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四爷他超爱李格格这件事》 第1章 狐媚子 康熙三十五年 五月末 当白天遇到的那个汉服小帅哥入梦的时候,李维珍忍不住默默唾弃自己是个畜生,怎么就好意思对目测不到二十的青葱小奶狗下手,就算是做梦也够无耻。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生啊,体力真是诚不欺我,就是技术太拉。 “嘶!轻点儿!你着什么急?时间管够呢。”反正我的梦境我做主,维珍游刃有余地指挥小帅哥。 “别愣着,继续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那人没动静了,维珍又催促,一边伸手去够小奶狗,结果被手底下的光溜溜热乎乎的触感给惊着了。 怎么是光头? 她分明记得小帅哥是有头发的啊,而且还扎了个小丸子,又帅又古风文艺气息拉满,维珍不死心,又摸了两摸,还是光溜溜的脑袋瓜。 虽然小帅哥变光头挺意外,不过似乎……更刺激了,颇有乖乖小奶狗变身坏坏小狼狗的感觉。 维珍咽了咽口水,在脑袋瓜上拍了两下:“你倒是动一动啊,木头桩子似的。” 光头小狼狗继续沉默,维珍等得不耐烦,又催促几声,他才继续,只是比刚才凶猛十倍,这下简直要了维珍的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速凌乱的喘息像是破风箱…… 不对,这未免也太真实了,不管是上面传来少年的喘息还是滴落到自己身上的汗珠,都真实异常,这小狼狗不会是真的吧? 被欢愉侵占仅剩的一丝清明,提醒着维珍事情有古怪,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惜下一秒,随着小狼狗发出一声的难耐低吼,维珍浑身酥麻,脑中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 “主子,主子,该早起梳洗了。” 维珍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酸痛异常,下意识地扯被子想要把自己蒙上,却被人给拦住了。 “主子,等下还要去给福晋请安呢,不能耽搁的。” 是谁这么吵啊?维珍烦躁地睁开眼,然后就愣住了:“你……你谁啊?” 茯苓一脸莫名:“主子,您睡糊涂了?奴婢是茯苓啊。” 茯苓? 维珍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身清装剧宫女打扮的女孩,顿了顿,目光在不算大的寝房里头逡巡,映入眼帘的茜色帷幔,挂着的各种香囊荷包,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及身处的雕花床还有前面摆好的一双…… 传说中的花盆底。 维珍一阵头晕眼花,恍惚间记起昨夜半睡半醒间看到的场景。 烛光幢幢,茜色的帐幔中,一个身材有料的光头少年正盯着自己不住喘息,只是背着光,当时维珍根本看不清那张脸。 她是不是没睡醒?还是进入了传说中的梦中梦? 维珍汗毛倒竖,目光呆滞,“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绣着繁复花纹的帐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茯苓见状,吓了一跳,“主子,您哪里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 主子?还太医? 蓦地,维珍扭头看向茯苓,瞪大眼问:“你叫茯苓?会做酸梅汤吗?” 这眼神把茯苓瞪得浑身发毛,胆怯摇头:“奴、奴婢不会啊。” 很好,首先排除剧穿某某传,不然一上来就跟狂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这剧情她怕是走不过一集。 维珍松了口气儿,旋即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正院。 李嬷嬷匆匆回正院的时候,宋格格正好过来给福晋乌拉那拉氏请安。 当今四皇子胤禛才十八岁,所以他的后院还算清净,只福晋以及两位格格另两位侍妾。 两位侍妾是从前教习人事的宫女,后来做了侍妾,如今已无宠,却也受善待,衣食无忧。 宋格格跟李格格是前两年一起被指给四皇子的秀女,两人一前一后有孕,生的都是女儿,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只是宋格格的孩子不满月就夭折了,李格格的女儿眼瞅着就要满周岁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是去年才过门,四爷的母亲德妃亲自挑中的儿媳,万岁爷指的婚,乌拉那拉氏又是大族,很得四爷敬重。 自福晋过门后,除了歇在前院,四爷几乎都在正院过夜,倒是少去两位格格处。 不过因着女儿的关系,李格格平时还是要比宋格格得宠一些,昨天四爷也是去看大格格顺便才歇在李格格处的。 今晨,李格格院里的侍婢来报,说是李格格早起晕了过去,是以不能来给福晋请安,还要请太医,福晋准了,一边派人去请太医,一边打发贴身伺候的李嬷嬷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这时候见李嬷嬷回来,福晋放下茶杯,询问:“李格格是怎么了?” 李嬷嬷瞥了一旁的宋格格一眼,然后福身回道:“回福晋的话,李格格是身子孱弱,气血不足,太医说了并不妨事,只要安生静养些时日就是。” 福晋点点头:“既得静养,那这几日就免了她早起请安,等病好了再来吧。” “是,奴婢遵命。” “时节交替,最易生病,你也要好生保重,”福晋转向宋格格,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别像李格格这样让人操心。” 宋格格忙毕恭毕敬道:“多谢福晋关怀,妾身谨记在心。” “行了,你回去吧。” 宋格格走后,李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压低声音跟福晋道:“福晋,那李格格平时一副畏畏缩缩鹌鹑样儿,可实则却是个不知廉耻的,老奴以为断不能轻纵!” 福晋眉拢着茶问:“嬷嬷为何这般说?” 李嬷嬷愤愤道:“回福晋的话,老奴担心那李格格别又是有喜了,所以暗中使了银子,结果却从许太医那打听到,李格格之所以昏过去,竟……竟是因为床笫之间折腾过度折损体力的缘故!” “老奴又从大格格乳母那里打听到,昨晚上主子爷竟然……竟然叫了三回水,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主子爷才歇下不久就匆匆起床赶去上书房了,连早点都没空吃!” 第2章 夺女 福晋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小几上。 按照规矩,福晋进门之后,格格跟侍妾就该安分守己,在福晋诞下嫡子之前,是断不能与福晋抢恩宠的。 四爷少年老成性子古板,敬重福晋,盼着福晋早日诞下嫡长子,所以在福晋过门后,四爷就有意冷落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享受了专房之宠的待遇。 只是都一年多了,福晋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福晋难免焦躁,这时候李格格闹了这一出,福晋自是觉得李格格这是不安分了,要忍不住跳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福晋嫌恶道:“下贱胚子也不怕损了主子爷的身子,吩咐下去待她病愈之后,日日闭门抄写《女论语》,反思己过!” 到底是刚过门的福晋,十六七的年纪,又是心气高的贵女出身,这时候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见福晋动怒,李嬷嬷忙劝道:“福晋息怒,您这个时候责罚李格格,主子爷难免会多想,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拐着弯打他的脸,那就不好了。” 四爷昨晚才在李格格处过夜,今天李格格就被福晋责罚,四爷听说了心里自是不可能高兴的。 福晋蹙眉:“我可是为了主子爷的身子着想!主子爷的千金贵体岂能由着那下贱胚子作践祸害?” “福晋是当家主母自然能管教,却万不能让主子爷觉得您悍妒霸道,”李嬷嬷提醒道,“若是因个李格格让福晋跟主子爷离心了,那就不值当了。” “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不会误会于我,”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福晋心里到底是有些没底,顿了顿,又小声道,“为了个下贱胚子是不值得。” “福晋明白就好,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早生下嫡长子,到时候福晋您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主子爷也会更加看重您,自然如何磋磨李格格还不是看您的意思?” 福晋低着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叹气:“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事儿李嬷嬷也发愁,福晋这一年来不知喝了多少坐胎药,可就是没有喜信,实在愁人。 若是长此下去,四爷对福晋失了耐心,再加上李格格这下贱胚子的勾引,若是让她抢先一步生下长子,那福晋的处境就不妙了…… “去把大格格抱来,她不是需要静养嘛,自是不能让大格格搅扰了。”福晋缓声道。 李嬷嬷有些迟疑道:“福晋,您这是已经下定主意,要把大格格抱来亲自抚养?” 福晋早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才过门一年多,就抢格格的孩子,未免吃相难看,但是今天她却下定决心。 一则是为了给自己添些子孙缘,二则是省得李格格那个狐媚子总拿大格格勾着四爷。 李嬷嬷也深以为然,只是担心李格格在四爷面前哭闹扮可怜,反倒惹得四爷跟福晋起龃龉。 福晋却道:“主母养庶女,那是抬举庶女的身份,想来四爷是不会有意见的。” 话虽如此,可福晋心里到底有些担心,想了想,福晋决定去给婆婆德妃请安,若是德妃发话的话,就自然万事大吉。 …… “主子,您多少吃 点儿吧,饿着肚子于养病不利啊。” 鉴于主子这两天的异常,先是晕倒,后面醒来就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一言不发,不吃不喝也不挂心孩子,茯苓很担心,劝了维珍几回吃饭,维珍都跟没听见似的。 茯苓担心得要命,直接把饭菜端进寝房来,再次哀求维珍吃饭。 维珍听到了,却懒得搭理,她还没回过神来呢。 维珍今年二十一岁,主业大学生副业美食博主,因为父母是开面包房的,在面包香味里长大的维珍,一直很喜欢烘焙,年纪不大手艺却相当不错,闲暇之余,维珍做了美食博主。 最近放暑假维珍打算开个中西合璧糕点的新专题,特地来首都采风,第一站就直奔故宫,就是在游览故宫的时候邂逅了个扎着丸子头的汉服小帅哥。 维珍有色心没色胆,默默流了大半天的哈喇子,也没好意思跟人家搭讪,连梦里都是跟人家酱酱酿酿,结果再睁开眼人还是在故宫,只不过时间不对,一下子提前了三百多年。 第一次醒来维珍还能侥幸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是这两天睡了醒醒了睡,每次睁开眼还是在这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床上,维珍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她这应该是穿越了。 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从这个叫茯苓还有另一个叫甘草的侍婢交谈中,维珍也搞清楚了原主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早期后院的一位姓李的格格。 十九岁,去年刚生了个女儿,还不满周岁,是目前四爷唯一的孩子。 目前也就能掌握这么多信息,所以维珍也不能确定原主是不是后来的那个齐妃李氏。 第3章 一亩三分地 就算大脑有一百亿个神经元,也难以理清现在的情况,直到听到甘草担心地问茯苓:“主子这情况要不要去通知四爷?” “不……不用!”维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赶紧把人拦住。 她现在虽然满脑子浆糊,却也不傻,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见所谓的四爷。 关于那天晚上虽然只有少得可怜的印象,但是也足够让维珍吓得打颤。 那可是雍正啊,她不仅rua了他的光头好像还用手拍了,还不止一下…… 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挠了人家后背,至于还有没有摸屁股或者别的试试就逝世的行为,她压根儿就不敢多想。 老天鹅!你不是人! 维珍悲催地一声嚎叫,然后捂住脸。 茯苓甘草面面相觑,更加担心了,茯苓小声道:“主子是不是中邪了?真的不用通知四爷吗?” “真的不用,我没事儿了,”维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把饭菜放下吧,我等下会吃,你们下去吧。” “是,那奴婢退下了。” 茯苓跟甘草轻手轻脚退下,到了外堂,茯苓才一脸担忧跟甘草道:“福晋让人接了大格格去正院,还说这几天就不送回来了,免得搅扰主子养病。” 甘草也发愁:“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主子只怕病情得加重。” 说罢两人都叹气,最近这段时间,福晋三不五时就叫人来带大格格,说是惦记大格格,李格格因此总是提心吊胆,就怕福晋出手抢闺女,她一个区区格格哪里能敢跟福晋争? 在茯苓甘草看来,维珍这一次生病,九成九是为这事儿给愁的。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主子不过就是个格格,福晋要是真打大格格的主意,根本就没有法子阻止,要是四爷肯为主子撑腰就好了。 可四爷看上去就不是会为了妾室去扫福晋面子的主儿,想到此处,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泄气。 …… 维珍草草吃完饭,茯苓收拾碗筷,甘草则伺候她更衣梳洗。 维珍是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贴身伺候着,却也没有办法,她是既不会穿这里的衣裳,更不会梳这里的发髻,被甘草一通殷勤伺候,维珍没觉得舒坦,净觉得累了。 正是夏天,非但不能穿短袖,还得里里外外两三层,头发梳得更过分,勒得维珍头皮疼,维珍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又开始有些头晕了。 “主子,方才正院李嬷嬷来传话,说福晋体恤您养病,这两天就不必去正院请安了。”甘草梳头的手艺好,三下两下就给维珍梳好了。 “既然不用出门那就别梳了,散开吧。”维珍赶紧道。 甘草一怔,觉得那样太不得体,但还是依言把头发散开了,一边忍不住感慨:“主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跟绸缎似的。” 维珍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然后深吸一口气,确认穿越之后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镜子,先是一愣,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儿。 还好这张脸没变,若是换做陌生的一张脸,该是多别扭。 这就是维珍本身的长相。 皮肤白皙,一双鹿眼圆溜溜,鼻子小巧,嘴巴不大却肉嘟嘟的,一派娇憨。 都道是一白遮百丑,维珍本身长得就好,那自然就更显得出众了,此刻长发如瀑,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再加上嘴唇泛白,微显憔悴,更有一番楚楚之姿,这把一直留着利落短发的维珍都看愣了。 是她,又不是她,这种感觉就特别奇妙。 格格怎么老是发愣?茯苓愁死了,跟甘草挤眼,甘草蹙着眉轻轻摇摇头。 “主子,药煎好了。”外堂传来男子的声音,确切地说是少年的声音。 维珍一愣,四爷的后宅咋会有男人?别是…… 维珍扭头看去,是一个面相憨厚的清瘦少年,莫约十三四岁,正低头躬身拎着食盒往里走,茯苓迎了上去叫了对方一声小池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小池子应该就是……皇家的标配,太监。 维珍下意识地就往小池子的下面瞥了一眼,心里默默叹气,造孽啊,小小年纪。 小池子虽然是太监却也不便一直在房中杵着,放下了汤药就躬身退下了。 维珍把药喝下,苦得直皱眉,茯苓赶紧递来了蜜饯,维珍吃了两颗才好些,据茯苓说她是因为体虚血亏才昏过去的,所以太医开的是温补的药材,还加了阿胶。 茯苓强调,阿胶是主子爷赏的,格格的份例里头是没有阿胶的。 维珍腹诽才不是这样,她明明是被吓晕过去的,不过到底是太医医术了得,她吃了两天的药,身子是真的好些了。 吃完药,维珍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就是故宫里面的那种小院子,外面院子差不多五六十平,前面是倒座,两边是东西厢。 院子也没种什么花树,就走廊里头摆了两盆蔫哒哒的茉莉,所以难免就有些光秃秃的。 她这个小院的主人,住的是正房,约莫七八十平的大通间,用帷幔、屏风隔出来寝房、正堂还有暖阁以及一间供沐浴更衣的内间。 不过因为要摆饭桌凳子、屏风书架、雕花床梳妆台,靠窗还有软榻,甚至还得时刻站着伺候的侍婢,这屋子里头真是挤得满登登的。 啧,堂堂雍正皇帝的女人待遇也就这样,房子还没她家大呢。 第4章 徐徐图之 不过也情有可原,如今四爷还没搬出宫,跟一众皇子挤在阿哥所里头,康熙皇帝又是出了名的能生,这阿哥所地方难免局促。 她一个格格,能有个单独的小院就不错了,听茯苓说四爷的两位侍妾就挤在一个小院里。 好在她院中伺候的下人不多,除了四位粗做宫女也就只茯苓甘草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婢以及太监小池子,要是再多几个下人,那真是人满为患了。 “对了,怎么不见大格格?” 穿过来好几天了,还没见过她的便宜闺女呢,维珍放下茶杯,询问道,然后就见着茯苓甘草表情都不对劲了,尤其是茯苓一副要哭的模样。 维珍看向甘草:“你说。” 甘草吸了口气儿,然后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被……被李嬷嬷带去正院了,福晋发话说是不能让大格格扰了主子养病,故而这几天大格格养在正院,连乳母们也都一并给带去了。” 越说声音越小,甘草最后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惭愧:“奴婢不敢阻拦,还望……主子见谅。” 说完两人就齐刷刷跪了下来。 维珍心中暗道这里头有事儿啊,然后就听着茯苓焦急道:“主子如今既是病愈了,那这就去把大格格接回来吧!大格格定然早就想主子了!” 果然是有事儿。 茯苓跟甘草的态度很明显,福晋只怕是早就打大格格的主意了,这次嘴上说着是让大格格去正院住几天,可送不送回来却不一定。 维珍没当过妈,说实在的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婴儿没多少感情,可是她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为孩子着想。 稍稍思量之后,维珍问道:“你们是担心福晋要夺了大格格过去抚养?” 茯苓一个劲儿点头:“福晋是明摆着要抢大格格,近来三不五时要见大格格,定然是觉得长久没有喜信,想着夺了大格格养在跟前旺一旺子孙运呢!” 维珍明了,这种事儿就算是在现在也不少,有的是多年不育的夫妇领养孩子想着积善积德旺一旺自家香火,也有的是一门心思生儿子给女儿起名招弟迎弟的。 而在福晋眼里,大格格就是所谓的招弟迎弟,日后福晋有了亲生骨肉,大格格会是什么处境? 真能指望福晋把大格格当亲生闺女心疼?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心下嗤笑。 她方才还踟蹰要不要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毕竟这个时代,被正妻抚养长大是要比跟着妾室长大有前程的,至少能算半个嫡出。 福晋要是真心喜欢孩子,她也能放心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但是情况却且并非如此,她倒是不敢将大格格交给福晋了。 而且大格格毕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那就是未来的长公主啊,往往父亲对第一个孩子总是感情深一些,四爷应该也不例外。 维珍不知道自己往后有没有子女,要是能把大格格在身边,往后也能成为她的倚靠。 没办法,这个时代后宅女子能倚靠的只有夫君跟子女,尤其是她还只是个没有地位的格格,以大清对女子变态的压制,维珍就是想自力更生也是绝无可能,至少目前是这样。 “主子为了此事一直寝食难安,眼下福晋真要抢大格格了,主子难道还要再忍耐吗?不如禀明主子爷让他给您主持公道吧!” 禀明雍正? 维珍脑中闪过一串限制级画面,她赶紧喝了口茶让自己打住,然后果断摇头。 “福晋体恤我这个卧病将养的格格,主动帮着带孩子,我若不谢恩反倒还攀诬福晋抢孩子,你说主子爷要怎么主持公道?又给谁主持公道?” 茯苓愣住:“可是只有主子爷才能阻止福晋跟主子抢大格格啊。” 维珍点头,这事儿的确只有四爷才能管,但是只要福晋一天没有把事情挑明,她就不能请四爷做主。 可即便福晋真的挑明要抚养大格格,难道四爷就真的会为她做主吗? 八成是不会的,她病了这几天,四爷都没有过来瞧一眼,只是赏了阿胶而已,由此可见,四爷对原主没多少感情。 而且要是福晋提出想要抚养大格格,四爷大概率还觉得福晋贤惠宽和善待庶女,会举双手赞同呢。 所以眼下,维珍倒是盼着福晋别挑明,这事儿先含糊着,她才好能徐徐图之。 …… 翌日,正院。 侍女碧瑶正伺候福晋梳妆,李嬷嬷进了内室,福身禀报道:“福晋,李格格跟宋格格都已经到了。” “李格格今儿也来了?”福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吩咐道,“用那银凤镂空长簪。” “是,李格格精神不少,想来是已经病愈了。” “让她们先候着。”福晋淡淡道。 “是。” “这支簪子是福晋大婚时德妃娘娘赏的,做功精巧的奴婢眼都要看花眼了呢,可见娘娘最疼福晋,”碧瑶一边给福晋簪发,一边含笑讨巧,“这簪子衬得福晋真真是容色倾城。” 福晋对镜自照也不免嘴角微翘:“一大早嘴巴抹蜜了?” “奴婢可是句句实话,娘娘疼福晋谁不知道呢?福晋可是娘娘千挑万选看中的呢!足见娘娘对福晋的满意,福晋,配这对白玉嵌珠耳坠好吗?” “换那对绞丝银耳环,等下要去给娘娘请安,不宜招摇。” “是,奴婢遵命。” 待福晋梳好妆来到正堂的时候,维珍已经跟传说中的宋格格一左一右正坐着等候一炷香的功夫了。 第5章 酸鸡同事与少女上司 宋格格跟原主都是汉军旗出身,容貌在一个水平线上,又是同一批的秀女,一起被指给四爷,后来还一前一后有喜,真是不分伯仲。 处境差不多的两人难免就有争高低的雄心,可自从福晋过门之后,就双双偃旗息鼓成了鹌鹑。 