便带着谢卓的口谕来了。 老夫人蹙眉质疑道:“此事还用得着审?分明就是宋昭这个孽障对国公府怀恨在心,所以恶意构陷嫣然,何须我们再去对簿公堂?” “老夫人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周文隐隐有些不悦,但到底没表现出来。 宋老夫人神情一滞,这些年她在国公府呼风唤雨惯了,又有诰命在身,便是外人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 第15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想到周文的身份,她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来,“周内侍惯会说笑,老身哪敢质疑陛下?老身这就带着这几个不肖子孙随您前往。” 说话间,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眼宋昭。 宋昭不以为意,朝她吐了吐舌头,毫不客气地回瞪回去。 自她出生起就没吃过这个家一粒米,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自己,就算他们给了自己一条命,那这条命也在前世还给他们了。 宋老夫人瞪她这一眼本是想警告她待会到了金銮殿上不要乱说话,结果她居然敢回瞪自己?反了天了不成? 宋昭才不在乎宋老夫人在想什么,她笑着上前对周文道:“阿翁,陛下因何事唤我们啊?” “大娘子心里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又何苦跑来问咱家?”周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道你惹出来的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镇国公府到皇宫的距离不算近,何况这一群老弱病残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些。 路上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要不是胆子小,只怕早就朝宋家这一家子扔烂菜叶子了。 “这不养在身边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可以随时丢弃。” “可不嘛,我侄女儿在安阳侯府做工,听闻这高门大户啊,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的阴私手段多着呢,早就烂透了。” “这能给亲生的长姐下那种药,我们普通人家可做不出这样卖女求荣的事来。” “何止啊,还败坏长姐名声,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 “依我看啊,也就是宋大娘子仁慈,换做是我,一把火把国公府烧了算了,大家都别想活。” ……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不断传入宋嫣然的耳中,她羞愤地大叫:“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分明就是她冤枉我!” “你们若再胡说八道毁坏我三妹妹名誉,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宋泽宇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瞪着这些围着他们议论纷纷的百姓,怒道。 “他也不是个好人,还自诩大家族养出来的小郎君,居然直呼长姐名讳,还指着长姐的鼻子骂,这镇国公府啊,终究是没落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宋泽宇甚至还来不及找到声音的来源,此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真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炷香后,她们终是跪在了金銮殿上高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都平身吧。”谢卓冷声道。 “宋昭,朕问你,这上面写的东西,可属实?”谢卓示意周文将那张宣纸递给宋昭。 宋昭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帝王,他一如前世那般,威严,多疑,还喜欢养蛊。 推出一个谢宸,不除掉手握兵权的谢珩,任由病弱的端王拉帮结派…… 前世若不是自己殚精竭力为谢宸出谋划策,必要的时候还会亲自去手刃掉某些人。 这波云诡谲,明枪暗箭的朝堂上,谢宸那个没脑子的只怕早成了筛子了。 “回陛下,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宋昭接过那张纸:“太子殿下伙同镇国公府如此毁妾清白,妾若不讨回一个公道,妾死都不瞑目!” “至于陛下看到的这些,都是妾连夜拓印出来的。”她伸出手,手上还黑乎乎的。 “妾也给过太子殿下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太子殿下非但不知悔改,还痴缠于妾,妾也是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心头一紧,一个宋嫣然,一个谢珩。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宋昭,动作出奇的一致。 众人看到谢宸有些心虚的垂下头之后,更是坐实了宋昭所言。 当然,这还不够,毕竟高位上那位,现在脸色还是淡淡的。 于是,宋昭加了把火:“太子殿下说,只要妾答应在嫁入谨王府后,偷走谨王手里的虎符,并给谨王下毒,他登基之后,妾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跪在地上哐哐磕头,“陛下,妾实在惶恐啊,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太子殿下这是在咒陛下去死啊!他怎么就生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帕子上还专门涂了催泪的药物,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然后匍匐在地,生怕晚一步自己勾起的唇角被人看了去,只是大腿传来的痛感让她痛定思痛,下次一定轻点掐! 满朝文武都倒抽一口凉气,惶恐跪地直呼吾皇万岁。 “你胡说!我几时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谢宸也终于反应过来,怒吼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说过,定是这个贱妇在污蔑儿臣!” “放肆!”谢卓听到贱妇二字,额头青筋直跳,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气血上涌,两眼发黑。 “身为国之储君,朕是如此教你的吗?这等污言秽语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众大臣将头埋得更低了,嘴里机械地喊着这句话。 “父皇……”谢宸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慌慌张张的想解释,然而,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卓失望的眼神。 他的心陡然沉入谷底,嘴唇嗫嚅了半晌,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过倒让宋昭逮住了机会,她抬起头眼神倔强,满脸泪痕尤其惹人怜惜:“昨夜太子殿下找妾时,他身边跟了个侍卫,只要将那人找出来一问便知!” 那人她认识,可是老熟人了呢,但现在她不该认识,毕竟哪有世家女娘对一个侍卫如此熟悉的呢? 谢宸白眼一番,险些撅过去,好在谢珩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还十分贴心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别晕啊!”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本就在气头上的谢卓当即对宋昭道:“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陛下,不必画出来,方才妾进来时,还在外面瞧见他了呢,您直接宣他进来就好,好像叫什么……,陈……,陈华!” 宋昭挠了挠脑袋,故作恍然大悟道。 陈华可是谢宸的左膀右臂之一,现如今给谢宸卸掉,想来谢宸一定会很开心吧。 这个人前世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后来自己被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时,他也没少给自己上刑。 宋昭心想,前世自己绝对是中邪了,否则她这样的人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最后把命都玩没了? 不多时,陈华便被金吾卫押上了金銮殿,他甚至还来不及跪下便被踹了腿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华,朕问你,昨夜太子去国公府寻宋大娘子时说了什么?”谢卓压下满腔怒火,问道。 第16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谢宸跪在原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奈何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将头垂得极低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回陛下,这几日殿下除了上下朝都在东宫处理政务,并未踏出东宫半步。” 宋大娘子落水那晚殿下是偷偷跑出去的,没有出宫的记录,根本无从查起,他必须咬死。 谢宸脑海中灵光闪过,想到宋嫣然给自己说过江南水患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到长安,立马附和道: “父皇,陈华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听闻江南已经连续下了两月的雨,儿臣担心会起水患,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话题被扯开,谢卓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谢宸是中宫嫡出,自幼便被他带在身边教授帝王之术,他对谢宸可谓是寄予厚望。 “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真的起了水患,你有什么法子?”谢卓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这可把谢宸问到了,这些时日他的心思都在如何算计宋昭,让宋昭心甘情愿的入东宫为妾,哪里想过什么治水之策? 本来只是想将这件事扯出来,分散一下谢卓的注意力,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父皇,理当……,理当……” “陛下,可见太子殿下是多么不学无术,古语有云: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子身为储君,却半点不为黎民百姓着想,满脑子都是如何算计后院的女娘,如此沉迷美色,实在是难当大任!” 严御史冷哼一声,身为储君,金銮殿上谎言无数,连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实在是有失大丈夫风范! “陛下,既然太子殿下说不出来,那是不是说明陈华说谎了呢?”宋昭跪直身子,“若真的研究了该如何治理水患,为何关键时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重刑之下,便是他骨头再硬,也该一字一句尽数招认,不若就先上拶刑,然后再拔指甲,然后……” 宋昭越往后说,脸上的表情就越狰狞。 “不可!”谢宸阻止道,“重刑之下必多冤案,而且你一个闺中女娘,张口闭口就是酷刑,你心思真是恶毒至极。” “我恶毒?”宋昭笑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用我的清白冤枉于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女子清白何其重要,我若不是被你们逼到绝境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此番行事就是为了让本宫名声扫地,你和五兄到底在图谋什么,你们心里清楚!”谢宸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起来,嫣然说得对,这个女人和谢珩,就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殿下慎言!”宋昭道:“我和谨王殿下的交集,便是陛下的赐婚,此前并无半点交集,太子殿下说话要讲证据,而不是出言污蔑!” “不错,本王与宋大娘子此前并不相识。”谢珩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附和道: “此番回京是本王听闻父皇龙体有恙,谁料一回便听说了这么一桩荒唐事,本王也是担心一个好好的女娘因此事想不开,才去求父皇赐婚的。” 此时众大臣看谢珩的眼神里,已经满是赞许。 谢宸被这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宋昭好笑的看着他,前世他拿着自己的治水良策,在帝王面前被多番嘉奖,那些惯会拍马屁的大臣更是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谢宸背后那个只会出馊主意的幕僚能想出什么漏洞百出的方案。 “陛下,兹事体大,此人谎话连篇,若不上刑想来不会说真话,微臣愿代为审问。”大理寺卿洛川上前拱了拱手,道。 “父皇,不可啊,这和严刑逼供有什么区别,父皇千万不能受奸人蛊惑啊!” “你的意思是朕老糊涂了,连真假都分不清了。”谢卓摆摆手,示意洛川直接上刑。 刑罚一道道落在陈华身上,宋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畅了。 不过陈华嘴巴严实,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宋昭微微挑眉,看来谢宸身边的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嘛。 “陛下,妾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宋昭扫了一眼陈华,说完也不待谢卓应允,便挪到陈华身边,低声道:“若你再不说实话,你的妻儿便保不住了。” 陈华瞳孔骤然紧缩,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昭,却在看到宋昭大袖中的发簪后,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回陛下,宋大娘子今日在金銮殿上所说的每一个字,包括她写下的事,都是真的,太子殿下昨日也确实说过大逆不道的话。” 陈华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坚持着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说完,嘴角溢出鲜血,人已经没了气息。 谢宸脸色迅速惨白下去,他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父皇,儿臣甘愿受罚,儿臣只是……,不想失去阿昭妹妹,所以才一时糊涂,做了这些荒唐事。” 谢宸已经亲口承认,那这件事便没有再继续审下去的必要。 “来人!”谢卓有些失望地看向谢宸:“太子行事莽撞,算计国公府女娘,还色欲熏心,和国公府次女有了首尾,便打五十大板,禁足一年,以儆效尤。” “至于镇国公府,私自拉帮结派,不忠君主,便夺去袭爵资格,罚俸一年;嫡次女宋嫣然,勾引太子,行为不检,理当赐白绫……” “但,念在老国公功勋卓绝,特许入东宫,是为昭训,都平身吧。” 此话一出,骠骑大将军林鸿朗率先坐不住了,他跪直身子:“陛下三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殿下此举也是为了保全宋大娘子,只是方式错了。” 说完他看向宋昭:“你失去清白本就该为保全家族颜面自行了断,若不是殿下,你都活不到现在!” 他是太子外祖,这些年因为林皇后的缘故,一路高升,却一直每个都是没实权的职位。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我想请问,将军的母亲可是女子?”还不待林鸿朗回答,宋昭就继续道: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生于女子胯下,却半点不尊重女子,当真是令人作呕!” “太子殿下既嫌弃我失了清白,又为何做出深夜爬上我床的事?甚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要给我下合欢散这种阴毒至极的药!” 宋嫣然脸色“唰”地一白,而林鸿朗做了这么多年国舅爷,哪个见到他都得恭敬三分,现如今被宋昭指着鼻子骂,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简直巧舌如簧,谁又能说得过你!”林鸿浪气急。 宋昭没理他,对谢卓俯身又一拜:“陛下,妾还有一个诉求,望陛下成全。” 第17章 你生而不养,枉为人父! 谢卓闻言揉了揉眉心:“你且说说什么事。” “回陛下,太子殿下对妾作出这样的事,让妾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妾需要真金白银的补偿。”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有,妾本是镇国公府的一份子,按理应该心怀感,可他们却如此对待妾,妾想和镇国公府断亲,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短短几天,妾就遭遇了这么多事,若是继续在国公府住下去,妾只怕活不到嫁入谨王府那一日!” “求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大殿上瞬间议论纷纷起来。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子女与家族断亲的先例。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死,也断没有断亲这一说,当初哪吒还割肉换母剔骨还父呢。 今上以孝悌昭治天下,若是允了她断亲的请求,日后还如何服众? 但想到国公府众人所作所为,先是亲妹妹为了太子妃之位算计她,后是家人为了保全颜面刻意彻底毁掉她的清白,接着…… 这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娘,只想好好活着都如此艰难。 想到这里,他们又觉得,宋昭这样的诉求是合情合理的。 宋斯年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孽障居然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要求摆到台面上来。 “陛下,小女粗鄙不堪又不通文墨,兹事体大,万不能儿戏啊!”宋斯年担心皇帝同意,镇国公府便会从此沦为笑柄,忙出言阻止道。 “不通文墨?国公爷这心未免太偏了些,怎么宋三娘子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宋大娘子就不通文墨了呢?”严御史嗤笑道。 谢珩拿着宣纸,也附和道:“本王倒是觉得,大娘子这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 一番话说得宋斯年脸上青白交错,他这才惊觉,自己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比如她什么时候习得了这么一手好字,什么时候身手那般好,竟连石桌都能轻松劈成两半。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那夜宋昭失望至极的眼神以及那句令他暴跳如雷的话:你生而不养,枉为人父!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失偏颇的父亲,当初将宋昭送去庄子上也有难言之隐,他以为宋昭可以理解的。 可自打她回来,和这个家的人都不甚亲近,总是淡淡的。 久而久之,他们甚至都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虽说她和太子有婚约,但太子倾心之人明显是宋嫣然,加之宋嫣然和太子近乎一起长大,他们便觉得,宋嫣然才应该是太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国母。 而宋昭,德不配位。 他不敢放任自己再想下去,只得冷哼一声,强迫自己收回思绪。 “求陛下恩准!”宋昭再度开口,对于这个皇帝,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断亲一事谢卓定不会应允,那么他只能选让太子出钱了。 果不其然,谢卓深吸一口气后对谢宸道:“太子,现在就安排人把宋昭要的银两给她送去,不得耽误。” “至于断亲,朕以孝悌治天下,我朝也从未有过先例,此事你就别想了。”谢卓看向宋昭,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 “若他们再生出旁的心思,你只管来告诉朕,朕自会替你做主。” 谢卓说完,朝周文使了个眼色。 周文会意,高喝一声:“退朝!” 宋昭俯身:“谢主隆恩。” 随着谢卓的离开,瘫在地上的谢宸也被行刑的人拖走。 …… 林皇后得知此事,当即瘫软了下去,在女官的提醒下跌跌撞撞来到御书房门前长跪不起,只盼谢卓能收回成命。 五十大板打下去也就罢了,她打点一下不会有什么事,但禁足一年再放出来,这和直接宣告废太子有什么区别? “陛下,此事宸儿固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此,都是臣妾教子无方,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 林皇后看着那扇房门始终紧闭着,终是沉不住气喊出了声。 她已不负方才雍容华贵的模样,此刻额间已经冒出了薄汗,头上珠钗歪歪扭扭地插着,看起来狼狈极了。 “娘娘,随老奴进来吧。”房门打开,一道此刻她听起来无比亲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倏然起身,身后不远处是刚行刑完的谢宸。 还未踏进房门,入目便是一片狼藉,奏折散落一地,满地都是碎裂的瓷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龙椅上那位心情已经差到了极致。 “陛下……”林皇后绕开一片狼藉,寻了一个地方跪下:“宸儿是您一手教导的,他的品性您还不知道吗?” 她说这话的同时,还不忘偷偷观察谢卓的反应。 “蠢货!”谢卓随手抄起砚台,朝刚被抬进来的谢宸砸去:“朕平时就这么教你的吗?你做蠢事就算了,还让人捏住了这么大的把柄!” “陛下,这事儿也不能怪宸儿,分明就是宋嫣然蛊惑他如此行事的。”皇后心疼地看着被打得血淋淋的谢宸,忙道。 “朕早就说过,惯子如杀子!你分明知道朕对宸儿期待很高,你却一再纵容!若不是他心生歹念,宋家三娘哪里来的胆子蛊惑他!” 谢卓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话说得是半点情面也没留。 两人相携相伴至今,从来都是举案齐眉,甚至一度成为坊间佳话,都道帝后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林皇后有一瞬的愣神,她跪着挪到谢卓跟前:“陛下,宸儿还小,这件事确实是他有错再先,但您罚也罚了,又何苦再和一个孩子置气。” “倒是珩儿那孩子,回来都这些天了,也不进宫来瞧瞧臣妾,这么些年过去,他在边关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皇后默默的将话题引到了谢珩身上,一个刚回来就觊觎兄弟未婚妻的人,谁能保证他会不觊觎皇位呢? 加之他现在在武将心中威望颇高,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是谢宸的劲敌,不如趁他还没在京中站稳脚跟,除之而后快。 先安上一定不孝的帽子,届时再让人造势,将谋反的罪名给他钉死。 这个野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只要谋反的罪名安在他身上了,他就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那孩子自小没了娘,这么些年也多亏了你的照看。”谢卓将跪在地上的皇后扶起来,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一个脱离掌控还战功赫赫的儿子,不要也罢。 他转而看向谢宸:“你先在东宫好生反省吧,你是朕的嫡子,朕自不会轻易放弃你。” 母子两得了保证,忙谢恩离开。 第18章 她怎么不去死呢 镇国公府,宋嫣然看着那一箱箱黄金搬进如梦院,眼睛都直了,她甚至开始盘算这些黄金能给自己置办多少嫁妆。 是以,在宋昭踏入家门时,她立马就迎了上去,仿佛两人之间的龃龉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亲昵的挽着宋昭的柔荑笑得开怀:“长姐,一万两黄金你也花不完,下个月便是妹妹和太子殿下大婚,毕竟是嫁入皇家,嫁妆也不能太寒掺,你说是吧?”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宋昭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继而看向镇国公:“对了父亲,既然我现在还是宋家女,那我的嫁妆就劳烦父亲母亲安排了。” “虽然都是嫁入皇家,但女儿到底亲王正妃,而三妹妹只是个昭训,我知道你们偏疼她,但这嫁妆,还是好生斟酌,否则万一父亲再被弹劾,只怕不只是罚俸一年这么简单了。” 宋斯年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对身后的秦氏道:“既是当家主母,这点小事就不要闹到我面前了,你处理好便是。” 宋泽宇不赞成地看着她:“宋昭,你吃住都是宋家给的,若没有宋家,只怕你早就如乞儿一般饿死街头了。” “你向太子殿下要了这么多黄金,嫣然又要嫁去东宫,这些银两给她置办嫁妆又能如何?” “如此,还能拉近你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你难道不想和太子殿下重归于好吗?” 宋泽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始终相信,宋昭心里是有太子的。 宋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要不是早就见识到这一家子的嘴脸,她恐怕真的会多少给点,可现在,谁也别想从她兜里掏出半文钱。 宋泽宇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定了定心神后才道:“你做什么如此看我?” “呵,首先,我没吃过你们国公府一粒米;其次,我和太子闹成这样还能重归于好?他不扒掉我一层皮就不错了。”宋昭嗤笑道。 “宋泽宇,你昨天偷走了我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没和你一般见识,所以你最好别来惹我了。” 她尤其咬重了那个偷字,看到宋泽宇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就准备迈步离开。 宋老夫人也终于从方才金銮殿上事情中缓过来,她颤巍巍地走到宋昭面前挡住去路,出口便是指责: “你真是个祸害,当初老身就应该一把给你掐死,省得你现在这么坑害你的弟妹。” “那我还得谢你不杀之恩?”宋昭微微挑眉,笑得花枝乱颤:“好祖母,你要是再不识时务,我不介意让你孙辈吃些苦头,包括二叔一家。” 宋昭这话说得难听,宋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撅过去。 “祖母,祖母!”宋嫣然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就像死了全家一样响彻整个国公府,只有宋昭知道宋老夫人身体到底有多好,而且她也最惜命! 所以,她也只是抱臂看着宋老夫人表演。 “长姐,祖母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这么气她?万一祖母被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宋嫣然忙上前扶着宋老夫人,指责道。 “滚!” 宋昭言简意赅,扬长而去。 宋嫣然还想追上去,素心直接亮出软剑架在她脖子上:“三娘子这张脸甚是好看,刀剑无眼……” 宋嫣然当即瘫软在地,嘴唇微微张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氏素来是个没主意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只得将这一切都怪在宋昭身上。 她是万万没想到宋昭命会那么大,当初将她扔到乡下,本来就存了让她死在乡下的想法,没想到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居然活到了国公府去接她回来。 回府之后,秦氏依旧故意将她安排了最偏僻的院子,厨房不会给准备她的饭菜,也没有月例银子,她还是活了下来。 她怎么就不去死呢,她死了就不会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了! 宋老夫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本就还在因为国公府失去袭爵资格气着,现在看素心直接拔剑,便晕了过去。 …… 宋老夫人醒来时,宋斯年正在跟前跪着。 “孩子,我愧对宋家列祖列宗啊。”她声泪俱下,眼泪那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父亲离世时儿子才十二岁,您含辛茹苦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养大已实属不易,是儿子没教导宋昭,才让她将这个家搅得鸡飞狗跳的。” 宋斯年脸上染上愧意,宋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母亲。 如今宋昭那个孽障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气病了,实在是不孝。 “都怪我,当初我就不该心软,答应让你将她送去乡下的庄子上。”宋老夫人满脸自责,看向秦氏的眼神越发不满。 当初自己就不该相信秦氏能处理掉宋昭,就该让自己的人亲自动手。 “父亲,长姐定还在怨女儿,待晚些时候,女儿再去劝劝长姐。”宋嫣然满脸泪痕的上前跪下:“祖母,都是孙女不好,连累了您,您可千万快些好起来。” 宋老夫人抬起手,看向宋嫣然的眼里满是慈爱,她拍了拍宋嫣然的头,“好孩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罪魁祸首分明是宋昭那个小蹄子。” “宋家真是白养她了。”宋泽宇也在一旁补充道。 宋斯年听着他们数落宋昭,心里难免有些堵得慌,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严御史说他治家不严,他忽然看向秦氏:“为何阿昭说她不曾吃过国公府一粒米?” 秦氏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主君也知道宋昭和我们都不亲近,指不定在乡下沾染了一堆陋习,谎话连篇也有可能,你我夫妻十几载,你还信不过我吗?” 宋斯年一想也有道理,没有继续深究,转而看向宋嫣然,温声道:“你晚点去劝劝她,千万保护好自己,莫让为父担忧。” “父亲放心,我定会好好规劝长姐的。”宋嫣然保证道。 “好,为父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宋斯年宠溺地看着她,笑道。 第19章 取而代之 端王府。 端王谢奕背对着黑衣人负手而立,脸上竟是半点病气都看不出来了。 “主子,都查过了,这宋昭的背景实在是清白,刚出生便被送走,十年间宋家人没去看过一眼,回来后又被扔在最偏僻的院落里自生自灭,连月例银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黑衣人抱拳,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尽数倒出。 “她和五弟当真没有半点交集?”谢奕转身坐下,眼神锐利,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回殿下,确实什么都没查到,谨王也许真的是临时起意,不忍一个好好的美娇娘就这样香消玉殒?”黑衣人猜测道。 谢奕摇摇头,“本王听说他专门跑去镇国公府帮宋昭撑腰,还担心她受欺负,给她留了个人,而且现在谨王府张灯结彩的,一派喜庆之色。” “无利不起早,宋昭身上肯定有值得他图谋的;而且,你不觉得她的背景太干净了吗?干净得像是假的。”谢奕一针见血。 “属下会继续盯着的,若有什么异动,属下一定第一时间……” “不必了。”谢奕摆摆手,“父皇素来不喜五弟,便由他去折腾吧,而且本王瞧着那宋昭也是个聪明人,说不定我们日后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字,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是,太子那边?”黑衣人继续问道。 “好好盯着吧,若他想做什么不利于宋昭的事,便送五弟一个人情。”谢奕不假思索道。 黑衣人颔首,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谢珩,你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谢奕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江南水患的消息已经捂不住闹道京都,谢卓正焦头烂额之际,谢珩进宫了。 他呈上治水之策,还附带了一张预防疫病的药方和无数药材,以及各式各样的粗布麻衣和粮食。 “父皇,这些赈灾粮以及药材药方,是宋昭准备的,她将前些日子七弟送去的黄金,都换成了赈灾物资。” 谢珩想说,治水良策也是宋昭想的,但想到宋昭的嘱咐,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谢卓看着折子上的方案,眼神落在谢珩身上,九年未见,这个儿子已然脱胎换骨,不复当年模样。 他放下手里的折子:“这治水之策虽是你提出来的,但你大婚在即不便远行,不如你给朕推荐个人如何?” “父皇,儿臣以为四姐的驸马顾之远和大理寺卿洛川二人可前往赈灾。”谢珩颔首,将心中的人选说了出来。 顾之远是荣安公主的驸马,而荣安公主,和太子谢宸都是皇后所出;至于洛川,为人刚正不阿,自上位以来,再无所谓冤假错案,又不与朝中大臣来往,深得帝王信任。 之所以推荐这两人,一是为了摆脱拉帮结派的嫌疑,二是这两人和皇后母子有深仇大恨,而皇帝,不知道。 看着谢卓脸上略带缓和,甚至还有些赞许的神色,谢珩便知道自己推荐的这两个人,他是极满意的。 是以,他拱了拱手:“父皇,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 “都排好队啊,每个人都有份,别着急。”为了防止闹事,素心刚出去便耍了一套枪法,然后才开始让这些人排队。 城外,宋昭带着南枝和素心两人搭上棚子施粥,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江南来的流民,这段时间到底皇城大门紧闭,已经饿死了不少在城外。 若再饿下去,只怕就要易子而食了。 所以今日宋昭一出来,他们便蜂拥而上。 “各位放心,我是未来的谨王妃,谨王你们知道的吧?就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王爷,前往赈灾的官员已经出发,我们一定会帮助大家重建家园的。” 宋昭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沸腾起来。 一连两个月的大雨,已经造成了山体滑坡,当地都督一直押着消息不上报,等他上报时已经来不及了,洪水早就湮没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一夕之间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本以为来到京都,他们就有救了,可城门压根不会对他们这些流民打开,这些天他们几乎将附近山上能吃的草根都挖完了。 没想到,今时今日,这个自称谨王妃的女娘却带着人搭设粥棚,给他们送来了吃食,药物,以及换洗的衣衫。 一时间,谨王和谨王妃的声名四起,就连城内的百姓谈及宋昭时,都道谨王好眼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至于前些天她落水失去清白的事,再无人提起,就算提起,他们也只觉得是太子和镇国公一家不干人事儿,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娘逼迫得发了疯。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道太子没有半点肚量,不配为国之储君。 这些声音一时甚嚣尘上。 宋嫣然气得嘴上冒了许多水泡,她又一次摔了茶盏,凭什么宋昭能为亲王妃,同是国公府嫡女,自己却只能入东宫做那劳什子昭训! “阿娘,太子殿下被禁足,女儿根本就见不到他,而且女儿因为这件事名声尽毁,万一太子殿下来日迎娶正妃,女儿在东宫还怎么过?” 离她入东宫的日子越近,她就越慌张。 等宋昭嫁入谨王府,她便再也没机会下手了,那个药贩子也早没了踪迹。 前世若不是谢宸连下十二道军令勒令谢珩和宋昭回朝,只怕这两人能让大雍的江山再扩大一倍不止,甚至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想到前世种种,宋嫣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 自己嫁给谢珩,是不是能借着自己重生一世占尽十八年的先机,扶持谢珩上位? 而且,谢珩前世到死都未曾娶妻,自己若能取代宋昭,嫁给谢珩,那以谢珩那样只知道打仗的榆木脑袋,后院岂不是由自己一人把控? 她眼神微微眯起,这个想法在心中疯狂滋长,已经完全取代了嫁入太子府的心。 毕竟现在陛下虽然允许自己入东宫,但只是昭训的身份,日后若是帝后施压,谢宸必然会娶正妃。 只要嫁入谨王府拜了天地,一切便都成了定局,届时自己还可以两边周旋,无论谁上位,自己都不会过得太差。 然而这个计划要确保万无一失,实在是难上加难。 “莲心,去吩咐厨房做些糕点,我一会要去看看长姐。”宋嫣然转过头,对莲心道。 她不知道的是,宋昭已经查到了,关于那个药贩子…… “娘子,她都那样对您了,难为您还想着她,您把她当姐姐,她可不曾把您当妹妹。”莲心嘴上嘟囔着,但主子的命令自是不敢不从的,是以乖乖去了厨房。 第20章 宋昭和谢珩必须死 宋昭回府时已是月上梢头,刚踏进院子就见宋嫣然坐在石凳上,原本高兴的心情瞬间被浇灭,她沉下脸,不悦道:“你来干嘛?” 自己还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找上门来了。 “长姐,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城外施粥,忙碌一天想来也累了,所以我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专程给你送来。”宋嫣然接过莲心手里的食盒,笑道。 宋昭幽幽地看着她,上前扬起手便是狠狠一巴掌:“宋嫣然,你真是不知悔改,你不会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有所谓的姐妹情分可言吧?” “长姐?”宋嫣然被打得跌倒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捂着脸:“我和长姐一母同胞,长姐对我便是有误会,也不该如此掌掴我。”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模样我见犹怜。 宋昭甩了甩发麻的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她俯下身凑到宋嫣然耳边,薄唇轻启: “你找的那个药贩子,在我手上,宋嫣然,给我下蛊意图控制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她说完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宋嫣然,看着她石化在原地,如坠冰窖的模样,便知道凤辞查到的这些,都是真的。 难怪啊,前世自己一旦生出离开的想法,很快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掣肘,心口处亦会疼得要了自己半条命。 每一次疼过之后,她便会越发听宋嫣然和谢宸的话,也会越发渴望这个家所谓的亲情。 也许在边关得到缓解,就是因为离宋嫣然太远,所以她对自己的控制也相应地减弱了。 因着醒来后那两次心绞痛不对劲,是以她第二天便乔装去了暗香楼,让凤辞查这件事情,没想到竟查出到宋嫣然给自己下蛊! “长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药贩子?”宋嫣然慌乱地开口,顾不上耳朵里的阵阵嗡鸣声,一把抓住了宋昭的小腿:“我们姐妹本该是最亲密的人,你为何会这么想我?” 宋昭抽回脚,狠狠踹在了她的心口处又撵了两下,“宋嫣然,我不管你现在打什么主意,你都要好好活着,我们姐妹俩慢慢玩,而你失去太子妃之位,只是第一步。” 宋嫣然看宋昭的眼神逐渐惊恐起来,尤其在看到宋昭那双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索魂的赤红双眸之后,她更是吓得不断在宋昭脚下挣扎。 不可能的,前世的宋昭到底有什么瞒着自己,她分明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有钱驱使人去查这些事?而且还查到了药贩子身上。 变故,事情的变故到底出现在哪? 谢珩!对!一定是谢珩! 否则宋昭怎么可能会查到那个药贩子,甚至还将他掌握在了手中。 宋昭和谢珩必须要死!她就不信凭借自己重生一世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能保谢宸坐稳大雍的江山! 她不要嫁给谢珩了,她要这两个人死! 便是没有这两人,他们也一定可以的。 宋昭看着宋嫣然脸上如同开了染坊般一会一个颜色,冷笑着抬起脚将人踹飞出去数米远,“素心,把三娘子‘送’回宁香苑。” “诺,娘子。”素心上前一把拎起宋嫣然的后脖颈,转身便出了院子,而莲心早已经吓傻,看到这一幕忙讷地跟了上去。 “娘子,谨王殿下是临时决定回京都的,走的时候甚至只来得及让手下人知会了叶将军一声。而且他没日没夜地赶路,本来该走四个月,竟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赶到京都。 您说巧不巧,谨王殿下回来的那天,正好就是您落水的第二天,而且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进宫去求陛下的赐婚圣旨了。” 南枝的话让宋昭觉得身上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甚至这股冷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一个从前和自己没有半点交集的人,忽然在这么特殊的时间赶回来,他给自己解释的是帝王身子有恙回京侍疾,那又为何又要急匆匆进宫求娶自己? 这些事情就像一团迷雾一样萦绕在脑海中,剪不断,理不顺。 还有重生以来,她总能感受到宋嫣然有意无意地对自己流露出的敌意,前世自己被镇国公府和谢宸联手害成那样,就算要有敌意,也该是自己对他们有敌意。 蓦地,她脑海中浮现了自己死前宋嫣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长姐,这一次,宸哥哥和他的爱,都归我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 “蛟蛟,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我都叫你半天了。”谢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沉思中的宋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担忧的眸子中。 “殿下?”宋昭就要起身行礼便被谢珩按在座位上,他清澈的双眸看着她,“蛟蛟,你怎么了?是不是宋家人又欺负你了?” “素心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蹙起眉,不悦道。 “殿下这么晚了来找妾身有什么事吗?”宋昭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谢珩撇撇嘴,“国公府肯定没有给你准备嫁妆,不过没关系,我作为你的夫君,自然是要给你准备的,十里红妆,定让你这长安城最风光无限的新嫁娘。” 他说着有些得意地错开身子,只见自己的这一方小院里堆满了箱子,箱子里是各种名家书画、奇珍异宝。 足足九十九箱。 “对了,婚服明日一早也会送来,届时你试试看,若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宫里其实准备了,但时间仓促,那衣服是前人穿过改的,他便没用。 他的王妃,自然要用最好的。 “怎么样?可还喜欢?” 看到宋昭讷讷的点头,他心里满意极了,也不枉他费心费力的寻来了这些东西。 宋昭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殿下,国公府会给我准备嫁妆的。” 而且如果我觉得少了,我还能自己往里加,反正我也不缺钱财。 但是后面这一句她没说。 “就当是我为了感谢你的,好不好?”谢珩近乎恳求道: “你将谢宸那一万两全都换成了药物和衣物,还给我了那么完美的治水方案,父皇一高兴,赏了我好多东西,这本该是属于你的。” “我只是不忍心罢了。”宋昭低声喃喃道,继而抬起头:“殿下还是先回去吧,还有三日便是大婚了,大婚前见面不吉利。” “好,你明日记得试试婚服,若不合适便告知素心。”谢珩嘱咐完,便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宋昭看着他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 谁也不知道,被送回去的宋嫣然已经趁着夜色出了国公府。 第21章 错乱的前世今生 夜色渐浓,宛如一张深邃的巨网缓缓降落,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在其中,天空中的点点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漆黑的夜幕相互映衬,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宋嫣然裹挟着一身月华踏入东宫,面色焦急地屏退众人,将方才的事与谢宸大致说了一遍。 “什么?你说宋昭已经知道了我们给她下蛊的事?”谢宸倏然起身,眼底的震惊毫不掩饰,“此事做得极为隐蔽,她如何发现?” “那个药贩子,在她手上。”宋嫣然道,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娇柔的模样,露出几分阴狠来。 宋昭已经脱离了掌控,那她便只能去死了。 前世的宋昭实在耀眼,既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文能安邦平天下,武可鞍马定乾坤…… 而这些,并非夸大,都是实打实的发生过的。 她在北疆和谢珩二人所向披靡,还被说书人戏称为雌雄双煞,险些将整个漠北都纳入大雍版图—— 后来她班师回朝,谢宸对她越发爱重,哪怕她多年无所出,后宫仍就空无一人,形同虚设—— 甚至,谢宸还力排众议让她走上朝堂,同他一起治理这万里河山,效仿先朝高宗皇帝和其皇后,史称二圣。 而她,只能和后院无数侍妾争夺夫君的宠爱,最后缠绵病榻,抑郁而终…… 同是镇国公府嫡女,凭什么她宋昭能名垂青史,而自己只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笔,不,甚至连名姓都无从考究,只余一个某某氏。 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可见上天是垂怜她的,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若是再早些便好了,再早些就能救下太后,和谢宸有婚约的人也会是自己。 “所以,宋昭那日已然发现了你我的算计,她根本就没中蛊!甚至还反过来将我们都算计了进去。”谢宸蹙着眉头道。 若按他和宋嫣然一开始的计划,那夜他便能借着国公府众人的眼睛,顺势一顶小轿将人抬进东宫,然后彻底将宋昭掌控在手里。 却不料,宋昭一开始就没中招,反倒将了他一军,害得他没了银钱没了贤名便罢了,还被禁足东宫,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嫣然闻言收回思绪点了点头道,“殿下,一个人只要行动便会留下踪迹,可我却如何都寻不到,只能说明此人真的落入了宋昭手中,她什么都知道了。” 宋嫣然半张脸都高高肿起,说话时扯着疼,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谢宸这才注意到她形容狼狈,半边脸颊挂着一个掌印不说,衣衫也不甚整洁,胸口处还有脚印。 他登时露出心疼的神色,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她打的?” 宋嫣然垂下头,算是默认了。 “嫣然,你不是说她和谢珩会威胁到本宫的地位吗?可否详细给我说说?”说话间,他已示意下人去取消肿的药膏。 看宋嫣然陷入沉默,他也不着急,只小心翼翼地给她红肿的脸颊上涂着药膏。 良久,宋嫣然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蓄满了泪水,“她嫁给谨王,造反了,你我被他们关在地牢,用尽了各种手段折磨,最后含恨而终……” 说到最后,她的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声音哽咽:“殿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之前一直不告诉您,是不想您的压力太大,可事到如今,嫣然实在没法子了。” 谢宸闻言心口一滞,“所以,若她入东宫且是个籍籍无名的侍妾,谢珩着急之下,才会露出破绽,才会被我们拿捏……” “是。”宋嫣然颔首,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做派,“如今这两人已经绑在一起,我瞧着谢珩对她还甚是爱重,我们只能——” “除之而后快!”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尤其谢宸,脸上杀意尽显。 “母后的意思是,给他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如此,整个谨王府都难以幸免,可他那王府苍蝇都飞不进去,本宫和母后至今不曾想到办法。” 谢宸脑海中闪过那日自己被禁足时,皇后对自己说的话。 宋嫣然闻言却是灵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谋逆的罪证,也不一定非要从谨王府搜出来啊。 …… 宋昭手里拿着一朵绒花,在烛光下端详,眼里浮现出几分满意来。 她方才将谢珩送来的东西都检查了一番,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谢珩越是如此,她心里的疑惑便越重。 一句不忍,便能让谢珩近乎掏出谨王府半数家底来为她置办嫁妆? 这话,未免太没说服力了点。 总之,宋昭不信,想到这里,她顺手将手中绒花扔出,宛如一阵疾风呼啸而过,那绒花插进柱中,入木三分。 “谨王殿下对娘子这般用心,娘子也算苦尽甘来了。”南枝上前给宋昭更衣,那谨王定是在乎自家娘子的,否则怎会考虑得如此周全? 娘子在这镇国公府,被所有人无视,就连那个有婚约的太子殿下,每次来送给娘子的东西价值低廉得连她这个丫鬟都瞧不上。 分明就是欺负自家娘子,偏生娘子混不在意。 还有每次去领娘子的月例,难免会被奚落一番,最后还拿不到钱。 两次之后,娘子便不让自己去领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娘子市侩,满脑子都是些黄白之物,可他们在外需要面子时,又只能依靠黄白之物支撑起自己的一身华服首饰。 “南枝,男人是靠不住的,如今我不过暂时借着他脱离国公府罢了;他今日可以为博我一笑一掷千金,来日就可能为了别的女娘如此。 我们虽是女儿身,但也可以靠着自己闯荡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若可以的话,更要为天下女娘争一个更坦荡的前途。 大雍虽对女子没有那般严苛,但大多数女娘,还是被迫困于后宅那一某三分地,不得解脱。” 宋昭扫了一眼院中摞起来的箱子,眸底没什么情绪,淡淡道。 南枝歪着头,好似真的在思考她的这番话。 第22章 宋昭的东西就是国公府的 次日一早,那缓缓升起的晨光尚未彻底驱散夜的深沉,宋昭已然悠悠转醒,这些时日,她睡得格外安稳。 城外施粥的事已经由谢宸的人接管,她只需要安心待嫁便好。 她从床上起身,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走到窗前坐下,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她双手轻轻撑着下巴,清晨的微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向院中那开得正是盛的花儿,和那个正在给花儿浇水的人身上。 淡粉色的蔷薇花爬了满墙,南枝转过身瞧见她醒来便放下手中的事迈进屋中:“娘子,你醒来了?方才谨王派人将嫁衣送来了,奴婢伺候您试试看。” 她头上别着一朵刚摘下的蔷薇花儿,显得格外娇俏。 见宋昭一直盯着她看,她有些疑惑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问道:“娘子,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们南枝呀,人比花娇。”宋昭嘴角噙着笑,道。 前世的南枝自从陪自己入了东宫,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了,最后甚至还被宋嫣然扔去了那种地方,得了脏病连一卷凉席都没裹,就被扔到了乱葬岗。 这一世,她定要护她一身无虞。 南枝闻言脸“腾”的一下红了,嗔道:“娘子惯会取笑奴婢。”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锦盒走到宋昭跟前,“凌枫说这一身衣服是谨王寻了苏州有名的绣娘连夜赶出来的,奴婢这就给娘子换上。” 宋昭的视线落在那套青色华服上,沉默着点点头,任由南枝动作。 半柱香时间过去,一个新嫁娘便呈现在两人面前。 谢珩送来的是一整套赤金累丝梅花样式攒珠头面十九件式和一套青色婚服,这些首饰本就华贵精美,加之宋昭小脸圆圆的,这么往她身上一套,倒衬得她无比端庄。 额间点着梅花样式的花钿,唇上那颗小痣非但不突兀,反倒有几分锦上添花之意。 青色的襦裙上绣着数对戏水鸳鸯,裙摆处用金线暗纹绣了不少芍药,在阳光的映射下尤其栩栩如生。 大袖衫亦是青色,但用了红色作为包边,上面还绣着朵朵梅花,和她额间的花钿相互映衬。 绣花鞋是红色的,上面点缀着价值千金的东珠,鞋尖处还有一对黄金打造的蝴蝶,随着她的走动翩翩起舞。 她手持精巧的团扇遮面,端坐于铜镜前,看着竟比那中宫皇后还要华贵几分。 “哇!”南枝惊叹一声,眼睛恨不得粘在宋昭身上:“娘子,你简直就是坠落人间的仙子啊,太美了!要是谨王殿下瞧见你这模样,定挪不开眼睛了。” 宋昭放下团扇,眉梢染上笑意,嗔怪道:“你这丫头惯会说些好听的哄我开心。”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南枝举起手就要发誓,弄得宋昭有些哭笑不得。 “属下也觉得南枝姐姐说得甚有道理。”素心也在一旁附和道。 几人正说着话,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方小院的宁静。 “长姐,我听说谨王殿下给你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前些日子家中银两都给嫣然治病了,你看能不能……” 宋泽宇有些窘迫地站在院门口,嘴上虽是打着商量的语气,可身后却跟着不少家丁,这做派分明就是要来搬空宋昭的院子,甚至大有宋昭不给,就直接上手抢的意图。 果不其然,宋昭还没开口呢,宗泽宇身后不远处的宋老夫人便冷着一张脸杵着拐杖上前,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宋泽宇,“和她废什么话!她的东西便是国公府的!” “来人,将如梦院的东西都给老身搬去宁香苑!一件也不许落下!” 她满脸横肉,说这话时颇有些理直气壮。 不像世家大族的诰命夫人,反倒像无知的乡野村妇,泼辣蛮横不讲理。 “祖母,我们来时不是说好了,取走一半就好了吗?若是全都拿走,谨王那边怪罪下来,我们也不太好解释。” 宋泽宇有些为难的看着宋老夫人,想到谨王那日沉着一张脸的模样,还是劝道。 宋老夫人闻言冷笑,“既然这些东西是宋昭的嫁妆,那便该由着宋昭处置,谨王有什么资格管?” 这满院子的好东西,好些她甚至见都没见过,凭什么便宜了宋昭那个小贱人,她配吗? “可是祖母,这些东西毕竟是谨王殿下准备的,万一……”宋泽宇还是有些犹豫,他昨夜听得府中异响,出门一看方知是谨王给宋昭送东西来了。 想到现在国公府拮据,太子殿下那边又被禁足无法帮衬,他这才想到将此事告知祖母和母亲,前来宋昭这里讨要一些。 “既然给了阿昭,那这些东西便是阿昭的,谨王殿下无权过问。”秦氏拉了一下宋泽宇,低声道。 他们在门口谈话间,宋昭已经换了一身劲装从房内走了出来,她立于门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尽是寒意,“祖母这是何意?” 手里,还把玩着一把蝴蝶形纯金发簪。 宋老夫人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悸,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幸得秦氏及时扶住才堪堪站稳,她不明白,宋昭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骇人的眼神了? 但她还是抬起手指着宋昭,眼里的贪婪毫不掩饰,恨不得现在便将她手中的发簪据为己有。 “我是你的祖母,这个家我说了算!”好半天她才喉间挤出这样一句没底气的话来。 “哦?”宋昭扬眉看向秦氏:“这也是母亲的意思吗?那是谁的主意呢?” 秦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道:“你本是国公府的一份子,嫣然要入的是东宫,万万马虎不得,况且,今日你帮了她,日后她也能多多帮衬你不是?” “呵,”宋昭冷笑,“我堂堂亲王妃,需要一个低贱的妾室帮衬?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说着将手中发簪插入发间,还故意扶了扶,才缓缓道:“纵然宋夫人给了我一条命,这十数年来的不管不问,那日落水后各种逼迫,我想我也该还清了。” 宋昭又抻了抻衣服,“从前还念着国公府两分情面的宋昭,在落水那日便已经死了,若你们执意痴缠,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她指了指宋泽宇的手指,示意素心关门。 “宋昭,你不能……” 第23章 你要软禁为娘吗? “啪!” “啊!” 宋泽宇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消散于空气中,众人似是没想到宋昭会忽然动手,一时间竟忘了反应都呆愣在原地。 “宋昭!你疯了?!”秦氏愤恨地看着宋昭,眼里满是不赞同。 “你简直跋扈无礼!动不动就掌掴自己的弟弟妹妹,谁家长姐像你这般蛮横。”宋老夫人也气得浑身发抖,嘴里一口一个乖孙儿地叫着。 宋昭睨了众人一眼,转头问身侧的素心:“污蔑王妃当如何?” “回王妃,按大雍律,当掌嘴十下以儆效尤。”素心说话间已经撸起了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宋昭手指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又继续问道:“那直呼王妃名讳呢?” “回王妃,按大雍律,当掌嘴十下。”素心答。 宋昭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念在宋老夫人和宋夫人是我长辈的份上……”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瞧见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后,她话锋一转:“就让宋泽宇代为受刑吧。” “诺。”素心一脚直接踹在了宋泽宇的腿窝处又将人控制住,扬起手便朝被迫跪下的宋泽宇脸上招呼。 “宋昭,你快放开你弟弟,你要打死他吗?”宋老夫人正欲上前,南枝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拦住。 宋昭冷冷开口,“再加十下。” 素心是习武之人,下手本来就重,几个巴掌下去宋泽宇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这可给宋老夫人和秦氏心疼坏了,二郎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住手,住手!我让你住手啊!”宋老夫人想要绕开,奈何南枝根本不给机会。 但她们也意识到了,若再惹得宋昭不快,宋泽宇只会承受更多的怒火。 她们是长辈,宋昭不会动她们,但宋泽宇不一样,他是宋昭的弟弟,宋昭教训他,理所应当。 是以,整个院子里只剩“啪啪啪”的巴掌声还有宋老夫人和秦氏哭天抢地的声音。 三十个耳光打完,宋泽宇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耳朵里一阵盖过一阵的嗡鸣声。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脸上已经麻木得没了感觉,眼睛看东西时已经带了重影,饶是如此,他依旧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他定定的看着宋昭所在的方向,实际上他已经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宋昭了。 “既然长姐已经出了气了,那可否让我将东西带走?”他口齿不清道,每说一个字,整张脸便像被滚水烫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宋昭闻言冷笑,宋泽宇还真是宋嫣然身边最忠实的狗,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给宋嫣然讨要好处。 “没门!”宋昭说完转身离开,忽地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希望母亲能将我的嫁妆准备好,用母亲的话来说,我亦是嫁入皇家,不好丢了面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老夫人虽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忍让她的乖孙再受苦,只得朝院门口啐了口水后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数落秦氏:“你瞧你生了个什么东西,上不尊老下不爱幼!” “你也嫁入国公府这么多年了,还是一股子小家子气的模样,看着端端让人作呕!” 秦氏低下头,她出身不如二弟妹,所以一直以来,老夫人都对她颇有微词,这样的教训已是家常便饭。 “谨遵母亲教诲,若母亲没事的话,儿媳要带宇儿去上药了,阿昭大婚在即,儿媳也得给她准备些嫁妆。”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宋老夫人更加老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准备什么准备!”宋老夫人陡然拔高声音,满脸不悦,“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配拿我们国公府的嫁妆!” “母亲?你说不给谁准备嫁妆?”宋斯年恰巧下朝回来,便听到了老夫人这一句,微微蹙了蹙眉,问道。 他抬起眼,视线恰好落在宋泽宇那肿成猪头的脸上,“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宋昭干的好事!”宋老夫人冷哼道。 宋斯年揉了揉眉心,看他们像是从如梦院的方向来的,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我不是都说过了,没事别去招惹她吗?” “老身是她的祖母,她合该孝敬老身,不过是去向她讨要些东西,她不给便罢了,还动手打人!” 宋老夫人理直气壮道。 “她那院子空无一物,能有什么东西让娘您看上,您这不是故意为难她吗?”宋斯年感觉心累极了,为何别人的后院一派祥和,就只有他的后院天天在起火? “什么空无一物,她那院子现在堆得满满当当,全是谨王送来的,说要给她当嫁妆!” 宋老夫人不满:“国公府养育她多年,我趁她还是国公府的小娘子,让她孝敬一下我怎么了?” 这话说得宋斯年都糊涂了,自古家中小娘子出嫁,都是由娘家准备嫁妆,甚至连寿材都得准备好,哪有未来夫婿给准备嫁妆的道理? 再者,就算夫家有心添妆,那也是小娘子的私产,还轮不到旁人觊觎。 这要是传了出去,他在这长安城还不得被同僚给笑死? 他疑惑的视线看向秦氏:“我不是让你给阿昭准备嫁妆吗?怎么回事?” 骤然被点到,秦氏面上一僵,还未开口便听得宋泽宇道:“父亲,不关母亲的事,是儿子的主意。” 他吐字有些不大清晰,镇国公好半天才分辨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脸色本就因为此事有些难看,现在听得他一个大男人去掺和后院的事,脸色更沉了。 “胡闹!”他忽然吼道:“你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国公府爵位已经断了,你不想着考取功名,反倒满脑子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自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他说完拂袖准备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对秦氏道: “我不管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按照正常的仪仗给阿昭准备嫁妆,还有几日她便要出嫁,你们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母亲也好生在院子里养身体吧,莫要再出来添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软禁为娘吗?”宋老夫人不可置信道。 “随母亲怎么想吧,儿子累了。”宋斯年说完迈步离开,背影好像比之从前,又佝偻了几分。 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已经发话,也没人敢不从,是以,国公府倒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第24章 亲迎 这几日里,秦氏倒老老实实地将嫁妆都给她准备好了,甚至还给她看了嫁妆单子,不算多,三十抬。 她本就没抱多大的期待,所以只匆匆看了一眼。 时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四。 这一日她天还未亮便被叫起来梳妆,南枝怕她饿着,给她塞了些吃了嘴里不会留下什么味道的糕点,又准备了些糖。 梳妆的人是谢珩从宫里请来的颇有威望的女官,她看到这破败院子的时候,险些没落下泪来,长安城哪个世家的娘子会住这样的院子啊!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她眼底含着泪,看向宋昭的眼里满是慈爱—— 眼看着吉时渐近,南枝显得比她这个新嫁娘还要激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与此同时,谢珩身着大红色圆领长袍,腰间束带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图案,外着同色大袖衫,包边以金线绣着复杂的双面绣,这一身装扮让他显得无比华贵。 腰间挂着一枚看着价值不菲的玉佩,白玉无瑕,成了他这身装扮的点睛之笔。 他人本就生得英武非凡,现如今又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走来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娘的芳心。 他们每走一步,凌枫便朝人群中抛洒着喜钱。 两座府邸只相隔了三条街,他们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之久。 越是靠近镇国公府,他的心就跳动得越快。 他觊觎了半生的人,终究还是成了他的新妇。 无论她是否愿意,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让她看到自己的一颗真心,若是大仇得报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那他便是再痛,也会放她离开。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 “殿下,下马吧,镇国公送王妃出来了。”凌枫轻声唤道。 谢珩收回思绪翻身下马,跟在镇国公身后的,是八面交错的大扇,扇面上绣着精致的仕女图,身着青色华服的女娘手中握着团扇,款款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直到镇国公将人交到他手里,他才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上花轿,队伍当即返程,朝谨王府而去。 随之一起抬出来的,还有挂满了红绸的嫁妆。 百姓无不惊叹二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有人闲得无聊数了数嫁妆,竟足足有一百八十抬,此番盛况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亲王大婚,锣鼓喧天,街道上人潮涌动,男男女女手里皆拿着捡到的喜钱,直呼谨王和王妃千岁。 谨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朝中众臣也都纷纷前来祝贺,就连病秧子端王谢奕都来了。 随着傧相那句“夫妻对拜”落下,众人纷纷到前院吃席。 饶是谢珩平日里冷着一张脸,今日也被灌了不少酒,端王举起手中酒杯:“恭喜五弟得偿所愿,本王身体不好,便以茶代酒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 他说完也不看谢珩的反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谢珩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笑道:“多谢三兄,也希望三兄身子早日康复,早日觅得良人。” 说完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五兄,三兄今日的兴致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十二皇子谢垣挠挠头,道。 他一向崇拜谢珩,尤其在听闻谢珩在北疆将北漠那群蛮子打得节节败退时,对谢珩的崇拜更是到达了顶峰。 而谢珩娶宋昭,也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谢珩闻言笑而不语,他可从来都不觉得这位端王会是个省油的灯,那些称病不出的日子里,还不知道都在筹谋着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长安城生意最好的酒楼,东家便是他。 “多谢各位大人捧场,来参加本王的婚宴,各位吃好喝好。” 他说完抱起酒坛子一口干了,然后跌跌撞的朝着倚梅园的方向走去。 众人只道他醉了,也不拦着,只尽情的敞开了肚皮吃。 谢垣主动揽过招待众大人的活儿,推杯换盏间,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 “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一个不洁之身,凭什么嫁入给表兄,做他的谨王妃!” 宋昭刚坐下,一道跋扈的声音便传进了房间,一听便知是家中娇宠长大的。 表兄二字一出,宋昭知晓了她的身份,前度支司郎中之女——杜清玥,其母和谢珩母亲文昭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后来文家遭难满门抄斩,文昭容于后宫自戕,都传她是做贼心虚所以畏罪自杀。 祸不及出嫁女,是以杜清玥之母得以存活,但后来,他们夫妇因为谢珩在边关粮草告急之事上奏,又下冤狱,不过半月时间便双双病死。 而杜清玥的兄长,本随着谢珩在边关,可听闻父母的死讯后一个慌神,死于敌军之手。 偌大的文家,杜家,短短几年时间只剩谢珩和杜清玥二人。 前世,杜清玥因为谢宸的决策失误而落入敌军之手,最终这个手上破一点皮都娇滴滴喊疼的姑娘,为了顾全大局,一头撞在了敌军剑上…… “你们放开我,这样的人哪里来的资格嫁给表兄,还住在王府最好的院子里!”杜清玥使劲挣扎着,偏生那两个拦路的女官又不敢对她做什么,被逼得节节败退。 “表姑娘,你就别为难奴婢了,王爷有令,倚梅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免得扰了王妃。”女官劝道:“若您真的要进去,不如请王爷来一趟。” 杜清玥气得直跳脚,她才是陪在表兄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凭什么让宋昭捷足先登? 而且宋昭还失去了清白,怎么配得上她表兄那样英姿卓绝的郎君! “让开!” “放表姑娘进来吧。”南枝站在二楼回廊上,对下面的两个女官道。 两个女官面面相觑,王爷的命令她们不能违背,可王妃也是王府的正经主子,所以王妃的命令自然也不能违背。 想通了这点之后,她们退至两侧,让杜清玥过去,心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杜清玥一扭头一跺脚,傲娇地朝二楼而去,她一定要给宋昭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她想。 第25章 云蛟 踏入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的红,屋中陈设虽简单,但却样样价值连城,而床上,赫然坐着一个身着青色华服手持精巧团扇的女娘。 就连她那套头面,自己都向表兄讨要了数次,无一次不是被拒绝。 看到此番景象,她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喂!你就是宋昭吧?” “我告诉你,我和表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家虽落寞了,但往上数三代,也是勋爵人家,我才是那个应该嫁给表兄的人!” “你若识趣的话,便自请下堂,免得闹得大家都难堪!” 见宋昭始终不搭理她,她觉得心里憋屈极了,两步上前便要夺过宋昭遮面的团扇。 然而,一直沉默的宋昭却忽然不咸不淡的开口了:“表姑娘可想清楚了,若是拿开了我遮面的团扇,便是我的夫君了。” “总归我是不介意的,表姑娘莫非和我有着相同的癖好?” 杜清玥即将要碰到团扇的手一顿。 她僵在原地,无法想象这些话会从一个女娘嘴里说出来,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跟:“你你你……,你怎可如此,简直有伤风化。” “我告诉你,我我我……,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表表表……表兄是我的,你等着,我定叫你好看……” 一番警告的话磕磕盼盼说完后,她便落荒而逃。 宋昭听着她的跌跌撞撞离开的声音,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娘子!”南枝气急:“她都那样说您了,您还笑得出来。” “杜清玥做了什么?” 谢珩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南枝一跳,对这个王爷,她自然是害怕的,哪怕素心无数次的跟自己说,王爷是个很好的人。 她也怕啊,看到都会腿软的程度。 所以她忙行了个礼,“回殿下,表姑娘她……” “南枝,你先下去吧,这里不必伺候着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昭打断。 “娘子……”南枝有些担忧道。 “下去吧。”宋昭再度开口。 “诺。”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想不明白为什么娘子不让自己告状,这件事明明表姑娘就不占理。 待众人都退下后,谢珩方才缓步朝着宋昭的方向走去,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团扇,被她今日的容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蛟蛟今日真是宛若天仙。”谢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有些红。 前世,她就那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地牢受了那么多的苦,被折磨了整整三年,一定痛极了。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他都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若是能早一点,再早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下她? 或者,若是自己拒不回朝,直接号令三军挥师北上,让这江山彻底易主,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向死亡的结局? “王爷?您在想什么呢?妾身唤您半天都没反应。”宋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叫了一声。 谢珩骤然回过神来,拉着她坐回床上,却被底下的花生膈到了屁股,又好生整理了一番,才再度拉着她坐下:“蛟蛟,我字怀瑾,你我夫妻一体,不必如此见外。” 怀瑾,心怀感恩,谨言慎行,谢卓给他取这字,警告意味拉得满满的。 可这皇家,有什么值得他去感恩的? 他不让这江山现在易主,已经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好名声了。 “王爷,妾不敢僭越。”宋昭垂下头,越发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的…… 一言难尽,这反常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 “蛟蛟,”谢珩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但深知一切都不能着急,故而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我进来时间撞到清玥了,你们说了什么?她怎么逃得那么快。” “王爷想知道?”宋昭挑眉,“怎么?怕妾身欺负您的青梅竹马啊?” “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若她做错事在先,你按规矩处置便是。”谢珩的脸上尽是坦然,看不出别的情绪。 许是感受到宋昭的拘谨,他缓缓站起身,顺手揉了揉宋昭的头,满目柔情道:蛟蛟早些休息,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直到房门合上,宋昭都没缓过神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将满头钗环卸掉,南枝看到谢珩出去后又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她塞了一张字条给宋昭,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娘子,您和王爷吵架了吗?奴婢怎么看着王爷冷着一张脸出去了?” 宋昭失笑,心道谢珩不一直是张冰山脸吗?又在战场上待了这么些年,脸上都无需做任何表情管理了,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足矣吓唬好多人。 “没有,放心吧。”宋昭朝她招招手:“伺候我洗漱吧,这一天可给我累坏了。” 南枝有些不确定的上前,嘴里还喃喃着: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主君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然后表妹心思恶毒,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主母,最终主母抑郁而终。” 宋昭好笑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些什么呀?” 终了,她方才打开那张字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眼眶不由得一阵湿润。 吾徒云蛟,一切回归正轨,为师已然安心,万望徒儿,勿忘初心。 …… 恰月院,杜清玥面上的潮红久久未褪,尤其想到宋昭竟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种话来时,更觉无比羞恼。 “石榴,你说表兄到底为何娶她啊,明明我才是和表兄一起长大的。” “娘子,王爷和宋大娘子是圣上赐婚,若不娶,岂不是抗旨吗?奴婢觉得,王爷心里定是有您的。”石榴宽慰道。 “有道理,等明天表兄不在时,我再去找她麻烦,不能给表兄留下不好的映象!”杜清玥说完,笃定地点点头,转身便上了床。 只有睡好了,才能将宋昭比下去! 第26章 荣安公主谢凌薇 翌日一早,宋昭便将睡在隔壁的谢珩抓了来,无他,收元帕的女官正在院外守着,而她,是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一个针眼都不可以! 所以,就只能委屈谢珩受伤喽,而且只是扎个针眼,和他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谢珩自然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安静的配合她的动作。 一刻钟后,两人才打开房门,身上的衣服颜色出奇的默契,遥遥看去便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谢珩身着绛紫色圆领长袍,腰束月白色丝绦,宋昭身着浅紫色齐胸襦裙,披月白色披帛。 宋昭比寻常女娘要高一些,但和谢珩站在一起,却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倒显出三两分娇俏来。 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谢珩打破了沉默,他定定看着宋昭:“一会你去给皇后请安时,她若为难你,你不必委曲求全,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不必害怕。” 他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进了宋昭的心里。 宋昭心口莫名一颤,良久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问道:“殿下为何待妾身这般好?妾身并不记得从前和殿下相识。” 谢珩倒茶的手忽地顿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来,眉眼间都染上了温柔的笑意,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十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那个人,是我。” 前世,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宋昭竟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彼时秋猎,皇后存了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所以派人追杀他,逃亡间,小小女娘神色淡定,一人一鞭将自己救下,还哄着自己的两个师傅给自己治病。 甚至他的武功,和宋昭出自同一个师傅。 他们,该是师姐弟。 后来,借着叶将军的手,他彻底脱离皇宫,又在师傅身边待了两年才上的战场。 也就是说,他十四岁上战场,仅用一年时间便立下赫赫战功受封谨王。 “是吗?”宋昭疑惑地偏了偏头:“我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许是我彼时年少,记不大清了。” “蛟蛟,你可以选择慢慢的相信我,我曾答应过师傅,要建功立业护你周全的。”谢珩满脸真诚,但其实,后半句话是他编造的。 只是现在两个老人还不知道云游到了何处,便是宋昭想查证,也无从查起。 “哦……”宋昭淡淡应了一声后别过头去,心里依旧持怀疑态度,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她怕多看一秒就会陷进去。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好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到了宫门口。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宋昭时不时抬起头,巍巍宫墙给人一种肃穆之感,前世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便是葬送在了这红砖黛瓦中。 这宫墙内,不知到底藏着多少冤魂厉鬼。 “儿臣参见陛下,叩谢陛下隆恩。” “平身,看坐。”谢卓微微抬手。 “谨王妃,你与太子之事,确实是太子对你不住,朕本来以为将你赐婚给谨王,你会心生怨怼,现如今瞧着你们夫妻琴瑟和鸣,朕也就放心了。” 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宋昭起身跪下,“回父皇,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太子殿下于儿臣来说并非良人,能与他退婚,是儿臣的福气。” “起身吧,朕有话要跟怀瑾说,你且去凤仪宫给你母后请安罢。”谢卓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示意她离开。 宋昭行了个礼,慢慢退出了大殿。 前往凤仪宫的这段路,前世宋昭走过无数次,想到皇后那道貌岸然的嘴脸,宋昭就生理性地反胃。 前世自己死心塌地帮着谢宸,除了时不时心绞痛之外,还有这位皇后日复一日的洗脑。 “哟,这不是那个没了清白,又攀附上谨王的贱人吗?”宋昭走着走着,便迎面和前世的老熟人撞上了。 荣安公主——谢凌薇,在皇帝子嗣中排行第四,和谢宸一母同胞,深受帝后宠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宋昭笑着后退半步:“我当是谁呢?原是荣安公主啊,只是我得去给母后请安,还望公主殿下,稍微让让。” 谢凌薇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至今她都想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会把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指给七弟。 不过好在,她最后没嫁成。 “怎么,你以为成了五弟的王妃,便不用朝我行大礼了吗?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她趾高气昂的朝身后的宫人挥挥手,“既然谨王妃不懂规矩,你们便教教她罢!” 宋昭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正朝她而来的众人,“荣安公主,若论品级,你我同级,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行大礼?” 所谓大礼顾名思义,便是三跪九叩。 谢凌薇闻言气得脸色铁青,顾不得体面扬起手便要扇宋昭。 宋昭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迅速反剪,另一只手拽着她的头发就朝不远处的池塘走去。 “荣安公主,你那么喜欢扇人巴掌,那么喜欢仗势欺人,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宋昭附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 前世自己因为帮谢宸挡刀身受重伤,南枝出去给自己煎药被她为难,回来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听力也因此受了损。 后来,她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也是谢凌薇建议将南枝送去军营! “啊啊啊痛!宋昭你是不是疯了,你放开我!你们都是死的吗?把这个疯女人拉开啊!” 众宫人想上前,却被素心三下五除二解决,疼得在地上嗷嗷直叫。 宋昭抓紧了她,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头按进了水里。 池水瞬间呛入咽喉,谢凌薇终于意识到宋昭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窒息感近乎将她淹没。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宋昭手里时,宋昭又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看到她带来的人躺了一地,这里巡逻的人,早被她支走了,她心里暗暗后悔不已。 宋昭就这样,将她按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依稀瞧见人影朝这边走来,她果断的抱着谢凌薇跳了下去。 第27章 本宫定要你偿命! 入水后,宋昭依旧死死压着谢凌薇,“荣安,我今天就算把你弄死在这里,你信不信谨王也能保我安然无虞。” 谢凌薇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濒临死亡的绝望感,从前,只有她折磨旁人的份。 她感觉现在的宋昭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方才甘心。 可是,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重的敌意,自己仅是为难了一下她而已。 她深知,谢珩现在于父皇而言,是个难得的开疆拓土的将才,若谢珩真的要保下宋昭,父皇可能真的不会再追究。 渐渐的,她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手牵着手朝她走来…… “怎么回事?”帝后先后赶来,看着池塘中水花荡漾,神色焦急。 南枝和素心率先跪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如实”说了一遍: “回陛下,谨王妃方才本要去未央宫请安,却被荣安公主刁难,非要王妃跪下给她磕三个响头并从她胯下钻过去才肯放行……” “王妃不肯,荣安公主便要人教训王妃,结果她一个没站稳,自己跌进了湖中,王妃不计前嫌,立马便跳下去救人了。”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着实把谢凌薇那边的人气得不清,她身旁的大宫女桃枝当即指着南枝的鼻子:“你胡说,分明是……” “陛下!您要为我们王妃做主啊,我们王妃虽然出生乡野,可也知书达理,和长安的世家女娘没甚区别,何至如此受辱!” 还不等春桃说完,素心便中气十足地道。 南枝和她配合得极好,立马哐哐开始磕头。 宋昭看时机差不多了,便拖着谢凌薇上了岸,然后顺势倒在谢珩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都怪我,我应该乖乖听荣安公主的话,也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宋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荣安公主身边的桃枝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闻言一脸怨毒地瞪着她,怒斥道:“要是荣安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偿命!” 这个宋昭就是个害人精,先是害得她的儿子被禁足还损失了万两黄金。 她倒好,拿着那些钱反手就买了物资捐给了正水深火热的江南。 这么一来,谁还记得她不洁的事?都道谨王妃识大体,万两黄金说捐就捐出去了,谁还记得这钱是东宫出去的? 现在更是害得她的女儿生死未卜。 她再难维持皇后的体面,吩咐人抬着荣安去了未央宫,恶狠狠的瞪了宋昭一眼。 宋昭不以为意,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桃枝也终于找到机会告状。 “娘娘,方才公主根本就没有为难谨王妃,是谨王妃要杀了殿下,她身边那个丫鬟会功夫,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方才谨王妃身边那个贱婢反应实在太快,一通颠倒黑白,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陛下,您听到了吗?都是这个粗鄙不堪的贱人先动的手,还如此冤枉荣安,您要为荣安做主啊。” 皇后坐在床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女医正仔细给荣安检查着身体。 一番操作后,荣安“呕”的吐了出来,女医上前禀道:“回陛下,娘娘,公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为何还不醒?”皇帝焦急地问道。 “回陛下,公主受了惊吓,微臣已经施针了,晚些便会醒来了。”女医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转而再度看向宋昭:“荣安同你无冤无仇,你何至于如此害她!” “陛下,请您今日务必给荣安一个公道,这粗鄙贱人简直就是胆大妄为!”皇后指着宋昭,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然而,宋昭已经紧紧拽着谢珩的袖子,晕了过去。 “母后管理后宫便是如此偏听偏信吗?”谢珩冷笑,将外袍盖在宋昭身上:“既然四姐身边的宫女说素心打了她们,不如验伤好了。” “饶是我远在边关,都听说了四姐骄纵跋扈,仗势欺人,如今她看不上本王的王妃也就罢了,还出言羞辱,简直有失皇家风范。” 说到验伤,谢珩明显捕捉到了皇后眼底闪过的一抹心虚,他冷笑道:“王妃还是太过善良,若是本王,今日是断不会跳下水去救四姐的。” 说完,抱着宋昭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荣安醒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皇后猛地站起身,呵道。 谢珩头都没回,就这么抱着宋昭在走出了未央宫,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这些侍卫只敢将剑拔出来,却半步不敢上前。 而且,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 “都退下。”皇帝淡淡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张嘴粗鄙无知闭嘴贱人,你还如何当这天下女子的表率?” 皇后身子一震,蓦地跪下。 …… 上了马车后,宋昭方才睁开眼睛,“多谢王爷方才那么维护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毕竟你是我的妻子,我理当维护你。”谢珩说着递给她一套干衣服,更像早已准备好的。 “我出去,你将湿透的衣服先换下来吧。” 宋昭接过,这才注意到谢珩的脸红得像是个熟透的苹果般。 回想前世,谢珩好像直到自己死,都未曾娶妻,身边伺候的人基本上都是男的,有那么几个女的,要么满脑子保家卫国,要么满脑子只想效忠于他。 “如此大费周章的娶我,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宋昭疑惑道:“初次见面就叫出了前世师傅给我准备的是小字,莫非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吗?可是前世他也未曾回京啊。” 宋昭低声喃喃,实在没想白其中关窍。 迅速换好衣服后她人推开马车门,“多谢王爷,你也去换一下吧,湿衣服穿着终归不舒服。” 谢珩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见到宋昭时眼前一亮,闻言点点头翻身进了马车。 宋昭在马车外坐着,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在庄子上的事,忽地想到什么,她忙推开马车门进去,然而为时已晚。 第28章 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 此刻谢珩的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方才宋昭换下来的小衣上,脸上刚褪下的潮红再度爬了上来。 宋昭懊恼地一拍脑门,光顾着想事去了,竟把这茬给忘了。 她不着痕迹地朝湿衣服那里挪了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服挡住,欲盖弥彰道:“王爷方才定是看错了。” 谢珩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他摸了摸鼻子:“对,对,我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本以为说完会缓解一下车厢内尴尬的气氛,没想到更尴尬了。 好半晌谢宸才再度开口:“对了,你要是平时闲得无聊,可以去王府的校场看看,还有清玥的婚事,也得麻烦你多操点心。” “嗯,王爷放心,既然她是你的妹妹,当初你在边关时她爹娘又帮过你,如今她的事,妾身是应该上心的。” 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延续多久,很快就到了谨王府门口,两人相携下了马车。 杜清玥一早便在门口等着,她还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看到两人穿的衣服和出门时的不一样,当即红了眼眶,转身便跑了。 石榴一跺脚,也赶忙跟了上去。 谢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才还笑眯眯的,看到你我转身就跑了?” 宋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过看谢珩这副愣头青的模样,她默默地摇摇头: “她是王爷的表妹,又不是我的表妹,就连她的名字我都是从王爷这里听来的,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 说完,也迈步进朝着倚梅园走去。 徒留谢珩于风中凌乱。 渐渐地,他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身边的凌枫道:“方才王妃的自称是什么来着?” 凌枫凝眉回忆半晌,道:“回王爷,是‘我’而不是妾,更不是妾身!” “方才我问清玥为什么跑了,她是不是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话本子上管这个行为叫做吃味,凌枫,你说她是不是开始对本王有那种想法了?” 凌枫神色一滞,心道你们夫妻俩的表情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从哪里看出她神色难看了? 但这话他凌枫能说吗?他不能! 要是在王爷兴头上泼了冷水,自己肯定得被扔进去神机营,没有三个月出不来那种! 所以他笃定地点点头,“对,属下觉得王妃定是因为您关心表姑娘,所以吃味了,王爷真是厉害,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让王妃对您有了改观!” “赶明儿属下再去给您买些话本子,您多看些,也好早日俘获王妃的芳心。” 谢珩因为这番话有些飘飘然,他转过身,猝不及防的和身后的凌枫撞了个正着。 “你站本王身后作甚?!” 凌枫有苦难言,坠入爱河的男人根本没得救!这哪里还像他那个只会黑着一张脸下命令的主子? “属下下次注意,”凌枫忙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我们不回府吗?” “回什么府?本王要去买话本子!”说完,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马车。 凌枫扶额,心道说不定王妃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而与此同时,杜清玥正抱着枕头哭得伤心欲绝,她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道:“石榴,你说我哪里比不是宋昭,她名声都那么差了,为何表兄还要娶她……” “娶她也就罢了,他们居然……居然在马车上……,简直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呜呜呜……” “娘子,”石榴看到自家主子哭成这样子,心也跟着揪着疼,都赖那个宋昭,占了王妃的位置就算了,现在还抢走了王爷的关注,害得娘子这么伤心。 “娘子要是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依奴婢看,您好生打扮一番,再去一趟倚梅园,让宋昭知道自己不如您,自愧不如知难而退!” 她说完便在衣柜里翻找起来,势必要让自家娘子一鸣惊人!让那个刚进门的王妃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压迫感。 杜清玥闻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没错,我和表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和我怎么能比得了!石榴,你现在就给我好生打扮一番,我要去倚梅园找她!” 一刻钟后,杜清玥和石榴出现在了校场。 原因很简单,她们到倚梅院后,那里的丫鬟说王妃去了校场,她本着今天一定要逼走宋昭的想法,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校场。 因为走得急,她额头渗出了薄汗,胸口微微起伏。 她刚站定还没缓过来,便看到宋昭长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站在校场上,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然后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这一举动,直接俘获了校场众人的心,他们一开始还觉得,王爷用一身军功去求娶的这个女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没想到竟是个本领超凡的。 他们现在由衷觉得自己当初太蠢,居然妄图阻止王爷去请旨,现在想想还好王爷没动摇,否则他们就要失去这么一个百步穿杨的王妃了。 当然,这一幕也震撼到了刚赶来的杜清玥。 她讷讷的看了半晌,石榴觉得奇怪,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娘子,快去啊。” 她闻言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先是去靶子那里确认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她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朝着宋昭飞奔而去。 她扑进宋昭怀里,脑袋在宋昭颈窝处蹭了蹭,然后抬起头满脸崇拜地看着宋昭:“姐姐,你好飒啊,能不能收我为徒啊?” 眼前的这一幕让宋昭的脑子有一瞬的宕机,方才杜清玥跑得太快,宋昭不敢让开,担心她摔倒。 宋昭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丫头昨天不是还趾高气昂地跑来警告自己,让自己识趣的话就赶紧滚蛋吗? 结果?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谨王府还有正常人吗? 明明不久前看到自己和谢珩,就红着脸跑了,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忽然间转变这么大? 她有些艰难地想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下来,“表姑娘,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杜清玥抱得更紧了,“不行,除非你答应教我习武,不然我就不下来。” 石榴挪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然后偷偷觑了一眼宋昭,小声提醒道:“娘子,你忘记我们的目的了吗?” 第29章 本王要学杜清玥那样打扮? 杜清玥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好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前来此行的目的,于是她摇摇头,对石榴道: “石榴,你快去给我准备几身劲装,从明天起我就要跟着昭昭姐姐习武。” 见石榴半晌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又催促道:“快去呀,万一晚了昭昭姐姐收了别的徒弟,你负责吗?” 宋昭被她这个举动搞得眉心突突直跳:“杜姑娘,你是个小女娘,女娘应该……” “我不听我不听,你要是不答应教我,那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烦死你!”杜清玥直接耍起了无赖。 “要不你去找你表兄教你,他和我师出同门……”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就要昭昭姐姐,姐姐永远是最香的,我不管,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 她打断了宋昭企图劝慰的话,小嘴高高撅起。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临时起意的行为,会在很久以后,发挥出巨大的用处。 底下众人更是直呼没眼看,这位表姑娘平日里含羞带怯,行事也娇滴滴的,怎么忽然就抽风,要跟着王妃学武功? 但人家虽然只是借住在王府,到底也算半个主子,主子说话,哪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宋昭眼眸微转,想起前世和她的相处中她娇柔的模样,略微思忖后点点头,“行,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真的?”杜清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不许骗我!我现在就拜师,大家可都是见证人,你要是耍赖我就哭给你看。” 宋昭点点头,“真的,我一言九鼎,绝无半句虚言,你放心好了,拜师就不必了,我就在王府,还能跑了不成?” 在宋昭再三保证之后,她才放下心来,然后有些尴尬地对宋昭道:“好姐姐,我腿麻了,下不来……” 宋昭扶额,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朝倚梅园的方向走去。 这具有巨大冲击性的一幕,正好落在了刚买话本子回来的谢珩身上。 他险些许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凌枫,企图让凌枫给自己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的王妃,抱着他的表妹,而他的表妹,还一脸娇羞的窝在他的王妃怀里? 他八抬大轿亲自迎娶的王妃,都没有这么抱过他,而现在她的怀里,却抱着别的女人! 凌枫见势不妙,忙道:“王爷,属下先去探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先回书房。”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子。 谢珩失魂落魄的朝着书房走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寞。 他随手拿起一本话本子翻开,也没了研究的心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昭抱着杜清玥,杜清玥一脸娇羞的窝在宋昭怀里的模样。 翻开的书页久久未动,甚至拿反了都浑然不觉。 凌枫推门而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丢了魂似的瘫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刚买回来的话本子。 他上前将谢珩拿反了的书本调转了方向,然后将事情的始末如实说了一遍,最后分析道:“王爷,您说王妃是不是觉得您出自军营,太粗犷了所以不喜欢?” “王妃喜欢的其实是表姑娘那种,娇娇柔柔的?” 说到这里他觉得非常有道理,然后在一堆话本子里翻阅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学着杜清玥那样打扮?”谢珩说着打了个寒颤。 但想到宋昭今天抱着杜清玥模样,他就嫉妒得发狂,于是乎下定决心,“行,你照本王的身量去定做几套襦裙,颜色最好和杜清玥的相似……” “诺,属下这就去。”凌枫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谢珩叫住了他,“你稍微乔装一下,此事只你我知晓,对了,还要记得买点脂粉。” 既然要学,那就学得像一些,杜清玥平日里就喜欢涂脂抹粉的,他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若是稍微白一些,那是不是就能引来宋昭的关注了? …… “这位郎君何苦拿我们取乐,您给的尺寸分明是个男子的尺寸。”绣坊的掌柜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男人,道。 凌枫神色一滞,但还是笑着道:“你只管按这个尺码做就是了,多做些鲜艳的颜色,用最好的料子,我明日便来取,银钱不是问题。” 绣娘:…… 再三确认尺寸没错之后,绣娘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心道现在有断袖之癖的男子竟玩得这么花吗?倒是她孤陋寡闻了。 凌枫被看得心里着直发毛,匆匆交了定金之后逃也似的跑了。 想到自家主子还交代了要去买些脂粉,他又一拐弯去了隔壁,掌柜的一看他人傻钱多乐开了花儿,一股脑的给他推销贵的。 至于好不好用,就另说。 凌枫毫不犹豫的买下,想着有了脂粉,但涂薄涂厚又是另一回事,他灵光一闪,溜进了隔壁的万花楼。 “老鸨,”他掏出一锭金子,“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都给我叫来,我要最好的房间。” “好嘞!”老鸨将金子塞进嘴里一咬,满脸的肥肉堆成了一朵菊花,朝楼内大喊一声:“姑娘们,接客咯。” 不多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齐聚一堂,都尽力地展示着自己的才能。 “咳咳,”凌枫轻咳一声,将姑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开,红着一张脸道:“那个,你们教我化妆,只要把我教会了,赏钱必不会少。” 众人一听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去,双眼冒着金光。 凌枫嘴角抽搐:“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还有,得有个人在这给我实验,不然我如何知道好与不好?” 他说完掏出五贯钱扔在桌子上:“这是额外的赏钱。” 春花眼眸微转,“爷,奴家来做这个试验品,您可千万要仔细些学,千万别给奴家化成一个丑八怪哦。” “爷,你怎么跑来我们这烟花之地学这个啊,是为夫人学的吗?我们烟花女子的装束,只怕不适合您夫人。”其中一个女娘好心提醒道。 她们是娼妓,是贱籍,做的是以色侍人的勾当,如何能让良家女子学习她们这样的装束? 这位爷也许是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可这惊喜,只怕到最后会变成惊吓。 “不碍事,你们只管教我,我心里有数。”凌枫颔首。 第30章 三朝回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宋昭回门这一天。 别扭了一天的谢珩在门口拦住了正欲去校场的宋昭,他刻意忽略掉紧紧挽着宋昭的杜清玥,一张脸冷得骇人: “今日你回门,本王已经让人准备了礼物,我们该出发了。” 此话一出,宋昭和杜清玥都抬起头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 杜清玥率先惊讶道: “回门?表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镇国公府对昭昭都那么差,你还让她回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不过,要是回去找麻烦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镇国公一家心思都挺恶毒的,回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不是不行。” 她自言自语道,末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对了昭昭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杜清玥昂起头,一脸期许的看着宋昭。 宋昭嘴角抽了抽,微不可察地朝谢珩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古往今来,哪有回门带小姑子的?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对她名声可不好。 “咳。”谢珩不满的蹙眉:“胡闹!云蛟回门,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跟着作甚?” 杜清玥缩了缩脖子,对这个表兄,她心里是害怕的,但想到可以和宋昭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又鼓起勇气: “表兄,现在昭昭是我们谨王府的人,而我也是谨王府的一份子,当然有义务给昭昭讨个公道了。” “咦,不过表兄为何叫你云娇啊?这是你的小字吗?是哪个娇啊?我以后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杜清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叽里咕噜的,根本不去看谢珩越来越黑的脸色。 “蛟龙的蛟,是我师傅取的。”宋昭揉了揉她的脑袋,耐心道。 这两天,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粘人的小女娘。 她本以为这个丫头说要习武是一时兴起,结果她昨天和今天,都是一早便来自己院门口守着,自己安排什么她老老实实去做,半点也不含糊。 娇滴滴养了十几年的小女娘,愣是一句苦一句累都没喊过,咬紧了牙齿关乖乖练着,石榴跟在她身后心疼得直掉眼泪她也不曾动摇。 宋昭忽然就想通了,她这样有毅力的人,难怪会在北疆那苦寒之地待那么久,难怪会在被抓后会义无反顾地撞上敌人的刀刃。 “师爷对云蛟姐真好,再看你那一家子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今天非要替你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杜清玥说着,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谢珩的脸更黑了,“帮蛟蛟出气是本王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好好在王府学女红,别成天缠着蛟蛟,她很忙的。” “略……”杜清玥往宋昭怀里缩了缩,还不忘朝谢珩吐吐舌头,“我就要去。” …… 最终,杜清玥还是迫于谢珩的淫威,乖乖回了恰月院,而谢珩和宋昭踏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 重生回来,宋昭的神经一直高度紧张,心里也无时无刻盘算着如何将谢宸和镇国公府拽入深渊,自然也不会在意谢珩的不对劲。 根据暗香楼那边的消息,谢珩目前对她还没有什么威胁。 她想到这里掀开帘子,将繁闹的长安城尽收眼底,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小商贩尽情展现着自己的独门才艺。 “其实可以不回的。”宋昭放下帘子忽然开口:“若是可以的话,妾身宁愿跟国公府断亲。” 至于他们的命,现在还不是取走的时候。 她在心里默默道。 正专注看着她的谢珩骤然回过神来,嘴角荡起一抹笑意:“若是不回,于你名声不利。” “王爷觉得妾身在乎名声?”宋昭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妾若真的在乎名声,便不会将那件事闹到御前。” 马车内霎时间陷入沉默,谢珩撇过头去,心中无比懊恼自己为什么就晚回来了一天,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羞辱。 而且哪怕嫁进了王府,她脸上的笑容总没有半点真心,唯有在杜清玥面前时,她才会展露出真正的笑颜来。 莫非,她当真有那样的癖好,谢珩越想越心惊,自己三媒六聘的王妃,怎么能被杜清玥抢了去? 谢珩在心中略一思忖,觉得当下有两大要事,一是将杜清玥尽快嫁出去,二是尽快俘获宋昭的心。 再等下去,他的王妃可要跑了! 正想着,凌枫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王爷,王妃,镇国公府到了。” 宋昭率先跳下马车,镇国公门口了冷冷清清,门房正坐在门口打瞌睡。 “啊!好大的胆子,连小爷也……”他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忙不迭跪下:“小的参见谨王,参见谨王妃,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宋斯年带着国公府众人乌泱泱跪成一片:“老臣不知殿下和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哦?”谢珩冷笑一声,衣袍一掀直接走到主位坐下:“国公爷是不知?还是不欢迎本王和王妃啊?这三朝回门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国公府竟连这点礼数都不知吗?” 长安城内还盛传一句话:谨王一笑,生死难料。 宋斯年身子抖如筛糠,暗自捏一把汗的同时还不忘瞪宋昭一眼,答道:“殿下日理万机,老臣以为您不会随王妃回来,便没做准备。” “照国公的意思,若是王妃一人回来,你们便可冷锅冷灶慢怠咯?”谢珩带着薄茧的手指转动着白玉茶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她一个乡野村妇,嫁给王爷已是高攀,如今还跑来王府耀武扬威,真是小人得志。”宋老夫人冷哼道。 一旁的宋泽宇也附和道:“就是,宋昭,你赶快让祖母起身,她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不孝这个名声吗?” “哟,怎的如此热闹啊?”谢宸一瘸一拐的由宋嫣然扶着走进大厅,镇国公府等人忙见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昭训。” “不必多礼,快起身罢。”谢宸说完便像才看到谢珩和宋昭一样,假惺惺地道:“五兄和阿昭也在啊?真是巧了呢。” 第31章 偷鸡不成 “长姐,多日不见,嫣然想死你了,今日难得回来,我们姐妹该去后院同母亲说说体己话。” 宋嫣然笑着上前想要挽宋昭的胳膊,却被宋昭不找痕迹的避开,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宋昭倏地笑了,笑容玩味又教人心惊:“我们姐妹确实该和夫人说些体己话。” 宋嫣然闻言心下大喜,不着痕迹地和谢宸对视了一眼。 殊不知,他们这点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作,已经被宋昭和谢珩尽收眼底。 谢珩拽了拽她的袖子,眼里满是担忧,但宋昭给他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后,还是起身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他们都把戏台子搭好了,她若是不去,那这场戏还如何上演呢? 进宫那日荣安被自己按在水里,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虽然现在被禁足了,但也不影响她挑唆谢宸和宋嫣然个她报仇。 而且,这段日子的谢宸和宋嫣然太安静了,不符合他们的性子,这无波无澜的情形,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姐,你等等嫣然……”宋嫣然提起裙摆,正欲追上去时便被秦氏一把拉住,她脸色阴沉,宋昭这个孽障简直不像话! 她素日里被老夫人欺负,如今连宋昭一个乡下来的都敢下她的脸,那她以后在国公府还如何立足? “站住!”秦氏怒喝,见宋昭不为所动地往前走,她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宋昭:“我让你站住,连长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长姐,说到底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如此忤逆她呢?”宋嫣然惺惺作态的劝道,但眼底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宋昭,你别以为嫁给谨王翅膀就硬了,你说到底还是国公府的姑娘,这国公府的规矩,你得给我守!”秦氏拽着她朝湖心亭走去。 宋昭也不挣脱,只老实的跟着,鼻尖飘过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行至亭中,秦氏端坐于石凳上,朱唇微启,“跪下。” 宋昭闻言矗立在原地,眼底并无半分恭敬,秦氏见她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来气,于是再度呵道:“跪下!” “夫人搞错了吧。”宋昭揉了揉手腕,嘴角含笑:“自古都是先君臣后父子,本王妃现在是皇家妇,该是夫人跪我才对。” “若夫人将我叫来只是为了立威,那大可不必,从前你没本事,而今你没资格。”看到秦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宋昭觉得通体舒畅。 “汪汪汪!”狗叫声由远及近,正朝宋昭等人所在的亭子处冲来,宋昭觑了始作俑者一眼,等着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素心正欲上前,宋昭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眼看着那疯狗离她们越来越近,秦氏面露阴狠之色,千钧一发之际,她一把将宋昭推了出去。 不料,宋昭侧身避开的同时,顺手将宋嫣然拉到了秦氏的魔爪之下。 “扑通”一声,宋嫣然落水,疯狗被素心控制。 秦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宋昭时满是怨毒:“宋昭!你就因为没嫁成太子,就要置嫣然于死地吗?!” “救命!”宋嫣然在水里扑腾着,她不会游水,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淹死的。 “夫人别忘了,她是您亲手推下去的,她若死了,别说夫人这条命了,就连整个国公府都得陪葬。”宋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毕竟我没见过哪个母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昭说完转过身趴在围栏上看在水里不停扑腾的宋嫣然,所以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秦氏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心虚。 “宋嫣然,荣安都不能奈我何,你想给她报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宋嫣然听到她的声音,本已经放弃挣扎的她又在水里使劲扑腾起来,“长姐,救我,救我……” 落水以来,她脑海闪过许多前世今生的画面,明明一切都应该按照计划进行着,可现在她的路却越走越窄,甚至马上要丢了命,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她不甘心,凭什么宋昭能走上权利的巅峰,而她只能籍籍无名。 “扑通”一声,一道身影跳进水中,朝宋嫣然的方向游去。 “太子殿下,你要为嫣然做主啊!”秦氏看到谢宸和谢珩并肩朝这里而来,立马跑到谢宸面前跪下。 谢宸蹙眉,这一切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但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体面,将秦氏扶起来:“夫人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秦氏挺直了腰板,冷笑着撇了一眼宋昭:“谨王妃对殿下念念不忘,适才她一直让嫣然想法子让她入东宫,嫣然不肯才遭此毒手。” 谢宸闻言心念微动,不动声色地看来一眼宋昭,道:“阿昭,你我曾经确实有过一段情,但如今你已嫁作人妇,除非……本宫方能将你接去东宫。” “啊!”谢宸纸片人似的飞了出去,惨叫声消散在院中。 他捂着小腹挣扎着起身,身边的侍卫已经拔出了剑直指谢珩,“谨王!本宫是太子,你竟敢如此对待本宫!” “太子当众轻薄本王的王妃,你的五嫂,本王只要不打死你,闹到父皇那你也是没理!”谢珩笑道。 “而且,我记得太子好像还在禁足吧,陛下何时解了你的禁足?”宋昭将手里的鞭子团成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石墩。 “还有夫人,颠倒黑白可真有一手,莫不是忘了方才宋嫣然是你亲手推下去的?”宋昭将披帛朝秦氏所在的位置扔去。 又示意素心将狗放了。 不过须臾,那狗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朝秦氏扑去,秦氏吓得花容失色,可她哪里跑得过发狂的狗? “宋昭,你这个贱人,我是你母亲,你何至于放狗咬我!”秦氏被狗扑倒,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宋昭,母亲生你养你,你竟敢这么对她!你简直就是大不孝!”宋泽宇心里着急,指挥着家丁抓那发狂的狗。 第32章 反蚀把米 “救命啊!宋昭,你大逆不道,你不得好死!”秦氏的惨叫声一阵盖过一阵,这声音直叫人心悸。 “哎呦,我们宋家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会出了这样弑母的孽障哦。” 宋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后院的腌臜手段见识过不少,这样直接行凶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饶是她平时看秦氏不顺眼,也顶多是罚跪一下,何时用过这样血腥的手段啊? “长姐,”宋嫣然在莲心的搀扶下慢慢挪到宋昭面前,“长姐,你别这样对母亲,我知道你对我有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母亲吧。” 宋昭蹲下身扼住她的下颚,眼神玩味:“确实,若不是你将能致狗发狂的药水涂在我的披帛上,夫人也不会被狗咬。” “你说,这算不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你落水,她被咬,你们母女还真是,啧啧……” “宋昭,你少胡说八道了,嫣然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定是你心术不正污蔑于她。”宋泽宇怒斥。 与此同时那发狂的狗已经被控制住,他立马吩咐丫鬟将浑身是血的秦氏抬去到担架上。 “阿娘,你还好吧,周大夫,你是死的吗?还不快去母亲看看!”宋泽宇崩溃地大喊。 “周大夫,顺便瞧瞧那本王妃那披帛上可有致狗疯狂的药水。”宋昭说完在宋嫣然身上摸索一番,一无所获,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长姐,你怎么可以如此羞辱我,我虽不是太子正妃,但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人!”宋嫣然脸色苍白。 宋昭方才那动作分明就是在搜自己的身,好在那药瓶早被自己扔了。 “阿昭,本宫知道你因为没能嫁给本宫而怨恨嫣然,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搜她的身啊!”谢宸从她手里将宋嫣然抢过来揽入怀中仔细安慰。 宋昭缓缓起身,接过南枝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净,旋即一脸嫌恶的帕子扔掉,笑道: “太子殿下真会开玩笑,谨王殿下文韬武略、才艺双绝,又生得俊美无双,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我放着这样的美男子不爱,反倒会对你动心思?你不觉得这话说出去,不仅没人会信,他们还会觉得太子你不自量力吗?” 谢珩闻言,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好在他目前的皮肤还比较黑,是以没人能看出来。 “而且,你堂堂储君为了贬妻为妾爬我床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这才过去几天,你不会就忘了吧~” 宋昭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微扬眉,看起来心情甚是不错的样子。 这番话一出,本来一开始只是宋嫣然的脸色难看,如今就连谢宸的脸上都难看到了极点。 宋昭无差别攻击,视线扫过宋家众人,道:“对了,还有国公爷、夫人、老夫人、二弟都是帮凶,我还差点把你们给忘了呢。” 看到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她心满意足地走到秦氏面前,俯下身仔细瞧了一番后才道:“对了,夫人以后推人下水可别再推错了。” “回谨王妃,这披帛上确实有药水残留,但具体是什么,小的需要带回去好生查验一番。”周大夫忽然道。 “哦?”宋昭示意南枝将披帛收下,继而对周大夫道:“那就不必了,本王妃的披帛若留在你这里,只怕会让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她没点名说是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宋昭上前挽着谢珩就要离开。 “等等,阿昭,今日的事都是意外,这里说到底还是你的家,你没事常回来走动,家人之间,不要生分了。” 宋斯年叫住了她,面上有些愧疚。 宋昭出嫁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当初那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才险些酿成大错,今日她肯回门,说明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为父方才已经让厨房备下饭菜,殿下和王妃,用膳后再走吧。” 伴随着他话语落下的,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见一队人马将宋昭和谢珩等人团团围住,凌枫和素心即刻拔出剑应敌,南枝心里虽然害怕极了,但还是挡在了宋昭面前。 “看来国公爷这顿饭,本王和王妃是非吃不可了?” 谢珩微微侧过头,眼神不怒自威,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宋斯年额头冷汗直冒,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脸色白了几分,这一环扣一环的,分明是早有预谋,他真是蠢啊,这都看不透。 这两祖宗要斗法何苦选在他的国公府啊!任何一个死在这,他九族都不够灭的。 “五兄,按大雍律,不孝可是大罪,如今谨王妃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当追究到底!” 虽说今天没能给荣安报仇,但宋昭放狗险些咬死生母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若这件事能将宋昭掌控在手中,那他不介意暂时留着谢珩,但若无法办到,那十天后,便是他们的死期! “呵,”谢珩轻笑一声,“也好,那便彻查到底,这水本王瞧着也不深,不如就直接抽干,好好查验一番。” 谢宸一噎,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真要追究起来,那他一个禁足的人偷偷跑出来还闹了这么多事,免不了一顿责罚。 起初,他们也只是单纯地想给荣安出口恶气,结果事情却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无奈他们也只能临时改变策略。 只要宋昭下了大狱,他们有的是法子将人转移掌控在手中,以便威胁谢珩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办事。 可现在的情形,若谢珩真的追究起来……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口气,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散去,宋昭挽着谢珩出了国公府。 杜清玥一见到他们出来,立马跑过去挽着宋昭:“云蛟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都快担心死了。” 宋昭很自然地放开了挽着谢珩的手揉了揉杜清玥的头,“放心吧,而且还有你表兄在呢,他不会放任我被人欺负的。” “那我们去逛街?”杜清玥提议道。 “好啊!” 被落下的谢珩满脸黑线,看着宋昭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 “王爷,要不?”凌枫小声提醒。 “就今晚了!”谢珩咬咬牙便下定决心,道。 第33章 吻 是夜,宋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倚梅园,心中正感慨逛街真是个体力活,比练武还累时,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她素来不爱红装爱武装,所以这味道定是谢珩房间传出来的,而这谨王府被谢珩的暗卫围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他示意,谁敢将那烟花柳巷的女子带到这来? “你们先退下吧,不必伺候了。”宋昭朝南枝和素心吩咐道,说完便推门进了屋,她的眼神里,藏着几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落寞。 嘴角也不知何时扯出了一抹苦笑。 合上房门点亮蜡烛,她转过身便看到了一道…… “伟岸”的背影,而这脂粉味,便是从那个位置传来的。 她脚步蓦地顿住,揉了揉眼睛后有些不确定地道:“王爷?” 她明显感觉那人身子一僵,然后半晌才转过身来,一脸娇羞地看着她,还向她抛了个媚眼,“云蛟姐,我美吗?” 娇柔做作的声音,鲜红的嘴唇,涂得猴屁股似的脸,夸张的眼影,以及额间一言难尽的花钿…… 还有桃粉色的齐胸襦裙和绣工精致的绣花鞋。 这装扮除去那双鞋子还勉强能看,其余的随便单拎出一件来,都是能让人两眼一黑的程度,偏生他还将所有都集齐了。 这也就算了,他脖子以上和脖子以下完全是两个颜色—— 宋昭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谢珩,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王爷,谁教你这般打扮的?啊?哈哈哈……” 前世和他相处三年之久,没发现他有穿女装的癖好啊!难道是在军营,所以没有暴露出来吗? 所以,这一回来就暴露了本性,那自己知道了这样隐蔽的秘密,会不会被除除之而后快?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人赶过来最快也得一刻钟,要是谢珩召集人马对自己动手,自己应该能勉强撑住。 “云蛟姐不喜欢吗?”谢珩继续夹着嗓子道,还上前矮下身子,捏着宋昭的衣袖轻轻摇晃了两下。 然后学着杜清玥的样子挽着她的胳膊,将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宋昭本就笑得前仰后合,心里还不忘想着事儿,结果谢珩做这个动作时发髻蹭到了她的脖子,一阵痒意瞬间蔓延全身,她一个没站稳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谢珩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护在怀中。 好巧不巧,谢珩这一下踩到了身上宽大的裙摆,他也栽了下去,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谢珩那没穿好的襦裙散落一地,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间,宋昭觉得身体莫名燥热起来,明明已经临近入秋,这几日的天气也越发凉爽,晚上尤其舒适—— 宋昭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谢珩遍布伤痕的身体上,鬼使神差的,她竟伸手去触了一下谢珩胸口处那道伤痕。 谢珩身子一僵,只感受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口处蔓延开来,这感觉甚至蔓延至四肢百骸。 心脏剧烈跳动,谢珩抬起手轻抚上这熟悉的眉眼,这个自己惦记了两世,都始终没能细细描摹的眉眼。 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不似前世他在地牢寻到那般,只余残肢断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阵阵蝉鸣声从窗外传进来,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窗外飞舞。 “王……,王爷,妾身快喘不过气来了……”宋昭尴尬地抽回手,默默的别开了脸没再看他。 “啊,我这就起来……”谢珩慌乱地起身,好巧不巧又踩到了宋昭的裙子跌了下去。 于是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就这样,亲上了!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熟悉的感觉让宋昭浑身一颤,前世她刚回到宫中猝不及防地被下了软骨散和催情药,她本来以为和她有肌肤之亲的是谢宸。 可谢宸抵死不认,断定她耐不住寂寞与人有了奸情,不由分说地将她直接打入大牢。 莫非,谢珩没死,甚至还赶回了皇宫救了自己一次,让自己免于被谢宸安排的人玷污,又在谢宸来捉奸在床之前悄悄离开了? 而且,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被从床上扯起来时,床单上有一抹红。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型,前世的谢宸只是摸上了自己的床,和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是为了利用自己,所以编出那样一个谎言。 而等自己醒来时,蛊虫已经在自己体内生效,自己如他们所愿进了东宫,木已成舟,再无回旋的余地。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仿佛从一片混沌的梦境中苏醒。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膛中跃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推了推谢珩,却感受到了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指尖亦残留着他滚烫的体温,她轻声呼唤:“王爷……” 然而,这猫儿似的声音于此刻的谢珩而言,充斥着致命的诱惑力,他眸子闪了闪,炽热的眼神恨不得将宋昭拆之入腹。 他再也不想控制翻涌的欲望,放纵一般一把扣住了宋昭的后脑勺,早已散落的长发在他指尖缠绕,他们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呼吸交缠在一起,他覆上了她的唇。 他涂满了口脂的红唇在她未着半点脂粉的唇上辗转,不时舔舐、吮吸,前世今生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不断闪过,他的吻越来越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叫嚣着,要了她。 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会惹来她的厌恶。 感受到她双手无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上,唇瓣却在他这个强势的吻上不由自主的回应着时,他心里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良久良久, 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又将她抱去床上坐着后缓缓蹲在她的面前,将头伏在她的膝盖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蛟蛟,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我觊觎你,跨越了前世今生,早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将我的一颗心尽数交了出去。 他这句话轻飘飘的,但却重重的砸在了宋昭心上。 她双手捧起他的脸,手指在他眉尾的小痣上停留,半晌她才听到自己不确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殿下今日穿成这样,是为了引起妾身的注意?” 第34章 你也不想颜面无存吧? 话一出口,宋昭就后悔了。 谢珩堂堂亲王,何至于做出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来引起自己的注意? 正想着,谢珩开口了: “那日我瞧见你你抱着杜清玥回屋了,凌枫说,你大抵不喜我这样边关回来的糙老爷们,喜欢杜清玥那样的娇娇女,所以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宋昭都没有抱过他,居然就这么便宜了杜清玥那个死丫头。 宋昭闻言一愣,心脏的位置好似被人紧紧攥住又重重敲击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径直涌了上来。 她略微抬眸,恰巧对上了谢珩那双深邃的眸子,那双平日里看旁人总是淡漠疏离,唯有看自己时才有波动的眸子。 “王爷……”再开口时,她的嗓音竟莫名有些沙哑。 “蛟蛟,我字怀谨。”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双眸,宋昭心里又是猛的撞击了一下,然后低垂下头,轻轻唤了一声:“怀谨。” 谢珩蓦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掏了掏耳朵。 然而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宋昭便弯腰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他一下,旋即红着脸翻身上床,声音细若蚊蝇:“怀谨,我要歇下了。” “啊?哦!”谢珩呆呆的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同手同脚的出了房间,还不忘带上房门。 踏入隔壁房间时,他近乎全裸着身子,而凌枫一直趴在墙角听隔壁的动静,看到他进来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珩一脚踹飞,主仆二人在房内打得不可开交。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竟让本王扮作女娘,蛟蛟她根本就不是因为杜清玥女娘的身份才和她亲近的。”谢珩恼羞成怒道,同时一掌劈了过去。 凌枫堪堪避开:“主子,主意馊不馊不要紧,重要的是管用啊!你看你衣衫整洁的进去,衣衫不整出来,是不是说明这个方法管用啊!” “自己滚去神机营领罚,让凌浩先过来伺候着。”谢珩冷冷地吩咐道。 看着凌枫耷拉着脑袋离开,谢珩做贼似的关上房门,先抱着茶壶喝了一顿,然后修长的手指覆上唇瓣,脑海中浮现宋昭方才那个蜻蜓点水似的亲吻。 嘴角不自觉上扬,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和那个意外不同,和后来自己按着她索吻的感觉也不同,对,是她主动的,一定是因为是她主动的! 那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 思及此,他一跃上了床,辗转反侧来回翻滚,如一条蛆一样在床上疯狂爬行蠕动。 实在高兴得睡不着,竟在屋里练起武来,上蹿下跳动作敏捷得堪比黔灵山的猴子,也得亏这房子坚固,不然估计房顶早就被他掀翻了。 …… 翌日一早,杜清玥依旧早早等在门口,结果宋昭还没出来呢,谢珩倒先顶着一对熊猫眼出来了。 他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见到杜清玥,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清玥,你来寻蛟蛟啊?” 蛟蛟只是因为杜清玥腿麻了才抱她的,可昨晚蛟蛟可是主动亲了自己呢。 这说明什么?说明蛟蛟心里更在乎自己一点,至于杜清玥,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家蛟蛟这么乐于助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啊?”杜清玥有点懵,尤其看到谢珩今天这个笑,简直比他杀人时那不达眼底的笑要渗人得多。 她嘴角抽了抽,不断的往宋昭门口挪,一边挪动一边道:“表兄忘了?我现在跟着蛟蛟姐习武呢。” “清玥?怎么了?” 杜清玥一听到她的声音,小嘴一瘪,直接便扑到了宋昭怀里: “蛟蛟姐~,表兄他说我一个女娘习武做什么?那都粗鄙之人才做的,还说让我离你远点,否则就把我随意嫁给那街头乞丐。” 对上谢珩难以置信的双眼,杜清玥在宋昭是看不到的地方,朝谢珩吐了吐舌头。 “蛟蛟,我没有说过……,我……”谢珩慌乱地解释着,指着杜清玥:“是她颠倒黑白,我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宋昭揉揉杜清玥毛茸茸的脑袋,“我们不理你表兄,这个王府我做主,我说不行他不敢把你嫁出去的。” 在经过谢珩时,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怀谨,你黑眼圈好重,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完,扬长而去。 谢珩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得亏他现在还比较黑,否则这副囧样指不定要被众人都瞧了去。 但他并没有回房,而是两步上前霸道地将黏在宋昭身边的杜清玥毫不留情地推开,宽厚的大掌一把握住宋昭的手,还不忘回头冲杜清玥挑衅一笑。 “蛟蛟姐~,你看他!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杜清玥气呼呼地跺了好几下脚,不甘示弱的上前挽住宋昭另一边的胳膊,一张小脸上气鼓鼓的。 宋昭被这兄妹俩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她无奈道:“好了,我们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谢珩见状也将脑袋微微朝宋昭的方向偏了偏,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宋昭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于是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王爷,还有这么多下人在呢,你也不想颜面无存吧?” 这话显然有用,只见谢珩微微站直了身子,好似方才那个凑脑袋过来要摸摸的人不是他一样。 几人就这样并排着走进了校场,宋昭打发了素心带杜清玥去锻炼体能,她则抽出腰间的鞭子立于擂台中央,她想验证一件事。 她的对面,赫然站在手持软剑的谢珩。 “谢怀瑾,请多赐教。” 宋昭冲他拱拱手,旋即手腕一翻,手里的长鞭宛如灵蛇出洞,在空中划过一抹美丽的弧度,身形一闪,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她人已经到了谢珩身后。 众人纷纷为自家王爷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只见谢珩身子后仰,那紧紧握在手里的长枪在地上摩擦出巨大的火花。 他们的动作宛如上空中一闪而逝的闪电,再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两道残影,对了,还有武器碰撞时发出的“乒铃乓啷”的声音。 而他们每一次落地,都卷起很大的尘埃。 约么一炷香后,两人的打斗终于停下,宋昭嘴角噙着笑,眸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 如此熟悉的招式,为何前世她竟没有认出…… 第35章 你要揍谁? 这场打斗也成功让杜清玥对她的崇拜更上一层楼,她凑上前去: “蛟蛟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啊?等我像你一样厉害了,表兄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后面这一句很明显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然而刚说完,头上就传来了谢珩冷飕飕的声音:“你要揍谁?” “表表表表兄,我我我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像蛟蛟姐一样厉害,我我我也能打的过表兄。” 对上谢珩似有若无的笑,杜清玥冷汗直流,结结巴巴的道。 “是吗?”谢珩眉尾上挑,“你没希望了,她自三岁便开始习武,而你三岁还是个只会玩泥巴的小破孩。” 说完一把将人拎起直接扔给了不远处的素心。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相较于谨王府的一片祥和,东宫就没那么淡然了。 皇后和荣安公主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东宫。 “你说德妃母家意图谋权篡位?可有确凿证据,你一个闺阁女子,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皇后倏然将一字条拍在案上,眼睛现在眯成了一条缝。 “回皇后,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您可以派人前去探查,长乐坊的杂物房里,有一暗格,那暗格的地道便是通往张太师藏兵马的的地方。” “德妃只有一个二公主,她造反有什么好处?”荣安蹙眉,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 “殿下,前朝不是没有公主登基的先例,德妃的父亲现在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权利往往会让人滋生出野心,您以为呢? 而且,十七皇子作为年纪最小的皇子,张太师也未必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面对谢凌薇的质疑,宋嫣然也不恼,指间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 前世,德妃和张太师里应外合,这造反来势汹汹,张太师熟知皇城布防,皇帝在镇国寺祭祖很快便被包围,德妃甚至还刺了皇帝一刀。 前世此时的宋嫣然尚在闺阁,这些事都是镇国公回来之后说与她听的。 刀上抹了慢性毒药,太医院的众人都束手无策,太子遍寻鬼医无果,连回春堂那位自诩鬼医徒弟的娄掌柜都说无能为力。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帝王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太医断言皇帝活不过五年,他却撑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直到十二年后才去世。 哪怕谢宸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太子多年来无功无过,帝王一死,几个王爷便蠢蠢欲动,于是便有了三王叛乱。 京中事宜刚安定下来,边关又起了战事,谢宸担心谢珩吞掉北漠之后直接带领大军直捣长安,朝中又无人可用,是以有了宋昭披甲上阵。 宋嫣然冷笑道:“妾知道您正盘算着给谨王安上谋反的罪名,妾以为,这会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你的意思是……” “伪造张太师和谨王殿下来往的证据,陛下最宠公主殿下,殿下想在御书房拿到谨王殿下的字迹,应当不难吧?”宋嫣然将看向谢凌薇,那眼里写满了不容拒绝。 “上次宋昭险些害死殿下,殿下莫非不想报仇吗?不想将宋昭关进死牢,狠狠折磨吗?” 宋嫣然的每一句话,对谢凌薇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你,你同宋昭一母同胞,你为何如此恨她?”荣安咽了咽口水,问道。 宋嫣然想到前世自己抑郁而终,眸底闪过一抹狠厉:“自是因为我恨她,明明我和太子殿下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凭什么她一回来,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了?” …… “嗖!” 破空声传来,宋昭和谢珩对视一眼,跨出门去便见门上插着一枚匕首,上面还插着一张布条。 “王爷,王妃,此人跑得太快,属下追出去时已经没了踪影。”凌浩单膝跪地,来人,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 宋昭上前拔下匕首,布条上的东西却让她眉心一蹙。 “怎么了?”谢珩担忧道。 宋昭将布条递给他:“难怪回门那日他们就那么善罢甘休了,原来还在这等着呢。” 心里越发疑惑起来,宋嫣然一个闺阁女子,哪怕现在入了东宫,这些事也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除非,她能未卜先知! 对啊,如果带着记忆重生的不只是自己一人,那这一切不合理就能说得通了。 再联想到宋嫣然对自己的敌意,她近乎能判断出个大概来。 也许前世自己死了之后,宋嫣然也出了意外,导致她的地位不保,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流露出的敌意,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再结合宋嫣然的所作所为和前世略有偏差,几乎可以断定,宋嫣然也和自己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蛟蛟?”谢珩见她久久不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宋昭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没将自己推理出的这个判断告诉谢珩,只道:“殿下以为谁会这么好心,将此事告知我们?” 谢珩摇摇头,张太师造反一事,传到边关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具体细节他并不知晓。 宋昭微微眯了眯眼,“不管送信的人是谁,既然他们要把这个脏水泼到我们身上,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就算宋嫣然不走这一步棋,她这两日也准备跟谢珩说此事,然后将这脏水泼到太子身上去。 只能说,她们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以父皇对谢宸的宠爱程度,这顶帽子便是扣上去了,最终也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珩握着布条的手紧了紧。 宋昭笑笑,“钝刀子割肉,才疼呢。” 说完,她便进了屋。 前世她在谢宸身边多年,要模仿他的字迹简直轻而易举。 是以她站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至于太子私印,她勾唇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谢珩行至她身侧站定,看清纸上字迹和内容时神情一滞,再看宋昭时,眼里多了两分打量。 第36章 让谨王再无翻身之地 七月十二日晚,夜色如墨,阵阵蝉声飘荡在空中,临近中元节,昔日夜里繁华热闹的街市此刻噤若寒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空气中,隐隐还夹杂着纸钱焚烧的味道。 是以,谁也不会注意到,两道身影正飞檐走壁的朝长乐坊的方向而去。 长乐坊虽是张太师和外界联系的据点,可并无甚守卫,风月场所便是最好的掩盖。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供达官贵胄附庸风雅的地方,幕后的人竟包藏祸心,企图改朝换代。 “什么人?” 宋昭的脚步蓦地顿住,和谢珩微不可察的对视了一眼。 “娘娘担心你们办事不利,特派我二人前来相助。”谢珩清了清嗓子,道。 对面一行八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眉头一蹙,“胡说,我怎的不知还有其他人?而且你的声音甚是陌生,你究竟是谁?” “或者,你将面罩摘下让我好生瞧瞧。”黑衣人剑指谢珩,眼底充满了戒备。 “长兄,这二人来历不明,依我看直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他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急什么?两个瘦得竹竿似的,也就只有轻功好点,尤其矮的这个,瞧着娘们似的,不足为惧。” 为首那人收起满身戒备,在确定只有两人后,不以为意道,甚至还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宋昭。 谢珩自然看懂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他握紧了手中软剑,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把此人双眼给挖了,免得盯着蛟蛟看。 但蛟蛟说了,这次行动都听她指挥,蛟蛟还没让动手,自己就贸然动手,蛟蛟会不开心的。 宋昭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人她认得,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江述,皇后藏在暗处的棋子,为人自私自利,帮皇后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嘴巴也严。 平时最是喜好男风,尤其是身量娇小的男子,若再生得貌美些,便是人家不愿,他也会不择手段地将人彻底征服,厌弃之后,又将人悄无声息地处置掉。 仗着背后有皇后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他天不怕地不怕,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做。 前世,还仗着皇后的宠幸,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思及此,宋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长鞭朝着他挥去。 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再抬眸时看向宋昭的眼神里充满杀意:“杀了他们!” 众人心下骇然的同时,一拥而上,招招致命。 兵刃相接的声音划破长夜,宋昭手中长鞭婉若游龙,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昭和谢珩配合得尤其默契。 不过半柱香时间,皇后派来的八个人只剩江述,他浑身是伤,再看宋昭和谢珩时眼里带着惧意,“你们究竟是谁?!” 谢珩的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只需再进一寸,他便会血溅当场。 宋昭微微扬眉,不知从何抽出一把匕首,一把扯下江述遮面的黑布,冰凉的匕首在他脸颊上划过:“江述,皇后派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会背叛皇后娘娘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江述别过脸去,尽量不看那在月色照耀下泛着幽幽寒光的匕首。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宋昭一刀划破了他的袖子,数封信件稀稀拉拉的掉落一地。 宋昭躬身拾起一封,眼眸微转:“让我猜猜看,这里面应该是谨王和朝中大员的来往信件。” “何苦如此麻烦?那谨王同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今夜你我便告到御前,让那谨王再无翻身之地,你以为如何?” 宋昭顺手将那信件撕开觑了一眼,心道这字便是模仿也只仿了三分,同谢珩本人的字比起来,差远了。 “你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我凭什么相信你?!”江述道。 “既然给你活路你不愿走,那我只能送你去见他们咯。”宋昭略带惋惜道,顺势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七具尸体。 “动……” “等等……”就在谢珩手中长剑划破他心口衣衫,渗出丝丝血迹时,江述面上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不然怎么会说寻死一次不成的人很难再生出去死亡的勇气呢? 现在的江述便是如此,方才宋昭给了他一个可以活着的机会,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答应,宋昭便会跟他谈条件,可如今宋昭却毫不犹豫的让他去死,他自然慌了,忙道:“我如何信你?” “你不会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吧?”宋昭轻笑道:“自打你落入我手里那一刻,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答应同你一起进宫面圣,揭发谨王勾结张太师谋反!”他忙大喊道。 “可这是我方才的条件,现在我改主意了。”宋昭微微躬身,轻轻拍了两下江述的脸颊,压根没注意到谢珩黯淡下去的双眸,云淡风轻地道:“双眼剜掉吧。” “你说什么?你怎可如此言而无信,我都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你何故还要我……啊!” 惨叫声响彻夜空,谢珩新仇旧恨,是半点没留情面,便是这双眼睛方才一直盯着他的蛟蛟看,他方才就想挖掉了,没想到蛟蛟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想到这里,他黑纱掩盖下的嘴角荡起一抹笑意。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伤了我,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江述捂着双眼,血迹顺着指缝流出,“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再叫舌头也给你拔掉。”宋昭淡淡道。 “你敢!”许是察觉到谢珩逼近,他连气势都弱了几分,只道:“你到底是谁?你根本不是为娘娘办事的,我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昭闻言微微勾唇,做鬼也不放过自己?好小众的词汇啊,她宋昭,便是从那幽灵地域爬出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我们有相同的目的,我们便是盟友,随我们进宫吧,待会你知道该说什么。”宋昭一边说,一边褪去身上的夜行衣销毁。 第37章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真当他是傻的吗? 御书房,谢卓神色不虞地看着下面的几人,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不由得蹙眉,他有些不悦道:“深更半夜,宫门都已落钥,你们却非要擅闯,该当何罪?!” 谢珩唇角微勾,并未答话,而是将五花大绑浑身是血的江述扔到谢卓面前,“将方才你在长乐坊发现的事如实告知陛下,若有半句虚言,你的舌头也别想要了。” 江述捂着脸,闻言来了精神,加之他在皇后跟前办差,所以皇帝的声音他自是熟悉的。 是以,他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回陛下,属下江述……”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谨王有谋反之嫌,且和张太师来往密切,城南的长乐坊便是他们狼狈为奸的据点,太子殿下饶是在禁足,也很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所以太子殿下特地派属下前往探查,谁料我们刚寻到证据,便被谨王派来的人灭口了,若不是这二位及时赶到,属下只怕也已经死于非命。” 如今他带出去的弟兄都死了,自己甚至还是残破之躯,无法再为皇后办事,自然也会失去利用价值。 还不如用弟兄们的命彻底坐实谨王谋反的事,毕竟若不是心里有鬼,谁会杀人灭口呢?如此,皇后便是看在往日自己为她办事的面子上,让自己安度晚年。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陛下,这是属下偷偷藏的,请陛下过目,其余的已被这二人抢走,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啊陛下!!” 谢卓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扫了一眼此刻大殿内站着的谢珩夫妇,心中疑惑丛生。 带着太子的人跑来告发自己谋反?他虽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但也不希望他是个傻子啊。 他想着,接过周文呈上来的书信拆开,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眉心一跳。 此时,宋昭也将江述身上掉下的书信尽数呈上:“这是从江述身上搜到的,请陛下过目。” 话音刚落,便进来一面色焦急的侍卫:“禀陛下,刘磊大将军求见。” 谢卓闻言微微蹙眉,怎么来金吾卫都掺和进来了? 他摆摆手,周文会意:“宣。” 宋昭和谢珩对视一眼。 “陛下,今夜微臣照例在城中巡逻,忽听长乐坊传来打斗声,臣心下觉得怪异,便带着人前往。 殊不知恰巧遇到了谨王府侍卫,他们道王府进贼,他们正追贼人,巧的是,他们也是朝着长乐坊的方向而去。” 谢卓揉了揉眉心:“谁有本事偷到谨王府去?丢了什么非得大半夜拿人?” “回陛下,谨王殿下的私印丢了。”他顿了顿,继续道: “待微臣追到长乐坊时,长乐坊院中整整躺着七具黑衣人尸体,属下觉得奇怪,便进去仔细搜了一番,结果发现了一密道通往城外。 而且,属下还发现了这些,兹事体大,微臣不敢贸然行事,是以特地进宫来请示陛下。” 刘大将军单膝跪地,将在长乐坊地道里发现的书信尽数呈上。 谢卓看完两方呈上来的截然不同内容的书信,直接气笑了。 真是他的好儿子啊,双方各执一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和张太师勾结造反,旁的不说,张太师定要好好查查! 张太师多年来忠心耿耿,德妃温顺谦恭,原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江述,你方才说,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谢卓将信重重拍在桌上,太子盖章时有个小习惯,这信件上都一一呈现出来了。 至于谢珩,他的私印缺了一个角,盖章也随意,江述呈上来的信中,印鉴完整也就罢了,连盖的章都整整齐齐!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真当他是傻的吗? 江述看不见谢卓的表情,但从声音上来判断,应当是生气了,他心下暗喜,面上却半分不显,“回陛下,属下在长乐坊地道搜到的。” 谢卓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传太子!” 江述闻言心下大喜,此番,看谨王还如何翻身。 …… “什么?连刘磊大将军都惊动了?”谢宸高兴得险些从座椅上跳起来,刘磊乃金吾卫大将军,如今金吾卫上将军职位空缺,便说他掌管金吾卫也不为过。 而且此人最是迂腐,谢宸数次示好他都不为所动,只道自己忠于陛下,让谢珩几度起了铲除他的心思。 没想到,如今关键的时刻,他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哈哈哈。 “嫣然,你真是本宫的福星啊,既然谢珩和宋昭不能为我们所用,那我们就彻底毁掉他们!嫣然,等本宫荣登大宝,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谢宸嘴角溢出笑意,满脸怜爱地将宋嫣然揽在怀中。 “能帮到殿下,是妾身的福分,妾身不敢奢求太多,只盼殿下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况且,妾身要的,从来都只有殿下的真心,殿下难道还不懂妾身的心吗?” 宋嫣然依偎在他怀里,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手指在他心口处画着圈。 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宋昭啊宋昭,你该不会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吧? 我可是天道的宠儿,前世我在后院抑郁而终,你却身居高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给了我重来的机会,你拿什么跟我斗? 她唇角微微勾起,又往谢宸怀里缩了缩。 谢宸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宋嫣然,脑海中不由浮现宋嫣然被乞丐玷污的画面。 哪怕宋嫣然再三解释她并未被那乞儿碰到,但如今那个乞儿如今不知所踪,谁知道是不是被宋嫣然给灭口了? 想到这里,几欲作呕的感觉让他喉间泛起一股酸水,他故作自然地放开宋嫣然,硬生生将那感觉压了下去。 “殿下……”宋嫣然抬眸泪眼朦胧地看着谢宸,自打入东宫以来,谢宸从未碰过自己,明明之前的谢宸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那个乞丐的事,他怀疑自己已经是不洁之身了! 宋嫣然暗暗想着,好在,今夜她做足了准备。 她柔若无骨的柔荑轻抚着谢宸,媚眼如丝的眼神勾得谢宸险些浑身燥热。 身体逐渐燥热起来,宋嫣然已然解开了谢宸腰间束带。 “圣上口谕,宣太子即刻去御书房,不得有误!”周文尖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谢宸如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正了正衣冠后起身离开。 “殿下,妾同你一起去!”宋嫣然忙不迭起身跟了上去。 第38章 你不是说你和谨王有仇吗? 谢宸和宋嫣然一路走来,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周内侍,不知这半夜三更的,父皇宣本宫何事啊?”谢宸暗戳戳地打听道。 周文理了理衣摆,回眸觑了他一眼,面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太子殿下,老奴只是传达陛下的命令,具体事宜,殿下还得见到陛下方才知晓。” 谢宸闻言微微蹙眉,在周文回过头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心道:老不死的东西,一个阉人也敢在本宫面前拿乔,待本宫荣登大宝,定叫你尝尝凌迟是个什么滋味。 但他面上依旧和善:“有劳周内侍跑一趟了,您在父皇身边伺候多年,以后本宫还要多多仰仗你在父皇面前替本宫多多美言几句呢。” “太子殿下,这话可不兴说啊,老奴不过一个阉人而已,人微言轻的,说的话自然也就无足轻重了。”周文故作惊慌道,将曾经谢宸对他说过的话尽数还了回去。 谢宸脸色有些难看,从前的周文还只是个在外间伺候的,有次来东宫传话时自己确实羞辱过他,彼时谁能想到,他竟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甚至还如此记仇? 一时间,气氛便冷了下来。 行至御书房门前,谢宸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儿臣参见父皇。”他一进门就忙不迭跪下给谢卓行了个大礼,根本没有观察殿内此时的情形。 “孽障!”帝王暴怒的声音自上方响起,“你好生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还未抬起头,一沓信件便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又散落一地,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印章,熟悉的盖章手法让他浑身一颤,待看清内容时,他瞳孔骤缩,这才抬起头观察殿内的情形。 尤其看到谢珩和宋昭身边不远处跪着的江述时,他面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龟裂。 心中百转千回,对现在的情形已然有了大概的决断。 定是江述这个没出息的去偷谢珩私印失败,继而没抗住酷刑将自己供了出来,甚至还和谢珩联手陷害自己。 “父皇,儿臣并未同张太师勾结,定是江述这个贱奴和谢珩夫妇联合起来陷害于我!” 谢宸指着地上的江述,十分笃定道,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随机应变。 谢卓闻言,气得说话都带了颤,“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父皇,是江述和谢珩联合起来陷害儿臣的,儿臣已是储君,又何必多此一举?儿臣冤枉啊!”谢宸忙匍匐在地上:“请父皇明察。” “陛下,太子殿下虽禁足东宫,可也时刻想着为您分忧,陛下明察秋毫,定会还殿下一个清白!”宋嫣然虽在谢宸身后半步的距离,但也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宋嫣然心中疑惑,明明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为何会突然出了差错?自从宋昭发现自己给她下蛊之后,自己行事便再没顺利过。 谢珩!谢珩这个变数,影响力竟这么大吗? “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呢?”江述疑惑道,没了双眼的他现在只能循着声音将头转向谢宸所在的方向。 “你还好意思说,谢珩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攀咬本宫!亏得本宫待你不薄,你简直太让本宫失望了!” 谢宸狠狠的瞪着他,瞧见他已经瞎了的双眼,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视线。 “太子殿下,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属下是随此人前来告发谨王的啊!”江述一头雾水,满脸写着疑惑。 他是瞎了,但他还不傻啊,方才说的话也没有半点漏洞,确实是“如实”说的啊,而且还把自己带去的兄弟的死都算在了谨王身上。 “告发谨王?本宫看你是随谨王前来告发本宫!自本宫进来,你便一直在谢珩身边跪着,父皇都将你和谢珩伪造的书信扔到本宫头上了,你还在装!” 谢宸冷笑道。 “太子殿下说笑了,这位——江述,确实是来呈上谨王谋反证据的。”宋昭扫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谢宸,笑着道。 她的笑容落在此刻谢宸的眼里,刺眼极了。 “宋昭!你以为你用这点小伎俩就能陷害本宫吗?父皇定会还本宫一个公道的!”谢宸目眦欲裂,双目猩红。 这个宋昭,简直就是该死! 宋昭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觉得殿下说得甚是有道理,不过——”宋昭随意拾起一封信,“我瞧着这字迹,分明就是太子殿下的啊?” “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何其简单!你单凭这点就想治本宫的罪名,未免太草率了些!”谢宸冷笑道。 “嗯……”宋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上首的皇帝: “父皇,方才儿臣呈上去的书信,是谨王在江述身上搜到的,而今日好巧不巧谨王府失窃,还丢的私印,您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谢宸额头已经冒出冷汗,这两人心思实在深沉,他们竟利用江述摆自己一道! “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私印有没有丢呢?”谢珩秀眉微挑,将宋昭还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看向谢宸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你这是强词夺理!”谢宸气极,他的私印,好好的躺在他的书房,还是今日他亲自放进去的。 “够了!”谢卓怒道,看向谢宸的眼神里盛满了失望:“太子,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可知江述是谁带来的?” “父皇,这还不够明显吗?分明就是谢珩陷害儿臣,模仿儿臣的字迹和张太师来往!”谢珩指着不远处站着的谢珩,道。 “你骗我!”江述在一旁激动地大喊,“你不是说你和谨王有仇吗?” 第39章 不过是步步为营罢了! “哦?本王妃什么时候骗你了?本王妃说带你来面圣,带了吧,你告谨王的状,本王妃也没拦着吧?甚至还帮你了。”宋昭耸耸肩,故作无奈道。 “贱人,你敢算计我!”江述情绪激动起来,他忍着浑身剧痛站起身,循着声音朝宋昭的方向扑去。 原来,无论自己一开始是否答应随他们进宫,自己这双眼睛都保不住。 唯有这样,才会让太子对自己产生怀疑从而自乱阵脚,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还未靠近宋昭,他便已经血溅当场。 谢宸手里的剑还在滴着血,他不知道江述到底跟宋昭和谢珩说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个人,绝不能活着。 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是扛不住大理寺的审讯手段的。 黑暗,最容易让人滋生出无尽的恐惧,就连疼痛都会被放大数倍。 一旦让他落入大理寺那群人手里,他自己陷害谢珩谋反之事供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和张太师合谋之事,本就是谢珩蓄意陷害,届时只要和张太师一对峙便会真相大白。 他看着江述的身体慢慢倒下,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护驾!”刘大将军面色焦急,看向谢宸的眼里满是戒备:“太子殿下,您在陛下面前杀了关键证人,意欲何为?” 金吾卫很快将尸体清理出去,而手中持剑的谢宸,也被团团围住。 血腥味很快在殿内蔓延开来,鲜红的血液溅到了谢宸脸上,显得他面部尤其狰狞。 他丢下手中的剑再度跪下,面上的表情无比虔诚,“父皇,方才江述状似癫狂,他又是个瞎子,儿臣担心他伤到您,不得已才将其就地斩杀,还望父皇见谅。” 谢卓拧眉,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儿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心在想什么呢? 但是,正因为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才会在他使出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时,觉得失望透顶。 谢卓将衣摆抽回,“太子,这些书信和你五兄无关,这是刘大将军从长乐坊的地道搜出来的,而且,你五兄的私印缺了一个角,你派去的人拿到的不是真的,你明白了吗?” 谢宸再次拽着他的衣摆,眼底涌上一抹绝望,本以为这次的事会万无一失,自己只需坐收渔利即可,谁能料到,到了最后反倒是自己最先被人算计。 而他,情急之下直接杀了江述,反倒让他这个疑心深重的父皇确定了此事便是他干的。 “父皇,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儿臣真的没有啊!”那书信上写着自己和张太师合谋弑父,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啊! 谢卓看着他锤死挣扎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刘磊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怎么可能会和旁人勾结,哪怕这个人是谢珩,也绝不可能。 “刘磊,朕命你带上人马,连夜将太师府抄了,通通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他养在城外那批人马,念在还未铸成大错,能招安的招安,不能招安的便流放岭南吧。” 谢卓闭了闭眼,吩咐道。 “微臣遵旨。”刘磊退出御书房,临出门前深深看了谢珩和宋昭一眼,今日之事,若说没有这两人从中推波助澜,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巧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步步为营罢了! 这两人真是好样的,居然算计到自己身上来了,最好别让自己逮到什么把柄。 否则,他定要让他们瞧瞧利用自己的代价! 随着御书房房门合上,谢卓看向谢宸的眼里没有半点温度:“至于太子,意图谋反,残害手足,其心可诛,便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宸王,即日起移居王府闭门思过吧。” 谢珩闻言心中冷笑,犯下这样的大错,竟只是废黜太子之位,再关关禁闭便能揭过去,真不愧是谢卓最疼爱孩子啊。 谢宸和宋嫣然闻言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宋嫣然尤其惊讶,前世根本没有废太子一事,谢珩!一定是因为谢珩! “陛下,废太子一事事关社稷稳定,还望陛下三思啊!”她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重生以来,一切的变数都出在谢珩身上!好在她早已安排好一切,此事不成,她便给宋昭添堵! 一道审视的视线落在宋嫣然身上,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宋嫣然浑身紧绷,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视线仿若施了定身咒一般,让她匍匐在地上半分不得动弹。 这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良久,就在她坚持不住时,谢卓开口了: “宋家幺女,你可知后宫不得干政,你如今只是太子昭训,竟就敢如此干涉朕的决定,若你是太子正妃,岂不是要坐在御书房和朕讨论家国大事,讨论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 谢卓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宋嫣然浑身战栗,冷汗顺着额头滴到地上,后背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单薄的衣衫。 她再无法定下心神,但又不得不答话。 “陛下,妾身不敢,如今殿下和陛下有些误会,但父子之间,自是不该有什么心结的。” “况且,单凭几封书信便坐实了殿下的罪名,妾身以为太草率了,既然此事牵涉甚广,甚至还和后妃扯上了关系,不妨等刘大将军将张太师押来之后当面对峙。” 宋嫣然说完这番话,感觉就像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神似的,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但她深知,她不能倒下,不能在这样的时候给谢宸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对,父皇,对峙,儿臣要和张太师对峙!”谢宸如梦初醒,他还沉浸在谢卓要废太子的消息中无法自拔,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他感激地看了宋嫣然一眼,对谢卓道。 谢卓闻言冷笑:“太子,你告诉朕,这个陷害你五皇兄的主意,是谁出的?” 他的视线再度落在宋嫣然身上,此时此刻还保持着镇定的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说她野心勃勃都不为过。 所以,这个宋嫣然,不能留了。 只要谢宸头脑清醒一点,咬定此事和他无关,那些书信也都是宋嫣然模仿他的笔记,他便不会废掉他。 再怎么说,他和皇后情深义重,谢宸又是他一手调教,只要事情能及时止损,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兄弟残杀,哪个上位者,不是踩着无数尸体爬上高位的? 第40章 儿臣对东宫太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 宋嫣然闻言,只觉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她陡然抬头,却又不敢直视谢卓,身子抖如筛糠,皇帝,想要她死! 皇帝甚至想用她的死,来保住谢宸的太子之位。 不,这怎么可以,自己要是死了,那自己苦心筹谋的这一切,岂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这绝不可以!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还滴着血的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父皇,此事是儿子的主意,和他人无关。”谢宸的声音打断了宋嫣然的思绪,她收回视线,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是儿子嫉恨五皇兄战功赫赫,担心父皇会对儿臣生出不满,所以在察觉到张太师的不臣之心之后,便一直在和他虚与委蛇,然后嫁祸给五皇兄。” 谢宸耷拉着脑袋,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 “你的意思是,你和张太师那些来往信件,都是在做戏?包括你们算计着将朕堵在寺庙,一剑毙命都是你为了算计谢珩?” 谢卓双眸泛起冷意,“可你方才不是还说,是谢珩冤枉了你,这些书信都是伪造的吗?现在怎么又忽然改了口?” “父皇,儿臣……”谢宸一时语塞。 这一系列动作落入谢卓眼里,自然心虚的表现。 “太子,朕还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真话吗?”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膝盖处传来,谢宸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感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直至清晨的微光划破黑暗自东边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似乎将黑夜的冷寂也驱散了几分。 光明,总能给人们带来希望。 与此同时,奉命带人抄家的刘磊也将张太师押进了御书房。 事发太过于突然,他还在书房和手下商议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劫持皇帝,便被刘磊带着圣旨抄了家,他的势力大多在城外,根本无法和训练有素的金吾卫进行抗衡。 饶是如此,他地下室的珍奇古玩,刘磊带去的人还是搬了整整三个时辰。 “陛下,微臣已将张太师捉拿归案,太师府其余人已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刘磊没好气地将张太师扔在谢卓面前,道。 “朕待你不薄,为何你会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 张太师也算两朝元老了,他也许了他误伤荣宠,发现这样的事,他是失望的。 权势地位,还有他女儿在宫里,也是四妃之一,他自认没有半点对不起张太师。 “不薄?”张太师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陛下所谓的待我不薄,就是将我唯一的女儿纳进后宫,还放任您的心上人对她百般刁难?” “甚至,我女儿流产,明明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指向皇后,你还是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的女儿险些没了命,而你却无动于衷!” “我就是要这江山易主,我就是觉得你不配做皇帝!如今被你发现,成王败寇,我认栽了!” “你!”谢卓一时语塞,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当初那件事,皇后也不是故意为之,而且自己也将皇后禁足了三个月,他怎么就生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对啊,当初那件事自己明明瞒得很好,张太师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什么你?谢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入宫后竟被你如此对待,你不必再惺惺作态了,端端令人作呕!” 他说完,将视线落在同样跪在殿内的谢宸身上,嘴角划过一抹讥诮,帝后不是最宝贝他们这个嫡子吗?他非要将此人拉下水不可! “而且,这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老臣,也不敢不从啊!” 张太师笑得癫狂,眼里恶意满满:“太子说,只要他荣登大宝,二公主便是镇国长公主,我的女儿会是西宫太后,而且还许诺,不会让二公主去和亲,这么优厚的条件,我怎会不动心呢?” 谢宸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不该是这样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明明他和张太师素来并无往来,为何会张太师要如此污蔑自己? “你胡说!”谢宸激动的大喊,双目猩红的不像话:“本宫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太子殿下应该比老臣清楚才对,这一封封来往书信,都是太子殿下亲手写下的,太子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张太师说这话时,不着痕迹地和宋昭对视了一眼。 “陛下,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儿子,你应该挺满意的吧,哈哈哈,费尽心思调教出一个乱臣贼子来,哈哈哈……” “不过,听说皇后曾经和逍遥王关系匪浅,这四公主和太子,还不一定是陛下的种呢,哈哈哈!” 谢卓脸都绿了,他死死地盯着太子,随手操起砚台便朝他砸去:“孽障!这就是你说的要和张太师对峙吗?!” “你倒是对峙啊!哑巴了!” “父皇!您不能听信张太师一面之词啊父皇!儿臣清者自清,真的没有做过!” 张太师见状继续补刀:“太子殿下和老臣私下会面时还说过,既然陛下如此不识好歹,那这帝位您也坐了几十年了,您也老了,该让位了。” “你为何要攀咬本宫!本宫和你无怨无仇!是谢珩指使你的,肯定是谢珩指使你来冤枉我的!”谢宸恶狠狠地瞪着谢珩,那眼神恨不得将谢珩碎尸万段方才罢休。 “够了!”谢卓怒喝一声,“你自进来起,便一直在说老五冤枉你,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如此!你简直令人寒心!” “都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父皇,不要啊!”谢宸被刘大将军粗暴地从地上拽起来,脸上的惊慌之色再也压抑不住,直接叫出了声。 片刻后,御书房内再度恢复宁静,谢卓和谢珩相对而立,谢卓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老五,你可真是好算计,你别以为将老七拉下马,你就能入主东宫了!” 谢珩闻言,倏地笑出了声:“父皇真会开玩笑,儿臣对东宫太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此事已经真相大白,那儿子就带着王妃先回府了。” 第41章 只有妖孽,才会未卜先知! “是你!”皇后听说此事,一早便在御书房门前跪着,方才瞧见谢宸被押走,她的心都要碎了。 现在一看到宋昭和谢珩出来,便满腔怨恨地瞪着他们。 “母后在说什么?儿臣怎么听不懂呢?”谢珩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母后说话要讲证据,无凭无据地污蔑儿臣,有失国母风范。” 宋昭也朝她挑了挑眉:“是啊,皇后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又何必在这里这样假惺惺呢?” “对了,您最信任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宋昭故作思考状,伸手摸了摸下巴:“对了,好像叫江述,您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太子殿下亲手杀的哦,难为您培养了这么久的人,就这样死了。”宋昭轻啧两声:“可惜啊!” 前世因,今世果,谁也别想好过。 她唇角勾着一抹冷笑,和谢珩并肩走在蜿蜒的宫道上。 太子只是进了天牢,皇帝终究会不忍心,他早晚会被放出来。 正好,她也去天牢看看这位矜贵的太子殿下,顺便,在他心中埋下一根刺。 …… “王爷,王妃,天牢重地,还请别在此逗留。”狱卒拦住了宋昭和谢珩的去路,大有他们若是硬闯,便直接动手的意思。 宋昭微微颔首,闻言转身之际手一挥,这两狱卒便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怀瑾,你在这里给我望风,可以吗?”宋昭看着谢珩,眼里带着一丝恳求。 见谢珩点点头,她才放心的踏进天牢,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夹杂着隐隐的血腥味瞬间涌入鼻腔,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心脏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绞痛。 前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过来的了。 她扶着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闭上眼,便是满目的猩红…… 良久良久,她才从这个状态中缓过来,缓缓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才快步朝天牢里面走去。 终于寻到谢宸时,她在牢房外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谢宸,薄唇轻启:“太子殿下难道就不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谢宸听到她的声音,猛地坐起身来,眼神怨毒:“巧合?还能有什么巧合?此事本宫清白得很,就是你们陷害本宫。” “哦?”宋昭挑眉。“殿下的私印总不能是我偷的吧?除了殿下最亲近的人,谁能熟知殿下的私印在何处,甚至还熟悉殿下的字迹?连殿下盖章的习惯,都能模仿个十成十呢?” 宋昭一步一步引导着他,“我素来不爱出门,虽与殿下曾有过婚约,却从未踏足过东宫半步,这些东西,我定是不知的。” “谨王又刚从边关回来,在京中并无根基,又如何能踏入你东宫又安然无恙地偷了你的私印回来?” “你什么意思?”谢宸的音调倏然拔高,双手紧紧抓着牢房门不放。 忽地,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你该不会想说,嫣然背叛了本宫吧?” 宋昭并未搭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他和他的父皇一样的多疑,这颗种子一旦种下,日后宋嫣然在东宫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而且,她今日前来,还想从谢宸这里证实一件事。 “殿下心中既已有了决断,又何必再问呢?” 宋昭垂眸,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殿下之前用尽手段也要将本王妃贬妻为妾纳入东宫,是不是宋嫣然跟你说了什么?” 谢宸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已经被宋昭捕捉到了。 心里的猜测逐渐成型,宋昭一把握住谢宸的手,语调温柔:“殿下,嫣然妹妹是不是跟你说,我能助你成就大业?” “嫣然能未卜先知,才是最有资格助我登上高位的人。”谢宸不假思索道。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对上宋昭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心更是陡然沉入了谷底。 宋昭闻言猛地将人甩开,眸子里泛起冷意,“殿下觉得,什么人才会未卜先知呢?本王妃以为,应当是妖孽啊!” 她掏出匕首,亮着寒光刀刃在谢宸的脸上划过,“殿下,宋嫣然都预言了什么?” “阿昭,阿昭,本宫是太子,你不能这样,你要是动了本宫,你要被株连九族的。”谢宸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是吗?”宋昭微微挑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本王妃的九族,好像也包含了皇家呢,而且,殿下如今是逆贼,畏罪自杀也不是不可能。” 宋昭说完,欣赏着谢宸已然惨白的脸色,嘴角荡起一抹笑意: “要让本王妃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告诉本王妃,宋嫣然都预言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你堂堂太子费尽心机也要得到我?” 说着,匕首深了半寸,若是再深一些,这匕首便能割破他的喉管,让他当即血溅当场。 谢宸的唇色越发苍白,死亡的恐惧裹挟着他,无一刻不在将他淹没。 “本宫不知。”思忖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宋昭分明看到他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这是他撒谎的预兆, 不过不重要,既然确定了宋嫣然也是重生的,那便看看到底是谁更加棋高一招了。 “殿下还真是天真,事到如今还在为宋嫣然隐瞒,殿下不妨想想,你是不是从要将本王妃贬妻为妾时便开始不顺。” 她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看向谢宸的眼里满是鄙夷:“所以殿下,还真是,把鱼目当珍珠呢。” 说完,扬长而去。 徒留谢宸跌坐在地上,心中百转千回。 是啊,自打宋嫣然进了东宫,自己就越发不顺,莫非,宋嫣然真的是个妖孽吗? 第42章 五弟,别来无恙。 “你说什么?父皇将七弟打入天牢?七弟和张太师谋反?母后也被禁足未央宫?”谢凌薇闻言倏然起身,满头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着。 “怎么会这样?和张太师联合谋反的不是谢珩那个野种吗?怎么会变成七弟?”谢凌薇死死地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会忽然出了纰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殿下,太子殿下谋反的证据,是刘磊大将军从暗道搜出来的,而且……,张太师也亲口承认了。” 来人弓着身子,如实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谢凌薇。 “刘磊那个老东西不是不参与党派之争,只忠于父皇吗?这件事怎么又和他扯上了关系!”谢凌薇咬牙切齿道。 “来人,梳妆,本宫要进宫拜见父皇!” …… 端王府,谢奕听闻今日之事笑得前仰后合,笑到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父皇真是偏心啊,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舍不得直接拖出去处死。”他低声呢喃着,“而且皇后教子无方,竟也只是禁足未央宫,无召不得出。”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他的母亲,就要落得那样的下场,还是在事实真相尚未查明的情况下。 “殿下,如今太子殿下已经被打入天牢,我们是不是可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然后,伪造成畏罪自杀!” 他自小便跟在端王身边长大,自然是知道他恨毒了皇后母子。 当初要不是皇后恶意构陷,昭仪娘娘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最后一张破席子一卷,被扔进了乱葬岗。 那时候,他家殿下也才五岁啊! “急什么?”谢奕淡淡道:“你难道没发现吗?谨王府和东宫如今势同水火,我们只要隔岸观火便好,必要的时候,稍稍推波助澜一下……” “便让他们斗去,我们只需坐收渔利。”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眼里写满了算计。 谢奕手腕微动,手中折扇打开,赫然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诺。”黑衣人身躬身:“殿下,属下专程去查了一下宋家三娘。” “她可比谨王妃有意思多了,没少干坑害谨王妃的事,而且,每次她和太子接触之后,太子总能未卜先知一些事,然后提前做好准备,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那个草包才能在陛下面前屡次展现出非凡的才华。” “未卜先知?”谢奕微微挑眉,若当真未卜先知,为何在宋昭被谢珩娶走之后,他们便屡次失败? 只怕这会未卜先知的人是谨王妃,而非宋嫣然。 宋嫣然反倒是像极了话本子里,利用妖邪手段抢走主角气运的恶毒女配。 这个宋昭,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莫南,谨王府不要盯得太紧,这两人狗鼻子似的,本王担心他们会怀疑到本王身上。” “诺。”莫南颔首:“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推开门的瞬间,连连后退,浑身紧绷。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他竟一点都未曾察觉道。 谢奕看着他的动作正疑惑呢,忽的一道倩影便踏进房门,她冲自己微微挑了挑眉,脸上未施粉黛却也没让她的美貌受到半分影响。 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挥挥手示意莫南退下后,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弟妹这是何意?怎的擅闯本王这王府?” “端王殿下。”宋昭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拉了一张凳子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利用本王妃对付谢宸,总要付出点利息吧?你看本王妃一出手,这谢宸便进了天牢。” 谢奕脸上一僵,很快便调整好表情,“谨王妃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本王妃素闻王爷缠绵病榻,身子骨弱,好巧不巧,本王妃略懂些岐黄之术,不如让本王妃给端王殿下瞧瞧。” 宋昭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还真是个老狐狸呢,这个时候了还在装! 谢奕浑身一震,自己在王府时从不服用那药物,自然不会表现出那副病态的样子来,现今自己这面色红润的样子,哪里像个病号了? 这个谨王妃,分明就是故意的! “咳……”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既然弟妹都瞧见了,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本王母妃走得早,若不是‘病着’,只怕早就被皇后等人撕成碎片了。” “本王也是无奈之举。”谢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未问问弟妹,前来所为何事?” “我说了啊,来找王爷讨要点利息。”宋昭摊摊手:“或者说,来找王爷合作,毕竟当年,王爷的母妃死得那样惨烈,王爷不会真的病了一场,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谢奕脸上一僵,直觉眼前人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要是早知道宋昭本领如此,他便去求了,也不能便宜了谢珩那个臭小子。 “谨王妃都知道什么?”谢奕将折扇收起,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这不重要。”宋昭又喝茶了一口茶,“重要的是,端王殿下想让皇后母子几人怎么死。” “毕竟殿下一直监视东宫,又给本王妃和谨王传信,本王妃觉得,我们有必要合作一下。” 她说完后,整个书房陷入沉默。 谢奕的眼神上下的打量着她,恨不得将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那谢宸单一个贬妻为妾便被宋昭如此往死里整,谢珩也由着她胡闹,那自己算计她,岂不是早晚要被她清算? 他如此想着,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和太子有什么仇?仅仅只是因为他害得你颜面尽失吗?”谢奕眯着眼,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以宋昭受辱到她后来的一系列形事来看,她根本就是个挣脱了世俗礼教的奇特女娘,那些事情,根本不至于让她把谢宸母子往死里整。 这也让他越发好奇宋昭在庄子上那十年的生活来。 “三兄~”温润的嗓音在谢奕身后响起,泛着寒光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浑身一僵,握紧了手中折扇微微抬起手将架在脖子上的剑推了下去。 “五弟,别来无恙。” 第43章 宋玉珂 谢奕用微微抬起手,用手中折扇将架在脖子泛着冷光的剑轻轻推开。 谢珩长剑入鞘,手掌撑在桌上一个翻身便站在谢奕面前,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许是长安风水养人,他看起来竟比前些日子要白净些许。 “五弟,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本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此事本王也不过推波助澜而已,况且,本王帮了你们,不是吗?” 谢奕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朝着这夫妇二人微微扬眉。 “所以呢?”宋昭反问,“我们理当对王爷感恩戴德吗?” 谢奕一噎,沉寂良久方才缓缓道:“谨王妃当真是在庄子上待了十年吗?” “端王殿下,如果陛下知道谢宸入狱的事情是你在从中推波助澜,你觉得你会如何?”宋昭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瞧见他脸色白了几分,她嘴角荡起一抹笑意,“我家殿下不同,这件事我家殿下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而且……” “陛下就算再怎么忌惮我家殿下,也还指望着他能替大雍开疆拓土。”宋昭说完缓缓起身,临走之前微微侧头:“殿下慢慢考虑,若是想拉谢凌薇下水,不妨从驸马下手。” “五弟也是这个意思?” 谢珩回眸看了他一眼,笑道:“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 回到王府时,宋昭正准备休息,便听得丫鬟禀告,原是国公爷带着其二子前来求见。 “不见。”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她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王妃,国公爷非要硬闯,毕竟是您的家人,奴婢们不敢硬拦……” 丫鬟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对王妃的态度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都看在眼里,虽然前段时间王妃和国公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毕竟没有真正断亲,若真将人挡在外面,到底有些大逆不道了。 而且,万一王妃未来后悔了,受惩罚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宋昭挥挥手,正欲出门去应付这几人,便被赶来的杜清玥拦在屋里,“云蛟姐,他们前来肯定是不怀好意,你千万不能去啊!” 她眼珠一转,“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我陪你一起,表兄方才急匆匆地出了王府,我现在要担起保护你的责任。” 宋昭无奈地叹口气,“走吧,去看看他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们王妃呢?!”宋斯年两盏茶下肚,浑身燥热难耐,气得一拍桌子:“我是王妃的父亲,是她的长辈,这便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呢?” “国公爷是在质疑谨王府?还是在质疑皇家?”宋昭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行至主位坐下后端起一杯茶,淡淡地扫了一眼厅内众人。 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站在宋泽宇身后的女娘身上。 宋玉珂,宋家二房二女,于宋家排行第五。 在前世的记忆中,二房的人好像只在年节回来过。 她的视线落在宋玉珂身上,她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瓜子脸、柳叶眉、琼鼻樱唇,肤若凝脂肌若雪,身姿婀娜,体态轻盈。 她身着菡萏色齐胸襦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这副模样别说是男子,便是她瞧见了,视线也难以挪开半分。 “不敢。”宋斯年很是敷衍地行了一礼后,道:“王妃,老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他看向身后的宋玉珂,“玉珂,过来拜见你长姐。” 宋玉珂聘聘婷婷上前,身段玲珑有致,朝着宋昭盈盈一拜,“妾身宋玉珂,见过谨王妃。” “你五妹妹生得标致,你二叔又在外当差,无法给她寻个好姻缘,如今你嫁入王府,自也希望能为你五妹妹寻个好夫家,是以她这些日子,便在王府陪你吧。” 宋斯年说得理所当然。 一旁的宋泽宇则是梗着脖子,活像宋昭欠他几千万一样。 “宋夫人是过身了吗?”宋昭将杯盖在杯沿处刮了刮,轻抿一口茶后将茶杯放下,“王府并未收到丧讯啊。” “宋昭!”宋泽宇倏然起身,“你别太过分,平白诅咒母亲死,你这样的行为简直恶毒至极!” “既然宋夫人好好的,怎么就轮到我这个外嫁女来安排娘家妹妹的婚事了?”宋昭微微挑眉,这几人今日来竟不为宋嫣然求情?那将此人送到王府,定是宋嫣然的后手。 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和谢恒死罢了。 既然已经证实了宋嫣然是重生的,那她要除掉自己和谢珩也是情理之中。 “此事,本王妃管不了,国公爷请回吧。”宋昭瞥了他们一眼,直接开口赶人。 宋斯年闻言不悦地蹙了蹙眉,“宋昭,你可知你方才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哟,原来您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国公爷啊,怎么,逼死我云蛟姐不成……”她的眼神在宋玉珂身上上下打量着,旋即便恍然大悟道:“你们国公府的小娘子怎么都喜欢上赶着给人做妾啊?” “你谁啊,你这话什么意思!”宋泽宇不悦看杜清玥,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宋昭身边的丫鬟,没想到她胆子竟如此之大! 什么叫国公府的姑娘都上赶着给人做妾? 宋嫣然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今日也不过是让宋昭给宋玉珂找一个皇亲贵胄,怎么落在她嘴里,就成了国公府的姑娘上赶着给人做妾了? 他黑着一张脸,那看杜清玥的眼神恨不得将杜清玥碎尸万段。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送这样一个女娘来谨王府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们,别打那种不该打的主意,我表兄和表嫂情深似海般配得很,断然不可能纳妾!” 杜清玥打量了一番宋玉珂,不得不承认此人长得极好,但那又怎样,和她的云蛟姐比起来,不过蒲柳之姿罢了。 “姑娘这是何意?妾身不过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又得知长姐为谨王正妃,所以特来寻求庇佑,怎会起那种不堪的心思。”宋玉珂双眸含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竟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倒是姑娘,既只是王府表姑娘,理当避嫌,一直住在王府,岂不是让人误会你没有家,才真的是有觊觎表兄之嫌。”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得有理有据。 第44章 这一次,你完蛋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污蔑我家娘子!”石榴看到杜清玥脸色一白,立马挡在她身前,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瞪着宋玉珂。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几时污蔑了你家娘子,不是她先恶语伤人的吗?”宋玉珂包在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模样我见犹怜。 “宋昭,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国公爷,本王妃的名讳,现在岂是你能直呼的?”宋昭冷了脸,再看宋玉珂时眼里已经没了温度,“五妹妹是吧?谁给你的权利,指摘我谨王府的人?!” 宋昭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茶杯里的水溅出了好些。 宋玉珂吓得身子一抖:“长姐,玉珂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昭反问。 “怎么了?谁惹你的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本王定不饶她!”正说话间,谢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厅内众人里面转身向他行礼:“参见谨王殿下。” 宋玉珂眼角余光瞥见宋昭依旧矗立原地,在听得谢珩那句平身之后,眼神便不自觉的追着谢珩而去。 谢珩半点眼神都没留给她,而是看向宋斯年和宋泽宇,“本王记得蛟蛟和你们并无甚情分,今日前来不会是为了让蛟蛟替那入了大狱的宋嫣然求情吧?” 说话间,他已经行至宋昭身旁坐下,掏出手绢细细擦拭着她手上的茶水。 宋玉珂上前盈盈一拜,“回殿下,我们并非为三姐姐之事而来,清者自清,我们相信陛下会查明真相,还太子殿下和三姐姐一个清白。” 谢珩这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说出口的话却让宋玉珂瞬间如坠冰窟:“本王就说怎么一股子风尘味,原是国公爷带了个风尘女子污了本王这王府。” 宋玉珂脸色瞬间惨白,她脚下一个趔趄,泪水顺势滑落,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谢珩,这个动作是她精心练习了无数遍的,只要是个男人瞧见,定能勾魂摄魄。 她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谨王殿下,这是我五妹妹,家世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落在你嘴里,就变成了风尘女子!你既玷污了我五妹妹的清名,就合该对她负责!” 宋泽宇挡在宋玉珂跟前,理直气壮道。 此事本就是谨王不占理,他这个诉求,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不是上赶着想进王府给表兄做妾!哪个正经当家主母会是这样一副小家子气的做派!”杜清玥不满地嘟囔着。 “你!”宋玉珂气急,她想不通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动不动将做妾这样的字眼放在嘴边的姑娘。 “简直有伤风化!” “那又怎样?”杜清玥恶狠狠地瞪了宋玉珂一眼,她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动了嫁给表兄的心思,可是她只是想把宋昭赶走做正室,而非上不得台面的妾。 而且,她也学不来宋玉珂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看着便令人作呕。 她想到这里朝宋玉珂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就来打我啊!” 宋昭却是定定地瞧着宋泽宇,半晌才道:“那便让她住下吧。” “蛟蛟!”谢珩和杜清玥同时开口。 “你瞧她那副狐媚子样,她住在王府岂不是早晚要将表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她忙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为何?”谢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已经向她表明了心意,为什么她还是要给自己纳妾!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妾,有她一人足以。 “王爷,这王府内务既是有妾身管,你就不要插手了。”宋昭朝着他笑得开怀。 “长姐,你怎么能如此跟王爷说话?王爷是王府的顶梁柱,作为他的王妃,你应当敬重他,方才你甚至连礼都不给殿下行,你这样不合规矩不说,甚至还有不敬皇家的意思。” 宋玉珂见缝插针的开口。 “本王同王妃说话,你插什么嘴!”谢珩眸子里都泛起了冷意,忽地又笑出了声:“你几次三番挑拨蛟蛟和本王的关系,意欲何为?” “妾身,妾身没有,妾身只是提醒长姐,尊卑有序,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莫要失了礼数。”宋玉珂微微欠了欠身,露出好看的侧颜。 宋昭笑得越发真切起来,“五妹妹说得有理,桃夭阁还没人住,既如此,那五妹妹便住到那里去吧。” “算你识相。”宋泽宇冷冷开口,眸底厌恶的瞪了宋昭一眼。 …… 与此同时,谢凌薇正跪在御书房内,她耷拉着脑袋,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泪痕。 “荣安,朕素来疼爱你。” 高位上的帝王冷冷开口,看向地上的人眼里难掩失望:“朕便是死了,无论是不是你的七弟登基,你都会是大雍的长公主,受万民敬仰。” “所以父皇明知那日女儿是被宋昭那个贱人一次又一次的按进湖中,也不愿处置她,今日之事诸多巧合,父皇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凌薇泪水糊了满脸,大声控诉着。 “荣安,朕真是将你宠坏了。”谢卓眸色越发冷了下去:“你真当那日的事,朕全然不知吗?” “谢宸那般对宋昭,你还对她百般刁难,她现在是皇家妇,纵然你再怎么不喜,也不该那样明目张胆的刁难她!” “你回去吧,你母后和太子的事,朕就当你从未参与过,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公主。” 谢卓放下笔,冲地上跪着的人摆摆手。 “父皇!” “朕让你回去!” 谢凌薇身子一颤,讷讷起身愤然离去,心中对宋昭的怨怼又多了一分。 若不是宋昭,母后不会被禁足,谢宸不会下狱。 她眸色渐暗,身侧的婢女瞧见她出来,忙凑到她耳旁低语一番。 她闻言,嘴角渐渐荡起一抹笑意,宋昭啊宋昭,这一次,你完蛋了! 连同,谢珩一起…… 第45章 幻 “五娘子,这便是桃夭阁,日后您若是有什么缺的,您尽管找奴婢。”婢女毕恭毕敬地说完,表面上看起来恭恭敬敬,可眼底的轻视毫不掩饰。 她说完后,也不看宋玉珂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院子。 宋玉珂看着杂草丛生的破败院落,连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这个宋昭,分明是故意为之! 她眼神微微眯起,想到今日见到的谨王,心中立马涌上一股暖意。 只要自己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以后搬到主院还不是指日可待? “娘子,大娘子太过分了,竟然给您安排这样破败的地方,分明是故意为之!”丫鬟看着满院的杂草,气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五娘子再怎么说也是二爷捧在手心里的长大的娇娇女,怎么落到宋昭这里竟还不如王府下人住得好? “好了翠儿。”宋玉珂喝止道:“我们身在王府,一言一行都务必要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她说完,迈步踏进院子。 …… “是吗?”宋昭微微扬眉,顺手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她倒是比宋嫣然沉得住气。” “云蛟姐,你说你干嘛让她住进这里啊,你都没看见她看表兄那个眼神,都快要拉丝了。”杜清玥不满道。 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丝丝清凉,宋昭莞尔一笑,微微偏过头,“清玥,你以为宋玉珂这次来谨王府,会是巧合吗?” “姐姐,你的意思是?”杜清玥拧眉,“留她在身边方便行事吗?” 宋昭笑而不语。 是夜,宋昭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被关在地牢,无数刑罚不停落在她身上,他们面目狰狞,想尽办法折磨她。 宋嫣然那张脸越发清晰起来,她满头珠翠,一身华服身姿摇曳,她轻抚鬓边金簪,满脸得意,“宋昭啊宋昭,你不会以为,宸哥哥真的爱你吧?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哄你乖乖听话的权宜之计罢了。” “不过还是得谢谢长姐,若没有长姐,我们这位置,只怕坐得也不稳当呢,长姐,江山定了,你也该死了。” “为什么?”摇曳的烛光下,宋昭听到了自己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若不是那条缝隙,她只怕早已无法分辨自己被关进来究竟多久了。 今天,是自己被关进来的第九十二天。 “为什么?”宋嫣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重复了一遍宋昭的话后笑得前仰后合,“当然是为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啊。” 宋嫣然说着,视线落在宋昭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宸哥哥,长姐好像有了个野种呢~” 谢宸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闻言嗤笑一声:“是吗?嫣然近日来身子不适,现在不是由现成的药引子送上来了吗?” “啊?”宋嫣然闻言故作惊讶地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宸:“宸哥哥,这不太好吧?就算她再怎么不对,终究是臣妾的长姐。” “朕说可以,便可以!”谢宸冷冷的看着宋昭,眼里写满了厌恶。 一个在边关待了好几年的贱人,一个和男人同吃同睡的下贱胚子,竟还妄想做他的女人,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谢宸如是想着,朝身后的江内侍挥挥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们是问!” “姑娘,得罪了。”江内侍为难地看着宋昭,宋昭一直未有封号,所以皇宫中人一直称她姑娘。 不过,也只称了几日罢了。 “你敢!江内侍,你别忘了当初你在宫里受尽欺辱,家中老母幼妹缠绵病榻,是谁帮了你!”宋昭歇斯底里地怒吼。 刚被关到这个地方时,她不是没想过逃,但……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挑断的手脚筋,现在已经长出了丑陋的疤痕。 而且,她已然武功尽失,根本无法逃脱这个宋嫣然和谢宸精心为她打造的牢笼。 “姑娘,老奴感念您当初的恩情,您放心,老奴会下手快一些,让您少一些痛苦。”江内侍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他行至宋昭跟前,眼一闭心一横,狠狠一刀便扎了下去。 “啊!”宋昭及时滚开,但这匕首还是不可避免的扎到了她的大腿上。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地牢,宋昭心口绞痛起来,冷汗浸湿了衣衫,一向爱干净的她,现在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宋嫣然!谢宸!江山定了,所以我该死了,对吗?稚子无辜,放过它,好不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是她入狱以来,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落泪,亦是第一次求饶。 地牢寂静,不远处的洛铁烧得火红,谢宸闻言不紧不慢地走到炉子旁拿起火红的洛铁,继而转身朝宋昭走来:“留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岂不是让我皇家蒙羞?” 滋啦滋啦的声音回荡在地牢,一股肉类烧焦的味道很快在地牢中蔓延开来,宋昭紧紧咬着牙关,没有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内侍从她腹中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肉球,说是肉球其实也不对,因为它已经开始长出手脚…… “呕……”宋嫣然看到的瞬间,吐得天昏地暗。 谢宸当即沉下脸,满脸厌恶道:“还不将这个孽障送走,省得污了皇后的眼!” “诺。”江内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宋昭,抱着那个孩子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 “不要……” “不要动我的孩子!”宋昭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怎么了?”谢珩满脸焦急的推门而入,方才听到动静他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见宋昭还在浑身发颤,他忙将人揽入怀中,今日回来时她的脸色就很不对,奈何无论自己怎么问,她都只道自己没事。 鼻尖骤然嗅到熟悉的味道,宋昭才缓缓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一时间她竟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 心口处的绞痛得到缓解,良久她才从这个清晰的梦中回过神来,她从谢珩怀中起身,眉眼低垂:“我没事,让王爷担心了。” 第46章 莫非是太子和刘大将军一手主导 每年帝王前往西宫太庙时,依照旧制都需要太子随行,可这次情况特殊,太子意图谋反下了大狱,祭祖之事又不得耽误,端王病弱,一时间竟只有谨王能从旁协助谢卓。 尽管众大臣在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几方人马僵持不下,最终谢卓还是决定让谢宸暂代太子职责。 七月十四日卯时一刻,众人穿戴朝服随帝王一起出发前往太庙。 山路崎岖,近日来又下了雨,甚是不好走,甚至此时此刻天空都是一排黑云压城之势,仿佛下一刻滂泼大雨便会倾泻而下…… 好在一路顺利,他们终是在这雨下下来之前,顺利进了太庙。 已是天光大亮。 “蛟蛟,先回屋休息吧。”谢珩将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柔。 “张太师一行人已经被抓,你说还会出岔子吗?”宋昭转头看他,努力回想着前世这场叛乱究竟还有谁参与其中。 自上山以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尤其昨夜,不知为何她竟梦到了前世的事。 谢珩揉了揉她的头,朝她安慰一笑:“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祭祖流程繁杂,结束时已是申时末,照旧例,他们需要留在此处用膳后再摆驾回宫。 前世,张太师的人便是在用晚上期间将帝王包围,甚至还打着拨乱反正旗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晚膳呈上来,一切也尚且正常。 “哐当”一声,一个茶杯应声落地,宋昭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顷刻间,寒光乍现。 兵刃相接的声音响彻夜空,刘大将军拔出腰间长剑:“护驾!” “怎么回事?!”谢卓满脸不可置信,他猛地站起身,现场陷入混乱之中。 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对方来势汹汹,高喊要将狗皇帝除之而后快。 “父皇小心!” “噗嗤……” 兵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回荡在谢卓耳边,他眼睁睁的看着谢宸在他面前如一个瓷娃娃一样缓缓倒下。 “太医!” 