说起来,大家算得上是同事,日后免不了打交道,维珍刚要主动跟宋氏打招呼,宋氏却抢先一步似笑非笑看着维珍:“听说妹妹伺候主子爷累坏了身子,实在辛苦。” 小姑娘一上来就这么勇的嘛?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骂我是狐狸精! 维珍也歇了跟人家搞好关系的心思,懒洋洋瞥了宋格格一眼:“妹妹是辛苦,所以姐姐好歹也为妹妹分担一二呀。” 有本事酸,你倒是有本事把四爷拐到床上好让你这个酸鸡也劳累劳累啊! 宋格格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四爷的确很久没有去她那里了,她既没本事也没胆子在福晋眼皮子底下勾搭四爷,也不像李氏有个大格格做幌子三不五时总能勾着四爷去一次。 宋格格冷哼一声扭过去头,不理维珍,维珍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不过就是个同事,处不来就算了,跟她摆什么上司的谱?她才不惯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瞅着宋格格脸上的恼羞成怒一扫而空,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维珍心里就有数了。 吆,小丫头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 维珍瞥了一眼宋格格,然后随着一道起身,就瞧着个身着铁锈红绣牡丹图案旗装的少女从内室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女伺候着,一派雍容典雅,不用问这肯定就是福晋了。 啧,真上司来了。 古代人可真是作孽啊,小小年纪不读书,早早地嫁人生子,明明那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呢,多青春靓丽,却愣是摆出一派端庄严肃的表情,多违和啊。 维珍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跟宋格格一道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福晋。” “都起来吧,坐下说话,”福晋点点头,率先坐下,吩咐侍婢上茶,目光落在维珍身上,“李格格的身子好些了?” 维珍再次起身,冲福晋深深福身:“多谢福晋关心,还免了妾身这几日的请安,如今妾身已经大好了,特来给福晋请安。” 维珍这一派伏低做小的模样,让福晋心里舒坦不少,之前觉得维珍按耐不住要挑衅自己,如今看来倒还不是个想作死的。 也是,病了这几日也没见四爷去看过,想必就是有那心思也没了底气。 福晋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身子好了就成,不然也不能很好地伺候主子爷了。” 福晋这话明显显在敲打维珍,明摆着是介意四爷那天在维珍房中过夜,还一夜叫了三次水呢。 福晋不会觉得四爷荒唐,只会认为维珍用下作手段勾搭四爷。 刚才被维珍气得吃瘪、一个劲儿闷头喝茶的宋格格闻言就暗戳戳地看向维珍,一派幸灾乐祸。 维珍兀自恭恭敬敬:“伺候主子爷与福晋是妾身的本分,多谢福晋提点,妾身必当时刻谨记。” 嗐,多大点儿事儿啊,她可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哪里就能让她羞愤欲死了? 维珍这态度搞得福晋都是一愣,她的确是在敲打维珍,顺便也让宋格格学个乖,哪里想到维珍却没有半点羞愤难堪,难不成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就算维珍听不懂,福晋也不会就这个限制级的话题继续延伸,福晋到底是要脸的,自然只是不免有些气闷,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 再开口,福晋的语气就更淡了:“你能遵守妾室本分自然最好。” 什么格格不格格的,说白了还不就是妾。 “是,妾身谨记,”维珍忙道,一边再次对福晋感恩戴德,“妾身卧病这几日,多谢福晋照看大格格,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福晋抿唇,怎么?这是病一好就迫不及待打算跟她要回孩子了? “我是大格格的嫡母,照顾她本就是分内事,李格格不必特意道谢。” 福晋语气淡淡的,更是没有提让维珍带走大格格的意思。 宋格格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却竖的高高的,福晋要夺大格格,她也看在眼里,如今就看李格格有没有本事护住大格格了。 维珍没有福晋想象中的尴尬难堪,反倒愈发恭敬,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眼巴巴看着福晋,简直像虔诚得像是在对观音许愿,搞得福晋都被她看得毛毛的,一旁的李嬷嬷不由暗暗攥紧帕子,进入一级戒备。 “话虽如此,可是福晋的一片慈母心肠还是让妾身感动,大格格能得福晋疼爱,自是终身有靠。” 就这?就这? 宋格格暗戳戳白了一眼维珍,心中暗道李格格这是不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就直接把亲闺女拱手相让了? 这未免也太软骨头了吧? 福晋跟李嬷嬷也有些懵圈,李格格的反应和她们预想的一点儿都不像,听她话的意思倒是愿意把大格格放在正院养。 这倒是不错。 顿了顿,福晋才道:“这是自然。” 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笑得更甜,像是好不容易达成了某个心愿,笑眼微微跟福晋道:“妾身几日不见大格格了,想去见见,不知方不方便?” 方不方便? 李格格都主动暗示同意将大格格放在正院养了,福晋倒是不好拦着不让她去见大格格了。 而且就算以后福晋真的正式养大格格,那也不能断绝人家母女亲情,否则传出去就是她这个主母行事霸道不能容人。 如今他们可还是住在宫里呢,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所以福晋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你去吧。” “是,多谢福晋!”维珍忙不迭福身谢恩,然后就退下了。 第6章 初见大格格 吃了半天瓜的宋格格也起身告退。 福晋盯着门外微微蹙眉,迟疑着道:“你说李格格这是真的愿意让我抚养大格格吗?” “好像……是这个意思吧,”李嬷嬷也有些拿不准,随即又道,“不管李格格打得什么算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这事儿落地,就算她想作妖也翻不起浪花,福晋,等下见到德妃娘娘必得提一提此事。” 福晋一直想见德妃,赶巧德妃这程子要忙着去太后那里侍疾,压根儿就没有功夫见她。 见不到人,自然也没有机会提养大格格的事儿,如今太后凤体安好,德妃也总算空了下来,福晋一早递了牌子过去,德妃那边传话说今天有空。 “是了,等下就跟娘娘商量这事儿。”福晋点头道。 …… “主子,大格格就在西厢里头。”甘草头前带路,引着维珍直奔西厢。 这几天相处下来,茯苓跟甘草这俩小姑娘都算忠心,维珍发现茯苓有些心直口快,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就是十四五岁的姑娘,老气横秋得反倒瞧着别扭。 只是这地方这时代不得不防祸从口出,相比之下甘草更谨言慎行一些,所以来福晋这里,维珍就带了甘草。 甘草上前推开门,维珍进去,就瞧着两个挺壮实的中年妇女坐在桌前喝茶说笑,地上被丢了厚厚一层瓜子皮。 瞧着那两人的打扮,还有相当伟岸的胸脯,维珍判断这应该是大格格的乳母。 只是乳母不照看大格格,却凑在一处躲懒,维珍观感自是不好,当下眉头微蹙。 那两个乳母见维珍进来竟面不改色,掸了掸衣襟上的瓜子壳才起身对维珍稍稍屈膝行礼:“见过李格格。” 不待维珍发话,两人又站直了身子,两座小山似的堵在维珍跟前,丝毫没有让维珍进来的意思。 维珍不语,甘草心里亦有火,却还强撑着赔笑:“福晋恩准我们主子来见见大格格,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甘草一边熟练地朝两人手里塞了两块碎银子,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才不情不愿让开路。 甘草赶紧引着维珍往里走,那两人则继续坐下喝茶闲聊瓜子皮乱飞。 维珍真是开了眼界,虽然知道在古代妾侍身份低,但是好歹原主是四爷的格格,还生下四爷的大女儿,竟连乳母都这般轻视她,来看自己的亲生闺女还得贿赂两个乳母,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维珍跟着甘草进了内室,大格格此刻正睡着,好在床前还坐着一位乳母盯着,只是在打瞌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听到有动静那乳母才醒来,扭头一看是维珍,忙得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行礼。” 好歹比外头两个规矩。 维珍点点头,看向床上正酣睡的大格格,旋即就皱起了眉,甘草则吃惊地捂住嘴:“格格瘦了好多。” 维珍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是家里堂姐堂嫂都生过,快一周岁的婴儿是什么样她心中有数。 她还记得外甥女满周岁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胳膊腿肉嘟嘟的跟藕节似的,她给买的小金镯子都险些戴不上。 可是大格格却瘦巴巴红彤彤的,头发稀松还发黄,露在毯子外面的胳膊别说像藕节了,简直像是高粱杆儿。 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或许也算是亲生的孩子,维珍看了就没办法不心里冒火,再开口声音就抬高了:“是怎么照看大格格的?” 那乳母忙福身请罪道:“启禀格格,大格格乍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稳,夜间总是啼哭,奶也不大想吃,故而比从前瘦了一些。” 维珍打量这乳母眼底乌青,想来这段时间没少熬夜哄大格格,算是尽心,当下扶着那乳母起来。 外头的两个乳母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敷衍着给维珍行礼。 “奴婢们都是按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几时喂奶几时睡觉可从没出过岔子,格格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宫里的规矩不对还是以为福晋吩咐刻意虐待大格格?” 维珍的血压顿时就飙得老高,得亏是甘草眼疾手快拦在了维珍前面。 “嬷嬷都是宫中积年的老人儿,又是福晋亲自挑选来照看大格格的,自是没有不妥的,只是咱们主子毕竟是大格格的生母,母子连心,瞧见大格格瘦了难免心疼,并不是质疑宫里的规矩更不敢冤枉福晋,还望二位不要误会。”甘草赔笑道。 那两人倒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出去了,维珍气得咬牙,甘草赶紧去扯维珍的袖子,一脸哀求冲维珍摇头。 维珍明白甘草的意思,她要是此刻发作,很快就会被扣上那两个罪名,到时候别说接回大格格了,只怕她下半生都要凉凉了。 维珍勉强压住火,越看大格格越觉得心疼,那个安分的乳母凑过来小声跟维珍道:“还请格格快些想法子接回大格格,大格格换了地方吃睡不安,这两日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维珍皱眉,压低声音问道:“福晋都不过问吗?” “福晋倒是过问过,只是一直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并无不妥之处,福晋只道让大格格熬一熬,等到适应了环境自然就会好起来。” 说到此处,那嬷嬷朝外头看了看,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可奴婢担心大格格若是……若是熬不过去可如何是好?” 甘草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看着维珍,维珍看了看大格格,深吸一口气儿:“再等等。” …… 自那之后,维珍日日给福晋请安,请安之后就赖在正院不走,陪着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 有时候肚子饿了甚至还要在福晋这里蹭顿饭,福晋都给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但是又不好撵她走,尤其是维珍见天地对她赔笑脸,福晋别提多气闷,却还不得不大度恩准维珍看孩子。 第7章 共进晚膳 “福晋,邓氏说李格格见天陪大格格,大格格越发亲近李格格了,长此以往下去,大格格虽然养在您的膝下,却只会跟李格格更亲,福晋岂非白费功夫?”李嬷嬷忧心不已。 邓氏就是对维珍不善的两个乳母其中之一。 这正是福晋所担心的,她既然要养大格格,那大格格就不能够再跟李格格母女一心,否则她这个嫡母岂非成了笑话? 思量半晌,福晋道:“派人去前院打听打听,主子爷今晚上可有空?若有的话,请主子爷来正院用晚膳。”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随即退下。 …… 前院书房。 正院的刘玉柱刘公公过来前院的时候,贴身伺候四爷的太监苏培盛正靠在廊柱上发呆。 自从上次在李格格那里过夜之后,四爷就没有再去过后院了,算起来也有十来天了,四爷虽然并不沉迷女色,但是却也没有这样冷落后宅过,后宅里头肯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苏哥哥,”刘玉柱满脸堆笑,行至苏培盛身前,朝身后的书房瞥了一眼,小声询问,“主子爷可在吗?” 啧,这不就被他说中了吗。 苏培盛挑了挑眉:“怎么?福晋找主子爷有事?” 刘玉柱是福晋身边的大太监,在后院自然地位超群,只是到了苏培盛身边免不了还得伏低做小,虽比苏培盛还大几岁,却也得反过来叫苏培盛一声哥哥。 “是,福晋想请主子爷去正院用晚膳,劳烦苏哥哥进去通传一声。”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娴熟地往苏培盛手里塞银子。 “行,你这在儿候着。”苏培盛也娴熟地收下,然后就转身往书房走。 什么请主子爷用晚膳,重头戏还不是搁在饭后来着?主子爷多日不进后院儿,福晋这是等的望眼欲穿啊。 说到底,福晋没有子嗣,这心里头不安呐。 苏培盛进去书房,四爷正在临窗的大书桌对着佛经练字,四爷练字的时候一向不喜人搅扰,故而苏培盛没有张嘴而是安静候在一旁。 左右是福晋着急,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着急的。 直到四爷放下了毛笔,苏培盛这才上前,给四爷呈上茶。 四爷抿了口茶,放在一边,目光仍旧落在翻开的经书上,随口问道:“有事儿?” 苏培盛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福晋遣人请四爷去正院用晚膳。” 四爷翻了一页,道:“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了,苏培盛正要退出,却被四爷叫住了:“今天李氏又去正院看大格格了吗?” 苏培盛一怔,旋即道:“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天照旧给福晋请安,之后又去陪的大格格,直到将近傍晚才回去呢。” 提到这个苏培盛就挺佩服李格格,见天地去正院陪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不管福晋痛不痛快,她就厚着脸皮留在正院陪大格格。 听说还经常蹭吃蹭喝,后来福晋许是恼了不肯留她吃饭,她就开始自带干粮…… 可真能豁得出去啊。 苏培盛都猜不到福晋每天面对狗皮膏药似的李格格会是个什么心情,他同样也猜不到主子爷为何会关注这事儿。 其实福晋想养大格格是多一目了然的事儿啊,苏培盛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主子爷也是心知肚明。 主子爷之前没有提,其实就是默许,可自从李格格开始每天去福晋陪大格格之后,主子爷就突然开始关注这件事儿了。 莫不是主子爷有别的想法? 苏培盛悄默声打量四爷,试图从四爷的表情上寻找答案,却是徒劳,四爷仍旧垂着眼看着桌上的那本《心经》,见四爷没有再发话的意思,苏培盛轻手轻脚退下。 …… 既是四爷要来用晚膳,福晋一早就准备起来,吩咐李嬷嬷去膳房盯着饭菜,自己也没闲着,提早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打扮。 四爷有些日子没进后院儿了,福晋自是期待,光是衣裳就换了三身。 “福晋穿这身真是好看,娇艳欲滴,四爷见了肯定挪不开眼!” 碧瑶两眼放光,说的倒不都是奉承话,福晋虽不是一等一的长相,却也算是姿容秀丽,而且还是十六七的年纪,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含苞待放的娇媚。 “合适吗?是不是太过艳扎了?”对于身上的这身鹅黄色打底绣海棠的旗装,福晋有些迟疑,觉得这样不够端庄,“不行,还是换那身香芋色的吧。” “可是这身衬得福晋人比花娇……” 碧瑶还要阻拦,福晋却已经打定主意:“换了。” “是。”碧瑶还有些不甘心却只能动手帮福晋换衣裳。 香芋色的这身的确不如鹅黄的惊艳,但是却是端庄高雅,福晋看着镜中的倒影,神情满意。 她可是万岁下旨赐婚的嫡福晋,出身尊贵,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妾。 “妾身恭迎主子爷。” 四爷进了正院,就远远瞧着福晋等在门前,加快步子上前扶起福晋:“福晋有礼了。” “主子爷里面请。” 进屋后,福晋亲自伺候四爷净手,然后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在饭桌前坐下。 福晋殷勤伺候又是布菜又是添茶,四爷让她不必辛苦,福晋嘴上应着手上却兀自忙活不停,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融洽。 伺候在一旁的李嬷嬷看着很是欣慰,四爷哪儿都好,生的英俊有气度,年纪与福晋相当,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再加上又是堂堂皇子,更是万里无一的好夫君。 唯独一点就是四爷性子太冷,看人的眼神像冰块,凉飕飕的。 福晋刚嫁过来的时候每每面对四爷莫不是战战兢兢,这一年多相处下来,虽然还是处处小心,不过却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四爷虽然性子冷淡些,却是个规矩明事理的,单看福晋进门之后就主动冷落宋李两位格格就可见一斑。 既是四爷敬重福晋、明事理,那抚养大格格的事儿就好办,再说了连德妃娘娘都同意了的。 第8章 四爷生气 饭后四爷跟福晋移步软塌用茶,四爷主动提起了大格格:“听说大格格最近养在福晋这里,辛苦福晋了。” 福晋闻言心里熨帖极了,忙含笑道:“妾身是大格格嫡母,照看她是应该的,况且李氏养病分身乏术也顾不上大格格,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将大格格接来照顾。” 四爷点头:“如此就辛苦福晋了,只是爷听说李氏如今已经大好了。” 福晋的笑僵在脸上,四爷这弯转得未免太大,是……什么意思? 福晋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斟酌片刻才道:“李氏的确已经大好了,只是李氏身子孱弱需要将养,怕是照顾不好大格格,倒是妾身膝下寂寞,空闲得很。” 四爷不置可否,垂着眼拢着茶,一言不发。 福晋咬了咬牙,又道:“妾身无用,过门多时也未能为主子爷开枝散叶,每每想来妾身莫不愧疚难当,娘娘亦是挂心,故而已经同意将大格格养在妾身膝下,也好能给妾身添一添子孙运,早日为主子爷开枝散叶。” “娘娘已经同意了?” 四爷抬眼看向福晋,不知怎么的,那眼神看的福晋浑身发凉,虽然四爷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但是福晋就是知道四爷肯定生气了。 福晋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顿了顿,福晋忙又加上一句:“主子爷放心,妾身肯定会照看好大格格,对她视如己出。” 可是四爷的神情并没有好转,福晋知道自己这是猜错了,可是……可是四爷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福晋心里兵荒马乱,四爷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主子爷……”福晋彻底慌了,抖着腿追到门前,四爷却已经大步走远,福晋身子一软,得亏李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才没有跌跤。 福晋慌张地攥着李嬷嬷的手:“嬷嬷,主子爷这……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儿的吗?” 李嬷嬷亦是满心慌乱,左思右想才有些迟疑地道:“莫不是主子爷嫌福晋不先与他商量却与德妃娘娘商量?” “可……可是主子爷对此事一直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再说了,主子爷一向孝顺,是最听娘娘的话了。”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也搞不清楚,要不让刘玉柱明儿去跟苏培盛套套话?” “苏培盛的嘴最严,关于主子爷的事儿,咱们哪次能套出来?”福晋懊恼,顿了顿,又泄气道,“多给刘玉柱些银子。” “是,奴婢遵命。” …… 四爷到底为何生气呢? 四爷对福晋是什么态度?无疑是敬重的,这敬重里头包含着对母亲德妃的敬重,毕竟福晋是德妃亲自挑中的福晋,四爷自然不会轻慢。 自打福晋过门之后,四爷便就主动冷落了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是享受专房之宠的待遇,四爷敲打妾侍,想要尽早拥有嫡长子,桩桩件件都是给足了福晋体面。 比起同时期过门的其他福晋(三福晋、五福晋),福晋的日子实在算得上是清心舒心。 福晋虽然迟迟没有喜信,但是四爷也没有因此嫌弃疏远过,对福晋厚待如一,福晋心急想要将大格格带到膝下抚养,四爷之前也是默认的,只要福晋开口,四爷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福晋却是怎么做的?不去征求四爷的意见,倒是绕过四爷去征求德妃娘娘的意见。 到底谁才是这家里的主子? 四爷给足了福晋女主人的体面,福晋却只拿德妃当主子,遇事只请示德妃,难不成在福晋眼里,四爷还是个事事都得依从娘亲的黄口小儿?还是福晋意图通过德妃娘娘拿捏四爷? 四爷能不生气? 一路无话,回到前院,四爷直奔书房,继续伏案练字,苏培盛知道四爷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话,给四爷上了茶之后,就默默退到一边。 打量着天边挂着的一弯月牙儿,苏培盛心里琢磨着,福晋这回犯蠢,指不定就有人趁机捡漏占便宜呢。 …… 翌日。 “你方才说什么?”