很快,混入的刺客尽数被擒拿,太医仔细给谢宸检查着伤势。 宋昭和谢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毕竟此行,太子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甚至,临出发前他们的人还专门去天牢确认过。 “父皇,儿子不孝,儿子不该擅自离开天牢,但事发突然,儿子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谢宸捂着腹部尚在流血的伤口,气若游丝道。 可宋昭却看得分明,这一剑看似伤得很重,实则并未伤到要害,也就是说,并无大碍。 而且,方才那个刺客手中的剑,分明偏移了半寸,宋昭不信巧合,只信精心设计。 “宸儿别说了,先让太医给你看看到底伤的如何。”谢卓看着他的伤口,忙阻止了他继续说话。 …… “陛下,抓到一个活……”刘磊的话甚至还没说完,地上的黑衣人骤然倒地,唯一的一个活口都没了。 这些派来的人又都是死士,已然彻底死无对证,根本无从查起。 “刘磊,”谢卓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此次出行的安防一直是你在负责,为何会有刺客混入,明明张太师一行人已经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 “微臣知罪!”刘磊忙不迭跪下,“微臣确实仔细查过了,至于为何会……,微臣不知。” “不知!”谢卓的茶杯稳稳当当的砸在了刘磊额头,“朕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你手上,你告诉朕你不知?!” “今日若不是太子及时赶,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陛下!”众大臣闻言立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面露惶恐。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躺在地上的谢宸,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来。 谢卓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只觉一阵心烦意乱。 自打谢珩回来之后,他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谢珩就是回来克他的! “谨王,此事你怎么看?”谢卓的视线落在谢珩身上,问道。 “回父皇,”谢珩扫了一眼被谢卓挡住的谢宸,“既然远在天牢的太子殿下如此神通广大,消息闭塞也知道父皇会遇刺,不妨问问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也觉得甚是奇怪,明明太子都被关进大牢了,又是怎么出来而且还精准地替谢卓挡下致命一剑的? “五皇兄……”谢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腹部刚包扎好伤口隐隐渗出血迹,“此次刺杀,五皇兄理当比我清楚才对。” 众人哗然! 视线在谢珩和谢宸两人之间不停流转。 “七兄,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五兄是顶天立地的将军,是令北漠闻风丧胆的大雍谨王,他不可能如此刺杀父皇!” 说话的是十二皇子谢垣,他方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想到太子居然要算计他的五皇兄! 这怎么可以,要是五皇兄没了,他以后跟谁习武去? “十二,你退下!”谢卓冷声道。 “父皇!”谢垣不满,甚至还狠狠剁了一下脚,但瞥见谢卓的脸色,还是乖乖退了下去。 谢珩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谢卓和谢宸,“依太子殿下的意思,此事还是本王的不是咯?” 他语气戏谑,就好似在说一句玩笑话一般。 刘磊率先发难,“谨王殿下既说自己清白,不妨随下官走一趟,毕竟刺客尽数自尽,那么今日在坐的各位,都有嫌疑。” “你们空口白牙便将刺杀父皇的罪名安到谨王身上,我倒想问问太子殿下,这是个什么道理,你身在天牢,又是谁去给你通风报信!” “况且,进了天牢的人又是如何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太庙?还好巧不巧的为陛下挡下了这剑呢?” 宋昭言辞犀利,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宸,话却是对刘磊说的,“刘大将军负责此行安防,莫非此次刺杀,是刘大将军和太子殿下一手主导?” “谨王妃!慎言!” “难道出现刺客,刘大将军没有失职吗?”宋昭却是半点不理,只继续道。 第47章 我要嫁给谨王 刘磊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嘴角抽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谨王妃休要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分明讨论的是谨王刺杀陛下一事!” “阿昭,本宫知道你对父皇赐婚一事心生怨怼,但父皇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不能因为对父皇有怨,就包庇五皇兄犯下的错!” 谢宸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宋昭,嘴角划过一抹得逞。 宋昭这样宁死不屈的人,将她的脊背折弯,应该很有意思吧~ 大殿内静若寒蝉,众大臣大气都不敢喘,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们能做的唯有明哲保身。 太子平庸,谨王长年在边关他们根本不了解,如今皇帝正值壮年,不站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然,若是有着姻亲关系的,譬如林将军,譬如宋斯年…… 想到这里,他们倒是将目光都投向宋斯年,毕竟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入了东宫,一个嫁给谨王,他们很是好奇这种情况下,宋斯年会如何选择? 然而,宋斯年从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太子殿下,我是你的五嫂,大庭广众之下你直呼五嫂名讳,你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宋昭微微扬眉,转而看向太傅:“唐太傅,这便是您教出来的好学生吗?如此,本王妃有权怀疑您是否有教养皇子的能力,否则怎么会教出太子这般不顾伦理纲常的……” 她蓦地捂住嘴,双眼瞪得老大。 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分明盛满了挑衅。 她本不想让这把火烧到唐太傅身上的,可谁让他养了一个好孙女呢? 唐凨,唐太傅的孙女,前世太子侧妃,和宋嫣然沆瀣一气,曾在宋嫣然的暗示下无数次给自己使绊子,甚至自己被关进地牢她都出了一份力。 这样的人,今生今世不让她们绑在一起,宋昭觉得甚是可惜。 唐太傅脸色铁青,“谨王妃这是何意?老夫也曾是陛下的老师,你的意思是陛下也无伦理纲常吗?” “唐太傅——”谢珩倏然回过头,嘴角噙着一抹笑:“王妃的意思是,你年纪大了,只怕无法胜任太傅一职了。” “至少目前而言,七弟还是大雍储君,却当着众大臣的面直呼五嫂闺名,我们作为礼仪之邦,若是传了出去……” 唐太傅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素来不愿参加这党派之争,在这宫墙大院,明哲保身才是长久之道。 可这谨王妃,分明是在逼着他站队! 不,分明已经把他划到了太子阵营! “够了,宸儿伤重,此事便交由刘磊去查,务必要给朕一个结果!”谢卓没了耐心,“至于太子,念在救驾有功的份上,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吧!” 谢卓说完,拂袖而去。 “谢父皇!”谢宸俯身叩拜,再抬眸看宋昭时,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众人摆驾回宫。 …… “娘子?娘子?您看什么呢?”丫鬟轻声唤着身旁的主子,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只见一郎君身骑白马,玉冠束发,一袭圆领紫袍衬得高头大马上的人尊贵无比。 “谨王殿下?娘子,您该不会瞧上他了吧?可他已有王妃,您身份尊贵,主君断不会同意的。”丫鬟小声嘟囔着。 她承认,这个谨王确是生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长安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就是可惜眼瞎,娶谁不好,偏生娶了宋家那个声名狼藉的大娘子。 “冬梅,谨王生得如此好看,你说我是不是才是那个与他最相配的人?那个宋昭无论是论家世还是论才情,哪里比得上我?” 她纤细的手指抚上细嫩的脸颊,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她便是唐太傅的小孙女——唐凨。 思及此,她双手提起裙摆便朝太傅府跑去。 “哎……,娘子,您慢点,等等奴婢啊!” 冬梅忙不迭跟上,深怕自家主子出点什么意外。 行至书房门口时,她额头已然冒出薄汗,胸口微微起伏着,但她并未多做停留,而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祖父~”她撒娇似的扑进唐太傅怀中,“祖父这两日辛苦了,您一回来孙女就赶忙来看您了呢。” “哈哈——”唐太傅满脸宠溺地看着这个小孙女,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你这孩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祖父又有什么事啊?” 唐凨小嘴一撅,殷勤地给唐太傅倒了一杯茶,“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父呢~” “孙女想嫁入谨王府。”她说完,满含期待的看着唐太傅,却见唐太傅的脸陡然沉了下去,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怎……,怎么了,祖父?” “不行!”唐太傅毫不犹豫地拒绝,“你肩负家族重任,怎么可以对谨王生出不该有的儿女私情!” 唐凨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太傅,以往祖父最是疼她,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祖父都不会拒绝,为什么现在她只是想嫁给心仪的男子就不可以开了? “祖父……,在你眼里,家族百年不衰,比孙女的幸福还要重要吗?可姑母一点都不开心,姑母在皇宫一点都不开心!” 唐凨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的姑母,是皇帝的贤妃…… 诞下十五皇子之后伤了根本,以后再难有孕。 而她,该是十五皇子妃,也该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书房,唐凨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面部一阵火辣辣的疼。 “祖父……”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没有家族庇佑,你以为你能饱读诗书?你以为你能活得如此无忧无虑?”唐太傅冷笑,想到在太庙时被宋昭和谢珩那般羞辱,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此事休要再提,否则,别怪祖父不留情面,家法伺候!”唐太傅冷哼一声:“还有方才的话,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你可知道后果?” 话虽然是对唐凨说的,可他那锐利的眼神看着的分明是冬梅。 冬梅吓得身子一抖,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主君饶命,奴婢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第48章 太子殿下许给我一个名分 “你去报的信?”宋昭指尖抵着在桌上正在转动的匕首,笑得明媚,她姿态慵懒地坐在凉亭中,话虽是对着地上跪着的人说的,可视线却落在了远处开得正好的花上。 虽是疑问句,可这语气,分明已经确定了。 一阵微风拂过,池中的荷花随风摆动,宛如一个舞姿优雅的舞者,在荷叶上翩翩起舞。 宋昭收回视线,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拢至耳后,她手腕一收,两指捏着匕首挑起地上人的下巴:“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大……,大娘子,奴婢……” 她浑身颤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脑海里不由闪过那日的画面。 她忙完所有事情回屋休息时,开门便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了脖颈…… “莲心,许久不见。” 宋昭自黑暗中出来,笑魇如花的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间,每一个字都让她如坠冰窖。 “是不是发现自己无法张嘴说话了?”宋昭朝素心使了个眼色,素心当即放下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但仍站在门口满脸戒备。 “你不必说,听我说就行。”宋昭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继而继续道:“太子书房椅子右边扶手处有一暗格,我要里面的东西。” 莲心心里一咯噔,眼睛瞪得老大,太子书房里的东西定然很重要,若是她轻易去做了,被发现必死无疑。 “怎么?不愿意?”宋昭微微挑眉,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 “素心,我们走。”宋昭说完起身离开,临了回头对她道:“对了,你中的毒呢,每个月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就如……” 宋昭忽然顿住,莲心清楚的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惨白如纸的脸色。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三娘子端着下了合欢散的饭菜去找她,结果她毫发无损,还害的三娘子险些没了清白,让国公府损失了整整五百两黄金…… 所以,她在房门打开的瞬间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宋昭的腿,因为发不出声音,是以她疯狂的点头。 这段时间她跟着宋嫣然在书房伺候笔墨,早已摸清了换班的规律,她提心吊胆的踏进书房,找到了宋昭想要的东西。 “呐,”宋昭将一个小瓷瓶扔给她,“这是解药。” 就在她服下确定自己能说话准备大喊时,宋昭继续道:“这解药只是让你能说话而已,至于另一种毒嘛,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 莲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猛地跪下不停地给宋昭磕头:“大娘子,大娘子……奴婢知道错了,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从前不该对您不敬,您要的东西奴婢寻来了,您放过奴婢吧……” 宋昭轻轻扯回被自己拽着的裙摆,缓缓蹲下身挑起自己的下巴:“你容貌出众,难道就甘心做宋嫣然一辈子的奴婢吗?” “这偌大的东宫,就只有宋嫣然一个有品级的女人,未免太冷清了些。” 宋昭的每一句话,都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若成了太子的女人,那将来…… 但若是继续跟着宋嫣然,她的未来也许是指给宫中侍卫,也许是哪天惹得主子不高兴了,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奴婢的命贱,没有人会在乎。 可宋昭凭什么帮她? “发什么呆?” 感受到脸上传来一阵凉意,莲心陡然从回忆中惊醒,她匍匐在地,声音细弱蚊蝇:“太子殿下承诺给奴婢一个名分。” “哦?看来你是忘了那日本王妃跟你说过的话了。”宋昭挑眉,并不觉得意外,她那个妹妹从来都不是个蠢货,想来这刺杀和被送进王府的宋玉珂,都是宋嫣然的后手。 “王妃,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道不该瞒着您,可事发突然,三娘子不曾将她的计划告诉奴婢……” 莲心吓得嘴唇都已发白,她现在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宋昭手上,她还没有出人头地,她不想死啊! “慌什么?我这个人素来通情达理,这么点小事,我不会计较的。”宋昭躬身将她扶起来,随手扔给她一个瓷瓶,状似不经意道:“又快到中秋了啊。” “奴婢会盯好三娘子的一举一动的……” “既然以后要成为太子的枕边人……”“奴婢会规劝太子殿下,日后殿下定不会再做出对王爷王妃不利的事来。”莲心忙道。 宋昭闻言莞尔一笑,这笑却让莲心不寒而栗,她忙不迭跪下:“奴婢自知人微言轻,规劝的话殿下未必会听,奴婢一定盯紧太子殿下和三娘子,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汇报给王妃。” 宋昭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直到人走远后,宋昭才拿起桌上的鱼食抛进池塘。 前世祭祖之后,唐太傅的小孙女便和十五皇子定下了亲事,可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唐凨却进了东宫成了太子良娣。 可她在太傅府的线人来报,这位唐家小娘子吵着闹着要嫁给谢珩,甚至为此闹起了绝食。 “云蛟姐姐,你想什么呢~”杜清玥忽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冒出半个脑袋调皮道。 宋昭捏了下她露出来的半截胳膊,笑道,“不错啊,这才几天这小臂上的肉都紧实了。” 杜清玥面上得意极了,她双臂环于胸前:“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的师傅是什么人!” “对了蛟蛟姐,我听说天香楼上了新菜式……”她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自打回京一来,她还未曾出过王府大门呢。 她可想念那些美食了。 宋昭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好笑,她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今日天香楼,我请客。” “啊~~~”杜清玥闻言激动得原地转圈,“好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我表兄那个人可怕得很,要是你以后不想和他过了,能不能把我带走啊。” “你这话要是再让你表兄听了去,我可保不住你哦。”宋昭笑道。 “长姐,表姑娘,你们要出门嘛?可否带上玉珂?”正说着话,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你老老实实在你的小院待着不好吗?跑出来干嘛?”杜清玥没好气道。 她瞧着这个五娘子就是个狐媚子,偏偏宋昭要将人留下。 宋昭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对着宋玉珂皮笑肉不笑道:“好啊,那便一起吧。” 第49章 哪里来贱民,我家里郎君的好事你也敢坏! “哎呦,客官,里面请。”小二将帕子往肩上一甩,躬身迎接着来来往往客人。 “三楼雅间。”南枝塞给小二一贯钱,“把招牌菜都安排一下。” “好嘞,客官您里面请。”小二拿着赏钱,嘴巴都要笑歪了,京城贵人多他知道,可出手如此大方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样的贵客,他可得好生伺候着,万一要是惹得贵客不高兴了,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呢。 “客官,您先稍后,小的这就去给您传菜。”小二招呼几人坐下后,笑盈盈地转身离开。 “放开我!”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自楼下传来,宋昭闻声眉头微蹙,正欲下楼看看却被慌张回来的小二拦住。 “几位客官,外头打起来了,您几位是小娘子,还是别出去了。”小二一脸便秘的表情,那位的身份地位,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得起的。 尤其这几位小娘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若是让那位瞧中了,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小二,你怎么这副表情,下面到底怎么回事?”宋昭微微蹙了蹙眉,下面的动静越闹越大,而且看这个小二的表情,这样的事情绝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小娘子,您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事情不是您能管得了的,您就别操心了,好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昭便已经迈步出了房间,一个后空翻直接下了楼。 “姐姐,你等等我啊……”杜清玥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下楼。 “放开她!”宋昭立于男子跟前,视线在男子身上扫视一圈,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老熟人。 原来,是唐太傅家中排行十三的唐文博。 大堂内的众人皆被她的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毕竟这位爷满大街抢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仗着宫里有个贤妃长姐,仗着有个太傅爹,便为所欲为。 其实他们也很是费解,那样的家族再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畜生不如的儿子来。 他们惊叹于宋昭大胆的同时,也为她捏了一把汗。 几个护卫早已拔剑指着宋昭:“哪里来贱民,我家里郎君的好事你也敢坏!” 电光火石间,只听“哐当”一声,他手中长剑落地,本人也抱着那只被折断的手腕嗷嗷直叫。 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放开她,唐十三郎,是听不懂吗?”宋昭冷笑道。 “你知道我是谁?”唐文博神色一滞,下流的眼神在宋昭身上上下打量,他在长安城,还是第一次见生得如此标致的小娘子。 若是能将其纳入后院,那…… 他如是想着,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小女娘,咸猪手朝宋昭脸上伸去。 “娘子快跑!”那被推开的小女娘一把抱住了唐文博的小腿,冲宋昭喊道。 “滚开,敢坏小爷的事!”唐文博毫不留情地一脚朝她面门踹去,宋昭甚至还来不及阻止,那小女娘已然被踹倒在地。 她的惨叫声在大堂内回荡,饶是如此,她还是朝唐文博的方向爬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宋昭因为她而陷入险境。 “小娘子,你没事吧?”她还没爬到唐文博所在位置,便被南枝扶起,她还欲上前却被南枝拦住:“放心,我家娘子不会有事的。” “姐姐,让我试试。”杜清玥已然凑到宋昭身边,她将袖子高高撸起,露出洁白的小臂,石榴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她家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以如此…… “好啊,今儿一个个的都疯了,敢来坏小爷的好事!”唐文博气得眉毛高高竖起,他朝身边的护卫招招手:“别打脸!” 还不待宋昭出手,杜清玥就眼疾手快地踹飞一个,继而抓住那护卫的胳膊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其余几人一看这还得了,立马朝杜清玥的方向冲过去,不过迈出半步便被一挥舞的长鞭一鞭子打飞。 宋昭一手随意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朝不远处的唐文博勾了勾手指。 明明是很轻佻的动作,她做出来却让人觉得无比优雅。 几个护卫重重砸在大厅桌子上,身上被宋昭打到的地方皮肉已然外翻,瞧见自家主子失了神志一般朝宋昭的方向走去,他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挣扎着起身企图拦住唐文博。 “郎君,您不能过去。”护卫挡在他跟前,一脸戒备地看着宋昭,“这女娘如此心狠手辣,您过去定讨不到半点好。” “滚开!爷就喜欢征服这种泼辣的。”唐文博脸上露出淫荡的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拦住自己去路的护卫。 “小娘……” “啪!”宋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扬起手便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唐文博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宋昭,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也传来了阵阵嗡鸣声。 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视线落在宋昭身上,方才他们分明听到宋昭唤唐文博了,她是怎么敢的啊? 明知他的身份,居然还…… 掌掴太傅公子,这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尤其看到唐文博高高肿起的半张脸,他们更是为宋昭捏了一把汗,长得如此标致的小女娘,可惜了。 “贱人!你敢打小爷!”唐文博捂着脸,因为说话时情绪太过激动,现在整张脸都在扯着疼。 “长姐!你疯了不成,你怎么可以当街行凶,这位可是唐太傅家的小郎君!”宋玉珂夸张地捂着嘴,还一脸心疼地给唐文博递了块帕子。 “这位郎君,我代长姐给您赔个不是。”宋玉珂冲他盈盈一拜。 “敢问五妹妹,我做错了什么?需要你替我道歉?”宋昭嗤笑一声,扬起手又给了唐文博一个巴掌,这下两边对称了。 “我就打了,我不仅要打,我还要让他跪着去给我道歉,为他方才骂我的话承担后果。”宋昭捏着宋玉珂的下巴,扫了一眼不远处南枝扶着的小女娘。 第50章 也正好给你腾位置 她微微扬眉,“五妹妹,若今日被唐十三郎轻薄的人是你,你还会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吗?” 宋玉珂脸色一僵,她才不在乎这些贱民的生死,而且像她这样的身份,谁敢对她怎样? “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恪守女德,怎么可能会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轻薄。”宋玉珂说这话时,还不忘扫一眼不远处衣衫不整的女娘。 “娘子这是何意?奴家自知身份卑微,可您也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我!我只是到天香楼用个膳莫名遭此无妄之灾,同为女子,你不去指责犯错的人,反而将矛头对准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女娘一边说,泪水一边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在场的众人一下生了恻隐之心,可眼前人是太傅家的公子,对方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属实是不敢出这个头。 宋玉珂闻言,脸上犹如染缸似的,精彩极了。 “就是,按大雍律,轻薄女娘当笞五十,宋五娘如此帮唐十三郎说话,是想替唐十三郎受这个刑吗?” 杜清玥拖死狗似的将那护卫拖到唐文博面前,放眼望去哪还有一块好肉,整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直接肿成了猪头。 “唐十三郎当真是生得貌美啊,都已经臭名昭着了,竟还有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娘贴上来要替你受刑。”杜清玥皮笑肉不笑道。 她说完,还不忘看向宋玉珂,故意道:“五姑娘要是心悦十三郎,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你告诉姐姐一声,她自会给你安排妥帖的。” “杜清玥!”宋玉珂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陡然拔高声音,指着杜清玥的手都在发颤:“同为女儿身,你何故如此玷污我的名声!” “呵。”宋昭嗤笑一声,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尤其刺眼,她轻蔑地扫了一眼宋玉珂:“是啊,同为女儿身,你何故张嘴就污蔑人家女娘不守女德!” “长姐,我……”宋玉珂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明明就是为了宋昭好,宋昭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也就罢了,还帮着外人一起欺负自己。 她紧咬下唇,好半晌才对宋昭道:“长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得罪唐太傅会有什么后果?” 宋昭将长鞭收好,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外面轻唤了一声:“素心,本王妃让你办的事儿,可都办妥了?” “回王妃,刘大将军已经请来。”素心说着错开半步,刘磊带着一众金吾卫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朝宋昭行了个礼:“微臣,见过谨王妃,不知王妃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大堂一片哗然。 方才还在为宋昭担忧,怕她惹上官司被太傅府的人蓄意报复,如今看来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且不说谨王如何,但谨王妃出阁之前就不简单,一个被算计了勇于反击,甚至还打了个漂亮翻身仗的女娘,谁提起不敬畏三分? 现在谨王妃的传奇故事被说书人传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真非同一般啊! 谁都没有注意到,先前那被唐文博调戏的女娘,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宋昭指了指唐文博,笑道:“本王妃没记错的话,金吾卫负责皇城治安?” “是!” “那刘大将军给本王妃解释解释!为何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会有公然强抢民女的戏码上演!”宋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看向刘磊的眼神似淬了寒冰般,没有半点温度。 刘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唐文博把换班时间摸得明明白白,什么时辰金吾卫会在哪里巡逻他更是一清二楚,刘磊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而且每次出事之后,唐太傅自有法子解决,此事又无人闹到官府,他便是想管,也管不着啊! 但这话他能说吗?他敢说吗? “是微臣失职。”他毕恭毕敬地道。 宋昭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失职,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唐文博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你便按大雍律处置吧。” “这……”刘磊有些为难,“王妃,这事儿不归微臣管,不如……” “嗯?” 只是简单一个字,便让刘磊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宋昭明明是笑着的,可这笑容,却比她冷下脸时还要瘆人几分。 “微臣遵旨。”他垂下头,朝身后的金吾卫一挥手,众人便有序上前将唐文博按在春凳上,“十三郎,本官也是按大雍律行事,还望你以后长个教训。” “你敢!”唐文博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暗自懊悔,今日就该好好听话,不该擅自抛出来吃酒的,否则也不会遇到宋昭这个瘟神! 刘磊充耳不闻,是以不过须臾,棍棒和皮肉的碰撞声便在大堂内回荡。 “宋昭,刘磊,你们简直放肆,刑不上士大夫!你们竟敢大庭广众……啊!轻点!” 杜清玥冷笑,“呵忒!没有唐太傅你什么也不是,就你这样的,要是没了家族庇佑,顶多算个流民!还士大夫呢,你连个读书人都不是。” 这话侮辱性实在太强,分明就是在说他无才无德无本事,唐文博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倩影踏进了大堂,来人在看到正在被打的唐文博后立马扑了上去:“刘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滥用私刑吗?” “十三叔,你没事吧。” “把她拖开,继续打。”宋昭冷冷的瞥了唐凨一眼,道。 “敢问这位娘子是何身份?凭什么打我十三叔!”唐凨挡在前面,金吾卫也觉得为难,毕竟这可是太傅的孙女,又没犯错,若是伤着了,他们可赔不起。 “唐凨。”宋昭掀起眼皮,“你十三叔犯了什么事,你应当很清楚,难道要本王妃一一数给你听吗?” 看到唐凨脸色难看,她继续道:“你若不服,便回去让你的太傅祖父参本王妃一本,若陛下一生气,说不定本王妃就成了皇家弃妇,也正好给你腾位置。” 第51章 利刃 她说这话的表情太过认真,大堂内众人的视线不停地在她和唐凨身上流转。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们都被迫成了看客。 “你——”唐凨眼底闪过一抹难堪,但很快便被她掩饰了下去,她作为世家大族精心教养的女娘,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句没由来的话而露怯? “原是谨王妃,”她后退半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妾身参见谨王妃。” “不知王妃方才为何要诋毁妾身的清誉,妾身知晓谨王殿下战功赫赫,但并非每个人都对王爷情根深种,这样的玩笑,王妃莫要再开了。” 她嘴角噙着笑,说的话让人找不到半点错处,甚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给宋昭安上了一个妒妇的名声。 她本以为,宋昭会因此狗急跳墙。 可宋昭没有。 宋昭只是浅浅一笑,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原来唐太傅不是那个意思啊,那看来是本王妃想多了,不过烦请七娘子让一下,别耽误刘大将军行刑。” 唐凨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同为唐家人,她绝不能放任宋昭这样欺负人,是以她依旧挡在前面,目光坚定:“谨王妃,若我不让呢。” “那……”宋昭垂眸,云淡风轻道,“便一起打吧。” 她说完,率先迈步上楼:“小二,上菜,至于方才打坏的东西,你让掌柜的核算一下,去谨王府要钱就行。” “姐姐,等等我。”杜清玥忙不迭跟上。 “长姐,犯错的又不是这位娘子,你怎么能……”宋玉珂大义凛然的挡住了宋昭的去路,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宋昭驻足,只凉凉的看着她,“既然如此,那五妹妹去代他们受刑,如何?” 宋玉珂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昭,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长姐这是何意,明明我没有犯错。” “哼。”宋昭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她径直上了楼。 大堂内众人面面相觑,素闻国公府姐妹不和,如今倒是坐实了。 “十三叔……”唐凨将小腿被打得血淋淋的唐文博从春凳上扶起来,“谨王妃实在太过分了,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她凭什么这么对你!” 唐文博眼神淬了毒般冷冷的看向宋昭所在雅间,小腿一阵盖过一阵的抽痛让他直蹙眉。 “谨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唐文博咬牙切齿道,忽地想到什么,又奇怪地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她说你心悦谨王?当真?” 唐文博是唐太傅的老来子,本就惯着,今日受了这样的屈辱,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和唐凨本就年龄相仿,看见唐凨这副表情,他心里已然有了数,想到方才宋昭那副仗势欺人的模样和那两个极具侮辱性的耳光,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现在恨不得将宋昭扔进最下等的青楼,让她变成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到时候让她跪在自己脚下求得一线生机方才畅快! “你放心,这件事小叔叔绝对支持你!”唐文博凑到唐凨耳畔,轻声道。 唐凨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十三叔,祖父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他同意的。”唐文博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 “父亲,那谨王妃当街处罚儿子,就是在打你的脸!”唐文博被护卫抬进书房,一看到唐太傅就开始哭诉。 随后二来的唐凨也用手帕抹着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 唐太傅眉头一蹙:“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祖父,孙女只是心情郁结出去走走,谁料到遇到谨王妃当街殴打十三叔,我欲阻拦她,结果她竟要连我一起打。” 唐凨避重就轻,关于唐文博在外强抢民女的事她是半句也不提。 “岂有此理!”此话一出,唐太傅当即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她以为她是谁!我太傅府的人她说打就打,老夫今日非要去陛下那里讨要一个公道不可!” 他说着,提笔就要写折子进宫告状。 唐凨和唐文博眼神交汇的瞬间,同时开口:“祖父/父亲……” 唐太傅抬眸,唐凨这才继续道:“谨王妃素来巧言善辩,便是您告到了御前,相信她也有法子脱身。” “是啊父亲,镇国公是您的同僚,太子殿下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您不会真的相信他们会做出那样的事吧?” 唐文博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翻了出来,“您想想,她名声被毁都能倒打一耙,甚至还让太子殿下损失了那么多钱财,如今我们仅凭一张折子,又怎么可能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唐太傅刚沾了墨的毛笔悬在空中,一滴墨在纸上晕开,闻言他放下毛笔看向唐文博:“你们莫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唐凨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太子昭训宋嫣然,还有今日在她身边的宋五娘,都可以是刺向她的尖刀。” 唐太傅闻言心里一咯噔,他抬眸细细打量着这个孙女,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长成了一个世家嫡女该有的模样。 “只要你不对谨王生出那样的心思,这件事我便不会再管了,由你自己去处理便是。”唐太傅将那因为滴了墨水废掉的折子收起来,缓缓坐下对唐凨道。 后院女人的战场才是真的无情,她们互相残害,互相折磨,最后还能兵不血刃的将对方处理得干干净净。 唐凨垂眸,掩下眸底情绪,道:“祖父放心,昨儿是孙女糊涂了,以后断不会再有那样不切实际、不利家族长盛不衰的想法了。” “嗯。”唐太傅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孙女自小便是按照未来皇后的标准培养的,而且他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教养,所以对她能想通这件事还是十分满意的。 “祖父,那孙女就先退下了。”她微微颔首,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十三叔说。”唐太傅摆摆手,直到房门合上才看向唐文博。 “孽障!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为父半点不知情吗?”他的手高高扬起,在看到他两边脸颊红肿时又颓然放下。 唐文博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了下去,他抱着唐太傅大腿:“父亲,儿子再也不敢了。” 他太了解唐太傅了,若不是已经有了证据,他断不会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所以现在,主动认错才是正确做法。 “最近,你就好生呆在太傅府吧,别再出去惹事了。”唐太傅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淡淡道。 第52章 假以时日,宋嫣然都要看她的脸色讨生活 “殿下——”宋嫣然娇滴滴的声音在书房响起,她半蹲在谢宸面前,抬眸看向谢宸时眼里满是楚楚可怜。 她知道宋昭去天牢见过谢宸,但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可她察觉到了谢宸对她的疏离。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为何一直躲着妾身?”宋嫣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对方还是毫无反应,于是整个人直接凑了上去。 “滚开!” “啊!” 转瞬之间,谢宸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倒在地,眼里满是戒备地看着她。 莲心见势不对,慌忙起身将半个身子都躺在地上的宋嫣然扶起来,又忙不迭跪下请罪:“殿下饶命,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殿下,妾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自打妾身从大牢里出来,您就一直躲着妾身,妾身想知道原因。” 宋嫣然抬起头倔强的看着他,我见犹怜的模样,属实让人看了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失去谢宸的心。 谢宸终于在她的声声呼唤中回过神来,自打谢卓解了他的禁足,他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去谨王府找宋昭。 而且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不停回放着那道倩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魂牵梦尧,欲罢不能,昨夜他甚至还梦到了和她肌肤相亲…… 自打宋昭嫁给谢珩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的——孤寂。 思念犹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他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后悔,后悔当初竟然没能和宋昭生米煮成熟饭。 如今瞧见她越发俏丽,他恨不得立马去谨王府将人直接抢过来。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心中的躁动,俯身将还跪在地上的宋嫣然扶起来:“嫣然,本宫只是最近烦心事比较多。”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也知道,自打我被禁足以来,一件接着一件事发生,我确实有些承受不住,加上你告诉我的那件事……” 他凑到宋嫣然耳畔,压低了声音道:“现在谢珩和宋昭都还好好的,我也是担心你我大业难成。” 宋嫣然闻言一脸娇羞的将头埋进谢宸怀中,“殿下放心,妾身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殿下的。” “嗯,”谢宸漫不经心的应着,视线落在宋嫣然身后跪着的莲心身上,从前没注意,自打那日在天牢许诺她会给她一个名分之后,谢宸也开始关注起她来。 莲心和宋嫣然完全是两种类型,谢宸想着想着便开始心猿意马起来,甚至觉得怀中的宋嫣然碍事,想将人直接支走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宋昭训,唐家七娘子求见。” 谢宸正想着,书房外便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他心下暗喜,面上半点不显的将怀中的宋嫣然从怀中送出来:“嫣然,你先去看看她找你到底所为何事。” “是。” “等等,莲心,你留下,本宫有事要问你。”谢宸在她们踏出书房门时叫住了莲心。 莲心驻足,有些为难的看着同样回头的宋嫣然,想到自己偷了太子印鉴的事,心中生起无尽的慌乱来。 宋嫣然定定地看了谢宸半晌,见他脸上确实没有别的表情,才冲莲心点点头,转身离去。 谢宸目送着她越走越远,他猛的一个箭步,犹如猎豹扑食般,将莲心紧紧拉入怀中,房门被他另一只手迅速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莲心,”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见她僵立在原地嘴角荡起一抹笑意,使坏一般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怎么这么紧张,难道忘了本宫在狱中承诺过你什么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莲心耳畔,方才提起的心一下落了下来,她脸上爬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双手主动攀上谢宸的脖颈,吐气如兰:“殿下,这于理不合——”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书房内暧昧氛围达到顶峰,谢宸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每一次的唇齿相依都如电流般穿过身体般,让她的心跳更加狂乱。 她掩下眼底的欣喜,尽情的回应着谢宸。 若是能诞下小郡王,便是陛下的皇长孙,这个孩子的地位可想而知,只怕假以时日,连宋嫣然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讨生活。 谢宸一把将她抱上了书桌,欺身而上。 …… “宋昭训。”唐凨喝了半盏茶之后,宋嫣然才姗姗来迟,她起身很是敷衍地行了一礼,便直接坐下了。 宋嫣然被她这无礼的行为气得不轻,但面上依旧挂着和熙的笑,“凨姐姐太见外了,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呵呵,”唐凨掩嘴轻笑,“宋昭训这句姐姐我可担不起哦,不过我来东宫,确实是有事寻昭训。” 她说着,视线在花厅内扫视一圈。 宋嫣然会意,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凨姐姐?”宋嫣然走到她身边,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唐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昭训,这茶有些凉了。” 在她心里,宋嫣然现在只是个太子昭训而已,而她却是太傅府的小娘子,宋嫣然是没有资格坐在主位和她说话的。 许是觑见宋嫣然脸色不太好看,她才缓缓放下茶杯,缓缓道:“嫣然妹妹定恨毒了宋昭吧?若不是她,你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你什么意思?” 宋嫣然将茶壶重重往桌上一放,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没能成为太子妃这件事是她的逆鳞,唐凨竟不知死活的提起。 “别着急嘛,我此番前来,是跟你谈合作的。”唐凨一把握住她的手,微微昂起头看着她:“相信你已经听说了宋昭当街命人殴打我十三叔的事了。” 见宋嫣然神色松动,她继续道:“我十三叔再怎么混账,那也有我祖父教育,怎么就轮到她宋昭动手了呢?她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诋毁我的名节,这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宋嫣然闻言抽回手,“此事分明就是你十三叔当街强抢民女在先,我长姐出手教训他在后,唐七娘,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第53章 她一定要得到谢珩,不择手段! 唐凨闻言也不恼,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绕到宋嫣然身后,柔夷搭在她肩上轻轻捏了一下,轻声道:“宋昭训不会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吧?” 她嘴角含笑,宋嫣然这样嫉妒心强的人啊,最好利用了。 仅仅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让她的脸色如此难看,啧啧,真是有意思极了。 宋嫣然顿时僵立在原地,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她戒备地看着唐凨,那搭在肩上的手仿佛成了跗骨之蛆。 花厅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宋嫣然才听到自己带着颤意的声音在花厅内响起,“你想要什么?” “谨王谢珩。”唐凨不假思索道:“我只要他,和我合作,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日谢珩回来时的惊鸿一瞥,只那一眼,便足以让她彻底沉。 这些日子以来,她可谓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一定要得到谢珩,不择手段! 宋嫣然眼底划过一抹了然,原来搞了半天,唐凨心悦之人是谢珩,唐凨又是太傅府的娘子,断不可能为人侧室,那就只能让宋昭腾位置了。 “好啊,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宋嫣然回到主位坐下,顺手理了理裙摆,“宋昭会些拳脚功夫,一般人只怕无法奈何她。” “呵,”唐凨闻言轻嗤一声,“如果我说,我想动的不是她呢?” 宋嫣然抬眸,两人目光交汇之时,已然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 “嗖!” 一阵破空声传来,杜清玥一身劲装立于校场,她有些费力地将长弓收起,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走到靶子跟前,面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余光瞥见宋昭过来,她小嘴一撇,朝宋昭扑了过去:“姐姐,我又没射中。” 宋昭瞥了一眼靶子,上前将箭羽拔下,安慰道:“你才学一月左右,就能中七环,已经很有天赋了。” “真的?”她从宋昭怀里起身,整个人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我一定会勤加练习,不会让姐姐丢脸的。” “王妃,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怎么是你?南枝呢?”杜清玥看到来人不是南枝,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此人便是她们半个月在天香楼救下的那个女娘,名唤秋怜,她也当真人如其名,看起来‘若晨霞映桃花,目似暮汐泛秋水’。 杜清玥不喜欢她,尤其在她说要留在王府当牛做马报答宋昭的救命之恩,又在宋昭答应将她留下后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时,对她的不喜更是达到了顶峰。 秋怜低垂着头,她今日穿的是藕粉色齐胸襦裙,自认会让谢珩想起她来,他们初见时,她也是穿的藕粉色衣裙,可结果…… 她来王府半个月了,白日里根本见不到谢珩,夜里更不可能去伺候,但她却有了意外的发现,谢珩和宋昭,是分房睡的。 如此,哪怕谢珩的视线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她也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只要她人还在王府,假以时日她能走到和谢珩同等的位置上去。 清风悄然掠过,轻轻掀开了八月的序幕,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清香,那是独属于八月金桂的芳香。 她微微抬起头,面上带着无害的笑:“回表姑娘,南枝姐姐说去庄子上采些桂花给王妃做桂花糕。” 杜清玥淡淡的哦了一声,推了推宋昭:“姐姐快去吧,别让表兄等着急了,我再练一会。” “不要太累了,不然得不偿失。”宋昭嘱咐道。 杜清玥连连点头,目送宋昭离开。 直到人走远后,她才对身侧的石榴道:“石榴,你去查查秋怜,我总觉得这个没这么简单。” “娘子怀疑她?”石榴的视线落在跟在宋昭身后的秋怜身上,奇怪道。 “去查就是了。”杜清玥说着又上了校场。 书房内,凌枫和凌浩耷拉着个脑袋,谢珩正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不虞。 宋昭踏进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人识趣退下,还顺手带上了门。 “云蛟,你来了。”他在看到宋昭进来的一瞬间,便换上了一副笑脸。 宋昭偏了偏脑袋做思考状,莞尔一笑:“怎么了这是?” 说话间,她已经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东西打开,谢珩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陛下要给你赐婚?”宋昭挑眉:“只是他选这些人的门第,便是入王府做个侍妾都是高攀,怎的还给了侧妃的位置?” “无非是给你我添堵罢了。”谢珩神色淡淡的,在看到宋昭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这么坦然的和自己讨论时,心里有点堵得慌。 自那次自己亲了她之后,两人的关系一直止步不前。 “王爷怎么想的?” “我自然不同意!”谢珩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皇后刚解了禁足,就这么不老实,看来得给她找点事儿做。” 宋昭抬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须臾,她将那折子放回原位,“父皇爱美人,给他送几个便是,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如此愁眉苦脸。” 谢珩闻言,绕过桌子走到宋昭面前,轻轻地将人拥入怀中,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你眼里只看得见杜清玥,我们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也许久不见了。” 宋昭身子一僵,自那日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她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谢珩。 虽然已经证实他的武功确实出自师傅之手,但和他相处时,她心里总是戒备的。 许是前世被利用的缘故,今生她只想做她自己,甚至…… 会在大仇得报之后金蝉脱壳,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她不想在谢珩身上倾注太多感情,人一旦有了羁绊,再想离开就难了。 她从谢珩怀中挣脱出来,笑着道:“王爷军营中诸多事宜,怎的还顾得上这点儿女情长?” 说到这里她想到什么,继续道:“大理寺卿和驸马前去赈灾,不知现在如何了?” “听闻一切顺利,大抵十月能回长安了。”谢珩看了一眼地图,道。 第54章 若是伺候好了,有赏 端王府,谢奕负手立于书房,莫南单膝跪在他身后,将自己调查到的,关于驸马顾之远的事悉数告知。 “你是说,驸马在高中之前,曾有一个妻子?而他的妻子,死于难产?”谢奕猛地转过身,神情难掩激动:“他的幼妹也死了?” “是的殿下。”莫南点点头,这件事当初被人刻意压下,他去顾之远老家查探时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而且,顾之远的那个妹妹是为了帮难产的嫂子请大夫才坠落山崖尸骨无存的。 谢奕缓缓坐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心道自己真是没白帮宋昭和谢珩,他们提供的这个方向实在是太对了。 回想起两年前顾之远高中,谢凌薇在金銮殿上一眼看上了他,哭着闹着非要谢卓为她和顾之远赐婚,哪怕谢卓当时拒绝了,一个月后还是下了赐婚圣旨。 而顾之远的妻子和妹妹,就是死在这一个月中。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背后有人精心算计罢了。 否则,怎么就单单剩下了被谢凌薇看上的顾之远呢? 他微微眯起眸子,似自言自语,又似问莫南:“这一切,究竟是顾之远要攀高枝自己动的手,还是谢凌薇为了得到顾之远痛下杀手呢?” “莫南,你觉得驸马是个怎样的人?”谢奕忽然看向莫南。 “根据属下查到的消息,驸马爷为人刚正,嫉恶如仇,而且他自由丧父,是靠着邻里乡亲的接济活下来的,先夫人更是为了供他读书不惜变卖嫁妆……” “若是真的为人刚正嫉恶如仇,为何他的夫人惨死,妹妹尸骨无存,他却无动于衷呢?”谢奕冷笑。 莫南猛然抬头:“殿下的意思是……,驸马亲手杀了……,不,不可能吧……” 许是他眼里的震惊太过明显,谢奕轻笑一声:“读书人讲气节,可事实上有几个读书人是真的高风亮节的呢?” “本王问你,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谢奕似乎也不在乎莫南回答与否,只自顾自地继续道:“寒窗苦读十余年,不过为名为利罢了。” 本朝没有驸马不能为官的条例,顾之远恰恰攀上了帝后最宠爱的公主,他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毕竟谁愿意被下放到偏远地区去做一个九品芝麻官,再一步步爬上来呢? “可万一……,他真的只是为了做一个父母官呢……”说到最后,莫南近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是啊,万一呢。”谢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心中涌上一个不可能的猜测,可万一那个猜测是真的—— 光是想到那个可能,他就觉得无比兴奋。 ……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南枝奋力挣扎着,企图挣脱桎梏。 她在路上好好地走着,莫名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在这个鬼地方了。 破破烂烂的庙宇,依稀还能听见野兽嘶吼的声音,她强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看着眼前几个黑衣人。 他们以黑纱遮面,个个身形魁梧,可以说她哪怕解开了绳索,也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南枝姑娘,”一道娇小的身影推开众人行至她面前停下,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别这么紧张,我今日请你来是有事要求你。” “这位娘子,我与你并不相识。”南枝别过头去,在心中祈祷宋昭能尽快发现她不见了,然后前来寻她,思及此,她继续道:“况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求人用这样独特的方式。” 戴着幂篱的女子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南枝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不过嘛,她最擅长的就是驯服这些不听话的刁奴。 她朝身后的人挥挥手,便退后半步,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南枝脸上越发惊恐的神情。 “你,你们到底想干嘛!”南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然而,她并没有等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束缚她的绳子被解开,她甚至都来不及逃跑便被一脚踢到了腿弯处,她倏地跪倒在地,膝盖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意。 她被两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押着,一身量娇小的黑衣人手持银针缓缓朝她走来。 “南枝姑娘,若你现在答应为我家娘子办事~”她晃了晃手中的银针,语带威胁:“就能免掉皮肉之苦。” 南枝抬头倔强地看着此人,她现在无比庆幸被抓的是自己,没有波及家人,更没有波及宋昭。 黑衣人被她看得气恼,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指,对准指缝便直接扎了下去…… 南枝的手臂剧烈一颤,她紧咬着下唇,细细蜜蜜的冷汗从额头冒出,她紧紧咬着下唇,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鲜血从指缝渗出,她别开脸,愤愤的瞪着带幂篱的女娘。 “哟,倒是我小瞧你了。”戴着幂篱的女娘轻笑一声,仿佛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用这些下作手段只会让我瞧不起你!”南枝这句话,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 又是一针落在她指缝间,这次的针比起方才的,好像更粗一些,因为她觉得,这一下比方才那一下疼。 她紧咬牙关,剧烈的疼痛让南枝甚至忘了恐惧,她流落街头被殴打得奄奄一息时,都没有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 “南枝姑娘,其实你不必受这样的苦。”女娘再度开口:“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事,我不会再为难你。” 南枝不语。 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痛。 但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甚至明知她是宋昭身边的人还敢吧将她绑到这里,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女娘不悦,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颚,“你骨头倒是硬得很,这都几时了,你的主子还没来找你这条狗,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吗?” “你若是不从……”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想法,是以她一把甩开了南枝:“其实你也不必听话的。” “她归你们了,若是伺候好了,有赏。” 说罢,缓缓起身朝外面退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南枝拼命挣扎着,她整个人已然被恐惧包围,双臂撑着身子不停地后退。 然而,一双粗粝的大手还是撕开了她单薄的外衫,甚至还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不要……”南枝浑身一颤,胃里抑制不住地翻江倒海起来。 第55章 舌头拔了 “嘶拉”一声,南枝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撕开,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流下,她眼底浮现一抹绝望。 “娘子,南枝不能再伺候您了,您的大恩大德,南枝来世做牛做马定会报答您的。”她低声道,旋即,娇小的她猛地起身,毫不犹豫的朝柱子上撞去。 “拦住她!”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手提着裤子朝南枝的方向扑过去。 要是人死了,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砰!”千钧一发之际,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庙门被人撞开,灵活的长鞭绕开众人缠住了和柱子只有咫尺之遥的南枝。 宋昭扔出去的披风正好将南枝裹得严严实实,她手腕一收,不过瞬息之间南枝便落入了她的怀中:“没事了,我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南枝溃不成军。 她方才就差一点…… 就再也见不到宋昭了。 “娘子!”南枝缩在披风下,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里面的人很快被制服,宋昭寻了个位置坐下,神色冰冷的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四人,语气平淡无波却给人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是谁指使的。” 五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只不停地磕头。 宋昭觑着几人,看到满地的碎衣服,脸上更添了几分寒意,“我再问一遍,谁干的!” 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五人一跳,还是为首那人率先反应过来,他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位娘子,我们是拿钱办事,饶了我们吧。” “拿谁的钱?办谁的事儿?!”宋昭蹙眉,耐心已然告捷。 “娘子,我们不知,不知啊!那位娘子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娘子?女的? 宋昭在脑海中将自己的仇人过一遍,筛选出了几个最有可能悄无声息做这件事的人,又将她们一一排除,最终得出结论,宋嫣然的嫌疑最大! 毕竟现在,宋嫣然最是了解她。 她眸色暗了暗,看向一旁的南枝:“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南枝闻言,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默了默,道:“他们的手碰过奴婢,奴婢想亲手砍掉他们作恶多端的手!让他们再也没机会去祸害人!” 她坚定的目光停留在凌风腰间的佩刀上,披风下的手也蠢蠢欲动。 若不是她披风下并无蔽体衣物,她现在已经拔出凌风腰间长刀朝黑衣人砍下去了。 宋昭看出了她的想法,朝素心使了个眼色后眼神凉凉的看着众人。 半盏茶后,南枝在素心的搀扶下再度踏进了破庙,她神色平静,脸色也不复方才那样苍白,就仿佛方才被欺辱的人不是她一样。 下面五人瞧见她进来,想到她方才的提议,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姑娘饶命啊,我们不过是街头流氓,若是没了手,我们会饿死的。” 泛着寒光的长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冰冷,他们见求情无用,终于气急败坏起来,甚至直接破口大骂:“你一个被我们看了身子的贱人,以后谁还会要你?” “舌头拔了。” “南枝姑娘心细如发,端庄大方,为人坚忍,且不说你们并未得逞,便是你们得逞了,做错事的人也是你们,南枝姑娘作为受害者,凭什么要承受世人的指指点点?还要被你们如此辱骂?” 两道声音同时在破庙内响起,宋昭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原是户部侍郎嫡幼子——苏长卿。 此人自小被家中宠着,在国子监的课业素来是数一数二的,是当之无愧的才子。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本该入仕延续家族荣光的。 可天不遂人愿,自他母亲过世,他便性情大变,后来更是书信都没有留下一封,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料再回来时,他已在边关立下战功,受封岭南节度使,也在京都自己开了府,没有再回到侍郎府,甚至侍郎府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嗷嗷嗷——” 跪在地上的五人张着血淋淋的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有两人甚至已经痛晕了过去。 “别怕。”许是察觉到南枝的不安,苏长卿上前一步握住她颤抖的手,温声道:“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我来帮你。” 南枝被他触到时,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脑海中不断闪过方才被那些男人触碰的画面…… 可他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渐渐安抚了南枝那可躁动不安心。 她跟着宋昭读了一些书的,可她现在搜肠刮肚,也只想出了温润如玉这一个词儿来形容苏长卿。 大抵是岭南的风水养人,苏长卿比起谨王来,竟还要白净几分,南枝这样想着。 苏长卿握着她的手,手起刀落之下,地上很便躺着十条胳膊。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南枝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眸,回过头看向苏长卿,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很快收回视线,从他怀中离开,将还带着血迹的长刀交还个凌枫:“谢谢凌大哥。” 地上还剩一人清醒着,他怨毒的瞪着宋昭,又瞪向南枝,心中涌上无尽的悔意,他不该为了那点银钱,冒险的。 “看什么?你该庆幸你还留着一条命,若是我动手,你们现在已经死了。”宋昭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给凌枫递了个眼神后起身离开。 —— 南枝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默默垂泪,一想到方才的事,她就一阵后怕。 许是受宋昭的影响,她其实,没有那么在乎所谓的清白,但她不想用那样不体面的方式死去,甚至死了还要冒着尸体被侮辱的风险。 “南枝,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沉寂良久,宋昭缓缓开口,眼里写满了愧疚。 南枝倏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昭,泪水无声滑落,她猛地扑进宋昭怀中,“娘子,我好害怕,我以为我要死了。” 宋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没事了,都过去了,忘了今天的事吧。” 与此同时,两道鬼鬼祟祟的深渊从破庙佛像下面钻出来,戴着幂篱的女娘看着满地的血,吓得汗毛直立。 “她……,她怎么那么无法无天,竟真的,真的敢伤人……” “娘……娘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万一,万一她要是折返回来,我们就跑不掉了……”丫鬟紧了紧面巾,结结巴巴的道。 第56章 偷欢 “莲心,莲心!”宋嫣然看着铜镜中脸上冒出的红疹,气得一把将梳妆台上的脂粉扫到了地上,这张脸若是毁了,她日后还如此讨谢宸欢心! 她蓦地回过头,顿时瞳孔瞪大…… “啊!” 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赫然吊在她面前,甚至还在往地上滴着血。 她吓得转身就朝门口跑去,然而,却在即将打开房门时撞到了一堵人墙上,她蓦地抬头,便撞上了宋昭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长姐,死人了长姐!”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宋昭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房间,便一把抓住了宋昭的胳膊。 “是吗?”宋昭拂开她的手,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你若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害怕一条无主的胳膊呢。” 宋嫣然闻言骤然回过神来,她猛地抬起头,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那双眸子里充满了惊鄂,怒视着不知何时起身步步逼近的宋昭。 “长姐这是何意?”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 宋昭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被拉得很长,她缓缓伸出那虽然保养得当,却依旧带着些许薄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宋嫣然的咽喉。 宋嫣然还未反应过来,双脚便已瞬间离地,整个人悬在空中。 宋昭那双冰冷的眸子冷冷的觑着宋嫣然,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地狱来索命的厉鬼般哀婉悠长:“宋嫣然,你动我无所谓,我可以陪你慢慢玩。”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南枝身上!” 她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宋嫣然耳畔,她只觉浑身汗毛直立,一股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不停地挣扎着。 杀意,她在宋昭的眼里看到了杀意,宋昭疯了,夜闯东宫只为杀了她!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越勒越紧,出于本能,她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宋昭的手臂,然而,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于宋昭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泪水鼻涕混杂着一起流下,她看向宋昭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噗嗤……”宋昭忽的笑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两分,她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看向宋嫣然的眼里却满是寒意,“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你把我的南枝扔在那群人中时,可曾想过她也会害怕!宋嫣然,这样死了真的太便宜你了。” “咳咳……”宋嫣然得到片刻的喘息,立马剧烈咳嗽起来,听到南枝二字,她紧紧抓着宋昭的胳膊摇头。 “长,长姐,不,不是我……” 宋昭闻言微微蹙眉,再看她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是谁。”她言简意赅的问道。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宋嫣然抓住机会大叫一声:“来人,有……” 宋昭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她打晕,一闪身隐于黑暗中。 现在的宋嫣然还不能死,况且她方才说绑南枝的人不是她时,眼神真挚,一个濒死之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听到动静的侍卫纷纷闯进宋嫣然的房间,踏入房门看到那一片狼藉时吓了一大跳,尤其在看到宋嫣然躺在地上,屋里还残留着血迹时,他们的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还是为首的侍卫率先反应过来,他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宋嫣然的鼻息,在感受到她尚有微弱的呼吸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去请太子殿下。”他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毕竟此事是他们失职,东宫混进了人他们都不知道,万幸宋嫣然没事,否则他们小命不保。 一阵兵荒马乱后,谢宸坐在榻上,莲心立于宋嫣然床头,一脸担忧。 “太子殿下,昭训只是受了惊吓,目前看来已无大碍了,微臣开些安神的方子,昭训喝三服便可大好了。” 太医自然看到了宋嫣然脖子上的痕迹,但皇宫生存之道第一条:便是做一个聋哑人。 所以,他绝不会多问半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嗯。”谢宸点点头,随意支使了个宫女:“你随太医去取药。” 不过须臾,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谢宸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眉宇间隐藏着几分不耐烦:“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一直在屋外守着,没听到任何动静啊。”宫女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方才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滚下去领罚!”谢宸随手操起一个茶杯朝那回话的宫人砸去。 “诺。”众人纷纷退下,屋内很快便陷入司死寂,谢宸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滩鲜血,看宋嫣然的眼神越发晦暗不明。 脑海中更是不断回荡着宋昭在牢狱里跟他说的那句:只有妖孽,才能预知未来啊~ 他浑身一颤,手覆上宋嫣然脖子上的痕迹,分明就是个女子留下的,再结合地上的血迹,他已经脑补出宋嫣然在房内吸食人血,又和那人打斗的场景了。 否则怎么解释地上的血迹和散落一地的脂粉? “哐当——”莲心看到谢宸的动作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盆瞬间滑落,砸在了她的叫上,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她咽了咽口水才壮着胆子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谢宸正死死的盯着宋嫣然,听到声响倏尔回过神来,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莲心,温声道:“怎么了?” “您方才……”莲心颤抖着声音,好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 “本宫看到嫣然脖子上有一圈痕迹,觉得奇怪所以凑近看看是怎么回事。”谢宸笑着解释,一把将莲心拉入怀中,坏笑道:“方才我们的好事被打断了,不如……” 莲心闻言松了口气,她别开脸没让谢宸的手触碰到自己,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推搡着谢宸:“殿下,万一娘子醒来瞧见……” 然而,这动作在谢宸看来便是欲拒还迎,他一把抓住莲心的作乱的手,另一只手还在她挺翘的臀部掐了一把,“莲心,本宫是太子,本宫想要宠幸谁,还用得着宋嫣然同意吗?” 说着,便覆上了莲心的唇瓣。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上的动作亦不老实。 这个女人身上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从前和宋嫣然偷欢时,都没让他觉得如此刺激。 尤其现在宋嫣然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两人干柴烈火,很快便彻底沉溺其中,谢宸将人抱上软榻,衣衫尽褪。 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宋嫣然,睫毛颤了颤。 第57章 人心易变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打断了正卿卿我我的两人,宋嫣然缓缓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衣衫不整尚且搂在一起的两人。 方才险些丢了命,现在还被枕边人和最信任的丫鬟背叛,三重打击之下,她嘴里泛起一股甜腥味,竟生生呕了一口血。 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微微昂起头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 莲心慌乱起身整理衣服,几乎是跪着爬到宋嫣然面前:“娘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宸哥哥,太子殿下——”宋嫣然双眼盛满了失望:“你承诺过,嫣然会是东宫唯一的女人,可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啊!” 宋嫣然绝望地嘶吼,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明明前世的谢宸对宋昭那般情深,甚至愿意让宋昭走上朝堂,与他共治天下,为什么今生换了自己,一切就都变了? “嫣然——”谢宸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伸手去拉宋嫣然,情欲散去,此事到底是他理亏:“你误会了,方才本宫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让莲心给本宫瞧瞧。” 然而,宋嫣然却是不吃这一套,她躲开谢宸伸过来的手,语气刻薄:“太子殿下哪里不舒服,需要莲心衣衫不整的伺候到软榻上去?!” 此话一出,谢宸那点仅剩的心虚瞬间荡然无存,他躬身将地上跪着的莲心扶起来,冷冷地觑着宋嫣然:“本宫是太子,而你并非太子妃,只是纳个妾而已,都需要你点头同意了吗?” “你自诩名门贵女,却在本宫和你长姐婚约尚在的情况下,不知廉耻的和我有了首尾,行为更是放荡不堪,床上功夫比起那勾栏瓦舍的女娘更是不遑多让,你如今有什么资格教训莲心?” 宋嫣然的心狠狠一颤,心脏的位置就好像被一双大手攥住一样,让她近乎呼吸不过来。 皎洁的月华透过窗棂,洒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良久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质问:“殿下说什么?” “本宫已及冠,明日会禀明父皇母后,迎娶太子妃!也好让太子妃好生约束你,免得言行无状丢了我东宫的面子!” 谢宸说完,牵着莲心扬长而去,行至门口还不忘嘱咐着什么。 已近中秋,一阵凉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殿内,也吹进了宋嫣然的心里。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心中涌上一股凄凉。 明明几个月前,谢宸还牵着自己的手深情款款。 “嫣然,本宫这一生,有你足矣。” “嫣然,若是与本宫有婚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嫣然,本宫心悦你。” “嫣然,本宫想到法子了。” “嫣然,委屈你了,以昭训的身份进东宫,本宫答应你,以后东宫只会有你一人,待本宫荣登大宝,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 “啊!” 宋嫣然双手抱头,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声。 “骗子!谢宸,你这个骗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再也顾不得那所谓的世家贵女的体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在她将要踏出房门时,两个侍卫将她拦住:“昭训娘娘,殿下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您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呵。”宋嫣然轻笑一声,落寞地转过身进了房间。 这就是她千方百计用尽手段抢来的男人。 一定是因为宋昭那个贱人,她哪里不如宋昭,凭什么重来一世,宋昭还是嫁得比自己好,那个谨王那双眼睛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只要宋昭死了就好了,不,她要将宋昭捏在手中,让宋昭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谢珩和宋昭已经离开东宫回到了谨王府,南枝早早在院中等着,看到两人眼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王爷,王妃。”她匆匆行了一礼,瞧见宋昭衣服上的血迹顿时神色大变,“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宋昭将衣服抽回,笑着对南枝道:“这不是我的血。” 说完还转了一圈:“你看,我好着呢。” 对上南枝狐疑的眼神,她继续道,“若是不信,你伺候我梳洗时好生检查一番不就知道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谢珩:“今日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出手,只怕我一时半会寻不到南枝。”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谢珩颔首,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他这才转头看向身侧的凌浩:“查到了吗?是什么人指使的?” “回王爷,这几人本就是市井流氓,那幕后之人行事又极为谨慎,属下无能,什么都没查到。”他如实道:“不过……” 凌浩犹豫了一瞬,还是凑到谢珩耳畔低语了一番,说完瞧见谢珩脸色有些难看,他退后半步:“属下也只是猜测,至于事实如何,属下并无切实证据。” “嗯。”谢珩淡淡应了一声,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宋昭的房间,半晌才收回视线,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凌浩,你先下去吧。” 他说完,脚尖轻点一跃上了二楼。 房间内,南枝再三确认宋昭确实没事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娘子,你吓死奴婢了,素心说你去东宫找三娘子,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南枝,我没能杀了她……” “娘子!”南枝打断她:“三娘子再怎么说也是太子昭训,若忽然暴毙,大理寺早晚会查到你身上的!” “而且,奴婢觉得今天和奴婢说话那人不像三娘子,身型差距太大了,那个女娘要高一些。”南枝仔细回忆着破庙里的细节。 宋昭拧眉。 那会是谁呢?公主府她盯得很紧,最近谢凌薇很老实,根本没有出府,皇后更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对付南枝一个丫鬟。 端王目前来说应该算是盟友,而且他查到的东西还有自己从中推波助澜,以他那性子不可能猜不到。 “娘子,娘子!”南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想着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宋昭猛然回神伸手摸向腰间,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了娘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南枝瞥见她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 “没事。”她敛下神色,对南枝笑笑,“替我更衣吧。” 第58章 担心我?监视我才是真吧? 翌日一早,宋昭谁也没通知便出了门。 她联系暗香楼的哨子,丢了! 定是昨夜太过匆忙,救南枝心切落在了哪个位置。 昨夜若不是谢珩突然窜出来,她也不至于慌慌张张的将东西收起来,更不会丢。 虽然就算没了那玩意,暗香楼的那群人也不敢不认她这个主子,但那东西若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再被加以利用,只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心中焦急,是以根本没发现从自己踏出王府便被人跟上了。 直到她将破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倒是发现了破庙另有玄机。 难怪昨晚这座山都快被踏平了,也没寻到所谓的女娘。 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们竟一直躲在这破庙底下的暗道之中。 她面色难看,不禁怀疑起谢珩身边人来,毕竟他威名在外,手下的人不该如此马虎才对。 而且行军打仗之人,天生就有着敏锐的嗅觉,她昨夜关心则乱,才没有仔细搜查。 正当她想得入迷之时,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达到了顶峰,她倏然扔出三根银针:“阁下都跟我一路了,确定不出来一见吗?” “谢珩!?” 宋昭蹙眉,看向谢珩的眼里满是审视,“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谢珩搓了搓衣袖,对宋昭道:“我今晨起来见你急急忙忙的出了王府,身边也不带人,担心你出事所以才跟着的。” 宋昭冷眼看着他,怀疑他之前就查到了自己在庄子上的十年是如何过的,是以编出一个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的谎话来获取自己的信任。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档子事。 而且前世的谢珩根本没有回京,但若宋嫣然和他有联系呢?若他们联合起来一起算计自己呢? 她如是想着,冷笑一声:“担心我?监视我才是真吧?” 谢珩闻言瞳孔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可宋昭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对他这幅模样视而不见。 “云蛟,你怎会如此想我?”他握着东西的手紧了紧,昨夜他拿着这刻着奇怪纹路的哨子在书桌前枯坐了一夜。 他想了很多,甚至都联想到若是宋昭嫁给自己是被有心之人早已安排好的,他又当如何。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她,哪怕这玉哨上的纹路像极了外邦之物,但前世他们并肩作战,又师出同门…… 一个能提起长枪上马击溃敌人的女娘,是绝不会做出和外族勾结的事来的。 纠结良久,对上宋昭审视的眼神,他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握得紧了些,然后默默收回了袖中。 “那王爷想让我如何想您?”宋昭反问,本来东西丢了就让她心烦意乱,现在这该死的谢珩还跟踪她监视她,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如果王爷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还有——”她的视线落在方才自己发现的洞口处,“以后还请王爷不要干涉我的事,任何事!” 说完,扬长而去。 谢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受伤,她走得是那么决绝,没有半点犹豫,谢珩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挫败感。 一如前世那般,宋昭毫不犹豫的将他留在山洞中,然后一去不复返。 可那个男人,对她并不好,不是吗? 他冒死潜回皇宫,却恰巧撞到她被下药,他本不想趁人之危,可事态紧急…… 他不明白,宋昭明明是个驰骋疆场的女将,为何会被这情情爱爱所磋磨成那副不堪的模样。 “王爷,端王查到顾之远的事了,这当中还有——”凌浩觑了一眼谢珩的脸色,“还有王妃从中推波助澜。” 他不像凌枫会任由谢珩胡闹,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理智,在王爷犯糊涂的时候,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大业。 如果有人阻拦了谢珩的路,那么哪怕谢珩将来会恨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此人除掉,以绝后患! 尤其谢珩这次不顾众人的阻拦,毅然决然非要从北疆赶回来时,他就已经对宋昭心存不满了。 他本来想着,一个女人而已,若是王爷喜欢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可事态没有按照他预料得那个方向发展,谢珩为了这个女人做了太多糊涂事了。 如果王爷再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他便要出手了。 “嗯。”谢珩负手而立,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就算云蛟不推波助澜,以三兄的本事,查到那些往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王爷!”凌浩有些着急:“王妃只是一个闺中女娘,您难道好奇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吗?如果她是受人指使刻意接近您,您又当如何?” “凌浩,本王心里有数!”谢珩声音低沉,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可王妃这样太不理智了。”凌浩反驳:“单单是昨天那个丫鬟走丢,她就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还夜闯东宫,您无论陪她胡闹与否,都会被这件事牵连!” 谢珩回眸,嘴角虽然是带着笑的,可那双眸子里却满是寒意。 “凌浩,本王和王妃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做好你的分内事。”说完,拂袖而去。 —— “我都劝过你了,你为什么不信我呢?”凌枫从树上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凌浩的肩膀:“王爷对王妃啊,是上心了,如今发现王妃有事瞒着他,正伤心呢。” “凌枫,那个女人靠近王爷目的不纯,我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枫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王妃要是出事,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直待在谢珩身边,谢珩对宋昭有多在意他一直看在眼里,如今凌浩居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若是让王爷知道那还得了? “你别劝我了,那个女人就是个红颜祸水,她必须死!”凌浩说完,脚尖轻点没了身影。 凌枫急得直抓头发原地打转:“疯了,真是疯了!”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立马就跟了上去,他必须要去阻止这场闹剧。 第59章 算计 “哗啦!” 唐凨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碎瓷片溅了遍地,丫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膝盖好巧不巧磕到碎瓷片上,也紧咬牙关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唐凨折磨人的手段太多,她们若是在她气头上还惹她不快,后果不堪设想。 “贱人!贱人!贱人!”她气得浑身发抖,想到昨夜的事就恨不得将宋昭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娘子——”贴身丫鬟穗儿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别生气,你想想,南枝那个贱人虽然得救了,但她依旧被那些男人摸过了。” 她咽了一下口水,偷偷觑了一眼唐凨的脸色,继续道:“你想想,主仆二人不检点的消息传遍长安,那谨王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将宋昭送走的。” “到时候,我就有机可乘……”唐凨接过穗儿的话,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对啊,这么绝妙的主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穗儿,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她将一个锦袋交给穗儿,嘱咐道:“务必要给我办得漂漂亮亮的,我要让宋昭,自己离开给我腾位置。” “娘子放心。”穗儿拿着钱袋,朝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退出了唐凨的房间。 唐凨看着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纤细洁白的手指抚上细嫩的脸颊,媚眼如丝。 宋昭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个目不识丁的蠢货,她凭什么霸着谨王妃的位置?她根本就不配! 越是往后想,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成为谨王妃的可能性极大。 而谨王府里,也有人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秋怜正坐在桃夭阁,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没忍住啧啧两声:“五娘子真是……活得还不如王府里的一个丫鬟啊,瞧瞧这住处,甚至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宋玉珂轻轻抿了一口茶,闻言手上略一停顿,继而将茶杯放下,笑道:“秋怜姑娘说笑了,我本就是寄人篱下,从前和长姐也不甚亲厚,长姐能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倒是姑娘,你不是留在长姐身边伺候吗?怎的得了闲来找我吃茶?我这里简陋,难免慢怠了姑娘。” 她笑着道。 本来她对这个叫秋怜的就没什么好感,如今这人还不请自来对自己好一番嘲讽,她只觉得心中更加气恼。 但想到—— 她勾唇笑了笑,只当眼前人是个跳梁小丑。 “呵,”秋怜闻言冷笑,嘴角的嘲讽再也收不住,“还不是南枝那个贱人,昨日莫名其妙的失踪,回来还换了一身衣裳,谁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了王妃两句,就被她赶出来不许我再近身伺候了。” 她越往后说便越觉得不平,分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而且王爷看南枝那个眼神根本就不清白,偏偏王妃就是不相信自己。 “对了,我今日看到王爷王妃先后出了门,王爷再回来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秋怜忽得悟了什么,一拍大腿起身,对宋玉珂道:“五娘子,我还有事,先走了,日后再来找你聊天。” 宋玉珂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道:“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娘子,我们不阻止她吗?万一她坏了我们的好事可怎么办?”丫鬟小声提醒道。 她们已经在这个破院子住了一个月了,她快要受不了了,偏生宋玉珂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时机未到。 而且还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明明从前宋玉珂不是这样的性子。 却在来了王府之后性情大变,就拿上次宋昭在天香楼救下秋怜来说,以宋玉珂以前的性子,是断然不会那么犯蠢明晃晃的去下宋昭面子,相反,她只会站在宋昭这边帮宋昭说话。 “管她做甚,让她去犯蠢,我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宋玉珂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 秋怜回到房间,将以往舍不得穿的那件衣服翻了出来,她将衣服捧着放在鼻尖轻嗅,脸上尽是满足的神色。 这件衣服,是她三年前被谢珩救下时穿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 回想起当年的事,她还是感到阵阵心悸。 当时她差一点就要被山匪玷污,她近乎都要放弃抵抗了,可谢珩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刺了个对穿,然后还特别温柔地问自己有没有事…… 那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谢珩对自己的不同。 可是事后,他没有留下半点消息离开的彻底。 她也是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那日骑着高头大马救了自己的人是谢珩,所以她踏上了千里寻夫之路,没想到寻到他时,他已经忘了自己,甚至还娶了妻。 想着想着,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落了满脸,这张清纯的脸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 换上旧时衣裙,她从随身包袱中取出那带了一路的药包,眼神坚定地端着燕窝朝谢珩的书房而去。 她几乎把雀跃都写在了脸上。 “这位姑娘,这是王爷书房,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凌浩冷着一张脸,本来就在盘算着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将宋昭处理掉,现在秋怜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地跑来书房,真当他看不懂她那点小心思? 野山鸡也想变凤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凌大哥——”秋怜单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将耳边碎发别至耳后:“我是奉王妃之命,前来给王爷送补品的。” 凌浩蹙眉,本来就对宋昭不喜,现在这不喜更是达到了顶峰。 “请回吧!” 凌浩长剑出鞘,眼中威胁意味明显。 秋怜被他吓得一颤,忙将东西放在地上:“凌,凌大哥……这这个麻烦你交给王爷,我这就走,这就走。” 凌浩看着地上的东西,又打开确认了一番没有毒之后,才端着进了书房。 而这一系列动作,落入了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动静的两人眼中。 第60章 不如趁着王爷昏迷处置了她 “娘子,那个秋怜果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了王爷书房,不过被王爷身边的护卫拦在了外面。”丫鬟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宋玉珂。 心道自家娘子真是料事如神,竟连这些事都算到了。 果然,这才是她熟悉的娘子,之前那个蠢货定是被妖孽夺舍了。 宋玉珂闻言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她看着这破败的院子,对丫鬟道:“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真的吗娘子?太好了!”丫鬟激动得上蹿下跳,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真的,”宋玉珂笃定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她朝丫鬟招招手,在她凑过来后耳语一阵,最后转身回了屋。 —— 谢珩若有所思地看着书桌上的燕窝,眸底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你确定这是王妃送来的?” “回王爷,那丫鬟确实是这么说的。”凌浩如实道。 房内飘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叹息,谢珩端起碗一饮而尽,脑海中尽是宋昭今晨决绝离开的背影。 可现在又让人给自己送吃的示好,他一时间,也摸不清宋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将手中碗重重放下,再拿起书时只觉一阵心烦意乱,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他倏然起身,迈步朝外面走去。 “爷,您……”凌浩叫住他,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将这东西送到谢珩面前来,可他自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不愿踏出半步也就算了,送进去的饭菜拿出来时还是那个样。 “我出去走走。”谢珩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凌浩本想追上去却被凌枫拦住:“王府里都是自己人,让爷自己静静吧。” 凌浩一想也是,于是两人便将书房门合上上了屋顶切磋起来,殊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谢珩走着走着,越发觉得心烦意乱,丹田处那股无名火越发旺盛,仿佛一团烈焰在体内熊熊燃烧,让他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 脑海中更是一遍又一遍地闪过宋昭那张脸,尤其是那夜那个吻…… 他不敢再想下去,用内力压制着这股莫名的躁动,转身正欲离开时,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闯入耳畔。 “王爷~” 只这一声,就近乎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紧握双拳并未转身,只冷冷道:“何事?” “王爷,妾身瞧着您身体好似有些不太舒服,可要妾身扶您回去?”宋玉珂没有因为他那句冷冷的话而感到害怕,相反,她感受到了谢珩语气中压抑的情绪。 这说明,秋怜那个蠢货下的药已经起了作用,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恰巧路过而被发狂的王爷拉进房间的受害者罢了。 “滚!”谢珩双目猩红,他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明显是被人下药了。 “啊~”宋玉珂脚下一崴,整个人直接朝谢珩扑去。 谢珩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毫不犹豫闪身避开,而宋玉珂此时想站直已经没可能了,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来人,把这个意图谋害本王的刺客抓起来,严刑拷问!” 明晃晃的剑将宋玉珂围住,她被押下去时还在直呼冤枉。 但是,谁在乎呢? 谢珩拒绝了请大夫的提议,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宋昭的房间。 “为什么?我知道你心中有七弟,你不爱我,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谢珩定定地看着宋昭,此时此刻他的内力已经快要压制不住那猛烈的药性。 “谢珩,你发什么疯!”宋昭转头看着他,满脸写着不悦。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她对太子有情,她现在恨不得将太子碎尸万段方才解心头之恨! 而且,她对他做什么了,上来就发疯兴师问罪! “我发疯?!”谢珩抬眸看看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咽口水,他的感觉骗不了他,他现在恨不得将宋昭压在床上狠狠蹂躏,还有换各种不同的姿势! 情欲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了。 他迈步上前,一把抓住宋昭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看着那娇艳欲滴的唇,他毫不犹豫的便覆了上去。 宋昭感受到他浑身滚烫愣了一瞬,眉头紧紧蹙起。 被下药了? 他这么谨慎的人,谁能给他下药? 谢珩的吻越来越霸道,宋昭对准他后颈处的穴位,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只一瞬间,他的眼睛立马就失去了焦距,然后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宋昭弯下腰正准备将人扶去床上针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她的手,离谢珩还有一步之遥。 “王妃,给王爷下春药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死王爷吗?”凌浩冷若冰霜的声音自上空响起,随之而来的凌枫吓得魂儿都飞了:“凌浩,你干什么,你把刀放下,别冲动!” “我毒死他?我想要他死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宋昭冷笑:“至于你说的春药,我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凌浩显然不信,那刀又进了一寸,若是再近一点,便随时能取了宋昭的命。 “那秋怜是你的丫鬟吧?王爷便是吃了她端去书房的燕窝,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她口口声声说,是你吩咐的!” “误会,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凌枫本想靠近的脚步一顿,因为他明显看到王妃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 天老爷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他在王爷身边待了这么久,王妃掉一根头发丝他都恨不得捡起来好好收藏起来—— 现在王妃受伤了还流血了,王爷醒了之后不得将凌浩给剁碎了喂狗? 他两眼一黑,继续劝道:“现在王爷昏迷不醒,我们应该先给王爷请大夫,而不是为难王妃,凌浩,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凌浩冷冷的回答:“现在王爷一心都在这个女人身上,这女人和祸国妖妃有什么区别,不如趁着王爷昏迷处置了她,等王爷醒来木已成舟,他便是要杀了我,我也认了!” “凌浩啊!”凌枫保持着抬脚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听我的,先把刀放……” “不可能!”凌浩将手上长刀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砍下去。 凌枫闭上双眼不忍再看,他本可以用暗器将凌浩手上的刀打下的,但他不能,因为王爷还躺在那里,一旦他动手,这把刀就会落在王爷身上。 第61章 宋嫣然的结局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饶声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回荡,而那身着一袭玄衣的男人只是勾唇一笑,轻轻拨弄了一下火炉上的铁钳。 “宋嫣然?”玄衣男人低沉的声音似淬了寒冰,在地牢中响起,他掀起眼皮,语气中满是凉薄:“她失踪了整整三年!她现在到底在哪?” “她真的已经死了,按贵妃制安葬于妃陵……”宋嫣然雍容华贵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她已经被关起来折磨了整整三天了。 这三天,她所有的骄傲自尊被碾入尘埃,为了活下来,她跪在地上卑微的祈求着这个男人不要杀了自己。 三天前,他们正在宫里办庆功宴,谢珩这个没死的疯子竟然带着兵杀进了皇宫,太后遂起身斥责他是个乱臣贼子,话没说完便被就地诛杀,后宫妃嫔但凡和宋昭有过过节的都被打入了大牢。 而她,作为宋昭的妹妹,被特殊关照,单独关在这个鬼地方,受尽折磨。 谢珩竟为了寻到宋昭,反了! 若让他找到真正的宋昭,她有预感,她会死得很惨。 所以,她不能透露半句,她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何况,她这张脸,和宋昭还有一两分相似,万一哪天谢珩放弃找宋昭了,兴许她又能坐在那个位置,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母仪天下。 “那坟墓我去掘了,根本就是一座空坟。”谢珩凉凉地开口:“她身子一向很好,怎么刚回宫人就忽然暴毙了。” 烧得火红的钳子靠宋嫣然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此刻,恐惧近乎将她吞噬,牢房内尿骚味蔓延开来。 她终于意识到,前面几天的折磨,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这个男人能在边疆待那么多年,手段非常人能敌。 “我说!”宋嫣然颤抖着声音开口,“御书房,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格子,有一处暗格,她就在那下面……” 话音落下,那一抹玄色消失在黑暗中。 谢珩越靠近御书房,心里那股不安就越强烈。 以往在御书房待着时,也是他最安心的时候,原来一直都是因为她也在那里。 越往后想,他就越发难过…… 三天了,整整三天没人给她送饭,她一定饿坏了—— “哗啦——” 暗门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他登时加快了脚步。 这个暗室很小,但有几条铁链自墙体中延伸出来,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一览无余的暗室内,并无她的身影。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往下看。 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将实现挪到铁链末端。 “陛下!”身后的侍卫及时扶住了他,“宋大娘子,或许并不在这里,也许是宋三娘在骗你……” 他闭了闭眼,走到如今,那么多兄弟只剩下自己还留在陛下身边,现在宋大娘子还…… 这样的结果连他都接受不了,谢珩又如何能接受? 他猜对了一半。 谢珩在这个暗室内坐了三天三夜,再出来时,原本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然全白,三日滴水未进,此刻胡子拉碴的模样实在狼狈。 他仔细将里面的每一块血肉收集在一起,天气炎热,好些已经开始腐烂…… 拼凑到最后,才勉勉强强拼出个人形,一个瘦骨嶙峋,浑身伤痕的人形。 “陛下,您等等卑职。”侍卫忙不迭地追了上去,谢珩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现在是帝王,还是个弑母的帝王,本来就诸多诟病,若是再让人抓住把柄,只怕这江山难以安稳。 “谁动的手?” 宋嫣然和谢宸被挪到同一个牢房,他们被蒙住了双眼,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谢珩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 “谢珩,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天下苍生是不会放过你的!”谢宸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地大叫,他的皇位刚刚坐稳,就沦为了阶下囚,这让他如何甘心? “是吗?”谢珩轻笑一声:“敢问七弟去过边疆吗?打过仗吗?” “哦!”谢珩恍然大悟道:“你去过的,还仗着先皇——,不对,你现在才是先皇,你还仗着你父皇给你的权利乱做决策,害得清玥落入敌人手中,她为了不被侮辱,丧了命!” “还因此折损了我军三万将士!” 谢珩每说一句,狱卒便拿着薄如蝉翼的刀片在谢宸身上片一片肉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五皇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紧急,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谢宸看向记忆中宋嫣然的方向。 他感受到了,方才有人拿着刀片在他大腿上割肉,这怎么可以?他作为一国之君,便是死,也该体体面面的去。 若是被凌迟,他下去了还如何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是吗?” 谢珩看向宋嫣然的方向,似乎意识到她现在被丝绦蒙住了双眸,又收回视线。 “既然如此,当初的清玥险些被敌人玷污,还是以自杀保住了清白,便将尊贵的先皇后娘娘也送去军营,犒劳一下兄弟们吧。” 谢珩薄唇一张一合,刻意咬重了先字,“对了,可别死了,宋昭身上的债,她也得还!” “不可以,不可以!本宫是皇后,是拜过天地祖宗抬进来的中宫皇后,你这个乱臣贼子,怎敢如此对我!” 宋嫣然顿时回了神,她是皇后,怎么可以受这样的屈辱? 想到杜清玥撞到敌军长刀上的凄惨模样,她更是浑身都在发颤。 “聒噪。”谢珩不耐。 “五兄,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放过我?”谢宸听到宋嫣然的叫声渐行渐远,便和谢珩打起了感情牌。 宋嫣然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他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好啊。”谢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不过我方才问你们的问题,还没有人回答我,只要你如实说了,我就放过你。” “什么问题?”谢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奇怪道,方才谢珩有问自己什么吗?不就是杜清玥的事吗?他已经解释了,宋嫣然也被拖走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第62章 是我和四姐的主意 “我问你,宋昭变成那样是谁的主意。”谢珩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宋昭?”谢宸蹙眉,没事提那个贱人作甚,人都死了还不安生,还想兴风作浪?但他还是如实道:“她呀,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还怀了个野种,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谢珩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谢宸只当天牢进了老鼠,继续道:“她也真是够不知廉耻的,成天和一群野男人混在一起,我瞧见她都觉得恶心。” “那个孩子呢?”谢珩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然是被挖出来给嫣然做了药引子了,这可是那个野种最好的出路呢。”谢宸得意极了,不过想到她唯有在被挖掉那个孩子时掉了泪,他就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像个笑话。 大理寺审讯犯人的刑罚轮番上阵,她愣是没有求一句饶。 “所以,她变成那样,是你的主意?”谢珩继续问道,语气古井无波,好似在说一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谢宸还没意识到不对,继续道:“自然,是我和四姐的主意,只不过她实在不中用,这大卸八块才砍下两块,她就没了气。” “哎~” “噗!”谢珩终于压制不住翻腾的怒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朝上前的侍卫摇摇头,继续道:“剖腹取子是谁的主意,让她受尽大刑又是谁的主意,最后将她大卸八块又是谁的主意?!” “她为了你能坐稳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谢宸终于在此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你心悦宋昭?” “她是我的侍妾!你觊觎她是罔顾人伦!” “我还亲手捅死了你的母后!”谢珩看着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人,他嘴角忽地荡起一抹笑意:“不过你放心,蛟蛟所受到的苦,我会在你们三人身上一一讨回来。” “谢珩,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谢珩一拂袖:“你放心,在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了的先帝,所以你便是叫破喉咙,都不可能有人来救你!” 谢珩说完,拂袖而去。 只是那身影满是落寞—— 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把她带走,若带走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好好伺候着,别让人死了,朕要让他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腐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对了,谢凌薇那边,也不能怠慢了去,免得他们说我厚此薄彼,哈哈哈……” 谢珩狂笑着离开天牢。 这一日的皇宫,宫人恨不得将脖子缩进肚子里。 上位三天甚至连祖宗定下的祭祖礼制都不愿遵循的帝王,手段暴虐地将朝野上下收拾得服服贴贴,旋即消失了三日不曾上朝,再出现在人前时,已是满头华发。 这样的帝王,让他们感到害怕。 哪怕,这位帝王从未对他们做过什么,甚至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 大雍乱了。 因为新帝坚持要将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女娘立为皇后,而这女娘还是先帝身为太子时的侍妾,甚至在太子上位后连个位份都没捞着。 而且,这女娘还在边疆和那些男人同吃同住三年之久,谁知道她有没有和外面的野男人发生过什么? 更让他们感到窒息的是,这位刚上位的帝王,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后宫不会再有其他女人,这和直接宣布大雍亡国有什么区别? 然而,一具具尸体从金銮殿上抬出,这位帝王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表示着自己的决心,而且,立后大典礼部也已开始准备着。 如果只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 他还沉迷于求仙问道,每日踏进皇宫的道士和和尚络绎不绝,朝政也尽数交给了那个他挑出来的宗室子弟处理。 立后大典之后不久,在那个宗室子弟能独立处理朝政之后,谢珩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外界都传他弑母,是以遭到了天谴。 相传有一蓬莱仙山,山里仙人有让时空回溯,起死回生的本领。 可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长什么样子,更没有发生过所谓的时空回溯。 忽有一日,一个白发苍苍的中年人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踏进了这里。 “喂,那里面很危险,不能进去。”好心的民众看到即将踏入森林的他,提醒道。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人忽地露出一个笑来:“听说只要找到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梯,一步一扣首至云端,就能见到仙人,寻得起死回生之道。” 那人闻言连连摇头:“一个传说而已竟也能信以为真,你真是疯了。”说罢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眼前这位满头华发的人,劝道: “往事不可追,往前看吧,又何苦执着于过去呢?我虽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逝去的人若是知道你这么折磨自己,她定会伤心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再抬头时,那满头华发的人已然没了踪影。 “砰!” 凌浩手中长刀被踢开,谢珩抱着宋昭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磕到桌脚停了下来,他猛地扫过凌浩:“凌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怎么醒了?”宋昭蹙眉看着满头大汗的他,疑惑道。 她方才扎的那一针只是让人晕过去,并不能给他解这个毒啊。 谢珩忙起身顺势将她扶起来,道:“抱歉,方才中了药神志不清,没伤到你吧?” 宋昭摇摇头,“既然你没事了,就请吧。” 谢珩颔首,踉跄着出了宋昭的房间,凌浩有些心虚地拔出插进柱子的长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昭后转身离开。 “殿下!”凌枫忙将一头朝前栽去的谢珩扶起,对凌浩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凌枫,你去请。”谢珩冷声开口,对扶着自己的凌枫道,转而看向凌浩时,眼里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第63章 凌浩,你走吧 “王爷——”凌浩老老实实跪下,手边的刀放在一旁,“属下知罪,请王爷惩罚。” 谢珩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想到自己方才险些对宋昭做了混账事便觉一阵后怕,被她一针扎晕过去,竟梦回前世。 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尤其是回京之后的事,或者说是他在刻意回避。 昏暗的地牢,残缺的尸块,还有那个仅仅三个月便被挖出来的孩子…… 可惜,他们实在太不中用了,那七十二道刑罚甚至没走完,便死于非命。 “凌浩,你走吧。”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念在你跟了我多年,此次未酿成大错的份上,你离开吧。” 凌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珩,嘴唇嗫嚅着,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来,他想过很多种下场,唯独没想过谢珩会赶他走。 还未开口,娄馨月就拎着药箱走进卧房,似没察觉到屋内怪异的气氛一般,笑道:“不知是哪位郎君中了那虎狼之药?” 凌枫扶额,来时就给她交代了是王爷中药,让她把嘴闭上乖乖解毒就行,结果她—— 真就是好言难劝那该死的鬼! “哎呀,这位小郎君瞪奴家作甚,奴家若是不问清楚,又如何给病人治病呢?”娄馨月继续不知死活的道。 继而视线落在谢珩身上,纤纤玉手一下覆上了谢珩的胳膊:“小郎君生得如此标致,不如奴家委屈一下替您解毒吧,如此您也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滚!”谢珩猛地一把将她推开,凌厉的眼神扫过凌枫:“让你找大夫,你找来的这是什么人?” “爷,这位是回春堂的掌柜,也是那位鬼医的徒弟,脾气是怪了些,但您这个毒,属下担心旁人……” 其实他也存着私心,毕竟这位掌柜的生得花容月貌,又会医术,若是能为王爷所用,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啧啧,都这样了脾气还这么大。”娄馨月闻言也不恼,轻嗤道,“不过谁叫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呢,就不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了。” 说完从药箱中掏出银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同时还不忘提醒道:“王爷别用内力压制药性了,免得以后不举还要怪奴家医术不精。” 凌枫两眼一黑,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王爷把钱给到位了,奴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王爷重振雄风的。”娄馨月继续道:“实在不行,奴家就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师傅她老人家。” 谢珩本就被这药折磨得神志不清,便是一直用内力企图将体内的毒逼出来,也没甚效果。 如今还被这女医如此羞辱,他只觉额头青筋直跳,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本王不需要!” “哎呀,不需要就不需要嘛,那么凶巴巴的作甚,吓到奴家了,万一奴家一个手抖,扎错了穴位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明显带着威胁的语气,让凌枫和始终跪在地上的凌浩都吓了一跳。 他家爷这么多年,还真的没被人如此威胁过。 “好了,”娄馨月收针,走到案边写下一张药方顺手扔给凌枫: “这药喝三服就没事了,若是你家爷不举了,记得让他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哦~,对了,诊金记得送到回春堂,我相信诺大的谨王府,不会昧下我这点银钱的。” 说完,竟连谢珩身上的银针也不取下便扬长而去。 凌枫乖乖跪下:“爷——,事发突然,属下也不知道这位脾气和传说中的鬼医一样奇怪。” 他脸上的心虚一闪而逝。 “是吗?”谢珩冷笑,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他们心里盘算着什么还真当自己不知道? 思及此他又看向凌浩,语气里失望难掩:“今晚回去收拾一下,再去账房领些银钱,明日一早你便走吧。” “爷,属下也是为你好,王妃今日敢……” “咳咳,”凌枫忙打断了他,“爷,凌浩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您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 凌枫的话还没说完,谢珩就操起手边的镇纸朝凌浩扔去:“若我晚一点醒来,我去陛下面前求来的王妃就是他的刀下亡魂了!” 见凌浩不闪不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滚!” 与此同时,宋昭让人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秋怜绑到了花厅。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啊?”秋怜目眦欲裂,对着前来“请”她的人拳打脚踢。 “我听说你给王爷送了一走燕窝,以我的名义送的?”宋昭放下茶杯,看向秋怜的眼里满是戏谑。 见到秋怜的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宋昭继续道:“可惜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的算盘终究是落了空。” “至于你为什么打着我的名义——”宋昭拖着腮帮子,眼尾微挑,“大概是你自己送去的东西,王爷根本不会碰吧?” “姐姐,我查到了!”杜清玥适时进来,“这个女人三年前险些被山匪玷污,是表兄救了她,于是她就开始四处打探表兄的消息!”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你挖了!”杜清玥蹙眉,不悦道,“千辛万苦到了京都,又费尽心机留在王府,就等我表兄和表嫂闹矛盾吧?趁虚而入的下作小人!” “你又清白到哪去,当初就恬不知耻的跟在珩郎身边,现在更是住在王府!只为日日能见到王爷!”秋怜反驳。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脸上:“秋怜,本王妃当日救你,不是教你恩将仇报的!若那日没有我,你早就被唐文博带去了太傅府,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清玥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宋昭说完,又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给你活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对了,如果南枝出事也和你有关系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宋昭冷笑,眸子里盛满了寒意。 她朝身后婢女招招手,一行人便让前将她嘴巴堵住,拖进了王府地牢。 “你们宋家人简直无耻下作,居然妄图抢走我的珩郎,活该被关在这里!”她刚被人推进去,就看到宋玉珂主仆二人。 宋玉珂闻言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想到险些得手结果变故恒生,因为谢珩的一句话,自己成了刺杀王爷的凶手,一时有些胸闷。 “都是你,下的药性不够烈,否则我现在已经成为王爷的枕边人了!” “呸!”秋怜朝她吐了口水,“不要脸!” “还有你这个小贱人,就是你拦住我的去路的是不是!我今天非要撕碎你解我心头之恨!”秋怜说着,便朝宋玉珂主仆二人扑了过去。 第64章 我不要再顾什么伦理纲常 “吱呀”一声,房门被宋昭推开,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凌浩,想到他前世的结局,无奈地摇摇头。 而今的场景,大抵方才的事让谢珩不喜,但念在此人好歹跟了自己多年,是以给他一条生路。 许是不忍,许是考虑到截止目前谢珩并未做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总归宋昭不愿意让谢珩失去凌浩这个左膀右臂。 “王爷,”她温声开口,“让凌浩留下吧。” “我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凌浩见到她来,本以为她是来向谢珩告状的,结果她居然是为了给自己求情,谁稀罕? 谢珩闻言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 “他也是护主心切,我能理解。”宋昭淡淡道,就好似方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不是她一样:“况且,我也没事,不是吗?”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 凌浩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恰巧对上了那对清澈的眸子,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心道果然是妖女,便是多看她一眼,都让人有种被勾魂摄魄的感觉。 这女人真就诡计多端,先是勾得王爷为她失去理智,现在又跑来让王爷留下自己,指不定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主意。 宋昭自是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只对不远处的凌枫使了个眼色。 凌枫顿时会意,一个箭步上前将凌浩捂住嘴扛着就跑。 卧房内恢复寂静,谢珩看向宋昭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今晨自己偷偷藏了人家的东西,方才又借着中药的由头轻薄于她—— 看到她脖颈处渗出的血迹,他眼里满是心疼,大袖下双拳紧握,他硬生生移开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伤。 斟酌半晌,他有些不自在道:“适才我并非故意轻薄于你。” “我知道,人已经在王府地牢了,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宋昭说完,余光觑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行至门口时她想起什么,又道: “若王爷要纳了她,妾身也没有任何意见。” 说完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谢珩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那一轮弯月,心中是说不尽的惆怅。 思绪被渐渐拉远,前世今生发生的事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掠过。 许是上天垂怜,前世的他寻到了所谓蓬莱仙山,也寻到了传说中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梯,他一步一叩首,爬到最后,他浑身冰凉而又麻木。 那彻骨的寒意让他的灵魂都在发颤。 直至云端俯瞰众生,他并未见到所谓的仙人,一切都是骗局。 他心灰意冷,正欲一跃而下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你今生已得圆满,为何还执着于求仙问道,真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蓦地跪下,那挺直的脊梁竟有些弯曲,“我之所求,不过是大仇得报,许世人一个清平盛世。”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我的母妃死了,现在就连我的妻儿,我也护不住……,这世道若真公平,为何她会受尽折磨惨死地牢。” 他的内心充斥着无尽的悔恨。 “如今海清河晏,我为何就不能自私一回?” “若你真的是仙人,便给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罢,我不要再顾什么伦理纲常,便是被世人唾弃,我也要护她周全,我也只想护她周全。” 他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好似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 溺水一般的感觉袭来,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彻底闭上眼睛前,他想,要死了吗? 再度睁眼,是熟悉的营帐,身侧还有鲜活的凌枫凌浩,他们年轻的面庞给了自己极大的冲击,杂乱不堪的记忆让他头痛欲裂。 “王爷,军医!军医!”凌枫吓得六神无主,他家主子有没有头疼的毛病,他跟了这么多年他还能不知道吗? “凌枫,现在是哪一年?”良久,谢珩才从恍惚中缓过神来,他看向身侧的凌枫,问道。 凌枫闻言蹙眉,有些狐疑道:“爷,现在是永康三十六年啊,您没事吧?” 心道自家主子该不会睡一觉醒来傻了吧? 话音落下,他倏然起身朝营帐外走去,看到熟悉的、广袤无垠的草地时,他有一瞬的愣怔。 “回京。”他翻身上马,忽的想到什么又召来凌枫交代了一番,便策马而去。 “爷,您等等属下——” 可是,回到京都,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自己晚来了一步,因为踏进皇城时,他听到百姓议论她落水之事,他都做好去东宫抢人的准备了,却听说太子大张旗鼓地跑去退亲。 闻言他心中大喜,心道原来一切早有定数,是以他换了衣衫进宫,只为求一纸婚书。 多年未见,帝王已不似从前那般年轻,发丝间藏着些许白发,也比以往更加威严。 看向他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三分忌惮。 好在,最后他出于羞辱自己的心理,还是下旨将那被算计至名节尽毁的宋昭赐给了自己做正妃。 她还是那个她,他能感觉到。 可很多事并未向原本的轨迹发展,虽在前世便知晓她是个离经叛道之人,但没想到她竟为了勒索太子的钱财不惜将此事闹大。 甚至都用不着自己出手,她便将整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 “爷,不赶凌浩走了吧?”凌枫忽然从窗台下冒出个脑袋,低声道:“王妃都为他求情了——” 思绪回笼,谢珩垂眸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滚。” “好嘞!”凌枫一溜烟没了身影。 谢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被他忽略了,重生的喜悦将前世的阴霾尽数冲散,他甩了甩脑袋,总觉得那日醒来之前,那缥缈的声音还跟自己说了什么。 第65章 赔礼道歉 翌日一早,苏长卿带着大包小包进了谨王府。 他也是纠结了许久,才下的决心。 毕竟现在京都形势复杂,于情于理他都不宜在明面上同谨王走得太近,尤其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拜访。 最后,感性打败理智,他将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翻了出来。 “苏长卿?”谢珩同他相对而立,却见他频频走神,没忍住唤了他一声,“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谢珩扫了一眼苏长卿身后小厮拎着的东西,故意道。 苏长卿将小厮挡在身后,理直气壮道:“下官来寻王爷,自是有要事商讨。” 可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早就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谢珩看在眼里,脑海中划过那日苏长卿耐心教导南枝的样子。 相识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苏长卿。 而且,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暗中联系,毕竟苏长卿作为岭南节度使,手里有着五万人马,要是他们二人走得太近,只怕上面那位晚上要睡不着了。 “王爷,外界不都传你和王妃伉俪情深吗?你在书房议事,王妃怎么不给你送点茶点之类的?”苏长卿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 “王妃素日里不爱来书房,大多时候都在王府的校场。”谢珩放下茶杯,淡淡道。 “那南枝呢?南枝也在校场吗?”苏长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忙收敛了神色。 他似乎也没指望谢珩回答他,一溜烟没了身影。 谨王府他是极熟悉的。 毕竟,在很多个不为人知的夜里,他常来。 那日面上瞧着他是在城门口和谢珩等人偶遇,实则是他一早便收到了谢珩的指示,是以他早早等在那里,他的人也早就派出去探查了。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顺利地找到破庙,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个险些被玷污的女娘救下。 苏长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陷在那双眼睛里的。 他只记得女娘摇摇欲坠,却还用坚定的眼神看向凌枫那把杀人的长刀,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说:“他们的手碰过奴婢,奴婢想亲手砍掉他们作恶多端的手!让他们再也没机会去祸害人!” 那双眼睛,实在太容易让人沉沦了。 哪怕她眼睛都不敢睁开,哪怕她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鬼使神差之下,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等轻薄她的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握着她的手,亲手砍掉了那些贼人的手臂。 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她刚换上的衣服上,她浑身一颤,却又像个受惊的小猫似的再度举起刀。 “苏节度使?您怎么来了?王爷不在这。”素心拦住了继续往里走的苏长卿,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哦,王爷没空招待我,让我随便转转。”他嘴上说着,眼睛已经看向素心身后,“那是杜姑娘吗?怎的她也跑到校场来凑热闹?” 素心始终挡在他前面,闻言眉眼弯了弯:“杜姑娘现在随王妃习武,出现在校场并不奇怪,倒是节度使,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说话期间,苏长卿的脖子伸得老长,可他看见了王妃,看见了杜清玥和她的丫鬟,唯独没见到南枝。 心头难免有些着急起来。 “节度使。”宋昭看到他,上前朝他拱拱手,想到那天此人握着南枝的手将那些歹徒处置了,再看他身后小厮提着的东西,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 她可不打算让他如意。 人嘛,太容易得到反而会不珍惜,虽说她没要南枝的卖身契,现今的南枝是良籍,但终归够不上他们这样的门第。 她的南枝便是要嫁人,也必须是正头娘子,做妾什么的,不可能! 若现在自己知道了苏长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还不加以阻拦,日后受伤的还是南枝。 不过,到底是要看看南枝自己的意思。 苏长卿回礼,“回王妃,在下前日跟随王爷和你前去寻人,回府两日终归觉得那日在下实在唐突,是以专门前来向那位姑娘请罪。” “南枝身子不适不宜见客,苏节度使还是请回吧。”宋昭扫了他一眼,礼貌回绝。 “这……”苏长卿有些犹豫,想了想又让小厮将东西交给素心:“这是在下的赔礼,还望王妃代她收下,待她身子好了,在下再亲自登门赔罪。” 说完,又朝宋昭施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开。 “王妃,”素心一脸为难地看着地上包装精致的礼盒,嘴角抽了抽,“这些如何处置?” 宋昭眼眸微转,“既是给南枝赔罪的赔礼,那便给南枝送去。” 杜清玥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人走远了才凑上前来,“姐姐,那人看着好生眼熟,我应是在哪见过,他来找你作甚?” 还不待宋昭回答,她的视线便落在了地上的东西上。 她蹲下身随便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只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那是几年前倭国进贡的夜明珠,去岁宫宴,帝王将其赏赐给了岭南节度使。 杜清玥一下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云蛟姐姐,苏长卿该不会觊觎你吧?” “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她说着神神秘秘地凑到宋昭耳畔,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我觉得这苏长卿长得虽不如我表兄,但也是一表人才,我肯定会为你打掩护的,你放心好了!” “咳咳。”素心听得嘴角直抽搐,素来知道这位表姑娘不靠谱,但从未想过她竟如此不靠谱。 竟然撺掇王妃红杏出墙,若是王爷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王妃,此刻被杜清玥帮着外人挖墙脚,估计得扒掉她一层皮。 杜清玥忙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心虚。 “表姑娘,这些是给南枝的。”素心指着地上的东西,对杜清玥道:“南枝前几日受了惊吓,表姑娘要一起去看看吗?” —— 而另一边,已经坐上马车的苏长卿惴惴不安地看向身侧的小厮:“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唐突了?” “是。”王二回答得不带一丝犹豫:“若爷只是因为那日轻薄了南枝姑娘,左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你直接开口向王爷讨要,王爷定不会不同意的。” “不可。”苏长卿陡然拔高声音,末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本来那日已经很失礼了,若再如此唐突,只怕是会惹来她的不喜。” “罢了,同你这个榆木脑袋说了你也不懂。”苏长卿说完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第66章 驸马往事 “三郎君,主君请您回去一趟。”苏长卿刚跳下马车,便被一行家丁拦住了去路。 苏长卿不耐的蹙了蹙眉,言简意赅:“滚!” 他和那个家早就没了情谊可言,如今他们叫他回去,不过看他如今正得圣宠,是以想从他身上牟取好处罢了。 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母亲和长兄的死早就斩断了他和那个家的联系,若有一日刀剑相向,他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人头落地。 “表兄,”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她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表兄有所不知,自你离开,舅舅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他担忧你,如今你回来了,理当回去看看他。” 苏长卿眼底的不耐更甚,这人他如何不认得? 他姑母唯一的女儿,京都的珍宝阁便是他家的,这些年如珠如宝的养着,幼时她就爱缠着苏家几个小郎君。 “周怀玉,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父亲这次叫我回去还想商讨一下你我的婚事?”苏长卿点破,见对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冷哼一声。 “回去告诉那个老匹夫,我自打离开那个家时就没打算再回去,如果他非要找不痛快的话,我不介意奉陪到底。”说完,拂袖而去。 周怀玉又羞又恼,她们周家再怎么有钱,土工农商,商人到底下乘。 如今苏家适龄男儿要么是庶出要么没本事,唯有这个早早离家的苏长卿,不仅靠一人之力闯出了名堂,甚至还深受陛下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母亲给她说这桩婚事时,她是极满意的。 可她从未想过,会被如此冷眼相待。 在这京都,她虽是商户,但京中贵女贵妇谁不卖她几分薄面? “表姑娘?如今怎么办?”下人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啪!” 话音刚落,一个重重的巴掌便落在他的脸上:“怎么办?就这么办!记住了,你脸上的伤,是三郎君打的!” 她死死盯着苏长卿离开的背影,满眼怨毒。 …… 江南,时疫已然控制住,顾之远和大理寺卿二人按照方案给灾民们重建家园。 “想来用不了多久,你我便能归京了。”顾之远的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他不想回京,也不想面对谢凌薇。 饶是在这里,他的一举一动也都被谢凌薇的人盯着,他根本不得半分自由。 两年前他高中被公主看上,拒绝了公主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家破人亡。 赐婚圣旨下来,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成了公主的驸马,人人艳羡,又有谁还记得他那惨死的妻儿和幼妹?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能死,他若死了,谁给家人报仇雪恨? “是啊,这次赈灾户部那群老家伙可省心了,分文不出就把事儿给办妥了。”大理寺卿洛川道。 两人说着话各自进了房间。 顾之远合上门,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转身的瞬间,他顿时瞳孔瞪大,汗毛直立,这房里竟多了一个! “你是谁?”顾之远到底是个读书人,遇到这样的情形,难免心慌,但对方并未动手,说明此人前来并非为了自己的小命。 那人缓缓转过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顾之远忙不迭跪下请安:“微臣,参见端王殿下。” 心中却是疑惑丛生,素闻端王常年缠绵病榻,身子骨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也正是因为他这身子骨,是以他在京都挂了个闲职,至今也没成婚。 而且端王不在京都世家女攀龙附凤的名单上,毕竟他要是没了,那端王府便徒有其表,但凡是有点良心的,都不会送自家女儿去受这个罪。 “咳咳咳……”谢奕掩嘴咳嗽,亲自上前将顾之远扶了起来,“驸马多礼,如今你是荣安的人,若让荣安知道,只怕要怪我这个做兄长的了。” “其实我也是路过,听说南方有一味药草于我身子有利,我又常年待在京中,是以便偷偷出来走走,便是死也无憾了。”谢奕感慨道。 同时还不忘细细观察着顾之远的表情。 见他在自己提到荣安时略微紧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爷金尊玉贵,微臣不敢僭越。”顾之远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如实道。 “瞧你,好生见外,倒是让本王想起一件趣事,驸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谢奕笑道,说完也不待顾之远回答,便自顾自的道:“前朝……” “有一书生带着幼妹艰难度日,富家女娘非但不嫌弃,还下嫁于他,为了他能安心读书,不惜变卖嫁妆,将幼妹带在身边,这一供,就是五年。”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书生不负众望高中,却被当朝嫡公主看上要招为驸马。” “你猜,这书生,哦不,理当叫状元郎了,他同意了吗?”端王笑盈盈地问道。 顾之远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脚下趔趄后退好几步,再看谢奕时眼神里满是惊惧,这哪是什么前朝秘事?简直就是他本人。 “微臣不知。”顾之远紧咬下唇,说出这句话时浑身都在发颤。 “哦?同样是状元郎,我以为驸马爷知道那前朝驸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呢?” 谢奕像是没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一样,继续道:“这状元郎啊,妻子死于难产,幼妹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谢奕凑近他耳畔,“驸马,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这状元郎刚被公主看上,这家中亲人便死的死,散的散,莫不是撞了什么脏东西。” 一字一句,尽数砸进了顾之远心头,让他遍体生寒。 他前脚拒了公主的心意,后脚回到家乡,便听得妻子难产而亡,幼妹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岳父岳母怨毒的眼神,哀婉的哭声成了他夜夜梦魇,上天真真是不公…… 可哪会有那么多巧合,他不信啊! “端王殿下,微臣不是前朝驸马,自然也不知是不是那前朝驸马冲撞了什么。”顾之远定了定心神,缓缓道。 第67章 你会彻底失去报仇的机会 “哦?”谢奕挑眉。 将手中折扇一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只是他脸色苍白,这笑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渗人。 他方才看得清楚,在自己提及这段隐秘的往事时,顾之远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恨意。 恨谁呢? 自然是那个能悄无声息处理掉他的妻儿幼妹的人,况且,还能处理得如此干净,谢奕不信他没有怀疑过。 他的妻儿因他而死,他为了查明真相不得不委身于谢凌薇,这夫妻感情,兄妹亲情,真真是令人感动呢。 毕竟得罪了谢凌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报仇的机会,甚至前途渺茫。 只是,他这两年被谢凌薇盯得紧,根本没机会去查当年的事,就算去查,也只能查到谢凌薇想让他知道的。 “其实,本王可以帮你报仇。”谢奕漫不经心道,语气淡淡的,就好似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顾之远闻言蓦地抬头,“微臣不知端王殿下是什么意思,殿下体弱,此处是灾区,殿下还是尽快离开。” 他从来不信皇家的人,太子,皇后,荣安,没有一个好东西,乃至高位上那位,都是个偏听偏信的蠢货。 这些,在他考取功名之前,他都是不信的。 直到他“嫁”入皇家,才真切地体会到,无权无势,在京中举步维艰…… 公主府戒备森严,他进出皆要登记,府中下人在公主对他失去兴趣后拿鼻孔看他,极尽羞辱。 别说他没有证据,便是有证据,他也无法将公主绳之以法。 所以他才要留在公主府,伺机而动。 既然她们的公道无人讨,那他便给她们一个公道。 “谢凌薇杀了你的妻儿,你相依为命的妹妹,你不恨吗?”谢奕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别装了,你看谢凌薇的眼神没有半分情意。” “你难道不想为你的妻儿报仇吗?她为了供你念书变卖嫁妆早出晚归,结果呢?却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谢奕字字珠玑,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狠狠撞击着顾之远的心房。 “不——”顾之远连连摇头,看向谢奕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是兄妹,即便不是一母所出,但皇家丑事不可言明,这事闹大了,以皇帝对荣安的宠爱程度,必会下令彻查。 这点顾之远都能想到,他不信端王想不到。 届时,端王会是什么下场?一个不受宠,没有母家支持的皇子,怎么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驸马,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谢奕继续蛊惑道: “这段日子你虽不在京都,但想来也听说了京都之事。” “太子进了死牢都能轻而易举的出来,日后他若登基,谢凌薇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是当之无愧的长公主,届时,你会彻底失去报仇的机会。” “为什么?”顾之远颓然倒地,无力的问出了这一句话。 他又如何不知? “呵,本王见不得脏东西,仅此而已。”谢奕轻笑,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瓷瓶递给顾之远,“若你想报仇,回京之后自己想法子把这个东西给谢凌薇服下。” 这是宋昭交给他的,说能让女子极易受孕,他虽不知宋昭想干什么,但目前看来,宋昭和皇后一党,是不死不休之态,既然如此,他也很乐意搅一搅这京都的浑水。 “这是什么?”顾之远脸上戒备仍在,他拿起桌上的瓷瓶,心中百转千回,心道端王不会蠢到直接借着自己的手给谢凌薇下毒。 毕竟,送入谢凌薇口中的东西都经过重重关卡的。 “自然是好东西,就看驸马舍不舍得下这泼天富贵了,毕竟公主要是出事了,驸马只怕也讨不着好。”谢奕眯了眯眼,道。 顾之远抬眸,虽不知谢奕打的什么算盘,但皇家之事素来诸多牵扯,顾之远愿意,为了她们赌这一次。 …… 南枝一脸为难的看着宋昭领着素心送来的东西,嘴角直抽抽。 “王妃?”她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这是苏长卿送来的?”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苏长卿是何许人也,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同他相识了,竟值得他送来如此贵重的礼品。 这里面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她这辈子都买不起的。 送来这些个东西,说是聘礼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可,我并不认识苏长卿是谁,王妃可否帮我退了?”她说到最后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她担心对方不好对付。 宋昭憋着笑意,决定还是不逗她了,于是道:“放心收下吧,这都是苏节度使送来给你赔罪的。” “啊?”南枝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她几时认识了什么节度使?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样“强大”的背景? 宋昭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是那日握着你的手,将一干人等手臂砍下来的那位,他便是苏长卿。” 南枝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那天自己险些被羞辱,向宋昭提出要亲自砍掉那些人的手臂,结果刀子高高举起久久不曾落下—— 也就是那时,那个风光霁月的小郎君从身后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将那五人的手臂尽数砍下。 他不染纤尘的白衣被鲜血浸湿,他却半点不以为意。 而他那个怀抱也安抚了她彼时惶惶不安的心。 她想过他身世不凡,但从未想过,他会是苏侍郎家的郎君,会是岭南节度使。 偏生他还觉得那日的举动轻薄了自己,亲自带着如此厚礼上门致歉,这让她如何担得起? “南枝,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杜清玥看热闹不嫌事大,调笑道:“依我看啊,这苏长卿定是看上我们南枝了,不然怎么会把这御赐的东西都往外送。” “表姑娘!”南枝愠怒,“奴婢虽是丫鬟,但你也莫要如此毁奴婢名声。” 杜清玥不以为意:“好好好,我的好南枝,你说得对,是我胡言乱语了。”她说着还拍了自己嘴巴好几下,惹得一旁的宋昭哭笑不得。 “王妃,您帮奴婢退回去,这些东西实在贵重,奴婢不敢收。”南枝说完,想到什么又继续道:“那个,替奴婢谢谢苏家郎君,那日若不是他,奴婢不敢下那个手。” 然而,她再抬起头时,宋昭和杜清玥都已经没了影。 素心见她的眼神投向自己,也脚底抹油开溜了。 第68章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孽障!”苏侍郎看着下人高高耸起的半张脸,气得当即摔了茶盏:“这像什么话?回京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是,他可曾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主君,消消气,三郎那孩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逼得越紧,他只会越反感。”一身着齐腰襦裙的贵妇人抚了抚苏侍郎的心口,看似宽慰,实则在上眼药。 她是苏家如今的当家主母,苏侍郎的继室王氏。 果不其然,苏侍郎一听更气了。 对于苏长卿,他曾经是有愧的,可随着苏长卿一声不响的消失,再归来时已是岭南节度使,倨傲的模样像极了他那短命的长兄和早逝的亲娘,他那不多的愧意也彻底消弥。 “是呀舅父,您也别太苛责三表兄,三表兄心里定是念着您的。”周怀玉上前温声劝慰,“过些日子便是中秋宴,阖家团圆之际,想来也会是解开三表兄心结的大好时机。” 周怀玉和王氏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有些事何必弄得那般复杂,只要—— 届时苏长卿就算不肯回,不还得乖乖听话? “怀玉啊,你是个好孩子。”苏侍郎拍了拍这个外甥女的手,当初苏家落难,他不得已将妹妹嫁给周家,好在这个妹夫多年来对他妹妹言听计从。 是以他良心也稍安了些。 而且这个外甥女,也颇为懂事,若是大郎还在,本该是要许给大郎的。 “谢舅父夸赞。”周怀玉适时害羞地低下头,将闺中女娘含羞带怯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怀玉也是为舅父分忧。” 苏侍郎满意的捋捋胡须,对周怀玉道:“你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就按你说的办,等中秋宴舅父再跟那个孽障去说。” 这边他们正商讨着如何将苏长卿弄回家,那边的苏长卿也正焦头烂额。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远,“你不是说要为我分忧吗?怎么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 高远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他,心道你也不瞧瞧你问的是什么问题,那是我能解决的吗? “主子,依属下看,实在不行您就直接跟谨王妃要人,那日的事情众人都看在眼里,只怕那南枝姑娘以后婚事会极艰难。” 高远挠挠头,如实道。 “我都说了这个法子不可行,你是没瞧见她那日的模样,手起刀落便将那些歹徒的胳膊给砍了。”苏长卿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想到那日被自己揽在怀中娇娇软软的人儿,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海棠花香气,他就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高远闻言扶额,他只是傻了点,但他一点都不瞎。 那日那南枝姑娘分明怕得要死,全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对了,自家主子的衣服还染了一身血污,多名贵的料子啊。 偏生主子还舍不得扔掉,偷偷藏在床底下,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属下还有一计。”高远定定地瞧着他,问道:“主子,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南枝姑娘了。” 见苏长卿不语,他继续道:“当初谨王妃是如何嫁给谨王的,你应当是知晓内情的。” “属下已经听到一些流言了。”他凑到苏长卿耳畔耳语了一番。 苏长卿的脸色越发凝重,听到最后眉心紧紧蹙起。 “你是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其实是针对谨王妃?” “属下也是今日在集市上偶然听到的,毕竟那日的涉事人员已经被谨王妃下旨拔了舌头,又失去了双臂,肯定没有那个本领再胡言乱语。”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要彻底毁掉谨王妃和南枝。”高远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我能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岂不是能让南枝对我刮目相看?”苏长卿眼眸微转,朝高远挑了挑眉。 他一袭白衣,清冷出尘。 配上他现在这表情,实在是有些不搭。 “属下这就去办!”高远说完,彻底隐于黑暗之中。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自家主子着了魔,想到今天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他还是无奈的摇摇头。 整个苏家,全是豺狼虎豹,尤其那个周怀玉,简直已经将她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苏长卿看着高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待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他才扭动机关。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深不见底的地道出现在眼前,他没有半点犹豫,迈步下去。 行至尽头,供奉着一个小小的神龛,还有他母亲和长兄的牌位。 “母亲,你走了七年了。”他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好似这个亲人还在他身边一样:“你是不是在怪儿子无能,这么多年不曾查到长兄和你的死因?” “长兄,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小女娘,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她那双眼睛莫名的吸引我,我大仇未报,若是贸然将她和我绑在一起,会不会太自私了?” 这牌位,是他离开苏家时偷偷去苏家祠堂偷的。 苏侍郎不在乎他们母子,就算他母亲和长兄的牌位丢了,他们也不会发现,不,准确地说是不在意。 这么多年来,他带着这些牌位走南闯北,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却查不到母亲和长兄真正的死因。 正想着,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 他眉心一蹙。转身回到书房顺势将机关合上。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闯入耳畔,他蓦地出声:“让她进来。” “三弟。”来人一袭菡萏色诃子裙,外着同色大袖衫,梳着飞仙髻,脸上却半点粉黛未施,瞧见他时笑意盈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第69章 二姐,他对你好吗? “你怎么来了?”苏长卿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来人是他的二姐苏落,苏府姨娘所出,但因姨娘难产去世,便一直养在他母亲膝下,吃穿用度一律是按嫡出的标准来。 苏落并不在乎他的无礼,而是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这臭脾气是一点都没改。” 说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看苏长卿时眼里染上了几分认真:“中秋宴,周怀玉可能会想法子算计你,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想起什么,又道:“我听说你今日拎着大包小包去了谨王府,那些东西最终进了一个婢女的院子,长卿——” “她只是个普通人,若你真心欢喜她,就不该将她拽入你的恩怨中来,你别忘了,你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苏落说完觑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并无异样,只无奈的摇摇头。 他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苏落又会不知呢? “二姐。”苏长卿展颜一笑:“这么多年你留在苏府,就没查到一点母亲当年突然暴毙的线索吗?” 苏落闻言,端着茶水的手蓦的顿住,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明明前一天还答第二天给自己做莲子糕的母亲,还轻轻抚摸她的头说让她好好学女工的母亲…… 在第二日自己去叫时,脸色青紫,浑身冰凉的躺在床上。 祸不单行,接踵而至的便是长兄的死讯。 她那一把长枪耍得虎虎生威的长兄,死在了一群山贼的手里。 一夜之间,她的天塌下来了。 从国子监回来的三弟受不住刺激,一病不起,她没日没夜的在床头照顾着,黑乎乎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下去,就是不见好转。 后来啊,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苏长卿挺过来了,不过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复杂,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得对自己道: “二姐,阿娘和长兄的死有蹊跷,我这场病也不同寻常,我想离开这个家。” 十二岁的少年,眼里满是悲戚与不舍。 “二姐,你在家要保护好自己,若我没能回来,你便到天香楼去寻那儿的掌柜,他曾受过母亲恩惠,他定会帮你离开京都的。” 苏落闻言,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刚失去了母亲,长兄,现在连弟弟她都留不住。 她很想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她只不过比他大半个月,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家,会害怕。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一路平安,待你归来。 “没有。”苏落摇头,“母亲院里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寻不到半点踪迹,我在后院行事又诸多不便。” “不过,王氏的嫌疑很大,父亲对她那一双儿女的宠爱程度和当初的你和长兄比起来,简直就是有过之而不及。” 母亲去世不过半年,她的好父亲便将这个女人迎进了府中,而且仅仅七个月便诞下一女,这时间怎么算都不对。 分明是早就暗通款曲! “二姐,他对你好吗?”苏长卿忽然问道。 苏落顿住,很生硬的挤出一个笑来:“自是极好的,毕竟我之于他,已是高攀。” “那二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苏长卿忽然上前一把撩开她的袖子,大袖下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各种伤痕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苏落忙抽回手,慌乱道:“是我自己摔的。” …… 国公府已经闹翻了天,老夫人得知宋玉珂被关起来的消息,气得指着谨王府的方向骂宋昭骂了半天。 “祖母,都是嫣然不好,害五妹妹身陷囹圄,若当时我没有提议将她送到谨王府,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宋嫣然跪在宋老夫人床头,满脸泪痕。 “这怎么能怪你,都是宋昭那个孽障太狠心了,竟连自己的妹妹都舍得关起来。”宋老夫人蹙眉,提到宋昭时眼底充斥着厌恶。 她本就不喜宋昭,如今宋昭还将宋玉珂给关起来了,就算将宋昭扒皮抽筋,都难消她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生一计:“嫣然呐,祖母不中用病倒了,你长姐是不是该回来侍疾啊?” “对啊。”宋嫣然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来了主意,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将宋昭召回来,岂不是又让自己有了下手的机会? “祖母放心,孙女这就去请,保准把长姐请回来。”宋嫣然倏然起身,又去回禀了一番秦氏才急匆匆的出了门。 嘴角是抹不去的笑意,宋昭到底是国公府出去的娘子,祖母生病哪有不回来侍疾的道理? 以宋老夫人对她的厌恶程度,保准把她往死里折腾。 “你确定要让我回去侍疾?”宋昭把玩着茶杯,对宋嫣然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 宋嫣然倏然回过神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宋昭: “长姐,祖母这病来势汹汹,这两日可都念着你呢,她老人家也意识到当初对你实在太苛责了,是以才让我来请你回去。”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非就是在说宋昭若是不回去便是不孝。 今上以孝悌治天下,宋昭身为皇家妇,朝野上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旦行差踏错,只会万劫不复。 “好啊。”宋昭欣然答应。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宋昭回头望去,就见谢珩款款朝自己走来,他眉目冷峻,看起来很是不悦,“宋昭训还是请回吧,你们国公府那个虎狼窝,本王担心王妃去了就回不来了。” 宋嫣然看到谢珩难免有些犯怵,尤其他那双眼睛,就好像能洞察人心一般。 “王爷,我已经答应三妹妹要回去了。”宋昭半点没卖他面子,“而且她就算做错了事,也是我的祖母,如今她都要驾鹤西去了,我这个做孙女的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 宋昭说完,带着南枝和素心踏出了花厅。 谢珩蹙眉,他相信宋昭有能力处理好那个家的事,但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她莫名回去惹一身骚。 宋嫣然跟在宋昭身后出了门,临了还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谢珩。 多好的一个男人啊,可惜不是自己的,想到谢宸做的那些混账事,她越发觉得宋昭和谢珩该死。 一定是因为他们,所以谢宸才会那么对待自己。 第70章 难道,我不是你们国公府的娘子吗? 宋昭明显感觉国公府的气氛有些压抑,她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心道老太太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宋玉珂被关就这么病倒了?根本不像她的风格。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长姐,你等等嫣然——” “大娘子,老夫人说了,您是回来侍疾的,就别带着丫鬟了,不合适。”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住了跟在宋昭身后的南枝和素心,板着一张脸,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 “行啊,”宋昭转头对二人道,“你们就在院中等我,若谁敢造次便照冒犯王妃的罪名论处,出事了我负责。” 宋昭意有所指的话让丫鬟神色一滞,但她到底在宋老夫人面前待了多年,还不至于被几句话吓到,是以她忙笑道:“大娘子真会开玩笑,奴婢哪有胆子对您的丫鬟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看来祖母身边的人记性不太好,我现在是谨王妃,见到王妃不跪,是为大不敬。” “南枝素心,你们就在这守着,让她跪满三个时辰,半盏茶的时间都不能少!” 宋昭说完迈步进了屋,不由得感慨宋老夫人真是沉得住气,都已经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等着自己进来。 “宋昭!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就是如此对你祖母身边人的吗?”方才外面的动静她可都听到了,这宋昭仗着自己成了皇室中人就无法无天,竟连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都敢罚了! 这样一个孽障,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国公府的血脉。 但转念一想,宋昭就算是皇室宗妇,也还是她的孙女,瞧这一个孝字压下去,她还不是乖乖回来侍奉自己? “哦,我就罚跪了,宋老夫人想如何?”宋昭扫了一眼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宋老夫人:“不知老夫人装病唤我回来,所为何事?” 宋老夫人气结。 她为什么装病难道宋昭心里没数吗? “你——”宋老夫人指着宋昭,浑身都在颤抖:“见到祖母不行礼问安,反倒出言污蔑,你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若把我气死了,你这谨王妃的位置,你定是坐不稳当,还得丢了性命。”宋老夫人将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说了出来。 “不劳老夫人费心,我定会坐得稳稳当当的。”宋昭放下茶杯:“老夫人房里的茶就是好喝啊,不如给我一些。” “你放了玉珂!”宋老夫人见她半天没有提宋玉珂的事,也有些急眼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五妹妹,你怎可将她关进地牢。” 宋昭闻言蓦地收了笑容,倏地起身一步一顿朝着宋老夫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不放!” “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装病,我不介意让你真的病一场!”宋昭说完,手里三根银针朝宋老夫人扎下去、 “祖母!”宋嫣然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朝瘫软在凳子上的宋老夫人扑过去:“长姐,你到底对祖母做了什么?她方才还好好的!” “宋昭,你简直蛇蝎心肠!”宋泽宇也迈步进来,他方才可都看见了,祖母明明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宋昭一靠近她便倒了下去。 宋昭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宋泽宇,看来你一点教训都没记住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你敢——” “啪!” “你!”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过须臾,宋泽宇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恼怒地瞪着宋昭。 若是眼神能杀人,宋昭只怕已经被凌迟了。 “宋泽宇,你真是没教养。”宋昭揉了揉手腕,“我以为我离开这段时间,国公爷会好好教教你。” 她眼底满是讥诮:“毕竟国公府没了承袭爵位的资格,这国公府的荣耀,还得靠你去挣。” “你什么意思!”宋泽宇不服,宋昭和他们本就是一体,国公府若是遭殃,她宋昭在谨王府的日子还能好过? 宋昭没理会她,径直朝里屋走去,宋老夫人已经被宋嫣然招呼人扶进了里屋的床上。 她坐在床头,笑得单纯无害,“宋老夫人,我都跟你说了,没事别装病,你看这下遭报应了吧? “其实我挺好奇的,毕竟同为宋家女,为什么我就要被送到乡下十数年,回来之后又被你们各种无视欺凌。” “难道,我不是你们国公府的娘子吗?” 宋老夫人始终瞪着双眼,眼里满是怨毒。 “你还好意思问!”秦氏踏入房间,看到躺在床上不停流口水的老太太也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看向宋昭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惊恐。 “你对你祖母做了什么?” 宋昭充耳不闻,而是问道:“夫人,什么叫我还好意思问啊?难道把我放在乡下庄子上任由我自生自灭的不是你吗?” 若不是师傅,她现在只怕早已化作一堆枯骨了。 那些是不是出现在饭里的毒药,真真是叫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每每都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把我接回国公府后,扔在最偏僻的院落不给月例,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我倒是想问问夫人,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费尽心思置我于死地!” “我就不和宋嫣然比了,和宋玉珂比起来,你待她也比待我好得多,敢问夫人这是为何?难道我不是夫人所生,所以夫人才会那般对我?” 宋昭字字泣血,将秦氏逼得连连后退。 秦氏被她看得心虚,脚步趔趄连连后退,尤其是对上她这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双眼……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灾星!”宋泽宇扶着摇摇欲坠的秦氏,指着宋昭愤怒的吼出声。 “二郎!”秦氏回眸瞪了他一眼:“阿昭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姐,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陛下定不会轻易放过了她去。” “母亲把她当女儿,她把母亲当过母亲吗?你为了她能好好活着费了多少心思,可换来了什么?她可有半点怜惜过母亲的良苦用心!” 宋泽宇一张脸肿着,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但这并不影响他声讨宋昭。 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孽障,国公府养她这么大,她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将祖母害成了这样! 第71章 我倒是有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宋昭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床上流口水的宋老夫人,求证道:“宋泽宇说的是真的吗?” “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了。”宋昭笑道,对上宋老夫人那满含期待的双眼,微微挑了挑眉:“没关系,如果宋泽宇说的是真的,那你就眨眨眼。” 宋昭看得分明,宋老夫人眼里燃起的希望几乎是一瞬间被浇灭,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不过,与她何干? “若老夫人想让宋玉珂过得好点,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宋昭朝宋泽宇的方向努了努嘴。 宋老夫人面部肌肉不停抽搐,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往下流,然而,对上宋昭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眸时,她还是眨了眨眼。 经过方才的事,她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自己只是装病而已,宋昭就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长姐,我知道错了,祖母再怎么错也是长辈,你让她好起来好不好,我方才看到你给她下毒了。”宋嫣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宛如一道惊雷落入众人耳中。 瞬间炸开。 秦氏和宋泽宇转头看着宋昭,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秦氏指着她的鼻子,嘴唇嗫嚅了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个孽障,当初我就该直接掐死你,你竟连你的祖母都不放过!” “难怪那道人说你是个灾星,自打你回到这个家,这个家几时安生过?” 秦氏走到床头坐下,声泪俱下地对宋老夫人道:“母亲,都是媳妇不好,没教育好这个祸害,害得你遭了这样的罪。” 但其实,她的心里是欣喜的,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直将她压着,她表面上是风光的国公府夫人,实际上吃穿用度都要经过老夫人的手。 她早就受够了! 如今宋昭让老夫人躺在床上起不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好好感谢宋昭一番,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你还不把解药交出来!”秦氏双目猩红的朝着她吼。 宋昭静静地看着她做戏,末了轻嗤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夫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还有你,”宋昭转头看向宋嫣然,“口口声声说我给老夫人下毒,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你就是污蔑!” 宋嫣然的脸色白了白,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莲心忙上前将人扶着,小声道:“娘子切莫动气,身子要紧。” “啪!” 话音刚落,宋嫣然一个巴掌毫不犹豫的便落在了她的脸上,“贱人,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莲心捂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宋嫣然:“娘子,我知你心里有气,但太子殿下的命令,我身为奴婢不敢不从,您不敢怪罪太子殿下,所以就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我身上吗?” 宋昭微微挑眉,莲心可真是一根好刺啊,刺进宋嫣然皮肉,甚至和她的皮肉融在一起,偏生,她还不敢轻易处置了莲心。 别说,这狗咬狗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 令宋昭没想到的是,谢宸居然玩得那么花,当着昏迷不醒的宋嫣然宠幸莲心,还被宋嫣然抓了个正着。 虽然宋嫣然及时醒来是她的杰作,但在宋嫣然榻上做这种腌臜事的人是谢宸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回事?”宋泽宇终于意识到莲心和宋嫣然之间的微妙气氛,他审视的眼神落在莲心身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莲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宋泽宇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二郎君,奴婢自小在三娘子身边长大,您是知道的,奴婢对三娘子忠心耿耿——” 宋泽宇脸上划过一抹不耐烦:“说重点。” 莲心继续哭,然后抽抽搭搭地道:“是太子殿下,他……,他要了奴婢,奴婢身份低微,怎敢不从?” “贱人,分明是你想攀高枝!”宋嫣然怒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她不能,也不敢。 本来她以为莲心只会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可没想到太子竟给了她奉仪之位,她明明是个贱婢!是奴籍,如今一朝翻身竟就成了主子,甚至现在整个东宫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这让宋嫣然如何不恨? 一个贱婢凭什么和自己近乎平起平坐? “不是的,夫人,二郎君,真的是太子殿下强迫奴婢的……” “你既是国公府出去的,就该知道规矩。”秦氏冷冷地看着她:“来人,把莲心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生死有命!” 莲心顿时瞳孔瞪大,三十大板,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就算不死,以后她也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太子是不会容许身边的人有残缺的。 “不要,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莲心连连磕头,求饶,只盼秦氏能心软,秦氏在他们这些下人中,也素来是个心软的主。 然而,秦氏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她被拖出去,绝望感席卷全身。 “慢着。”宋昭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拽着莲心的丫鬟,眉眼含笑,声音不大不小,此刻落入莲心耳中,宛如天籁。 “既是太子奉仪,犯错了自有太子妃处置,什么时候国公府的手都伸到东宫后院去了?”宋昭每说一个字,就让秦氏的脸色更白一寸。 “难道,你们国公府想造反不成?” 宋昭一把将莲心从那两个婆子手里接过来,嗤道:“真是没用,你还当自己是国公府的丫鬟呢?” “宋昭!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的谋算对不对!”宋嫣然情绪终于失控,时时刻刻长姐长长姐短的她,此刻竟直呼宋昭名讳。 “来人,太子昭训对本王妃出言不逊,拖出去按大雍律处置。” 众人犹豫不决,毕竟这是国公府不是王府,还轮不到宋昭在这里作威作福。 “看来,在国公府众人眼中,国公府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宋昭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妃现在就入宫,跟父皇如实说一下……” 她笑意盈盈,出口的话却是让宋泽宇不寒而栗。 “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宋泽宇,是你那断掉的食指,教训还不够吗?” 宋昭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他的手,“还是说,掌个嘴这么简单的事,要本王妃亲自动手?” 说到这里她眉尾微微挑起,“我倒是有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第72章 可那不都是你的面子吗? 宋泽宇蹙眉,她能有什么好主意? 定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磨嫣然? 她这颗心果然捂不热,这么多年了,她对待这个家的人从不咸不淡到了满是厌恶。 果然不出他所料。 宋昭接下来说的话,气得他险些晕过去。 “既然二弟不愿让旁人动手,那就亲自动手吧,这是命令哦。” 宋昭笑得开怀,前世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吗?那今生她倒是要看看,这点所谓的亲情重要,还是他们自己的命重要。 “如果二弟不愿意的话,就只好连二弟一起惩罚了,这双手我瞧着……” “阿昭,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作为长姐,你当做好表率,怎可让一家人自相残杀?”秦氏打断了宋昭的话。 宋昭挑眉,这秦氏素来就是个和稀泥的,如今跳出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舍不得她的一双儿女被自己欺辱罢了。 不过,她偏就喜欢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前世的仇人。 “是吗?”宋昭坐回原地,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杯盖自然而然的在杯沿处刮了刮:“夫人可想清楚了,若本王妃亲自动手,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秦氏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白了下去,她看向宋昭的眼神里竟还带着几分忌惮。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照透过窗棂照进房间,将宋昭那张浅笑盈盈的脸映照在秦氏眼中。 她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了。 不,方才定是错觉,怎么可能会像—— 宋昭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绝不可能像! 她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双眼。 宋昭看到她的模样,心中越发疑惑,尤其是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宋昭也没多想,她转头看向宋泽宇,“还不动手?” 宋泽宇怒瞪着宋昭。 宋嫣然是他们全家娇养长大的小娘子,怎么能…… 宋昭见他始终没反应,伸手便要去抽缠在手上的鞭子,因着今日穿的是齐胸襦裙,鞭子缠在腰间属实不太美观,是以南枝想出了将鞭子缠在手上,再以大袖衫掩盖的法子。 “我打!”宋泽宇看到她的动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缓缓走到宋嫣然面前,“按大雍律,直呼王妃名讳,当掌嘴二十。” 说完,他高高扬起手,又轻轻落在了宋嫣然脸上。 宋嫣然也配合得极好,整个人偏了过去,明显是把宋昭当傻子打发。 “若是二弟不会的话,便让素心动手。”宋昭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寒意。 对付这一家子人的时候,她极有耐心。 如果她想的话,她重生回来的第二天便下毒将他们送上西天了。 可她不想。 她前世受尽折磨,她怎么甘心让他们就那么轻松地死去呢?当然要狗咬狗,才最精彩啊。 “宋昭,你简直无法无天!”谢宸的声音适时从外面传来,他甚至还带着一群侍卫,看向宋昭的眼里充满了戒备和……,欣赏。 宋昭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好奇他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他便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阿昭,你闹够了吧?既然闹够了,为何还不回本宫身边?” “谢珩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王爷,而本宫是太子,是储君,难道本宫许给你的东西你就那么看不上吗?”谢宸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此刻他的眼里似乎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七弟,看来你很是觊觎本王的王妃啊。”谢珩一袭红衣踏进屋中,从谢宸手里抽回宋昭的手握在手里: “你不会以为本王的王妃喜欢你这样的窝囊废吧?” “你!”谢宸气急,指着谢珩的鼻子,却对上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一时有些心虚。 “对了,本王不仅仅是亲王,还是统率三军的兵马大元帅。”谢珩继续道,笑意半点也不达眼底。 谢宸摸了摸鼻子,恼怒的瞪了宋嫣然一眼,若不是这个女人,自己又怎么会失了面子? 谢珩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一样,继续道:“七弟,身为储君,不去跟太傅学治国之道,反而在这里说人闲话,你不觉得丢人吗?” 谢珩说完看向宋昭,握着她手的力度又大了些,“王妃,这国公府本来就不欢迎你,你说你还眼巴巴地来侍疾做甚?这不是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随本王回府吧,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你只管坐稳谨王妃的位置,帮本王管好后院就是了。”谢珩说完牵着宋昭便要离开。 行至门口时他又忽然驻足,“对了凌枫,好生看着,让二郎君打完,切莫出了岔子。” “是,王爷。” —— “你放开我!”宋昭说着便掏出了银针对准谢珩的脖子,“你来做什么,看我借着你的名号狐假虎威然后兴师问罪吗?” 谢珩却是不肯松手,定定地瞧着她:“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谊的,没想到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对我刀剑相向。” 宋昭心口一滞。 情谊吗?自是有的。 前世他们并肩作战那么久,甚至她还怀了他的孩子,哪怕那个孩子是被算计而来—— 可那又如何? 记得前世的只有自己,谢珩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 毕竟前世今生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荒诞,谁会信? 非但不会信,他估计还会把他当成妖孽,拖出去直接烧了了事。 而且自上次的事之后,她便猜测谢珩回到长安和宋嫣然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若真的是这样,那她的仇人又多了一个。 毕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若不分清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情谊?谨王殿下真会说笑。”宋昭昂起头看他,笑得格外明媚,“我是感念你曾经跑来宋家给我出头,也感念你将私产拿出来给我置办嫁妆,可那不都是你的面子吗?” 谢珩闻言眼眶微微泛红,他要面子? 面子是何物?于他而言有何用? 不过对上宋昭那双怀疑的双眼,他终究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何苦为难她呢。 前世她受了那样的苦,今生她怪自己也是应当的。 想着想着,他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第73章 他的眼里只有她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眨眼间,便到了中秋宴这天。 往年的中秋宴都是谢卓赏赐些东西便罢了,没想到今年竟将他们都召进宫中,说是要好好热闹一番。 不过卯时三刻,还尚在睡梦中的宋昭便被素心从床上拽了起来,她想法很简单,这是王妃第一次参加宫宴,定不能让旁人给比了下去。 但她又不懂打扮,是以只能抱着剑站在门口,看南枝给宋昭梳妆。 这段时间以来,王爷和王妃的别扭她都看在眼里,正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人和好,可别再折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本来两人表情就如出一辙,如今一闹矛盾,王府的气氛便越发怪异起来,这王府也就只有杜清玥那个没心没肺的没意识到不对劲了。 “素心,其实我现在人已经在王府了,你完全可回你们王爷身边。”宋昭看着门口的素心,忽然道。 “王妃,王爷说让我保护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是你的人了,而且军令如山,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以后我也只听从您的差遣。”素心立马表忠心。 开什么玩笑,要是她被王妃给赶走了,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王爷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神机营那个鬼地方她是一点都不想去,现在跟着王妃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动手教训人,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宋昭也不再纠结此事,听说今年在宫里办宴会是谢宸提出来的,宋昭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既然有谢宸的手笔,那宋嫣然肯定也出了不少力,听说她最近和太傅府那个唐凨走得很近,真是有意思。 “素心,”宋昭美眸微转,手指有一没一下的敲着梳妆台,“差人去将宋玉珂打扮漂亮些,就说我要她办的事就在今日。” “诺。”素心领命离开。 南枝正给宋昭盘着发髻,闻言狐疑道:“王妃,五娘子都那般行事了,你不让王爷处置她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她去参加宫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 宋昭顺手拿起一支簪子插进发间,“南枝,这狗咬狗才有意思呢,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那个幕后对你下黑手的人应该会浮出水面来。” 最近苏长卿可一直在查这件事,他既对南枝有意,就定会借着今天的机会将那人揪出来,而且这些时日长安城内的流言,也是他一直在压着。 南枝一愣,想到自己屋里那些东西脸色微微发烫,她是王妃身边的丫鬟,若贸然前去找苏长卿难免冒昧,今日正好是个好机会,她要将那些东西还给苏长卿。 半个时辰后,她扶着宋昭踏出房门。 谢珩早早等在外面,没有看出半点不耐,甚至在看到宋昭时双眸一亮。 只见少女梳着拔丛髻,头上插梅花簪,和身上的菡萏色诃子裙竟莫名地呼应了起来,头上的首饰亦有市无价,每一件都是珍品。 她化着梅花妆,身着月白色大袖衫,在南枝的搀扶下款款朝谢珩走来。 谢珩一时有些看呆了,前世的宋昭常年一袭月白色铠甲,她身长七尺,并不娇小,是以那盔甲穿在她身上竟格外合身,看着英气逼人,活脱脱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 而今生,她身着女装的模样,同样让他惊艳不已。 他近乎忘了自己和她这几日以来的不愉快,上前牵着她的手便朝门口的走去。 宋昭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没能抽动,遂放弃。 她缓缓侧过头看谢珩,忽地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其实很好,尤其这段日子在京都,他不常出门养白了许多。 这人今日身着一袭竹青色圆领长袍,腰束玉带,外着月白色大袖衫,莫名和自己身上衣服撞了色,长发用玉冠竖起,其间插着一枚玉簪,看着倒不像是在边关多年的武将,反倒像在京都长大的世家郎君。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让人在不经意间便会沉溺其中。 宋昭忙收回视线,心道南枝这丫头今天给自己准备什么衣服不好,偏生是月白色的。 “表兄,姐姐。”杜清玥身上的衣衫就没那么繁复,她梳着双丫髻,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十三四岁的小女娘这身打扮显得格外俏皮。 谢珩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这杜清玥日日缠着他的王妃也就罢了,现在他们要去参加宫宴她还想缠着。 杜清玥往宋昭的方向靠了靠,“表兄,蛟蛟姐姐说了,要带我去宫宴,你可不能拦着哦。” 谢珩气得牙痒痒,他就搞不明白了,他一生行善积德,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难缠又离谱的妹妹。 不过到底是念着她年纪小,前世又是那样惨烈的结局,宋昭也愿意惯着她,所以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容忍她一下了。 谢珩走到外面才发现宋昭让人准备了两辆马车,后面那辆马车里面好像还有人。 不过他没有多问,既然是宋昭的安排,那定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在一旁看戏就好了。 两人到底别扭了一段时间,在马车上相对而坐时,难免有些尴尬。 但后面的马车就不一样了。 杜清玥上车便看到了宋玉珂,她撇撇嘴又翻了个白眼,这种用卑劣手段的女子她素来瞧不上,尤其这人下手的对象还是她表兄。 哪怕那个药不是她下的,但最后的结果不就是她要爬床吗? “表姑娘。”宋玉珂颔首,知道杜清玥不待见自己,还主动往里面挪了挪。 “哼,”杜清玥冷哼一声,“真不知道表嫂为什么要把你带上,莫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去攀龙附凤?” 宋玉珂一顿,抬眸定定地瞧着杜清玥,在确定她只是随口一说之后莞尔一笑:“表姑娘真会开玩笑,上次的事是个意外,长姐都已经为我澄清了,表姑娘怎么还是揪着不放呢?” “看什么看。”杜清玥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秋怜在给表兄下药之前曾经去过你的院子,结果当天晚上表兄就出事了。” “这事定是你们早就串通好的!” 杜清玥笃定道。 不然哪里会这么多巧合,秋怜下药不久,宋玉珂就跑去勾搭表兄。 她今天可要看好这个女人,否则闹出什么丑事来,对蛟蛟姐的名声也不好。 杜清玥如是想着。 第74章 争锋相对 “你们别这样说,我长姐她其实是有苦衷的。”宋嫣然掩下唇角的笑意,对一众正在讨论宋昭的贵女道。 “能有什么苦衷?”一贵女不屑道,“也就是谨王殿下不计前嫌娶她为妻,我要是谨王殿下,才容不下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就是,我们女人讲究的是三从四德,她做的那些事,简直把我们女人的脸都给丢尽了。”另一女娘附和道。 “对啊对啊,大庭广众之下被玷污了清白,不三尺白绫自行了断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脸爬上太子殿下的床,爬床不成还敲诈勒索,简直卑劣至极!” 贵女们义愤填膺,分明是世家大族精心教养的女娘,而今竟像市井泼妇一般,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张口就造谣。 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心思何其恶毒! 同为女子,她们却从未放过女子,只麻木地对封建礼教一味地顺从,哪怕是当初那位大长公主颁发了律令允许女子科考入朝为官,也未有一人参与过。 “娶宋昭为妻是五弟去父皇那里求来的,你们这般贬低宋昭,岂不是连本宫的五弟都贬低了去?”谢凌薇在桃枝的搀扶下款款而来,期间和宋嫣然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 “参见公主殿下。”众贵女忙问安,面上不见半点慌张之色,毕竟谢凌薇和谢宸,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谢珩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背后无母族支撑的皇子,能成什么事儿? “都平身吧。”谢凌薇微微抬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众贵女正打算继续方才的话题时,倏然间发现谢珩和宋昭就站在殿外,而且两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众人皆羞愧得低下头去,其实也不尽然是羞愧,毕竟她们都见识过宋昭对付宋嫣然的手段,到底担心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自己。 “你们聊什么呢?继续啊。”宋昭冲众人微微挑眉,迈步踏进了殿内:“怎么瞧见我和王爷,就不聊了?难道是在说我们坏话?” “长姐,我们方才正说你和谨王殿下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呢。”宋嫣然脸上堆着假笑迎了上去,仿佛前些日子姐妹之间的龃龉不曾存在过一般。 “宋嫣然啊,你说你干嘛拿你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人家现在可是一品亲王妃,怎么可能会领你的情。” 谢凌薇轻摇团扇,虽是坐着的,但也不影响她拿鼻孔看人。 毕竟,她可是拥有无上荣宠的嫡公主。 “公主殿下说得有理,说起来,我和谨王妃还有些渊源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凨倏然开口,抬眸看向门口。 撞入瞳孔的便是宋昭和谢珩身上同色系的大袖衫,上面甚至绣着戏水鸳鸯,再往下看去,便是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她恨不得上前一脚把宋昭踢开,然后牵着谢珩的手! 不,只是踢开怎么够,她要宋昭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地,永远被她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她展颜一笑,很快了,今夜过后,谢珩身边站着的人会成为自己,宋昭是什么东西?也配与自己为敌? 还有那日她打小叔叔的鞭子,她定要宋昭千万倍还回来! “是吗?”宋昭收回看向唐凨的视线,对宋嫣然道:“三妹妹的脸可大好了?” 说完她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道,“瞧我这话说得,三妹妹若没有大好,又如何顶着一张有损的容颜来参加宫宴呢?” 宋嫣然想到前些日子在国公府挨的巴掌,脸上的假笑有些维持不住。 但想到今日后宋昭就要在自己手里讨生活,她想怎么折磨宋昭就怎么折磨,心里便舒然了许多,正欲开口就听宋昭继续道: “还有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在御花园的教训了?”宋昭笑道:“我不介意帮公主殿下重温一下。” 谢凌薇蓦地站起身,“宋昭!你放肆!” 知晓那日内情的宫人更是齐齐变了脸色,桃枝忙搀着她,小声劝道:“殿下,切莫动怒坏了大计。” 谢凌薇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更是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掐了桃枝一把。 上次若不是桃枝这个没用的东西,她也不会被宋昭那般折辱!害得她连着做了好久的噩梦。 桃枝始终面无表情,待谢凌薇发泄完毕之后又扶着她坐下。 宋昭则是将方才谢凌薇的动作尽收眼底,她不着痕迹的给始终坐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端王递了眼神。 “四皇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别太激动。” 宋昭说完又看向唐凨:“我倒不记得我和唐五娘有什么渊源,莫非是上次你小叔叔当街强抢民女被我逮到,然后按大雍律惩罚那一次吗?” “谨王妃,其实也不尽然,说不定你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羁绊也说不定。”苏长卿朝宋昭施了一礼,视线却是落在宋昭身后的南枝身上。 唐凨蹙眉,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死活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尤其是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唐凨总觉得他知道了什么。 但她还是稳住心神,对宋昭道:“王妃说笑了,上次确实是我小叔叔做得不对,回去之后祖父也罚过他了。” 唐凨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此事,又引来了一众贵女的议论。 谢宸也抬头看了过去,他自这二人进来就不停的给自己灌酒,尤其看到如今宋昭容颜倾城,硬生生将在座的一众贵女都比了下去。 她本该是她的太子妃—— 都怪宋嫣然那个妖孽,如果不是她蛊惑自己,自己也不会鬼迷心窍做出那种事,这一切都是宋嫣然的错!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无比后悔,恨不得回到过去直接掐死宋嫣然,免得她阻拦了自己的好姻缘。 第75章 姑侄共侍一夫? “哈哈哈,皇后,你瞧这群孩子聊得多开心啊,朕这个决定果然没错。”谢卓洪亮的声音忽然在大殿内响起,大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俯身叩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免礼平身。”谢卓和林皇后相互搀扶着坐下,他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众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皇后坐下后目光在宋昭和谢珩身上有一瞬的停留,但很快便收回视线,附和谢卓的话:“陛下是真龙天子,做的决定自是对的。” 谢卓闻言欣慰地拍了拍皇后的手,他明显感觉到,皇后有许多地方和从前不同了。 如今看来,他借着中秋宴这个机会将人从未央宫放出来这个决定是对的。 毕竟身为一国之母,一直被关在未央宫也不合适,帝后不和,社稷不稳,他此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更遑论皇后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两人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他自然也不舍得她被关在未央宫日渐消瘦。 众人纷纷落座,台下歌舞升平,小女娘们推杯换盏,众大臣相互吹捧,夫人们则是借着这个好机会,给自家小郎君小女娘顺势相看,只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而已。 谢卓面上喜色难掩,在一曲毕后,看向坐在舞台中央古琴旁的唐凨:“唐家五娘的琴声哀婉悠长,婉转动听,真不愧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啊,可想要什么赏赐?” 唐凨俯身叩拜:“陛下金口玉言,能得陛下夸赞是臣女之幸,臣女不敢奢求赏赐。”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余光瞟了一眼宋昭:“不过,臣女听闻谨王妃才艺双绝,臣女早已想讨教一二,不知谨王妃可否赐教?” 宋昭闻言放下琉璃盏,懒懒的掀起眼皮睨了一眼唐凨,长安都传国公府俩个嫡女,长女粗鄙不堪,胸无点墨;次女才华横溢,出类拔萃,是当之无愧的长安第一才女。 现今唐凨这一出,无非就是想看她出丑罢了。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这便是她和宋嫣然绞尽脑汁想出来对付自己的法子?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 “呵,”宋昭轻嗤一声,唇角含笑,“我是亲王妃,不是秦楼楚馆以色侍人的艺伎,又怎能做当众表演这等自降身价的事?” 唐凨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宋昭这话,分明是将她比作那勾栏瓦舍的妓子,她千娇万宠长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出口的话都带着些许颤音:“谨王妃此话何意?” “长姐,唐五娘身份尊贵,你怎可将她同艺伎比?”宋嫣然也不赞同道。 “我可没说唐五娘是艺伎,这话是三妹妹说的。”宋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嫣然一眼,没忍住嗤笑出了声:“尊贵?” “若说尊贵,在座的各位谁能和皇后娘娘比?不过,前朝有一卫姓皇后乃歌姬出身,那位有着‘金屋藏娇’之名的陈皇后,最后幽居长门宫非死不得出。” “莫非,唐五娘也想效仿?不过唐五娘有骁勇善战的弟弟和外甥吗?” “谨王妃!”唐太傅铁青着一张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他唐家在朝中无人吗?真当他这把老骨头死了吗? 就连皇后看向唐凨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不悦和审视。 宫里已经有一个唐贤妃了,莫非他们唐家还想姑侄二人共侍一夫? 但凡要点脸面,还想在京都立足,这些个世家大族也断不会为了攀龙附凤,想出这种伤风败俗的馊主意来。 “唐太傅别多想,本王妃也是陈述事实,而且说唐五娘是艺伎的人也不是我,是宋昭训。”宋昭脸上挂着一抹假笑,气得唐太傅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谨王妃,”一道悦耳的女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五娘这孩子还小,你又何苦同她一般见识?” 宋昭抬眸,起身施施然行了一礼,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原是唐贤妃啊?方才唐五娘咄咄逼人的时候,您怎么不出来做这个和事佬呢?” 唐贤妃脸色一僵,她在后宫多年,就算皇后深得圣宠,也断不会给她难堪,如今宋昭竟如此胆大包天,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哦!”宋昭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唐五娘毕竟是你的亲侄女,你自然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所以我就该听她的建议,像马戏团的猴一样上台表演?” “谨王妃真会说笑。”唐贤妃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之前她就听说了宋昭的光荣事迹,她还不以为意。 没想到今日自己和她撞上,才真的发觉此人难缠。 难怪之前十三被她当街打了一顿,父亲会就此作罢。 不过,她到底在后宫混迹多年,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对宋昭道:“五娘说的是想向谨王妃讨教一二,谨王妃又何苦扯那些有的没的?” 宋昭眼尾微挑,这是说她无理取闹? 一直懒懒地倚在椅子上作壁上观的谢珩却是忽然开口:“贤妃,若是唐五娘真心讨教,就该给谨王府递上帖子,提着礼物上门,而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咄咄逼人。” “本王虽在边关多年,但这京都的规矩本王还是知道的。” “咳咳咳,五弟这话在理,这京都谁人不知宋嫣然才是京都第一才女,若唐五娘真有那个心,为何不直接请教宋嫣然?” 从不问世事的端王也忽然开口,他苍白着一张脸,瘦削的身子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态。 “而且,本王听说唐五娘近些时日常出入东宫,难道没向宋昭训请教琴艺吗?” 说完这番话,他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谢卓蹙了蹙眉,关切道:“老三,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 “咳咳,让父皇担心了,儿臣没事。”谢奕本想起身,却又在起到一半时倒了下去,幸得莫南及时扶住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 “可要传太医?”林皇后也适时开口,将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表演得淋漓尽致。 这次谢卓没有再贸然起身,而是捂着心口,微微颔首,“劳母后挂心,儿臣这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大碍的。” 宋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把这大殿当成你的舞台了?还演上了。 第76章 宋婕妤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都别闹了。”谢卓无奈地看了一眼脸色涨红的谢奕,眼底划过一抹愧疚,这么多年,到底他亏欠了这个儿子。 他又看向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宋昭,沉声道:“谨王妃啊,唐五娘也只是比较好学,你倒也不必如此敏感。” “是,父皇。”宋昭颔首:“不过儿臣确实为父皇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节目。” “哦?”谢卓一听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你倒是说说,准备了些什么?” 宋昭笑而不语,只听“啪啪啪”三声,一道藕粉色的倩影由空中缓缓旋转着落入舞台,其间还朝下面撒着花瓣,在烛火的映衬下,将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 她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水袖仿若有灵魂一般,水袖翻飞如云遮月,纤腰柔软如蛇吐芯。 惊鸿舞毕,大殿内便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好!好!好!”谢卓一连三个好字,无不昭示着自己对宋玉珂惊鸿舞的喜欢。 他对宋昭方才的无礼彻底消弥,心中原始欲望不住翻腾,他按捺住那股翻腾的燥意看向宋昭:“谨王妃准备的这表演深得朕心啊!” “回父皇,她是国公府的五娘子,自小随二叔在交趾郡长大,虽地处偏远,但自小祖母请了名师过去教导,和长安世家贵女无甚区别。”宋昭一五一十道。 一旁的杜清玥这才回过味儿来,她凑到宋昭身边小声问道:“云蛟姐,你该不会要把她——” 话没说完便见宋昭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杜清玥一阵恶寒,皇帝的年纪当宋玉珂的爹都绰绰有余了,啧啧。 难怪人人都抢那个皇位呢,她要是皇帝,肯定也要养一堆美男在后宫中,看他们为了皇夫之位争抢不休,这可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 “好,有心了,赏!”谢卓看向宋玉珂,“宋家五娘,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宋玉珂俯身叩拜,那倾倒众生的侧颜暴露在高位上坐着的几人面前,皇后和唐贤妃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那个她们不想听到的答案。 天不遂人愿。 只听少女银铃般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妾仰慕陛下已久,欲入宫伴驾,还望陛下成全。” 宋玉珂一字一顿,再抬头时,眼波流转,眸光潋滟生辉,那双水汪汪的眼里,仿佛藏着道不尽的柔情蜜意,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谢卓和宋斯年皆是一愣。 皇后和唐贤妃则是对视一眼,但很快又默契的移开视线。 “朕允了。”谢卓心中大喜,对上这身娇体软的人儿,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 “朕记得你父亲是交趾郡郡守吧?听闻宋老夫人近来身子不爽利,正好金吾卫左右将军还未有人选,便将你父调回京都,日后担任金吾卫左将之职吧,也好教你父亲在你祖母跟前尽孝。” 皇帝说完,又看向皇后,“依皇后看,给她一个什么位分较为合适?” “臣妾……” 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卓打断,“不如就婕妤罢,她父亲到底是金吾卫左将,她的位分也不好太低。” “谢主隆恩。” “父皇/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在大殿内响起,惹得谢卓不悦地蹙眉。 “父皇,此女本是五皇兄身边伺候的人,您就这样收入后宫,于您名声不利,莫非父皇要效仿前朝明皇,强夺臣妻吗?”谢宸上前跪得笔直。 众大臣闻言立马起身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尽量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身旁宋嫣然亦是一脸怨毒的瞪着宋玉珂,出了这样的意外,以后皇后还会相信自己吗? “妾不知何时得罪了太子殿下,妾只是和长姐关系亲近,故而在谨王府借住了一段时间,怎么落在太子点的殿下口中,妾就成了勾引姐夫的无耻之人了?” 宋玉珂看向谢宸,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这可给高位上的谢卓心疼坏了,但他克制着,并未起身。 众大臣在心里默默吐槽:你没勾引姐夫,你现在对你姐夫他爹有想法。 但这话他们可不能说出口,陛下金口玉言都允宋家五娘入宫伴驾了,还给人家爹升了官,而且一进宫就是婕妤,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太子和镇国公真是看不清形势,居然敢往枪口上撞。 “陛下,玉珂年岁还小,童言无忌,还望陛下三思。”宋斯年也道,眼神淬了毒一般瞪了宋昭一眼,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看他,他瞪了个寂寞。 谢卓蹙眉,饶是心中不舍,但还是道:“宋五娘,你口口声声说要入宫伴驾,怎的镇国公还不知晓此事?” “回陛下,妾已收到父亲家书。”她说着朝宋昭施了一礼,“妾托长姐带来了,还望长姐将其交给陛下。” 宋昭闻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回父皇,确有此事。” “陛下,妾的婚事,自有父亲操持,还由不得大伯父做主,况且陛下日理万机,妾也想为陛下分忧。”宋玉珂一番话有理有据,却让在场的众人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宋家大房和二房,决裂了! 否则宋家大房承袭了爵位,宋家二房怎会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都不曾调回京都?这其中定是有人在刻意阻拦。 “难得你有这份心。”谢卓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宋玉珂身边,亲手将人扶了起来:“朕甚是欣慰。” 