维珍愣呵呵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茯苓。 “启禀主子,主子爷发话,晚上要来咱们院儿用晚膳,”茯苓欢喜得真是恨不得原地起飞,“主子爷还说有日子没见大格格了,要见一见大格格!” 甘草也欢喜得很:“主子,主子爷的意思明摆着,今天就能去福晋那把大格格给接回来!” 维珍还是愣愣的,茯苓笑着跟甘草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瞧,主子高兴得都傻了!” 维珍心里默默哀嚎,她不是高兴傻的,她是给吓傻的好不好? 最近几天她一直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一则是真的不放心大格格,二则是打着能传到四爷耳中的心思,让四爷知道她这个亲娘是疼大格格的,是舍不得大格格的。 她对四爷的脾气性格不了解,但是对他的身世是知道的。 打小就被抱养,没在亲娘德妃跟前长大,母子关系并不和睦,以至于后来四爷继位,德妃竟然不肯做太后,寻死觅活要给康熙殉葬,闹得十分难看。 后世关于雍正帝继位的合法性的讨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拜德妃所赐。 很明显,德妃跟四爷的关系不好,所以在母子关系上四爷想必是……有些遗憾的吧? 所以,他会不会对自己目前唯一的骨肉、大格格心生恻隐? 所以…… 就目前的走向来说,她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维珍心里固然有三分喜悦,但却还有七分恐惧呢! 四爷要过来,那个在床上被她拍着脑袋指挥着酱酱酿酿的四爷要过来了! 啊! 此刻维珍的心里不仅跑过一万只草泥马更有一万只尖叫鸡在齐声仰天咆哮。 “主子,该去接大格格了!” 得亏茯苓提醒,维珍才回过神来,不管别的,先去接孩子,维珍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勉强把草泥马跟尖叫鸡压下,然后带着茯苓甘草去接大格格。 …… 第9章 小奶狗长相 维珍惴惴不安一整天,等到天擦黑,才听到小池子来报说是四爷往这儿来了。 茯苓跟甘草都是喜气洋洋,闻言赶紧扶了维珍起来,一个人去抖维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一个则整理维珍发髻上的珠花。 “格格,该去门口候着四爷。”见维珍原地发愣,茯苓提醒道。 维珍回过神来,催促道:“快去把大格格抱来!” 甘草一脸迟疑:“要不等主子爷跟格格用完膳之后再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茯苓也一个劲儿点头:“四爷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主子自然得抓住机会跟四爷单独相处啊,要是大格格在,主子还怎么跟四爷说体己话啊?” 我没有体己话要跟他说!更加不想跟他单独相处!我需要大格格这个第三者! 维珍心里咆哮,面上还强作镇定:“既是主子爷发话要见大格格,若是来了见不着的话,岂非心中恼怒咱们不把他话放在心上?快去吧!” 茯苓跟甘草觉得维珍这话也有道理,当下赶紧直奔西厢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这次把大格格接回来,那三个乳母自然也都一股脑儿跟着回来,维珍固然厌恶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乳母,但到底是福晋挑的人,又是按照宫规抚养大格格并无出错,维珍也不好发作。 这时候便是这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抱着大格格来的,邓氏跟安氏,至于那个负责任的乳母方氏,倒是没见跟过来。 这两人仗着资历老没少欺负方氏,平时几乎都是方氏一人照顾大格格,遇到了在主子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迫不及待挺身而出了,维珍心中别提多膈应。 她现在根基不稳,待日后站稳了脚跟,第一件事儿就得是把这俩腌臜货给撵走。 至于如何才能站稳脚跟,自然是得抱紧四爷的大腿,维珍挺发愁。 她真的挺怵四爷的,毕竟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嘛,伴君如伴虎,别她大腿没抱上,先把小命给搭进去了。 抱着大格格的邓氏跟安氏一起朝维珍福了福身:“大格格给格格请安。” 这俩货倒是比平时客气不少,自然看的不是维珍的面子,维珍也懒得理会,心思都放在大格格身上。 邓氏跟安氏平时偷懒很少带大格格,所以大格格跟她们不亲,维珍却是日日都去陪大格格,大格格对维珍很熟悉,这时候见着维珍就伸手要抱抱。 维珍也伸出手:“来,额娘抱……” “不敢劳累格格。” 邓氏却后退一步,没有半点儿要把大格格交给维珍的意思,维珍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正欲开口,大格格却在此时哭了起来。 邓氏眼尖,一瞥眼瞧着院门口的小池子对着外头福身行礼,知道四爷来了,忙得就用手去捂大格格的嘴。 维珍见状,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待大格格?” 邓氏眼珠一转,旋即跪下,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开口声音都带着哽咽了:“格格就算动怒,也切莫大声,若是把大格格吓到就不好了。” 安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格格,您看大格格都被您吓哭了!” 茯苓气得跳脚:“明明是你们吓着了大格格,还反过来污蔑我们格格!” 邓氏垂泪:“姑娘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承蒙主子厚恩照顾大格格就没有一日敢懈怠不尽心的,虽然有些体面,却全仰仗着主子跟大格格,自是时时都盼着大格格好,哪儿会去吓大格格?更不敢对大格格生母有所不敬了,奴婢知道姑娘一贯容不下奴婢,奴婢往后会更加谨小慎微,尽量不扎姑娘眼就是了。” “你!你满嘴胡言!仗势欺人!” 茯苓气结,甘草亦是不平,不过她到底比茯苓能沉住气,还惦记着四爷就要来了,这时候切不能乱套,当下伸手拉住茯苓。 四爷站住脚,眯着眼儿看里头的动静,小池子想要进去提醒维珍,四爷却抬手阻止,小池子只能急的在原地抓耳挠腮,就怕他家格格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主子爷。 “行了,”维珍冷声道,“既是担心吓着大格格,就别再一惊一乍的。” 邓氏安氏只顾着做戏却不管大格格哭得打颤,可见所谓的对大格格好也是稀松平常得很。 维珍着急去哄大格格,再次上去抱大格格,这次邓氏没敢阻拦,大格格甫一进了维珍的怀里,就用小手去环维珍的脖子,满脸是泪,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心疼人。 维珍轻轻拍着大格格,温言软语哄着,大格格很快就不哭了,小脸往维珍脖颈上贴。 邓氏眼睛朝外撇,再看维珍大格格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慌个不行,正琢磨对策呢,结果就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既是吓着大格格,那撵出去便就是了。” 邓氏大惊,想为自己分辩,却已经被苏培盛叫人一左一右拖了下去,一旁的安氏顿时吓得屏住呼吸,脸都贴着地。 “见过主子爷!”见四爷进来,茯苓甘草忙得福身行礼。 维珍眼瞅着大步进来、传说中的四爷,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随即而来的是满脑子的问号。 眉是挺括眉,眼是丹凤眼,淡色薄唇,宽肩窄腰、身形玉立,是标准清冷禁欲挂的长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四爷跟那个在故宫里头邂逅的汉服小奶狗长得一模一样?! 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小奶狗是长发浓密丸子头,四爷是…… 维珍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四爷光溜溜的脑瓜上。 第10章 先吃饭 事实证明,光头是验证帅哥的唯一标准! 不过事实同样证明,清朝的发型实在是槽多无口…… 察觉到四爷凉飕飕的视线,维珍忙得停止腹诽,赶紧低下头,然后抱着大格格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主子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四爷觉得李氏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不由自主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她胆大包天摸自己脑袋的场景,面上虽然平静一片,心里却难免有些尴尬。 那夜,李氏的确胆大包天,不过他也放浪了,这几天一空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连在上书房用功的时候竟也…… 搞得他不得不把《心经》拿出来抄,接连多日不进后院儿,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那股子邪火,李氏竟然又暗戳戳放肆地对他眼神暗示。 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维珍,转身到桌前坐下,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行了,起来吧。” 维珍默默腹诽一句架子还挺大,不愧是九龙夺嫡MVP,然后被茯苓扶着起身,老老实实抱着大格格在一旁站着,努力把自己变成一棵安静的植物。 四爷瞥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会意,当下带着一众人退下,乳母过来要把大格格抱下去,维珍死活不肯,紧紧抱着大格格不撒手。 她可不想跟四爷单独相处,抱着大格格,心里多少有点儿底,刚刚被四爷杀鸡儆猴过,安氏也不敢强要,只能先退下了。 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四爷、维珍,以及对着维珍吐泡泡的大格格,简直是落针可闻,维珍都感觉有些窒息。 见维珍半天杵在原地没动弹,四爷撩起眼皮看过来:“过来。” 不!她不想过去,她只想跟茯苓他们一起退下去! “……是。”维珍声音带着颤,抱着大格格一步三挪过去。 四爷喝了三口茶,维珍才总算抱着孩子挪到他面前,然后四爷就愣了,看了看对面的凳子,又看了看抱着孩子杵在自己面前的维珍。 她到自己跟前做什么?是要……坐他腿上吗? 这饭还没吃呢,外面的天还没黑透呢,更何况孩子还在呢,这李氏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怎么从前没发现李氏竟然如此大胆且……奔放? 四爷放下茶杯,看着维珍,欲言又止,半天才轻咳一声:“先吃饭。” “是。”维珍忙不迭点头,然后抱着大格格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 既是要吃饭,抱着孩子就不方便了,四爷喊了乳母进来照顾大格格,维珍还挺舍不得,跟四爷相处既尴尬又窒息了,抱着大格格才稍微有点儿安全感呢,可是现在却只能把大格格交出去。 “喂她喝些水,才刚哭过,嗓子有些哑。”维珍叮嘱乳母,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大格格身上。 “是,奴婢告退。” 乳母都大格格去偏殿喂水了,维珍还巴巴盯着看,这股子丝毫不掺假的依依不舍的劲头,看的四爷微微发愣。 “大格格瞧着像是瘦了些。”顿了顿,四爷道。 其实比前几天的情况还好了许多,原主应该对大格格很上心,所以大格格跟维珍很亲,这几天维珍一直去正院陪大格格,大格格精神都好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么萎靡可怜了,也愿意吃奶了,不过还是太瘦了。 维珍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福晋还有你们大清的好规矩害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面儿上却摆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忙得福身请罪:“是妾身没有照看好大格格,请主子爷降罪。” 维珍对孩子上不上心,四爷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苛责,当下抬了抬手:“爷没有怪你,行了,起来用膳吧。” “是,多谢主子爷。” 毕竟没有跟四爷相处的经验,也没有原主的记忆,维珍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安安静静地伺候四爷用膳。 是的,作为妾室是没资格坐下吃饭的,得先伺候主子吃饭。 怎么布菜怎么添茶,都得按照宫里的规矩,维珍是临时抱佛脚跟茯苓学的,只是时间有限只学了个马马虎虎,再加上一直提心吊胆,结果忙中出错,就给四爷的卷饼里头多加了一勺辣。 等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大半张卷饼已经进了四爷的肚了,看着四爷额头挂着的汗珠,维珍想起茯苓之前的特意提醒,四爷爱吃辣却又不能吃辣,所以只能加一半勺辣…… “咳咳!” 维珍正默默祈祷四爷没事儿,结果那边四爷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咳嗽还好,这一咳嗽那张帅脸顿时就面红目赤起来。 “主子爷!主子爷!”苏培盛闻声赶忙小跑进来,急着给四爷舒后背,“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四爷说不出话,指了指茶杯,苏培盛忙得给斟茶,结果四爷又嫌烫,苏培盛赶紧换了凉茶,好一通折腾,等四爷总算安生下来。 然后四爷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格格重新回到了维珍的怀里,而此时此刻,维珍站在外堂,紧紧抱着大格格,一边用大格格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又不安地偷偷朝他这边打量,总之一副随时抱着大格格跑路的架势。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的缘故,此刻大格格那双乌溜溜的眼也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四爷:“……” 他是老虎还是豹子?这么吓人? 这个李氏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四爷就挺无语的。 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帕子,四爷抹抹嘴,默默看着门口紧张兮兮可怜巴巴的一对娘俩儿:“想去外头赏月?可惜今儿是阴天。” 四爷这人还怪幽默嘞。 维珍咽了咽唾沫,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什么,然后转身把大格格交给乳母,这才又半尴不尬地走到桌前坐下。 她刚才也不知为什么,四爷一咳嗽她就吓得差点儿抱着大格格脚底抹油,也难怪四爷看她如看智障。 维珍干巴巴地冲脸还微微泛红的四爷道:“爷还想吃点儿什么?” 四爷摆摆手:“罢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一块吃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她的确不想杵着伺候四爷吃饭,不仅太没尊严而且就怕出错,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嘛。 第11章 善变的男人 维珍低着头老老实实吃饭,既然四爷大驾光临,那今天的晚膳自然丰盛,不过维珍也就敢吃面前的两道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就觉得四爷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搞得她全程紧张,味如嚼蜡,一顿饭吃下来愣是没敢抬头。 康熙三十五年的四爷才只有十八岁,是不折不扣的高中生年纪,她的实际年龄比四爷还大几岁,但是四爷又不是真的高中小奶狗,人家天生就是皇子,还是未来的九五天子,对维珍来说,四爷的这一身气度还是太有压迫感了。 一顿饭吃的维珍有些消化不良,四爷倒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苏培盛腹诽,莫非辣椒开胃? 饭后,四爷逗了大格格一会儿,等大格格开始打哈欠了,就让乳母抱下去睡了,四爷又让苏培盛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四爷跟维珍两人,维珍又紧张起来。 四爷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如坐针毡的维珍,维珍的种种不安他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维珍跟从前有些不同。 从前的维珍固然柔顺对他也是敬畏,却没有这种浓浓的不安,但是如今的维珍,周身都被不安包裹,那是什么原因呢? 思及最近发生的事儿,福晋带走大格格,应该是唯一的解释。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再看向维珍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柔和了。 “福晋有意亲自抚养大格格,你可知道?”四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维珍闻言抬起头,看着四爷,更加不安,四爷让她把大格格接回来,难道不是让她抚养大格格,还是决定让福晋抚养? 维珍僵硬地点点头:“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四爷盯着维珍抿着唇,又问。 维珍的脑中闪过许多说辞,委婉的,装可怜的,以进为退的,可被四爷那双黑漆漆的凤眼看着,维珍只觉得压力山大,她觉得自己任何的小心思都会被四爷看穿。 索性,她选择了老老实实道出心底的想法。 “妾身想……想自己抚养大格格。” 四爷紧追不放:“你知道大格格养在福晋膝下会对她有多少好处吗?” “妾身知道,妾身不过是个区区格格,不及福晋是四爷正妻且又出身高贵,大格格跟着福晋自然比跟着妾身好上千倍万倍,可……可纵有千好万好,妾身却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说着说着维珍声音带着轻颤,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 大格格对维珍意味着什么呢?刚开始的时候,是个未曾晤面、没有任何情感羁绊的婴孩儿,是权衡之下能给她带来好处、未来可依的资源,再到这些天相处下来,大格格的全然依赖,让维珍感受到的踏实安心。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而言,这都是个一切陌生的世界,大格格离不开她,她也同样离不开大格格,她想护着大格格平安成长,也想大格格陪着自己努力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迫切地需要与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增加自己的安全感,血脉相连的大格格无疑是不二的人选。 如果说上天残忍,将她丢到这个年代,那大格格就是上天给予她唯一的恩赐。 见四爷不出声,只是仍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维珍咬咬牙,起身行至四爷面前,双膝跪地,哀求着道:“大格格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大格格,四爷,求求你别拆散我们母女好不好,只要您答应,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虽然对穿越的事实已经认命,但是这一刻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维珍心情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每天都要去给福晋行礼问安,但毕竟是福身礼,对维珍的打击远没有此刻下跪来的强烈,一股子悲凉涌上心头,维珍落下泪来。 四爷觉得自己被她的眼泪烫到了,虽然那两行眼泪只是在维珍脸上蜿蜒而下,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衣襟上,留下两片晕染,四爷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四爷伸手捏着维珍的下巴,将维珍的脸微微抬起,让那双湿漉漉、充斥着无措哀伤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然后一字一字说出剜心的话。 “若是大格格长大后怪你呢?觉得你自私耽误了她的前程呢?” 维珍顿时就怔住了,茫然无措看着四爷,像是一只迷途的鹿,再开口,声音就带着掩饰不住的迷惘担忧:“会……会吗?真的会吗?” 维珍的迷惘其实也就持续了那么一瞬,她想起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家,还有撑起这个家的爸爸妈妈。 她的爸爸妈妈只是开面包房的普通生意人,她的家庭勉强算是中产跟壕无人性还差得远,从小到大,她有很多遗憾,但是却从没有遗憾做爸爸妈妈的孩子。 四爷就看着她眼中的迷惘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是自信,给这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平添了前所未有的魅力。 “不,她不会的,”维珍果断地摇头,“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陡然一紧,维珍疼得蹙眉,不解地看着四爷,她是说错话了吗? 维珍正不安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却松开了,拿起桌上的帕子随手丢在了她脸上。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动不动掉眼泪,快擦干净了。” 维珍忙胡乱擦了擦脸,赶紧追问四爷:“那四爷的意思是……妾身可以抚养大格格?” 四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是你的孩子,自然该你抚养。” 切!明明之前你都已经默认让福晋抚养的。 真是善变的男人。 “多谢四爷!