宋玉珂顺势起身,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然后,被谢卓牵着坐在了身边,一旁的唐贤妃都得挪位置。 “父皇!” “太子,闹够了没有?难道非得逼着朕让人当场给宋婕妤验身你才肯善罢甘休吗?”谢卓神色不虞,只觉谢宸越发不懂事了。 竟连他的房中事都敢管?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此话一出,宋玉珂便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 “爱妃放心。”谢卓拍了拍她的手:“朕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屈辱。” 谢宸闻言愤然起身,一副吃醉了酒的模样,踉踉跄跄地朝外面走去。 宋嫣然见状忙起身,“陛下,太子殿下吃醉了,妾跟去瞧瞧。” 临出门前,和唐凨对视了一眼。 第77章 捉奸 宫宴并未因为谢宸和宋嫣然的离开而中断,而是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皇帝新得了美人,心中自是欢喜得紧,恨不得现在就散了宫宴,带着美人回宫狠狠蹂躏,他守了一辈子规矩,如今不想守了。 “啊,谨王殿下饶命,谨王妃饶命!”小宫女跪在地上对着宋昭连连磕头,身旁是方才打碎的瓷器碎片,茶水好巧不巧溅在了宋昭裙摆上。 “你哪个宫的。”谢珩凤眸微微眯起,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殿下饶命,当务之急是先带谨王妃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小宫女忙道。 宋昭扫了一眼大殿,一把握住谢珩的胳膊冲他摇摇头,“王爷,她说得对,我穿着湿衣服总归失礼。” “谢王妃,谢王妃!”小宫女忙不迭起身,提着宫灯在前面领路。 一路无言,她们穿过长廊又绕过假山,最后停在一道不起眼的门前,小宫女缓缓推开门:“王妃请。” 宋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给她一个机会,“你确定要让本王妃进去吗?” “王妃,您别跟奴婢开玩笑了,不进去怎么换衣服?”小宫女闻言心里猛地一跳,微微抬起头觑了一眼宋昭,最终还是笃定地点点头。 “好。”宋昭收了脸上的笑容,迈步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她刚一进去,房门瞬间合上,甚至还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屋内香味弥漫,宋昭微微蹙眉,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才对背对着自己的谢宸道:“太子殿下,你深夜将我叫来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谢宸闻言猛地转过身,眼底欣喜难掩,“阿昭,你心里是有本宫的对不对,否则你怎会仅靠背影就能看出是本宫。” “阿昭,从前是本宫不好,本宫也是被宋嫣然蛊惑了,本宫心里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你。”谢宸言辞恳切,再见不到藏在眼底对宋昭深深的厌恶。 反倒是提起宋嫣然时,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太子殿下,你做了什么?我是你的嫂子!”宋昭甩了甩沉重的脑袋,瞳孔开始涣散。 谢宸见状,忙得意的起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阿昭,乖乖做本宫的女人不好吗?非逼着本宫用非常手段?” “不要……” 谢宸浑身一震,只感觉这声音简直酥到了骨子里,加之他本就吸了不少依兰香,现在只觉浑身燥热不已。 他扶着宋昭就朝床上走去:“阿昭,只要你乖乖帮本宫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 “不好了,不好了……”小宫女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皇后不悦,“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回陛下,皇后娘娘……”小宫女身子抖如筛糠,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太子殿下吃醉了酒在后殿休息,谨王妃她不听奴婢劝诫闯了进去,对太子殿下行了不轨之事——” 一番话在众人耳畔炸开,石破天惊。 “什么?!”谢凌薇倏然起身,簪子上的流苏还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甩到了脸上:“你再说一遍?!” “放肆!太子和谨王妃也是你能胡乱造谣的!”皇后倏然站起身,事关太子,她再无法淡定:“你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定将你扒皮抽筋!” “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奴婢愿以死明志。”小宫女说完,便起身朝柱子处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杜清玥一脚将她踹飞出去数尺,然后一脸无辜地抚了抚心口:“事急从权,我也是为了救你,而且你既说我表嫂与人有染,那肯定得带我们去看看才作数啊。” “毕竟耳听为虚嘛,你说对吧,表兄。”杜清玥清澈的双眸看向谢珩,眼底藏着的一丝情愫成功被谢凌薇捕捉到。 谢珩点点头,“在理,事关谨王妃声誉,马虎不得。” “带路吧!”谢卓不悦,好好的心情被这腌臜事破坏,他倒要去看看,这宋昭究竟有多荒唐,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谢珩一并处置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上小宫女的脚步。 行至门前,林皇后听到房内传出的不堪入耳的声音,脸色霎时间沉了下去:“来人,把这门给本宫撞开,本宫倒要看看谨王妃是如何勾搭当朝太子的!” 谢凌薇挑衅地看向谢珩,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点慌乱,可他却神色如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好似里面的人不是他的王妃一样。 谢凌薇翻了个白眼,心道等你一会看到宋昭在我七弟身下放浪形骸的模样,看你还能不能如此淡然。 “母后执掌凤印,主理六宫,怎可听信一面之词就给本王的王妃定了罪名?况且女子天生体力就不如男子,焉知不是七弟强迫这屋里的女娘?” 谢珩负手而立,加之他本就在军营长大,那股在军营历练多年的肃杀之气,一开口便让人胆寒。 谢卓也不赞同地看了皇后一眼。 “长姐当初还想让我替代她嫁给太子殿下,没想到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宋嫣然一脸为难,急得眼泪直掉。 谢珩一个眼刀扫过去,她瞬间止住哭声。 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在宫灯的照射下,屏风后依稀能看到痴缠在一起的躯体…… 林皇后看到这一幕登时气血上涌,朝身侧的女官使了个眼色,那女官立马上前一把将那屏风推开,三具酮体便映入众人眼帘。 皇后当场愣在原地—— 谢凌薇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来人,还不快把他们分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五弟,你这王妃真是不简单,为了入东宫,竟学了那些勾栏院的下作手段,不惜给七弟下依兰香这种虎狼之药!”谢凌薇冷哼,将依兰香这口锅也顺势扣到了宋昭身上。 谢珩冷冷扫了她一眼,吓得她当即缩了缩脖子:“你瞪我作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不会还想替她辩解吧?” “就是,宋昭此人婚前就不知廉耻,还指望她婚后检点到哪去?”唐文博冷笑,想到那天在天香楼受到的屈辱,就恨不得将宋昭扔进乞丐窝让她受尽凌辱! 第78章 人证物证俱在 “你们都在这站着干嘛?” 众人纷纷回过头,只见宋昭只身一人款款而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 谢凌薇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她指着宋昭,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长姐?”宋嫣然四下张望,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宋昭出现在这里,那里面的人又是谁? “那我应该在哪里?”宋昭反问,笑着看向谢珩,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方才这个小宫女说你不顾她阻拦,跑进了太子休息的房间,还对太子行不轨之事。”谢珩看向带路的宫女,只一个眼神,凌枫便将人押到了谢珩面前。 “什么?”宋昭惊叫,指着小宫女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样,“本王妃只是换个衣服的功夫,竟被如此冤枉,日后可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这话一出,大家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太子究竟是不是被算计的一方,就不得而知了。 “等等,谨王妃既然在这里,那里面的三人都是谁?”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将脑袋扳正。 在林皇后的示意下,一盆冷水泼下去,林皇后上前一把将人拽起来:“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啊!” 床上的女娘也终于清醒过来,忙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几人被押着跪在地上,两个女娘恨不得将头缩进肚子里。 但没用。 皇后身边的女官粗鲁地将她们的头抬起来:“哪里来的狐媚……” 声音戛然而止。 不只是皇后,在场的众人皆呆愣在原地。 唐贤妃看了看唐太傅,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唐五娘,只觉头部阵阵眩晕。 而另一个女娘,则是周怀玉。 “哎呀,这不是唐五娘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宋昭故作夸张道,“原来你那么针对我,是因为心悦太子啊,可我和太子已经没有关系了啊。” “贱人,是你害我的对不对!”唐凨指着宋昭,激动的大叫出声。 “陛下!”唐太傅骤然跪地,涕泪横流:“你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好好的孙女,却莫名被太子殿下……” 谢卓紧绷着一张脸,当着众人的面,谢宸身为太子行为如此不检…… 他闭了闭眼,“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朕记得唐五娘尚未婚配,恰巧太子也无正妃,不日便入东宫为太子妃吧。” “谢陛下!”唐太傅饶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这个安排。 “不可!”另一道温润的男声在人群中响起。 苏长卿走上前来,朝谢卓行了一礼后:“陛下,德行有亏之人,如何能做储妃?又如何能做未来的皇后?” 谢卓疑惑,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算计谨王妃不成,唐凨误打误撞成了受害者,当务之急是先给唐太傅一家一个交代,毕竟是两朝元老,门生遍布天下,万不能寒了他的心。 “苏长卿,我孙女怎么就德行有亏?你我之间政见不合,但这不能扯到我孙女身上!” 唐太傅闻言登时怒了,当初本来就是谢卓过河拆桥,现在的唐贤妃本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谢卓登基之前,现在的唐贤妃是他的太子妃,结果登基大典当日,太子妃将当时怀有身孕的林奉仪推下台阶,险些一尸两命,太医甚至断言林奉仪再难有孕。 彼时谢卓刚刚登基为帝,东宫的一众姬妾都还未有封号,满朝文武因此事纷纷上奏,斥责唐太傅教女无方,太子妃无容人之量,没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谢卓为了补偿林奉仪,力排众议将她推上后位,他的女儿却只得了个贤妃的位置,他在朝中的职位也被帝王以为补偿那个逝去的皇子为由,尽数换了谢卓自己的人。 事已至此,唐太傅若还不明白这是一场针对自己阴谋,那就太迟钝了。 但,他反应过来得太晚,想要着手去查当年的真相时,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根本无从查起。 是以,在贤妃千辛万苦地生下十五皇子时,他心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既然谢家的人可以背信弃义,那他何不把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是以,唐凨一出生,便是按照未来皇后的标准去培养的,谁料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该死的苏长卿还跳出来说他孙女行为不端? “想来陛下应当听说了,前些日子谨王妃身边的南枝被人绑架,险些丧命,此事的始作俑者,微臣查到了。”苏长卿对唐太傅的质问置之不理,只对谢卓道。 “此事和唐五娘有什么关系?”谢卓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让唐凨成为太子妃,他其实更中意的人选是远在北疆的叶将军之女。 只要叶将军之女入宫,他在北疆自己才放心,日后,谢珩手里的兵权也可以一点点收回来。 “回陛下,此事的幕后主使便是唐五娘!微臣手下的人方才来报,人证物证现在已经在宫门口了。”苏长卿每说一句,唐凨的心就凉一寸。 “你胡说!”她强打起精神,那些人都是她在市井找的流氓,而且在那日在宋昭等人离开后,她已经派人将那几个人处理干净了,绝对没有留下半点证据! 想到这里,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泪水顺势滑落,“苏三郎,我与你无冤无仇,如今我被太子殿下毁了清白,若不入东宫,我便只能去死了。” “而你,却出于私心,要将我逼死也就罢了,还要将这么一大口锅扣在我头上,让我死都不得安生!”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苏长卿,任谁看了这一幕,都得斥责苏长卿不懂怜香惜玉。 “唐五娘,别着急啊。”苏长卿浅笑着看向谢卓,“陛下,事关重大,作为储妃若是心思恶毒,只怕皇嗣凋零,江山易主。” “传证人。”谢卓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冷声道:“回去更衣,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没由来的,唐凨感觉一阵心慌。 第79章 幕后黑手 “回陛下,整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草民绝无虚言啊!”他整个身子匍匐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这个哪怕他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这里面的东西,随意抠走一点都够他生活一辈子了吧? 他虽是这么想着,却不敢付诸行动,毕竟这一个个带刀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唐凨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呈给谢卓的发簪,那东西出自珍宝阁,只要谢卓派人一查,就能查到去处,她一直以为被家中下人偷了,还盘问了一番,没想到会落入旁人手中,成了把柄。 “陛下,这发簪确实是臣女在珍宝阁买的,但上次在天香楼回去之后,臣女便寻不到这发簪了。” 唐凨定了定心神,与其等谢卓去查,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东西就是自己的。 但是,东西丢了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微臣早就料到唐五娘会狡辩,是以微臣方才已经派人去珍宝阁查了,此物是唐五娘在天香楼‘偶遇’王妃之后才买的,却是在南枝出事前丢的。” 苏长卿继续道:“而且唐五娘丢了贵重物品何故不报官?莫非是心里有鬼?” “一支发簪而已,我不甚在意。” 她说完看向证人:“还有你,可知我是太傅府的娘子,你这么污蔑我是受何人指使?” “而且,你既说你亲眼看见我花钱请人绑架南枝,还着人玷污她,她一个丫鬟而已,何须我如此大费周章?” 她一字一顿,步步紧逼。 证人并未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反而抬头睨了她一眼:“娘子大概不知,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鄙人不才,一不小心混成了老大,他们若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定会告知我,而我,则会从事主身上取走一样东西,以免事主杀人灭口,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娘子头上的发簪,便是在下亲手拔下来的。” 唐凨忽地想到那日,自己回家途中被人撞了一下,后来这发簪便找不到了…… 她骤然跌坐在地上,眼底泛起一抹绝望。 “五娘,”唐太傅看到她这副模样,险些一头栽倒,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这些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手调教的孙女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祖父,”唐凨朝唐太傅磕了个头,“是我做的。” “为何?” “我曾给你说过,我有了心悦之人,我想嫁给他,可你不同意,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唐凨说这话时,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珩。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心悦之人,是谢珩。 “从小到大,祖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喜好,我必须是京都才学兼备的世家女,我听了十五年的话,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然而,谢珩那温柔缱绻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 她眼底刚燃起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但今日之事,臣女是无辜的,陛下赏罚分明,求陛下给臣女一个公道。” “南枝姑娘,我知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好不好?”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南枝的裙摆。 南枝慌忙后退一步,“唐五娘,王爷已有正妃,以你的家世,断不会甘愿屈居人下。” “所以你收买我不成,才想要毁掉我,这样我才会心灰意冷,对王妃心生怨怼,从而做出对王妃不利的事来,对吗?” 南枝看着她颓败的模样,脑海中拂过那日自己在破庙时的无助,心中恨意翻腾,根本说不出原谅二字。 谢卓全程蹙着眉头,唐贤妃暗暗瞪了唐凨一眼,起身跪在谢卓跟前:“陛下,此事五娘也是一时糊涂,况且她今日已经被人算计,受到应有的惩罚了,那件事还望陛下能从轻发落。” 她求情求得高明,将两件事混为一谈,谢卓定会动恻隐之心。 她也清楚,只要唐凨入了东宫,唐家很可能就会被逼站队。 简而言之,皇帝需要唐家给谢宸这个废物太子提供帮助。 当年的她,不就是被这样牺牲的吗? 谢卓担心唐家外戚势大,所以让她屈居人下,让唐家在京都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好在,她对皇后之位从来没有什么想法,她一直感兴趣的,都是太后之位。 谢卓略一思忖,心下便有了决断,“唐五娘,你确实做了错事,既然如此,你和周怀玉就同时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罢。” “周怀玉,你可有意见。”谢卓说完看向周怀玉,毕竟是珍宝阁的掌上明珠,手里别的不多,但钱财定是多的。 只不过差在了出身低了些,但她舅父好歹也是位居侍郎,待她如同亲女,也不好给太低的位份。 “妾,谢主隆恩。”周怀玉俯身,太子这个高枝,不比苏长卿那个节度使香吗?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太子的床上,还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但有了太子良娣的身份,她相信日后她家在京都的生意会越做越大的。 而且,皇帝如此昏庸,太子要是想做什么—— 也需要银钱的支撑,所以她相信她在东宫,不会过得太差的。 唐太傅心里自然接受不了,但面上却不得不接受,毕竟唐凨做的那些事件件证据确凿,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只怕唐凨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按大雍律,欺辱女娘者,当鞭三十,发配三千里。 如今谢卓已经是念在她被人算计,失了清白格外开恩了。 所以,这样的结果唐太傅不敢有意见。 而且他还得乖乖给准备嫁妆,让唐凨—— 算了,闹出这样不光彩的事,也不存在什么风光不风光了。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都散了吧。”谢卓扫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淡淡道。 “父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还没查出来呢。”谢珩上前一步,“这宫女一上来就污蔑儿臣的王妃,若不是王妃发现不对,那被玷污的可就是皇家妇了,父皇难道要轻描淡写就此揭过吗?” 第80章 先机尽失 谢卓蹙眉,如今宋昭完好无损,真相如何还重要吗? 谢珩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却不打算就此作罢:“父皇,母后掌管后宫,教育的子女却三番五次闹出丑事,当真是个称职的国母吗?” 宋昭接过话头:“不如能者居之,如今德妃自尽,宫里以贤妃为尊,让贤妃来管好了。” “放肆!”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手伸到朕的后宫吗?”谢卓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怒道。 “陛下,”一直沉默的宋玉珂忽然开口,声音娇娇软软,“事关重大,若不查清楚,人人效仿可怎么好?” “而且,当初宋昭训不就是犯了错才没成为太子妃的吗?”宋玉珂继续道:“不过,皇后贤名天下皆知,谨王和王妃对皇后定是有误会。” 她说完,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请罪:“是妾身多嘴了,妾身愿意领罚。” 谢卓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上前将人扶起来,看向地上的小宫女,语气不怒自威:“说吧,谁指使你的?” 小宫女被绑得严严实实,嘴巴被破布塞得鼓鼓囊囊,闻言只一味地摇头。 宋昭上前一把扯下她嘴里的破布,顺势捏着下颚检查了好一番才将人放开,轻声道:“若是如实交代,还能从轻发落。” “奴婢……,奴婢……”小宫女跪在地上,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宋嫣然和谢凌薇所在的方向,但很快又收回视线。 想到宫外的家人,她心一横,“奴婢想出宫侍奉谨王殿下,谁料王妃对奴婢多番奚落,奴婢气不过,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没想到会间接害了两位女娘。” “是吗?”宋昭抬眸,正好对上了谢凌薇挑衅的目光,她也不恼,“既然你那么想进谨王府伺候,不如本王妃就让你去,但你应该听说了,企图爬上王爷床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谢珩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一脸鄙夷道:“本王的王妃倾城国色,本王又不瞎,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 一番话说得小宫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父皇,既然她不肯说实话,不如就让儿臣将人带走好生严刑拷打一番,就算背后的人再怎么厉害,也该如实交代了。” 谢珩居高临下地睨了小宫女一眼,提议道。 “不可!”唐凨立马阻止道,这人要是被带走,把自己供出来可怎么办,“这小宫女已经如实招了,殿下和王妃又何必咄咄逼人。”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谢卓下了命令,隐约猜到这件事和皇后等人脱不了干系,不过既然最后的结果是对谢宸有利的,那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他又对谢宸道,“到底是迎两位良娣进东宫,让礼部好生准备一下。” 说完他也不再逗留,牵着宋玉珂就往后宫走去,竟连流程都不愿意走了。 众人退下。 “长姐真是好手段,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化险为夷。”宋嫣然出言嘲讽,事到如今,她对宋昭的怨恨已经达到了顶峰,再也不想跟她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不比三妹有手段,能让皇后和荣安公主乖乖听你话,不过你失败这么多次,以后她们还会听你的吗?”宋昭笑道,“而且,你难道谢宸和从前不同了?” 一句简单的话,在宋嫣然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她惊骇地看着宋昭远去的背影,脑中百转千回,将自己入东宫之后的事情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前世的宋昭身为太子妃,自是风光无限,而且,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皇后和荣安公主也很是喜欢她。 哪怕她入东宫多年无所出,也从未有人为难过她。 而且,每次参加宴会,谢宸的视线总是落在她的身上,从未移开过半分。 为什么轮到自己,一切就都变了? 明明自己重生一世,未卜先知那么多事,谢宸对自己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和莲心行不轨之事? 莫非宋昭天生自带好运,只要靠近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好运气吗? 可明明自己才是上天的宠儿,明明…… 自己这一次抢占了先机。 “啪!” 一个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宋嫣然脸上,宋嫣然骤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东宫。 她抬起头,恰巧便对上了谢宸那张满是怒容的脸。 “殿下?妾身做错了什么?”她的眼泪说掉就掉,然而,这泪水已经不能激起谢宸的保护欲,他冷着脸:“你不是告诉本宫这次一定帮本宫将宋昭弄到东宫吗?这就是你办的事?” 谢宸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他将宋昭彻底扑倒在了床上。 为什么醒来时,身边的人就变了,甚至还是太傅府的五娘和周家姑娘,让他将一个商户之女纳为良娣,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殿下!”宋嫣然委屈极了,“这件事荣安公主也是知情的,而且那宫女的家人已经被妾身掌握在手中了,妾身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中计了。”她喃喃自语,很快又提起精神来:“殿下,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难道你真的想看着唐凨嫁入谨王府吗?” “什么意思?”谢宸蹙眉,不过一个女娘而已,他荣登大宝什么时候需要女人发力了? “十五皇子还小,但到底留着唐家的血,你以为唐太傅会真心帮你们任何一位皇子吗?” 宋嫣然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但唐凨以这么不光彩的方式进了东宫,如果这个时候十五皇子再出点什么事,那唐太傅就不得不站队了。” “而殿下,只需要许给唐家人一个皇后之位,还怕唐太傅一家不死心塌地地帮殿下吗?” 第81章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皇宫,太极殿。 谢卓看着刚沐浴出来,身上还挂着水珠的宋玉珂,眼睛都直了,这么多年来,后宫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人,他其实有些腻了。 没想到宋昭和谢珩会这么懂事,直接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娘。 宋玉珂身姿曼妙,体态婀娜,尤其是那双真澈又懵懂的眸子,像极了年轻时的林皇后。 若不是宋玉珂出现,他都快忘了当初的林皇后是什么样了,自打她生下孩子之后,那双眼睛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纯粹,总是充满了算计。 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后宫孩子那么少,但他心悦于她,所以他便纵着她了。 但是现在看来,她真的不适合教孩子,就比如今天闹的那一出,分明就有谢凌薇那个蠢货的手笔,好在谢珩没有追究到底。 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呢?人生贵在一个难得糊涂。 这样的想法若放在平民身上或许没有太大问题,可他是君王。 他也将会因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失去珍视的人和物。 “玉珂,”他将头埋进她那对高高耸起的兔子里,深吸一口气,就连这味道,都和当年的林皇后一模一样,“你真是上次赐给朕的礼物。” 宋玉珂脸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意全无,听到此话也只是凄然一笑,一模一样吗?定是像的。 “能入宫伺候陛下,是妾身的福分。”宋玉珂温声细语地回道,脑海里闪过在王府地牢时宋昭给自己说的话。 “宋玉珂,你还真是蠢啊。” “你知不知道,你被宋嫣然当成枪使了?你以为你爬上谢珩的床,帮宋嫣然做事,以后她就会放过你吗?” 对上自己惊骇的眼神,宋昭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只继续道:“让我猜猜宋嫣然许了你什么?应该是四妃之一。”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被发配到那个鬼地方,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次吧?” “为什么?”宋玉珂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声,“难道不是陛下的意思吗?” “不不不,”宋昭摇着手指头,嘴角永远都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因为,你的姑母和你的兄长啊!”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镇国公,其实是个庶出,继承爵位的,本该是你的父亲!可诺大的国公府,要是闹出妾生子,还占了长子的位置,传出去到底不光彩。” “所以,就有了你的亲祖母。” “你的亲祖母将现在的镇国公养在膝下,后来又有了你父亲和你姑姑,但你的亲祖母在生你姑姑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不过一年,你的亲祖母撒手人寰。” “然后,那妾就被名正言顺地扶正,她的儿子,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哪怕你父亲高中探花,却还是被派到了那偏远之地,好几次有机会回来,却都被镇国公阻拦。” 宋玉珂只觉得自己浑身犹如在盛夏的正午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甚至冷到了骨子里。 “你想让我怎么做?”良久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 “陛下正值壮年,后宫许久不曾进新人了,你这双眼睛,和年轻时的皇后很像。”宋昭并未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让我去给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当妾?”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陡然拔高:“凭什么?”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宋嫣然现在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如果你选宋嫣然,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包括你远在交趾郡的爹。” “宋昭,你怎么敢?!”宋玉珂抬眸,惊骇地看着眼前人,她用最无害的语气,说着最让人胆寒的话。 “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我答应你……” 宋玉珂从回忆中骤然回过神来,她酥胸半露,单薄的纱衣让人心猿意马。 “玉珂,你是不是对朕给你这个婕妤之位不满意?”谢卓眼底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不允许他的女人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走神。 宋玉珂闻言掩嘴一笑,既然宋昭说自己这双眼睛和当初的林皇后很像,那她当然要利用好。 “陛下~”娇娇软软的声音,让谢卓骨头都酥了。 “妾身只是~”她红着脸低下头,将娇羞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是害羞~” 她说着,主动伸手去解谢卓的腰带,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谢卓身上游走,灵活的舌头直教谢卓欲罢不能。 谢卓深吸一口气,翻身将人压在桌上,粗暴地撕碎了她那半透的襦裙,宽大的手掌顺着洁白的大腿朝密林深处探去。 他不得不承认,宋玉珂是个天生的尤物。 一夜,叫了四次水。 …… 皇后气得砸了好多名贵花瓶,未央宫的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们已经许久不见皇后发这么大脾气了,上一次还是陛下宠幸了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偷偷怀上龙种企图飞上枝头当凤凰,等发现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 没法子,最后那宫女封了个最低等的采女,连同那个孩子一起,被扔到了最偏僻的宫殿,自生自灭。 那个孩子,便是十七皇子。 “去把宋嫣然那个小贱人给本宫召来,她不是说这个女人是往谨王府送的吗?现在竟送进了皇宫给本宫添堵!” “瞧瞧她那副狐媚样子,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是这幅做派?” “娘娘,您先消消气。”林皇后身边的女官将她扶到榻上,又忙不迭地给她倒了一杯茶,“你想想啊,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林皇后重重的一巴掌。 “贱婢,本宫做事还要你来教?”她怒气难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当初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一次次选秀,这后宫中不断的进新人。 女官忙跪下:“娘娘切莫感情用事,当初陛下许诺您的事,他只做到了一部分。” “那所谓的年少情谊,只有娘娘记得,陛下还念着几分?若陛下真的念着那时情分,您又怎会被关禁闭?太子殿下又……” 她压低了声音,屈膝着凑到皇后耳畔:“又何须自导自演一出苦肉计才从天牢那种地方出来?” 她说完又跪了回去。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林皇后已然陷入沉思。 第82章 尘封多年 “苏节度使,这是你那日遗落在王府的东西。”南枝捧着一堆东西站在苏长卿跟前:“还有,多谢你费心去查我被绑架的幕后黑手。” “南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长卿藏在背后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水,他本就白净,此刻脸色看起来有些微微泛红: “那日是我唐突了你,本来是带着礼物去给你道歉,结果王妃说你在养身体,所以在下就没有去打扰。” 苏长卿说完,一溜烟没了身影。 杜清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都说了,堂堂一个节度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还不信我,非要回来还。” 南枝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表姑娘就别笑话我了,这些东西如此贵重……” 愁绪爬上心头,南枝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你呢,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就把苏长卿当成朋友就好了,朋友之间相互送礼物,就很正常啊。”杜清玥耸耸肩,道。 正说着话,便看见谢凌薇身边的宫女桃枝朝自己走来。 “杜二娘子,荣安公主有请。”她高昂着头,像个斗胜的公鸡,这幅模样,也全然不像来请人,大有若杜清玥不答应,她就直接绑人的架势。 杜清玥愣了一瞬,这个称呼实在太过久远,远得那些记忆都已被她尘封在角落。 幼时,母亲总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我们清玥以后定是长安最有独特的小娘子。” 再一睁眼,爹娘下了牢狱,她年岁尚小可以免除责罚,她还记得一个又一个深夜,她故意弄花了自己的脸,偷偷蹲在家门口。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彼时有个小男孩偷偷给她塞了半个已经馊掉的馒头,她不知道自己饿了多久,只记得那半个馒头是她吃过少有的美味。 只是,她吃完没多久,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坐上了前往北疆的马车,来人说是她表兄的手下,知晓杜家出事,恰巧他在附近办事,所以赶忙来找她,将她带去北疆。 彼时,她在想什么呢? 哦,对了,她想,若这个人是拐子,那她就咬舌自尽吧,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左右爹娘也没了,兄长也战死了,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呢? 直到,她见到了自称是自己表兄的谢珩,那时候她才六岁,其实具体几岁她也记不清了,周遭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叫她表姑娘。 自此,世上再无杜二娘子,只剩谨王府表姑娘。 “杜二娘子?” 思绪回笼,杜清玥浅笑,“不知荣安公主找我何事?” “二娘子尽管随奴婢前去就是了。”桃枝看了南枝一眼,强调道,“而且,不太方便带着王妃的贴身丫鬟。” 杜清玥递给南枝一个放心的眼神,“既是公主相邀,我怎有不去的道理?还请桃枝姑娘带路。” 桃枝睨了她一眼,对她的识时务非常满意。 转身便带着杜清玥朝天香楼的方向而去。 …… “妾身参见公主殿下。”杜清玥踏进雅间,便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问安。 荣安骄纵,杜清玥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会跟宋昭交代给自己的事情有关。 所以,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荣安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地和身侧伺候的小倌打情骂俏,“老三,还是你得本宫欢心啊,驸马那个榆木脑袋,满脑子都只有那些个圣贤书。” “殿下惯会取笑奴家,奴家怎可和驸马比?”被唤作老三的小倌低眉顺眼地又给谢凌薇倒了一杯酒。 他正端着递到谢凌薇面前时,谢凌薇忽然微微昂起头,娇笑道,“老三,你喂本宫。” “殿下,还有外人在呢~” 谢凌薇这才看向门口跪着的杜清玥,故作惊讶道:“呀,杜二娘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本宫还当你在路上呢。” “回殿下,妾身刚进来,瞧见殿下在忙,就没有打扰。”杜清玥思忖片刻,捡了谢凌薇想听的说。 “哎呀,老三啊,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些体己话要同杜二娘子说。”谢凌薇朝身侧的老三挥挥手,老三很识趣的乖乖退下。 待到房门合上,谢凌薇才笑眯眯的对杜清玥道:“快起来,你我之间多少沾点亲带点故,动不动就跪,让外人瞧了去,还道我们姐妹之间生分呢。” “妾身是罪臣之女,殿下是金枝玉叶,妾哪敢和殿下以姐妹相称?” 杜清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桃枝既然上来就叫自己杜二娘子,想必自己那点事已经被她们翻了个底朝天了。 谢凌薇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之色,她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清玥妹妹啊,本宫瞧你是越瞧越欢喜,你和五弟青梅竹马,这宋昭忽然横插一脚,分明是挡了妹妹的好姻缘啊。” 杜清玥故作懵懂地抬起头,眼里氤氲着些许雾气,“殿下,木已成舟,妾身份低微,自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难道你就甘心你的位置被宋昭占着?”谢凌薇逼问:“只要你想,本宫愿意帮你。” 杜清玥垂眸,看似真的在思考谢凌薇提出的建议。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我是想过赶走她的,可表兄不让。” “若是她忽然暴毙呢?”谢凌薇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只要你把这个想办法给她服下,七日之内,她必暴毙而亡,太医都查不出来原因。” “啊?” 谢凌薇蹙眉,对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很是不喜,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只要她死了,本宫就有办法让你嫁给你表兄,成为谨王妃。” “如何?” “可……,可是……,万一表兄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而且,还有本宫护着你,你怕什么?”谢凌薇端起桌上的酒,轻轻啄了一小口。 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你动了这个手,以后拿捏你还不是轻轻松松? 第83章 七日后化作一滩血水 谢凌薇看着方才放瓷瓶的地方,兀的笑出了声。 “殿下,这杜清玥当真会把那药给宋昭吃下去吗?”老三从屏风后走出来,狐疑地看着谢凌薇,他总觉得,那个杜清玥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胆小怕事。 谢凌薇闻言也不说话,只朝他勾了勾手指。 老三顿时乖乖的走到她跟前,给她捏腿。 谢凌薇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她手指轻轻抬起老三的下巴,笑得魅惑众生,“老三,本宫把驸马休了,娶你做本宫的驸马如何?本宫后院那么多人,就你最得本宫欢心。” “殿下别拿奴取笑了。”老三闻言,惶恐的跪下,这样的话谢凌薇不是第一次说,但却是第一次对他说。 老大老二因为大喜过望欣然应允,第二天抬回院子时已然奄奄一息,不过两日便“香消玉殒”,他一点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老大老二。 而且,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作为公主的玩物,就要有玩物该有的觉悟,可千万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尽管这一年多来,荣安公主对驸马的态度忽冷忽热,但不得不承认,驸马在荣安公主的心目中,还是占据着那个最重要的位置。 只要他稍微给公主说两句软话,公主一定会屁颠屁颠地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哪怕是驸马想要天上的星宿,老三觉得公主也会想尽办法去办这件事。 “起来吧,瞧给你吓得,动不动就跪,本宫有那么不讲理吗?”谢凌薇浅笑道: “也不知道驸马在江南如何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送个口信回来,本宫在他的心里,终究是比不过……”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老三见状忙宽慰道:“殿下,驸马爷是奉旨赈灾,这灾区事情可多着呢,而且定然是有疫病的,驸马爷也是担心您,那寄来的信件万一带着疫病,您玉体金贵,生病了驸马会心疼的。” 一番话将谢凌薇哄得喜笑颜开。 “老三啊老三,本宫就说你最懂事,还愣着作甚,还不起来给本宫宽衣,好生伺候本宫?”谢凌薇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自然要做一些令人愉悦的事情。 而老三腰好腿好,又最是灵活,她在公主府养了十几个面首,老三最得她欢心。 老三闻言从地上爬起身来,他动作轻柔的一件件褪去谢凌薇身上的衣服,又仔细地将她头上的钗环卸去。 然后,才俯身吻上她的额头。 谢凌薇双臂顺势勾着老三的脖子,粉面含春,眼带秋波。 “嗯~” 她自喉间发出一声低吟,“顾郎,你可知本宫很爱你,为了你,本宫什么都愿意做。” 她的双眸渐渐迷离,“顾郎~啊~” 老三是最像顾之远的,也是最不像的。 顾之远像个榆木脑袋,从来都是一个冷冷的表情,好似嫁给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但老三不一样,老三和他眉眼有几分相像,还懂得如何哄着自己开心。 就比如现在,他就懂得到底如何取悦自己。 他们就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共赴云端。 …… 杜清玥回到王府后,第一时间就去倚梅园找了宋昭。 彼时,宋昭正和谢珩在书房谈事,两人一人坐在一头,气氛有些莫名的怪异。 杜清玥撇了撇嘴,心道你们两天大的矛盾也没影响你们干正事。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谢凌薇给的药放在桌子上,丝毫没有告密的心虚感,语气中甚至还透着几分自豪: “表兄,这是谢凌薇让我给表嫂下的毒,她说只要我将其给表嫂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七日之内表嫂就会暴毙而亡,太医也查不到半点端倪。” 宋昭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轻轻嗅了嗅,嘴角荡起一抹笑容:“断肠散,一旦服用,肠穿肚烂,宛如被万千蛇虫鼠蚁啃食,七日后化作一滩血水。” “都成一滩血水了,就算查到又能怎样?”宋昭轻笑:“谢凌薇为了对付我,还真是费尽了心机啊,连这种千金难求的毒药,都让她给找来了。” 杜清玥蹙眉,“那她还说什么暴毙而亡,好虚伪的一个小人。” “表兄,你怎么这么淡定,谢凌薇可是要害蛟蛟姐诶,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反击回去?” 杜清玥不满,心道那个苏长卿人挺不错的,可惜他心悦南枝,不然苏长卿来做她的表兄,蛟蛟依旧是她的表嫂,简直不能再完美了好吗? 而且看看人家苏长卿,为了查南枝的事,可费了不少心力,再看谢珩,如今自己证据都送到他面前来了,他还是这副淡淡的模样。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既然话带到了,那你就回你的恰月院去吧,别在这里缠着本王的王妃了。”谢珩冷不丁地开口,看向杜清玥的眼神也凉飕飕的。 “哼!”杜清玥叉腰,小声嘀咕道:“你敢凶我,你完蛋了,我今天晚上就抱着被褥爬上蛟蛟姐的床……” “啊——” 话音刚落,谢珩就一脸假笑地揪着她的耳朵,“杜清玥,最近你的训练是不是太少了,所以皮子痒了需要紧一紧?” “你狗耳朵啊!我这么小的声音你都能听到!”杜清玥不满,她都多久没被人揪着耳朵教训了! “好了。”宋昭无语:“王爷与其在这教训清玥,不妨派人查探一下驸马几时回京。” 既然要报仇,那就从谢凌薇撕开这道口子吧,然后是皇后,宋嫣然,谢宸…… 前世她所经历的,今生她要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 一个都别想逃! 第84章 觊觎宋昭 “最多还有十天,顾之远就能进京了。”谢珩正色道。 “王爷,王妃,端王殿下来了。”凌浩一瘸一拐的进来禀道,他因为要杀宋昭的事被谢珩扔进了水牢,今天才从里面放出来。 不过,好在王爷最后没有赶走自己。 因为这件事,他虽然对宋昭还是有意见,但已经收敛了很多,至少明面上他不会再找宋昭的不痛快了。 谢珩蹙眉,“他来做什么?” 说话间,宋昭已经踏出了书房门。 谢珩忙不迭跟上,谢奕此人心机深沉,天天还装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断不能让他单独见蛟蛟,否则蛟蛟被他卖了只怕是还要给他数钱。 杜清玥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无奈的耸耸肩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昭走到花厅时,只见谢奕正坐在凳子上喝茶。 他身着一袭玄色圆领长袍,头戴金冠,腰束玉带,喝茶的动作都显得优雅从容,端方无比,哪怕容色苍白,但这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赏心悦目。 他身上气质温和,和谢珩这种军营里走出来的,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端王殿下。”宋昭蓦地出声:“忽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谢奕闻言蓦地抬头,看到宋昭只身一人,身后并无谢珩的身影时,眼底划过一抹欣喜。 尤其她一袭红衣的样子,着实将谢奕惊艳到了。 “端王殿下?”宋昭见他半晌没反应,于是有些狐疑地再度开口。 谢奕骤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忙别过头去:“瞧宋大娘子这话说的,本王和五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也是兄弟,兄弟之间联络联络感情怎么了?” “既然是联络感情,三兄不妨赶快好起来,随弟弟去校场好好切磋一番!”谢珩人未至声先到,尤其将“好起来”三个字咬得极重。 他又不是没见过谢奕真实的样子,现在跟他搁这装什么呢?真当他是皇后一党那群蠢货,放任一个隐患在眼皮子底下装病这么多年。 “咳咳,”谢奕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五弟真会开玩笑,我这身子骨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是说好起来就能好的。” 谢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滚回你的端王府,本王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找五弟妹叙旧的,不需要五弟欢迎。” 一句话险些气得谢珩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来,好好好,他就知道谢奕来谨王府,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还有上次他看宋昭的眼神,可一点都不简单,现在终于暴露出来了。 凌厉的掌风距谢奕面门只有一步之遥,宋昭抓着谢珩的胳膊,眉头紧皱。 “谢珩,你发什么疯?”宋昭冷声道,满脸写着不悦。 谢珩眼底划过一抹受伤,成婚这么久以来,宋昭要么客客气气地唤他王爷,要么唤她殿下,只有那么一次叫了他表字。 今天她竟然因为一个外人,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咳咳咳,”谢奕继续捂着嘴咳嗽,咳得那叫一个卖力,“多谢宋大娘子救命之恩,本王无以为报,只好——” “别装了。”宋昭白了他一眼,眼看他越说越荒唐,连忙打断:“你服用的什么药我都一清二楚。” 谢奕一噎,手腕一甩打开折扇在面上扇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本王来找你们,是有事要提醒你们。”他四下望了一眼,宋昭挥挥手,让花厅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王爷现在可以说了吧?”宋昭没好气道。 “你们得小心杜清玥。”谢奕指着宋昭:“尤其是你,宋大娘子,杜清玥对谨王妃的位置是势在必得的。” “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杜清玥现在说不定已经是谨王妃了。” “那倒不必,清玥是什么性子,我比殿下更了解,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殿下吃茶了,请回吧。” 宋昭直接下了逐客令,搞了半天这人就是来跟自己说这么两句废话的? “哎,我说你怎么不信我呢?我可告诉你,那杜清玥对谢珩这小子贼心不死呢。”谢奕不满道:“就方才,我的人还瞧见她和谢凌薇私下会面了,指不定两人盘算着怎么弄死你呢。” “我知道。”宋昭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素心,送客。” 谢奕满炽热的话卡在喉间,被宋昭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 她到底知不知道后院女子的嫉妒心到底有多重?居然这么淡定?就她这样子,万一杜清玥要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珩憋着笑跟了出去,他对谢奕其实没有特别大的敌意,毕竟前世他也算间接帮过自己,但今生她要是对宋昭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能怪他不念旧情了。 他随后上了谢奕的马车,眼含警告,“三皇兄,宋昭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你能觊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不能觊觎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的好弟弟,本王听说你和宋大娘子还未圆房,那何不给本王一个和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谢奕挑眉,脸上的病态渐渐消散下去。 “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和三皇兄无关!”谢珩咬牙切齿道。 怎么谁都想染指他的云蛟,这可是他觊觎了两世的人,这一世,谁也别想从自己身边抢走她。 哪怕她现在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误会,也无所谓。 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今日的话,还望三兄能守口如瓶,若是传到了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就别怪弟弟不念那点根本不存在的兄弟情分。” “五弟真会开玩笑,皇家何来兄弟情分?况且,方才大娘子还阻止你伤害我呢。”谢奕挑衅的看着他。 早知道宋昭这么有趣,当初他近水楼台,就该早早去求父皇赐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还在路上的谢珩。 不过既然他们还没圆房,那就为时不晚。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周怀玉和苏长卿相对而立,周怀玉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长卿。 “表兄,那日皇宫的事,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东宫难道不必我这个暂时待在京城的节度使更像是高枝吗?何况你还和太傅府的女娘平起平坐,以你家在大雍的财力,太子也定不会亏待你。” 苏长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没什么温度。 第85章 我有一个条件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表兄……”周怀玉脸色冷了下去,“不过,表兄可要保护好自己的心悦之人,若让她暴露于人……” 周怀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是苏长卿扼住了咽喉高高提起。 她脚尖和地面分离,窒息感袭来,她艰难的拍打的苏长卿的双臂,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对上的,是苏长卿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她明显的在苏长卿的脸上看到了杀意,恐惧感瞬间将她包围,如今她已是陛下亲口赐下的良娣,苏长卿怎么敢—— 只要大理寺一查,他难道不想要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了吗? 殊不知,她这样的入宫方式及不体面,若忽然暴毙,于皇家颜面而言,是一件好事。 “我警告你,别以为有太子这个靠山,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如果她出事,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长卿双眸冷厉,“我二姐的婚事,好像还有你和你娘的掺和吧,你们还真是费尽心机给她寻了个好婆家!”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长宁侯那个老畜生暴毙,并且这件事不能牵连到我二姐,否则……”苏长卿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我会将你们周家碾入尘埃,而你的日子,会比现在我二姐的日子难过千万倍,我说到做到,你大可试试看。” 说完,他将在手里已经渐渐浮现死气的周怀玉扔在地上:“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咳咳咳,表兄,若是大表兄还在,知道你如此对我,他……”周怀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将早逝的周大郎搬了出来。 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长卿打断:“你别忘了,他先是我的兄长,才是你的表兄,况且,他也不会对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人手软。” 苏长卿淡淡扫了她一眼,“在我这里,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我不会像侍郎府那群蠢货一样被你迷得团团转!” “送客!日后这节度使府,别在把什么狗都放进来。”苏长卿说完扬长而去。 周怀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无声的滑落,谁乐意做那东宫妾?她要做的是高门大户的正头娘子! 不过如今虽是给太子做妾,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哪怕她的家世比不上现在东宫里的那几位,但自己家里有钱啊,而且现在的皇后,曾经的家世不也很一般吗? 只要得了谢宸的欢心,那个位置她未尝不能去争一争。 “娘子,”丫鬟青儿在马车前等着她,瞧见她有些狼狈的出来,忙迎了上去,在看到她脖子上的那一圈红痕之后,吓得脸色一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周怀玉冲着她摇摇头,在青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想到什么又道:“不回了,去侍郎府。” 一刻钟后,马车在侍郎府停下,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进了侍郎府,好巧不巧和下朝回来的苏侍郎撞了个正着。 苏侍郎一眼便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忙关切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舅父!”周怀玉的眼泪说掉就掉,“都是怀玉无能,惹了三表兄不喜,他……”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苏侍郎着急起来,他们苏家并未有女儿在宫里,现在好不容易外甥女进了东宫,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以后只要谢宸能顺利登上皇位,那苏怀玉高低也能捞到一个贵妃的位置,他这个做舅父的,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很快,苏侍郎便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红红的一圈掐痕,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是那个孽障掐的?” 周怀玉摇摇头:“舅父,不关表兄的事,都是我不懂事,是我自己摔的。” “谁家摔倒能摔成这样?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简直无法无天了!”苏侍郎气急,“我去找那个孽障,有本事他把我这个做爹的一并掐死算了!” 说完,拂袖而去。 殊不知,周怀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险些笑出了声。 她这个舅父啊,别的不说,就是蠢了些。 而且,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和母亲有着亏欠,所以自己在侍郎府的待遇甚至比正儿八经的侍郎府的娘子们待遇要好的多。 譬如,侍郎府最好的院子是她的,哪怕她不在,丫鬟婆子们也会认真打扫,半点不敢怠慢了去。 譬如,侍郎府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给她选,她不要的才会轮到侍郎府的娘子们。 毕竟,舅父宠外甥女,天经地义。 …… “怀玉只是劝你回侍郎府,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对她下那样毒手?”苏侍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指着气定神闲煮茶的苏长卿,“你今日敢对她动杀心,明日是不是连我这个父亲都要杀了!” “当初我娘怎么死的?”苏长卿不搭腔,而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二姐一直是记在我娘名下的,她出嫁的嫁妆都去哪里?” “把她嫁给长宁侯,是谁的主意?” 一连三个问题,将苏侍郎问得哑口无言,他心口突突直跳,总觉得苏长卿和从前不同了,从前的苏长卿是谦谦君子,如今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指着苏长卿,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总觉得,苏长卿好像知道了什么。 苏长卿却是不在乎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递给苏侍郎一杯茶,笑意不达眼底: “苏侍郎,你前来不就是想让我回侍郎府吗?怎么?王氏生的儿子没出息,那些庶出子又死绝了,现在看我深得陛下宠信,所以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想让我回去光耀门楣?” 苏侍郎哑然,无话可说,因为苏长卿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我可以回去。” 苏侍郎还没来得及高兴,苏长卿就继续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侍郎咽了咽口水,问道。 “很简单,帮我二姐和离,让她归家。”苏长卿笑道,“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若苏侍郎答应,那一切就都好说。” 第86章 真假难辨 “绝无可能!” 苏侍郎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夫妻之间哪里没点磕磕绊绊的? 再者苏落是妾生子,能给长宁侯做继室已是她高攀了。 “那没关系。”苏长卿依旧笑着,“让我回侍郎府,也绝无可能!” “那都是你二姐的命!”苏侍郎额头青筋直跳: “你怎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侍郎府闹成这样!” “是啊,毕竟二姐出嫁时我生死不知,二姐呢,理论上来说,是没有娘家的,只有娘家死绝了的,才会入了那样的火坑啊。” 苏长卿笑道,“苏侍郎便请回吧。” 苏侍郎登时变了脸色,这个孽障这是在咒他死啊!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难,便见苏长卿一瞬间收了笑意,朝虚空中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便从树上下来,将苏侍郎堵上嘴架着扔了出去。 “没关系,二姐,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一定将你从那个火坑中接出来。”苏长卿自言自语道,缓缓走进了房间。 …… 东宫短短三个月时间,便迎来了两场喜事。 先是宋嫣然入府,如今,周良娣和唐良娣在同一天进东宫,东宫没有太子妃,谢宸先去哪个屋反而成了难题。 如果先去唐凨那个院子,那周怀玉闹起来不掏钱了,日后还得费心去哄。 但若是去了周怀玉那个院子,唐凨会心生不满,她背后的人也未必会一心一意地辅佐自己。 最后,还是莲心给他提供了思路,先去唐良娣的院子,然后由莲心把东宫账本和库房钥匙交给周良娣。 两边都不失偏颇,如此甚好。 谢宸对她这个提议相当满意,对宋嫣然又多了两分不满,这大喜的日子,也不知道她摆个臭脸给谁看。 唐凨握着喜扇坐在床上,甚至开始怀疑那日是自己是被宋嫣然给出卖了。 毕竟自己身后是众多文官,而谢珩又手握重兵,如果计划成功,文武结合,那这江山还有谢宸什么事? “五娘。”谢宸拿开她掩面的喜扇:“是本宫不好,委屈你了。” 唐凨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殿下,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毕竟今日周家妹妹同我一起入东宫。” “怎会?”谢宸宽慰道:“本宫自是要先来看你的。” “哦。”唐凨脸上的假笑彻底垮了下去,她嘴角抽了抽:“妾身多谢殿下了。” 谢宸在唐凨身侧坐下:“本宫知道良娣委屈你了,你放心,只要本宫荣登大宝,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话,你父皇应该也对我姑母说过吧,结果呢?” “五娘,本宫心中有你,这么些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难道不知道本宫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吗?”谢宸继续道。 他轻声哄着,脑海中却一次又一次地闪过那日的事。 若是…… 他竟莫名地怀念起那依兰香的味道来,只有这样,他才能—— “本宫对天发誓,若今日所说有半句虚言,定叫本宫不得……”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便被堵住,唐凨媚眼如丝,柔荑不安分的探索着。 木已成舟,她为此在太傅府闹了又闹,结果被关进祠堂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她才认清了现实。 今日谢宸先来自己这里,已经摆明了态度,况且他还承诺皇后之位,她的手顺势抚过小腹,又探向谢宸的腰带。 谢宸一愣,唐凨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襦裙,那襦裙顺着光洁顺滑的肌肤滑落下去,将优美的曲线展露无疑。 谢宸顿时双目充血,一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这让他有一种莫名地征服了谢珩女人的错觉,唐凨看谢珩的眼神不清白,他又不瞎,他能看出来。 正因如此,唐凨的主动让他浑身燥热不已。 帷幔落下,屋内尽是旖旎气息。 唐凨的眼神渐渐迷离,加之谢珩和谢宸本来就是亲兄弟,哪怕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恍惚间,她竟将身侧的人看成了谢宸,是以她越发主动起来,灵活的腰肢宛若灵蛇出洞,她在云端浮浮沉沉。 祖父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只要你将太子拿捏死,只要扶持太子登基,你再生下他唯一的儿子,那这江山还不是掌握在你手里? 届时,别说是一个谢珩了,就是你想要十个谢珩,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这江山易主罢了,总归,前朝也不是没有女子登上皇位的先例,旁人可以,她唐凨为何不可以? 届时,她要将谢珩纳入后宫,君命不可违,他还不是得乖乖听自己的话? 想着想着,她便在这温柔乡中彻底沉沦。 翌日一早,她是被谢宸扶着去花厅的。 一进去,就对上了周怀玉那双清澈的双眸。 “唐姐姐气色极好,想来昨夜过得不错。”周怀玉起身微微施了一礼,按理说她和唐凨同级,是不用给唐凨行礼的。 但她到底是商户女,生来就要低人一等。 “那是自然,”她抚了抚鬓边的簪子,“殿下昨夜歇在我屋中,倒是委屈妹妹独守空房了,哎,我也劝殿下去看看妹妹的,奈何殿下……” “多谢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以后姐姐只管好生伺候殿下,这东宫的一应内务,就交给妹妹打理吧。”周怀玉故作不经意地道。 见唐凨脸色僵了下去,她心里有些鄙夷,以色侍人如何能长久?只有把权利抓在手里才稳当呢。 “姐姐陪殿下用膳吧,妹妹先去看账本了。”周怀玉说完款款朝二人施了一礼,起身离开。 唐凨心里有些不舒服,冲谢宸便耍起了小脾气,“殿下莫不是将妾身当成了那以色侍人的娼妓了,东宫的内务殿下宁愿交给一个商户女,也不愿意交给妾身。” 谢宸扶着她坐下,“你也说了她是商户女,耳濡目染之下,定是能让东宫的钱再生出钱来的,她赚的钱,还不是花到我们身上吗?” “而且,管账本那么辛苦,本宫如何忍心?”谢宸看着她,温声劝慰。 唐凨颔首,笑容真切地给谢宸布菜:“谢殿下怜惜,妾身感激不尽。” 两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到头来成了真假难辨。 第87章 补上洞房花烛 “公主殿下,驸马爷回来了。”门房激动的朝公主府内跑去,大声的宣读着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彼时天色已暗,荣安的柔夷正搭在老三脖子上,听到小厮的话也有一瞬的愣怔,根据消息,顾之远还有五天才能到京都,怎么会忽然提前了这么久? 老三忙不迭的将她扶起来,弓着身子就往外退:“殿下,奴先告退。” 谢凌薇想到顾之远一去就是四个月,都不曾给自己来一点消息,一时来了气,“站住,本宫叫你走了吗?” “殿下,”老三转身跪下,“若让驸马瞧见,他该不高兴了。” 谢凌薇看了一眼铜镜中自己散乱的发髻和凌乱的衣衫,一把将地上的老三拽了起来,红唇顿时便覆了上去,蜻蜓点水一下又离开: “你是本宫的人还是驸马的人?还管驸马高兴不高兴?把本宫哄高兴了不就完事了?” “殿下~” “殿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顾之远踏入房门,便看到了依偎在老三怀中的谢凌薇,他也不恼,只淡淡地对老三道:“你先下去,我同殿下有话要说。” 老三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谢凌薇,见对方点头之后他才缓缓退下。 谢凌薇瞧见他,登时别过头去,款款行至榻上半倚着,姿态慵懒,“怎么,又想教训本宫?你都不满足本宫,为什么不让旁人满足呢?” “本宫也不怕告诉你,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本宫和老三日日鱼水之欢,他将本宫伺候得好极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抚上小腹,神色温柔:“说不定本宫这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顾之远敛下眉眼,将满腔厌恶尽数掩住,上前一把将榻上的谢凌薇拽起来拥入怀中: “殿下,经历一场生死,微臣才知道你对微臣的好,从前是微臣不识好歹,惹得殿下不快,殿下可否不计前嫌,原谅微臣?日后和微臣好好过日子?” “殿下放心,微臣会和后院的弟兄们好好相处的,只要殿下肯分给微臣一点关注,微臣就是心满意足了。” 顾之远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将她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膛。 突如其来的表明心迹让谢凌薇一下昏了头,她从前觉得,哪怕强扭的瓜不甜,她也要将其强行扭下来,这样她才会高兴。 可得到之后,日日面对始终冷淡的顾之远,她到底是很快就没兴趣。 毕竟她好歹也帝王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讨好人这种事,做一次两次就够了,做多了显得自己很掉价。 所以,她便自然而然的冷落了顾之远,甚至在府里养起了面首,本以为这会让顾之远产生点反应,没想到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和那些面首调情,然后一脸淡然地踏进自己的房间。 谢凌薇觉得,无趣极了。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所以她和顾之远一直耗着,没想到顾之远出去赈灾回来,竟主动来寻了自己,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双眸在看向自己时,满是温柔缱绻。 “顾郎?”谢凌薇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缓缓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满脸不可置信:“你方才,跟本宫说什么?” “殿下,微臣说微臣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从前是微臣不对,殿下愿意原谅微臣吗?”顾之远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当真?莫不是本宫在做梦?”谢凌薇抚着顾之远的手都在颤抖,她狠狠掐了顾之远一下,见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才忽的笑出声来。 “殿下确认了吗?”顾之远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微笑着问道。 他的笑实在太有迷惑性了,谢凌薇一下子陷了进去,她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扑进顾之远怀中,“顾郎,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定是老天垂怜我——” “殿下本就是天之骄子,之前是微臣不识好歹。”顾之远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刚回来,先去梳洗一番,殿下可否等微臣用晚膳?” 谢凌薇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点头同意了。 她本就对顾之远贼心不死,如今顾之远主动来找自己,她自然是欣喜的。 “桃枝,吩咐厨房今日做些驸马喜欢吃的,对了,再把上次父皇赏本宫那个桃花酿给本宫从库房中搬出来。” 桃枝颔首,低声提醒道,“殿下,可要准备一些——” 助兴之物四个字卡在喉间,还没说出便被谢凌薇打断。 “准备,都给本宫准备好,本宫今日要和驸马补上洞房花烛夜。”谢凌薇春光满面,想到今时今日的场景,是她在梦里做过无数次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桃枝颔首,默默退下。 与此同时,顾之远院中。 顾之远正泡在浴桶中,近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搓方才谢凌薇碰过的每一处,脏,实在是太脏了! 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一个害死了他妻儿妹妹的人,他还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 “驸马爷,要是再搓下去,你这幅好皮相可要搓坏了。” 莫南坐在他的浴桶边缘,随是捋了一缕头发把玩着,他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少废话,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自然。”来人笑道,“你只管放心用,不过,公主殿下花容月貌,驸马爷当真忍心?” 顾之远从浴桶中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套上长衫,“呵,你若怜香惜玉,你上。” “驸马爷,公主殿下差奴婢来问问您,可沐浴好了,殿下已经在等您用晚膳了。”两人正说着话,桃枝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 顾之远睨了莫南一眼,道:“劳烦姑娘转告公主,我换一身衣服,即刻就来。” “诺。”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顾之远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呢?”莫南奇怪的问道。 “婚服。”顾之远言简意赅。 “哈哈哈,你小子该不会大婚当日没和公主行周公之礼,所以打算今日补上吧?”莫南笑得前仰后合。 “是啊。”顾之远回头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看得莫南浑身上下汗毛倒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我想,这也是公主殿下想要的。” 第88章 酒醉 “顾郎~”谢凌薇看到顾之远,眼前一亮,上次见到这样的顾之远,还是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之时。 彼时的他意气风发,全然不似后来入了公主府那样,整个人死气沉沉,看不到一点生气。 哪怕和自己成婚,他也只是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来表示着他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奈何彼时自己正对他上头,所以从未计较过。 谢凌薇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穿上两年前自己为他准备的衣服,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道自己和他真是心有灵犀。 顾之远看到一身喜袍的谢凌薇,嘴角也荡起了笑意,他疾步上前扶着朝自己走来的谢凌薇:“难为殿下还念着微臣。” 谢凌薇亲自起身拿起酒壶,将顾之远按在凳子上,“顾郎,这是要补给本宫一个洞房花烛夜吗?” 顾之远一把拽住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酒壶:“公主这是明知故问。” 说着将倒满酒的酒杯递给谢凌薇:“公主,该喝合卺酒了。” 谢凌薇含羞带怯的低下头,没有任何防备的,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整个房间只有她二人。 顾之远见到她喝了酒,才缓缓放下酒杯。 只单单试了几口菜,谢凌薇看顾之远的眼神就有些迷离了,“驸马,本宫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气质不凡,明明是穷乡僻壤走出来的穷书生,却看着比长安城这些废物要尊贵许多。” 她眼眶微微泛红,“今天,你终于属于我了。”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解顾之远的腰带,作乱的手却被顾之远一把抓住,“还是让微臣来伺候殿下吧。” 他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朝榻上走去,途中还不忘将烛火熄灭。 “顾郎,为何要熄灯啊,本宫喜欢点着灯火。”谢凌薇嘟囔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 顾之远微微一愣,旋即解释道:“殿下,人在黑暗中,感官会更加灵敏,微臣想让殿下更舒服一些。” “还是顾郎想得周到。” …… “真是难为顾之远了。”宋昭将琉璃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抬头看向漫天繁星时,眼角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十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云蛟,你怎么了?”谢珩踏入院子,就见宋昭抱着酒罐不停地给自己灌酒,这样喝酒太急了,不醉才怪。 他微微蹙了蹙眉,看向一旁的南枝和素心,问道:“怎么回事?王妃怎么喝这么多酒?” “回殿下,方才有人来回禀了荣安公主府的事,王妃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些。”素心无奈:“属下劝不住王妃。” 哪是劝不住,分明就想等宋昭喝醉了给自家王爷创造机会,这两人自打南枝出事以来就很不对劲,王妃对王爷甚至还隐藏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王爷不开心,遭罪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下属,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被这么训练的。 谢珩扫了她一眼,上前将宋昭打横抱起朝房间的方向走去,“让厨房熬点醒酒汤,去准备热水给王妃擦擦身子。” “诺。”二人听命退下。 宋昭在他怀中却不老实起来。 她猛地正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到谢珩时明显瑟缩了一下,“谢宸,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不对!” 她忽然大喝一声,那双蕴满了水汽的双眼,泪水一下顺着脸颊滑落,“你和宋嫣然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我的孩子……” 谢珩脚步一顿,看向宋昭的眼神复杂中又夹杂着些许心疼。 忽地想到前世,自己从她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那个真相。 家里不受宠的长女,因为落水,晚上又被人玷污,是太子不计前嫌将她抬进了东宫给了个侍妾的位置,而太子妃,则是由她的嫡妹顶替她嫁过去。 没想到,今生他们故技重施,结果宋昭却忽然醒来,才让他们奸计不曾得逞。 “没事了。”谢珩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都过去了,我会保护好你的,相信我好吗?” “啪!” 谢珩刚说完,一个巴掌就落在他脸上,不重,小猫挠痒痒似的。 “谢宸,你和宋嫣然就是骗子,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你们不得好死!”宋昭说完又倒了下去,彻底陷入沉睡。 谢珩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你要打也得看清楚啊,我不是谢宸。”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对啊,鲜少见你如此性情,我能感觉到,你还是那个你,但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殿下,您先出去吧,奴婢给王妃擦洗一下身子。”南枝端着热水进来,看到谢珩蹲在宋昭床头自言自语,于是出声提醒道。 在王府待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害怕谢珩了。 而且她看得出来,王爷待王妃很好,看王妃的眼神里带着光。 她是王妃的人,王爷是不会为难她的。 所以她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嗯。”谢珩淡淡应了一声,深深看了宋昭一眼,笑道,“真是个小醉鬼。” 说完,起身出了房门。 “爷?你不是送王妃回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枫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谢珩,脑子里百转千回,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王爷不行! 否则怎么美人在怀,他还能坐怀不乱。 谢珩抬眸扫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很闲?” “没有没有,属下这不是关心王妃身体嘛,喝酒伤身体……” 凌枫干笑两声,嘴角抽了抽,心道王爷你千万别灰心,属下一定会为了你遍寻名医,治好你不举之症的。 “没有就滚出去。”谢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诺,属下这就滚。”凌枫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生怕晚一步谢珩的脚就和自己的屁股来个亲密接触。 第89章 谢珩不举 “你是说,你家王爷不举?你让我打扮成那传说中的鬼医圣手去给你家王爷治病?”娄馨月一脸便秘的看着凌枫,“我不仅是回春堂的掌柜,也是大夫啊。” 而且,上次给你家爷号脉时,他明明还好好的。 这才过去多久就不举了?他年轻气盛的,就算是纵欲过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不举了啊。 “哎,我的意思是让你乔装一下,你不是鬼医的徒弟嘛,你干脆就……”凌枫四下张望一番,凑到她耳畔耳语了一阵。 娄馨月听得嘴角直抽搐。 让她打扮成鬼医?虽然她是鬼医的徒弟,但她没见过鬼医啊,她怎么假扮? 而且那位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好糊弄的。 “我觉得吧……” 话还没说完,双眼就被凌枫豪气扔在柜台上的金子闪瞎了。 “这是定金,只要治好了我家主子,赏赐定然少不了。”凌枫拍着胸脯保证道:“而且,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你想啊,这样的秘辛本就不足为外人道也,若你只是回春堂的一个普通女医,那不管你能不能治好我家爷,下场都不会太好。” 凌枫说到这里顿了顿:“但你要是那位神秘的鬼医就不一样了,就凭你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我家爷就不会把你怎样。” 娄馨月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险些被这小子忽悠了去。 她重重拍了一下凌枫的脑袋:“我告诉你,不可能!” 想到自己之前还对谢珩言语调戏,她就觉得一阵后怕。 “哎!”凌枫忙揣着金子追了上去,“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我家爷很可怜的,好不容易有了王妃,他又得了这样难以言喻的病……” 娄馨月扶额,不明白谢珩那样冷心冷情的性子,怎么会养出这么跳脱性子的属下来。 “可你家王爷没病啊,他要是知道你这么造谣他,不得把你扒皮抽筋?” “不可能。”凌枫立马反驳,“就算你说他没事,那你给他号脉也是从前的事了,这都过去多久了,你就行行好,随我去瞧瞧好不好?” 娄馨月深吸一口气的功夫,桌上又多了一锭金,她忙不迭将东西收起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 宋昭一觉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南枝,南枝……” “王妃,你可算醒了。”南枝端着一碗醒酒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宋昭呼唤自己。 “几时了?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巳时二刻,你昨夜喝多了,是王爷将你抱回来的。”南枝将调羹在碗里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醒酒汤递到她嘴边:“王妃还是先醒醒神吧,酒喝多了难免头疼。” 宋昭老老实实地张嘴,余光撇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她登时警铃大作,将醒酒汤咽下之后求助地看向南枝,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 南枝憋笑,想到素心交代的话,然后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昨夜王爷将您抱进来后,根本不让我们靠近。” 宋昭两眼一翻,险些厥过去。 天杀的谢珩,居然趁人之危!趁着自己喝醉…… 她顿时怒火中烧,直接翻身下床,鞋子也不穿便直奔书房而去。 “谢珩!”宋昭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冷着一张脸坐在主位的谢珩和地上跪着的凌枫,凌枫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幂篱的女娘,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谢珩见她进来,脸上立马绽出笑意,“怎么了?” 隆冬将至,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谢珩看到她还穿着单薄的里衣又光着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榻上:“素心,去把王妃的衣服鞋袜拿来,要是王妃着凉了,本王唯你是问。” “诺。” 宋昭嘴角抽了抽,自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话时还不忘暗戳戳地瞪谢珩一眼。 “不行。”谢珩想也不想就拒绝:“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你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可,我瞧着你还有事。”宋昭指向地上跪着的两人,她想起来为啥看这个身形熟悉了,这不就是娄馨月本人吗? 也不知道她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想干啥。 总不能是给谢珩看病的吧?谢珩身强体壮的,根本就不需要。 “王爷,王妃说得对,要不我们还是先忙正事吧。”凌枫忙搭腔:“你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这鬼医可是属下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呢。” 以幂篱遮面的娄馨月连连点头。 谢珩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凌枫,本王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所以让你生出这般胆子?” “凌枫,你家王爷什么病啊?我略懂医术,也许能帮上忙。”宋昭忽然不想走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决定留下来看戏。 凌枫有些为难地看了谢珩一眼,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王爷不举。 他说完将头险些埋进地里,王妃是习武之人,肯定听到了,他想。 话一说完,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谢珩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意半点不达眼底,若不是宋昭还在这里,他恐怕已经拎着凌枫去校场了。 宋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娄馨月这副打扮,已经将整件事的经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哈哈哈……”宋昭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上谢珩那双凤眸,她又忙捂着嘴,但眼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淡下去。 实在是,太好笑了。 是什么让凌枫有了这样的错觉? 想到这里她脸蓦地泛起红晕,脑海中前世今生的画面不断闪过。 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朝凌枫挥挥手:“凌枫,你带娄掌柜下去吧,你家王爷好着呢,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啊?”凌枫猛地抬起头,“王妃,你怎么知道这人是娄掌柜,不是……”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再对上谢珩那双眼睛…… 挂在房梁上的凌浩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一根香。 宋昭心道,鬼医就是我本人,我还能不知道眼前是个冒牌货? 但她只是笑笑,“下去吧,我有话要和你家王爷说。” 第90章 我做了一个梦 书房内恢复寂静,宋昭就那么被谢珩直勾勾地盯着,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到自己是来找谢珩算账的,她立马又挺直了腰板,“我问你,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一回事?” 脸色有一瞬的泛红。 谢珩被问得一愣,什么怎么回事?当然是南枝怕她不舒服给她换的啊。 谁料宋昭见到他愣神的模样,更是气得两眼一黑,她摸了摸手腕,没摸到鞭子,更气了。 而且看到他这幅模样,宋昭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在脑补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是以,她化掌为拳,直朝谢珩面门而去。 谢珩反应过来,本想闪身避开,却见宋昭那个位置若是自己避开,那宋昭定会因为惯性直接的栽倒。 是以,他头一偏,顺势将扑倒的宋昭揽入怀中。 “登徒子,你放开我!”宋昭急得大喊,拳头在谢珩的后背上使劲锤着。 待到宋昭被扶稳坐好后,谢珩才站直了身体:“王妃要打我,好歹也给我一个理由不是?” 房梁上的凌浩默默吐槽:打你就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还好意思说?昨夜你竟趁着我酒醉——”宋昭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往房梁上看了一眼:“凌浩,你出去。” 只听“嗖”的一声,窗户打开又合上,他低头一看,窗户下整整齐齐趴着五个人。 还没来得及惊诧他就被凌枫一把按下,几人照旧蹲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你趁着我酒醉,对我……”宋昭在自己胸前比画了两下:“你趁人之危,简直就是个登徒子!无耻!” 谢珩算是听明白了,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宋昭以为她身上的衣服是自己换的啊。 他哑然失笑,本想解释什么,转念一想,定是素心和南枝给故意的,反正也挨骂了,这登徒子就当到底吧。 “你我已经是夫妻,我作为丈夫,照顾酒醉的妻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你吃醉了酒还念叨着别的男子,我都未与你计较。” 宋昭猛然抬头,昨夜,许久不做梦的她又做梦了。 梦到前世,谢宸和宋嫣然站在地牢,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地说:“把她肚子里的这个孽种给朕取出来,皇后治病。” 任由她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 她救不了重伤的谢珩,救不了自己,连他们的孩子,都丧生于那对狗男女之手。 简直…… 上天真会跟自己开玩笑啊。 感受到她情绪瞬间低落下去,谢珩也自觉自己说错了话,他缓缓蹲下身,昂头看着宋昭:“云蛟,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何况,七弟他并不是良人,你莫要在念着他了好吗?回头看看我,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会在的。” “谢怀瑾,我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宋昭的心房,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倾诉。 想把前世她经历的那些悲惨,那些不公,都倾诉出来。 前世的宋嫣然给自己下蛊,所以自己迫于无奈才乖乖听话。 今生她肯定也下了,只不过是自己重生归来,所以大概是冲淡了那蛊虫所产生的作用。 但她现在还是会时常感受到一阵阵心悸,尤其是在宋嫣然发脾气的时候—— 还有那次,她险些掐死宋嫣然的时候。 她自己,也被那种窒息感包围。 所以她现在,被迫和宋嫣然命理相连,若宋嫣然出事,她几乎是必死无疑。 “我梦到,我那天晚上没有醒来,被谢珩一顶小轿抬进了东宫,他说我只是一个侍妾,不配生下长子,所以给我灌了一大碗堕胎药,我的孩子就那么死了。” “不过,好在只是一个梦。” 宋昭半真半假地说完,朝谢珩扯出一个笑来,“他那样的人,没有什么资格被我念念不忘。” “我在想,我要是没醒来,我的命运是不是就像梦中那样了。” “不会的。”谢珩笃定道,试探着将她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作安抚状,“就算你没有醒来,我也一定会去东宫救你的。” 谢珩听到她说的前半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是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不过,好在上天垂怜,他回来了,这一次,他会护着她,不惜一切代价。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宋昭皮笑肉不笑道:“别岔开话题,我听说近日是羊屏山土匪很是张狂,百姓怨声载道,看来不日陛下便会派人去剿匪。” “父皇那么想让谢宸有功绩,自然是派七弟去。”谢珩说到谢宸时,就差把嫌恶二字写在脸上了。 对于这场匪患,前世他人虽远在北疆,却也略有耳闻。 只道羊屏山地势易守难攻,前世朝廷折损了不少人。 谢珩想到这里狐疑的看了宋昭一眼,羊屏山的土匪下山抢东西不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吗?宋昭难道未卜先知了? “他那种人,不和匪患勾结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宋昭冷笑,“不过我倒是以为,陛下会派你去,毕竟你在北疆威名远扬,说不定——” “谢宸还会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我。”谢珩将那点狐疑抛之脑后,补充道。 正说着,凌枫推门而入,恨不得将头缩进肚子里:“王爷,王妃,宋婕妤有孕了。” 宋昭闻言蹙了蹙眉,没想到皇帝这老东西居然还老当益壮,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 “皇后什么反应?”宋昭问道。 “回王妃,皇后听说了这件事很生气,宫里的好东西都砸了不少。”凌枫说到这里,顿了顿:“属下觉得她可能会对宋婕妤腹中孩子不利。” 宋昭冷笑:“只怕宋玉珂就等她下手呢,谋害皇嗣这事一旦捅到明面上,剩下的事自有御史台去办。” …… 皇宫内,宋玉珂依偎在谢卓怀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口的话却情意绵绵: “陛下,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上天对臣妾的恩赐,幼时兄长为了保护臣妾,死于歹人之手,臣妾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灾星。” 谢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心里也无比高兴,宫里都许多年没添过孩子了:“怎么会,玉珂,你要是为朕诞下皇子,这贵妃之位还空缺着,朕封你为贵妃,可好?” 宋玉珂闻言慌乱地跪下,面露惶恐:“能随侍陛下身侧已是臣妾天大的福分了,陛下莫要说这些话来折煞臣妾。” 第91章 气死宋老夫人 “公主差奴婢来问问杜二娘子,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二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桃枝鬼鬼祟祟的摸进了恰月院,将正准备出门的杜清玥堵在门口。 石榴不甘示弱:“桃枝姑娘,麻烦你转告公主,我家娘子自会寻一个好机会,让她安心等着就是,况且王爷把王妃看得眼珠子一样,这药哪是那么好下的?” “而且,你知不知道王府现在被围得严严实实,你该不会以为你混进来这件事没人知道吧?” 杜清玥抱着汤婆子,也在一旁帮腔:“我现在送你出去,你可别再进来了。” 得知消息的谢凌薇气得摔了茶盏,“她是个什么东西,能为本宫办事是她天大的荣幸,何况本宫还许给她她想要的,她还想如何?” 众人跪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桃枝头上已经挂了彩,每次只要她没办好差事,谢凌薇都会拿她出气,她都已经习惯了。 顾之远下朝回来,便只见一地狼藉。 他朝下人挥挥手,宫人立马马不停蹄的撤了下去。 “什么事让殿下如此生气?”顾之远弯腰将地上碎瓷器捡起来,然后走到谢凌薇身边坐下,语气温柔,眼神似水。 对这样的事,他已经习以为常。 “还不是杜清玥那个贱人,明明答应了要给宋昭那个贱人下药,结果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她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作。” “顾郎,你难道不觉得,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在七日之内迅速衰败下去,然后肠穿肚烂,最后化作一滩血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谢凌薇双眸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殿下,当务之急是你不能动怒,好好养胎才是正经事,难道你想失去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吗?”顾之远神色淡淡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温柔。 谢凌薇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得对,本宫现在当务之急是养胎,何苦和这些贱人生气。” 顾之远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太医说你胎像不稳,要卧床养胎,切莫再动怒了,不然要是这个孩子没了,我会很难过。” “好。”谢凌薇乖巧应下,脸上挂着少有的慈爱之色,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小腹,她也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这可是她和顾郎的第一个孩子。 以后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会是长安最受宠爱的县主,比起太子的孩子,也要尊贵三分。 而且,说不定以后还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像她母亲现在一样。 不过这孩子的母亲可不能太会算计,她瞧着周怀玉就不错,家里有钱,瞧着也不像是个心眼多的。 宫里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一批接着一批的赏赐往公主府送,再看那个怀着陛下第十九个孩子的宋婕妤,待遇和自己比起来可真是天差地别。 她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断畅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顾之远逐渐阴沉下去的目光。 …… “长兄,”宋斯远再度踏进国公府,对宋斯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当初你那么陷害我,害得我只能逢年过节回来一次,你大概没想到我有那么一天还能回来,甚至官至从三品吧?” 宋斯年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宋昭,他就更加难受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才是宋昭的亲爹,为什么宋昭非要胳膊肘往外拐,一次又一次的帮着外人害自己家人? 见宋斯年不说话,宋斯远继续道:“不过兄长一直都挺失败的,我能回京这件事,还多亏了大娘子呢,兄长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出来。” “我听说老太太卧床不起了,正好我也去看看,老太太这些年如此用心良苦,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好好孝顺她。” 宋斯远说着就朝宋老夫人的寿康堂走去,他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死老太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不然他可高兴不起来。 “斯远,你刚回来,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你们从前的院子,你长嫂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 宋斯年忙叫住他,生怕他现在出现在那里,会让已经半身不遂的老太太受刺激。 宋斯远脚步一顿,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并不打算让他如愿:“无碍,若回来不先去拜见母亲,可怎么像话?” 说完,也不顾阻拦便朝着寿康堂而去。 秦氏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宋昭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她的福星呢,回来一趟,就让老太太瘫痪在床,再也没办法作妖。 现在又把老太太和宋斯年好不容易的弄走的二房弄了回来,这简直就是奔着弄死老太太去的啊。 兵不血刃,她喜欢。 可惜—— “老夫人,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就躺在你费尽心机才爬上去的地方了,真是因果报应啊。” 宋斯远站在床头,看向宋老夫人的眼里满是嘲讽。 “啊啊啊……”宋老夫人看到他,艰难的将手指指着他,啊啊啊的叫着,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当初你们算计我娘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啊,我娘对你那么好,把你儿子养在膝下,结果你做了什么?” 宋斯远瞪了她一眼,眼底恶意满满。 “你如今变成这样,全是报应,听说母亲作孽,还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呢,你瞧长兄,如今不过空有爵位罢了。” “啊啊啊……”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了?”宋斯远主动问道:“当然是因为——” “玉珂入宫为妃,我这个做父亲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还得感谢你们呢,要不是你们把玉珂接回来,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遇啊。” 宋斯年说到这里顿了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保管让你寿终正寝。” 说完,顺手将被子盖过了宋老夫人的头顶。 被子底下的人一下子慌乱起来,啊啊啊的乱叫着。 宋斯远冷眼看着,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时间差不多之后,他又掀开被子,浅笑道:“老夫人,你刚刚是不是很害怕啊?害怕就对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给我好好受着。” 他说完踏出房门,对院子中的众人道:“以后这个院子便封起来吧,除了送饭的,一律不用进来打扫。” 众人面面相觑。 第92章 当街打脸 “二叔,你这是作甚?” 宋泽宇满脸怒容的出现在院门口,他蹙着眉头,对宋思远一回来就撤掉祖母院中伺候的人这个行为尤其不满。 如今国公府还轮不到二房来当家做主! “泽宇啊。”宋思远并未回应,只扫了他一眼:“老夫人素来最是疼你,不如你留在寿康堂照顾老夫人,如何?” “二叔,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宋泽宇都快要气笑了,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大男人,哪有在后院端屎端尿的? 而且,国公府又不是没下人了,这些事还轮不到他这个做主子的来做。 “既然不愿意,就不要对我做出的决定有任何意见,若你不满,你大可亲自动手,亦或是让你父亲来同我说,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 宋思远说完,扬长而去,徒留宋泽宇风中凌乱。 …… 宋昭听说了国公府的事,心情大好,带着银两拉着杜清玥就要去街上随便逛逛。 实则是她看腻了杜清玥身上的衣服,想带她去重新买几身。 王府虽然有绣娘,但宋昭觉得街上的款式更时兴一些。 “云蛟姐,我真的不需要衣服,你看我这一柜子衣服,再买就放不下了。”杜清玥抗议,她不想出门,她就想留在王府练功。 要是出去再见到几个不喜欢的人,还得吵架,麻烦死了。 “那就买些首饰,哪有姑娘家身上没几件首饰的?”宋昭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 “是啊娘子,王妃也是好意,而且日后你要是出嫁,这可都是你的嫁妆呢。”石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宋昭失笑,嗔道:“你这丫头,莫把你家娘子带坏了,清玥若是出嫁,我这个做长嫂的岂会亏了她的嫁妆?” 石榴努努嘴。 主仆几人在街上闲逛,宋昭看到什么就往杜清玥身上套,最后都是一个“买”字作为结尾。 行至珍宝阁时,宋昭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迈步进去。 毕竟珍宝阁是周家的产业,这钱最后会进太子的口袋,她可不想给太子那种脏东西送钱。 “哟,这不是谨王妃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是不得谨王宠爱,身上没有银钱所以不敢进去吗?” 正欲离开,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杜清玥小声嘟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狗皮膏药一样沾上都甩不掉。” 宋昭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唐凨一眼:“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唐良娣啊,怎么?前段时间要脸,都不在人前露面,现在以为大家都忘了,所以你又出来蹦跶了?” 唐凨闻言脸色一僵。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宋昭,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是以一个不洁之身嫁入王府的吗?你我之间半斤八两!” “错了错了,你我之间差距大了去了。”宋昭摆摆手:“至少我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干出杀人买凶,毁尸灭迹,攀龙附凤这种事来。” “而且,本王妃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赐,你——,是在质疑陛下?” 一番话说得唐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满脸怒容,扬起手就要朝宋昭脸上招呼:“你这个见人,你居然敢嘲讽我!” 宋昭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嘴角依旧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哟?这就受不了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说完用力一甩,唐凨直接跌在地上,她抬起头一脸怨毒的瞪着宋昭:“你敢这么——” “素心,”宋昭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红唇一张一合,秀眉微微挑起,“掌嘴,二十。” “我是太子良娣,你——” “啪啪啪啪啪啪啪……” 唐凨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连串的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青儿也被杜清玥押在地上:“主子行差踏错,你这做奴婢的也不劝劝,真是该打。” 