四爷万……万福金安!” 好家伙,激动得差点儿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四爷被她逗得忍不住牵了牵唇,是得多开心啊,方才还吓得恨不得躲出去,现在都开心得胡言乱语了,再加上这张……一言难尽的脸,四爷真是没眼看。 第12章 清心寡欲 “别美了,去收拾收拾洗漱去。”四爷伸手把她扶起来,一边催促。 “这么早?”维珍面露诧异,扭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六点,新闻联播都还还没开始播呢。 维珍明明没有什么意思,这话落在四爷耳中却是意有所指,四爷有些抹不开面儿,解释一句:“你脸都哭花了。” 维珍一怔,旋即捂着脸一路小跑直奔内间,没一会儿,四爷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跟着就牵了牵唇,无声地笑了,偶尔一惊一乍其实还挺有意思。 瞧见苏培盛进来,四爷才掩住笑,恢复了日常的面无表情。 “什么事儿?”四爷问。 苏培盛一怔:“主子爷,已经酉时二刻了。” 已经到了四爷每天练字的时候了,四爷没说要在维珍这里过夜,所以苏培盛进来提醒一下。 四爷之前也没想在维珍这里过夜来着,想着来看看大格格顺便跟李氏吃顿饭,然后就回前院的,只是这一坐就不想起来了,不是李氏这里的茶香饭好,是李氏这个人让他觉得满意。 对,就是满意,李氏这段时间的表现,四爷心里是满意的。 福晋这阵子在打大格格的主意,不仅四爷看得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然李氏更心知肚明,只是李氏始终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忍与反抗,在他来看大格格的时候,李氏也只是一味儿柔顺安分。 李氏不为自己争取,四爷也不会顾及一个区区妾侍。 而且,他觉得李氏性子太软,担心把大格格养的太懦弱,倒不如让福晋来养,所以四爷心里是已经默许福晋抚养大格格的。 但是当福晋真的把大格格接去正院的时候,李氏却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之前的柔顺懦弱,不仅见天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明着跟福晋对着干,更是大着胆子直接张嘴跟自己求告,为了大格格是真的豁出去了。 若是福晋因此记恨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她这么个小小格格,顺着德妃的意思来办的话,那往后这后院儿真是没有李氏的立足之地了。 她是胆小,是柔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为了大格格,是真的拼了,像一只护崽的母鹿,面对着豺狼虎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还兀自挡在小鹿前面的那种。 四爷想起一个词,为母则刚。 他从前是看轻李氏了。 福晋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他就不会让福晋如意,所以当时他就下定主意让福晋成算落空,好让她长长教训,知道谁才是这家里唯一的主子。 但是刚才,他是真心实意认为李氏有资格抚养大格格,也放心让大格格跟着李氏。 有一点李氏说得对,福晋纵使千好万好,却不会比李氏这个亲娘更爱大格格。 “把笔墨纸砚给送过来一份。”四爷道。 “嗯?”苏培盛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四爷这是要在李格格这里练字?是就这一次还是往后要一直备着? 四爷抿了口茶,撩起眼看他一眼:“没听清?” “奴才遵命,这就去办。”苏培盛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疾步去前院取东西,一边纳罕不已。 李格格方才伺候主子爷用膳还出了岔子,他本以为李格格要受责罚,哪里知道四爷不但没有责罚的意思,反倒对李格格似乎还挺中意。 李格格真人不露相啊。 …… 真人不露相的维珍沐浴好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四爷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看得认真。 维珍今天在四爷面前出了大丑,又哭又叫的还闹了个大花脸,刚才在内间照镜子的时候,惊得她都叫出声,这古代的化妆品未免也忒不防水了! 想起四爷方才还故意抬着自己的下巴看了自己好一会儿,维珍羞愤欲死,实在是太丢人了。 维珍洗澡时故意磨磨蹭蹭,为的就是把四爷熬走,她今天出了大丑,也没有做好见第一面(额,梦里的那次不算)就那啥的准备,哪里知道四爷愣是没挪动屁股,还原地坐着呢。 虽然灯下看美人,此刻被晕黄烛光拢着的四爷似乎变得比刚才柔和一些,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意思,但是维珍还是冷不丁打个寒颤,四爷听到了,目光从书本转到维珍身上,然后就深沉下来。 本是盛夏,沐浴出来的维珍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品红色绸衣,玲珑身躯若隐若现,如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直垂到腰下,越发显得肤若凝脂,再加上湿漉漉的一双眼,含羞带怯看着他…… “四爷在看什么书?”维珍硬着头皮走过去,没话找话。 四爷没说话,将手中的《心经》放在小几上推过去。 维珍拿在手里,翻了翻:“《心经》,是用来安定心神的吗?” 大晚上的看佛经,要是换成别的十八岁少年,维珍会觉得有病,但是对四爷,维珍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就是好佛法的,维珍记得圆明园的“圆明”就是雍正皇帝的法号。 四爷盯着那只乱翻书的肤若凝脂的手,喉头有些发紧,点点头:“是的。” “那效果好吗?”维珍继续没话找话,“好的话,妾身以后也看看。” 四爷闻言一怔,想起过去半个月自己就没有清净过的脑子,默默收回了盯着人家姑娘小白手的视线,低头抿了口茶,含糊着道:“尚可。” 维珍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还能说点啥,毕竟她对佛经的所有理解都是来源于《西游记》。 维珍正琢磨着清朝已经有《西游记》了,那以后可以把《西游记》用来当大格格的睡前读物,就听着苏培盛过来禀报:“主子爷,墨已经磨好了。” 维珍这才发现暖阁那边已经被收拾出一张书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维珍好奇:“四爷这是要练字吗?” 四爷点点头,站起身往那边走:“你先歇着吧。” 维珍心下一松,忙得福身行礼:“是,妾身遵命。” 大半夜的,又是念经又是练字的,可见四爷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第13章 五分好评 虽然身为四爷的格格,对那档子事儿没有拒绝的资格,但是……维珍希望至少等两人稍微熟悉之后再发生,要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今天算是逃过一劫,维珍打着哈欠进了寝房。 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太大,跟坐过山车似的,乍一放松下来,困劲儿就涌上来了,维珍正半迷糊的时候,就觉得有动静,然后有人撩开毯子伸手抱住了她的腰,维珍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这下子,瞌睡虫全跑了,维珍蓦地睁开眼,就对上四爷那双幽深狭长的凤眸。 “四爷……” 不是在念经还要练字? 说好的清心寡欲心止如水还让她先歇着的呢?! 四爷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下一秒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只余一声短促的嘤咛溢出:“别……” 四爷觉得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一把撩起碍事的绸衣,然后登时双目猩红,再开口声音就暗哑得不成样:“你……你怎得没穿肚兜?” 谁穿睡衣里面还穿内衣啊?多不健康啊!而且又是大夏天的,不热啊! 维珍一开始的确是全副武装穿戴整齐来着,这不是以为四爷不会那啥,所以上床之后才偷偷脱了的,哪想,四爷竟然搞偷袭! 维珍心里咆哮,脸却已经不争气地红成了虾子,一手捂着脸一手去扯绸衣,却被四爷攥着动都动不了。 虽说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可到底都是纸上谈兵,上次的荒唐也只以为是好梦一场,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实战,全无准备的维珍自然紧张羞涩,身上都不由自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简直就像是未经人事的新嫁娘。 “四爷,你……你欺负人!”维珍羞得要哭,声音都带着颤,她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像是带着千万只小钩子,个个都紧紧钩着四爷的心。 红色的绸衣,雪白的身子,像是一只剥了壳的荔枝,任他采撷品味。 什么叫瓤肉莹白如晶雪,什么叫浆液甘酸如醴酪,四爷的眼睛越看越红,嘴巴里头甚至似乎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津液,欲火焚身是个什么滋味儿今儿也算是领略了。 四爷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 第二天凌晨,五更一到,苏培盛就揉着惺忪睡眼进去叫四爷起床。 “主子爷,该起了。” “知道了。”帐幔里头传来四爷微带沙哑的声音。 苏培盛担心四爷昨晚闹得太晚,精神不济,赶紧去沏了一杯浓茶,再端进来的时候,四爷已经掀开帐子下了床,瞧着倒是一脸的神采奕奕,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他只是守夜就累的腰酸背痛眼皮打架的,敢情四爷卖了一晚上力气倒跟吃了人参果似的。 四爷的确神采奕奕,前一阵憋得厉害,昨晚上发泄个酣畅淋漓,虽然事后颇有些唾弃自己的放浪形骸,但是食髓知味的感觉实在销魂。 “唔,好吵呢……” 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嘟囔,梦呓一样,四爷转过身,抚平维珍微蹙的眉心,轻轻抚摸她莹白光滑的脸,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还有女子在身下的哭泣求饶,四爷有些赧然。 维珍压根儿就没醒,迷糊着往四爷的手心蹭,潜意识还以为自己在家,跟妈妈撒娇:“好累呀,人家不想起……” 四爷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他一贯严肃冷情,福晋都过门一年多了,每每相处莫不是战战兢兢,就连跟他最亲近的十三弟也从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撒娇。 说实话,四爷有点儿懵,直到身后又传来苏培盛的催促,四爷才回过神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下来:“没事儿,你接着睡。” 一边说着一边还动手把维珍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毯子,回头瞥了一眼苏培盛,四爷又伸手把撩起的帐幔放了下来。 苏培盛:“……” 谢谢,身为男人的尊严有被尊重到。 “四爷,您先喝杯茶。”苏培盛自觉地低下头继续殷勤伺候。 四爷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越发神采奕奕,抬起手让苏培盛伺候着穿衣,然后苏培盛就又在四爷后背上看到几道新鲜的红痕。 苏培盛嘴角抽搐,这位李格格真是属猫的,上回也给主子爷挠个大花背,后来主子爷好些天不进后院,苏培盛甚至都猜测主子爷是不是因此羞于见人。 好在是挠背上,要是挠在脸上,主子爷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不过…… 偏生主子爷似乎还挺好这口。 穿戴好之后,四爷就匆匆离开,赶着去上书房。 …… 维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脑子是醒了,不过身体却是不咋听指挥,半天动弹不得,浑身都不得劲儿,尤其是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那滋味儿简直了。 维珍一边趴在床上嘴里“嘶嘶”吸凉气,一边忍不住默默感慨真不愧是传说中比钻石都硬的年纪,这体力也是诚不欺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于四爷给予的人生第一次,维珍心里是打五星好评的。 激情似火的小狼狗,样貌好体力棒,还有未来皇帝身份的Buff加持,维珍一开始的确紧张,但是渐入佳境后,虽然四爷有些急躁粗暴,但她……也挺享受,回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维珍忍不住浑身燥热,心跳加速。 “主子,您醒啦?奴婢伺候您起床。”茯苓听见动静,忙小跑进来,满脸堆笑看着维珍。 维珍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儿,可这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还是把茯苓给看愣了。 从前倒是没发现自家主子还有这么勾魂摄魄的一面,难怪四爷昨夜叫了三回水,把主子折腾的又哭又叫的,凌晨才安生。 茯苓毕竟是小姑娘,害羞地低下头都不敢多看晨起娇艳欲滴的维珍。 维珍看了一眼外头晃眼的日光,蹙眉道:“怎么没早点儿叫醒我?” “回主子的话,四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不用叫醒您,由着您睡,”提到这个,茯苓就欢喜的见牙不见眼,“而且清早正院那边传话过来,说是福晋卧病,这程子就不用您跟宋格格过去问安了。”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第14章 苦逼高四生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是呢,听说昨天正院那边就去请太医来着,”茯苓眼睛骨碌碌转,压低声音,“主子,您说是不是主子爷不许福晋养大格格,下了福晋的面子,所以福晋给气病了?” 维珍心里发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就成了福晋的眼中钉? 茯苓却乐开了花,眉飞色舞的:“主子爷给主子做脸,这下可好了,往后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主子您了,主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 如今只怕不光福晋视她为眼中钉,连宋格格那只酸鸡也暗戳戳在背后扎小人咒骂她呢! 维珍头疼不已,让茯苓倒了杯茶来,一饮而尽,靠在床头思来想去,既想要不得罪福晋还想要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今唯一能保全自己跟大格格的方法,似乎就只有抱紧四爷大腿一条道儿了。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维珍问。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四爷五更就起了。” 五更,那不就是凌晨三点吗? 维珍吃惊:“这么早?” 茯苓点头:“四爷每天五更二刻就得赶到上书房呢,可不就得五更就得起?” 维珍心中暗道,原来四爷还在读书,每天还得上早自习呢,说起来还真算得上是高中生一枚。 不过四爷今年都……十八了,也已经大婚过了,连孩子都有了,在这个时代,怎么都算是成年人了吧,所以康熙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四爷安排差事仍旧让他读书? 所以康熙爷这是觉得四爷的学问不扎实还得继续打基础? 一时间,四爷的形象顿时从九龙夺嫡MVP变成了被亲爹逼着准备再战高考的苦逼高四生。 维珍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乐了,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茯苓也跟着维珍笑:“四爷一向少来后宅,最近两次过来也都宿在主子这里,实在是宠爱主子,难怪主子高兴。” 宠爱? 乍一听到这个词儿,维珍真是被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词儿。 “一大清早的哪儿那么多废话?去把早膳领来吧。”维珍催促道。 “是,”茯苓应声,又询问维珍,“格格想吃点儿什么?” 敢情她还能点菜呢?这待遇还算不错啊。 想起来了,前几天她不是在生病就是一门心思怎么要回大格格,压根儿没想过吃饭的事儿,都是茯苓跟甘草到点儿去膳房把饭食拎回来的。 既然能点菜…… 维珍一边抚摸着扁平的小腹一边咽了咽唾沫,眼冒绿光。 …… 上书房。 康熙的确还有没给四爷安排差事,所以日日四爷都得来上书房用功。 上半年康熙第二次亲征噶尔丹,除了留守京师的太子之外,从大爷到八爷都随万岁爷上阵历练,回来之后,万岁便给诸位成年皇子陆陆续续安排了差事。 大爷战功多,被万岁安排在兵部行走,只比四爷大一岁的三爷都被安排去修书了,对四爷却始终没有安排,所以如今就是四爷这个唯一的成年皇子领着一群小皇子日日在上书房用功。 说实话,是挺扎眼的,好在四爷一向沉得住气。 因为在维珍那耽搁了点儿时间,所以今儿四爷没来得及吃早饭,是空着肚子来的,等苏培盛好不容易张罗到几个奶饽饽正要给四爷送进去的时候,先生却已经先一步进了书房。 苏培盛只得候在外头,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先生总算下课了,外头也天光大亮了。 苏培盛急着给四爷送奶饽饽,四爷却跟七爷聊了起来。 “腿伤怎么样了?若是还没养好的话,只管踏实养着,不必日日起这么早赶过来,有什么不会的只管问我,若是连我也不会,再替你去请教先生。”四爷来到七阿哥面前坐下,打量着明显比从前瘦削憔悴的老七,难掩担心。 七阿哥天生就身负残疾,微微跛脚,万岁爷不甚看重,自幼被养在宗亲家,前几年才被接回宫。 刚搬进阿哥所的时候,没少被别的皇子明里暗里取笑欺负,四爷看不过让他跟自己做邻居,住在四爷眼皮子底下,倒是让他省了许多欺负。 七阿哥懂事刻苦,即便跛脚却也习得了骑射本事,可见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上半年随着万岁爷征伐噶尔丹表现亮眼,总算让万岁刮目相看,眼瞅着总算要前程大好,却因上战场加重腿疾,如今跛得更厉害了,再不能骑马,连走路都艰难。 万岁爷让他好生保养,不必来上书房,不过等身体稍微好些之后,七爷还是坚持着每日来上书房。 四爷平时没少帮衬这位可怜的弟弟,七阿哥心里有数,很是感激。 “多谢四哥为我着想,只是腿比从前好了不少,太医说了一直窝着不挪动反而不好,来上书房读书正好也练练脚力。” “不要逞强。”四爷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 七阿哥点头:“嗯,四哥的话我记着呢。” “哼!” 兄弟俩正说着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七阿哥循声望去,就瞧着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扭过去身勾着十阿哥的胳膊,大声道:“十哥,走!咱们骑马去!” 十阿哥有些不愿意:“大清早的骑什么马?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们儿,成天窝在后宅一亩三分地,连马都骑不的,算什么男子汉?!” “你说谁是小娘们儿?” “谁骑不了马谁就是小娘们儿!” 十四这话一出,七阿哥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四爷也沉下了脸,就要上前去教训十四,七阿哥忙一把拉住了四爷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丝丝哀求:“四哥,十四弟还小,定然是无心的,你不要……不要多想。” 四哥心疼他,他心里明白也领情,就是因为领四哥的情,所以才不能害得人家亲兄弟心生芥蒂。 第15章 德妃发怒 再说了,他跟额娘戴佳氏人轻言微,若是事情闹大了,十四阿哥不会有什么,德妃娘娘也不会有什么,倒是他的额娘日子肯定难过。 七阿哥一向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四爷明白也能理解,心里默默叹气,拍拍七阿哥的手算是安慰,到底没有去收拾十四,可看着十四的眼神到底冷了许多。 十四被他四哥凉飕飕的眼神看的心下打鼓,可面儿上却还逞着强,别过脸然后就跟十阿哥勾肩搭背离开上书房。 目送七阿哥离开,苏培盛总算逮到机会忙得把食盒打开:“主子爷,您快吃点儿垫……” 说着说着苏培盛哑火了,奶饽饽早就凉透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两块裂开了,这卖相…… 难道是他刚才跑的太快给颠坏的? 四爷早就饿过了,此刻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沉着脸道:“去永和宫。” 苏培盛忙不迭地把食盒盖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这会子正好是德妃娘娘用早膳的时候,主子爷去了正好能陪娘娘用早膳,娘娘一定高兴。” …… 永和宫。 四爷过来的时候,德妃还真的正在吃饭,听了贴身伺候慧嬷嬷通报说是儿子四爷来来,德妃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她都已经同意了让四福晋抚养大格格了,四爷却偏生跟她对着干,明摆着不把她这个额娘放在眼里,德妃还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听到四爷来了,自然火气“蹭蹭”往上窜。 慧嬷嬷见状忙得劝道:“四爷一向最是孝顺的,娘娘的话四爷就没有不遵的,这一次许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这不,四爷不是赶着来向您解释了吗?您也别急着生气,先听听四爷是怎么说的。” “他可是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算是半个嫡子呢,如何能将本宫放在眼里?自然本宫挑的福晋,他也是看不上的。”德妃兀自一声冷哼,语气到底和缓了不少。 夹了一筷子的藕带,德妃瞥着慧嬷嬷:“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这大热天儿的怎么敢让堂堂四皇子罚站?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生母还不如养母心疼孩子。” 慧嬷嬷头疼死了,忙得提醒德妃:“娘娘,等会儿见了四爷您可千万别提什么生母养母的,孝懿皇后早就不在人世了,四爷也只会孝敬您这么一位额娘,你老是提这些,只怕要伤了母子情分。” 再说了,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又是四爷能够做主的?那是万岁爷的意思,当年您这个亲娘也是点头同意的,关四爷什么事儿啊。 慧嬷嬷简直为德妃操碎了心。 德妃心里有数,却还嘴硬:“他是我儿子,我还不能说他了?” 慧嬷嬷又劝了两句,然后赶紧去外头请四爷,虽是早上,但却正是酷暑天,四爷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慧嬷嬷忙得取了帕子给四爷擦汗,一边小声提醒:“我的爷,娘娘的意思是想让福晋抚养大格格,添一添子孙运道,四爷也能早得嫡子,娘娘可是为四爷着想,您怎么不领娘娘的情、反倒跟娘娘对着干呢?娘娘可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四爷知道慧嬷嬷这是好心提醒自己,也明白德妃是为他着想,说起来,这事儿是福晋的错,四爷不会怪到德妃身上,他今天来见德妃,也是想跟德妃解释清楚。 “多谢嬷嬷提醒。”四爷谢过慧嬷嬷,他对德妃宫里的人一向尊敬客气。 慧嬷嬷打量着被晒得皮肤泛红的四爷,叹了口气儿:“四爷进去吧。” 当下慧嬷嬷引着四爷进去,心中默默叹气。 在她看来,四爷哪儿都好,除了不会嘴甜奉承,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也不知为什么娘娘总是看四爷不顺眼,连带着十四皇子也跟四爷不对付,这样长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慧嬷嬷的忧心忡忡,德妃丝毫没有感受到,待四爷行至她面前,毕恭毕敬给她行礼,德妃脸上也只是淡淡的。 “儿子见过额娘,恭请额娘金安。” 德妃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从侍婢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漱了口,这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是,谢额娘。”四爷起身。 德妃在用早膳,一桌子的丰盛早膳,房中更充斥着各种糕点饭食的香味儿,四爷饥肠辘辘,饶是一向冷面沉静,也没忍住朝桌上瞥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圆桌上有一碟黄灿灿的栗子酥,十四平时经常会带德妃这里的糕点当零嘴,他还听十四跟十二显摆过,说永和宫的糕点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栗子酥又是其中最好的。 他却一次都没有吃过。 德妃本想晾一晾四爷,却瞧着四爷似乎在走神,登时就心中不快,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力道不小,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四爷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瞧见德妃正蹙眉看着他。 四爷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儿子知道额娘因为大格格的事情生气,所以特地来跟额娘解释,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且儿子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本宫处处都是错的?还是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本宫就管不了你了?!”德妃蓦地勃然大怒,一手重重拍在桌上,一手恨恨指着四爷,满头珠翠晃个不停,一张芙蓉面变得狰狞异常。 四爷愣住了,德妃待他一向疏离,却也从来没有动过这样大的气,四爷自是惶恐不已,旋即忙得双膝跪地:“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还请额娘息怒!” “娘娘!” 慧嬷嬷也吓了一跳,刚才不是都劝过了吗?赶紧过去顺德妃的后背,一边替四爷说话:“娘娘,四爷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听他把话说完……” 德妃却气得浑身发颤,什么都听不进去,猩红双眼瞪着四爷:“你滚!本宫没有你这样怨怼生母的儿子!滚!” 第16章 近十年的心路历程 方才还晒得汗流浃背,可是此刻,被德妃冷冽怨恨的眼神看着,四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彻骨冰凉。 “四爷,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娘娘心情好些再来。”慧嬷嬷简直要哭,这都什么事儿啊,四爷原本就不是在娘娘跟前养大的,本来多加照顾亲近,可是德妃却恨不得将四爷推得远远儿的。 哪儿有这样当娘的? 好歹当年正是因为诞下四爷,出身寒微的德妃才得以晋封嫔位,才有了后来的尊贵荣宠。 四爷嘴唇颤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对着德妃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甫一退出去,四爷就身形一晃,一直着急等在门口的苏培盛忙得上前一把扶住,四爷才站住。 “主子爷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苏培盛急的上火,刚才房中的动静他都听到了,在外面急得一身汗,却也不敢冲进去。 这时候瞧着四爷面色灰败,身形不稳,苏培盛是真的着急,他还从没见过四爷这般模样。 “不用,”四爷摆摆手,沉声道,“回去。” “可是……” “我说了回去。”四爷打断,一边大步往外走,苏培盛忙得追了上去,小心跟在后面,时刻准备扶住他家可能随时摔倒的主子爷。 好在四爷没事儿,除了刚才在永和宫没站稳那么一下,后面一路步履不停、稳稳当当回到了阿哥所,苏培盛这才放下心。 伺候四爷回房更衣,苏培盛忙得去膳房拿饭,折腾这么一大早,他家爷还粒米未进呢,苏培盛真是要急死,等不及师傅现做,苏培盛直接把要送到李格格院里的饭食给征用了。 一路小跑返回,还不耽误他思考刚才永和宫中发生的事儿。 德妃娘娘到底生的什么气? 苏培盛努力回忆自己在永和宫里头听到的墙角,他当时站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四爷提到大格格…… 所以德妃娘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才跟四爷生这么大的气? …… 德妃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四爷也在琢磨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他脑子混乱一片也认为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但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渐渐清醒下来,他仔仔细细想着当时的情形,渐渐咂摸出了别的意味儿。 德妃是从什么时候生气的? 的确是从他提大格格的时候,但是生气的点儿却似乎不在大格格身上,而是…… “……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 是他说完这句之后,德妃才勃然大怒的。 所以德妃这是认为他是在借着大格格来埋怨讥讽,她当年答应皇阿玛把将将满月的自己送给孝懿皇后抚养吗?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摇头苦笑,他若是心里真的埋怨,小时候又怎么会偷偷摸摸跑到永和宫看她? 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冷落疏远而难过,又怎么会羡慕十四能够得到她的爱? 原本,他以为是因为德妃不敢得罪孝懿皇后,所以不敢跟他这个亲儿子有所接触亲近,四爷心里虽然渴望得到生母的爱,却也理解德妃的难处。 所以他从不让她为难,自觉保持着让她合适的距离,可是孝懿皇后薨了之后呢? 皇阿玛许德妃照料他,他高兴得恨不能飞起来,总算能正大光明地去永和宫见额娘了,也总算能和十四一样获得额娘的爱了,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额娘待他一如从前,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苛责? 他以为是自己离开的时间太久,不像十四是在额娘跟前长大,所以难免疏远些,天长日久,额娘总会心疼他的,于是他加倍孝顺额娘,包容十四的敌意,善待额娘给挑选的福晋,却始终得不到额娘的回应。 又或者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像大哥那般勇猛英武屡立战功,也不如三哥那般善于诗词歌赋得皇阿玛青眼,不能给额娘增光添彩? 所以他一直默默用功…… 如今回头看来,从懵懂孩童到如今成家立业,他这近十年的心路历程,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德妃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德妃心中无法磨灭的污点,证明她是个为了巩固圣宠、甘愿将襁褓婴儿双手奉于他人的狠心母亲。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辈子他身为儿子的这点可怜念想,就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四爷牵了牵唇,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 “主子爷,您用完膳再歇着。” 苏培盛拎着食盒回来,就瞧着四爷已经兀自躺到床上,知道四爷心情不好,怕是没吃饭的心情,也不愿被人搅扰,可他还是顶着被四爷责罚的风险苦口婆心劝四爷。 “主子爷,人是铁饭是钢,纵使钢筋铁骨那也不能不吃饭呀,”苏培盛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松俏皮,“说起来主子爷还是沾了李主子的光,膳房正给李主子准备早膳,奴才着急先给主子拎了来……” 甫一打开食盒,苏培盛就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食盒里面的饭食,半晌说不出话来。 “吩咐膳房重新做一份给你李主子送过去。” 四爷的声音传来,情绪似乎听着比方才好些了,苏培盛总算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答应,一边动手盖上食盒:“那奴才也让膳房重新给主子准备一份吧,这都有点儿……凉了。” “不用了,你下去吧。” 苏培盛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兀自躺着不动的四爷,到底也没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坐在石凳上叹气,时不时不安地回头看一眼身上的屋子,到底是不放心。 这时候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眼看去,就瞧着刘玉柱正满脸堆笑走过来,苏培盛登时就撂下了脸儿。 要不是福晋自作主张绕过主子爷直接找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今儿又怎么会遭此劫难,甚至还连累母子情分,这个时候看到刘玉柱,苏培盛自然摆不出好脸儿。 第17章 是她占便宜 “苏哥哥……” 刘玉柱一张口,苏培盛就装模作样地掸土,一边嘴里也不饶人:“你们这起子狗东西一贯会偷懒躲滑,放着院子里这许多脏东西也不知道打扫,仔细惹怒了主子爷,到时候你们才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这前院根本就是一尘不染,哪儿来的脏东西?苏培盛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下人们自是心中有数,个个都在暗骂刘玉柱这个杀千刀的,也不知怎么惹到了苏培盛,还连累到了他们身上。 “是是是!多谢苏公公提点,小的们这就重新打扫!” 当下几人纷纷取来笤帚也不扫别的地方,专门往刘玉柱脚下扫,刘玉柱连连后退,脸黑得不像样,却不敢在前院闹起来,就这么被扫垃圾似的被扫出了前院。 刘玉柱气得浑身发抖,苏培盛这个龟儿子,平日里没少收他孝敬,这时候却翻脸不认人,恨恨对着前院吐了口唾沫,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忘八端”,嘴唇气得发抖,愣是不敢骂出声。 饶是气不过,刘玉柱还是跺着脚回后院。 …… 四爷是真的没有胃口,但是方才听到苏培盛提到了李主子,四爷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维珍那张可笑又可怜的、哭花了的脸,还有她夹杂着哭泣哀求的声音—— “……妾身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心底的苦闷酸涩消减了不少,四爷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行至桌前,打开了食盒,旋即也是一愣,然后看着那一大碗红油赤酱的猪肘子就无声笑了。 李氏今儿的胃口不错啊。 嗯,看来昨晚体力是消耗不少。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胃口,这时候对着这一大碗猪肘子,四爷竟然也觉得饥火难耐,动手把猪肘子端到桌上,又兴致勃勃地打开第二层食盒…… 额,牛肉面是经常吃,不过却没有吃过汤这么红的牛肉面。 四爷脑中一下子就冒出“满江红”三个字来,笑着摇头,李氏到底是让人加了几勺辣啊。 四爷不能吃辣,可这时候看着这碗红彤彤香喷喷的牛肉面,却食指大动,什么保养身子饮食平和,通通烟消云散,四爷果断拿起了筷子。 …… 苏培盛进来收拾的时候,就发现了四爷不正常的脸红,以及红的发亮的嘴唇,再一看碗里剩下的通红面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他刚才就看到大肘子来着,想着主子爷一向饮食清淡,哪里想到下头还埋了这么大一号雷,顿时吓得额头冒汗。 “主子爷……” 咦,怎么还吃完了呢?不光是油腻腻的大肘子还是红彤彤的牛肉面! 苏培盛一怔,旋即倒了杯茶殷勤递到四爷面前:“爷,您喝口茶润润。” 一杯茶下肚,四爷也没有好很多,不过一大早上这么一通酣畅淋漓的吃法,流了一身汗,实在是痛快,似乎连心里的苦闷酸楚都随着大汗排出去了似的。 “去拿个冰碗来,”还是太辣,嘴唇都一跳一跳的,四爷吩咐苏培盛,顺嘴又加了一句,“给你李主子也送去一个,再挑些果品一并送过去。” 冰碗是宫中的一种消暑小食,用碎冰镇着各种水果,比如葡萄、莲子、菱角什么的。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正要去办又被四爷叫住了:“去库房里挑几样首饰绸缎一并送过去。” 苏培盛心中琢磨,也不知是李主子昨儿晚上伺候周到,还是今儿的早膳让主子爷吃的痛快,瞧着主子爷对李主子还挺满意。 …… 牛肉面跟大肘子下肚,维珍觉得痛快极了,前几天那也算是吃饭?真真是味如嚼蜡,净提心吊胆来着了。 此刻维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就是天太热了,还得穿里外两层,虽是轻薄的衣料,还是汗流不止,就连头发也得梳成发髻,实在热的难受。 维珍此刻实在万分怀念从前在空调房里抱着冰镇西瓜大快朵颐的日子,嫌茯苓扇扇子太慢,索性要过来自己扇风,一边扇扇子,一边琢磨四爷这个人。 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维珍自然而然地对四爷畏惧,甫一见着就吓得腿抖,生怕惹到传说中喜怒无常的雍正帝不快,搭上自己的小命。 但是经过昨晚的相处,维珍渐渐地能把活生生的四爷跟历史书上冷冰冰的雍正皇帝剥离开来。 他能认真听取她的意见,肯定她对于孩子的爱,愿意让她抚养大格格,所以四爷是个明辨是非、知情懂理的。 跟这样的人相处,只要自己不主动作死、不触碰他的底线,再加上有大格格这么个倚靠,四爷是不会亏待她的。 更何况,四爷如今还就是个苦逼的高中生,距他成为九子夺嫡MVP、荣登大宝,那还有…… 额,小三十年呢。 所以他如今的性格、对事对人的看法,跟日后的权掌天下的雍正皇帝肯定大有不同,她大可以用轻松一些的方式跟他相处。 能摸准四爷的脾气,相处得来,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都大有好处,要是实在相处不来,那也不要紧,毕竟十八岁小狼狗的体力…… 咳咳,她还是挺享受的。 走肾不走心也未尝不可,尤其四爷还是天底下头一号高富帅,论起来,是她占便宜呢。 维珍正琢磨着,就瞧着茯苓进来通报:“主子,苏公公来了。” “请进来。”维珍迅速调整了坐姿,将扇子放在小几上。 苏培盛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或是拎着或是捧着东西的小太监。 “给李主子请安。” 苏培盛挺客气,维珍知道他可是会伺候四爷一辈子的老人儿,自然对他亦是客气,当下含笑道:“谙达有礼。” 第18章 再探再报 比起公公,谙达这个称呼就尊重亲切许多,苏培盛心里痛快,脸上的笑意也更真诚了:“奉主子爷之命,给格格送些东西过来,还望格格喜欢。” 苏培盛朝边上让了让,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太监一一将东西呈上来。 苏培盛在一旁介绍:“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赐的绸缎四匹、葛纱四匹,金累丝手镯、耳环各一对,这筐是新到的新鲜水果,另外天气炎热,主子还特地吩咐膳房给格格制了一个冰碗。” 水果? 冰碗? 维珍甫一看到筐子里的那个大西瓜,顿时就两眼放光,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她努力把贪婪的目光从西瓜上挪开,然后含笑看着苏培盛,一派得体模样:“有劳谙达走这一趟,代我谢过主子爷。” 苏培盛不愧是人精,方才维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心下满意,看来他眼光果然不错,挑的布料跟首饰李主子果然都喜欢。 “那奴才就告退了。” 苏培盛躬身告退,带着三个小太监退了出去,退到院门外,正巧遇到宋格格院里的小德子过来,点头哈腰跟他套近乎。 四爷有敲打福晋的意思,那苏培盛这个心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所以苏培盛也没有着急走,就站住跟小德子闲聊了了两句。 听了小德子一通奉承,把人打发了之后,苏培盛正抬脚要走,结果就听到身后院中传来他家李主子欢天喜地的声音—— “茯苓,快把西瓜给我用井水湃着,等会儿我就要吃个片甲不留!” “格格,那这衣料跟首饰呢?你不看看?” “就放那儿吧,反正没长脚又不会跑,等我吃完冰碗再说。” 苏培盛嘴角一阵抽搐:“……” 他是不是对李主子有啥误会? 敢情人家稀罕的不是绫罗首饰而是西瓜跟冰碗? 苏培盛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看,然后默默转身朝前院走去。 …… 小德子一路小跑回去,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悉数禀告给了自家主子,宋格格越听越是眉头紧皱,贴身伺候宋格格的侍婢满绣却两眼放光。 “再探再报。”宋格格沉声道。 “是,奴才告退。” 小德子退下之后,满绣就两眼放光跟宋格格道:“格格,主子爷如今对后宅的态度跟从前可是大不相同啊,福晋一手遮天的日子这算是到头了!” 四爷从前对后宅是什么态度? 冷落妾室,敬重福晋。 有四爷的态度在,再加上福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自福晋过门之后,宋格格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四爷,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福晋手下捱着。 宋格格都已经做好了福晋一日不生嫡长子她就一日无宠的准备。 但是福晋的肚子是真不争气啊,都一年多了愣是颗粒无收,宋格格如今都过二十岁了,自然焦虑。 等福晋生下嫡长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到时候四爷后宅肯定又添新人,她这样的老人儿,还能有得宠的机会? 可是如今,四爷对后宅的态度变了。 之前李格格摆明了心思要恶心福晋,暗戳戳想跟福晋争夺大格格,宋格格觉得李格格不自量力,可如今李格格竟然真的留住了大格格。 不仅如此,四爷这程子对李格格似乎多了恩宠,今天更是大加赏赐,这又何曾不是在打福晋的脸? 也难怪福晋都称病不见人了,实在是没脸啊。 “格格,既然主子爷不再一味儿只顾着福晋,那您要不要……趁机分一杯羹?总不能全都便宜了李格格吧,若格格能趁机再度有孕,一举为主子爷诞下长子,那格格您下半生可都不用愁了!” 长子? 宋格格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她当然盼着能为四爷诞下诞下长子,只是想着之前夭折的那个孩子,到底心有余悸。 “不着急,先看看。” 她得先搞清楚,四爷究竟是真的厌烦了福晋,还是打算利用李格格敲打福晋,若是前者的话,她自然要不能便宜了李格格,肯定是要一杯羹的,可要是后者的话…… 她可不能做了四爷的棋子、福晋的眼中钉。 …… 四爷又是十多日没进过后院儿,福晋那边也一直称病不需要维珍她们去请安,维珍乐得清闲,这大热的天儿,当然是在家里待着舒坦。 维珍近来待遇明显比从前好不少,她喜欢吃水果,就每天都会有新鲜水果送来,还有冰碗也没断过。 原主喜欢看话本子,所以存了几十本的话本子,虽然多是才子佳人大团圆实在老生常谈,但是维珍也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古代的话本子其实跟古早味儿的霸道总裁文蛮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男主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主如初恋的套路嘛。 除了看话本子,维珍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照看大格格身上。 有了那个邓氏奶娘做榜样,奶娘安氏明显老实安分了不少,不过维珍还是更喜欢那个勤恳本分的奶娘方氏,所以每日都让方氏带大格格来她这里消遣。 “大格格很喜欢苹果泥是不是?” 