说完,一连串的巴掌也顺势落了在了青儿脸上。 谁让她们那么害南枝,对了,她那天还注意到了,南枝指缝间流血了,然而手上却没有伤口,这一定是她们用针刺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怒从心头起,示意石榴去借根针,然后问道:“我问你,你们是不是用针刺南枝的指缝了?” 丫鬟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但杜清玥哪里会信? 她接过石榴递来的绣花针,那模样像极了恶毒的老巫婆,“我再问你一遍,你用那只手刺的南枝?” “娘子,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什么都……” “啊……”她的话还没说完,杜清玥一根绣花针已经刺了下去。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义愤填膺道:“几位娘子,这位小娘子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你们何至于如此对她和她的丫鬟?” “呵。”杜清玥冷笑,双手叉腰,“我今儿就欺负她了,你要如何?奉劝你一句,下次仗义执言之前,先看看自己出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主仆二人心思一样的恶毒,她那个小叔叔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干,你在这帮她说话,是盼着通过她攀上太傅府的高枝一步登天吗?” 杜清玥翻了个白眼,对唐凨这样的人,她实在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 那人本就是个书生,被杜清玥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憋出一句,“就算他们做错了事,也自有律法处置,哪里……” “她直呼本王妃名讳,甚至还辱骂本王妃,难道不该打吗?” “她是半年前在城外施粥的那个娘子啊!对没错就是她,她后来甚至还给我们安排了事情做,让我们不至于沦落街头。” 有人认出了宋昭,立马叫出了声。 “真的是谨王妃。” “草民参见谨王妃……”周遭百姓受过她恩惠的都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还有一部分则是有些狐疑地站在原地。 宋昭脸色微红,忙道:“你们都快起来,你们都是大雍的百姓,我身为皇亲国戚,那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那书生诧异地看看宋昭又看看杜清玥,问道:“你当真是谨王妃?” “如假包换!”杜清玥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可告诉你,我表嫂这个人很好的,这么好的一个人却频繁被人陷害,还被人当街辱骂。” 杜清玥继续道:“甚至他们还绑架了表嫂身边的丫鬟,企图害死表嫂,这样的人只是打几个巴掌怎够!” “杜清玥,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93章 旧物 “胡说八道?”杜清玥都快要气笑了,“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定叫我天打雷劈!” “唐良娣,要不是贤妃求情,要不是你有个太傅祖父,你比谁都清楚现在你应该在哪。”杜清玥冷冷的觑了她一眼。 宋昭眼眸微转,她素来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唐凨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方式对她的南枝,那她一定会千百倍地还给她。 “今日的掌嘴,只是让你找个教训。”宋昭蹲下身,折扇轻轻拍了她脸两下,足以让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唐凨,你动我,我也许还会给你一个痛快,但你动了我在乎的人,你且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完缓缓起身,恰好对上了唐凨那双惊恐的双眸。 “清玥,我们走吧,疯狗也打了,该去买首饰了。”宋昭对还在张牙舞爪的杜清玥道。 “好嘞。”杜清玥松开了抓着丫鬟的手,屁颠屁颠地跟在宋昭身后进了对面的玲珑阁。 玲珑阁在大雍屹立百年,出的首饰花样又新又经典,后来珍宝阁崛起,又有侍郎府在背后撑腰,玲珑阁这才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两家店铺是对门,和珍宝阁的人潮拥挤比起来,玲珑阁就显得尤其凄凉。 是以,宋昭等人踏进去店门时,那小二也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皮瞧了宋昭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各位客官随意瞧瞧。” 宋昭对她的态度不甚在意,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杜清玥手里都拿了好几件头饰,唯有宋昭手上依旧空空如也。 “咦。”杜清玥惊呼出声,指着角落里的一枚不起眼的发簪道:“小二,这东西好特别啊,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小二闻言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从柜台后绕出来,扫了一眼那发簪,没说什么便绕过去取出来递给杜清玥:“娘子请看。” 杜清玥接过,掏出手帕将上面的灰尘拭去,那簪子的全貌便露了出来。 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簪,上面雕刻着木槿花的图案。 看清上面的花纹时,杜清玥瞪大双眼,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直到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上,她才恍然回神,“小二,你们掌柜的收这个发簪时,还收了别的吗?” 她声音发颤,眼角还挂着泪珠。 “清玥?”宋昭察觉到不对劲,忙行至她身侧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阿爹亲手给阿娘雕的木簪,世间花朵千万,阿娘独爱木槿。”她握着那发簪,泣不成声。 当初抄家,整个杜府都被掏得干干净净,就连一只蚊子那些人都恨不得不放过,没想到…… 时隔多年,她还能见到父母爱情的见证。 母亲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木槿朝开暮落,恰好印证了她和父亲的感情。 她的母亲,曾是整个长安都羡慕的女娘,虽嫁的不是高官侯门,可杜家整个后院却只有她娘一人,父亲娶妻前的两个通房也赏了银子打发出去。 所以,她杜清玥耳濡目染之下,饶是当初爱慕谢珩,也从未做出过半点逾矩之事。 宋昭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可小二有些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几位小娘子,这时间实在是太久,而且……” “当时那人浑身脏兮兮的,是个小乞丐,他跪在掌柜的面前不停的磕头,求掌柜的一定要收下这个发簪,掌柜的心善,收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小乞丐了。” “大概,是死了吧。” “这个发簪我买了。”杜清玥忽然开口,从包里掏出钱递给小二:“够吗?不够我再加。” “这发簪不能卖给你。”一道浑圆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压抑的氛围,杜清玥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玄色圆领长袍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瞧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儒雅书生。 “为何?”杜清玥疑惑,哪有开门做生意,却不肯卖货的道理? “掌柜的,”小二凑到他跟前耳语了一阵,然后到:“事情就是这样。” “你说这簪子是你阿父给你阿母雕刻的,可有证据?”胡掌柜忽然发问,“这东西我当年受一个乞儿所托,答应替他保管,绝不卖出。” 杜清玥眼里满是失望,终究还是依依不舍的将发簪放下,“爹娘早已过世,我又何来证据,既然掌柜的不愿卖,那小女子便不强人所难了。” 石榴算是听明白了,这东西是她家娘子亡故的爹娘的,阴差阳错之下,到了这个店,现在这掌柜还不愿意卖。 “掌柜的,当初那人是个乞丐,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回来过,说不定早就死了,这东西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石榴不满。 杜清玥忙制止她,朝掌柜的歉意地笑笑,“掌柜,我有一事相求,若那人回来,你可否差人到谨王府知会一声,我想当面感谢一下他。” 胡掌柜闻言,这才打量起这几人来,身上的衣服看似普通,可若细看,却是皇室才能用的缎子。 想来这几人,应当是谨王府的主子。 他颔首:“小娘子放心,若那人回来,我定着人去知会一声,姑娘瞧着非富即贵,不知届时该报何名号?” “我家娘子是谨王府表姑娘,届时你只要说是玲珑阁的掌柜,门房自会去通传。”石榴撇撇嘴,觉得杜清玥有点多此一举了。 她家娘子身份贵重,要买一支发簪何必如此麻烦。 “在下省得了。”胡掌柜回礼,“几位娘子慢慢看,若有欢喜便让人包起来,在下会让人送上门去。” 这些贵人出门,难免会有钱带不够的情况。 这样的处理方式,既能不让贵人尴尬,又能给贵人一个好映象,属于是双赢的局面。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楼。 谁都不知道,他转身的瞬间,脸上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第94章 凤辞 “你说什么?暗杀谁?”暗香楼内,男子长身玉立背对着来人,声音像是久未开口,有些沙哑,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些许惊讶来。 “谨王妃——宋昭!我要她死!”来人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森寒的冷意。 男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他一袭圆领白袍,腰间挂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头戴冠冕,皮肤白皙,端的是风光霁月,谦谦君子,和谢珩的阳刚不同,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柔的美。 他微垂眼帘,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忽地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娘子既来,就该知晓我暗香楼的规矩。” “楼主是生意人,如今这天大的买卖送上门来,你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来人掀开遮面的幂篱,赫然脸上肿胀未消的唐凨,她眼神魅惑,脸上甚至还沁着血丝:“可否为奴家,破一次例?” 她说着,身子便朝凤辞的身上倒去。 凤辞侧身躲开,“唐良娣,你用美色诱惑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 唐凨面色一滞,想到在珍宝阁门口受的屈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楼主上来就跟她提规矩?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才不在乎。 要讲规矩,到底是钱没到位,到位了他们还不是乖乖为自己卖命? 一个江湖上的野路子罢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暗香楼是一夜之间出现在长安的。 表面上做的酒楼的生意,背地里行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但他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动皇亲贵胄,而且这规矩还是今年才立下的。 除非,能让暗香楼背后真正的当家人下令,但这位当家人极其神秘,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其中包括暗香楼的掌柜——凤辞。 “风掌柜只管开个价,这钱我们唐家出得起。” “送客。”凤辞薄唇轻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 “凤掌柜!”唐凨不可置信道,“你别以为这活儿只有你们暗香楼能接,我来找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别给——” 唐凨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呵,”凤辞眼神不屑,嗤笑一声,道,“我暗香楼不接的生意,我倒要看看谁不想要命了敢去接。” 说完,手轻轻一挥,梁上便下来两个黑衣人将唐凨扔出了暗香楼。 凤辞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手中玄铁扇顺势一收,那梁上便多了一道新的划痕。 “皇家人可真有意思,尤其是宋家这姐妹俩,先是宋昭查自己未来夫婿在先,后是宋嫣然买凶杀自己姐姐在后,京城这趟浑水啊,真好玩。” “掌柜,买凶杀人的不是唐良娣吗?” “她?一个蠢而不自知,被别人当枪使的白痴罢了,还自诩太傅孙女,唐太傅一世英名啊,全被她毁咯。”凤辞说完,脚尖轻点上了屋顶。 漫天繁星一闪一闪,高悬夜空的那一轮弯月竟让他生出了几分愁绪。 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样惬意了。 这些年来刀口舔血,过的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成为那人最信任的手下,下面也有无数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就那么躺在房顶上,任由月华洒他满身,不知不觉间,竟有一片雪花落在额间,又迅速消融。 在这微凉的夜晚,他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双极好看的眸子。 她的声音好似天仙下凡一般,明明穿得金尊玉贵,却不嫌他满身脏污,塞给他一贯钱不说,还给了他一个饼:“我家下人刚买的,给你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发簪,雕得有些丑,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哪怕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多年,掌握着无数人的信息,依旧找不到她。 她那样漂亮的女娃,一朝家道中落,也许…… 早就死了吧。 如果是死了,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掌柜,玲珑阁的掌柜求见。”黑衣人忽然现身,禀告道。 凤辞倏然将簪子收起,“快请。” 胡掌柜进来时,凤辞已经斟好了茶,“胡掌柜,忽然造访,所谓何事?” “那个簪子——”胡掌柜气喘吁吁,一个大喘气险些将凤辞给送走。 他端起茶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才道,“那个簪子今日有人来买,那女娘说是她母亲的遗物。” 谁都不知道,玲珑阁现在之所以还能在京都立足,其实背后一直都有暗香楼的手笔。 当初珍宝阁来势汹汹,下作手段层出不穷,打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最后,他都准备放弃抵抗时,当年的小乞丐化身天下第一杀手阁的阁主,帮他堪堪护住了这个店面。 他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他走到今天一定经历了许多事,受了许多伤。 但他不说,他便不问。 如此,保持着一个距离,大家相处起来,也会很舒服。 其实他也知道凤辞背后还有人,但那人仿佛不怎么理事,是以凤辞的权利很大。 “当真?那女娘是哪家姑娘?她现在过得好吗?”凤辞闻言倏然起身,神色难掩激动。 他寻了近十年的人,甚至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得了消息。 虽不知她到底是不是那人,但凤辞觉得,没有人会抱着一支不值钱的发簪泣不成声,除非这是故人之物。 “谨王府,我瞧着她珠圆玉润,锦缎加身,应当是过得极好的。”胡掌柜忙道。 凤辞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谨王府?谨王不是已经有正妃吗?为何……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皇家没一个好东西,万一她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寂寂无名的妾室,还不得被谨王妃磋磨死? 宋昭此人心狠手辣,连生养她的镇国公府都没手下留情,又怎么会对她一个孤女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他脚尖一点便没了身影,他要趁着夜色,去谨王府将人抢过来! “哎!你去哪?”胡掌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那句:她现在是谨王府的表姑娘,今日随她一起看来的人应是谨王妃,她们关系很好终究没能说出口。 第95章 绑人 寒风簌簌,夜黑风高。 一道月白色身影落在谨王府檐上,他不由得有些懊悔,暗香楼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可今天他什么都没准备便只身一人闯了进来。 不过,他们暗香楼从不失手…… 刚合上眼的宋昭倏然睁开眼睛,一股熟悉的异香闯入鼻尖,她登时警惕起来。 暗香楼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王府来了?玉哨虽丢,但她早已传信过去,那拾到玉哨的人断不可能驱使暗香楼的人动皇亲国戚。 她披上衣服起身,院内众人无一幸免尽数站立原地,只是已经昏睡过去——站着的。 这迷香是她专门为暗杀调制的,对她自然无用。 “站住,”泛着寒光的铁扇落在她脖子上,“你是何人,何故还保持着清醒?” “凤辞,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大半夜来对谨王府的人下手?目标是谁?我为何不知?”宋昭冷声道,长鞭挥出,那鞭樽上的图案让凤辞心头一凛。 “你……”凤辞愣在原地,嘴唇嗫嚅着好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他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主子,是你吗?”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是真没想到,宋昭就是他那神秘的主子,今天唐凨那个蠢货还跑来让自己刺杀宋昭,天爷啊,哪有属下刺杀主子的道理,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嘛。 “我……,我来寻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出此下策。”凤辞有些心虚地收了扇子。 “寻谁?”宋昭言简意赅,压低了声音,问道。 凤辞顿时哑口无言,他能说自己是来绑走谨王府的小妾的吗? 对上宋昭凌厉的目光,他更心虚了。 “凤辞,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你行事如此冲动,孤身擅闯王府,若不是我觉察到不对,你还打算做什么?” 宋昭冷笑。 “属下知错,属下此行也算间接帮主子解决困扰。”凤辞道:“谨王府那个被谨王藏得极好的小妾,属下想带走。” 一番话说得宋昭满头雾水。 谢珩什么时候在院子里藏了一个小妾,她怎么不知道? 谢珩此人身边不是凌枫就是凌浩,连个母蚊子都没有,怎么还藏了个小妾?要是真藏了,对自己来说还是件好事。 毕竟这样他就不会动不动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来勾引自己了。 自己不是柳下惠,这么下去早晚出事。 许是见到宋昭疑惑的表情,凤辞继续道:“主子,那个人我找了多年,你行行好,让我将人带走好不好?她于我有恩。” 宋昭嘴角抽了抽,“可是,谨王府没有什么妾室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下轮到凤辞奇怪了,他道:“今日那个小妾还去了玲珑阁买首饰,胡掌柜说她珠圆玉润的,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样子。” 宋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凤辞所描述的谨王府小妾,其实就是杜清玥。 大概是他救人心切,是以根本没有听清胡掌柜接下来的话,就直接跑来了谨王府。 想要将自己当初的所谓恩人带走。 “她不会跟你走的。”宋昭撇了他一眼:“而且,她在谨王府很安全,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她跟你走了,你能保障她的安全吗?” “可她——” “她是谨王府的表姑娘,自然不会差了去,难道你要她跟你去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吗?”宋昭反问。 一个合格的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对寻常人生出不该有的感情。 他可以为了报恩暗中保护杜清玥,但若是将杜清玥带走,暗香楼下面的人,可不止一个人盯着他凤辞的位置。 “你走吧。”宋昭继续开口:“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诺,对了主子,今日唐凨前去暗香楼花钱买你的命,属下查到可能是您的三妹妹只是,您行事千万小心。” 凤辞说完,脚尖轻点离开了王府。 …… 谢珩揉着有些酸胀的脑袋起身,他方才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本能的想用内力抵制,谁料的反而催发了那毒的药性,让他心口闷痛不已,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想去查看宋昭是否有事,谁料到好巧不巧,就听到宋昭那句: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于是乎下面的对话他都没有仔细去听,只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是谁,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晕倒是不是和宋昭有关。 难道她还和东宫的人有牵扯,这段时间只是想做戏给自己看的吗? 心中百转千回,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宋昭身后:“他是谁?” “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谢宸那个蠢货,潜伏在我身边,然后让我拿出虎符,帮助那个蠢货登基吗?他那那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真的能坐稳这江山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宋昭一跳,她蓦地转过身,不知道自己和凤辞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是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然而,她这一瞬的心虚却是被谢珩捕捉到了。 谢珩眼底划过一抹受伤,心道果然如此,这么久了,他始终没能捂热她的心。 或许就连着她那夜醒来,都是她和谢宸早已计划好的事情。 或许自己的人当中出了细作,宋昭和谢宸一早就知道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然后顺水推舟地嫁给自己。 “你在说什么啊?刚刚就只有我一个人啊?哪里来的别人?”宋昭扯出一抹笑来,看这人的眼神,怎么感觉像是自己红杏出墙了一样。 “是吗?”谢珩反问,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力气大得让宋昭近乎窒息。 他承认他贪心了,一开始他只单纯地想要护她周全,现在却想要她的人,还想要她的心。 但她每天在自己面前晃荡,让自己的占有欲疯狂滋长。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宋昭,他会变成什么样。 “谢珩,你怎么了?”宋昭深吸一口气,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发现怎么都挣不开。 第96章 暴露 她心下疑惑,手顺势摸上他的脉搏,心下了然。 竟用内力去抵御那毒,他不倒下谁倒下?简直就是自作聪明! “哎,”宋昭轻叹一口气:“谢怀瑾啊谢怀瑾,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说着,一针直接将人扎晕了然后扛进了屋。 她这药会有让人沉睡,准确的说是让人丢失这段时间的记忆。 中药的人只会以为自己太累了打了个顿,醒来之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但想谢珩这样用内力抵抗的,这毒便会迅速蔓延至全身,然后陷入癫狂状态,若不及时医治,必死无疑。 “王妃?您和王爷怎么会从外面回来啊?还穿得如此单薄?”凌枫看到宋昭将人扛进来,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凌枫,你家中毒了,你先准备一碗水,我给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昭无暇跟凌枫解释那么多,只忙道。 凌枫一听这还得了?马不停蹄的去准备宋昭要的东西,忽的想到什么,又叫人去回春堂请人。 虽说王妃略懂医术,但毕竟只懂些皮毛,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 宋昭看着床上的人,秀眉微微蹙起。 谢珩浑身滚烫,脸色更是赤红得不像话。 她手刚探上去就被烫得一激灵。 纤纤玉手探上脉搏,紊乱的脉搏更是让她眉心紧蹙。 “南枝,金针。”宋昭习惯性的喊道。 “王妃,水来了。”凌枫话音刚落,就看到了浑身红透的谢珩,就好像他体内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他登时一惊,手里的水险些没端住:“王……,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 “别愣着了,赶紧把水端过来。”南枝将金针摊开摆在宋昭面前,“我家王妃和回春堂的娄掌柜关系很好,医术绝对信得过,不想你家王爷死的话麻溜点。” 南枝看见他还愣在原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凌风哪里还敢耽搁? 宋昭取出金针,一针扎进指腹,不见殷红血液,只见凝胶状的血珠滴进水盆。 “怎么会这样?”宋昭一把撕开他的衣服,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玉哨落在滚落在地上,恰逢凌浩领着娄馨月进屋。 看到玉哨的时候他先是一惊,然后默默的给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宋昭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拾起,再三确认这就是自己丢的玉哨后,自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凌浩心虚的低下头,娄馨月上前看了一眼,直呼非礼勿视。 “既然娄掌柜来了,那这里便交给娄掌柜了。”宋昭起身出了房间,反正也死不了,就受点苦头! 凌浩忙不迭跟上。 “王妃——” “你家爷都成那样了,你还跟着我作甚?”宋昭驻足,心道莫不是因为谢珩晕倒了,所以又来找自己麻烦? “王妃,其实你误会王爷了,他并非有意要藏你的东西,都是我的主意。” 凌浩如实道,“那日我将这东西交个王爷时,还给他说了我调查你的情况,我怀疑你是暗香楼的杀手。” “而且,您和王爷成亲时自己掏钱置办了好几十台嫁妆,王爷不想你再为了钱去涉险,所以才……” 宋昭听完冷笑一声,“所以就把我的东西藏起来,然后看着我干着急是吗?” 凌浩张了张嘴,最后发现宋昭说的都是事实,于是乖乖闭了嘴。 宋昭一跃上了屋顶,本想离开王府出去走走,但素心又一直跟着自己,而且南枝不会武功,她也不想让南枝担心,而且她发现好像除了王府,根本无处可去。 她坐在屋顶,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悲凉。 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所。 “宋大娘子,五弟呢?”谢奕闻着味就来了,两座府邸本就离得不远,谨王府这里一出事,莫南的人就立马传了消息给谢奕。 他可太了解自家主子了。 而且这个宋大娘子看着就不像个简单的,手段狠辣,还和皇后一党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武功甚至在自己之上,简直就和自家王爷配了一脸,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为过。 主要是还能让谨王不舒服,他就乐意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指不定把谨王直接气死了,他家爷不就捡个皇位了吗? 宋昭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好像和五弟闹矛盾了,所以来看看你,”谢奕说着递给她一坛酒,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就应该用酒精来麻痹一下神经。” 宋昭接过,狐疑的检查了一下。 “没毒?” “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人了?”谢奕不满,“而且你还会医术,我怎么可能作死给你下药。” 宋昭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扛起酒坛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咳咳咳。”她其实鲜少喝酒,前世打了胜仗,没有那个条件,重生以来,她也就在得知谢凌薇有孕那日,浅浅喝了点。 没想到竟还醉了,第二天还找谢珩闹了个乌龙。 “慢点喝。”谢奕的手悬在她后背,终究还是没拍下去,“你这样喝酒是会醉的。” “劳王爷费心了。”宋昭浅笑。 “其实你不必强颜欢笑的。”谢奕忽然开口,“我看得出来,你好像对皇后等人有极大的敌意,而且,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 “五弟当局者迷看不出来,他那双眼睛里只容得下你,你们之间有什么话还是要说清楚。” “你是来给谢珩当说客的吗?”宋昭脸色微微泛红,对着谢奕笑得如沐春风:“他确实帮了我很多,可为什么要骗我?” “他好像有很多秘密,我看不透。” “我不是来跟给谢珩当说客的,但我感觉你好像很不开心。”谢奕敛下眸底的情绪,苦笑道:“宋大娘子,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啊。” 宋昭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谢奕,“行乐?我有血海深仇在身,如何行乐?仇人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得安生,我就连做梦,都在想怎么弄死仇人。” 宋昭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要让他们,把加注在我身上的那些东西,千百倍奉还。” 谢奕听得眉头紧蹙,宋昭自小就养在乡下,回来之后虽得太后赐婚,但她深居简出,对外界的事情似乎毫不关心。 背景更是干净得不像话。 皇后一党虽然看不起她,但至少不会明面上给她难看,毕竟谁也不想当众打太后的脸。 以她的性子,谢宸就算要退婚,谢奕相信她也能活的很好。 但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置于死地,这其中,所谓的血海深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宋昭已经醉倒过去,躺在房檐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97章 埋骨之地 谢奕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将身上披风取下给她盖上,正欲躬身将人抱起时,一道温软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端王殿下,还是我来吧。” 谢奕抬眸,对上一双无辜的眼睛,“若是传了流言蜚语出去,对表嫂和您都不好。” 杜清玥条理清晰,说话有理有据,看向谢奕的眼里带着几分提防。 谢奕狗鼻子似得,从前她就觉得谢奕看宋昭的表情不对劲,如今表兄干的坏事刚败露,他闻着味儿就来了! “原来是杜二娘子,那麻烦你抱着她回去吧,天冷,别染了风寒。”谢奕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行了一礼。 杜清玥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上前将宋昭一把抱起进了房间。 半年时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娇女了。 “谢珩,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找草药。”宋昭无意识地抓住了杜清玥的袖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杜清玥蹙眉,谨王府要什么草药没有,哪里轮得到宋昭去找? “嫂嫂别怕,兄长没事。”杜清玥抓住宋昭作乱的双手,安慰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宋昭竟安静了下去。 杜清玥给她掖好被子,转身便出了门。 …… 东宫。 唐凨坐在主位,看向下面跪着的宋嫣然,眼底满是寒意。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知不知道我是被人扔出来的!” 奇耻大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宋嫣然低眉顺眼,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姐姐真会开玩笑,我什么时候给姐姐出主意了?而且暗香楼的规矩也不是我定的,姐姐却非说自己可以去试试,何苦呢?” “对了,若姐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而且太子殿下那边我还有要事要禀告。”宋嫣然颔首,起身就要离开。 “啪!”唐凨起身,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下贱胚子,你我之间的地位你还搞不清楚吗?你竟敢忤逆我?我没叫你起来,你就得好好给我跪着。” 宋嫣然抬起头,舔舐了一下嘴里的甜腥味,唇角含笑,“唐良娣,你别太过分,别忘了,这东宫目前的管家权不在你手上。” 换言之,周良娣不在,你无权处置我。 唐凨脸都绿了,谢宸都说了,让周怀玉管家,那是让她从周家掏银子的,而且管家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就算谢宸求着她去做,她也不会答应。 如今却成了宋嫣然这个贱人攻击自己的利器,她区区一个昭训,有什么资格? 自己可是仅次于太子妃之下的良娣,如今东宫无太子妃,自己家世又比周怀玉更好,那自然是以自己为尊。 “你什么意思?!”好半晌,唐凨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周怀玉那个贱人?” 宋嫣然驻足,头也没回,“我没有那个意思,唐良娣,若要论尊贵,我不比你差。” 她顿了顿,又道:“你别忘了当初算计宋昭你也参与了其中。” “我那日没有把这件事捅出来,是希望你入东宫之后一心辅佐殿下,而不是成天在这里拈酸吃醋,这于殿下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宋嫣然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唐凨的院子。 她不是个好人,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于谢宸还有用,所以谢宸哪怕是厌弃了自己,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但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以谢宸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自己随时会被人拉下来。 既然暗香楼不可能接这个生意,那她也只能另想办法。 “殿下。”宋嫣然推门而入时,莲心正做小厮打扮在一旁伺候笔墨,两人眉来眼去,蜜里调油,屋里地龙烧得旺,更是让暧昧气氛达到了顶峰。 “咳咳。”宋嫣然咳嗽了一声,对莲心道:“莲心,你先下去,我有话要跟殿下说。” 莲心闻言求助地看了谢宸一眼,见谢宸冲自己点点头之后才转身离开。 “殿下。”宋嫣然关上门,朝谢宸微微行了一礼,“妾身有一件要紧事要跟你说。” 谢宸满脸不耐烦,他也说不上来这烦躁源自何处。 宋昭那句“只有妖孽,才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时常萦绕在他的耳畔,每次见到宋嫣然时,他莫名的愤怒,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嫣然,他若是娶了宋昭,他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他甚至还觉得,宋嫣然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吞掉。 所以,他放任唐凨刁难她,整个东宫就那么点大,发生什么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只是不想去帮宋嫣然解围罢了。 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个本事从唐凨那里离开,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宋嫣然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在想莲心,又道:“殿下,近日来大雪封山,羊屏山的土匪却越发嚣张,隔三岔五就下山抢百姓手里的粮食。” “妾希望殿下明日朝上,推荐谨王殿下去剿匪。” “你什么意思?”谢宸倏然起身,“你还嫌他身上的战功不够多,要让他在朝中呼声更高,然后朝臣顺理成章地将他推上太子之位吗?” 宋嫣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自对这个男人死心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要抢的人竟是那样不堪。 他不爱任何人,自私自利。 “殿下,羊屏山易守难攻,你难道就不想让他有去无回吗?”宋嫣然唇角微勾:“殿下这东宫,不会连死士都没培养吧?” “你想干什么?” “我想殿下做两手准备,让谢珩有去无回。”宋嫣然一字一顿,从包里拿出地图指了指一处山坳:“这里,会成为谢珩的埋骨之地。” “仅靠我手里的人,做不到你想要的埋伏。” “所以,你身为储君,应当宽厚待下,况且羊屏山的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只要招安足以。”宋嫣然继续道。 “你让本宫去和土匪合作?” “殿下可以拒绝,但我预言的每件事出现差池时,都有谢珩从中横插一脚,殿下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吧?”宋嫣然冷笑。 第98章 给谢宸创造机会 翌日早朝,谢卓看着大臣呈上来的折子,焦头烂额。 “朕养你们都是吃素的?”他将折子一摔,看着底下的众大臣气不打一处来。 “匪患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现在才上报?谁去剿匪?”他蹙眉道,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众人沉默。 谢宸站了出来:“父皇,儿臣倒是觉得五皇兄很合适,五皇兄在边关多年,将北漠人打得节节败退,如今只是剿个匪而已,想来对五皇兄而言是轻而易举的吧?” 他说着,还看向谢宸所在的方向。 “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此事应该交给太子殿下去办。”谢珩还没说话,谢奕率先开口了,“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若只会治国之道可不行,也该去瞧瞧这京城外的人间疾苦。” “毕竟,”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百两黄金的储君,可见非同一般。” “咳咳,你说是吧,七皇弟?” “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谢宸气急,这老三素日里不问世事,怎么这半年以来频频和自己作对? 莫不是他也看上了宋昭? “七皇弟,你这话可冤枉本王了,我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想你出去多多锻炼?”谢奕笑了笑,看起来格外真诚。 谢卓看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收了神色:“谨王,此事你怎么看?” 众大臣都将目光投向谢珩,他们对这位战神其实是心里犯怵的,毕竟他这样的人,如今又位高权重,只怕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皇帝跟他说话都要斟酌点。 户部尤其理亏,毕竟每次边关要粮的时候,他筹集的那些粮食,变质了也就算了,还掺杂了不少泥沙,所以他在面对谢珩时,头都不敢抬起来。 “父皇,依儿臣看,……”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意味深长地扫了谢宸一眼,直到他心虚地别过头去才继续道:“三皇兄说得极是,七弟身为储君,理当知晓人间疾苦。”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七弟到底没有上过战场,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剿匪,但到底危险重重。” “所以,儿臣随七弟一起去,我们都听七弟指挥,相信七弟熟读兵书,这么一点小事,还是能轻松解决的吧?”谢珩微微挑眉。 这件事他前世在边关略有耳闻。 羊屏山易守难攻,前去的人手折了大半,才堪堪将山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尽数拿捏在手里。 而且,他也不信谢宸会这么好心,就这么把一个上好的机会拱手让给自己。 以他的性子,这样的好机会巴不得好好表现一番。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行有诈,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来。 不过无所谓,他前世又不是没遭遇过背叛,他最后很淡然地处理掉了那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人。 谢宸于他而言,只是仇人。 既是仇人,那必会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这是谢宸给他下的套,焉知这何尝不是他刻意给谢宸制造的好机会呢? “七弟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想为父皇分忧?”谢珩逼问。 “怎会?”谢宸被这激将法一激,忙不迭道:“我自是愿意为父皇分忧,为万民请命,此次剿匪,我必当竭尽全力。” 谢卓闻言微微蹙眉,明明谢宸被自己带在身边教养多年,为何他总是那么沉不住气,被谢珩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激成了这样? 不说别人,谢卓觉得谢宸甚至比不上谢珩这个在边关多年的野蛮生长的人。 有了谢珩对比,谢卓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谢宸不是他的儿子。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自己和皇后情深义重,皇后又怎么会背叛自己? 他不敢再往下想,忙收回思绪,“既如此,太子,就由你带领一千人前往玉屏山,谢珩辅佐,你们即日出发,务必要给朕交上一份美丽的答卷。” “儿臣领旨。” “退朝。” …… 宋嫣然得知此次出兵的人变成了谢宸,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前世这场剿匪中还发生了什么事,对,艰险万分,九死一生。 前世去了三千精锐折损了大半,今生陛下却只给了一千人。 “殿下,你怎么就答应了?此行很危险。”宋嫣然微微蹙眉,越是接近谢宸出发,她就越发心慌。 “宋嫣然,你什么意思?”唐凨不满,这可是好事,太子如今并无卓绝功绩,的确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功劳: “太子殿下此行明明是好事,怎么落在你嘴里,倒成了一件坏事,你就不能盼着点殿下好?” “两位姐姐别吵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平安归来的。”周怀玉从里间款款走出,笑着对正争吵不休的二人道。 她在这东宫一直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但大多时候,她都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眼前这两个人权势她都比不过,不如让她们自己去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不过她也发现了,太子虽然对宋嫣然有所厌弃,但书房还是只有宋嫣然和莲心能去,她和唐凨是万不能靠近半分。 是以,她猜测谢宸当初非要娶宋嫣然,并非巧合。 而是宋嫣然能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譬如…… 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随随便便找宋嫣然麻烦的,此人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又出来当和事佬了。”唐凨冷哼:“殿下把东宫给你管,真是个天大的错误,连这么点小事你都管不好?” 周怀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转瞬即逝,“姐姐教训得是,我做得确实有不妥之处,毕竟我只是个商户女,眼界和姐姐自然是不一样的。” 众人闻言纷纷低下头去,唯有唐凨还像个斗胜的公鸡,洋洋自得。 “行了,都别闹了。”谢宸一身甲胄,由莲心扶着从殿内走出,“我不在这段日子,你们都安生些,别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莲心在东宫虽然位份低了些,也容不得你们欺负,若我回来发现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瞥了在场的三人一眼,上马而去。 第99章 线索 谢珩站在宋昭门口,几度举起手又放下,心中犹豫不决。 他昨夜感觉到有人闯入王府,本想用内力抵御那迷香,谁料刚运功便中了毒,一直藏在身上的玉哨被宋昭发现,她当即撂挑子不干了,还和谢奕在房顶把酒言欢。 最后,谢奕还打算将她抱起来。 要不是杜清玥赶到—— 他回想起杜清玥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 想了想,要不还是等回来再跟她道歉吧,时间久了她应该就消气了吧,他如是想着,举起的手颓然地垂下,正要转身离开之际,房门打开。 “你在这站着干嘛?”宋昭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何必和一个马上领兵剿匪的人闹脾气?天大的事,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我……”谢珩搅着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偷偷藏东西的是自己,所以难免心虚,思来想去,他才憋出一句: “对不起。” “愿你凯旋。” 他们同时开口。 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又齐齐闭嘴。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杜清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谢珩,良久才满意地点点头,“表兄这一身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啊。” 刚感慨完她转头看向宋昭:“好姐姐,要不你给我也弄一套?” “我若是穿上银色的盔甲打马游街,这长安的小女娘还不得被我迷死!” 杜清玥畅想着。 宋昭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暴栗,“你以为你是红衣翩翩的状元郎?还是得胜归来的将军?还打马游街呢,你倒是会想。” “殿下先去吧,莫要耽误了时间,对了,带上暗卫,此行不简单。”宋昭嘱咐道。 “嗯。”谢珩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但其实只打算带上凌枫和凌浩,于他而言,宋昭的安危更重要。 杜清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从前在北疆时,表兄每次出征我都不敢去送他,我想着,他总归会念着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亲人,然后平安归来。” “其实姐姐,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会是表兄的妻,你嫁进王府那天,我还跑去想让你知难而退,自请下堂——” “我觉得我在边关和他一起待了那么多年,我应该是了解他的。” “直到我看见你在校场三箭齐发正中靶心,直到我看到你能和表兄在校场上打得有来有回,我才懂了为什么表兄重伤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劝阻赶回京城。”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你会出事,所以赶回来解救你,可你根本不需要他的解救,他的权利地位,于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昭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条线忽然串联了起来。 谢珩受伤醒来,然后急匆匆的赶回京城。 还有那一句,好似早就知道你会出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怪凤辞什么都查不到,如果谢珩和自己一样,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那凤辞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 那些被自己刻意忽视掉的巧合,谢珩眼底那份情愫,都做不得半分假。 前世的他本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又和自己在边关相处整整三年,她不是察觉不到,她是不能回应。 一次又一次,谢宸和宋嫣然的消息从京都送到边关,让她将谢珩处置而后快。 她每次的不忍下手,就会心悸不止。 好在,自打去了北疆,她才慢慢找回了原先的自己,蛊虫的控制越发弱了起来。 “姐姐,对不起,你大婚当日我不该去找你难堪。”杜清玥眼神清澈的眼神看着宋昭。 宋昭回过神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忘了你是多狼狈跑出我这院子了?” 杜清玥脸一红,想到那日宋昭一身喜服对自己说的话,嗔道:“姐姐!” “你还说那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掀我老底吗?”杜清玥噘着嘴,不满道。 宋昭失笑,又揉了揉杜清玥的头,前世她和杜清玥的关系其实挺好的,今生又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 对于这个妹妹,她自然很是疼惜。 而且,这孩子容易害羞,一逗就脸红。 忽地,她脑海中闪过昨日杜清玥在玲珑阁。抱着那木槿花簪子泣不成声,凤辞又不顾危险的找了过来,宋昭觉得,杜清玥应该有知情权。 “对了清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宋昭开口,本想嘱咐她说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但想到谢珩可能是前世归来的人这个可能,她忽然就觉得没有嘱咐的必要了。 “什么事啊?”杜清玥牵着宋昭进了屋子,还给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天冷了,姐姐可要注意保暖,若是病了,表兄回来该揍我了。” 宋昭宠溺地戳了戳她的脑袋:“屋里炭火烧得这么足,我身体又一向都好,如何会着凉。” “我知道将你母亲那个发簪寄存在玲珑阁的人是谁了。” 宋昭话音刚落,杜清玥就从榻上直接弹了起来:“什么?姐姐,你没骗我吧?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激动之色难掩,她现在特别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本该入国库的发簪,会出现在玲珑阁。 若不是昨日鬼使神差地踏进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母亲的遗物。 想到这里她又惆怅起来,毕竟若是那人不肯将东西还给自己,她也毫无办法。 “我怎么会拿这么重要的事跟你寻开心?”宋昭笑道:“此人是暗香楼的楼主。” “啊?”杜清玥迷茫,她和什么暗香楼什么时候扯上的关系? 她也知道那个暗香楼是怎么回事,五年前凭空出现在京都,明面上做的是酒楼的营生,可实际上他一夜之间成了天下第一杀手阁。 “不管了,我一定要去会一会此人,那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一定要拿回来。”杜清玥说着,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宋昭想拦都来不及。 第100章 疑似故人 “五兄,此行凶险,五兄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万一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我这个做弟弟的可是会心痛的。”谢宸骑在高头大马上,对身侧的谢珩道。 语气中不无嘲讽之意。 此行,他早已做好安排,就连这一千士兵,也都只听他的号令,必叫谢珩,有去无回! “那就不劳七弟费心了,倒是七弟,武功一般,别到时候一头栽进雪地里,本王还得下马去扶,本王可没有那个闲心伺候一个废物。” 谢珩不甘示弱,讥讽道。 后面一众士兵听了纷纷低下头,这样的话,可不是他们可以听的。 皇家斗法,他们这些小兵小卒是真的遭殃啊! “你!”谢宸气得指着谢珩,好半晌才放出一句狠话来:“谢珩,你别太得意,你别忘了,父皇说过这次由我指挥。” “知道了。”谢珩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他说完后淡应了一声,然后狠狠抽了一下他的马屁股,“是吗?那七弟就先行出发吧。” “谢珩,我要杀了你!”谢宸的声音飘散在茫茫雪地,谢珩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骑着马也跟了上去。 他谢珩几时惧怕过死亡,死是最轻松的。 与此同时,杜清玥带着石榴站在暗香楼门口,她面露纠结,想到自己出门时还雄赳赳气昂昂,走到这里忽然就怂了。 毕竟这可是个杀手阁,万一他们杀人不眨眼,顺手将自己给处置了可怎么办? “娘子,我们还进去吗?”石榴也有些犯怵,尤其是在看到里面的人将人随手就给扔出来时,她更是打了个寒颤。 她总觉得,下一个被扔出来的会是自己。 杜清玥咬咬牙,“进!我们都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进去。” 她说完,便踏入暗香楼的大门,为了阿娘的遗物,她拼了! “两位小娘子,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杜清玥闻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心道你们不是杀手阁吗?怎么还真当自己是个正经酒楼了? 但她定了定心神,“我是来找你们楼主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 店小二闻言当即冷了脸,“二位小娘子是来闹事的?我瞧着你们也不像练家子,还是请回吧,省得一会被我们扔出去。” “丢了面子,哈哈哈。” “喂,你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你就敢跟她这么说话,我可告诉你,谨王爷和谨王妃是我家娘子的兄长嫂嫂,他们可很宝贝我家娘子,这话要让他们听了去,他们可不会放过你的。” 石榴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挡在杜清玥面前,鼓起勇气将宋昭和谢珩搬了出来。 昨天娘子看到那个簪子时很难过,昨夜更是噩梦连连,可见那个簪子对自家娘子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们一定要见到那个所谓的楼主。 “哈哈哈!”店小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杜清玥和石榴,“谨王,谨王妃?真当我们会怕?” 两人被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对视了一眼,杜清玥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 “什么人如此喧闹!”凤辞站在三楼,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众人,他手握折扇,莫名觉得心神不宁。 偏生此时楼下传来骚动,他更是不顾劝阻走了出来。 他有些烦躁,道:“怎么回事?” “楼主,有两个小娘子闹着要见你,暗话也没对上,现在弟兄们正将人赶出去呢。” 店小二斟酌了一番,才道。 “你就是暗香楼的楼主?”杜清玥抬起头,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一袭白衣,披着狐裘,气质看起来甚是温润。 看着不像杀手,倒颇像一介书生。 她竟看得有些愣神。 凤辞蹙眉,审视的目光落在杜清玥脸上,总觉得那双眼睛在哪里看过,但翻遍了所有的记忆,终究是半点也没想起来。 众人见他蹙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娘子,还请尽快离开,若是再闹腾下去,可是要见血的。”小二更是挺直了腰板,他语气虽恭敬,可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是半点也不减。 杜清玥心里一咯噔,心知若再耽搁下去,只怕日后再想进来就难了,于是她壮着胆子大声喊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玲珑阁的胡掌柜,木槿花发簪!” “等等。”凤辞本来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听到木槿花三个字时顿时不淡定起来,“将她带上来。” 黑衣人虽然狐疑,但还是乖乖照做。 毕竟主子的事少打听,这行才能长长久久地干下去。 他将人带到雅间时,凤辞已经倒好了茶,听到动静眼皮也没抬。 “原来你真的是暗香楼的楼主。”姑娘有些沙哑的声音闯入耳畔,凤辞斟茶的手一顿,骤然抬头:“说说吧,木槿花发簪,玲珑阁掌柜,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他顺势将茶水递给杜清玥,“我方才听说,你是谨王府的人,你如何证明?” 杜清玥闻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我并非想在这里闹事,而是事急从权,我又来得着急,这才大呼小叫,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凤辞没回话,而是示意她坐下。 杜清玥始终低垂着眉眼,她其实是犯怵的,而且万一自己见到了这个楼主的真容,他要杀了自己灭口可怎么办?? 她如是想着,乖乖坐下:“那个,我嫂嫂说你——” “我嫂嫂说你是那个请胡掌柜帮着保存那枚发簪的人,”杜清玥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道,“那发簪是我爹娘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了。” “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得来,我愿意出钱买回来,胡掌柜说是为人保管,压根不愿意卖,你只需告诉我,需要多少钱,我一定会出的。”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给她换了一杯茶:“茶凉了,该换上热的。” “我不想喝茶,我只想拿回我爹娘的遗物,求楼主成全。” 第101章 威胁 杜清玥壮着胆子道。 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虽不知那发簪是如何落到楼主手里,但那毕竟是爹娘唯一的遗物,还望楼主成全。” “你在王府过得还好吗?”凤辞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杜清玥蹙眉,倏然抬头,撞进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中,“什么意思?” 凤辞苦笑,“你难道不是王府的小妾吗?” “什么小妾?”杜清玥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凤辞是在说自己,登时气得浑身发颤:“你才是谨王府的小妾,你全家都是谨王府的小妾!” “我是谨王府的表姑娘,和我表兄清清白白,你休要开口污蔑!” 说完,一杯茶水就朝凤辞泼了过去。 仍觉怒气难消。 凤辞本来可以躲开的,毕竟这毫无杀伤力,但他没有,自己说错了话,就该承受说错话的后果。 “抱歉,我并非有意。” 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让杜清玥有点心虚,毕竟是她闹事在先。 “那……,那个簪子可以还给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辞颔首,“既是你的东西,你去取便是。” 杜清玥闻言喜出望外,只道多谢后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凤辞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的愣神,他掏出怀中簪子,上面赫然雕刻着一朵木槿花。 都道木槿低贱,朝开暮落,可在他看来,并非如此。 “逐风。”凤辞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以后就去保护她吧,万万不能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把她当成你的主子。” “楼主?”逐风不解,明明主子寻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只需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就能相认,主子为何要把人越推越远?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凤辞将簪子一收:“我昨日擅自行动,被主子抓了个现行。” “您见到主子真容了?”逐风诧异,主子一向神秘,他们从未见过主子长什么样,没想到楼主只是偷偷出去一趟,就被抓了个现行。 主子还真是手眼通天。 凤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何止是见到了主子真容,他还知道了主子的身份。 “你放心去便是,她在王府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若是出府,我担心她会被人当成威胁谨王妃的工具。”凤辞将发簪收起,道。 既然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便尽可能护她周全。 逐风蹙眉,威胁谨王妃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既是命令,那他就没有不从的道理。 所以,他一闪身没了踪影。 —— “表妹,你真是令我失望。”苏长卿坐在棋盘前,对面站着的人赫然是周怀玉,“你莫不是忘了,我当初说的是什么。” 周怀玉蹙眉,“表兄,如今长宁侯已经不敢动表姐了,你又何苦非要置人于死地?” 如今自己是太子良娣,是入了皇家玉碟的人,她就不信苏长卿敢对自己如何,况且,长宁侯对自己还有用,若死了,以后自己岂不是少了一大助力? “哗啦”一声,苏长卿将石桌直接掀翻,棋子散落一地,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周怀玉,我耐心有限,你以为我二姐不挨打了,就能抵消长宁侯做的孽吗?” “当初你,你母亲,还有王氏三人费尽心机让我二姐嫁给长宁侯那个老不死的,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周怀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想到上次险些被他掐死还心有余悸,她后退两步,和苏长卿保持了一个她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你想干什么?我现在是东宫的人,你要是动了我,你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她出言威胁,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谢宸心里并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你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听明白了吗?”苏长卿冷笑: “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消息,那我二姐经历的,只会千百倍落在你身上。” “滚。” 周怀玉一阵心惊,方才苏长卿的眼神实在是吓人,而且,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 否则,他又怎么会是那副样子。 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怎么敢?明明自己已经攀附上皇家了,他怎么敢的啊? 难道就靠着皇帝的宠信吗? 可她的夫君是储君,未来的天子…… “长卿,你又何苦。”苏落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知道苏长卿让周怀玉办的事之后,跑了好几次节度使府,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那点破事,而坏了正事。 是以,苏长卿才一直没对周怀玉下手。 “二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苏长卿打起精神,“多年前我一走了之,是万不得已,没想到害你入了那个虎狼窝。” “若不是你一直拦着我,我早就自己动手了。”想到苏落满身的伤痕,苏长卿就觉得无比懊悔。 “可我不值得。”她苦笑道:“我贱命一条……” “你是阿娘一手教导出来的姑娘,是我的二姐,我已经失去了阿娘和长兄,你现在也不要我了吗?阿姐?”苏长卿抬起头,眼底氤氲了些许雾气。 是啊,偌大的一个苏家,如今只有他们二人是亲人了。 “当初若不是你想方设法给我灌药,没日没夜的守着我,我怕是早就化作一抷黄土了。” 想起往事,苏长卿垂下眸子,不想让姐姐见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苏落也难得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来。 自打苏长卿离开,她在那个家举步维艰,继母还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她本以为,只要尽心侍奉公婆,夫君,就能换来一点好日子。 可恶人永远是恶人。 殴打谩骂从未停歇,他们甚至还攻击她的出身,说她只是一个妾生子而已,能到侯府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 可她阿娘和嫡母关系很好,准确地说她对阿娘没有什么印象,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嫡母将她呵护长大的。 不是没想过死,死了一了百了,她怎么会没想过呢。 可弟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她怎么能去死呢? 第102章 吊在树上打 “夫人。”丫鬟敷衍地朝苏落行了一礼,她们都知道这个府邸的夫人下场,这个是能忍,但是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侯爷请您过去。”丫鬟趾高气昂,眼底没有半分恭敬,甚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侯爷方才听说您又出门了,很是不高兴呢。” 苏落撇了丫鬟一眼,迈步朝书房而去。 自从苏长卿回来之后,便给自己派来了个功夫了得的侍女,长宁侯被教训几次后,就不敢对自己动手了。 推门而入,屋内一股酒味和秽物的气味直冲天灵盖,苏落没忍住蹙了蹙眉,“不知侯爷找我有什么事?” 长宁侯一愣,这小贱人几日不打,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酒精上头,他踉踉跄跄地朝苏落的方向走去,“我看你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 他手臂高高扬起,还没走到苏落面前便被酒瓶绊倒。 苏落冷眼看着,见此情形转身欲走。 “站住。”长宁侯忽地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没瞧见本侯摔了吗?还不过来扶本侯。” 苏落脚步一顿,痛苦的回忆近乎要将她吞没。 在知晓自己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时,她恐慌,害怕—— 然后慢慢说服自己。 谁料,新婚当夜即噩梦。 她被拽着头发高高吊起,长宁侯猥琐的行径让她浑身不适。 随后,便是一整夜的去拳打脚踢。 哭到最后,她嗓音嘶哑,就连求救的力气都没了。 那时候,她想死,想去见阿娘和长兄的心到达了顶峰。 若不是苏长卿下落不明,吊着她这一口气,她只怕早就三尺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最痛的时候,她跪在长宁侯面前,哭求他给自己一纸休书。 他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贱人,你休想,你生是我侯府的人,死是我侯府的鬼。” 脚腕一紧,她猛地拔出侍女的剑指着长宁侯,明明自己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眼神鉴定地瞪着他: “长宁侯,我警告你,如今我已不是孤身一人,你若再招惹我,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苏落想,如果早些时候她这么反抗,是不是会被长宁侯直接打死。 苏长卿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而是派来了一个会武功的侍女,将她一步步从这火坑中解救出来。 长宁侯最惨的一次,被那侍女高高吊着挂在树上打,也就是那次之后,她开始慢慢不再害怕长宁侯,不再畏畏缩缩。 其实一开始,她是不知道苏长卿回来的。 身边的侍女天不怕地不怕,她一直以为是上天垂怜,因为她一个简单的善举,所以就忠心耿耿地对她,甚至不惜得罪权贵。 直到那次,侍女无法无天的模样,让她心中生出了疑惑,她这才想起来问侍女:“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帮我这个将死之人。” “二娘子,你若是寻了短见,你让三郎君以后在这世上可怎么活,他在这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侍女说话不疾不徐,却让她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所以她慢慢从一片死寂中苏醒过来,只为以最好的状态去见苏长卿。 苏长卿是何等玲珑心思,知晓她在侯府过得不好,又担心自己见到他还活着彻底放下对这个人世的眷恋,所以派来这个侍女,让她在自己身边伺候着,一点一点带着自己走出恐惧。 她也顺了苏长卿的意,慢慢不再害怕长宁侯。 她不能让苏长卿再为了自己的事情费心。 去见苏长卿那日,她其实思考了许久,见到活生生的苏长卿那一刻,她热泪盈眶,多次隐忍才把那泪水憋了回去。 原来真的是她的三弟弟,是阿娘的孩子。 九年了,这九年来,苏长卿说的天香楼掌柜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但她没有。 她要在这里守着家,万一长卿回来寻不到她可怎么办。 几句试探,方知他已有了心仪的小娘子。 阿娘和长兄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你——,你想作甚,你可知妻杀夫是什么罪名,你会被抓进大理寺,受拶刑,直到十指尽断,还会被没收所有嫁妆,逐出三千里。” 长宁侯和镇国公一样,同是祖上承袭的爵位,受祖宗庇荫才得了如今的家业,虽挂着个长宁侯的爵位,也在京中挂着个武将官职,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 这样真刀真枪的事儿,这满含杀意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落闻言收回思绪,并未扔下剑,用另外一只手撩开袖子,露出满目疮痍的手臂,“长宁侯,你应该感谢我三弟弟回京了,否则半年前我早就一包毒药将你我药死了!” “你能活到今日,都是因为我三弟弟,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招惹我。”苏落冷笑,眼底杀意尽显。 说完,将剑递给侍女,转身离去。 走路踉踉跄跄,双腿都在发颤。 脸上传来湿意,抬头一看,又是一年隆冬,这是她入长宁侯府的第五个年头了。 雪花飘落在脸上又融化,侍女上前搀着她,低声安慰:“二娘子放心,很快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转头看向侍女,心道苏长卿真是会选人,这不就是个妙人儿吗? “好,下雪了,回屋吧。”她喃喃道,不知是在跟侍女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伸出双手,想到今日苏长卿对周怀玉说的话,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是啊,快结束了。 周怀玉有把柄握在长卿手里,所以苏落不担心她会不听话。 既然她的弟弟如此用心良苦,不想让她的手沾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她就听他安排,苏侍郎府早已不是阿娘在时的侍郎府,以后只余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谢谢你。”苏落忽然开口:“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已走上了不归路。” “娘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侍女说到这里,嘴角绽开一抹笑容:“三郎君一路走到今日,最惦念的人就是您了。” 第103章 噩梦 “奴婢曾经家道中落,以至沦落风尘,因为得了那脏病,被老鸨母扔出青楼自生自灭,奴婢运气好遇到了郎君,他非但不嫌弃奴婢脏,还请人给奴婢治病,让人教奴婢武功。” 侍女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其实我当时是不想活了的,可三郎君说,哪怕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我也不该轻易放弃我的生命,在烟花之地我都活下来了,如今又何必想不开。” “他说,万里河山,我应当在还了他救命之恩之后去看看,他说,药材名贵,师傅也是他花重金请的,他说,他的衣服不能没人给他缝补——” “好孩子,你也是个苦命人啊。”苏落不忍再听下去,她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这姑娘也不过十八,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两个命途多舛的女娘,此刻成了对方的救赎。 “二娘子,奴婢说这些,并不是要告诉你我有多惨,奴婢是想说,您得好好活着,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奴婢可以带您去游历四方,去看一看岭南的青山绿水,去看看北疆的大漠孤烟。” “岭南多雨,也不知您会不会不习惯。”侍女自顾自的说着。 “好。” 苏落想也不想便直接答应。 …… “不要!” 宋昭眼睁睁看着箭雨落在谢珩身上,然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倒了下去。 “谢珩,谢珩……”宋昭将人拦在怀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谢怀瑾,你给我醒醒,谁叫你逞强给我挡箭了……” 伤口已然发黑,箭上有剧毒。 见血封喉,一钱千金。 怀中人却笑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再抚摸一下这张脸,却在举到一半时重重垂了下去。 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谢珩!” “都怪你!表兄是为了给你挡剑才死的,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长刀出鞘,杜清玥双眸挂满了泪水,她身子瘦弱,想拿起这把刀很是费劲。 但她还是高高举起,对准了宋昭:“你把表兄还给我!” “对不起。”宋昭良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她是该道歉,她本该道歉。 若不是为了给她挡下那致命一击,他根本不会死。 “姐姐?姐姐!” “王妃?” 宋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啊!” “姐姐,你做噩梦了?”杜清玥关切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担忧。 “清玥,你怎么会在这?”宋昭还沉浸在那个真实的梦里没回过神来,所以在看到杜清玥时,有一瞬的恍惚。 杜清玥心里一咯噔,狐疑地看着宋昭,怀疑她睡一觉把脑子给睡坏了,自己不在王府能在哪?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口的。 宋昭却是大大舒了一口气:“没事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杜清玥终于放下心,认识宋昭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宋昭被梦魇住,说不担心是假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做。” “娘子上次落水也梦魇住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南枝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昭,脑海中闪过宋昭落水那天的事。 那天她见宋昭实在烧得厉害,深知府医是不会来给她看的,是以她大半夜的跑去医馆给宋昭抓药。 再回来时,却见宋昭容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大滩血。 而且,那血迹上隐隐还有一些白线。 当时她也没来得及多想,将宋昭挪到床上后顺势把房间也给打扫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昭倏然抬起头,心慌得厉害。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娘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南枝被她看得如芒在背,小心翼翼地问道。 “素心,备马,我要去玉屏山。”说完她又看向南枝:“没事,我只是在想我那天晚上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姐姐,雪这么大,你那儿干嘛?”杜清玥担忧道,而且,表兄刚出去几天,她要是不看好表嫂,表兄回来还不得扒掉自己一层皮。 所以,她是坚决不能让宋昭出去的,尤其外面还那么危险。 宋昭闻言睫毛颤了颤,忽地心口一阵悸痛,她顿时捂着心口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杜清玥见此情形吓了一跳,她忙将人扶起来,看到宋昭紧蹙的眉头,转头看向南枝,“拿着姐姐的……” 忽地想到什么,她蹙了蹙眉:“算了,去请回春堂那位。” “不必。”宋昭一把拉住杜清玥,“清玥,我没事,你别操心了。” “可是你都这样了,要是兄长知道得怨我没有照顾好你?”杜清玥不赞同道。 生病了就该看大夫,宋昭这样讳疾忌医怎么行? 她信不过宫里那群老匹夫,毕竟是那位的人,那位对表兄又多加忌惮。 但娄掌柜就不一样了,此人医术高明且贪财,和那位所谓的鬼医圣手简直大相庭径,根本不像鬼医的徒弟。 “放心,我知道轻重。”宋昭满头是汗水,心绞痛的感觉稍微好了些。 想到之前凤辞抓到的那人,这么久了,她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了。 当初为了抓到他,自己可废了不少心血。 自从那次从东宫回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悸过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所谓的蛊虫还在她体内作祟,而她这个“异世魂”压不住那蛊虫了。 而且,方才梦到的事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她感觉那些事就像确实发生过一样,是啊,且不说过去,万一未来真的发生了呢。 想到谢珩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还有这半年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宋昭忽然觉得,好像有点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她其实可以和他过一生的。 杜清玥和南枝素心对视一眼,都犟不过宋昭,只好乖乖离开。 宋昭见她们都走了,旋即换上一身劲装,想了想,又在短靴里塞了把匕首,有备无患。 第104章 出发前夕 做完这一切,已是晌午时分,整个屋子被从窗棂处撒进来的阳光照着,温暖又让人安心。 但,她没什么心情去欣赏这所谓的美景,迈步出了房门。 院中,杜清玥带着南枝等人在雪地里堆雪人。 看到她神色如常,杜清玥稍微安下心来,“现在就要走吗?” “嗯。”宋昭颔首,“待在王府,若非必要不要出去,我不会带走王府中的人,只要你在王府就是安全的。” 宋昭嘱咐完,转身离开。 北疆比起长安要冷得多。 一年当中起码有五个月是冬天,有那么三四个月总被大雪覆盖。 彼时的杜清玥总缩在营帐内,明明只比自己小几岁,却有数不尽的愁绪一般,她手里的针线活总停不下,给自己做,给谢珩做。 彼时的她对着自己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要不你就留在北疆吧。” “太子我瞧着不像我好东西,你还要回去作甚?” “你放心,我们这里不会有人在意你在京城的事。” “实在不行,让表兄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如何?” “我瞧着表兄对你很是不一般,要不你考虑嫁给我表兄吧,反正表兄也不喜欢我。” …… 想着想着,她蓦地笑出了声。 可下一幕,便是杜清玥落入敌军之手,毅然决然地撞向敌军的刀刃。 “主子。”凤辞带着宋昭踏入地牢。 宋昭收回思绪,“不碍事,身份而已,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他们知道又何妨?” 凤辞颔首,掏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 宋昭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生得尖嘴猴腮,脸上写满了算计。 “叫什么名字?”宋昭用鞭樽挑起他的下巴,问道。 他别过脸去,大有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 “硬骨头?”宋昭微微挑眉:“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收拾你们这些硬骨头。” 她说着随手掏出一粒药丸,“看来你在暗香楼,还是过得太好了,他们给你上的刑不足以让你张开嘴说出真相。” “不过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折磨人,而是下毒。” 宋昭将那黑黢黢的药丸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东西只要你吃下,每日子时你都会陷入幻境,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最害怕最恐惧的东西。” “既然落入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无可奉告。”他冷笑道。 因这着怕他咬舌自尽,是以他的牙早就被凤辞拔光。 如今说话漏风,这气势十足的话由他说出来,格外滑稽。 “那没关系。”宋昭笑道,重新掏出一粒药丸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七忆欢。” “每隔七个时辰,你就会浑身犹如万蚁啃食,继而陷入梦境,醒来——,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精神受尽无尽的折磨。” “这两要是混在一起用,尤其是同时发作,啧啧……” 宋昭轻啧两声,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凤辞,给他喂下去。” “诺。”凤辞拿起药丸,一脸狞笑的朝他走去,“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之前我真是给你脸了。” 男人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连连摇头:“不要,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主若是知道,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呜——” 饶是他百般挣扎,凤辞还是将药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捏着他的下颚给他灌了一大碗水。 “啊啊啊啊……”他费力地扣着嗓子,想把方才吞进去的药吐出来,然而,无济于事。 “别费力气了,这药是我精心研制的,入口即化,只几息之间便能渗透你的五脏六腑,甚至连你的血液中都无法幸免。” 宋昭看着他,嘴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卖给宋嫣然的南疆蛊虫,大抵也是这个道理吧?” 他闻言浑身一颤,猛地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不重要。”宋昭挑眉,“背后,是谁指使你的?” “我不会背叛我主!”他忽然起身就朝柱上撞去。 宋昭长鞭一甩,将人卷了回来:“怎么?你想死?从你被我的人抓到开始,你以为你的生死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前世自己做的蠢事都和这人的蛊虫有关,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蛊虫作祟,她怎么可能做那么多离谱的事,最后连命都给丢了? “你不得好死。” “不劳你费心,我定会长长久久地活着,说不定啊,我还会将你身后的人拎出来和你作伴。”宋昭静静地看着他,出口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寒。 “不可能!我主岂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你还不知道抓你的人是什么人吧?天下第一杀手阁——暗香楼。”宋昭笑,她有实力不影响她仗势欺人。 那人眼里逐渐呈现灰白之色,嘴里不住的喃喃着,原来是你们,原来真的是你们。 “这么说,你就是暗香楼背后的主子。”他苦笑,“国师的预言成真了,成真了……” 宋昭蹙眉,转身出了地牢。 凤辞忙不迭跟上,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宋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凤辞,别的都还好,怎么就那么容易感情用事呢? 前世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啊。 “杜姑娘还好吗?” “好得很。”宋昭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事就去蹲清玥墙头,王府戒备那么森严,你给我安分点。” “主子,我也是……” “我懂,情难自禁嘛。”宋昭笑道,想到今晨那个真实的梦,她总觉心里不安,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去一趟羊屏山。 “凤辞,挑几个人随我一起,我要出城。” 顿了顿,她又道:“选两个轻功好的。” 凤辞颔首:“诺,属下这就安排,一刻钟后出发。” 宋昭刚踏出地牢,便和迎面而来杀气腾腾的素心撞了个正着,素心看到她,面上激动难掩,“王妃,王府的暗卫正在赶来的路上,让我们随您一起护您周全。” 她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在看到宋昭毫发无损的瞬间,喜极而泣。 宋昭蓦的顿住,从前她对素心的武力值一直不清楚,可如今她能单枪匹马闯到这里,可见一斑。 素心收回思绪,眼神不善的盯着宋昭身后的凤辞。 第105章 埋伏 要是宋昭出了什么事,她定要召集王府众暗卫,血洗暗香楼,天下第一杀手阁也将不复存在! 毕竟王爷给自己的命令,便是保护王妃。 凤辞忽视掉她的眼神,笑道,“姑娘,你受伤了,还是先去包扎吧,还有就是,要不是他们放水,你早在踏入暗香楼时就已倒下。” “放肆!” “好了素心,随我来。”宋昭拿过她手里的剑,径直朝楼上走去。 “王妃!” 素心不满,明明就是暗香楼的人不讲规矩,她来寻王妃的,王妃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呢。 “素心,”宋昭给她清洗了一下伤口,将金疮药倒在她手上后,小心翼翼地包扎着,“这件事你还真误会他们了。” “一会把药带回王府,我要出城一段时间,这期间无论谁来你都记得我卧病在床,谁也不见。”宋昭说道这里忽然想到什么,又道: “若是皇太后身边的人来传信,你就如实相告。” 素心拧眉:“王妃,王爷不在府中,你若再离开,王府就没人主持大局了,王爷若是回来,奴婢该如何交代?” “我此番,就是去找你家王爷的。”宋昭垂下头,将情绪收敛住,“我今晨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家王爷出事了。” “梦都是反的。”素心反驳,她不能让王妃涉险。 “可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宋昭抬眸,那双眼里不知何时已氤氲了雾气,“我必须要亲眼见到他平安,否则我个根本无法心安。” “那属下随您一起去。” “你是谢珩用了多年的人,你若也离开了,那王府此时出什么意外怎么办?王府众多暗卫又该听谁的?”宋昭道:“还有清玥,她手无缚鸡之力。” “保护好王府众人,等我回来。” 宋昭看着她,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诺。”素心虽不情愿,但想到方才自己闯进来时,那些人分明手下留情了,她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有他们在,王妃定能无虞。 素心离开后,凤辞才推门进来:“主子,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嗯。”宋昭颔首,带上面纱一跃而下,正好落在马上,趁着现在夜色,他们朝着城外而去。 与此同时,羊屏山下,谢宸噙着笑看向巍峨耸立的山峰,对谢珩道:“三兄有何高见?” 也不等谢珩回答,他便露出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差点忘了,父皇说过这次剿匪听我指挥,瞧我这脑子,怎么就问五兄了呢?” “哼,”谢珩冷哼一声,“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区区山匪,直接攻上去便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废物,也值得本宫亲自跑一趟?” 谢宸胸有成竹地道,想到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一切,他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 无能的将军死在山匪手里,而他会接管谢珩的虎符,统率三军。 届时整个朝堂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父皇年纪大了,该去洛阳行宫养老了。 “行啊。”谢珩顺着他的话道,“都听太子殿下安排。” 谢珩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山坳,两边确实很适合埋伏,谢宸这次还真选了个好地方。 不过这大冷的天,在山上埋伏,人不得冻死? “五兄,我们都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所以五兄带着你的人探路,五兄没意见吧?”谢宸说完,还朝长安的方向拱拱手。 他说完见谢珩并无动作,冷笑道,“既然五兄这么怕死,那就让本宫给五兄开路吧。” “驾!” “王爷,查过了,两边并无埋伏。”凌枫凑到谢珩耳畔,轻声道。 谢珩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没有埋伏?怎么可能? 以谢宸的性格,这会是最好的除掉自己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谢宸目的不明,不要掉以轻心。”谢珩吩咐道,说完也骑着马跟了上去。 凌枫紧随其后。 而且此次出行,王爷就带了自己和凌浩,其余人都留在了王府,他们不是没劝过,但奈何王爷执意如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还能说什么呢? 在王爷心里,王妃的安危比他自己重要多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 他从王爷第一次执意要回京时就已经知道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了,所以,他不会去做一些无用功。 譬如凌浩不听劝,就被扔进水牢一个月,出来人倒是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么胡闹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凌浩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是觉得,你能想开挺好的。”凌枫笑笑,想到那晚若不是王爷及时醒来踢开了凌浩的刀,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哼。”凌浩冷哼一声,他想通什么?他现在还是一如既然地希望那个女人死,只有宋昭死了,王爷才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但王爷实在喜欢她,而且上次也是她求情自己才得以留在王爷身边,总而言之,凌浩现在对宋昭的感情很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宋昭,但想到王爷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涉险,他又觉得王爷不该如此。 所以,其实他很矛盾。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凌浩别过脸去,心道:真不知道那个女人给你们喂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对她这么殷勤。 不像我,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到底在乎她与否,只要耽误了大计,就该杀! “好了,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也看到了,这次爷只带了我们二人出来,我们务必要保护好爷,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回去王妃可得伤心死。” 凌枫劝道,正说着,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铺天盖地的雪花洒落下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正伸手去挡,接踵而至的便是那些无数黑衣人。 因为人手都由太子调度,如今这里竟只剩下他们主仆三人了。 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但凌枫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太子为了处理掉爷,真够煞费苦心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谢珩面前:“主子,可有大碍?” 第106章 谢宸没了命根子 谢珩摇摇头,无数道黑影顿时从雪地中拔地而起,径直朝谢珩而来。 他微微蹙眉,他就知道,谢宸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杀死自己的机会呢? 这个地方简直太完美了,杀死,埋尸,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如今自己在朝中无人,自己的死根本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甚至皇帝还能高枕无忧。 当然,谢宸也是。 只听“当”的一声,谢珩用刀挡住了暗器,对来人笑道:“既然都来了,不如都出来一见,何必一直暗箭伤人?” 话音落下,又有数道身影从各个树枝上下来,和方才的黑衣人一起,将谢珩三人团团围住。 “少废话,拿命来。”为首的黑衣人道:“我们也不怕告诉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你九泉之下要报仇,就去找太子殿下。” 说完,便朝谢珩而来。 谢珩长剑出鞘,脚尖轻点上了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溜烟没了影。 凌枫凌浩两人背靠着背:“各位,你们的对手,是我们兄弟俩” “跟我去追!” 为首的人带着一半人离开,凌枫凌浩两人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 “殿下,这次谢珩必死无疑,等你回京了,宋昭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说话的人一袭白衣,仿佛要和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宋泽宇,你好狠的心啊,你今天可以为了往上爬,算计自己身边的亲人,本宫怎么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你会不会因为本宫没让你满意而算计本宫呢?” 谢宸看着宋泽宇,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幅度。 谁都不知道,其实谢宸的幕僚一直都是宋泽宇。 前世今生,都是! “殿下是储君,皇室正统,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本就是您的职责所在,属下只不过是为殿下分忧。” “何况,为君者,当心狠手辣,且不说属下不会背叛殿下,就算有朝一日属下做了那样的事,属下相信殿下会毫不犹豫的将属下斩于马下。” 宋泽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他五岁起便是太子的智囊,未来谢宸荣登大宝,有着从龙之功的他—— 必将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他的目标,也是谢宸的承诺。 所以,他不在乎镇国公府的爵位,甚至在长安的一众贵公子中,他显得那么普通。 只有普通,才不会被人怀疑,才能暗中帮谢宸做事。 至于宋昭,宋嫣然,甚至镇国公府,为了他将来的权势地位,牺牲一下怎么了? “现在的你,和镇国公府的你,真是判若两人。”谢宸笑道,“不过你放心,本宫从来都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如此,微臣多谢……” 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宸的惨叫声打断。 他抬眼望去,只见谢宸蜷缩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下身不断渗出血迹,将雪融化,将那一片染红。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谢珩。 他提着的剑上还在滴血,嘴角挂着一抹嗜血的冷笑,宛如地狱的爬出来索命的阎罗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好生精彩,本王真是听了一场大戏。”谢珩冷笑着看向宋泽宇,“原来,国公府一直有这么个内奸啊,难怪云蛟屡次被害,肯定都有你从中推波助澜吧?” 说完,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了宋泽宇一条手臂:“如此,本王倒要看看……” 谢珩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过谢宸还在流血的下半身,“一个太监,一个断臂,还如何荣登大宝,如何位极人臣。” “谢珩,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居然敢这么对待本宫,你信不信。” “噗……”话还没说完,谢珩便吐了一大口鲜血,谢宸这才注意到,谢珩一路走来,是一串蜿蜒的血脚印。 而且,他吐出的血是黑的! “哈哈哈,谢珩,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谢宸笑得癫狂,“我可是让他们在剑上涂了千金难求的毒药,你等死吧,哈哈哈。” 谢珩单膝跪地,若不是还有长剑撑着,他人只怕已经倒了下去。 他方才来时,确实与死士搏斗了,还受了伤,可没想到,谢宸这么舍得下本钱,毒药都要用最好的。 “他在那里!” 黑衣人前仆后继,谢珩微微蹙眉,强打起精神起身继续往前走。 “爷!”凌枫和凌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浑身是伤,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您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烫?” 凌枫蹙眉,和凌浩对视一眼,无比确认谢珩这是中毒了。 话音刚落,谢珩便支撑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后面的人还在穷追不舍,凌枫当机立断将人背了起来,凌浩在后面断后。 “爷,你千万要撑住,王妃还在王府等你呢。” 谢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那天夜里他费尽力气将神志不清的宋昭带出了皇宫,可宋昭却时不时地心悸,他们的行踪也一次又一次地暴露。 他的人将宋昭盯得很紧,宋昭出恭都有人跟着,根本没机会给谢宸传消息。 直到他们途经一座破败的道观,那观主看着宋昭连连摇头:“真是红颜薄命,空有一身好本领,却遭人算计,被控制多年,可怜可悲可叹。” 谢珩本想一把抓住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伸出的手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 “你说清楚,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被算计?云蛟被谁算计了?” “年轻人,好好活着吧,你在乎的人还在等着你。”苍老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谢珩陡然从地面上坐了起来。 “爷,你可算醒了。”凌枫见他醒了,忙凑上前去,伸手一探,还是很烫,“王妃不是说这药可以接百毒吗?怎么还烧得这么严重?” 他身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现在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嘴唇更是苍白得不像话。 “你说什么?王妃给了你解毒丹?”谢珩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 凌枫有些心虚地垂下头:“爷,王妃偷偷给属下的,王妃说宋嫣然和谢宸心思阴毒,不知道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所以让属下带上以防万一。” 第107章 夜探山寨 “谁教你收她的东西,你可知这个东西有多难得……” 谢珩神色一凛,晦暗不明的盯着凌枫,心中百转千回。 他微微眯起眼睛,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对劲,他心里对宋昭也难免产生了一些怀疑。 她会医术,能一眼看出端王是在装病,而且还知道端王用的是什么药。 要知道,就算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军医,都没有这样的本事,宋昭那个话绝非空穴来风。 前世的端王确实活到了最后,一个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五的人,却活到了不惑之年,着实是奇怪得紧。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真的懂医,而且医术甚至在京都众人之上。 否则,解毒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说给就给了? 谢珩想到这里猛地一拍脑袋,他真是糊涂了,当初自己被她所救,可不就是她央着她的师傅给自己治病吗? 那老头医术高明,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给宋昭,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而且无论是回春堂还是暗香楼,都是五年前于京都现世,宋昭也是五年前从乡下回来的。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所以,那所谓的暗香楼背后的神秘主子,和那个脾气古怪的鬼医圣手,可不就都是宋昭? “爷,您别生气啊,这……” “爷,你别吓属下,你这么笑怪吓人的。”凌枫被谢珩忽然绽放的笑容吓了一跳,这可真是阎王一笑生死难料啊。 “凌浩,我们在山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上的人居然毫无反应,你去暗中打探一下,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珩没理会凌枫,而是对凌浩吩咐道。 “爷,您是怀疑?”凌浩有些狐疑。 “没错,谢宸可能和土匪合作了。”谢珩冷笑,想到前世杜清玥的死,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凌浩颔首,默默退出了山洞。 …… “吁~”宋昭带着四人在山坳处停下,大雪早已将一切罪恶掩盖,这也让他们寻人的行动变得格外艰难起来。 而且,谢宸带来的一千人,按理说应该得在山下驻扎,此地易守难攻,山的另一侧是万丈深渊,他们根本不可能绕到另外一边攻上山。 除非,那些人被安置在了别处,而谢宸已经上了山,且已经和山上的人狼狈为奸。 为了,除掉谢珩。 “凤辞,不必找了,等天黑我们上山。” “主子是怀疑?” “嗯,谨王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我怀疑他已经出事了。”宋昭敛下眉眼,这次她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心。 如果谢珩出事,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原谅自己。 大概这就是前世自己欠他的吧,明知道谢宸想除掉他,自己却不告知,这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 越是靠近这里,她就越发觉得心慌。 和心悸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她可以断定不是受了蛊虫的影响。 那人的嘴巴撬不开,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派去南疆调查的人。 “原地修整,天一黑就上山。”宋昭想了想,又对凤辞道:“派两个人四下搜查一下,如果他们没有落入贼窝,就很可能还在山下。” “是。”凤辞应声,对身后的两人招招手,而他自己则是留在宋昭身边。 很快,前去搜查的两人回来,手里还好拿着一张大网,“主子,属下发现了这个。” 宋昭蹙眉,看来猜测大差不差,谢珩定出事了。 天色一点点地黯了下去,在这隆冬的深夜,寂静得连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望台,在了望台上的山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其抹了脖子,然后迅速扒掉他们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 其中一人留下盯梢,宋昭带着凤辞猫着腰摸进了院子。 “哐当”一声巨响,宋昭很快便蹲下身,屏气凝神偷听起来。 “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吗?为什么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谢宸满含怒意的声音传入院中,隐隐还能听出几分痛苦。 宋昭心下疑惑,莫非他也受伤了? “太子殿下,当初我们谈好的条件,可不包括我给你找你这一项,这是另外的价钱。”另一人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鄙夷。 “而且,你不是说你那剑上抹了剧毒吗?我就不信中毒了他还能活着。”那人继续道:“你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想想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荣登大宝吧。” “你!”谢宸气急败坏道:“你在威胁本宫?” “威胁你又怎么了?我威胁的就是你,我还从未听说过,一个残缺之人能登上皇位,就算登上了,殿下准备一辈子不踏足后宫,不传宗接代吗?” 宋昭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疑惑丛生。 残缺之人?谢宸什么时候成了残缺之人? 而且残缺之人的面相,不该是谢宸那样啊! 正当她疑惑之际,里面的人忽然大喝一声,“有人闯进了山寨,把下山的路都给老子堵死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胆大妄为的东西给老子找出来!” “是!”震天响很快传来,继而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不待宋昭多想,一把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过须臾,他们五人便被捆得结结实实拖到了空地上,空地中央的柴火烧得正旺。 “夜闯我羊屏山,还带着个小娘子,你们好大的胆子!”为首的男人一脸络腮胡,说话时胡子随着上下跳动。 “阿昭?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谢宸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倒想问问太子,为何会深夜和山匪待在一处。”宋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莫不是一早就和山匪勾结了?” 谢宸脸色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谨王呢?”宋昭自顾自的继续道:“我明白了,定是你们联合一起害了我夫君!” “他中了剧毒,必死无疑。”谢宸冷笑,“阿昭,他都死了,不如你就从了本宫吧。” 络腮胡闻言轻蔑地看了谢宸一眼。 宋昭浅笑,“那就要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108章 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你什么意思?”谢宸当即变了脸色,被宋昭三番五次的瞧不起,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宋昭嗤笑一声:“一个阉人,便是收了再多女娘又能如何?不过是摆设罢了,可惜啊,若太子殿下只是不举,我兴许还能治……” “现在是整个命根子都被切掉了,只怕殿下和皇位无缘咯。”宋昭感慨道。 “你闭嘴!”宋昭低头一看,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抬眸便对上了谢宸那双气急败坏的双眼。 “喂,土匪头子,”宋昭忽然看向络腮胡,“这个山上哪些地方可以藏人?” “哼!区区五个人就敢擅闯我山头,现在还敢这么颐指气使地和我说话,你该不会真当我是个好拿捏的吧?”