维珍亲自用勺子刮着苹果泥喂给大格格,甜丝丝的口感大格格喜欢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嘴里“呀呀”叫个不停。 比起从前瘦的跟高粱杆似的没精神的模样,如今的大格格真是玉雪可爱。 维珍喜欢极了,凑过去在大格格白嫩嫩的脸蛋上“啊呜”亲了一口:“不愧是额娘亲生的宝儿,跟额娘一样可爱!” “哈哈!”一旁负责扇扇子的茯苓跟甘草都被逗得笑出声。 方氏却面露担心,小心提醒:“格格,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还这么小,怕是不宜吃果泥,婴儿的肠胃最是娇嫩,这水果泥……怕是对肠胃不利呢。” 第19章 收服方氏 大格格如今还不满周岁,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吃奶水也就只能稍微吃点米糊当辅食,但李格格不仅给大格格吃蛋羹、米糊、南瓜泥,现在又开始喂水果泥了。 虽然大格格瞧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方氏却真真是提心吊胆,就怕大格格出事儿,这时候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出言提醒。 维珍知道方氏是个负责任的好乳母,所以愿意跟她解释两句。 “不碍事儿的,周岁左右的孩子只吃奶水跟米糊营养是跟不上的,就该加辅食,要不然孩子就长得慢了,”顿了顿,维珍又状似随意加了一句,“我老家那边都是这样养孩子的,个个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是穿越过来之后,维珍才体验清宫养孩子的种种窒息操作,喂奶有规矩,睡觉有规矩,还讲究三不五时饿孩子一顿,据说防止积食少生病。 维珍简直无语,孩子都瘦的跟小鸡仔似的,怎么可能积食? 清宫的皇子公主为什么夭折率这么高,维珍总算是明白了。 更让维珍忍无可忍的就是,喂养格格的乳母地位很高,以至于她这个生母都干涉不了乳母如何喂养孩子,否则动辄就搬出宫中规矩云云教育维珍。 这跟清宫有意疏远皇室母子的关系有关。 相比之下,乳母更像是皇子公主的亲人,尤其是公主,只要不发生意外,大格格的乳母会陪伴大格格一生,对大格格的人生影响不可谓不大,这是维珍所接受不了的。 一则是既然已经从四爷那里求来了大格格的抚养权,那她就不能忍受大格格跟乳母的关系比她这个亲娘更亲密。 二则是她更加接受不了大格格从小就被乳母拿捏,就那邓氏安氏那样眼高于顶、连她都不放在眼里的乳母,能指望她们真心对大格格? 只怕打着自小就拿捏大格格的心思,想趴在大格格身上吸一辈子血呢。 这是维珍绝不容忍的。 按照维珍的想法,就直接把安氏也一并给打发出去,但是这几位乳母都是福晋做主挑的,四爷才做主打发了一个邓氏,她再打发安氏,福晋的脸要往哪里搁? 再说,她只不过是个妾,没这个资格,所以只能暂且搁置,日后再想法子撵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维珍才让方氏白天带大格格,她给孩子加辅食的事儿,要是安氏知道了,只怕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果然方氏不吭声了,她是眼瞧着大格格被维珍照顾的一天比一天好,不仅长个头精神头也好多了,所以李格格说的……应该是有道理的。 维珍见她不再提规矩的事儿,放心不少,又道:“宫里的规矩传了这许多年,肯定有道理,只是养孩子这事儿因人而异,兴许大格格随我的体质,更适合老家那边养孩子的法儿,还请嬷嬷体谅。” “奴婢不敢,”方氏忙道,“奴婢也是为人母的,能体谅格格的心情,自然是一门心思为了大格格好。” 维珍松了口气儿,含笑冲方氏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说起来嬷嬷的孩子跟大格格差不多大,我让茯苓整理了两匹细布来,嬷嬷托人带回家给孩子做几件衣裳吧。” 茯苓进房取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递给方氏,方氏真是受宠若惊,自家的孩子能得宫里贵人赏赐,那真真是三生有幸,指不定这命格就添贵气了呢。 当下方氏忙不迭叩头谢恩:“多谢主子恩典,奴婢感激不尽!必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子恩典。” 从“格格”改口为“主子”了,维珍挺满意,她要的可不是日后拿捏大格格的祖宗乳母。 方氏性情平和安分,若是能再加上忠心,维珍自然更放心更满意。 维珍使了个眼色,甘草上前扶起了方氏,顺手往方氏手里塞了两锭二十两的大银,四十两,足够方氏在宫里辛苦伺候小半整年的了。 方氏惊得合不拢嘴,忙要还回去,甘草握住方氏的手,含笑道:“嬷嬷伺候大格格一向周到,主子都看在眼里呢,往后必少不了嬷嬷的好处,嬷嬷快请起来吧。” 方氏千恩万谢这才收下银子,压低声音跟维珍道:“主子放心,奴婢会瞒着安氏,绝不让她有机会给主子惹麻烦。” 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到了大格格午睡的时候,方氏带着大格格回西厢午睡去了,维珍打了个哈欠,也去寝房午睡,然后就被抱着针线筐的茯苓一脸怨念的拦住了。 “主子,您昨天说了,从今天开始练女红的。” 维珍看着针头线脑,一阵头晕眼花:“……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要、要不从明天开始?” 茯苓怨念更重了:“这个借口您已经用五次了。” 维珍:“……” 我不要面子的吗? “主子,您再不开始练针线功夫,真的就要来不及了,”甘草也看不下去了,跟维珍道,“眼瞅着距七夕就不到二十天了,您还不开始动手,到时候要送什么给主子爷?” 维珍头疼不已,几天前这两个丫头跟她念叨七夕,她还挺期待古人是怎么过情人节的。 后来才清楚,此七夕非彼七夕,这里的七夕跟情人节不搭噶,是乞巧节。 女子在这一日拜织女的,已婚的还要为夫君做针线,大到衣裳鞋子小到香囊荷包,以此显示自己的手工精巧以及对夫君的敬重。 好消息:有七夕礼物。 坏消息:是她动手做礼物送给四爷。 第20章 巧果 “之前不都是你们替我绣好了送给主子爷的吗?怎么今年就非得我自己绣呢?”维珍一脸绝望,坐在软榻上哀嚎。 “奴婢已经跟主子解释过很多遍了,从前四爷少来后院,也没有过七夕这一说,还是从福晋过门之后,去年才开始主持过的七夕,赶巧主子您那几天待产,根本就没有精力做针线,所以才不得已用了奴婢们的针线活计顶着。” 说到此处,茯苓加重语气,强调道:“因为这事儿,福晋还训斥过您,说您不把主子爷放在心上呢,今年您可不能再让福晋捏着这个把柄在主子爷跟前上眼药了,福晋现在一准儿在憋着拿您的错处呢!您可不能主动送上门去!” 茯苓说完,甘草又接着絮絮叨叨:“主子爷待主子不薄,力排众议将大格格留给主子抚养,为此还不惜打了福晋的脸,又对您赏赐颇多,若是主子不对主子爷上心连七夕的针线活计都让奴婢们代劳,只怕主子爷要寒心呢。” 维珍将这两个丫头的长篇大论总结出两点,第一,不能让福晋抓住错处大做文章,第二,不能让四爷寒心,否则影响日后的待遇,什么西瓜冰碗只怕都成泡影了。 维珍又是一声哀嚎,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那行吧,这就开始吧。” 茯苓跟甘草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两个人赶紧陪着维珍做针线,然后两个人看着维珍在绣绷上留下的夸张针脚,都懵了。 维珍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那什么我……我小时候调皮坐不住,所以女红就……就很一般般。” 不不不,您太谦虚了,这何止一般般啊,简直就是没眼看! 甘草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主子,您……真的学过女红吗?” 维珍眨眨眼:“看人缝过被子算吗?” 说起做针线活,维珍能想起来的,真的只有小时候看外婆套被子了,再多的,真的就没有了,毕竟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衣裳被子都是现成的,针线这些东西似乎都成了老古董。 甘草茯苓:“……” 维珍被两个小丫头无语凝噎的眼神看得也很无语,她看了看被自己糟蹋的绣绷,心虚地道:“你们说,就我目前的水平能在不到二十天内出师吗?” 茯苓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地道:“或、或许吧,如果主子是织女下凡的话。” 维珍:“……” 你倒也不必如此一针见血,也不怕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虽然觉得维珍不是织女下凡,两个人还是努力指导维珍,眼瞅着维珍第六次扎到手指,两个人简直比维珍还崩溃。 “主子,要不就……就算了吧,还是让奴婢代您准备吧。”茯苓彻底泄气了,一边取帕子给维珍擦手。 维珍也挺泄气:“可福晋要是为难呢?还有主子爷,会不会生气?” 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很清楚,肯定是已经得罪了福晋,所以就只能尽可能地低调,别再让人家抓住把柄。 再有就是要抱紧四爷大腿,也好能得到四爷庇佑,毕竟福晋再厉害到底还是四爷当家做主。 可眼瞅着因着个七夕,她可能被福晋抓着小辫子又得罪主子爷,简直是倒霉透顶。 维珍无语地看着自己快被扎烂的手,这双手挥舞起勺子铲子打蛋器别提多麻利灵活了,怎么就是征服不了小小的绣花针呢? 茯苓甘草也是愁眉苦脸。 维珍叉了块西瓜下肚,不死心地问道:“就只能送针线活计,就不能送点儿别的吗?” 稍稍踟蹰一下,甘草兀自愁眉苦脸,摇着头道:“倒是也有别的,只是主子肯定也做不来。” “你且说说。”好让我彻底死心。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按照七夕的传统,除了能给夫君送针线活计之外,还能送巧果,也是彰显自己手巧,对夫君的一片心意。” “巧果?是一种果子吗?”维珍放下叉子,看着茯苓,正襟危坐,一派认真,“你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样的。” “这是汉人民间流行的,奴婢们自幼在宫里长大,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奴婢从前听别的宫女说过,京师这边的巧果是用猪油、面粉、糖还有芝麻做的。” “嗯,可能还有别的,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各地的巧果都不同,听说各家做出来的巧果都不尽相同。” “猪油、面粉、糖、芝麻……”维珍嘴里念叨着,心中暗道,这配方倒是有点儿像酥饼,这倒是难不住她,虽然她专长是烘焙西点,但是中式糕点也算得上拿手,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敢搞一个中西合璧的专题? 虽然维珍同学创业未半,中道崩殂…… 可现在说不定她就能二次创业,再创辉煌! 而且既然各家的巧果都不尽相同,就更不担心出错了,反正比做针线强多了。 想到此处,维珍心下一松,将针线筐往茯苓怀里一推,然后一锤定音:“不做针线活计了,今年七夕我要做巧果送给主子爷,就这么定了!” 茯苓甘草目瞪口呆:“什么?做巧果?” 就她们家主子这笨手笨脚恨不得连绣花针都不会拿的架势,还想动手做巧果?那还不如做针线呢! 维珍懒得跟她们解释,决定用事实讲道理,一边继续心情很好地吃西瓜,一边在心里哼唧:“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 维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就是有点儿拿古代的烤炉没办法。 她从前的确是做烘焙的,但是用的都是专业的烤箱或者是面包窑,是真的没有用过古代的这种砌在地上、大半人高的大烤炉,这温度跟位置都不好控制啊。 “就只有这样的烤炉吗?”维珍不死心,一边擦汗一边问膳房的师傅。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巧果,维珍当然要来膳房实地考察一下。 又白又胖的大师傅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跟维珍点头哈腰:“回格格的话,就只有这一个烤炉,平时做烤鸭或者烧饼,用的都是这个。” 原来是做烤鸭的烤炉,难怪这么大。 第21章 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就没有比这再小一些的烤炉?”维珍用手比划着,“不是这种,是那种能放托盘进去烤糕点的……方的烤炉。” “回格格的话,那样专门烤精致糕点的烤炉不光是咱们这儿没有,整个阿哥所都没有,就御膳房那儿有。”大师傅摇摇头道。 御膳房? 算了,等下辈子拿到《我在大清当御厨》的剧本再说。 维珍叹了口气儿,又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这个大烤炉,越看越蔫哒。 她真的用不到也不敢用这么大这么高的烤炉啊。 维珍望炉兴叹,差点要哭,已经脑补出自己这小身板儿踩着花盆底再踩着板凳探着身子颤颤巍巍努力往烤炉里贴烧饼的画面…… 不会掉进去吧? 就算掉不进去也会燎到她的飘飘秀发或者是烫到她的纤纤玉手吧? 烤炉中一阵热浪袭来,维珍都有自己要被烤熟的错觉,忙得朝后退了两步。 “主子,要不您还是……回去学针线吧,”茯苓赶紧扶住自家主子,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大不了不做衣裳不绣花连香囊荷包也算了,您就给主子爷做……做几双袜子得了,我跟茯苓前头做,您在后面照猫画虎,应该……能应付过去吧?” 维珍果断点点头:“必须的,我心灵手巧学得快,走,现在我们就回去做袜子。” 再见了,她刚刚燃烧起来的在古代重操旧业、再创辉煌的激情! 再见了,她心心念念的蛋糕、饼干、榴莲披萨! 悲壮地回到小院儿,维珍就迫不及待地洗了澡换了身衣裳,难为她这顶着大太阳往膳房跑,又在炉子面前烤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差一点儿就得中暑。 “茯苓!茯苓!冰碗拿来了吗?” “回主子的话甘草去膳房取了。” 维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内间出来,候在外面的茯苓看她这副模样,忙得进去取来帕子给她擦头发,一边老母亲上身似的絮絮叨叨。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虽是天儿热,但是也不能让凉风扑了热身子啊,下次还是让奴婢进去伺候您沐浴吧。” 刚穿过来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是进去伺候维珍洗澡来着,但是维珍实在忍受不了人盯着看。 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没有去公共澡堂洗澡的经验,被人这么盯着实在是太难受,脚趾都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了,而且有些事维珍不希望被人发现。 跟四爷走肾是很痛快,但是事后清理也很麻烦,尤其是把……那什么给排出来,维珍可不希望被茯苓跟甘草瞧见。 维珍暂时还没有做好怀孕生娃的准备,不仅仅是心理准备不够,也是发自内心对在这里生娃揣着恐惧。 没有医院没有大夫没有手术麻醉药,就这么……硬生,但凡出点儿事就得搭上自己这条小命,维珍怎能不害怕? 再者是,她还真不敢抢在福晋前头有孕,要是生下个庶长子,福晋怕是这辈子都要恨死她,她一个小格格哪里敢扎福晋的眼?不是找死嘛。 就是这法子,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维珍也知道,可毕竟聊胜于无嘛。 这个没有避孕药的世界,维珍也很绝望。 维珍编了由头,让她们两人往后不必跟进去伺候,茯苓跟甘草自然不放心,所以每次都至少留一个人在内间门口守着。 维珍在软榻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碍事儿。” 茯苓端起一派严肃架子提醒维珍:“主子,您可不能不重视,老是不擦干头发顶着水汽,仔细寒气侵体,不易有孕!” “噗!”下一秒,维珍一个没忍住喷了个彻彻底底。 茯苓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委委屈屈地看向维珍:“主子,奴婢说错了吗?” “没没没,你说得对,特别有道理,是我太不小心了,”维珍忙不迭抢过茯苓手里的帕子,替她擦衣裳,“就是吧,这种话往后你别再说了,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茯苓一副见鬼的表情:“主子,从前您为了跟宋格格争谁先有孕,可没少下功夫啊,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偷偷喝坐胎药的,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现在……” 怎么突然就委婉含蓄皮薄面软起来了? 维珍:“……” 三室一厅算什么,一瞬之间她的脚指头就能抠出来一个大平层外加俩大露台。 维珍正尴尬来着,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见着捧着冰碗的甘草回来了,维珍不由感慨,甘草真是个专门解人危困的小天使。 咦?小天使这是个啥表情?怎么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维珍问。 甘草摇摇头,将冰碗放在桌上,然后带着哭腔道:“主子不好了,现在整个后院儿的人都知道你要给主子爷做巧果了!” 大平层大露台算什么!一座魔法城堡已经在维珍面前拔地而起,外加一万只草泥马跟尖叫鸡咆哮而过! 维珍目瞪口呆,脑子里头“嗡嗡”的:“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维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茯苓已经急的跳脚了。 “怎么会这样?主子不过就去了一趟膳房,还特地挑人少的时候过去的,这才过会儿的功夫,怎么可能就传的人尽皆知呢?” “奴婢也不晓得,但是方才回来这一路上,就有碰到三四伙来跟奴婢打听的,不仅有膳房里头的小太监、负责洗衣裳的粗做宫女,还有宋格格房中的侍婢满绣!”甘草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呢?” 膳房的大烤炉维珍实在搞不定,所以已经改主意给四爷做袜子了,敷衍是敷衍了点儿,但好歹能应付过去,可如今她做巧果七夕献给四爷的事儿都传出去了,只怕前院的人都听说了。 她到时候要是只拿出几双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袜子出来,那不是欺君…… 不不不,是蒙骗四爷吗? 第22章 应对之策 就算四爷大度不介意却也不能不顾面子啊,要不然往后后院的人个个有样学样,蒙骗敷衍四爷,那四爷的威信何在? 所以四爷势必要使出责罚手段,最轻就是让她闭门思过。 这还不是最坏的,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搞得阿哥所人尽皆知,那四爷就是在阖宫上下前丢了大脸,竟被自己一个小小格格这般轻视敷衍,若是那样的话,那她…… 就彻底凉了。 想到这里,原本还嚷嚷热的维珍顿时打了个寒颤。 茯苓又急又怒:“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肯定是有人使坏,一门心思要置我们主子于死地啊!谁这般蛇蝎心肠这是不打算给咱们主子留条后路了!” 到底是谁呢? 维珍一时想不清楚,但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是要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从桌上端起冰碗,面无表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茯苓着急上火又要开口,甘草伸手扯了扯茯苓的袖子,见茯苓不服气还挣扎,甘草只得使劲儿把人拽到了外堂。 “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茯苓气不过。 甘草问她:“你要对主子说什么?” “这事儿肯定是福晋干的!眼下可不就是福晋最记恨咱们主子的吗?”茯苓气得双眼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架势。 “人家怎么陷害咱们主子的?”甘草问。 “她故意传谣说咱们主子要给四爷做巧果……” “就算如此,可这能禀报到四爷跟前吗?”甘草打断她的话,目光淡淡看着茯苓,“还是你要主子分辩,她做巧果不是为了四爷,心思并没有放在四爷心上?” 茯苓被她说的一阵气结,半天才气呼呼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站到福晋那边去了?” “我这是站理不站人,”甘草叹了口气儿,“就算这一次真的是福晋阴了咱们主子一把,但福晋最多算得上是推波助澜,算不上陷害造谣,说到底是咱们大意了,才让人有机可乘。” 在短暂的着急慌乱之后,甘草已经冷静下来,梳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不止是在跟茯苓分析,也是在反思。 是了,若是她们能够更谨慎一些,就不会让主子亲自去膳房查看什么烤炉,让人知道主子的打算。 明明更妥当的法子是她们做侍婢的去膳房代为观瞧,回来再说于主子听,这样一来也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茯苓也已经冷静下来,自责不已:“都怪我,当时没有拦着主子。” 还巴巴地兴高采烈陪着主子去膳房看烤炉,茯苓真真是悔不当初。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茯苓都要愁死了。 甘草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难道就要等着主子出丑吗?” 甘草回头看了看兀自认认真真吃着冰碗的维珍,顿了顿,跟茯苓道:“你着急也没用,等等看主子有没有什么对策,我总觉得主子能想出对策。” “可是……” “你就别一直叽叽喳喳的,没得吵到了主子更加想不出法子了。” 茯苓赶紧捂住嘴,一个劲儿点头。 主子啊主子,你可一定要想出应对之策啊! 在茯苓殷切的期盼中,维珍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子,一边取出帕子擦嘴,一边开口道:“甘草,去把主子爷留在这里的笔墨纸砚给取出来,茯苓,你去打听打听主子爷人在前院吗。” 茯苓跟甘草两眼放光,心中皆是一喜,主子这肯定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是!奴婢遵命!” 两人一道领命,茯苓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前院,甘草则麻利地为维珍铺纸研墨。 见维珍走过来,甘草到底是没有忍住,一脸期待看着维珍:“主子,您这是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了?” 