络腮胡冷哼一声: “不过你且放心,太子不行,不代表我们不行,我们定会将小娘子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络腮胡一脸下流地看着宋昭,对着她吹了个口哨,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说着,他便伸出手朝宋昭缓缓走去,哈喇子顺着胡子滴落下来,看着端端让人作呕。 他一把扛起宋昭,就朝内殿而去。 …… “凌枫,这可怎么办?”凌浩看着烧得神志不清的谢珩,脸上爬满了担忧之色。 他出去一趟,非但什么都没打探到,还险些将追兵给引来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甚至把山洞里的火都给熄了。 凌枫也焦头烂额,方才谢珩分明已经清醒过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忽然倒下了。 “要不我们趁着夜色,先带王爷回府,王妃肯定会有办法的。” “王爷现在伤得这么重,我们出去遇上追兵必死无疑!而且王妃她根本不会医术,上哪去想办法?” 凌浩不满,尤其在听到凌枫提到宋昭时,他总觉得凌枫把宋昭看得太神了。 一个女娘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说怎么办?”凌枫也来了脾气,这天寒地冻的,连个吃的都没地搞,假以时日,他们就算不冻死,也该饿死了。 “发求救信号吧。”凌浩下了决心,“届时你我联手为王爷博一线生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人还没赶来,追杀的人先来了,你我还要分心照看爷,会怎么样?”凌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成天就会出一些馊主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她人呢!我问你她人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他们齐齐回头,只见谢珩整条胳膊已经泛起黑线,并且正在朝着脖子处蔓延。 凌浩吓得一愣,上前将人扶着坐起来,他不动还好,一动谢珩,只见他那黑线像是活了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等等,让主子躺好。”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多凶险,若我再不运功帮他把体内的毒素逼一些出来……”凌浩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开始运功。 “住手!” 宋昭带着凤辞等人踏着寒气而来,“把他放回去,快!” “你个毒妇,若不是爷把暗卫都留在王府保护你的安危,他也不可能受这样重的伤!” 凌浩一看到宋昭,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凌浩!住嘴,听王妃的,把爷放回去!”凌枫上前给宋昭问安的同时,不忘呵斥道。 饶是凌浩心有不甘,他还是只能乖乖地将人放下。 彼时,谢珩脸上已经黑线遍布,只差毫厘便蔓延至额顶。 宋昭蹙紧了眉头,“谢珩,我是宋昭,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你听我说,别再试图用内力将这毒素逼出去,你越是运功,只会让这毒素蔓延得更快,待黑线爬满你全身,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宋昭说完,谢珩脸上的黑线果然不再往上蔓延。 她见起了效果,忙掏出金针扎破了他的手指,黑红的血液缓缓流出来,凤辞上前奇怪地打量着他:“这毒真是罕见。” “生火,我需要开水。”宋昭吩咐道。 凤辞挥挥手,手下正欲出去时被凌浩拦住了去路,“我去,我怕你们下毒。” “王妃,凌浩他也是担心王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凌枫忙解释道,心里又把凌浩给问候了一遍,成天正事也不干,就知道找王妃麻烦。 “别吵。” 说话间,宋昭已经解开了谢珩的衣服,手持金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凤辞见状,忙吩咐道:“主子施针不能分身,都守好了,便是天塌下来,也要给把洞口给守住。” 众人很快分散开来。 死死守住洞口。 宋昭看着他身上遍布的黑线,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她无法想象若是她再来晚一步,谢珩还有没有命活着。 “你真是不要命了。”宋昭喃喃道:“逆天改命,这大概就是劫数吧。” 宋昭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过她也没多想,继续聚精会神地将金针刺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谢珩被扎成了刺猬,他身上的黑线正在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褪去。 宋昭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只能暂时护住心脉,醒来之后不能运气,还不能大幅度运动。” 她一边说,一边将凌浩早已烧好的开水倒出来封好,然后将其放在了谢珩眉心、手掌,肚脐处。 “把火烧旺一些,寒毒怕火。” “你到底是谁。”凌浩看向宋昭的眼神越发复杂,根据他的调查结果,宋昭只是一个养在乡下十年,回府五年深居简出的女娘。 和暗香楼的掌柜有点关系,是以她不必花钱也能驱使暗香楼的人为她做事。 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她会武功不凡,甚至医术无双。 金针,相传那位鬼医,也好用金针。 一手针法出神入化,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 而且,凌浩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谢珩,她甚至能一眼看出爷中的什么毒? 莫非,她就是…… “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家王爷,我是你家王爷求来的王妃,就足够了。”宋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主子,有人追上来了。”凤辞上前,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老七,你轻功最好,你带主子和谨王先撤,这里交给我们。” 第109章 下毒 “来了多少人?”宋昭强打起精神问道。 谢珩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她也因为刚给谢珩施针有些虚弱,和这些杀手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约么三十人。”凤辞道,说完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谢珩:“谨王?” 宋昭摇摇头,“一旦出去,我方才的针就白施了。” 凌浩提着刀立在门口:“区区三十人,干他丫的。” “你和凌枫身上还有伤,你确定?”宋昭挑眉,心道这傻小子是真的莽啊。 “这……”凌浩果然有些犹豫,“请王妃明示。” 能屈能伸,宋昭又高看了他几分。 “下毒。”宋昭言简意赅,说完将视线投向凤辞。 凤辞顿时会意,但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凌枫二人:“可主子,我只带了我们几人的解药,如果用那个毒的话,他们俩也会中招。” 宋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有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下毒这么严肃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是,属下遵命。”凤辞颔首。 “下毒?那怎么可以?而且他都说了没解药,我不相信你!”凌浩闻言收了刀,行至宋昭面前,满眼警惕。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只要你们乖乖出来,我们哥几个就给你们一个痛快,若让我们哥几个进去了,这痛快你们就别想了。” 粗狂的声音传入洞穴,在洞穴里不停地回荡。 一股清香很快就蔓延开来。 凌风凌浩浑然不觉,直挺挺的便倒了下去。 外面也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倒地声。 凤辞小心挪到洞口看了一眼,在确定都倒下后松了一口气,对宋昭点了点头。 然后,回洞里时还不忘踢一脚宋昭不远处的凌浩。 谁叫他那么跟主子说话的,就是他家主子,看到自家主子都得乖乖的,谨王宠妻长安谁人不知? 宋昭无奈地摇摇头,掏出银针行至两人面前,找准穴位直接扎了下去。 “王妃?” 凌枫一脸懵逼,“我明明看到他掏东西就闭气了,为什么还会晕过去?” “知道暗香楼为什么刺杀从不失败吗?”宋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凌枫摇摇头,暗香楼杀人从来都是一刀毙命,但从未有人见过他们怎么杀人,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看向凤辞,“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眼熟,相传那暗香楼楼主,一把玄铁扇杀人于无形,莫非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向宋昭:“王妃,你该不会是那个暗香楼背后神秘的主子吧?” 宋昭只是笑笑,不语。 “好了,别愣着了,麻溜跟我出来把这群人给绑了。”凤辞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脑补,“不然一会他们该醒了。” 凌枫人虽然跟着出去了,却还在自言自语,“难怪,难怪啊。” “我就说王爷慧眼识珠,王妃果非池中之物,甚至王爷和王妃早就认识。” “这毒药于人无害,所以暗香楼从不失手。”凌枫继续道:“如此也不会伤及无辜,对吧,凤楼主?” 凤辞蹙眉,有些不耐烦。 王爷身边的人不该稳重些吗? 比如那个凌浩,偷偷去查主子的生平,开什么玩笑,主子的生平也是他能查的? 对上宋昭警告的眼神,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多杀人于我们并无益处,我们何必要将那些事揽下,我们是杀手,又不是做慈善的。” “而且,罪魁祸首不死,坏事就会一直有人干。”凤辞耸耸肩:“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很快,那一行黑衣人纵使还有些薄弱的意识,也不可避免地浑身瘫软,被凤辞等人一根麻绳绑到了宋昭面前: “主子,怎么处置?” 宋昭一把拔了凌浩的剑,朝其中一人便狠狠刺下一刀,血腥味很快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人顿时从疼痛中惊醒。 醒来见到宋昭提着刀站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一抖,甚至还往后瑟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心里狐疑,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出了声。 “谁派你来的。”宋昭冷声开口,“谨王中的什么毒,解药呢?” 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 “我不知……” 话还没说完宋昭的刀已经在他脸上滚了一圈,抬眸对上的是宋昭那双冷厉眸子,“你可以不知道。” 宋昭道:“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凌迟,就是用薄如蝉翼的刀片,一片一片地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直到割下三千片,人都还没死……” “不过你有所不知,我呢,技术更加高超一些。”宋昭笑着道:“我能割五千,还能保证你不死,而且……,痛感加倍!” “你说,吓人不吓人。” 这话一出,别说是死士了,就连凌枫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觉得王妃和善,没想到一切都是错觉,王妃非但不和善,甚至还心狠手辣! “就凭你?”黑衣人轻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待他们醒来,我定要将你们剁成碎肉喂狗!” 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皇后精心为太子训练的人,关键时刻能助太子东山再起。 甚至—— 总的来说,他们自诩出任务这么多次没有出过任何意外,就连那所谓的什么天下第一杀手阁见到他们,都要乖乖跪下叫一句兄长。 这个妖女耍了阴招,才导致自己着了道。 宋昭见他久久不说话,于是道:“你放心,他们不会醒来了,或者说他们没有那个机会醒来了。” “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问道,他就不信宋昭有这么大的胆子,连他们都敢动,他们可是皇后的人。 “什么意思?”宋昭冷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想置我和谢珩于死地,皇后,公主,还有陛下。”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谁派来的?” “你到底是谁?”黑衣人心里终于开始慌乱起来,眼前的女子年岁不大,可这气势非常人能有。 宋昭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无奈的叹口气,“来杀我,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死在我手里,我都替你们感到憋屈。” 第110章 杀了杜清玥 “你们,莫非陛下给皇后的影卫?只可惜……” 宋昭故作无意地感慨道,实则眼睛一直在观察此人的反应。 相传陛下手里有一支精锐,代代相传,民间还说陛下和皇后伉俪情深,是以陛下将这只精锐分了一部分给皇后,以此来护住皇后安危。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况且前世,谢宸登基后她从未见过什么精锐,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可都是自己干的。 所以,她想试探一下这所谓的精锐到底存不存在。 毕竟前世三王叛乱,形式紧急谢宸都未曾把那批人请出来。 为首之人闻言眉头一蹙,“什么陛下,我们受命于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铲除异己,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说完对上宋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然而,为时已晚。 “铲除异己就派来你们几个废物?看来皇后筹谋这些年,一点脑子都没涨啊。” 宋昭轻笑,“留一个活口回去报信,其他的全杀了。” “算了,还是别留活口了,总归是隐患。” 她云淡风轻的道,就好似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淡然,冷漠,不留半分情面。 “你敢!” 话音戛然而止。 凤辞的扇子已然划破他的咽喉,鲜血飞溅,若不是宋昭躲得快,只怕这温热的血已经溅到她的身上。 “拖出去处置,别脏了主子的眼。”凤辞吩咐道。 “是。” 宋昭瘫软在地上,方才给谢珩治伤费了太多精气神,加上现在环境暖和,困意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凤辞等人再回来时,只见宋昭已经趴在谢珩身边睡着了。 两拨人马各坐一边,凌浩始终保持着警惕,尤其是在凤辞打开折扇时,他更是如炸毛的狮子一般倏然起身:“你想做甚。” 凤辞轻笑,“这位兄弟,冷静些,天气炎热,在下扇扇风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凌浩蹙眉,乍一听这话还真没什么毛病,但外面寒风呼啸,虽然洞口他们做了伪装,但冷风还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灌进来。 何来天气炎热这一说? “呵,风掌柜还真是会开玩笑。”凌浩语带嘲讽,冷笑道。 凌枫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好了,若不是凤掌柜和王妃及时赶到,王爷现在早就没命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感谢他。” 说完看向凤辞:“风掌柜,他不懂事,又护主心切,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凤辞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别过头去。 凌浩被凌枫瞪了一眼,也不再言语,他眼眸幽深的看了一眼躺在谢珩身侧的宋昭,眸子里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 谨王府恰月院。 杜清玥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雪,头上的簪子赫然是玲珑阁那支木槿花发簪。 “石榴,表嫂怎么就偷偷跑去找表兄了,也不带上我。” 杜清玥讷讷道,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她这段日子跟着宋昭习武,从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娘,如今已是能扛着长枪武一两式的人。 石榴自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失落,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儿,宽慰道:“王妃连素心和南枝都没带,娘子又何苦烦恼?” “而且奴婢听说那山上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您要去了,王妃还得分心保护您。” 石榴的话显然起了作用,杜清玥很快便打起了精神,“石榴,你说得对,我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练习,等以后我也武艺高强了,表嫂去哪自然也会带上我了。” 她说完打了鸡血似的起身,换上一身劲装朝外走去。 “娘子,你去哪儿了?”石榴忙跟上:“这天寒地冻的,你该不会还要去校场吧。” “自然,习武之事,不可懈怠,若师傅知晓我偷懒,定会罚我。”杜清玥微微昂起头,想到宋昭就开心得不行。 在北疆时谢珩不是没建议过教她习武,但彼时她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世家闺秀,怎么能做习武这样粗鄙的行径。 而且,北疆的王府只有她一个人,表兄哪怕常年不在,也会派人保护她,最好的院子也是由她住着。 如今兄长有了嫂嫂,她也该成熟了,习武不仅仅是强身健体,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不被人裹胁,让兄长和嫂嫂陷入两难境地。 “娘子,可……”石榴的话戛然而止。 她两股颤颤,饶是如此她上前挡在杜清玥面前,“桃枝,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王府暗卫众多,娘子又是王府的表姑娘,她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也跑不掉!” “呵。”桃枝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闻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屋内的主仆二人,“你猜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问你,公主让你做的事,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桃枝绝望地怒吼,尤其公主怀孕之后,脾气越发怪异起来。 对她不是拳打就是脚踢,折磨越发变本加厉。 若不是杜清玥迟迟不动手,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苦! 是以,她扮作送菜的厨娘偷偷混进王府,大不了她和杜清玥一起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如是想着。 如此,公主也不会再对自己拳打脚踢,以后终于会有人接替自己的位置。 “桃枝,你可知杀人偿命,你若是今日抹了我的脖子,你也活不成了。”杜清玥还算冷静,桃枝能混进来,有两个可能。 一是这一路上王府的人被买通,二是她其实暗中还有帮手。 无论是哪一种,对她现在都很不利。 “那又怎么样?”桃枝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吧,因为你不肯动手,现在公主已经恨不得我去死了。” “我要杀了你,然后我再自己抹了脖子。反正我桃枝贱命一条,要死了还能带上你,我也知足了。” 桃枝满脸癫狂,尤其说到杀了杜清玥时,她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杜清玥垂下眼帘,“桃枝姐姐,我以为公主宽厚待下,没想到竟会如此对待你,你何不告到陛下那里?” “哈哈哈……” 桃枝的笑容卡在喉间。 第111章 给你腹中双胎一个礼物 杜清玥一手握住了桃枝拿匕首的手,一个过肩摔将人重重摔在了地上,石榴迅速寻来绳子将其绑得严严实实。 “桃枝,”杜清玥拿着匕首在桃枝脸上哗啦着,嘴角的笑意格外残忍,“你说如果公主知道你背着她,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公主会怎么样对你?” “不要,不要……”桃枝满脸惊恐:“我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求求你……” 然而,桃枝的求情没让杜清玥生出半分怜悯。 她冷笑,“你算计着要将我杀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会像你这般害怕。” 杜清玥笑道,那笑容如沐春风,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可那眼底,分明藏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小心眼得很,既然你非要如此,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笑道:“来人!” 两道身影迅速进屋,“主子请吩咐。” 把她手脚筋给我挑断,然后准备一个板车,我要带她去公主府。 “诺。” 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恰月院响起,鲜血顺着手腕落下。 杜清玥方才缓缓蹲下身,“桃枝,你好好活着,我会送你回公主府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一番话,让桃枝如坠冰窟。 她只觉浑身寒冷彻底,若是自己这样回去,那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不,死亡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谢凌薇折磨人的手段,自己定会生不如此的。 “杜二娘子,求求你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知道错了。”桃枝顾不得疼痛,哀求道。 只是话音落下,一块破布便将她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杜清玥一声令下,几人便浩浩荡荡的进了荣安公主府。 “何事惊扰殿下。”顾之远站在门口,看到来人是杜清玥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不知杜二娘子前来所为……” “驸马爷,劳烦转告,清玥来给她奉上一份大礼。”杜清玥微微行了一礼。 —— “大礼?”谢凌薇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什么大礼?莫非是宋昭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 “微臣也不知,杜娘子确实差人扛着一个人形麻袋,但并未说明里面的人究竟是谁。”顾之远微微颔首,低声道。 “是吗?快请进。” 谢凌薇从榻上起身,明明才怀孕两个多月,她的这个肚子却像是怀了五六个月一样,高高隆起,没少折腾她这个做娘的。 “妾,参见公主殿下”杜清玥俯身行礼,“妾今日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公主殿下。” “说。”谢凌薇言简意赅,明明才坐起来,却感觉身体无比疲累,头部也感觉甚是晕眩。 “敢问殿下,之前承诺的让妾做谨王妃,可还作数?”杜清玥先是反问。 谢凌薇闻言不悦地蹙眉,觑了一眼地上的人,“本宫让你将那药给宋昭吃了,你也没给啊!” “那是因为,”杜清玥微微顿了顿,“妾想要送给公主一份大礼。” “公主这一胎看着好似双胎,”杜清玥轻笑,“妾想,送给公主一双儿女的最好的礼物,便是宋昭的狗命!” “是以,妾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此事,驸马爷也知情,并且驸马也是赞同的。”杜清玥看了一眼站在谢凌薇身边的顾之远,道。 谢凌薇这才看过去,见顾之远微不可察地朝自己点点头,她才又转头看向杜清玥:“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妾想问问公主,这是何意?”杜清玥一把将麻袋扯开,露出麻袋之下的人来。 “她闯入妾闺房,说公主殿下有令,命她前去杀了妾。”杜清玥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敢问公主,确有其事否?” 谢凌薇蹙眉,腹部传来阵痛,但怒火难消,她紧紧蹙着眉头:“贱婢,你且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奴婢没有,都是杜清玥在搬弄是非!她要挑唆奴婢和殿下的关系,殿下明察啊殿下!” 桃枝将满是鲜血的手送到谢凌微面前,“殿下,此女心狠手辣,奴婢打探到她和谨王妃关系非同一般,您千万别被她骗了啊殿下!” “贱婢!” “放肆,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擅自替公主做决定,此事公主已知晓,你却还执迷不悟。” 顾之远骤然出声,“来人,把她先押去地牢,待公主生产之后再做决定。” “殿下没事吧?”顾之远眼神关切地将谢凌薇揽入怀中,手掌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旋即朝杜清玥使了个眼色。 “殿下,此等贱婢今日敢如此擅作主张,明日就敢顶了公主的身份,妾听说南疆有一换脸秘术,能将两人的脸皮互换,且旁人察觉不出半点端倪。” 杜清玥继续道:“相传前朝有一后妃以嫉妒皇后身居高位,但她的家世又不足以支撑她成为一国之母,是以她寻来了那南疆秘术,将二人脸皮互换了。” “后来,皇后顶着那个妃子的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朝皇后,结果前朝皇帝觉得她失心疯了,是以将她打入冷宫,那位可怜的皇后,也因此抑郁而终。” “到死,她都没想清楚,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醒来一切都变了。” 杜清玥语调温柔,就像在讲故事一样,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香炉里香烟袅袅,整个屋子温暖如春,让人昏昏欲睡。 谢凌薇听到最后,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诺,妾身告退。”杜清玥颔首,缓缓退出了殿内。 视线却落在了雪地上的一处拖拽痕迹上,她微微一笑,看来这公主府,如今已经不是公主的天下了。 顾之远啊,顾之远,你深爱你的妻儿,却对深爱你的谢凌薇下此毒手,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你重情重义还是无情无义了。 想到这里她倏尔一笑,对啊,谢凌薇这样强取豪夺的行径,和土匪无异,又怎么谈得上爱呢。 杜清玥敛了唇角的笑意,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快步出了公主府。 第112章 噩梦连连 “顾郎,当真有这样一个很惨的皇后吗?”待杜清玥走远后,谢凌薇依偎在顾之远怀中,那双眼睛小鹿似的紧紧盯着顾之远。 顾之远沉默片刻,倏尔笑出了声。 “殿下,南疆多诡谲之术,且此事于正史上并无记载,殿下只管放宽心便是。”顾之远低声道:“就算殿下容颜变了,微臣也能一眼认出陛下的。” 可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谢凌薇起了疑心。 皇宫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脏了,这样的事情不光彩,又是暗中行事,所以根本不可能记录在案。 但,所有事情都并非空穴来风。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不是确有其事,又怎会传到后世? 那妃子用南疆秘术坐上了皇后之位…… 谢凌薇想到这里,猛地一拍脑袋:“本宫脑子真是不中用了,那杜清玥一再强调要桃枝心怀不轨,肯定是方才桃枝去找她然后说漏了什么。” “说不定她要偷偷趁着本宫不注意,将本宫的脸换给自己,然后霸占本宫的驸马,还有本宫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道:“对,她还想要本宫的权势,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宫她都敢算计!” “顾郎,你帮本宫杀了她,好不好。”谢凌薇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顾之远的胳膊,“本宫要你将她碎尸万段!” “公主安心,微臣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不会让那些烦心事再闹到公主面前的。”顾之远冷笑道。 谢凌薇在得到保证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顾之远见她熟睡,打开香炉又添了些新鲜的香回去,似在喃喃自语道:“公主放心,快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谢凌薇的寝殿。 随着房门合上,谢凌薇倏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毫无神采可言,全是灰白之色。 “桃枝,贱婢,本宫让你给本宫出主意!”她抓起一旁茶盏朝桃枝的脸上砸去,“你个贱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什么用!” “公主,奴婢觉得那个顾之远是真的对你无意,而且奴婢还查到他早已成婚,妻子腹中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待顾之远回乡,那女娘估么着差不多要临盆了。” 桃枝跪在地上,双脸通红,额头渗出血迹,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落下。 “一个乡野村妇,也配诞下顾郎的孩儿!” 谢凌薇眼底露出一抹寒芒,“贱种而已,死不足惜。” 她薄唇轻启,只需一张一合之间,便会有无数的人争先恐后地去为她办事, “哈哈哈,桃枝,那个贱人死了,本宫这就进宫,找父皇求一道赐婚圣旨。” 谢凌薇眼里尽是得意,这件事她本来就成竹在胸,那个贱人都死了,顾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什么?”谢凌薇蹙眉,“你说顾郎的妹妹也死了?怎么回事?” “那小女孩雨夜跑去给嫂嫂请郎中,不慎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桃枝道。 谢凌薇闻言,癫狂地笑出了声,“死了好,死了好啊,她和那个贱人关系那么好,死了以后顾郎的眼里,就只看得见本宫一人了。” “是啊,而且,她们意外离世,您恰逢此时将驸马迎娶进门,简直不要太完美了。”桃枝也夸奖道。 谢凌薇心里一高兴,便赏了桃枝许多好东西。 “荣安公主,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一道倩影的肚子高高隆起,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女孩身上的衣服很旧了,但却干干净净的。 “你还我命来……”那双血淋淋的手朝着她的脖子上掐去,谢凌薇顿时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感觉像极了上次宋昭将她按进水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不是我,你去找……” “若不是你看上了顾郎,顾郎却看不上你,你又怎么会心里生出歹意,荣安公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尖锐的声音贯穿耳膜,谢凌薇死死地捂着耳朵,但那声音就像在她脑海中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不要!”她倏然坐起身,却见顾之远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满头是汗,一下就扑进了顾之远的怀中:“顾郎,吓死本宫了,本宫这辈子连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殿下做什么噩梦了?可说与微臣听听,微臣略懂……” “我梦到一个女人,一个怀……”谢凌薇的话顿时卡在喉间,又说不出话来了,她惊恐地看着顾之远身后,整个人缩在顾之远怀中瑟瑟发抖。 “她又来了,她怎么又来了!” “殿下?怎么了?”顾之远关切的问道。 “她来了,她想要我死,她想要我死,我从未开罪过她,她为什么要这样!”谢凌薇的恐惧到达了顶峰。 她不敬鬼神,如今却莫名害怕。 “不如微臣明日休沐,去寺里给殿下求一道平安符?”顾之远试探性地问道,“公主定是有孕在身神思倦怠,又胡思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对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不,顾郎,你别走,本宫害怕。”谢凌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只不过是一道平安符而已,本宫让金刚寺的那群老秃驴送来!” 顾之远将她放在床上,耐心地给她盖上被子,“殿下,这求佛,心诚则灵。” “微臣要求殿下,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再不受梦魇惊扰。”他耐心极了,眼里流露出的温柔能让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 “好,那顾郎,你要早去早回。”谢凌薇犹豫半响,终究还是点点头。 她做这个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那次被宋昭按在水里之后,就隔三岔五地梦到,如今怀孕了,更是变本加厉。 她倒是不担心顾之远发现什么,如今顾之远和她已经有了孩子,就算发现了前尘往事,他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几个月来的情爱,做不得半分假。 “公主放心。”顾之远起身,“微臣定会早点回来,让公主彻底摆脱梦魇。” 说完,头也不会扬长而去。 第113章 我什么都说 踏出房门,顾之远顿时收了笑意。 想到方才谢凌薇的呓语,他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如今整个公主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他不发话,谁也别想见到谢凌薇。 当年的事也全貌也显现出来,桃枝是第一个落入他手里的,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至于这公主府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无辜,届时都去给她们陪葬吧。 他勾唇一笑,迈步进了公主府地牢。 桃枝瘫软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和彼时的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大相庭径。 “桃枝。”顾之远轻声开口,尽可能温柔地唤道。 地上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爬到顾之远面前,“驸马爷,是公主叫你来接我的吗?公主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放奴婢这点小事,怎么还劳烦驸马爷亲自跑一趟呢?” 桃枝脸上绽出笑容,她自顾自地说完,抬头一看,顾之远却没有给她打开牢门的意思,顿时疑惑道:“驸马爷,您做什么呢?您给奴婢开门啊!” “开门?”顾之远微微挑眉,忽地就笑出了声,“为何要给你开门?” “您不是来接我出去的吗?”桃枝也疑惑了。 “我问你,当初我妻儿的事,你参与了多少?”顾之远没有半分避讳,竟直接问出了声。 桃枝闻言,吓得整个人往后一跌,心脏更是“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但她还是镇定下来,她身后有公主撑腰,她怕什么? “我听不懂驸马爷在说什么。”桃枝冷声道,“什么妻儿,驸马爷当初拒了公主的婚,原是早有妻儿?” “既如此,又为何要娶公主为妻,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桃枝继续道,可她放眼望去,整个牢房只有顾之远一人,她便是想呼救或是想传递消息,也断不可能。 “这么说,你是不肯认了。” 顾之远笑道,“从前我总喜欢看一些杂书,有书记载,若是将人以凌迟的手法割开皮肉,再在伤口处倒上蜂蜜,这地牢之中,应该会引来很多蚂蚁……” “桃枝姑娘,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也许我能给你一条生路。” 他眼底尽是癫狂之色,眼里竟染上了病态的红。 桃枝被他现在这副模样吓得瘫软在原地,明明是数九寒天,她身上却莫名冒出一层薄汗,将衣衫尽数浸湿。 当初那件事做得那么隐蔽,他怎么会知道? 桃枝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驸马爷,我并不知晓你有妻儿,又怎会知道你妻儿发生了什么!”桃枝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之远疯了,他忍辱负重入公主府多年,根本就是为了调查他妻儿的死。 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就是坐实了罪名,以他现在这个疯样,定会将自己碎尸万段的。 “没关系。”顾之远闻言也不恼,只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她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多俏丽的一张脸啊,若是爬满了蚂蚁……” “嘶……”顾之远说到这里,打了个寒颤,“说不定你还能再长出皮肉,改头换面呢,我听说那南疆秘术,就是这样改变一个人容貌的。” “不要!”感受到脸上一痛,尤其在看到顾之远从怀里掏出蜂蜜时,桃枝大喝一声,“我说,我什么都说。” “两年前,驸马高中,一袭红袍的样子让公主一见倾心。”桃枝看着满手的血,身子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 “可驸马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公主,公主回去之后便茶饭不思,是我想到了驸马爷可能已经成婚,让公主先查清楚再做打算。 作为公主最信任的人,这件事自然是由我安排,他们办事很迅速,不过五日光景,便查到了驸马爷在家乡的事。 得知你家中夫人早就有孕在身,公主当即便落了泪。 京都多少二郎倾慕公主,她都看不上眼,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入她眼的,这人还早已婚配。 尤其是在听说你要将人接到京都时,公主更是嫉妒得发狂。 公主是陛下和皇后宠着长大的,自然受不得这样委屈,是以便让我安排人,务必要让你的妻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得知你的妻子已有孕七个月,我便安排了人故意去刺激她,结果她口口声声说顾郎不是那样的人,是我们的人冤枉了她的顾郎! 我们不想让她死的……,可她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我们的话。 前去办事那人便绊倒了她,谁料你那出门的小妹忽然回来,见到了我派去的人,这样的事不容有半点闪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她也一并杀了。” 桃枝说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对了,你小妹尸骨无存,是因为她的尸骨,被喂了狗,就是公主府养的那些狗,哈哈哈。” 顾之远双目充血,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得知事情的真相时,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慧娘何其无辜,舒儿又何其无辜。 堂堂公主,竟因为一己私欲,害人性命! 还想和他琴瑟和鸣? 笑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慧娘是活活疼死的……”顾之远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身子看起来有些佝偻,却在看到桃枝的那一瞬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桃枝啊,”顾之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让我妻难产,将我妹尸骨喂狗,是你的主意还是公主的主意?” 桃枝闻言,想到什么,脸色逐渐白了下去,“驸马,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顾之远是笑着的,可这笑落在桃枝眼里,宛若地狱来索魂的修罗。 说完,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又笑了,“时机未到,让你再多活几天,也不是不行。” 桃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遍体生寒。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对,自打顾之远赈灾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讨好公主,公主怀孕,可太医都说了,公主身体不好,不易怀孕。 怎么会这么多巧合?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早已编制好的大网,就等着你往里钻。 第114章 打入冷宫 而此时,皇宫也乱了起来,身怀有孕的宋婕妤,在喝了中宫送去的补汤后,小产了。 一盆盆血水往外倒,谢卓守在殿门口,着急得来回踱步。 身侧,跪着直呼冤枉的皇后和她宫里的宫人。 “陛下,婕妤暂无大碍了,只是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只怕是再无生育的可能了。”太医从殿内出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谢卓话都没听完,迈步就往殿内走,宫人百般阻拦都无济于事。 “玉珂,”谢卓踏入殿内,满脸心疼道,“你受苦了,都是朕不好。” 宋玉珂别过头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玉珂,朕知道你怨朕……” “陛下,我的孩子没了。” 宋玉珂哽咽着开口,只觉心口处绞痛不已,哪怕这个孩子根本不曾存在过,都是宋昭给她的药的作用。 可戏,要做足了。 这样才显得真实。 “玉珂,朕知道你心里难受。” “太医说,是个公主。”宋玉珂再度开口,“还请陛下下令,让妾去守皇陵,妾不想待在这个伤心之地,更不想日日看到杀子仇人。” “去了皇陵,也好为我那尚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儿祈福,让她能早入轮回,下辈子,别来皇家了!” 谢卓看着她心碎的模样,只觉心都要碎了。 尤其是她满脸泪水,泣不成声,简直让他顿时愧疚得无以复加。 脑海中浮现她有孕以来的种种,他还曾伏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那个孩子的动静。 他已是天命之年,如今老来得子,他和宋玉珂一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如今孩子没了,他和宋玉珂一样心痛。 可事已至此…… “玉珂,朕一定严查此事,定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公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谢卓蹲下身,一把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皇陵清冷,朕不想你去受苦。” 宋玉珂睫毛颤了颤,闻言倏然睁开眼睛看着谢卓,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陛下,查出真相又能怎样?妾的孩子不会回来,陛下也不会惩治幕后黑手,还不如给妾身一个自由。” 谢卓蹙眉,“来人,将皇后带进来。” “陛下,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妾没有下毒害宋婕妤啊陛下。”皇后一进来,就跪在皇帝面前哭诉起来。 谢卓冷笑:“那你告诉朕,为何玉珂喝了你宫里送去的东西,就出事了!” “陛下,妾还不至于蠢到这个程度,如果妾要下毒,又为何要让自己宫里的人直接去送呢?这不是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是妾干的吗?” 皇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为谢卓会有所反应。 可他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床上的宋玉珂看到自己,更是厌恶的别过头去,那眼底藏着无尽的愤恨。 “是啊,从前朕相信你,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信你。” 谢卓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里已经没了温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朕和玉珂的孩子!” “身为一国之母,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后宫的孩子都得管你叫一句母后,你却对他们下此毒手,你让朕太失望了。” 谢卓缓缓摇头,眼底的失望毫不掩饰。 “陛下,妾真的没有,一定是这个贱人,利用孩子想扳倒我,她好大的野心,她想做后宫之主!”皇后指着宋玉珂,怒道。 “啪!”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谢卓一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你让朕太失望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妾没有!” “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宋玉珂从床上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皇后就开始发狂,“你好恶毒,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我知道错了,我请旨去皇陵,我要让谢家的列祖列宗看看,你这个做皇后的,是怎么害得我的孩儿没了的,看你日后下去,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皇后,午夜梦回时,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会做噩梦吗?”宋玉珂说完。 皇后的面上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她一把将宋玉珂推开:“你胡说,本宫何时动过你的孩子,本宫从未杀过人,你胡说!” 谢卓见状,忙将宋玉珂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继而看向皇后:“证据确凿的事,你竟还在狡辩。”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心胸狭隘,戕害皇嗣,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他本不想也不忍,可方才皇后推倒宋玉珂那一下,将他心里的那点不忍彻底磨灭,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知悔改。 “诺。”周文颔首,差了两人将皇后拖了下去,顺势堵住了嘴巴,免得她乱叫惊扰了谢卓和宋玉珂。 “玉珂,朕已经处置了皇后,你看看朕好不好?”谢卓坐在床头,看宋玉珂始终么什么反应,只好耐心哄道。 可她半点不领情,艰难地翻过身去:“陛下请回吧,请陛下尽早降旨,让妾身前往皇陵。” 挫败感涌上心头,谢卓看着她,无奈地叹口气,“朕知道你心里有气,这样吧,你先冷静一下,朕先去处理公务,晚点再回来看你。” 直到房门合上,宋玉珂才缓缓睁开眼睛。 宋昭当初给她说,皇家无情,她还不信。 如今算是真的见识到了,皇后在皇帝身边多年,如今人老色衰,还不是被厌弃了,只因有了自己这个更好的替身。 话本子上说得对,能超越白月光的,只有死去的白月光。 皇后活着,饶是她和谢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有了自己这个刻意模仿的复制品,终究还是比不上当初的自己了。 “娘子,东西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宫人推门而入,凑到她耳畔低声道。 与此同时,谢卓正翻阅着奏折,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周文轻唤了一声,见他没甚反应,又叫了一声:“陛下,折子拿反了。” 谢卓回过神来,“周文,明明朕已经处置了皇后,为何玉珂还执意要去守皇陵呢?” 第115章 把银两给我结一下 “陛下英明神武,所做的决定自是对的。”周文斟酌半晌,才道。 谢卓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漫天飞雪若有所思。 当初和皇后相识,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 那夜宫里办宫宴,他并不知晓,在阿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溜出了冷宫,好巧不巧就正好撞上了彼时的林淑兰。 她彼时年岁尚小,明明自己在宫里迷路了,却还故作淡定地将身上的汤婆子给了自己,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吃食。 后来,父皇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滴血验亲之后,阿娘的清白得以证明,他们也从冷宫被接了出来。 在国子监,他们又见面了。 也就是这一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林舒兰。 气质如兰,虽只是九品小官家的女儿,脸上却永远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就在这笑容中,一点一点地沉沦。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朝堂形势千变万化,波云诡谲。 他终究是借着太傅府的势力,入主东宫,恰逢先帝给他选妃,所以他也借着这次机会,将人留在了东宫。 但彼时他羽翼未丰,不敢对她太过独特,以免给她带来祸端。 他就这样,一点点筹谋,让她坐上了母仪天下的位置。 她也变了。 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娘子,她会恃宠而骄,会跋扈张扬。 这么多年她在后宫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知,他是不愿意承认。 “周文,你说皇后会后悔吗?”谢卓忽然开口,脑海中,宋玉珂的脸和年轻时的皇后重合,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善解人意。 他问完又自嘲一笑,她怎么会不后悔呢?被贬为庶人时,她便跪在自己脚下连连磕头,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不对,口口声声直呼冤枉。 可她这不是后悔,是因为没有被发现了,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再念及当年的那点所谓情分。 她在高位上一坐多年,如今被贬到冷宫,没了成群结队的宫人伺候,她甚至不能再高高在上,连宫里的宫女都能欺负她。 她后悔自己做得不够隐蔽,被自己发现,被人抓到把柄。 “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周文见他情绪不好,小声提醒道。 …… 羊屏山下,宋昭正背着谢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在皇后的人被解决之后,又一批死士找到了他们。 毫不犹豫,挥刀就干。 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又怎会是对手? 谢珩虽然已经起了针,但暂时还没醒来。 而且,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 只听“咻”的一声,破空声传来,宋昭长鞭挥出,恰巧将那枚毒针打落,再抬眸时,她已被四个黑衣人围住。 她将谢珩绑好,双手握着鞭子眼神凌厉,“这次,你们的主子又是谁?” “少废话!”黑衣人冷笑:“上面吩咐了,把这两位首级取了,以后弟兄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一生。” 宋昭也不含糊,但她到底背着谢珩行动受限,很快身上便挂了彩。 即便那几人也没讨到半点好,但她深知,要是再耽误下去,只怕她和谢珩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她想到这里,余光撇了一眼身后,背着谢珩一跃而下。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赌赢了,便有了一线生机。 赌输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反正据凌枫说,谢宸被谢珩割了命根子,再无继承大统的机会,便是他装得再像,假以时日,他太监的身份终究会暴露。 让一个太监当皇帝,就算谢卓想,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兄长,还追吗?”其中一个黑衣人看着底下白茫茫的一片,问道。 为首的人提着剑沉思半晌,看着这万丈悬崖,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定司死无葬身之地。 “回去复命。”他勾唇一笑,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埋伏,就是因为早就查探清楚了。 “诺。”几人纷纷离开。 一股暖意袭来,宋昭蓦地睁开眼睛。 看来,她赌对了。 迎来了这一线生机。 很快她便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谢珩就在自己不远处,旋即她放下心来,这潭水属实温暖,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这段时间追杀的人层出不穷,大多都是趁着这个好机会要取走谢珩命的各方势力,首先能确定的便是皇后和太子,以及唐凨那边的人。 但是截止目前,追杀他们的人至少也有四批了。 宋昭想不通,到底还有谁和谢珩亦或是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 忽地,她想起了那个将蛊虫卖给宋嫣然的人。 他当时还提到了国师,大雍境内,并无国师一职,倒是南疆那边听说有一位姓龙的国师,据传权势滔天,就连那里的国王都要敬他三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前世自己出事,就和那个所谓的国师脱不开干系了,又或者说和南疆王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宋昭额头冒出冷汗,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自己,那么看来自己再和谢珩待在一起,只会让谢珩陷入危险的境地。 她想到这里,便朝着岸边走去。 这潭水很适合现在的谢珩养伤,相信他很快就会醒来。 可惜,她不知道如何联系王府的众暗卫。 不过,这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 只要谢珩醒了,谢珩自然会自己想办法。 “云蛟,你要去哪?”谢珩一把拉住了她,“别走好吗?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宋昭脚步一顿,一起面对? 她一点都不想让谢珩在自己身上投入太多精力。 因为自己现在和宋嫣然命理相连,如果宋嫣然发现了,来个玉石俱焚,那自己近乎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所以,她必须离开,还得留着宋嫣然的那条小命。 “谢珩,你放开我,若不是凌枫求我,我现在应该在王府享受,而不是陪着你在这里被人追杀,生死难料。” 宋昭痛苦地闭了闭眼,如果痛,那就让她一个人痛就够了。 “现在你已经没事了,所以我要回王府去了。”宋昭顿了顿: “我知道你没带人,人都留在了王府,我也驱使不动他们,所以我专程去请了暗香楼的楼主来帮你,届时记得把银两给我结一下。” 第116章 坦白 说完,她甚至连头都不肯回,伸手就要去扒拉谢珩拽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谢珩不想顺她的意,上前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我什么都知道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宋昭脖颈处,烫得宋昭浑身一颤。 “暗香楼的真正主人是你,那个所谓的鬼医圣手也是你。”谢珩缓缓道,“我还猜到了你为何要距我于千里之外。” “好阿昭,好蛟蛟,你试着相信一下我。”谢珩语气哀求,将人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是不是因为宋嫣然?” 谢珩猜测道,“上次我随你去东宫时,你掐着宋嫣然的脖子,但你的脸上也呈现了相同的青紫色,那分明是窒息的症状。” “是蛊虫对不对?你无法再压制你体内的蛊虫,你这个异世魂摇摇欲坠!” 谢珩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突然从边关跑回来,甚至还去父皇面前求了赐婚吗?” 宋昭瞳孔猛地一缩,尤其听到“异世魂”三个字时,她浑身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猜到了吗? 不过连自己的身份他都摸得如此清楚,猜到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谢珩从来都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哪怕跨越了前世今生,他都一如既往地聪明。 多智近妖! 毫不夸张。 “我也是重生回来的。”谢珩缓缓开口,“我比你早了半个月回来,所以才能快马加鞭地从那个地方赶回来,幸好,我赶上了。” “从前,是我太迟钝了,迟钝于你可能只是恰好醒来,迟钝于你对谢宸和宋嫣然的敌意。”谢珩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宋云蛟,我不会让你出事。” 谢珩轻轻松开了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求的是自己重来一次,却阴差阳错地让宋昭也回来了,但如今他们已是一体。 如此,联手更好。 现在的谢宸已经没了命根子,只要东宫没有子嗣,那他这个所谓的太子之位,就坐不稳当了。 谢珩可不相信谢卓会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依旧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谢卓自私自利,饶是疼爱谢宸,也是因为林氏。 谢珩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宫里那位,应该已经动手了。 等谢宸回去,就会发现曾经风光无限的皇后,已经被贬为庶人,幽居冷宫非死不得出。 届时,谢宸便成太监的事,自然也会有人在朝廷上抖落出来,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兵不血刃。 “谢珩——,为什么,你也回来了?”宋昭扳开他的手转过身,四目相对。 宋昭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浑身狼狈的自己。 但是,他的眼里也只容得下自己。 “是啊,我确实一直都在怀疑,我甚至都以为是你和宋嫣然联手,但经我多番调查,你和宋嫣然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 “原来,竟是你也回来了。” “前世的你一直都在北疆。”宋昭看着他疑惑的眼神,道:“你都敢猜测我是重生的,为什么不能猜测一下,宋嫣然其实也可能重生的呢?” 宋昭说到这里顿了顿,“自我醒来,她对我的态度就不对劲,她恨我,我能感觉到。” 他们默契的,都没提起前世最后的事,因为实在是太过血淋淋,宋昭接受不了,谢珩亦然。 “或许,因为我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宋昭还是问出了口,“前世,你死在山洞了吗?” 谢珩摇摇头,又闭了闭眼,痛苦道:“我回去了,就在你之后进的皇宫,再后来……” “我为你报了仇。” “所以宋嫣然恨我。”宋昭总结道,“她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后之位,却被你这个‘乱臣贼子’给杀了,若不是你回去,她依旧会是皇后,母仪天下,高高在上。” 谢珩身上的黑线已经尽数褪去,脸上开始呈现出几分红润来,不再似方才那般苍白毫无血色。 听到宋昭的分析,他蓦地一笑,“你早就猜到她也是重生回来的,所以才会在地牢跟谢宸说那番话,毕竟谢宸继承了谢卓的疑心深重。” “一个会未卜先知的妖孽,一个进了东宫就让他接连倒霉的妖孽,他难免会心生疑惑,这次他回去,宋嫣然的好日子估计也就到头了。” 谢珩想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前世他们那么联合起来欺负他的蛟蛟,今生他们就该做好被自己和蛟蛟完虐的心理准备。 “只是……” “只要谢宸不弄死她,我应该不会有事。”宋昭道:“只有宋嫣然濒临死亡时,我才会那样。” 谢珩闻言放下心来,好在他在上次陪宋昭去夜探东宫时间就注意到了宋昭的不对劲,是以早就派人去了南疆。 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半点好消息传来。 蛊虫大多产自南疆,他的人折损了一批又一批,难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昭被那个蛊虫控制而无能为力吗? 想到这里他一阵恶寒。 “你想什么呢?” “我心悦你,前世今生早已倾心于你,待我们大仇得报之后,你可不可以……” “好了,”宋昭打断了他的话,从怀中掏出金针:“还好没丢,否则再打造得花好多银钱。” “我的王妃不缺钱,竟还会在乎这点小钱?”谢珩调侃道,但也知道宋昭是什么意思,是以他乖乖褪去衣衫,将精壮结实的前胸后背露了出来。 宋昭嗔道:“登徒子,你这是作甚!” “方便王妃给在下施针呀,莫非王妃本领超群,无需在下脱光就能找准穴位?那在下这就穿上!” 他说得一本正经,本以为宋昭会阻止,没想到宋昭收了针,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做戏。 本来表演得好好的,结果宋昭一点都不配合,这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是怎么一回事,好生气! 但是对面是蛟蛟,算了,蛟蛟说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众人闻之色变的谨王殿下,又乖乖地脱了衣服,“好蛟蛟,别和我一般见识。” 宋昭冷哼一声。 第117章 诡异的外邦人 天杀的谢珩,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妖孽! 前世今生,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今自己的小命甚至还掌握在宋嫣然手上,若身上的蛊虫能解开,她扫了一眼谢珩。 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她如是想着,一针便是扎了下去。 短时间内,施针两次,是一件很费精气神的事。 尤其是谢珩中毒本就深,他还不要命地用内力想将毒药排出去。 若自己再晚来一步,这毒只怕早已侵入心脉,届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你上次还没吃够凤辞的亏,用内力将毒逼出来,结果却害得自己中毒,这次还这么不长记性。”宋昭嘲道,“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魂归西天了。” 宋昭说到这个就生气,这谢珩居然藏自己的东西! “凌枫那个大聪明,甚至还想用内力帮你将毒药逼出来,依我看,他分明是看你死得太慢了。” 宋昭说完,又蓦地笑出了声。 真好,这一次大家都活着,都活得好好的。 宋昭不想深究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依谢珩的说法,这件事大抵和他脱不开干系。 “他也是护主心切。”谢珩道。 “情急之下,难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若不是你的解毒丹,我只怕都活不到你赶来,云蛟,你又救了我一命。” 谢珩转过头看着她,饶是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蜜蜜的汗珠,嘴角依旧含着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意。 时隔两世,他终于得偿所愿。 “别说话。” 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宋昭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体力不支直接晕了。 饶是谢珩再怎么眼疾手快也没用,他胸前被扎成了刺猬,若情急之下去抱人,必然扎到宋昭。 是以,他只能将人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靠岸的位置,让她靠在岸边。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坐在宋昭身侧,一双眼落在宋昭身上,半点也挪不开。 如今,他们之间的误会彻底解除,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次中毒,没白中。 谢珩如是想着,嘴角荡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心爱之人在长伴身侧。 忽地,陌生的气息逐渐逼近,谢珩登时警觉起来:“什么人?” “五弟,难得见到你如此狼狈……”谢奕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靠在池塘边缘昏迷不醒的宋昭。 “好你个谢珩!若照顾不好阿昭,不妨早些将她让出来!” 谢奕冷笑:“她若不是为了救你,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他看着宋昭,眼底溢出一抹心疼,道:“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就没摔死你呢?” “三兄真会开玩笑,”谢珩也不甘示弱,“阿昭是本王的王妃,和本王共患难,还轮不到三兄来多管闲事!” “三兄若是很闲的话,不妨尽快娶妻生子,以免那种药喝多了,最后面对美娇娘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珩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谢奕的裆部。 伤害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谢珩!”谢奕气急,“你别太过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死样子不能用内力,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树梢上的雪花被吹落几许。 谢奕的话飘散在空中,显得有那么几分没底气。 谢珩闻言倏尔一笑,“看来三兄知道的事不少啊。” 谢奕不想搭理他,莫南已经按照他的意思生好了火。 谢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水中的宋昭抱到火边。 这么冷的天,总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待会出来若是还穿着湿衣服,那就算身体再怎么好,也定会着凉。 他想得周到,可架不住有人不要脸。 谢珩将自己的衣服甩给谢奕,“如此,多谢三兄了。” “你别太过分!”莫南忍无可忍,拔刀直指谢珩。 谢珩也不恼,只挑衅地看着莫南:“怎么,你要和本王切磋吗?就算本王不用内力,也能轻松将你撂倒,届时你家主子可怎么办?” 谢奕也朝他使了个眼色。 莫南气得当场摔了刀,没好气地拿起谢珩的衣服到火边烘烤,“这么高摔下来都能掉进我家主子驱寒的药潭里,谨王殿下还真是好运气!” “本王运气一向很好,多谢夸奖。”谢珩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奕:“三兄在京都时间久,眼睛一定比弟弟的多,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说!”谢奕瞪了他一眼,“有屁就放!少给本王整那些有的没的,本王才不吃你这一套!” “不知三兄可知,今日刺杀弟弟的人都是谁派来的?” 谢珩瞪着双眼看着谢奕,大有你不说我现在就出去揍你的架势。 “皇后、太子、皇帝、唐凨、还有一批人,招式诡异,身量矮小,仿佛是冲着阿昭来的,目标并非你。”谢奕说到这里也有些奇怪,宋昭一个闺中女子,为何会引来那些人的刺杀? 而且,这些人已经入京良久,不是京都人士,是外邦人。 进城以来,他们好像一直在暗中找什么人,亦或者说是在找什么东西。 直到宋昭出了长安,他们的人才很快跟了上去。 谢珩闻言也蹙起了眉,这三人想要自己的命不难解释,但为何会有人是奔着宋昭来的? 尤其是谢奕还说,这些人是外邦人。 招式诡异?身量矮小? 南疆? 若说外邦,他也只能想到南疆! 若是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是不是就能找到幕后利用宋嫣然对宋昭下手的黑手? “你想什么呢?”谢奕看他半晌没有反应,笑道:“你该不会因为那个老东西要杀了你,所以难过了吧?” 谢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果真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难过?笑话,这一生还能决定他喜怒的,如今也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宋昭,一个是杜清玥。 一个妻,一个妹妹。 旁的人,不配! “端王?”宋昭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到一袭紫袍的谢奕站在自己对面,她有些慌乱回过头,见谢珩人还好好的在那儿,方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在这?”宋昭狐疑道,想起什么又道:“哦,我知道了,你服用那个致你体虚的药,是大寒之物,所以你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泡一泡,以便于驱寒。” “我分析得对吗?”宋昭说着,又朝水边走去。 第118章 两个疯子 宋昭看了一眼谢珩,满意地点点头,“三天后再施一次针就好了,这三天内不准用内力!若是遇到刺杀,就乖乖躲在我身后,我肯定是会保护你的。” 她起针后看向谢奕,“端王,有肉吃吗?好饿。” 谢奕闻言忙不迭点头,然后莫南便不情不愿地掏出了包裹里的烧鸡递给宋昭:“王妃请用。” 宋昭接过,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为了……”宋昭将肉咽下,“为了报答端王殿下,我送殿下一个礼物吧。” 谢珩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直了,自己都没收到过宋昭的礼物,现在宋昭居然要给谢奕送礼物,谢奕凭什么啊! 谢奕顿时像斗胜的公鸡一般,挑衅地看了谢珩一眼,将小人得志的嘴脸表现到了极致。 宋昭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流涌动,自顾自的道,“你那药丸中的其中一味药材,只要换掉,你以后就可以不用再来这里了。” 谢珩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谢奕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自己不用再时隔三个月就来一次这里,还是虚心请教道:“不知是哪一味?” 心道这哪里是略懂岐黄之术,这分明就是很精通嘛,只看了一眼都能知道自己是装的。 说她是那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医他都信。 宋昭挑眉,凑近了他:“再给一百贯钱,我就告诉你。” “成交。”谢奕毫不犹豫地答应,开什么玩笑,能让他以后不再来这个破地方,宋昭却只要了一百贯钱,他占了大便宜了好吗? 莫南却是上下打量着她,狐疑道:“从前并未听说过谨王妃懂得这些,若给我家王爷的药方有问题,我家王爷出事王妃可付不了这个责任。” “而且,这个方子虽然……” “莫南。”谢奕打断了莫南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宋昭可以信任。 当年给自己这个药的老神医,如今早就没有了身影,现在有了改良版,他是真的想试试。 医术这个东西本就无止境,宋昭虽然年轻,但她若得了高人指导,也医术高明也说不定。 “岐黄换成等量祝由,如此,便好。”宋昭提醒道:“要祝由根。” “好。”谢奕起身,后退半步朝宋昭施了一礼,“如此,便多谢宋大娘子了。” 对上谢珩不满的目光,他挑衅似的看了回去。 “对了,你们是打算死呢,还是打算直接离开?”谢奕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问道。 谢珩闻言拔出刀,看向谢奕的眼神淬了寒意,“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不用内力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哎,”谢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本王在你眼里竟是这样的人!” “我是让你装死,装死知道吗?你知不知道现在长安多少人等着要你的命?要是你回去了,岂不是成香饽饽?” 谢奕没好气道,“到时候受伤了还得让宋大娘子给你治,方才她为了给你治病都晕倒了,要是来的不是我们,而是此刺客,你们不死才怪。”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脸上露出八卦的神情来:“皇后那事,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谢珩眼眸微转,“皇后进冷宫了?” “那可不嘛,她害人无数,如今可算遭报应了,你们送给老东西那个宋玉珂还真是有本事啊。”谢奕感慨道。 “这么多年我不是没给老东西塞过女人,结果都斗不过皇后那个老妖婆。” “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谢奕好奇极了。 宋昭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问道:“端王可有心上人?”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而是继续道,“你就没发现,宋玉珂和年轻时的皇后,有几分相像吗?帝王高高在上多少年?当年的赤诚之心早就没了。” “包括他答应皇后的一切,早已成为了幻影,如今一个肖似皇后的人出现,还温柔小意,甚至因为皇后而失去了一个孩子,楚楚可怜的美人儿在怀,换谁能抵挡得住啊。” 宋昭笑到最后,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厉。 “原来如此。”谢奕连连点头,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有了对比,自然也就有了伤害,这些年来那么多皇嗣出事,老东西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只是这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却被皇后打了,他又把宋玉珂当成了替代品,所以自然也会格外重视宋玉珂腹中的孩子。” “所以,老东西决定不忍着了,顺势将人打入了冷宫,如此,佳人在怀中,谁还记得旧人泪断肠?” 谢奕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至于宫里的事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自然是因为他安插得有眼线。 否则,前世的谢珩又怎么会那么轻松地攻入皇城呢? 所以,今生的谢珩才会对谢奕多加忌惮。 但毕竟是前世帮过自己的人,他也不好太过分。 “装死有什么意思,装神弄鬼才有意思呢。”宋昭笑道,“若是他们正在为谢宸剿匪成功办庆功宴,然后两个早就死了的人出现在庆功宴上——” 谢奕闻言点点头,觉得甚是有道理,他顺势提议让谨王府直接开始办起丧事,如此…… 说不定能将老东西直接吓死! 他有些兴奋,这夫妻俩简直就是疯子,就连谢凌薇,也很快要出事了。 皇后一党,算是彻底倒了。 届时这个太子之位…… 算了,他其实没甚兴趣,做个闲散王爷挺好的,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当初装病留在京都,没有选择和谢珩一样远走边疆,不就是为了为母报仇吗? 等母亲大仇得报,她九泉之下应该能安息了。 “那就麻烦端王殿下多多操心了。”宋昭颔首。 第119章 掌嘴 宋昭将谢奕脸上表情尽收眼底,不过,她也不打算戳穿他那点小心思。 反正前世今生,这个人对自己都没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更遑论今生他们还有相同的敌人,能联手对付敌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与此同时,冷宫内,与此同时。 皇后发髻凌乱地躺在冷宫的地上,地上还有一个打破的碗以及一些残羹冷炙。 她双目无神,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流下,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和谢卓相处的点点滴滴。 明明是多年的情谊,明明他们青梅竹马。 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切就都变了。 帝王就半点情面也不留,直接将自己打入冷宫。 人心易变,人心易变呐! “娘子,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宫人看着地上的碗筷,无奈地叹口气,这天寒地冻的,两天两夜不肯吃东西,还非要躺地上。 冷宫这地方哪里来的炭火? 钱财使出去了不少,最后只换来一些柴火。 这不是长久之计,柴火快要烧完了,要是林氏再这么下去,只怕不被饿死,也得被冻死了。 废后毫无反应,只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娘子,主君被流放岭南了。”宫女继续道,她口中的主君,便是林氏的父亲。 “还有太子殿下,此番外出没了命根子,若您再不振作起来,若太子殿下的事被人发现,你让他如何自处?” 宋嫣然款款进来,看着地上要死不活的林氏,直接将谢宸在羊屏山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宋嫣然脸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如今谢珩那个贱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儿是太子,是储君,怎么可能会失去命根子。” “林氏,我敬重你,所以这巴掌我就当你没打过。”宋嫣然寻了个地方坐下,“你派出去的人无能,让谢珩跑了,当下最重要是……” “呕……”她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她身侧的莲心就吐得昏天黑地,良久才缓过神来。 宋嫣然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你有孕了对不对?” 她目光炯炯,看得莲心遍体生寒,捂着肚子不断后退,眼里还蕴含着泪花。 “昭训,我……” 宋嫣然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你怕什么?你肚子里这个可是皇长孙,尊贵无比,届时你这个做娘的,身份也得跟着水涨船高!” 莲心被她的眼神看得直犯怵,这样的眼神她实在是熟悉得很,尤其是宋嫣然要算计人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如今自己虽然已经是太子的人,但她还是把自己当成她的丫鬟使唤,还谈什么生下皇长孙身份便水涨船高…… 只怕孩子刚生下来,她这个做娘的就没命了。 “我不敢……” “当着我的面爬太子的床你都敢,如今你有什么不敢的?”宋嫣然冷笑。 林氏本还沉浸在宋嫣然说谢宸被废的消息中,一听莲心有孕,也来了精神。 这个孩子利用好了,她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以后会是皇太后,太皇太后…… “谢珩活不了。”林氏终于开口,我派去的人都是这些年来精心培养,他们出手从未失败过,若是失败了,他们便自会提头来见。 宋嫣然闻言大喜。 “如此,甚好。”宋嫣然给陪着林氏进冷宫的人塞了些钱,“烦劳你好生照顾废后,待废后复位,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昭训放心,奴婢定不会让娘子受苦的。”宫女接下钱,微微颔首道。 宋嫣然这才转身离开。 这么久了,她还没去见见那个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好妹妹,今日阳光正好,不如就去瞧瞧吧。 她如是想着,人已经到了殿门前。 待女官回禀之后,她便跟着走了进去。 “妾宋嫣然,见过宋贵妃。”宋嫣然施了一礼。 宋玉珂充耳不闻,随手拿起一颗葡萄就往嘴里塞,她半倚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像一直躲懒的猫儿。 但容色苍白,面容憔悴,衣衫也格外素净,倒真像个刚失了孩子的母亲。 宋嫣然见她半晌没反应,又道:“妾,宋嫣然……” “哎呀,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快快请坐。” 宋玉珂好似才看到她一样,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三姐姐来也不说一声,我这身子不好,要不是宫人提醒我啊,只怕姐姐要在地上跪许久。” “宋玉珂,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手段呢?略微出手就将母后变成了大雍第一个废后?”宋嫣然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又重重放下。 “哎呀,吓死本宫了!”宋玉珂的声音陡然拔高。 桂枝冷呵,“放肆,贵妃娘娘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来人,拖下去掌嘴!” “宋玉珂,你敢!”宋嫣然倏然起身,她从前从来没想过,那个永远乖乖地躲在身后的宋玉珂会变成这样。 “还敢直呼贵妃名讳,再加十下!”桂枝冷声道,“也好让宋昭训,长长记性!” 宋玉珂全程冷眼看着,嘴角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随着啪啪啪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她感觉整个人身心都舒畅起来。 “哎呀,三姐姐,你还是太冲动了,长姐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啊。”宋玉珂目露嘲讽。 说完,她身子微微前倾,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宋嫣然:“对了,忘记问三姐姐了,你前来寻我,有什么事?” 宋嫣然掩下心中怨毒,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抬起头:“敢问贵妃为何要帮着宋昭把我往死里逼?” “这么些年,五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我求着祖母请了师傅去教你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宋嫣然质问道。 宋玉珂听得连连点头,“是啊,一点小恩小惠,你就让我去破坏谨王和谨王妃的感情,三姐姐,我害怕啊,你是不知那个谨王,到底有多吓人。” 宋玉珂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尤其是在说到谢珩时,她还抱着双臂抖了一下。 “不过,我可得好好感谢他们夫妻,毕竟要不是他们,我爹现在还在交趾郡呢,你说对吧,三姐。” 宋玉珂冷了脸,唇角也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为了让我父亲乖乖待在那个鬼地方,大伯父出了不少力啊,现在我父回来了,也不知道老太婆气死了没。” 宋玉珂感慨道。 第120章 大梦一场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便到了除夕前夕,彼时的谢宸,也带着剿匪的部队归来。 他一袭银白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倒也有三分少年将军之感。 在对上城门口的迎接的百姓时,他发自内心的展露笑颜,尤其是还得知了谢珩和宋昭掉落万丈悬崖的好消息。 这怎么让人会不激动呢?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日宋昭带着夜闯山寨,当时于宋昭而言,分明已经是死局,山寨的众人却莫名开始身子不适。 宋昭绝处逢生,带着那几人将整个山寨的土匪都屠戮殆尽。 血!入目皆是血。 当时,还好…… 还好他意识到不对,躲到了床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昭提着枪,在床边驻足良久,枪上新鲜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板上。 只要宋昭弯下腰,她就会看到自己,可宋昭没有,她太高傲了,根本不可能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 哈哈哈,所以,他谢宸,命不该绝啊! 反正现在谢珩和宋昭都死了,粉身碎骨,哈哈哈,那这个功劳,就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他这下倒是要看看,那群老匹夫还敢不敢在背后说自己,不堪大任。 他现在也是有军功的人了。 他双颊突出,眼眶凹陷,双眼充满了红血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殿下,皇太后有请。”行至宫门,一个内侍便拦住了谢宸的去路,恭顺道。 谢宸讷讷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扯出一抹笑,“皇祖母回来了啊。” “皇祖母不是去镇国寺祈福吗?怎么回来了?”他愣愣的道,“对哦,邓内侍,你是皇祖母身边的人,快带我去见皇祖母!”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蓦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跟着邓内侍就朝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孙儿,拜见皇祖母!”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然后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皇祖母,您找孙儿有什么事啊?” 太后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想到自己不在京都时他做的混账事,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皇帝也是,这么大的事情都任由他胡闹,那还要律法作甚?没有规矩没有方圆,皇帝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跪下!”想到这里,她倏然出声,“谁叫你起来了!” 谢宸被吼得一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映像中的皇祖母,永远都是慈祥的,尤其是在对他们这些孙辈时。 “哀家叫你跪下!怎么,太子如今架子这么大,连哀家的话也敢不听了吗?”太后神色不善地盯着他,眼底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孙儿不敢。”谢宸蓦的跪下,“但皇祖母要罚孙儿,总要给孙儿一个原由不是?总不是平白罚了孙儿,孙儿还蒙在鼓里吧?” 一番话说得太后直蹙眉,“是吗?哀家不在长安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 谢宸心头一凛,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情那可太多了,他哪知道太后说的是哪一件? 思忖良久,他才微微抬起头看着太后:“孙儿愚钝,还请皇祖母明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太后更生气了。 太后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秋霜,告诉他。” “既然太子殿下记性不好,就由老奴提醒一下殿下吧。”秋霜将太后扶着坐好,“敢问太子殿下,擅自退亲是谁撺掇的?” “敢问太子殿下,宋大娘子犯了什么错?敢问太子殿下,为何退亲这么大的事,太后就在镇国寺,没人去知会太后一声?” 秋霜一连三个问题,问得谢宸面红耳赤。 “皇祖母,宋昭她行为不检点……” “放肆!哀家就是这么教你的?行为不检点?哀家倒是要问问你,何为行为不检点!” 太后猛地一拍桌,“说!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到朱雀大门去跪着!” “皇祖母教导,女子贞洁从不在罗群之下,女子体力天生不如男子,若女子路遇劫色之人,当保命为主。” 谢宸讷讷道:“孙儿都记着呢。” “那哀家再问你,宋昭是主动勾搭男人了吗?” “她一个弱女子,落水被人救上来,救她那人非但没被嘉奖,反倒被你们倒打一耙,这是什么道理?” 太后字字珠玑,看向谢宸的眼里,隐隐有些失望。 当初她就不同意皇帝立那个林家女为后,太过小家子气,她不喜欢。 奈何皇帝不停劝阻,死活要如此,无奈,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她教导出的好儿子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这简直就是有失皇家颜面。 皇室中人,乃天下人之表率。 如此行事,上行下效,岂不是乱套了! “祖母,孙儿知道错了。” 谢宸垂下头,心道还好太后不知道他们给宋昭下蛊算计宋昭的事,否则以她对宋昭的喜爱程度,只怕他这太子之位就坐不稳了。 “知错?你若是真的知错,又如何会到现在才意识到?又如何会三番五次地再算计她?” 太后冷笑:“你该不会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过皇帝的眼睛,就能瞒过哀家的眼睛吧?” 她一回来就让人去查了,很多事不查不知道,还真是一查吓一跳啊! “皇祖母,宋昭是个外人,孙儿也是不得已的啊!”谢宸忙辩解道,“嫣然预言说,宋昭和五兄会威胁到孙儿的太子之位。” 太后闻言,失望地摇头,事到如今,他还在为了自己做的事找借口。 她闭了闭眼,“罢了,你先去冷宫瞧瞧你娘吧,哀家听说她在冷宫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她那条命早晚得交代了。” “什么?”谢宸不可置信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您说我母后在哪?” “殿下还不知道吧?废后戕害皇嗣证据确凿,已被陛下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秋霜在一旁解释道。 谢宸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父皇母后伉俪情深举世皆知,如今父皇怎么会因为别人,将母后打入冷宫? 他趔趄着起身,竟连礼数都忘了,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 他不相信他的父皇会如此对待母后,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父皇孩子众多,他怎么就那么在乎那个野种? 不可能的。 第121章 谢宸精神错乱 他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御书房,彼时谢卓正在看折子,看到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眉心一蹙,不悦道:“堂堂太子,怎的连礼数都不知了?” “父皇?”谢宸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何要废掉母后?母后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宋玉珂,登时暴怒:“是不是你,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母后对不对!” “放肆,玉珂是你的庶母,朕已经封她为贵妃,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岂容你在此如此胡闹?” 谢卓呵斥道,自打没了那个孩子,他连带着谢宸也看不顺眼了。 若不是他是个男儿身,皇后也不会为了他,变成这幅面目可憎的模样。 “父皇?”谢宸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谢卓,“您从前不会如此对儿臣的,您到底怎么了?’” “而且,她有什么资格做贵妃?” 谢宸指着宋玉珂,眼底满是恨意。 要不是这个贱人,母后又怎么会被打入冷宫。 忽地,他想到什么,一把拽住谢卓的衣袖,“父皇,您能不能看在儿臣剿匪有功的份上,将母后从冷宫放出来?” 他说到这里,还咽口水了一下。 谁料,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谢卓当即变了脸色。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谢卓冷哼:“你这次做的事若不是朕压了下来,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在太子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着吧?” “儿臣这次不是做得很好吗?”谢宸疑惑,谢珩中毒必死无疑,宋昭也死了,所以剿匪的功劳就是他的,这怎么错的了? “太子殿下怕不是对做得好有什么误解。”一直沉默的宋玉珂忽然开口,眼底是无尽的嘲弄,“这次剿匪,分明都是谨王和谨王妃的功劳。” “而太子殿下,勾结山匪,残害手足,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砍头的大罪?” 谢卓本欲阻拦,可见到宋玉珂失望的眼神,他又收回了手。 “不可能!不可能!”谢宸跌跌撞撞地出了御书房,这件事自己做得这么隐蔽,陛下怎么会发现的? 明明谢宸死了,宋昭也死了。 都是死人了,怎么还要跟自己抢功劳?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真可惜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谢宸抱着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脸色一寸寸的苍白下去。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良久良久,他踉跄着站起身,又朝谨王府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确认一下,谨王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两个阻止他走向康庄大道的人,他必须要亲自去确认死了没! 他目的明确朝着谨王府的方向走去。 入目皆是缟素。 “死了,我就说肯定死了!”他喃喃自语。 甚至都没有思考为什么谨王府没有人拦着自己,便直接闯了进去。 直到看到棺材里躺着的两张熟悉的脸,他才真的展露笑颜,“我就说死了……” “谁死了?” “对啊,谁死了?” 两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宸倏然回头,正对上了两双冷冽的眸子。 他当即吓得跌进了棺材里,“你们是人是鬼?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 “本王妃都说了,让你少做点亏心事,你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啧啧啧,精彩,真是精彩。”宋昭啧啧两声,眼底满是嘲弄。 堂堂太子,居然这么禁不住吓,真是没意思。 “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本王扔出去。” 谢珩牵着宋昭的手,冷冷地扫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神志不清的谢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诺。” 随着大厅内逐渐安静下来,谢奕才摇着折扇从屏风后出来,聪明如他,怎么可能还没看出谢宸的不对劲? 是以,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宋昭挑眉,轻轻吹了一下滚烫的茶水,“端王殿下想知道?得付费,一百贯钱。” “成交。” “简单啊,在山寨时,我给他用了点好东西。”宋昭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王爷猜一猜,为什么暗香楼的杀手出手,从无败绩?” 谢奕来了兴趣,心道难怪从前查宋昭什么都查不到,原来那神秘的东家,竟就是宋昭本人。 是以,他顺着宋昭的话道:“洗耳恭听。” “因为用药啊,能让人暂时丢失一段时间的记忆。”宋昭笑道,“但若是妄图用内力抵制,便会……”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珩,没再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给他下药了?”谢奕问道。 宋昭点点头,“在暗香楼的迷香基础上加了点料,致使他精神错乱,噩梦连连,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谢奕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他现在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和宋昭为敌,否则现在精神错乱的就该是自己了。 “三兄,回你端王府去,自己没家吗?天天对着本王这里跑。”谢珩不满宋昭跟他说这么多,便开始下逐客令。 而且,他难道不知道宋昭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吗?居然!天天盯着她。 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他不一样,他一届武夫,不讲究君子那一套! “不走,我还没用膳呢。”谢奕挑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家没饭吗?你要实在闲得慌,我明日去请老东西给你赐个婚,你觉得如何?”谢珩威胁道:“顺便吓死那个老东西。” 谢奕闻言倏的笑出了声,“这事儿吧,就不劳烦五弟费心了,本王身子不好朝野皆知,又有谁会瞎了眼,将女儿许配给本王呢?” “好了,从寒潭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吵吵吵,你们有完没完了?” 宋昭话音刚落,两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长叹一口气,走出门去,只见两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南枝,通知厨房,一会把饭菜送到我房间。”她扫了两人一眼,又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真是,幼稚! 第122章 太后召见 “什么?太后祈福回宫了?” 宋昭看着秋霜,有些狐疑道。 前世的太后是上元节才回来的,今生怎么年前就回来了?而且自己假死入京,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在世人眼中,她和谢珩已经掉落山崖,生死不知。 “是的王妃,太后差老奴来请您去寿康宫。”秋霜微微颔首,以太后对宋昭的重视程度,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怠慢。 “劳烦您稍等片刻。”宋昭合上房门换了衣服,才随秋霜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怎么回答太后的问话。 而且据眼线来报,太后已经见过太子了,太子的状态不对,太后如此精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怕今日召自己前去,没有那么简单。 “妾身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宋昭乖顺地施了个礼,在太后没发话之前,根本没有半点要起身的迹象。 太后难得见她这副乖顺的模样,无奈地叹口气,亲自躬身将人扶了起来,“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也不知道告知哀家。” “既是老五的王妃,你自当跟老五一样,唤我皇祖母就好。”太后说到这里,又问道:“老五那孩子自幼在边关长大,想来是个不懂得疼人的,你多包涵包涵他。” “谢皇祖母,谨王殿下待孙媳很好,只是皇祖母在镇国寺祈福,怎的回来也不给我们这些孙辈说一声,让我们在您跟前尽尽孝心??” 宋昭小心翼翼地探口风。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太后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神带着两分宠溺,“该告状的时候不去,现在知道尽孝心了?” 宋昭努努嘴,拿起太后宫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对了,当初太后好像除了给自己和谢宸一桩婚之外,好像还给了自己一个郡主的身份。 只是…… 她当时脑袋抽风了没要。 悔不当初,属实是悔不当初! “糕点也吃了,”太后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你是不是该告诉哀家,太子是怎么一回事了?今日演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宋昭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闻言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皇祖母这里的糕点果然是最好吃的,孙媳都停不下来了。” 抬眼,对上了太后冷冽的双眸。 她登时低下头去,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搅着手指,“皇祖母,孙媳也是气不过……” “太子退婚也就罢了,孙媳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他还妄图玷污孙媳的清白,而且……”宋昭欲言又止,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呜呜呜,孙媳都嫁给谨王了,为何还要被如此羞辱啊!” “所以,孙媳就给他下了点药……”宋昭说到这里蓦地顿住,举起手发誓:“不过皇祖母放心,孙媳没下很大的剂量,就是会让太子殿下受点苦。” 她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 “行了,”太后无奈,“太子毕竟是储君,事关江山社稷,你日后莫要在胡闹就好了。” “你就仗着哀家宠你。”太后又轻轻点了一下宋昭的脑袋,语气里的涵盖着浓浓的无奈,“你这孩子素来是个知轻重的,但有一件事,哀家得罚你。” 宋昭连忙跪下,“孙媳领罚。” “皇祖母,云蛟何错之有,您就要罚她!”谢珩着急忙慌地闯进了寿康宫,身后跟着一众神色慌张的宫女内侍。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谢珩听说宋昭被太后带走,忙不迭地从闯进了皇宫,也顾不得计划暴露将面临的后果。 宋昭默默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太后则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谢珩,神色淡然地喝了口茶,也不说话,就看谢珩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谢珩半晌没听到太后叫自己起身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太后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眸。 “皇祖母?”谢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昭若是做错了什么,孙儿代她受罚便是,阿昭细皮嫩肉的,哪里扛得住您那般惩罚?” “孙儿不一样,孙儿皮糙肉厚,皇祖母生气打孙儿一顿板子,都是使得的。” “哎……”太后无奈地叹口气,“都道皇家无情,你这孩子却这般重情义,到底是哀家狭隘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啊,哀家管不了咯。” 太后摆摆手,“赶紧滚吧,省得在这让哀家看着就心烦。” “好嘞,谢皇祖母。”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太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秋霜行至她跟前,问道:“太后,不是说找谨王妃来是为了给太子殿下要解药吗?” 太后闻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哀家记得,你是先帝在时就跟着哀家了。” “五年前若不是宋昭,哀家时至今日只怕已经化作一堆枯骨了。”太后笑得坦然:“哀家自以为给她和太子赐婚便是好的,结果……” “竟闹出了这么多事,说到底,也是哀家对不住她。”太后苦笑,“谢珩这孩子倒是个重情义的,一点都不像谢家人。” “她心里有气,就让她先出出气吧。” 太后转身,身形看着都有了几分佝偻。 秋霜颔首,忙上前扶着她朝后殿的方向走去。 而踏出寿康宫大门的谢珩,喜提宋昭一记白眼:“在王爷眼里,我就是一朵娇花?时时刻刻需要人护着?” 谢珩心虚地低下头,想点头又不敢。 “好云蛟,我也是担心你,你别生气嘛。” 谢珩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个皇祖母知之甚少,万一她真的对你做什么,我要是没能赶回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下换宋昭心虚了。 不过她还是理直气壮道:“你难道忘了,我对太后有恩,当初太后赐婚时也说明了赐婚的缘由,若她真的苛责于我,那天下人的嘴她可怎么堵住?” “不过,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宋昭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对谢珩道: “前世的太后上元节才从镇国寺回来,彼时我已入东宫成了个籍籍无名的侍妾,木已成舟,她也无能为力。” “这一世……”宋昭看向谢珩:“派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第123章 宋老夫人过世 谢宸被架着回到东宫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死寂之气。 宋嫣然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怎么去一趟羊屏山。 “来人,传太医。”宋嫣然毫不犹豫地下令,但唐凨却觉得如今东宫她最大,也不想让宋嫣然如意。 是以,她道:“殿下只是太累了,传什么太医,你该不会是想诅咒殿下吧?” “唐凨,殿下现在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你一再阻拦是什么意思?” 宋嫣然瞪着她;“莫非你和谢珩宋昭是一伙儿的,你巴不得殿下出事,所以你阻拦我给殿下请太医?” 唐凨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我告诉你,现在这东宫我说了算,我说不让就是不让!” 宋嫣然快被气炸了,现在这是怄气的时候吗? 但唐凨显然就是单纯的想找她麻烦,她觉得宋嫣然根本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她分明,心机深沉! 尤其是上次,她竟撺掇自己,害得自己被人从暗香楼直接丢了出来,脸都丢尽了! 这口气,她还没找宋嫣然算呢! “二位姐姐,别吵了。”周怀玉站在两人中间,“依我看,不如先将殿下扶进去,观察观察,若是情况不对,再请大夫也来得及啊。” “闭嘴!” 唐凨和宋嫣然同时开口,看向周怀玉的眼神很是不善。 “若我今日,非要传太医呢?!” “若我今日,非不答应呢?” “三娘子,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她过世了!”莲心推门进来,压根没有注意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直接大喊道。 宋嫣然脑子有一瞬的宕机,她回过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昭训,宋老夫人过世了!”莲心又重复了一遍,还加重了语气:“国公府派来报丧的人就在外面” 宋嫣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跌了下去,“怎么会?” 国公府,就属老太太最疼自己,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宋玉珂!”忽地想到什么,宋嫣然倏然站起身来:“定是宋玉珂那个贱人,因为我去找她没有好好行礼,所以给我一个下马威!” “昭训,可不能再乱说了。”莲心提醒道: “您想想看,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册封五娘子为贵妃,您说话若是如此无礼,别叫有心人听了去。” 莲心说这话时,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周怀玉和唐风身上。 宋嫣然反应过来,忙抹去泪水,对周怀玉行了一礼,“周良娣,如今东宫诸多事务都是你在管,殿下今日的状态很不对劲,请你务必立刻差人去请太医。” “出了什么事,殿下醒来大可直接发落我,你放心就是。”宋嫣然说着,还不忘警告性地瞪了唐凨一眼。 旋即,在莲心的催促之下,出了东宫。 殊不知,这次踏出东宫,会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宋昭已经察觉到了很多事情都是她在从中作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行至国公府,公府门前早已立起了招魂幡,满目的缟素让宋嫣然心痛不已。 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些年来,老太太一直都偏心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家里,老太太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那种好,是连宋昭和宋泽宇都得不到的好。 “祖母!”宋嫣然跪倒在棺椁前,泣不成声。 前世,她在那个家受尽磋磨,老太太帮了她很多,真的很多…… 她转头看向镇国公,“父亲,祖母之前虽然瘫痪在床,但有丫鬟们照顾着,又有上好的汤药吊着命,怎么可能会这么突然就离世?” 说完,她死死地盯着宋思远:“二叔,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放肆!”宋思远怒喝,“你一个晚辈,谁叫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这是什么道理?你就算是怀疑我,也该拿出切实证据来,而不是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宋思远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胡说!”宋泽宇晃着一条空荡荡的胳膊出现在灵堂,“分明就是你撤了祖母身边伺候的人,还羞辱于我!” “我之于国公府是嫡出……” “二兄?你的胳臂是怎么回事?”宋嫣然盯着他空荡荡的右臂,奇怪地问出了声。 前世,二兄官拜宰相,近乎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没有断掉一条胳膊这回事,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这一切吗? 宋嫣然蹙眉,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宋泽宇闻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想到自己断的是胳膊,而不是手指,只能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听闻祖母新丧,宋昭特来奔丧。”正说着话,宋昭便和谢珩相携而来,她们夫妻一个穿得比一个艳丽,哪有来奔丧的样子? 活像是来吃喜酒的。 宋嫣然怒瞪着宋昭:“我没抢走你的太子妃之位,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害我?现在你甚至还害死祖母!” 宋昭挑眉,“有证据吗?”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宋嫣然,你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宋昭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宋嫣然被那个笑容吓了一跳。 “要不是你把宋玉珂送进宫,废后又怎么可能会被废,太子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还有宋思远,远在交趾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又怎么可能回来?” 宋嫣然冷笑:“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是吗?宋玉珂是我弄回来的吗?”宋昭笑道,“宋嫣然,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对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谢珩附和。 宋嫣然脸都气绿了,她指着大门口,“滚,国公府不欢迎你们!” “你们都给我滚!” “啪!” “什么东西,也配叫本王妃滚,还用手指指着本王妃,”宋昭冷声道,“来人,把她方才指着本王妃那个手指,剁掉!” “住手!” 第124章 宋昭的身世(1) 秦氏从后堂出来,宋老夫人已经走了,国公府是要脸面的人家,怎么能在灵堂上闹得这么难看? 是以她见两人吵得差不多了,才准备出来调和一下矛盾。 “阿昭,你闹够了?”秦氏眼神不善地盯着她:“不管你祖母生前做过什么,如今她老人家已经走了,大闹灵堂就是你的不对。” “给嫣然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秦氏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方才宋嫣然挑事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后面了,一直不肯出面,现在我要剁掉宋嫣然的手,你才知道出来?是吗?” 宋昭冷笑,眸子里好似淬了一层寒霜:“夫人,您还真是会打算啊!” “我甚至怀疑,这个家我并不是你亲生,否则,你怎么能漠视我那么久呢?” 想到什么,宋昭又将从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这一次,她没有错过秦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谢珩亦然。 是以,谢珩当即挥了挥手,还十分礼貌地对宋思远道,“左将军,本王同王妃有话要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说,还请您回避一下。” 宋思远狐疑地扫了几人一眼,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但他也明白,若不是宋昭,他根本不可能从交趾郡郡那个鬼地方回到京都。 “王爷王妃放心,老臣这就退下。”说完,还顺道将家中的仆人一并带走了。 素心将宋嫣然押跪在地上,凌枫凌浩则是分别盯着国公夫妇。 宋昭行至主位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国公夫人,我到底是谁?” 宋昭轻描淡写地问道:“需要我换一个问法吗?” “你自然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你还能是谁?”宋斯年闻言蹙眉,对宋昭这副不敬父母的模样气得不轻,但还连忙答道。 话音刚落,宋嫣然便被削掉了一个小指,血淋淋的模样吓得镇国公当即不敢说话。 宋嫣然更是早早被堵住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疼得浑身冷汗直冒。 “我问的是秦氏,国公爷那么喜欢抢答,却又说不出我想知道的答案,这样让我很是不喜欢。”宋昭道。 说完,她又看向秦氏,“夫人只要实话实说,你的一双儿女还能少受点罪。” 饶是秦氏心里很害怕,但当年的事情实在太复杂,她不能说。 尤其是现在宋昭这幅样子,已经和国公府没甚情分了,若让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以她现在行事嚣张的风格,只怕恨不得将这个国公府给灭了。 是以,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不能告诉她真相,一定不能告诉她真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根本无从辩驳,你少在这里捕风捉影胡说八道。” 秦氏死死地盯着宋昭,好似要掩盖她眼底的慌乱。 “呜……” “不要!” 就在秦氏话音落下之时,凤辞已经顺手切掉了宋泽宇的小指。 “宋昭!你这是做什么?你就是国公府的孩子,千真万确啊,为父承认以前是忽略你了,为父对你不住,你别再胡闹了。” 镇国公涕泪横流,这么多年他确实亏待了宋昭,他承认。 但还不是因为宋昭是个不祥之人,若是跟她靠近了,会出事吗? 他也是为了自保啊! “呜……” 素心再度动手,宋嫣然的左手已经失去了两个指头,冷汗顺着额头不停地往下掉。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你到底要怎样?她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怎么如此狠心?”秦氏泄了气,问道。 就在凤辞准备切掉宋泽宇的手指时,宋昭忽然叫停。 正当凤辞疑惑之际,宋昭开口了,“看来只是剁掉手指,还不足以让夫人说出真相。” “既然如此……”谢珩接过话头:“就把指甲挨个拔掉,这拔掉指甲,可是个技术活儿,若是拔……” “够了!”秦氏忽地出声,挣脱凌浩扑到一双儿女的身上,“都是我作的孽,何故要让我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秦氏视线逐渐飘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事情,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彼时,我刚怀上你没多久,大夫说你可能保不住,所以我听了老夫人的话,前往镇国寺为了你祈福。 在那里一待就直接待到生你那天。 这期间,寺里来了另外一个妇人,她肚子里的孩子瞧着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大,于是我们便有了很多话要说。 大多都是关于腹中孩儿的。 也时常待在一处。 可惜,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同时腹痛难忍。 那个妇人很是奇怪,偏偏就是那天,她身边的奴仆都没有了踪影。 是我带去的产婆帮她接生的。 孩子生下来,她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而我的孩子,没了声息! 我明明一生积德行善,我想不通,想不通啊! 为什么我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看到躺在她怀里熟睡的你,我恶从胆边生,连夜抱着你下了山,把那个死掉的孩子扔在了她的怀中。 可回到国公府后,我越看你越是不像我的孩子。 我担心事情暴露,所以我买通了一个云游的道士,让他在你满月那天上门,说你是个灾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必须要远离这个家,否则会让这个家家宅不宁。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把你送走,许是上天眷顾,送走你不久,我就怀上了泽宇。 可泽宇越大,我就越发担心你的事暴露。 “所以你就派人给我下毒,彼时的我甚至一岁都不到。”宋昭接过了她的话。 谢珩握着宋昭的手紧了紧。 “是啊,谁知道你命那么大,居然活下来了。”秦氏苦笑,“可怜我那刚出生,没能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 “秦氏?”镇国公缓过神来,看向秦氏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尤其是在听完整件事的过程后,他更是觉得心惊。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秦氏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旋即点点头,“是真的,主君,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已经死了。” 镇国公连连摇头,“毒妇!” 第125章 国公要休妻 这下众人都惊讶了。 秦氏更是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半晌,最后问道:“主君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毒妇!”宋斯年怒吼。 “一毒,因为自己的孩子过世抢了别人的孩子;二毒,抢了别人的孩子却不好生善待,还编出那样的谎言将人送走;三毒,送走也就罢了,甚至还要将她置于死地!” 宋斯年说到最后,假惺惺的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至少在宋昭看来,是这样的。 过去十几年不闻不问,如今又在这里假惺惺给谁看? 不过,得知这个答案,宋昭倒没觉得很意外,毕竟秦氏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 “阿昭,都是为父对不住你啊!若为父早些识破这毒妇的计谋,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宋斯年伸出手,想去拍拍宋昭的肩膀,对上谢珩冷冽的双眸,又讪讪收了回去。 “你少假惺惺了!当初送走她,你不也答应了的吗?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好人?端端让人作呕。” 秦氏啐了口水,恶狠狠地道:“你看看她这副样子,有半点把你当父亲吗?” 宋昭忽地笑出了声,对这两人互掐无甚兴趣:“这件事,老夫人知道吗?” “不知,她只是因为你天煞孤星的名头不喜欢你,仅此而已。”秦氏别过头去,人都死了,那过去的一切恩恩怨怨,就该烟消云散。 她确实不是个好人,但她也不会将脏水泼到一个死人身上。 而且,她看了一眼宋昭,就算泼了,宋昭也不会信。 这个人实在聪明,和当年那个女人一样。 若不是她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只怕那夫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好在,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更是深居简出 那夫人谈吐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还算你有点良心。”宋昭哼笑一声,“既然国公府和我无甚关系,还劳烦国公爷亲自写折子跟陛下说明情况。” “或者,明日宫宴,国公跟陛下说明情况。” “反正我也没吃过你们宋家一粒米,我们就此恩断义绝吧。” 镇国公闻言脸色变了又变,从前宋昭还是他的女儿时,他就对她有诸多亏欠,如今真相大白,宋昭不是宋家女,他就更没有权利去管宋昭了。 “阿昭……” 镇国公到底理亏,宋昭从前就和这个家的人不亲近,原来归根结底,她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女儿。 而这一切,都是秦氏这个毒妇所为,将宋家的孩子暴尸荒野也就罢了,还偷了别人的孩子。 “以后国公府还是你的家,是你永远的娘家,你可以常回来瞧瞧我这个父亲。”宋斯年看向宋昭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宋泽宇挣脱束缚,不满道:“父亲,她恨不得我们都去死,又怎么会把国公府当成她的家?” “你真是老糊涂了。”宋泽宇看着宋斯年,连连摇头。 就因为他稀里糊涂,导致家宅不宁。 宋泽宇就不相信,当初宋昭被刻意换掉,父亲没有一点察觉。 但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如今东窗事发,他却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自己的妻。 简直不堪为男人。 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 宋泽宇手上还在流血,看向谢珩的眼里多了一分算计和怨毒。 这一次,谢珩剁掉了自己的手指,上一次,他砍掉了自己的胳膊。 这个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国公爷何必自欺欺人。”宋昭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个国公府,当真有人欢迎我?” 说完她又看向秦氏:“我亲娘,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时间太久了,我忘了。”秦氏苦笑,“不过你这长相,越发随她了。尤其是你这双眼睛,和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氏说着说着,伸手就想去描摹宋昭的眉眼:“她身量要更高大一些,看着不像大雍人。” 宋昭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倒不是怕她害自己,主要是觉得恶心。 “行了,还请国公,务必奏明陛下,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说清楚。” “我对你们镇国公府嫡女这个名号,一点兴趣都没有。”宋昭轻蔑的话,让被押着的宋嫣然剧烈挣扎起来。 凭什么,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却弃之如敝。 无论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还是谢宸的爱。 谢宸……就连和自己上床时,梦里的抑郁都在念叨着阿昭。 她宋昭有什么好的?一个乡下的土包子,如今连国公府嫡女的身份都没有了。 她凭什么让谢宸对她如此痴迷? 简直恶心,恶心至极。 “宋嫣然,你又怎么了?”宋昭睨了她一眼,笑道:“以后这国公府,你就是唯一的嫡出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开心吗?” 越往后说,宋嫣然的脸色就越难看。 “阿昭,我会休了秦氏,以后这里还是你的家。”宋斯年在她踏出房门之前叫住了她。 可她没有回头,甚至驻足都不曾。 心中郁结之事也舒畅了许多,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不是宋家女儿之后。 那前世他们那么对待自己,一切也就说得过去了。 谁会为了一个外人,而去伤害亲生的女儿呢? “云蛟,你没事吧?”谢珩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宋昭回头,冲着他莞尔一笑,这一笑温暖如春,仿佛能让这漫天冰雪消融。 “在王爷眼里,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宋昭笑眯眯地问道,“而且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跟这个家脱离关系了。” “只是可怜我那亲娘,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宋昭说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与亲娘很像吗?真好啊,以后瞧见和我像的人,说不定就是我的亲娘。” 谢珩牵着她,两人在雪地里漫步,走着走着,也就白了头。 “我会帮你的。”谢珩笑着道:“一定会让你寻到你的家人,若他们不愿认你,那我也永远会是你的后盾。” 宋昭闻言,回握住他的手,“谢怀瑾,前世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第126章 愿今生来世,永不相见 两人的背影在宋斯年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化作一个小黑点。 他这才收回视线,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了秦氏脸上:“毒妇,我儿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受了那么多苦,甚至还……” 宋斯年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秦氏捂着脸,缓缓抬起头看着宋斯年,冷笑一声:“宋斯年,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初求娶我时,你说过什么?你全然忘了!”秦氏的眼泪说掉就掉,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根本不受控制。 “可我嫁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秦氏指着棺材里的宋老夫人,“她给我立规矩,将我碾入尘埃,你管过吗?你帮我说过一句话吗?” “对!我是商户女,我高攀了你国公府的门楣,可你别忘了,是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我抬进来的,没人求着你去。” “我是我爹唯一的孩子,我出嫁时,我爹怕我进了你国公府受委屈,几乎将所有家产都给我做了嫁妆。” “这么些年,你们国公府的每一项亏空都是用我嫁妆填补的!” 秦氏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可我答应你的,此生不再纳妾,我不也做到了吗?”定国公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秦氏笑得更加大声,“你真是会说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在外面的养的那些贱人,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要不是我下手快,都不知道你给我弄出几个外室子来了!” 宋斯年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审视着秦氏,好像今天才认识这个人一样。 实在是太陌生了。 陌生得让人胆寒。 明明他们相识的时候,秦氏是那么明媚张扬的一个女子。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深闺怨妇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变了?”秦氏忽然开口。 宋嫣然和宋泽宇愣愣地看看宋斯年,又看看秦氏。 家中府医在宋昭走后,就赶忙来给宋泽宇和宋嫣然包扎,只是这切断的手指,却是再也不可能接回去了。 “因为你的冷漠啊。”秦氏继续开口,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向棺材里的宋老夫人时,又变成了冷笑。 “冷漠地看着我被老太婆打压,冷漠地看着我被她各种折磨,而且我刚入门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的将贴身丫鬟送进了你的房里。” “你们这些所谓的高门大户不是最讲规矩吗?”秦氏死死地盯着他:“你大概忘了你是怎么做的了,你当夜趁着我睡着,跑到那个贱人屋里,和她彻夜缠绵。” “所以我杀了她,你大概还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吧?”秦氏神色癫狂,看看宋斯年,又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我就这样手起刀落,取了她的命,可我第一次做,不熟练,所以溅了好多血在我身上,脏死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简直就是疯了,原来青儿不是失踪,而是被你这个毒妇给害了!”宋斯年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可先违背诺言的是你啊。”秦氏笑,“如果老太太知道我生了个死胎,那岂不是要将我赶出这个家?” “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帮我,你只会告诉我,你娘拉扯你长大不容易,让我好好孝顺你娘。” “她又没养大我,我凭什么要养她啊?呸!” “忘了告诉你,宋嫣然啊,其实不是你的女儿。” 秦氏说到这里罕见地露出一丝娇羞,甚至害羞地朝门外看去,收回视线时,正对上宋斯年的目光,她笑得花枝乱颤,“因为生下泽宇后,我就给你下了不能生育的药。” “什么?”宋斯年近乎瞳孔地震,他的视线落在宋嫣然身上,秦氏若不说,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越看,就越发觉得宋嫣然不像自己。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 “娘!”宋嫣然陡然拔高声音,秦氏已经疯了,再让她继续说下去,还不定会说出什么疯话来,“你别胡说八道,我爹就是镇国公!” “如假包换!” “是啊娘,你别胡说,虽然父亲确实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 “你闭嘴!”秦氏恶狠狠地看向宋泽宇,“你知道我生你那天,你爹这个畜生在干什么吗?” “他在那秦楼楚馆烟花柳巷,叫了好几个妓女,给他‘唱曲儿’!甚至还带回家,想在我面前行……” 回忆起往事,秦氏的眼神逐渐怨毒,“真恶心!” 宋泽宇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尤其是在秦氏说到她生自己i时,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他还是不信,他那个素日里最是严肃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以,他转头看向宋斯年,想寻求一个答复。 但宋斯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宋斯年别过头去,根本不敢看他。 “父亲,是真的吗?”宋嫣然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女子生产何其凶险?” “闭嘴!”宋斯年被质问得恼羞成怒,他怒喝一声,转头看向秦氏:“我问你,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不是!”秦氏回答得斩钉截铁,“别想着抓奸夫了,你抓不到的,哈哈哈。” 宋斯年痛苦地闭了闭眼,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宋斯年苦笑,“如今这个家,早就散了。” 他说着拍了拍宋泽宇的肩膀,看着他空荡荡的右手臂,“既然以后无法入仕途,不妨随我告老归乡吧。” 说完他又看向秦氏,“至于你,害得我国公府子嗣如此凋零,我会休了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愿今生来世,永不相见。” “你休想!”秦氏忽然发了癔症,一把抓住宋斯年,“宋斯年,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这辈子都别想!” 第127章 莲心有孕 东宫,唐凨一直拦着不让请太医,而周怀玉又坚持说要请,是以两人僵持不下。 宋嫣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时,看到的便是他们对峙的一幕。 周怀玉看到她回来,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忙迎接了上去,“好姐姐,我倒是想请太医,可唐姐姐不让……” 许是没注意到宋嫣然的情绪不对,她继续道,“既然姐姐回来了,那请太医这件事,就由姐姐一手安排吧。” 宋嫣然这才抬起头,讷讷地看了一眼喧闹的大厅,最后嘴角荡起一抹笑意。 “罢了,二位想怎样就怎么样吧,殿下若是醒来,还劳烦你告知我一声。” 宋嫣然说完,也不顾周怀玉满是狐疑的打量。 转身便进了自己的院子。 这下连唐凨都凑过来了,认识宋嫣然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宋嫣然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着实有趣得很。 是以她挡住了莲心的去路,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回事啊?她怎么回去奔丧回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莲心颔首,“回良娣,老夫人在世待三娘子最好,如今老夫人去了,娘子难免伤心。” 想了想,莲心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有件事,还是有必要告知两位姐姐,但两位姐姐务必要保证守口如瓶。” 两人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一下也来了兴趣,忙凑到莲心身边,一脸八卦地问道,“什么事?该不会是宋嫣然的风流韵事吧?” 莲心摇摇头,视线透过两人落在不远处的谢宸身上,“太子殿下他……” 两人屏气凝神,事关太子,可不能马虎了去。 “太子被谨王一刀断了命根子,如今已是个废人了。”莲心继续道: “二位姐姐,现在不是你们内斗的时候,你们应该联合起来,将太子殿下扶持上那至尊宝座。” 唐凨惊讶得捂紧了嘴巴,“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莲心道,“良娣若是不信,不如趁着殿下昏迷,查证一下。” 唐凨回来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好厅内的众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否则这么大的事,一旦传出去,那以后她还怎么母仪天下? “现在她都这样了,我们便是扶持上位了又能……” “娘子,我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莲心压低了声音,“这个孩子,必须是陛下的皇长孙,二位都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唐凨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莲心,“可万一是个女……” “所以必须是皇长孙。”莲心再度强调,“莲心身份低微,这个孩子日后还要仰仗二位娘子,莲心所求,不过荣华富贵,如此而已。” “前朝不是没有东西宫太后的先例,届时两位姐姐,一个东宫一个西宫,如此甚好,事已至此,您二位就算争得头破血流,又能如何?” 莲心继续蛊惑道,“届时你们给我一笔钱财,或者让小皇帝给我封个太妃,让我在行宫颐养天年,不就好了?” 不得不说,莲心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如今的她们而言都充斥着致命的诱惑。 现在谢宸已经没了命根子,她们二人又都没怀上,现在去找人借种已经来不及。 届时殿下定会发现端倪,他们可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但莲心的这个提议就很好,她已有孕三月,只要他们及时找到一个同样的大小的孕妇,待莲心生产时,来一招偷梁换柱,那以唐凨母家在朝堂中的地位…… 这个孩子定会是未来的天子。 但找孕妇这样的事,还是周怀玉靠谱。 毕竟周怀玉家里是做生意的,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最多,所以她找到这样的孕妇对她而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果然,唐凨听完登时来了兴趣,尤其是在听到莲心的提议时,更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毕竟莲心没有什么背景,而她腹中这个孩子又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她还心里生出一个主意来。 若是儿子自然再欢喜不过,若是个女儿,那他们就从外面抱一个儿子回来,称她其实生的是双胎。 那龙凤祥瑞,谢宸坐上那个位置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行,我们可以帮你。”唐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对莲心道,“但是你要保证,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莲心颔首:“良娣放心,就算给妾一个天大的胆子,妾也不敢认未来的小皇孙是妾的孩子。 周怀玉不满,“可这件事莲心给我们一起说的,凭什么这个孩子就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周良娣,瞧您这话说得,这孩子不得叫您一声周娘娘吗?而且以您富可敌国的家世,这孩子叫您一声周娘娘都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两人都被莲心哄得眉开眼笑,见事已经成,莲心扶了扶太阳穴:“哎呀,两位好姐姐,我头有些晕晕的。” “青儿,快送莲心回去休息,对了,再给她送点补品去,千万别怠慢了。” 周怀玉忙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对了,再把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好生照看着,这个孩子可出不得半点差池。” 唐凨自然也不甘示弱,忙出门去了,说是要给这个孩子做几身好衣衫。 让他一出生,便是最幸福的小孩子。 …… 除夕当夜。 皇宫里办起了宴会,一是为宫宴,二是为个谢宸庆功。 谢珩和宋昭回来后还没在人前露面,如今也就宋嫣然和太后见过他们,但他们也没往外说。 宋嫣然是丢不起那个脸,太后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干嘛,只要不威胁到大雍的江山,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皇帝得知听闻莲心有喜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争气的,唯独莲心,这么快就让他抱上了孙子。 当赏。 “莲心啊,你怀了子嗣,是大功臣。”已是宋贵妃的宋玉珂慈眉善目地看着莲心,尤其是在夸莲心时,她分明瞧见了宋嫣然越发难看的脸色。 她宋玉珂就爱给宋嫣然添堵,是以,她继续道,“陛下,这莲心有了孩子,位份是不是也该提一提?” 太子虽喝着闷酒,但还是时刻关切地看着莲心,生怕她出半点意外。 这个孩子,将会是他登上皇位的唯一筹码。 第128章 苏落重获自由 气氛正好时,殿门大开。 谢珩一袭绛紫色圆领长袍,宋昭一袭浅紫色齐胸襦裙,外着同色大袖衫,相携而来。 众人登时愣在原地,谢宸和谢卓同时瞪圆了双眼,这两人,不是死了吗? “父皇,庆功宴,怎么也不等等儿臣?”谢珩牵着宋昭,走到他们的位置坐下:“这,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他说话时,视线扫过谢宸,“而且,此番太子殿下为了置儿臣和云蛟于死地,甚至不惜和山匪勾结,大家,可都有目共睹呢。” 谢宸倏然起身,“五兄,你胡说八道什么!” 明明,谢珩和宋昭都死了,他还看到了谨王府在办白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在山寨见到宋昭时,就已经中毒了,所看到的东西,真真假假。 所以,他自然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七弟别着急,本王有人证。” 谢珩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手,凌枫便押着一个络腮胡男人上来了,“回陛下,这是羊屏山的土匪头子。” 他说着,顺势一脚踹在他腿窝处,“把你如何跟太子勾结的害谨王的计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兴许能饶你不死。” 络腮胡早就被宋昭的毒药折磨得痛不欲生,来之前宋昭许诺他,只要他实话实说,宋昭就会给他解药,他可真的太需要了! 是以,他倒豆子似的,将谢宸如何找到自己,如何伏击谨王,许诺自己事成之后有什么好处,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底裤都不剩的那种。 “你胡说!”谢宸气得浑身发抖,“谨王是我五兄,我怎会陷他于不义气。” “你们皇家的事,谁说得准呢?”络腮胡反驳道,“为了那个皇位,自相残杀的还少吗?” “不对,不对!”谢宸忽然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血,好多血,宋昭明明血洗了山寨,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假的,你一定是假的!” “对了,陛下——”络腮胡的话还没出口,宋昭一个眼刀便射了过来,他当即闭嘴,看来太子没了命根子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说。 “草民还有物证。”他蠕动着身躯,半晌后一枚玉佩从他怀中掉落出来,赫然是谢宸那枚:“皇帝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谢卓头疼。 谢珩命好大,大师说了,谢珩克他,果然是真的。 自从他回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陛下,”莲心倏然起身跪在殿前,“太子殿下也是受奸佞小人蛊惑,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方才陛下问妾身,想要什么赏赐,妾身恳求陛下,看来皇孙的份上,给太子殿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莲心说完,重重叩首。 宋昭也笑着道:“总归我们都没事,这件事,说不定真是七弟受人蛊惑呢,我瞧着七弟状态有些不对,还是趁早找个太医瞧瞧。” “父皇,这个匪徒是儿媳活捉的,就交给儿媳处置吧。至于太子殿下这件事,我们不追究了。” 众人都狐疑地看向她。 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毕竟她和太子之间,好像一直都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现在…… 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难道,是旧情复燃了吗? 总之,猜什么的都有。 宋昭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高举酒杯,“除夕夜呢,怎么都不喝酒?喝点,高兴高兴。” 她说完,一饮而尽,然后笑盈盈地看向谢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说。” “说!”谢卓的语气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现在看来,宋昭也是来克他的,这么大的事,他还在想怎么把谢宸摘出来呢,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谢宸了。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瞧,这不就来了。 “儿臣并非镇国公之女,昨日在国公府时,镇国公夫人……”她说到这里扫视一圈,“哎呀,今日镇国公夫人竟没来,可惜了,还想她证实一下呢。” “镇国公,昨日镇国公夫人是不是说,镇国公府的大娘子,出生便没了气,我是她偷来的嘛?”宋昭瞧着她,微微挑眉。 今天的宫宴,宋斯年本来可以不用来的。 但他太阳穴一直突突直跳,所以他纠结良久,还是来了。 没想到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确有此事,微臣治家不严,请陛下治罪。” “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就断绝往来吧。”宋昭看向皇帝,“陛下,您会恩准的吧?毕竟这些年,儿臣在宋家,确实吃了不少苦。” 心道,上次我说断亲你不让,这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推脱。 都到这个地步了,谢卓还能说什么? 训斥了镇国公几句,又罚了俸,最后应了宋昭的要求。 一场宫宴,宋昭和谢珩吃饱喝足,其他人各怀心思。 宫宴接近尾声,正准备散场时,一阵凄厉的叫声响彻大殿。 侯爷!侯爷!”苏落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陛下,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长宁侯喝酒喝着喝着,忽的趴倒在案几上,口吐白沫。 周文蹙眉,暗道不妙:“来人,有刺客,护驾!” “太医,快!太医!” 整个大殿内乱作一团,尤其是谢卓面前,那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结结实实。 “回陛下,是中毒!”太医放下药箱:“已经没气了。” “怎么回事?” 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倒下的人就是自己。 谢宸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顿时也觉得没甚滋味了。 尤其是看到长宁侯口吐白沫的样子,他更是觉得一阵接着一阵反胃。 唯有周怀玉,整个人心慌得不行。 毕竟这件事,她策划的。 不,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幕后主使应该是苏长卿,一切都是苏长卿逼自己做的。 但是,这件事苏长卿根本没经手,就算她把苏长卿供出来了,也无济于事。 她心里清楚。 所以她才害怕。 “苏二娘子,你先起来。”皇帝被哭得心烦意乱,尤其现在人还是死在了宫宴上,他甚至都担心刺客是冲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大理寺卿何在?” 洛川起身:“陛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差一个水落石出,还长宁侯一个公道,微臣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朕知道了。”谢卓摆摆手,实在不想听他扯这些没用的大道理,“金吾卫也有失察之处,此事金吾卫从旁协助,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出了这样的事,谢卓也没了让宴会再继续下去的兴致,是以摆摆手,“今日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起身离开。 洛川却是在皇帝和贵妃走后,下令将整个现场封锁。 “洛川,你凭什么将我们拦在这里不让我们归家!”周怀玉率先站出来,看向洛川的眼神里尽是不满。 尤其她还做贼心虚,是以她是真的害怕洛川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洛川闻言,一个冷眼扫射过去:“周良娣如此着急,莫不是害死长宁侯的人就是你?” 第129章 推波助澜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周怀玉心里咯噔一下,但她还是强壮镇定,“难道大理寺卿断案,全靠臆想吗?” 洛川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在对众人都排查完毕之后,才下令放人。 褪去一身寒霜回到王府,只见凤辞正和杜清玥在院中堆雪人,就连回春堂的娄馨月也在,她在看到凌枫回来的一瞬,眼前一亮。 宋昭无奈叹气,自从自己身份暴露之后,这几个人是再也不掩饰了,三天两头的往王府跑。 对了,还多了一个。 宋昭的视线落在身后不远处苏长卿的马车上。 近日来,他跑谨王府是越来越勤快了。 不过南枝不想理会他,他也就远远地看着,而且每次都能带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云蛟姐姐,你回来了啊。”杜清玥一看到宋昭,就忙不迭地起身去一把拉着宋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看我堆的雪人,凤辞非说不好看,还加了个丑不拉几的发簪。” 杜清玥不满地嘟囔着。 宋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摸鼻子的凤辞,揶揄道:“清玥,你们之间什么时候都已经熟悉得可以直呼名讳了?” 杜清玥被问得俏脸一红,嗔道:“姐姐瞎说什么,不要胡乱打趣我。” “师傅,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毒药,你看看。”娄馨月也凑到宋昭面前,献宝似的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宋昭。 凌枫一把夺过:“你疯了,连毒药都敢随便给王妃,信不信王爷打死你!” 娄馨月被抢了东西,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巴掌拍在凌枫后背,“你敢抢我的东西!我看你才疯了!” “你敢打我!”凌枫气死了,忙不迭追了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面打闹起来,宋昭捡起地上的瓷瓶,打开轻嗅了下。 再看向南枝时,发现她正和苏长卿相对而立,两人不知道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然后一脸娇羞地垂下头。 头部忽的一阵眩晕,宋昭用力甩了甩脑袋,谢珩眼疾手快,忙将人一把扶住,“怎么了云蛟?” 宋昭摇摇头,“许是晚上酒吃多了,所以有些晕,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好,我扶你回房。”谢珩小心扶着宋昭,两人朝二楼的方向走去。 方才还在院中玩闹的众人顿时聚在一起。 “馨月,你那个东西好使吗?”凌枫有些怀疑道:“我瞧王爷和王妃好像都没有什么事啊。” 娄馨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以普遍性理论而言,应该是很好使的。” “真的假的,馨月姐姐,要不你教我医术吧,好不好。”杜清玥两眼放光,“我保证好好学。” “我说你家王爷是柳下惠吗?和王妃成亲都整整半年了,居然没有……”苏长卿做了个手势,对他们嘴里的话表示怀疑。 “你懂什么,王爷最是尊重王妃,才不会做出那种强迫人的事来。”凌浩反驳道,声音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众人纷纷侧目看他,凌枫更是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凌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里一个咯噔:“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尤其是你,还这么猥琐!” 凌枫啧啧两声:“你变了,从前你很讨厌王妃,王妃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别有用心的,现在你居然帮着王妃讲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病了?” “馨月,你快来给他看看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才得了失心疯!” “我说,你们都别吵了……”南枝叫停了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三人,“万一王妃明天醒来,知道被我们给算计了,不得打死我们?” 娄馨月闻言一脸坏笑地看着南枝,然后凑到南枝耳畔耳语了几句,让南枝闹了个大红脸。 杜清玥好奇地凑上前来,“你们说什么呢,我也想听。” 凤辞却是一把拦住她:“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谢珩扶着宋昭回到房间之后,只觉自己身上也提不起力气来了。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直叫人昏昏欲睡。 宋昭却是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谢珩,是你吗?” 她眼神迷离,身上燥热不已,只有贴在谢珩身上时,她才觉得稍微有点舒服。 “这个娄馨月,竟连我都敢算计了!”宋昭有些咬牙切齿。 谢珩理智尚在,但也比宋昭好不到哪里去。 “云蛟,是我。”他艰难的回答着宋昭的问题,但宋昭的声音现在落在他的耳畔,简直就是致命的魔咒。 “我去找娄馨月来给你解……”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瓣便是被宋昭堵住,攻城掠地,只顷刻间,就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谢珩缴械投降。 他紧扣着宋昭的后脑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亲上了!”杜清玥压低了声音道。 “快走吧,再看下去就少儿不宜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于是几个人猫着腰又跑了。 体内的燥热并未因为这个吻而缓解。 谢珩忙不迭地将人推开,“云蛟,我让大夫过来,” “你不愿意?”宋昭一把拉住他,“你不是说,你觊觎了我两世吗?还是说凌枫的猜测是真的,你不行?” “别担心,我是大夫,我可以给你治,而且保证不会说出去!” 话音刚落便被谢珩堵住了唇,这个吻太过炙热,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理智,她的眼里,也染上了欲色。 谢珩一把将人抱起放到了案上,俯身便又亲了上去,先是从是樱桃小嘴,然后一路向下—— “嗯~”宋昭自喉间发出一声嘤咛,这让谢珩更来了劲,他一手扶着宋昭的腰,一手从宋昭的大腿根部缓缓往上探索。 “怀谨~”宋昭本就中了药,如今更是被谢珩这娴熟的手法挑逗得欲罢不能。 “我在~”谢珩回应着她,大手在她腰间摩挲着。 宋昭身子微微拱起,喉间更是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谢珩继续向下亲吻着宋昭,每至一处,都让宋昭战栗一番。 第130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最后,他骤然起身,粘腻的触感让宋昭脸色顿时羞红,“云蛟,会疼,你忍着些。” 她别过脸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像猫儿一样的声音还在谢珩耳畔回荡着,让他浑身上下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珩将人放平,越发温柔起来。 “啊!” 宋昭忙捂着嘴,恼怒的瞪了一眼谢珩,腿顺势勾上谢珩健硕的腰。 双手也勾着谢珩的脖颈,指甲近乎嵌进谢珩肉里,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痕迹。 一阵痉挛过后,宋昭媚眼如丝地看着谢珩,勾得谢珩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谢怀瑾,你是个胆小鬼。”宋昭喃喃,“不过谢怀瑾,我爱你。” 谢珩身子闻言浑身一怔,满头大汗的从宋昭怀中起身。 余光瞥见不远处洒满花瓣,还冒着热气的巨大浴桶,双手将宋昭捞了起来,朝着浴桶的方向走去。 “我是胆小鬼,我害怕失去你,很怕很怕。”谢珩说着,长腿已经迈进了浴桶。 “怀谨、夫君~”宋昭低声喃喃,“有你真好。” “云蛟,我的夫人,我遇到你,才是我毕生的幸运。” 谢珩缓缓在浴桶中坐下,让宋昭跨坐在他身上,“云蛟……” 宋昭腰肢轻晃,谢珩见状一把扶着她的腰部帮了她一把。 她在浴桶中捻起一朵花瓣,将其含在嘴里,魅惑的眼神直叫晏桁欲罢不能。 “夫君,前世那个人,是你吗?”宋昭已然意乱情迷,还不忘问道。 话音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水便落在她身上。 “是我,对不起,我那日应该带走你的。” “我不是怪你。”宋昭笑道:“我是庆幸,那个人是你。” 谢珩诧异的抬头看着她,红烛摇曳,忽明忽暗的光影让此刻的宋昭看起来貌若天仙一般。 他们拼命的,拼命的从对方身上索取着,好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幻境,他们真真切切的重活了一次。 直到红烛燃尽,谢珩才简单地给宋昭清洗了一下,抱着人上了床。 宋昭背靠着谢珩,被他拥入怀中,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安全感也十足。 翌日,宋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想到昨夜的荒唐,她脸上不由得泛起阵阵红晕。 到底是谁在谣传谢珩不行的? 谣言! 谢珩分明行得很! “王妃,您醒来了?”南枝端着水盆走进殿内,看见宋昭睁着一双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偷笑。 素心戳了一下南枝,又轻咳两声,示意她别说话了,没看王妃的脸都红成熟透的苹果了吗? “南枝,去给我熬一碗避子汤。”宋昭收回思绪,视线落在素心身上:“这件事,别让你家主子知道。” 素心摸了摸鼻子,“王妃,王府里都是王爷的眼睛,属下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她说的是实话。 “只要你不告状,我相信你家主子一时半会不会知道的。”宋昭觑了她一眼,笑道。 那笑,让人毛骨悚然。 “王妃,您饿了吧,”素心收回视线,对宋昭道: “王爷去军营了,走之前吩咐了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正好南枝伺候您洗漱,属下去看看那个饭菜还热着没。” 素心说完,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站住,”素心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宋昭叫停,“素心,把杜清玥凤辞还有娄馨月都给我叫来,我有话要问问你们。” 素心脚步一顿,这…… 会被打死的吧? 这馊主意是谁出的来着?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宋昭再度开口,吓得素心浑身一抖,她讷讷地回过头,讪笑着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脚步还没迈出,又听宋昭道:“对了,把凌枫和凌浩也给我叫来,别说什么他们随着王爷出去了,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上他们。” 素心:家人们,心死了真的。 但她敢胡说八道吗? 她不敢,毕竟昨天的事情,她也是参与者之一,如今帮王妃把人都叫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将功补过。 素心如是想着,应了声“是”之后,一溜烟便没了影。 “胆子这么小,还敢算计我。”宋昭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在南枝身上,“南枝啊,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南枝本来还在看素心笑话,这下她可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倏然跪下,“娘子,奴婢也是……” “行了,你不必回答了,我知道了。” 宋昭摆摆手,揉着有些酸胀的腰肢起身,期间还没好气地瞪了南枝一眼。 一刻钟后,众人都低垂着头站地站着,跪的跪着,总之齐刷刷地在花厅排成了一排。 气氛格外沉寂,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娄馨月上前一步,讪笑道:“师傅,你看徒儿现在,是不是挺有本事的,弄出来的毒药你都没察觉。” 宋昭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点评道:“就是麻烦了点,你那药若是我昨晚宫宴上没吃酒,我就不可能的被你算计。” 娄馨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傅,一般的药您吃下去,也没用啊,不是吗?” “而且,您是谁啊,我那点小伎俩在您面前都不够看的。” 娄馨月默默地退了回去。 尤其是在对上宋昭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更是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肚子里。 “你们……,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宋昭扫了一眼众人,问道,“比如这是谁的主意?” “好姐姐,是我。”杜清玥咽了下口水,才道: “我这不是看嫂嫂和表兄如今感情已经不似从前,却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嘛,所以我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凤辞连忙挡在杜清玥跟前,“主子,您要罚就罚属下吧,清玥她身娇体弱的,受不得您那些惩罚。” 宋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忽的笑出了声。 “本王妃有说要罚杜清玥吗?你着急个什么劲?身为属下,护主不利,甚至还帮着外人算计你的主子,你该当何罪?” 第131章 不会有孩子 一连串的问题砸在凤辞身上,他心虚的垂下头,这—— 确实是他的问题。 “好姐姐,你别怪凤辞,这都是我的主意,凤辞他……”杜清玥微顿住,心虚道:“他不知道情的。” 宋昭好整以暇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嘴角的笑意都快要压不住了。 这才几天,这两人就互生情愫,这就是护上了? 这要自己真的点头了,那还得了? 杜清玥被她审视的眼神看得浑身汗毛直立,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宋昭道:“蛟蛟姐姐,你别生气了。” “你和表兄都太别扭了……,我也是想让你们更进一步,如果你们能早日生下宝宝,九泉之下的姨母也能放心啊。” 杜清玥绞着手指,一五一十道。 众人纷纷点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要的避子汤,也迟迟没有送来。 前世,自己好像也是在发现怀孕之后,脑子才逐渐清明起来,而且,饶是离杜清玥很近,她也没有再心绞痛过。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宋嫣然掌控在手里,所以宋嫣然不屑于在用那样的方式来对自己了。 尤其是那个孩子被他们取出之后,她更是感觉心口那股郁结之气,散去了许多。 难道…… 难道只要怀上孩子,蛊虫就会转移到那个孩子身上,让自己恢复健康吗?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谢珩知情吗? 他难道也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 保住自己,放弃孩子? 这怎么可以? “娘子,娘子?”南枝看到她脸色变了又变,以为她还在因为这件事生气,小声唤道:“您没事吧?” 宋昭倏然回过神来,但那股寒意还是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凌枫,你们筹谋着给我下药的事情,你家主子知道吗?”宋昭没理会南枝,而是定定地看着凌枫,想要从他嘴里得知一个答案。 宋昭不知道得到了这个答案有什么意义,若谢珩知道这个法子,她日后又该如何面对谢珩。 前世那个孩子的离开,几乎是要了她半条命,今生,谢珩也要成为那个害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吗? 凌枫不知道宋昭在想什么,但对上宋昭那吃人一般的眼神时,还是摇摇头:“此事,王爷并不知情。” “都是属下们一手策划的,王爷也被属下们算计进去了。”凌枫说到这里忙道:“属下看得出来,您现在对王爷也是有心的,只是你无法迈出那一步。” “王爷他其实,一直都心悦于您……” “王妃,你的汤熬好了。”丫鬟将汤药端上来,宋昭端起轻嗅了嗅,确实是避子汤没错。 看来,谢珩不知情。 殊不知,其实她喝避子汤,完全是多此一举。 “都退下吧,”宋昭摆摆手,想了想又道,“本王妃想到军营里看一看。” “属下这就安排。”凌枫忙施了一礼,开什么玩笑,现在的王妃和王爷一样一样的,他可不会那么不懂事直接往枪口上撞。 宋昭点点头,又冷冷地扫了凤辞一眼,“至于你,以后不许再来王府,我看你还有没有那个胆子,算计我!” “主子……” 杜清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了,现在宋昭正在气头上,再求情可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好姐姐,方才你喝的药是什么啊?” 宋昭睨了她一眼,“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凤辞怎么回事?” 杜清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什么怎么回事,姐姐在说什么?” “你两那样,要说你们没点什么,我可不信。”宋昭苦口婆心地劝道,“清玥,他的那张脸确实很有迷惑性,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说到底,他都是个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别说我不会同意,就算是你表兄,也不会答应的。” 杜清玥垂下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肯定是知道的,但是…… 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情愫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又在不知不觉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尤其是他拿出那木槿花发簪后,杜清玥看着那丑丑的发簪,更是情难自已。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可是……”杜清玥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昭,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可是姐姐,待一切尘埃落定……” “难道暗香楼就不能是一个正经的酒楼吗?而且,他现在已经坐到了你下面的位置,那种刀口舔血的事,已经不需要他去做了。” 杜清玥眼泪汪汪地看着宋昭,看得宋昭一度心软。 “他是一个杀手,”宋昭顿了顿,“一个杀手,有了感情,会成为他最大的软肋。” “我不会成为他的软肋,我会和他并肩作战。”杜清玥当即反驳道,“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宋昭头疼。 “你先回去吧。”宋昭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 杜清玥却是不听,“若姐姐……” “清玥,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去找你表兄商议,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再说,好吗?”宋昭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无奈道。 …… 半个时辰后,军营。 谢珩正操练士兵,众人都看出来了,自家爷今日瞧着很是高兴,不是那种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们被锤。 “谢珩,”宋昭朝谢珩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回头,终于是瞧见了王妃惊为天人的样貌,纷纷发出感慨。 也明白了为何王爷非要求娶,还没等他们继续往下想,就听王妃道:“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谢珩一看到她,肉眼可见地扬了扬眉,将手里的事交给手下之后,便朝宋昭而去。 两人在茫茫雪地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白了头。 “云蛟,你忽然到这里来找我,是想我了吗?”谢珩率先打破沉寂,双眼期许地瞧着宋昭。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昨夜朦胧的躯体。 “嗯。”宋昭淡淡地应了一声,“对了,昨天的事……” “我喝了避子汤。”宋昭斟酌半晌,还是如实道:“其一,现在形势不明,我不想怀上孩子,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其二——” 宋昭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怀上孩子,可能会把我身上的蛊虫转移到孩子身上……” “这不是我想要的。”宋昭见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激动,又迅速灰败下去。 最后,化作一声苦笑,“云蛟,其实,我们之间,大抵是不会有孩子的。” “什么?”宋昭蹙眉,“我给你号脉时,你分明……” 第132章 重生的代价 宋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什么都没有。 “云蛟,若你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宋昭已然覆上了他的唇。 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哪有人会平白无故地重生一次,定是有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且,据谢珩说,他求的是让自己重生回来,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但是,却阴差阳错之下,自己也回到了大错酿成之前。 结合他现在所说的,不会有子嗣,宋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珩,用子嗣,换了重生归来的机会。 她在他的唇上辗转,缠绵。 谢珩将披风披在宋昭身上,带着她便要回营帐。 “等等,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宋昭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五月,各国使节会来访。” 谢珩很是不爽,噘着嘴道:“五月还早呢。” 宋昭自是看出来了,但她就是很单纯的不想惯着他,所以继续道,“不早了,你难道没发现吗?很多事因为我们的干预,已经再循着前世的轨迹走了。” “所以我怀疑,各国的使节,今生会来得早一些。”宋昭分析道,“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做一些准备,南疆的人,也会来。” “我们派去南疆的人,干脆就直接撤回吧。” “可是……” 谢珩有些犹豫,毕竟事关宋昭的身体,半点耽误不得,而且就算有变数,也不确定这变数会提前还是推后。 万一这途中出现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 “太后提前从镇国寺回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宋昭浅笑,回来半年,这才真正体会到前世今生的差距。 既然太后回来都提前了,那难免各国使臣来访不会提前。 宋昭如是想着,宽慰道:“南疆那个地方实在诡异,既然今生的走向和前世已经不同,那为何我们不来一手,瓮中捉鳖呢?” “那背后的人,一定会出现的。”宋昭勾了勾唇:“毕竟这一世,我没有落入宋嫣然的圈套,没有被那个所谓的国师控制。” “我就不信,他能按捺住,不出现。”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那个人逮到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谢珩深吸一口气,才定定地看着宋昭,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同意你这守株待兔的行为,若那个人意识到不对,只怕会带更危险的蛊虫过来,届时我们不懂,又该如何?” “而且,我的人在南疆行动那么久,若是贸然撤出,那人难免不会起疑心,万一他弄个假货来糊弄我们可怎么办?” 总之,两人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宋昭不满地看着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谢珩知道她不高兴,但…… 这也是无奈之举。 —— 东宫,已经乱成了一团。 太子醒来后,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又是一年冬天过去,如今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除夕夜的事历历在目,谢宸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败了。 心里没由来的感觉阵阵恐慌。 “殿下,您醒了?”周怀玉这几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大理寺的人查到她的身上来。 是以,她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地在太子跟前守着,就希望万一东窗事发,太子能念在往昔情分上,保一保自己。 “我这是在哪?”谢宸仿若找回了些许神志,问道。 周怀玉被问得一愣,脸上立马流露出心疼之色。 “殿下,自是在东宫,除夕夜回来后您都昏睡好久了,担心死妾身了。” 周怀玉说着,眼泪顺其自然的便掉落了下来。 “对了,宋嫣然呢?!”谢宸没理会她,而是问道。 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周怀玉轻咳了一声, “殿下,宋昭训在养伤呢,您有所不知,年前宋昭训回国公府奔丧,结果回来之后,神情不大对,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大敢问。” “本来是打算告诉您的,结果您除夕清醒了一下,回来又开始昏睡,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周怀玉如实道,这事儿她也打听过,可宋嫣然那嘴严实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派去国公府打听的人,也什么都没打听到。 不过,宋昭和谢珩居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据她所知,这次太子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谢宸闻言猛地起身,他恨宋嫣然,恨死了。 这一次宋昭和谢珩又没死,她没起到任何作用不说,还害得自己没了命根子! 他全然忘了,当初他要去剿匪,宋嫣然是劝过他的。 “砰”的一声,房门应声倒地,谢宸怒气冲冲的一把将床上半死不活的宋嫣然直接拽起来,“贱人,都是你,若不是你,本宫这次也不至于这么惨。” “所以,殿下现在是来找妾算账的吗?”宋嫣然那双眸子里,满是死气,再看谢宸时,已经没了半点情谊,“殿下,我劝过你的。” “可你听我的了吗?”宋嫣然挣开她的桎梏,“你没听,你听了我二兄的,因为我二兄,是你暗中的那个军师,对吗?” “你怎么……” “因为他断了一条胳膊。”宋嫣然凄然一笑,“殿下,你休了我吧,我不是国公府的女儿,我给你提供不了半点助力,我也累了。” 谢宸这才看到,她的手指,断了好几根。 隐隐还有殷红的血迹透过纱布渗透出来。 “怎么回事?”谢宸定定地看着她:“这是谁干的?” “重要吗?”宋嫣然依旧笑着,笑着笑着便落了泪,“殿下,我斗不过她,你刚刚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说我不是国公府的女儿。” “什么……” “殿下,莲心有孕了,利用好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对你大有助益。”宋嫣然扯了扯嘴角。 重来一世,自己还是败给了宋昭。 就到这里吧,她走不下去了。 前世,她是个失败者,今生也是。 “什么叫,你不是国公府的女儿?”谢宸疑惑地看着她,从前那么明媚自信的一个人,为什么只是回了一趟国公府,整个人就变得如此颓败? 这根本,一点都不合理。 “嫣然,你告诉我,在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宸一把抓着她的肩膀,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嫣然将自己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举起,眼里没了恨,也没了欲。 发生什么了?还能发生什么? 第133章 都是为了报复 谢宸从来没想过,他那个看起来怯弱的岳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甚至,连红杏出墙这样的话,她也毫无顾忌地往外说。 嫣然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私生子,她怎么接受得了。 不知怎的,谢宸莫名生出一股怜惜感来。 人总是复杂的,明明从前,他贪恋宋嫣然的才情,容颜,可相处久了,宋嫣然几次三番给他出谋划策,至少在宋嫣然进东宫前—— 他行事都很顺利。 甚至一度被谢卓赏识。 可现在的宋嫣然,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 他轻轻的,将人拥入怀中,不知道是在安慰宋嫣然还是安慰他自己,“没事了,还有本宫呢。” …… 谨王府。 凌枫带着打探来的消息,进了书房。 “这么说来,很多事确实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了。” 谢珩喃喃道,“既然如此,就听王妃的,将南疆的人都召回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凌枫领命离开。 太后,居然是皇后叫回来的。 准确地说,是废后。 至于她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宋昭就不得而知了,但,不重要。 现在谢宸是她的敌人,若太后要保下谢宸,那太后,便也不再是她的盟友。 她推开窗,一股寒风便直接灌了进来。 都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如今倒是有了切实的体会。 院中,宛若水墨画。 凤辞终究还是来了他低着头站在杜清玥对面,好似惹杜清玥生气了,正小心翼翼的听训。 南枝和苏长卿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南枝掩嘴咯咯直笑。 凌浩则是抱着刀倚在树下,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娄馨月嘛,鼓捣着黑乎乎的药材,起身就要去找凌枫,想拿凌枫当她新药的试验品,偏偏两人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真好啊,大家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宋昭轻声感慨道。 谢珩从身后拥她入怀,“云蛟,真好,你还活着。” “夫君,我很幸运,真的。”宋昭展露笑颜,“前世,还好我没有爱上谢宸,否则啊,我只怕会连凤辞和娄馨月他们一起害了。” “我想,宋嫣然控制我,让我扶持谢宸上位,所以最后,江山稳固,我就该死了。”宋昭回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谢珩。 “若我真的爱上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只怕,他们都会因为我的错误,而客死他乡。”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我呢?” 宋昭想不通,有能力的人很多,为什么宋嫣然偏偏选中了自己,亦或者说,那个南疆的国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己。 谢珩被她那句夫君叫得心猿意马,顺手将窗户上的棍子拿了下来,窗户合上,他俯身便吻了上去。 那夜之后,他的吻技越发娴熟。 轻轻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宋昭很快便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拔。 随着衣衫褪去,宋昭被他一把抱上了榻。 室内暧昧气氛升温,谢珩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宋昭,眼底温柔似水,那双眼里,只能容下宋昭一人。 宋昭悔不当初,当时为啥要质疑他的能力啊,导致现在他每天为了证明自己很行,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偏生这人,每次都能带着自己解锁新技能。 而且,每一下都让她欲罢不能。 …… 春回大地,天气渐渐回暖。 嫩芽从地里冒出头来,似要偷看一眼这世界。 但好似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三月,谢宸接了使臣来访的活儿,让鸿胪寺卿务必协助他,将此次的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如期而至,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谢卓居然把这个差事交给了谢珩,谢宸想插手都没机会。 此番,有四个国家来访。 大雍以南的周,以北的北漠,以东的齐,以及一个小国——倭国。 他们被北漠打得快要灭国了,这次来,是求大雍出兵帮他们守住国土的。 据说,还进献了美人无数。 人还没来呢,就听说荣安公主要生了。 公主府乱成一团,明明还不足月的孩子,肚子却大得离奇。 “顾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康的,对吗?”谢凌薇紧紧抓着顾之远的手,指甲近乎要嵌进肉里,“顾郎,产婆呢?我安排的产婆呢?” “原来,公主也会怕啊。”意味不明的话,让谢凌薇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顾之远,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何况太医说了,她腹中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双胎,她怎么会不怕呢? 万一,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的孩子可怎么办? “顾,顾郎,你什么意思啊?快叫产婆来,本宫要疼死了。”谢凌薇命令道,她跟顾之远说话,一直都是这个语气。 “慧娘死的时候,一定比你慌乱多了。”顾之远脸上挂着一抹残忍的笑,笑意半点不达眼底:“谢凌薇,同样是女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的慧娘呢?” “顾郎,什么慧娘?你在说什么?” 顾之远冷冷的觑了她一眼,继续道:“还有我那个可怜的妹妹,我听说,她之所以尸骨无存,是因为你将她的尸骨都喂狗了,是真的吗?” “桃枝亲口告诉我的呢。” 一番话,让谢凌薇脸色迅速惨白下去。 顾之远不提妹妹还好,一提,她便想起来了,那个什么慧娘,可不就是他那短命的妻子吗? 所以,这段时间的情爱,都是假的。 顾之远在报复她,顾之远要她死,给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赔罪。 “公主最近,不是经常梦到慧娘吗?公主是不是觉得很害怕?害怕就对了,说明我点的香,是有用的啊。” 顾之远自顾自的说着。 谢凌薇只感觉自己宛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寒彻骨。 太冷了! 甚至,冷得她都忘了疼。 第134章 相同的死法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良久,谢凌薇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温柔小意,都是在骗我。” “那个慧娘,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在你眼里居然比不上一个商女?” 谢凌薇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她太想要一个答案了,特别特别想。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会有人排着队给她送来,她喜欢的东西没人敢跟她抢。 她单单在顾之远这里碰壁了。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不择手段。 所以,在顾之远拒绝她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男人弄到手,再得知他已有家室时,她对那个女人也没有生出半分好奇。 男人嘛,都是善变的。 父皇口口声声说着对母后多么情深不寿,但后宫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妃嫔抬进去吗? 选秀也从未断过。 只是这些年来,父皇老了,力不从心了,所以才下令不再选秀。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假以时日,这个男人总会忘记她,最终接纳自己的。 她如是想着,最后,顾之远还是和自己成亲了,哪怕两年来,他都冷着一张脸,任由自己在公主府胡闹。 但他去赈灾回来,不是都想通了吗? 到现在谢凌薇才明白,原来不是他想通了,而是…… 他想好了要怎么报复自己。 “顾郎,”谢凌薇艰难地伸出手去拉顾之远,最后堪堪看着那衣摆从自己指间划过,她掩下眼底的失望,“就算你不爱我,可我腹中,是你的孩子。” “你难道……”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顾之远便笑出了声。 最后死死地盯着她:“谢凌薇,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让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怀上我的孩子吧?” “你也配?” “什么意思?”谢凌薇如遭雷击,顿时僵立在原地,“你告诉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肚子里这个,是我费尽心思,寻来的小馆,和我身形和声音,都极为相似呢,他不是把你伺候得很舒服吗?哈哈哈!” 顾之远癫狂地大笑着出了门。 身后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被他刻意忽略掉。 原来,当初他的慧娘,竟这么疼。 早知道这长安会吃人,他就不读这劳什子书了,不读书,他的慧娘就不会死。 可是一切都晚了,晚了…… 都是他害了慧娘,和妹妹。 他抱着酒坛子,行走在漆黑的道路上。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慧娘在朝着他招手。 “慧娘,我还不能去见你。”顾之远喃喃道:“爹娘,还要照顾呢,等我把二老的事情安排好,我一定,一定会去找你的,你再等等我。” 他爹娘早就死了。 他口中的爹娘,是慧娘的爹娘。 当初,二老是极力反对慧娘嫁给他的,奈何慧娘说什么都要嫁,无奈,二老只好答应,还备了丰厚的嫁妆。 就怕女儿跟着他这个穷书生,吃了苦。 结果,好不容易让二老看到女儿没看错人,姑爷高中的消传来,他们的女儿就死了,一尸两命。 没过多久,就听说顾之远得陛下赐婚当朝嫡公主,是莫大的殊荣。 他们恨啊,怎么会不恨呢? 所以他们闹到了公主府,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顾之远关在一方小院,还派了专人看守,他们二老,根本踏不出这房门半步。 “爹,娘!”顾之远跪在二老面前:“小婿,替慧娘报仇了,谢凌薇那个毒妇,死了!” “当初她害得慧娘难产活活疼死,如今,她也是相同的死法,”他说到这里忽地顿住,“不对,她比慧娘还要疼上数倍,爹娘,小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给慧娘一个交代。” “爹娘,慧娘九泉之下,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他匍匐在地上,面前,是早已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家。 明明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因女儿的离世,变成了这副模样。 宛如八十老妪。 老太太嘴唇翕动着,指着跪在地上的顾之远,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顾之远这孩子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最后,还是老爷子开口了。 当初他坚定地认为,是顾之远为了攀高枝,所以故意害死了他的女儿,可如今,顾之远却说,他为他们的女儿报仇了。 “当初,我高中,荣安公主在大殿上看上了我,想要招我为驸马。” 顾之远平复了一下心绪,道:“我没答应,满心满眼都念着要赶回去,告诉爹娘,慧娘这个好消息。” “可我哪里走得过快马良驹?”顾之远哭着哭着,就笑了。 “后来啊,我回到家乡,得知了我的妻儿没了,妹妹也坠落山崖,我心灰意冷,恰逢此时赐婚圣旨到了家乡,我心灰意冷。” “也直觉此事和荣安公主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没有随慧娘和孩子而去,而是选择了入公主府,可入公主府两年,我却没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直到半年前,有人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几个月前,我也从她的丫鬟口中,得知了我妹妹尸骨无存的原因。” “哪里是尸骨无存啊,分明是被谢凌薇那个毒妇,喂狗了!” 说到最后,他咬牙切齿,对啊,他干脆也把谢凌薇的尸骨,拿去喂狗算了! “什么?”老爷子本就处在震惊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颤巍巍地起身,“尸骨,喂狗了?” “是。”顾之远依旧在笑着,眼泪却哗哗地掉:“爹娘,当初,我只身一人上京,本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的。” “我没想到,你们会跟来,得亏当时谢凌薇不在,我才有机会将你们安排到在这里。” “都是我无能,这么久了,才给慧娘报仇。” 二老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也知道当初冤枉了顾之远。 老爷子当即拍板决定,说要把顾之远绑起来,杀害公主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顾之远还年轻,前途无量,但他们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顾之远倏地起身,囫囵擦了一把脸,“不行,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怎可连累了爹娘!” 总之,几人吵到半夜,也没个结果。 最后,顾之远恼怒地离开。 还吩咐人看紧二老,千万别把人放出去了。 第135章 南疆国师 不过,让顾之远没想到的是,谢凌薇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因为,皇帝病了。 原本硬朗的身子骨,一朝病倒,竟是连床都下不来。 而与此同时,四国的使臣也踏进了长安。 准确的说,是五国,因为南疆的人,也来了,来人着装怪异,神神秘秘的。 南疆素来不与外邦交好,自成一派,如今居然派来了使臣,据说来的还是国师,姓龙。 宫宴办得格外盛大,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谢卓已经昏昏欲睡,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谢卓属实是有些撑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人不想让他好起来。 倭国使臣一看这形势,忙起身,“皇帝陛下,我们此行,是有事相求。” 谢卓摆摆手,“朕身子不爽利,你们有什么事,跟太子和谨王说吧。” 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了。 使臣对视一眼,斟酌了半晌才转而看向谢宸,“太子殿下,我们来前说明了目的,待北漠吞了我们倭国,只怕你们大雍……” “呵。” 一声不屑的嗤笑响彻大殿,众人纷纷侧目,倭国的使臣面露不悦,“家国大事,几时轮到你一届女娘在这大殿上如此无礼。” 他猥琐的视线在宋昭身上上下打量,“生得一副狐媚子样,左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女子罢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玩物而已,居然敢在金銮殿上如此失礼,分明是不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他说着,还不忘朝谢卓的方向拱拱手。 镇国公面露担忧,前朝有女子祸乱朝纲,是以大雍建立之后,便有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倭国的制度礼仪乃至服饰,大多都是从前朝学的,所以自然也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虽说宋昭已经和镇国公府没了关系,但到底做了他十六年的女儿,他难免心生不忍。 “我大雍君主都没意见,你们不过是来求着大雍出兵的使臣,不摆出求人的姿态,反倒在这讥讽我朝亲王妃,真是笑话。” 宋嫣然甫一开口,众人纷纷侧目,就连谢宸都奇怪地上下打量她。 宋昭也朝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在宋昭的概念里,宋嫣然和她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你是何人?”倭国使臣蹙眉,“这便是你们大雍的待客之道吗?” 宋嫣然将手中酒杯一摔,杯子堪堪擦过着那使臣的脚下而过,“我是何人?你有资格知道吗?我告诉你,宋昭才不是那种以色侍人的人,就你们这样的,宋昭能打十个!” 那使臣几时被人如此羞辱过?还是一个女娘,脸色难看极了。 前世的宋昭那么优秀,哪怕她借着重生一世,先机尽在手中,还用了那么下作的手段,宋昭都能见招拆招,这样的宋昭,岂容这些外邦人如此羞辱? 窝里再怎么斗,这些人,终究是外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还帮着你说话呢?”谢珩偷偷跟宋昭咬耳朵,“她不该恨死你了吗?” 宋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受刺激了吧——” “呸,区区一个小女娘,我让她十招她都不是我的对手。”使臣冷笑道,“你敢和我们比试一番吗?” 宋昭豁然起身,将长鞭抽出,“你输了,倭国向大雍俯首称臣。”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后,北漠的公主站了出来,“谨王妃,倭国是我们先看上的,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规矩?”宋昭轻笑,“宇文玥,你们一个战败国,有什么资格跟本王妃讲规矩?本王妃就是规矩!” 说完看向使臣:“怎么,你不敢?” “哼,我可是我们倭国最强的武士,绝不可能输给你,赌就赌,你要是输了,就乖乖臣服在我们胯下……” 谢珩的脸色当即冷了下去,还未出手便被宋昭按住,她手腕一翻,长鞭挥出,众人甚至都没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使臣便已经被她抽了好几鞭。 且,如今已经被她踩在脚下。 宋昭缓缓蹲下身,鞭子团成一圈重重拍了他的脸两下:“大话说得不错,乖乖签契约吧。” “还有,方才你看本王妃的眼神,还有你这张满嘴喷米共田的嘴,本王妃瞧着很不高兴,所以,眼珠子挖了,舌头,也一并拔掉。” 她说得轻描淡写。 其余倭国使臣脸都白了,尤其是方才对宋昭出言不逊那个,他嘴唇嗫嚅着,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当然,他也不敢说话了。 他暗自懊恼,现在这武士把国家都给玩没了,他就说不能带武夫,实在是坏事啊! 皇帝在上座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废一兵一卒拿下倭国,真不错啊! 当即下令,谨王妃,当赏。 北漠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倭国他们盯了好久,好不容易趁着谢珩走了,没空管边关的事,才腾出手来去打倭国,现在好了,谨王妃轻易就给收入囊中。 宴会散去,宇文玥叫住了宋昭,“谨王妃,胃口太大了,当心撑着。” “本王妃胃口一向很大,等我处理完我们大雍的事,第一个拿你北漠开刀,别着急。” 宋昭说着看向谢珩:“听说北漠王庭修得富丽堂皇,王爷以后可要带我去瞧瞧。” “都依你。”谢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直到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北漠王子才上前来,“七妹,你的心上人,好像很爱他的妻子,你没机会了。” “宇文珏!你到底帮不帮我!”七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都到现在了,三王兄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帮帮帮,我肯定帮。”宇文珏道:“你要我怎么做?除非那个叫宋昭的死了,难道你一国公主,还要眼巴巴给人做妾?” “想要宋昭死,还不简单吗?”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沙哑的嗓音直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你是何人?”宇文珏回头,其实他认得这个人,南疆来的,说是龙国师,但他堂堂王子,认识南疆那个小国的人,实在掉价。 “呵呵,”龙国师也不恼,“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想要宋昭死,单凭这一点,我们之间,就只会是盟友。” 七公主微微蹙眉,这个什么龙国师,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这个人很邪性,是那种从内而外的邪性,那双竖瞳只需看你一眼,就会让你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136章 出师未捷 宇文珏拧眉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们南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且,你们和大雍素来无冤无仇,方才我瞧那个谨王妃也并未为难于你,你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借一步说话。”龙国师颔首,对宇文珏和七公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宇文自然想要宋昭死,他都打探清楚了,大雍战神谢珩,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女人。 当初他放弃了攻打他们北漠,不顾一切从北疆赶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在长安出事了。 可见宋昭在他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经意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宇文玥想嫁给他,只怕是不可能的事。 方才在宴会上,他也观察着谢珩的一举一动,那个男人,眼底只容得下那个女人,旁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那个叫宋昭的女人一旦出事,谢珩会疯,他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 不过,疯了,正好。 男人了解男人,现在不过是为了稳住他这个蠢妹妹而已。 宇文珏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龙国师借一步说话,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殊不知,他们自打进入大雍地界,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看在眼里。 酒楼包间内,宇文珏主动给龙国师倒了一杯酒:“素闻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通晓过去未来五百年。” “不知国师,为何会对宋昭生出忌惮?” 毕竟现在他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南疆人又多行阴暗之术,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宋昭给弄死,他当然求之不得。 不到必要时候,他还不想跟谢珩正面对上。 龙国师闻言倏然一笑,“三王子,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一年前,我夜观天象……”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宇文珏也没听懂,但最后那句总结宇文珏听懂了。 宋昭和谢珩在一起,会打破几国目前微妙的平衡,给几国带来灭顶之灾。 而谢宸不一样,他平庸,好掌控。 “所以,国师此番来大雍,是为了让谨王妃?”宇文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的。”龙国师毫不避讳地点点头,对于这个北漠三王子的野心,他多多少少能窥探到一些。 既然他们目前有着相同的目的,合作便是最好的选择。 “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宇文珏身子后仰,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既然国师找到我们,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三王子,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龙国师浅笑。 “因为没有我,你根本没可能对宋昭下手,而且,宋昭死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七公主,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成竹在胸道。 几人最终达成共识,他回到住处后,本想着再尝试联系一下那个他早就安排在长安的人。 半年前,他就联系不上他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哨子,甚至还来不及吹响,人就晕了过去。 …… “没想到这么容易。”凤辞轻嗤,“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居然敢在背后算计我家主子。” “你是什么人?”龙国师悠悠转醒,一脸警惕地看着凤辞,“你知道我是谁吗?擅自把我抓到这里,你想过后果吗?” “国师,别来无恙啊。”宋昭从暗中走出来,笑盈盈地看着龙国师,“下蛊控制本王妃,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龙国师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他看向宋昭的眼神里,渐渐染上了惧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国师才对。”宋昭的声音冷了下去,看向龙国师的双眸好似淬了寒霜,“为何下蛊害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龙国师矢口否认。 “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南疆和你大雍,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么资格将我抓到这里来。” 谢珩已经瞧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已经没了耐心,“扔进水牢。” 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 凌浩一脸假笑地看着他,一副你有福了的样子,上手拎着就往里面走,水牢,在下一层。 “等等,等等!”蛊师控蛊,条件苛刻,加之,他此行带的宝贝,都被他藏得好好的,他不打开罐子,那些宝贝又不可能冲破罐子出来。 宋昭扬手,示意凌浩将人放下。 行至龙国师面前,缓缓蹲下身,“说吧,若是答案是我想听到的,那我兴许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呢。” 龙国师眼前一亮,“当真?” “自然。” “王妃!此人心机深沉——”凌浩蹙眉,对宋昭这个决定有些不满。 这种人实在危险,这次也是趁着他放松警惕才抓到的,要是将人放走,岂不是放虎归山? 凌枫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主子做的决定自有主子的道理,哪里轮到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发出质疑的声音了? 龙国师咽了下口水,在确定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之后,才道:“事关重大,你让他们都出去。” 宋昭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不过须臾,众人便退了出去,地牢里只剩下宋昭、谢珩和龙国师三人。 龙国师的视线落在宋昭身上,良久才憋出一句:“怪事,真是怪事。” 宋昭眯了眯眼,视线和谢珩在不经意间交汇。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压制我耗尽心血才炼出来的噬心蛊?”龙国师奇怪道。 一句简单的话,重重砸进了宋昭心里。 “少废话,你来大雍到底有什么目的。”谢珩的长刀划过龙国师脸颊,“若不从实招来,我就一刀一刀的,剜下你的肉去喂狗。” 龙国师被他森寒的眼神吓了一跳,“你有本事杀了我!” “死对你来说,是解脱。”宋昭抻了下衣裙,“我们更擅长的,其实是让人生不如死。” 龙国师这下是真怕了,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 第137章 一年前的计划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彼时龙国师深夜难眠,心烦意乱之下起身卜了一卦。 谁料,频现死局,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局——山河破碎、国破家亡。 是以,他妄图改变这个还未发生的结局。 闭关半月,终于从中窥见了一丝生机。 而这转机,就在大雍镇国公府嫡长女身上。 只要阻止她和大雍谨王在一起,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而且,其中还有另一个契机。 那便是——镇国公府嫡次女宋嫣然,经多番推演,她极有可能是带着记忆归来的亡魂。 因为前世惨死,而长姐却幸福美满又大权在握而心有不甘,所以满怀怨念归来,势必要夺走长姐所拥有的一切。 是以,他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轻而易举的让宋嫣然照着他所规划的路线去走。 当然,宋嫣然是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否则,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宋嫣然那个蠢货,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在苦于无法掌控宋昭时,得了这么好的机缘。 前面的话和宋昭猜测的大差不差,可后面的话…… 宋昭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前世的她分明惨死地牢,又何来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一说?更遑论什么幸福美满了,她连那个孩子,都没能护住。 但她心里虽疑惑,却没有打断龙国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事态逐渐脱离掌控,而龙国师因为窥探天机,还意图改变既定的历史,也遭到了反噬,所以无奈之下选择了闭关。 再出来时,噩耗传来——他得知宋昭和谢珩已经成亲,无奈,只好趁着大雍接待使臣的机会递上帖子来大雍一探究竟。 当然,如果能弄死宋昭或者谢珩,那就最好不过了。 宋昭一个弱女子,当然比谢珩好对付得多。 所以,在听到宇文珏兄妹的对话后,他决定从中推波助澜。 若能利用蛊虫将宋昭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还能卖北漠一个人情。 “所以,我体内的蛊虫,该如何解开?”宋昭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没办法。” 宋昭一字一顿,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直叫人不寒而栗。 见龙国师还是没反应,她抽出匕首,刀刃划破龙国师胸口的衣衫。 “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我徒弟最近弄了一种药,便是我将你掏心掏肺,甚至扒掉你这身皮,都能让你好好的活着。” 说完,匕首在龙国师胸口处打着圈,像是在寻一个好的下手点。 “夜圆之夜子时三刻,以纯阳之血为引,将中蛊之人手心划开,那蛊虫自然就出来了。”龙国师吓得一激灵,忙如实道。 此刻,什么家国情怀都被他抛之脑后,国灭了又怎样呢? 大雍是礼仪之邦,便是将南疆收入囊中,也断不会大肆屠戮的。 “何为纯阳之血?若引出这蛊,对另一人可会有危害?”谢珩都想好了,他来做这个引子,之所以这么问,不是他怕死,而是担心自己出事了,她会难过。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月圆之夜需得等到八月中秋吗?” 龙国师深吸一口气,“就是童男的血,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月圆之夜也不用等到八月,明晚就是。” “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答应我的,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龙国师一脸期待地看着二人。 宋昭笑道:“待本王妃蛊虫解了,自然会放了你。” 谢珩也将长刀入鞘,牵着宋昭转身离开了地牢。 金黄的余晖洒在身上,给宋昭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宋昭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杜清玥身上。 她脸上挂着泪,见到宋昭出来一个飞扑便进了宋昭怀里:“表嫂,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昭轻柔地安抚着她,方才见她眼泪汪汪时,她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她是和凤辞闹了矛盾。 没想到,竟是知道了自己中蛊的事。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呜呜,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出言不逊……,呜……” 宋昭在心里无奈叹气,杜清玥说的无非就是当初她和谢珩成亲时的事。 但,她从未将那件事放在心里过啊。 “清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宋昭语调温柔,在她眼里,彼时的杜清玥就是一个孩子,她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没必要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置气。 杜清玥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眼眶,有些哽咽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宋昭看着她:“你方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凤辞欺负你了呢,怎么教训他我都想好了。” “他才不会呢。”杜清玥小声嘟囔。 几人正说着话,凌枫不合时宜地闯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大周太子和嘉宁公主求见,已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宋昭和谢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 大周和大雍两国,虽已交秦晋之好多年,但他们,和大周皇室没有过私交。 两人正想着,人已经到了花厅。 谢珩冲来人拱手,“萧兄,别来无恙。” 萧俶很是敷衍地回了一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昭。 谢珩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很自然的便挡在了宋昭面前,面色不虞:“萧兄何故一直盯着本王的王妃瞧?” 萧俶身侧的嘉宁公主萧锦欢也拽了他一下,示意他要注意分寸。 他这才恍然回神,收回视线后对谢珩道:“是孤失礼了,还望谨王和谨王妃,见谅。” 他顿了顿,继续道:“实在是谨王妃和孤的一个故人实在相似,所以孤情难自禁多看了几眼。” “萧俶!”嘉宁公主倏然开口,眉头紧蹙满脸不悦地看着他:“来时本宫给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吗?怎的如此无礼!” 说罢她看向谢珩和宋昭,“抱歉,我二弟不懂事,希望二位别误会。” “我们这次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谨王妃求证。”萧锦欢斟酌了一番,才道,“事关重大,还望谨王妃,能如实相告。” 宋昭闻言,视线落在萧锦欢身上,大周嘉宁公主,大周帝后的长女,自出生便格外得宠,如今手里更是握着半枚虎符,手里实打实的握着兵权。 就是不知道,大周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到大雍拜访而已,竟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 “嘉宁公主请说,”宋昭颔首,顺势抿了一口茶。 第138章 宋昭的身世(2) 萧锦欢死死盯着宋昭:“听说,谨王妃并非镇国公府的女儿,不知谨王妃可寻到了自己的家人。” 宋昭一愣,旋即摇摇头,“秦氏将我带走时,我刚出生,对生母自然没有什么印象。” “而且事情过去太久了,并不好查。” 萧俶闻言,面色激动起来,一把拽着萧锦欢的袖子:“长姐,你看谨王妃都已经亲口说了,她不是镇国公府的女儿,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她说她的身世啊!” 萧锦欢瞪了他一眼,身为储君,当喜怒不形于色,萧俶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萧俶耷拉着脑袋,心道自己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找到妹妹了,心里高兴嘛,母后这些年一直念叨妹妹…… 宋昭一愣,身世?什么身世?大周这姐弟两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二位,若是来做客的,本王欢迎,但若是怀着别的目的,还是请回吧。”谢珩不悦地蹙了蹙眉,这两人一来就奇奇怪怪的。 萧俶闻言,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谨王,你居然赶我走,你信不信我一会将你媳妇一并带走。” “咳咳……”宋昭被他这话吓得直咳嗽,“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谨王妃,当初偷走我们三妹那个人,我们费尽心力,终于查到了大雍的镇国公府。”萧锦欢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我们怀疑,你就是我们三妹。”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萧锦欢似乎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立马从随从手中接过卷轴打开,“你看画上的女人。” 只一眼,宋昭便愣在原地。 画上的女人,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女人瞧着比她年岁要长一些。 “这……”宋昭指着画上的人,脑海中回荡着秦氏那句:你和那个女人越长越像,尤其是眉眼。 谢珩也微微蹙起眉头:“你们说,云蛟是你们的三妹妹?可大周昌平公主,不是体弱多病久居深宫吗?” 他也想不信,但画上的女人和宋昭实在是太像了。 “况且,你大周皇室的皇后生产,为何会在大雍地界的镇国寺,身边还没有一个随从?” 谢珩问道,那日秦氏说得清楚,宋昭娘亲生产那日,随从都不在身边。 “这些都是用来迷惑外人的,而且这件事说来话长。”萧锦欢收了画像,娓娓道来。 十六年前,大周皇室内斗严重,如今的帝后恰是彼时的太子太子妃。 彼时,先帝的五个成年的皇子斗得死去活来,太子也身陷囹圄下了大狱,他早有预感,所以将怀孕的妻子送走。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太子对家费尽心机找了即将临盆的太子妃,并告知太子即将被斩首的消息。 太子妃得知此事急火攻心,因为担心爱人,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便将身边伺候的人都差去救太子。 好巧不巧因为此事受了刺激,还没足月的孩子突然发动,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同在镇国寺祈福的夫人—— 也就是秦氏。 再醒来时,她身旁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早已凉透,而那个夫人,也早没了踪影。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死的,大概是母女连心吧。 “三妹,我们可以滴血验亲的,”萧锦欢一把抓住宋昭的手,眼里隐隐能看到点点泪光,“母后这些年很想你,我们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你。” 宋昭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看向萧锦欢的眼神有些愣。 这事太突然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 而且,在镇国公府的经历,其实对她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在她还没回过神来时,萧锦欢已经安排好一切。 两滴血,融在了一起。 “真的是你——” 萧锦欢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直到滚烫的泪水落在宋昭脖颈处,她才恍然回神:“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 她是医者,那水动没动过手脚,她还是清楚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 从前在国公府时,她就没奢望过所谓的亲情,所以此时,哪怕她已经在萧锦欢温暖的怀抱中,她还是不敢相信。 “是,三妹,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二兄帮你揍他,保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萧俶在一旁补充,天知道他看到两滴血融在一起时,他心里有多激动。 当初母亲笃定妹妹没死,他们一开始只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所以派人四处暗中找寻,大周皇室也多了一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昌平公主。 年前查到大雍,他们当即拍板无论是真是假,他们都要来大雍走一遭。 直到宫宴上见到宋昭,他们几乎肯定眼前人便是他们那素未谋面的亲妹妹。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去查了镇国公府的事,得知宋昭不是镇国公府亲女时,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谨王府求证。 现在,终于可以送信回去了,父皇母后,也不会空欢喜一场了。 谢珩被他看得脊背发寒,倒不是怕萧俶,而是因为他是宋昭的兄长,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亲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哪怕他们今日初见,依旧能相谈甚欢。 萧俶拖着谢珩出去打了一架,对这个拐走自家妹妹的男人很是不满。 木已成舟,他也就只能将人打一顿了,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妹妹还心疼。 相较于谨王府其乐融融气氛,北漠那兄妹俩就有点如坐针毡了。 尤其是在和龙国师失去联系之后,他们心里越发不安。 宇文珏倏然起身,“七妹,我总觉得龙国师消失得蹊跷,我怀疑他已经落入谨王妃手里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我们供出去。” “王兄,我们无法接近谨王府,但……”宇文玥眯了眯眼,“宫宴上那个宋嫣然,很是维护宋昭,由此看来,这姐妹两关系定很好。” “你的意思是?”宇文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宇文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听说谨王还有一个表妹,把她们一并绑了,届时还怕这两人不现身吗?” 她嘴角划过一抹残忍的笑。 “只要我们布下天罗地网,那这两人就必死无疑了。”宇文玥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的不忍心对谢珩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