维珍挽起袖子,从甘草手里接过毛笔,一派镇定自若:“既是有人想拉我入局,那我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美意,这一局我不仅要破,还要破的漂亮,不把幕后主使气得半死岂非辜负人家一番苦心盘算?” 甘草眼里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澎湃不绝。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叫大将阵前临危不惧啊,她家主子就是啊! “奴婢帮主子研墨。” 甘草殷勤地帮维珍研墨,语气都比方才欢快不少,然后她就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很有气势地蘸饱了墨,然后稳健落笔,再然后,甘草脸上的崇拜凝固了,干涸了,皲裂了…… 主子的字,真是…… 风格独具。 维珍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脸上的临危不惧顿时有一丝崩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 老天爷啊,她这一天到底能出几次丑啊,而且每次都回回都丑得风格各异。 …… 拜十四这个好弟弟所赐,四爷这几天很烦。 十四知道那天四爷在永和宫跟德妃不欢而散的事儿,这几天一直逮着四爷阴阳怪气。 十四一向跟四爷不睦,但是从前好歹还有分寸,到底是亲兄弟也不能公然闹得太难看,四爷对十四也一向宽容,只当十四是小孩子不懂事儿,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但是这一回十四皇子是真的太过分了,尤其是今天。 先是在小校场上故意射四爷的靶子,后来骑马的时候,故意溅了四爷一身泥,苏培盛都被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就这样,四爷还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吩咐去更衣室更衣。 第23章 兄弟争执 结果四爷正更衣呢,就听到“砰”地一声,给四爷扣扣子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瞧见十四皇子正站在门前怒瞪四爷。 “十四爷,您这样不合规矩……”苏培盛都忍不住了。 四爷这还在更衣了,十四爷不单单直接闯进来,还是用脚踹得门,简直是不像话。 “滚!”不待苏培盛把话说完,十四皇子就冷声喝道,挑着眉用鞭子指着苏培盛,“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培盛被噎得说不出话,转过头询问的眼神去看四爷,就瞧着四爷表情没什么变化,似是没有见到闯进来的十四皇子。 苏培盛心中了然,当下也不再理会十四皇子,继续躬着身毕恭毕敬帮四爷扣扣子。 十四皇子一向心浮气躁,这时候被四爷无视冷落,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爆发了。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以为自己是在孝懿皇后跟前长大,就算得上是半个嫡出皇子、高出我这个庶出皇子一头了?!” “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额娘,恨不得自己是从孝懿皇后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嫡子,好跟我们母子划清干系是不是?!” “十四爷!”苏培盛吓得心都差点儿蹦出来,脸色都煞白了,“十四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在戳主子爷的心吗?” “我戳他的心?难道不是他戳额娘的心?!” 十四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鞭子门上拍的“啪啪”响,狠狠瞪着四爷:“那天你到底跟额娘说了什么?把额娘气得两天都吃不下饭!是不是不把额娘气死你就不甘心?!” 苏培盛又气又惊简直要昏过去,这还在小校场上头呢,人来人往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以讹传讹,闹得人尽皆知,且不说对他家四爷是天大的丑闻,难道对德妃娘娘跟十四爷就是什么光彩事儿吗? 苏培盛气得肝儿颤,又要出口为四爷辩解,却被四爷拦住了,从他手里取过腰带,一边低着头自己系上,一边缓声道:“出去候着。” 的确得有人在外头守着,断不能让人靠近,可不能闹大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走过十四爷身边的时候,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然后走出门,就瞧着门侧正站着愁眉苦脸的十四爷的贴身太监丘鹤。 “苏哥哥……”丘鹤忙不迭满脸堆笑迎上来。 苏培盛去懒得搭理,黑着脸别过头,明摆着是不肯搭理,丘鹤讪讪地凑过去,小声哀求:“苏哥哥,您知道的,十四爷一向性子急躁,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不信您瞧瞧,我还被十四爷踹了一脚呢……” 苏培盛瞥了一眼,果然见丘鹤胸口隐隐有个脚印,面色这才稍微好一些,不过仍旧黑着脸。 当下,苏培盛沉声问道:“十四爷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味儿地招惹咱们四爷,这还在外头呢,也不知道收敛,恨不得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他们兄弟阋墙吗?” “谁说不是呢?奴才也着急上火呢,”丘鹤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十四爷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赶着德妃娘娘身子不爽,十四爷在里头陪着德妃娘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的时候,十四爷的神情就不对劲儿了。” “奴才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两日前,四爷才去给德妃娘娘请过安,永和宫那边当天就叫了太医。” 丘鹤这话让苏培盛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时都有些无语,人家当娘的都盼着兄弟齐心,偏德妃娘娘却是个异类,盼着四爷跟十四兄弟离心似的。 苏培盛摇头叹气,丘鹤也跟着叹气,比起苏培盛的无奈来说,丘鹤更多了许多委屈跟心虚。 跟了十四爷这么长时间,他是见惯了十四爷这个做弟弟的看四爷这个亲哥哥如何不顺眼,处处挑衅的,他平时真是没少劝,但是也得十四爷能听进去啊。 想了想,苏培盛道:“等下我再去趟永和宫,求一求慧嬷嬷帮着在德妃娘娘面前劝劝,你回去也再劝劝你家主子,若是十四爷一直这样闹下去……” 说到此处,苏培盛不由摇头叹气:“万一被有心人调油加醋捅到御前,别说四爷遭殃,就连德妃娘娘跟十四爷也一并遭殃,咱们做奴才的又能落个什么好?” 四爷若是落了个不孝生母的罪名,那十四皇子一个不悌兄长的罪名能逃得脱? 养出来这么一对不孝不悌的儿子,德妃娘娘岂非教子不善? 这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苏培盛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愣是看不清。 丘鹤晓得轻重,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苏哥哥的话小的肯定放在心上。” 两人正在门外小声商量着,屋里的兄弟两人自然也没有闲着,四爷整理好腰带,行至榻上坐下,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十四皇子的意思。 十四皇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他亲四哥的这种无视。 四哥平时对七哥、十三哥他们有多和气多亲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每每对他,四哥就冷漠疏离像是陌生人,这让十四皇子倍觉屈辱不甘心。 他又想咆哮了,却被四爷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愣是把到嘴的咆哮咽了下去。 别看一直都是他挑衅四爷,但是他心底还是挺怵四爷的,尤其是被四爷这样冷飕飕的目光盯着,每次都能让他吓得不敢吱声。 “发完疯了?”四爷淡淡问道。 这一问又让十四怒火高涨:“我怎么发疯了?明明是你把额娘给气病了!我可没你这么冷心冷肺!” “这就是你口出狂言冒犯孝懿皇后、满嘴嫡出庶出的理由?”四爷道,眼神声音都愈发冷凝,“你知道这话一旦传出,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吗?额娘又会被你牵扯到什么程度吗?” 十四闻言顿时倒吸凉气,浑身僵硬。 第24章 好得很 方才他是气急了说话都没有过脑子,这时候被四爷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方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十四却不由缩了缩肩膀。 对已故孝懿皇后大不敬若,还公然议论嫡庶…… 若真传出去的话,那皇阿玛必定会雷霆大怒,他这个皇子只怕要被圈禁宗人府,额娘也必然受到牵连,只怕最轻也要将额娘降位冷落。 一时间,十四冷汗淋漓,他对四爷这个亲哥哥向来不客气,习惯了冲撞挑衅,四爷一贯懒得搭理,倒是纵得十四越发无法无天,以至于方才竟说出这种荒唐话。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端坐着直视因为不安有些精神恍惚的十四,沉声道:“不管你究竟揣着什么小心思,我都是你兄长,人前人后,你需恭敬听命,从前你的种种挑衅看在额娘颜面上,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但是这次不同,不给你点儿教训,日后你必会犯下重大祸患,连累母妃。” “跪下。” 十四又惊又怒:“什么?你让我下跪?” “或者你可以去永和宫跪,”四爷一字一字冷声道,“你且看看额娘会不会包庇你对先皇后大不敬。” “你是真的丝毫不顾及额娘!也不顾及我这个亲弟弟!”十四咆哮,额上青筋暴起,手指颤颤指着四爷,“难怪额娘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你这般冷心冷肺之人?!” 搭在小几上的手一僵,默默紧握成拳,四爷面色不改,仍旧一副冷淡模样:“跪下。” 十四气得直捯气儿,恨不得化成野兽将四爷拆吃入腹,到底还是屈辱地跪了下来,血红的双眼兀自恨恨瞪着四爷。 四爷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自软榻上站了起来,大步从十四身边经过,朝房门走去,正要推房门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十四的咬牙切齿。 “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额娘!你心里定然遗憾自己不是孝懿皇后的亲生皇子,嫌弃额娘牵累了你的身份!” 搭在门上的手一僵,旋即推开房门。 “盯着你家主子,跪足两个时辰才许起身。”落下这句话,四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苏培盛紧随其后。 丘鹤目瞪口呆,然后忙得小跑进来,然后就瞧着他家十四爷双目赤红攥着拳跪在地上,死死地瞪着远去四爷的背影。 “主子爷……”丘鹤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却见十四却蓦地疯了似的,将小几上的茶杯一把扫在地上,丘鹤顿时噤声缩成了只小鹌鹑。 …… 一路低气压回到阿哥所,四爷黑着脸进了书房,再没出来。 苏培盛匆匆烹了茶正要给四爷送进去,却意外听到了下人的兴致勃勃的议论。 “李格格要在七夕给主子爷做巧果,这事儿你听谁说的?”苏培盛蹙着眉问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洒扫下人,“是李格格派人来前院递的话?” 主子爷不就十来天没进后宅吗?这李格格未免也忒坐不住了吧? 她一个格格怎么敢如此高调行事? “小的是听后院负责洒扫的婆子说的,现在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李格格要给主子做巧果,大家都等着看李格格的手艺呢!” 那人挤眉弄眼,一派坐等看好戏的架势,苏培盛闻言却已经为李格格默哀了。 这事儿透着古怪,但是李格格倒霉是避免不了,这会儿四爷还在气头上。 “主子爷,您喝杯茶。”苏培盛烹了一杯莲心茶给四爷端进去,拜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所赐,四爷这程子上火得厉害,一直在喝莲心茶降火。 四爷接过茶喝了两口放下,继续看书,余光里却见苏培盛站着没走,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培盛当下就将口耳相传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的事儿,禀报给了主子爷。 这事儿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只怕不止四爷府上,阿哥所里头没准儿也有人在议论,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成了阖宫上下的笑话,难免会连累四爷的名声,所以苏培盛必须要提前禀报。 四爷闻言,登时都给气笑了,将手中的书本重重摔在桌上,冷笑道:“好得很,真是个个都好得很!”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听到半丝风声,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传出李氏要做巧果的事儿来了,而且都从后院传到前院了,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阿哥所都会人尽皆知了,这办事效率真是令所有官员都汗颜。 李氏要真是个行事高调的,也不至于在后院默默无闻这么长时间,四爷能肯定这事儿,李氏肯定是被人给阴了。 至于是谁在背后阴的李氏…… 四爷倒不认为是福晋,虽然在大格格的事情上,福晋的做法欠妥让他不满意,但是福晋到底是个懂规矩的,后宅的小打小闹耍心眼儿是一回事儿,但是涉及他的名声,福晋是绝对不敢拿来赌的。 什么是底线,福晋心里有数,更何况他才敲打过福晋,福晋就更不会再次作死了。 他前一段时间故意冷落福晋,存着敲打的意思,让她反思自己哪里错了,福晋称病、闭门反思的态度,他是满意的,也不会一味儿让福晋没脸。 所以前几日,福晋派人来前院询问今年七夕家宴的布置的事儿,四爷没有为难,仍旧交给福晋筹办主持,这就是在给福晋台阶下了。 福晋到底是万岁爷下旨赐给他的福晋,自然跟别的女人意义不同,就算福晋犯错,只要知错能改,他就不可能厌弃福晋。 但是福晋又让他失望了。 身为福晋掌管后宅,却连流言蜚语都管不了,任由蔓延出来。 还有那个李氏…… 实在又笨又蠢,肯定是她做事不周全,才给人钻了空子,又不是刚入宫、懵懂不知的秀女,怎么就没有半点儿心机城府。 四爷越想越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兀自怒火中烧。 苏培盛忙得又给四爷重新斟了杯茶端上来,小心翼翼劝着:“主子爷您消消气……” 消气? 后宅的女人只怕不能立时把他气死! 第25章 比他有福 四爷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苏培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思量片刻,四爷吩咐道:“明日起请膳房的师傅教李氏做巧果,赶在七夕之前务必教会,悄悄儿地,别再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培盛松了口气儿,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李格格如约在七夕给四爷献上拿得出手的巧果(就算李格格做的拿不出手,不是还能用师傅做的顶替?),这事儿就算是能平息下来了。 只是经过这事儿,福晋怕是要继续受冷落,至于李格格只怕也要被四爷厌弃了。 啧,指不定宋格格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呢。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不走漏一丝风声。” 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了出去,四爷将杯中苦涩的莲心茶一饮而尽,没觉得降火反倒觉得胸中愤懑异常。 他之前对李氏了解不多,在他看来,后宅的格格无非就是传承血脉的工具,所以除了床笫之间几乎没别的了解。 当然他也不需要去花时间心思去了解,她们的人生、性命甚至还有身后的娘家,悉数都攥在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必要去了解吗? 只是近来因为各种阴差阳错,他对李氏有了些许了解。 作为妾室,李氏在床笫之间风情万种,能火辣奔放也能娇羞可人,样样都迷人,让他头一次尝到极乐滋味儿,李氏的性格也算纯粹澄澈,和她相处会分外放松舒坦。 作为母亲,李氏发自内心疼爱孩子,足够称职,这一点,更让他对李氏好感倍增。 这两点加起来,只要李氏不犯蠢不出格,他自然会善待,甚至他还想着可以让李氏多生几个孩子。 可是偏生李氏却犯了蠢。 当然了,福晋更是让他恼火,比起对妾侍的冷落疏离,他对福晋是肯花心思的,福晋又是德妃挑中的人,他自然也对福晋有所期待,只是这段时间,福晋真是一次一次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啪啪!” 四爷正怒火中烧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不耐烦地道:“进来。” 苏培盛捧着一叠纸进来,双手递到了四爷面前,四爷瞥了一眼,上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蹙着眉问:“这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是李格格方才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请主子爷一定过目。”苏培盛解释道,眼睛也盯着纸上画着的古怪玩意儿,满心疑惑。 李格格这又在作什么妖啊?可别再火上浇油了啊。 李氏? 果然听苏培盛提到李氏,四爷就眉头紧锁,不过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叠纸,皱着眉看了起来。 第一页那个稀奇古怪、瞧着像是……猫咪脑袋模样的东西,他暂时看不明白,不耐烦地翻到了第二页,然后映入眼帘、狗啃一样的字迹,险些晃瞎了四爷的眼。 就这写字的水平也好意思用他的澄心纸?! “有辱斯文!” 四爷一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惹得苏培盛再次在心里为李格格默哀,不过半天却没在听到别的动静,苏培盛偷摸观瞧,却发现,四爷正仔仔细细看着呢。 额,兴许李格格还没有蠢到底?为自己辩解来着? 维珍并没有为自己辩解,拜之前的几段兼职的工作经验所赐,对于老板(四爷)这样的上位者来说,最不喜欢听的应该就是辩解,他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费劲吧啦地做检讨陈情让四爷心烦,还不如条理分析地列出问题解决的办法。 现在四爷就在认真地看维珍想到的问题解决之道。 其实跟他之前想到的让人教维珍做巧果的方法大同小异,只是维珍言明,她是真的会做巧果。 为了证明,她还写了几样配方,瞧着倒不像是临时胡乱拼凑的。 只是维珍提到,她不会用膳房的那种大烤炉,需要四爷允许在她院子里头造一个小烤炉,就是刚才第一页上维珍画的那个,只要建好这个烤炉,维珍保证能做好巧果,在七夕当天敬献给四爷,如果到时四爷不满意,她任由四爷处罚。 最后,维珍再三恳求四爷答应,建这个小烤炉,不仅能够为四爷敬献巧果,日后还可以为大格格烤专门适合幼童的零食糕点,希望四爷成全自己这个做娘的对大格格的一片疼爱之心。 出奇的,这狗啃似的看得四爷眼疼的、不算信的信,看完之后,四爷心里的怒火消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盯着最后,心底某个地方甚至微微泛起一抹酸楚。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永和宫,看到的桌子上的那盘栗子酥。 他从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栗子糕。 大格格比他有福,从小就能吃到。 …… 咦,不对啊,李氏的主要目的还是给他做巧果来着,所以大格格倒是沾了他这个阿玛的光。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牵了牵唇,一扫胸中怒火,顿时心态就不一样了,对那个所谓的烤炉也关心起来。 重新拿起第一张纸,再结合维珍信上的描述,这次四爷能看明白了,这是个猫咪外形的烤炉,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应该是能烤出糕点的,就是这个猫咪脑袋的造型…… 有点儿过于幼稚了。 四爷提起笔,在上面添了几笔,看了看这才满意,然后将那张纸递给苏培盛:“照着图,安排人去李格格院里建一个出来。” “啊?”苏培盛一脸懵圈,“主子爷,这是……” “烤炉,”四爷头也不抬地言简意赅道,继续翻着刚才看了一半的书,“有看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去问你李主子,总之按她的意思来办。” 李主子? 啧! 四爷的语气听得苏培盛眉毛一跳,心中暗道,也不知李格格写的什么,竟把四爷给哄好了,真是不得了。 “是,奴才告退。” 苏培盛拿着纸匆匆退下了,四爷目光又落在维珍的狗啃字上,眼睛再次疼了起来,四爷蹙着眉嫌弃地把纸给翻了过来,一边打定主意,得让李氏好好儿练练字。 …… 第26章 张侍妾 四爷猜的没错,福晋的确不是幕后主使,在听到李格格要在七夕为主子爷敬献巧果的消息的时候,福晋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格格当真狐媚祸主,除了床榻之上用下作手段勾搭主子爷,如今又耍起别的手段来了。 做巧果?就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还想做巧果? 不是福晋小看维珍,就维珍秀女的出身,就决定了她从小到大都被娇养,任何粗活重活都不可能做,尤其是下厨,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了疤痕,如何还能参加选秀呢? 这李格格肯定是想打着做巧果的幌子去勾搭主子爷! 但是在最初的愤怒消退之后,福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事儿的不对劲儿。 就算李格格真的有勾搭主子爷的心思,却也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 一则是,过分招摇只会扎了她这个福晋的眼,宋格格也会暗戳戳嫉恨。 二则是,四爷一向要求后宅安分低调,如今还在宫中,断不能闹出笑话来,所以李氏又怎么敢?难道就不怕彻底惹恼四爷断了恩宠? 就李格格夺回大格格的做派来看,也不像是个蠢的。 福晋越想越不对劲儿,当下就派人去调查此事前因后果,果然抓住了个搬弄口舌不安分的粗做嬷嬷。 李嬷嬷将被捆上手脚的婆子丢在院中,然后进了正堂跟福晋禀报。 “启禀福晋,这粗做婆子是下半年才被拨来伺候的,在膳房洗碗,今儿李格格的确去了一趟膳房,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的确跟做饭的师傅询问了做巧果的事儿,赶着那婆子当时在膳房洗碗听了一耳朵,后来就经她口传开了。” 福晋眉头紧蹙:“可审出有无背后主使?” 李嬷嬷摇头道:“尚未审出,那婆子咬死不认,只说是信口闲聊,不过老奴却在她的被子里搜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都到这个时候还敢嘴硬!”福晋怒目圆瞪,远远看着院中跪着的歪歪斜斜的婆子,气得肝儿颤,“给我狠狠打!看到底是她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是,老奴遵命。”李嬷嬷躬身领命,没一会儿院中就传来了那个婆子的哀嚎痛呼。 碧瑶端着一盅蜂蜜燕窝过来递到福晋面前,一边不住口地劝着:“不过就是个贪财老货,福晋何必为她气坏身子?” “你懂什么?”福晋冷声道,一边推开了碧瑶递过来的蜂蜜燕窝。 这哪是贪财的老货,分明是她管家不严的铁证! 她自诩这个福晋当的名副其实绝无错漏,但是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儿,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四爷的笑话,而这都是因为她管家不严…… 一想到四爷会因此动怒,只怕德妃也要对自己失望,福晋险些要昏过去。 那婆子到底不是真的一心向死,在挨了六七个板子、眼瞅着就要血肉模糊的时候,总算吐口了。 “启禀福晋,那婆子招了,是张侍妾。”李嬷嬷进来禀报。 “张侍妾?”福晋闻言一愣,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是从前教习主子爷人事的宫女儿?” 按照宫里的规矩,在皇子出精之后就会安排教习人事的宫女儿,为了不让皇子沉迷男女之事,这些宫女儿往往相貌寻常。 四爷就有两个这样的宫女儿,在福晋进门之后,就被收成了四爷的妾侍,妾侍身份低贱,平日连给福晋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以至于福晋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两位妾侍存在。 “是,正是那位张侍妾,”李嬷嬷道,“这婆子跟张侍妾原本就是旧相识,张侍妾被安排伺候主子爷,前不久这婆子也被安排进了膳房洗碗。” “重逢之后,这婆子收了张侍妾的银子,原本是要在李格格饮食里做手脚,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张侍妾那边又催得紧,这婆子心一横,左右是害李格格就将李格格做巧果的事儿大肆张扬。” 福晋都听愣了:“张侍妾要害李格格?为什么?” 李嬷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回福晋的话,据那老婆子的交代,张侍妾觉得自己跟李格格有三四分相像,若是没了李格格,主子爷或许就会想起她。” 福晋彻底无语了。 就算四爷想起她甚至又宠爱她,又能怎样?她的出身就决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卑贱的侍妾,更不配怀上四爷的骨血。 还有,四爷早就把她抛脑后去了,哪里会记得她那张所谓的跟李氏有三四分相像的脸? 福晋一脸厌恶,一边吩咐刘玉柱去绑张侍妾,一边带着李嬷嬷匆匆去前院跟主子爷禀报谢罪。 …… “都是妾身治家不严以至于酿成此祸,不但险些连累李格格一条性命,更是有碍四爷名声,还请主子爷降罪。” 福晋没能防患于未然,却贵在亡羊补牢动作迅速,福晋态度谦卑诚恳,四爷对福晋的不满也消减了不少。 “人心难测防不胜防,也不都是你的责任,”四爷盯着福身谢罪的福晋沉声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要一味儿眼高于顶,也得多多往下面看看,仔细祸起萧墙。” 四爷是怪他,把心思都放在讨好德妃、抢夺大格格上面,以至于都没有心思打理家宅吗? 福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是,主子爷教训的是,妾身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行了,起来吧。”四爷使了个眼色,让苏培盛将福晋扶起。 福晋询问:“张侍妾以及其收买的郝婆子都在外头候着,还请主子爷发落。” 张侍妾虽然身份低贱,但毕竟是四爷的妾侍,或许还是四爷的头一个女人,福晋自然是不能发落的,还要按四爷的意思来办。 “张氏蓄谋害人,交去慎刑司发落,郝婆子乱棍打死。”四爷声音轻飘飘的。 “是,妾身明白。” 跟福晋预测的一样,只是…… 顿了顿,福晋又踟蹰着开口:“此事固然有奸佞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还是李格格行事不谨慎,妾身以为不能轻纵。” 福晋这话一出,李嬷嬷跟苏培盛都不由竖起了耳朵,李嬷嬷悄悄瞥了一眼四爷,等着看四爷如何发落李氏。 第27章 教坏他闺女 苏培盛却偷瞄一眼福晋,默默在心里叹气。 福晋这是还不知道人家李格格已经先一步把主子给哄好了,主子都下令给李格格修烤炉了,福晋这时候偏偏给李格格上眼药,不是让主子爷不快吗? 再说了,张侍妾想害李格格由来已久,要不是有这一回的事儿,指不定真就被害死了呢,四爷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怪罪? 果然,四爷看向福晋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悦稍纵即逝,顿了顿,四爷道:“既如此,就罚她如期做出巧果小惩大诫,福晋以为如何?” 福晋的脸都僵了,这算什么小惩大诫,主子这不是明显显地包庇吗? “是,妾身以为再合适不过。”福晋僵硬地点点头。 …… 维珍画的是面包窑,古代的那种落地圆筒式的烤炉不适合她用,倒是面包窑操作起来很方便,她就按照自己从前的面包窑画的。 她们家养了一只叫咪咪的大橘,面包窑就是照着咪咪做的,特别可爱,而且面包窑还是爸爸妈妈帮她做的,特别有纪念意义。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用面包窑烤东西了,不仅很想念爸妈跟咪咪也是嘴馋得厉害。 她之前倒是没敢奢望能在自己的院里建一个面包窑,实在流言蜚语太给力,逼得她只能接招,既然用不了膳房的大烤炉,那就只能想办法。 为了能够争取到四爷,她在信里暗戳戳用了小心思,提到了大格格,四爷对她这个小老婆未必上心,对亲闺女自然会上心。 膳房里头的糕点再好吃,却哪里比得上亲娘的手工定制呢? 果然,四爷同意了给她建面包窑,维珍松了口气儿,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小猫咪面包窑重新回归,可等完工之后,维珍就愣住了。 她那萌哒哒的小咪咪呢? 谁能告诉她面前凶神恶煞的大老虎是什么鬼?! “……你改了我的图纸?”维珍气结,忍不住去瞪苏培盛。 苏培盛忙不迭摆手:“奴才怎么敢,是主子爷帮格格您润色了几笔,格格您看是不是更显天家气派?” 维珍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点点头:“你说的对极了,主子爷真是下笔如有神。” “格格,您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没有的话,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你走吧,”维珍点点头,蔫哒哒地道,“别忘了替我谢过主子妙笔生花。” “奴才告退。” 总觉得李格格有哪里不对,不过苏培盛也想不出来,当下退下回前院儿去了,殊不知他前脚才走,后脚维珍就对着所谓彰显天家气派的大老虎无声地拳打脚踢。 不就是个面包窑嘛,要哪门子的天家气派? 混蛋四爷,还她可爱呆萌的咪咪! 呜呜呜! 甘草跟茯苓都看愣,茯苓凑到甘草耳畔小声询问:“难道这烤炉还有什么说法?使用之前要做……做法?” 甘草看着还在无声手舞足蹈的维珍,一本正经点头:“有可能。” …… 面包窑建好的第二天,膳房那边就给送来了一应用到的材料,面粉白糖等等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 虽然维珍还是看那个大老虎不顺眼,不过这也不耽误她开始跃跃欲试地准备第一炉糕点了。 自然是维珍最想念的鸡蛋老蛋糕了,这个操作简单,不用打发奶油,只要按比例放好面粉、糖、油就是了。 没有现成的模具,维珍就用现成的小瓷碗代替,分装好后送进烧好的面包窑,再盖上门,等着就是了。 茯苓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没吃过传说中的鸡蛋糕,更加没见过主子这样心灵手巧的一面。 “主子,这样就行了?” “行不行等下不就知道了?”维珍洗干净手,从茯苓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等鸡蛋糕一出炉,她就给大格格尝尝,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她也想让大格格尝到。 “是,奴婢遵命!” 茯苓去西厢,过了一会儿就跟方氏抱着大格格出来了,大格格刚睡醒,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一副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样,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肝颤。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抱着大格格朝福身行礼,“大格格见到主子就笑呢,果然跟主子是最亲的。” “来,让额娘抱抱。”维珍接过孩子,笑着亲大格格肉嘟嘟的脸。 自从开始加辅食之后,大格格就肉眼可见的白胖了起来,比起初见时候瘦弱得让维珍打怵都不敢去抱,现在的大格格总算有点儿年画娃娃的趋势了。 还是有点儿瘦,维珍用手掂量了几下,打定主意,要把大格格喂得再胖一点儿。 维珍就这么掂弄这两下,却吓得方氏她们面色惊恐,忙得围过来纷纷伸出手,就怕维珍给大格格摔了。 “主子您小心!” “没事儿的,我有分寸呢。”维珍简直哭笑不得,成天被这么一堆人看着,什么骑大马开飞机想来大格格是无福享受了。 大格格却似乎得了趣儿,冲着维珍“咯咯”笑,两条小腿儿一个劲儿倒腾,两眼放光看着维珍,嘴里还不住“鹅鹅鹅”地叫。 “鹅鹅鹅?我还鸭鸭鸭呢!”嘴上是挺嫌弃,可维珍笑得别提多灿烂。 她知道大格格这是在叫自己额娘呢,就是小丫头的舌头还不利索。 维珍最近在努力教大格格说话,自然是要从“额娘”教起,这一点,还真是亘古不变。 “鹅鹅鹅!”大格格继续倒腾小腿儿,叫的更欢实了。 维珍想满足大格格继续举高高,方氏就吓得赶紧拦着:“主子,仔细摔着大格格!主子抱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不如让奴婢抱大格格吧!” 啧,这是嫌她这个亲娘不靠谱呢! “行吧,额娘的力气小,真把你摔了就不好了,”维珍没再坚持,把大格格交给了方氏,“等下次让你阿玛带你玩,你阿玛的力气大着呢!” 刚走到门外的四爷闻声就是脚下一顿,这个李氏是怎么知道自己力气大的? 这问题才一冒出来,都不带思考的,下一秒,四爷的脑子里就涌上了一颗诱人的荔枝,随之而来的是一串酱酱酿酿的限制级画面,以及李氏可怜兮兮的哭腔“四爷轻些”…… 四爷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这个李氏真是的,大天白日的对着这么小的孩子竟也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教坏了他闺女! 第28章 还不够丢人的 维珍要是知道四爷的想法,一准儿得白眼儿翻上天,什么叫淫者见淫啊,舍四爷您其谁啊! 苏培盛见他家主子爷在门前愣住,心下不解,小声询问:“主子爷,要奴才上前叩门吗?” 不等四爷发话,院子里头飘来一阵诱人的甜香,然后就是甘草欢欢喜喜的声音:“主子,鸡蛋糕出炉了!真的好香啊!” “哈哈!主子您看甘草馋的都流口水了!” “茯苓你胡说!我哪里流口水了?分明是你,主子做的时候你就开始偷偷擦口水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行了行了,别相互攻击了,大家人人都有份儿!都快来吃吧,趁热吃才好!对了,记得给小池子留两块!” …… 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闻着糕点诱人的香味,苏培盛腹诽,不知道甘草茯苓俩丫头片子究竟流没流口水,反正他是流口水了! 苏培盛暗戳戳去看四爷,却见四爷一张脸都变成了黑锅底,苏培盛吓了个激灵,赶紧把口水咽下。 四爷这是咋了?刚才不还是兴致勃勃地要来李格格这里看烤炉的吗?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四爷当然生气了,李氏口口声声做建烤炉给他做巧果,结果呢? 烤炉他帮着给建起来了,做糕点的材料他也让人给悉数送过来了,她倒好,巴巴地给别人做起了糕点来了! 什么茯苓甘草连个小太监都有份儿,愣是没想起他来,李氏把他这个主子摆在什么地方了?! 简直岂有此理! 饶是四爷一向八风不动沉得住气,这时候也给气得五内生烟,真想不管不顾一脚把门踹开,将这一院子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全部给收拾一遍! 尤其是那个李氏! 四爷狠狠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儿,然后沉着脸扭头就走。 苏培盛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追随四爷直奔前院,这时候身后又传来李格格的声音—— “这是新烤炉,烤出来的糕点味道肯定不正,所以这几天每天都要烤几炉熏熏味儿,等到七夕的时候,炉子的味儿也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才好烤巧果献给主子爷呢。” 这味儿还不正啊?李格格您可真是太谦虚了。 苏培盛正腹诽来着,却“砰”地一声撞到了四爷的后背,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跪地请罪:“奴才不长眼,求主子爷降罪!” 苏培盛都做好了等下挨板子的准备了,可是上头却迟迟没有等到四爷的发落。 主子爷这是怎么了?苏培盛满心疑惑。 苏培盛此刻一张脸贴着地,所以才看不到四爷眼中的愣怔,还有扭头看向李氏院子时的赧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四爷没有搭理苏培盛,又扭过头继续往前院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主子爷……” “闭嘴!”四爷转过头低声吼苏培盛,“叫魂呢?” 还不够丢人的? 先是听人家墙角,后是小心眼儿误会人家,还差点儿闯进去,要是再被发现了…… 四爷实在没脸待下去,扭过头大步流星直奔前院。 …… 正院。 福晋临窗而坐,面前是一件新簇簇的杏色寝衣,寝衣上绣的是祥云满福的图案。 为了这件寝衣,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一针一线没有不用心的,她女红本就出色,这一件就更是完美无缺了,连李嬷嬷都交口称赞。 “福晋的手艺可真好啊,这小蝙蝠绣得栩栩如生,主子爷见了,定能体会福晋的一片用心。” “但愿如此吧,”福晋再次仔细将寝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交给李嬷嬷,一边道,“好生收着,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到时候好献给主子爷。” “福晋去年给做的那双靴子,四爷可是亲口称赞的,今年做的寝衣更加贴身周到,主子爷定然爱不释手。” 李嬷嬷一边叠着寝衣,一边又跟福晋汇报着自己最新打探来的消息:“启禀福晋,老奴打听清楚了,宋格格今年给主子爷准备的是香囊跟荷包,与去年大抵相同。” 福晋抿了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规矩,要是她也跟李氏那般不安分的话,我这个福晋可真是半丝颜面都没有了。” 听福晋提起李氏,李嬷嬷就溢出一声嗤笑:“左右那下贱坯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福晋何苦为了她气坏身子?” “昨儿可是好些人都亲眼瞧见了,主子爷都走到那下贱坯子院门口,却愣是嫌弃得没进去,后来就怒气腾腾回前院去了,那脸黑的。” “听说苏培盛那个挨千刀的滑头,都被受了连累,被当众罚跪呢!可见主子爷是真的动了大气!” 福晋倒是生出好奇来:“主子爷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呢?主子之前不还偏袒那贱人,怎么这转脸的功夫主子爷就动了这样大的气?” “福晋您这是误会了,四爷哪里是偏袒她,是暂时不好收拾罢了,如今好些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看四爷的笑话呢,好歹把这七夕给应付过去,四爷也不至于在阖宫上下跌面子。” 李嬷嬷一脸不屑:“就李氏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难不成还真指望她会做巧果?四爷心里就真的没数?” “这时候要是发落了那贱蹄子,难保让人嚼舌根儿,四爷也只能暂且忍耐,少不得还要想法设法为那贱蹄子遮掩,这样一来,四爷肯定越发厌恶那自作聪明、不安分的贱蹄子,往后自然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李嬷嬷这一通分析下来,真是条理清晰,福晋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真真像是吃了颗人参果似的,通体舒畅,连笑容都透着舒心:“是我多心了,还以为主子爷偏袒呢。” 第29章 四爷来训李格格 李嬷嬷含笑道:“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自然不会为了那贱蹄子破例,眼下福晋用不着跟那贱蹄子一般见识,只安心办好七夕家宴就是。” “炖一盅莲子百合让刘玉柱给前院送过去,前几日我在主子爷跟前态度不好,主子爷不怪罪才好,”福晋吩咐道,顿了顿,又道,“少放糖,主子爷平时用膳很少食糖。” “是,奴婢这就去办,福晋越发贤惠柔和了,四爷定然满意,”李嬷嬷一脸欣慰看着福晋,目光落在福晋平坦的小腹上,笑意更浓,“怕是用不了多久福晋就能心想事成。” “嬷嬷快别说了,”福晋面颊泛红,害羞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嬷嬷,最近安氏可有来找过你吗?” 李嬷嬷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安氏最近负责夜间照顾大格格,夜间院门上锁,故而安氏出不了,白天又太扎眼,尤其还有个方氏暗暗监视,安氏实在出不来。” 邓氏、安氏、方氏三位乳母都视当初福晋亲自从内务府挑的乳娘,原本三人都很上道,事事以福晋马首是瞻,但是自从主子爷发落了邓氏之后,方氏就主动跟正院这边断了往来,明显显是改投了李氏那边,所以如今就只剩下安氏跟正院往来。 “哼,李氏倒是不蠢,还知道用这招防备我,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福晋冷笑道,“且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福晋说的是,等那贱蹄子被主子爷厌弃发落了,大格格不是照样还得回到福晋手里?”李嬷嬷面露阴狠,“说来说去,还是那李氏太下贱,大格格养在福晋跟前还委屈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了一会子的话,碧瑶过来禀报说是笔墨都已经准备了好了,福晋沐浴焚香之后,进了小佛堂抄经。 近来德妃身子不爽,身为儿媳,福晋自是要侍奉在侧的,只是德妃说要静养,免了福晋每日的奔走侍奉。 德妃宽容,福晋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又担心德妃因为大格格的事儿生自己的气,所以就日日抄经为德妃祈福。 李嬷嬷整理着福晋抄的经文,由衷感叹:“福晋的一片孝心,德妃娘娘跟主子爷都会感念。” 福晋轻轻叹了口气儿:“但愿如此吧。” …… 虽然四爷没有如福晋的愿发落维珍,但是也觉得维珍得长长教训,所以四爷今晚来了维珍这边,进门之后,他特地板起了脸,端坐软塌,准备狠狠训斥一番李氏。 “妾身恭迎主子爷!”维珍却一改上一次的不安怯懦,抱着大格格主动迎上来,“大格格也恭迎阿玛!” 维珍决定要用更轻松地方式跟四爷相处,在尽可能地让四爷舒坦顺便也让自己舒坦些,当然也要给大格格增加存在感啊! 四爷可是未来的天子,以后孩子自然不会少,趁着大格格现在还是独生子女,维珍要为大格格刷足存在感,努力给娘俩刷出一个好前程。 维珍晃了晃大格格的小手,小声教着:“宝贝,叫阿玛!阿玛!” “阿阿阿!”大格格冲四爷挥舞着小白手,流着口水的小嘴巴咕咕唧唧,又去蹭维珍,“鹅鹅鹅!” “嗯嗯嗯,额娘在呢,”人类幼崽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维珍忍不住狠狠亲了大格格两口,还不忘继续教闺女抱四爷大腿,“阿玛也在呢,要不要阿玛抱抱?” 大格格现在能听懂“抱抱”,闻声就朝四爷看去,那双跟维珍如出一辙的小鹿眼乌溜溜地盯着四爷看,非但没有被四爷的棺材脸吓倒,反而小肉手还颤颤地冲四爷伸了起来。 四爷:“……” 这还让他怎么板着脸?怎么训得出口? 面对着娘俩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睛还有热切的期望,四爷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也当了快一年的爹了,可是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从前也都是乳母抱着大格格来请安,他询问两句再看看逗逗也就算了,哪里……抱过孩子? 抱孙不抱子可是老规矩。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在大格格的小手再次伸到他面前的时候,四爷还是没忍住人类幼崽的诱惑,伸手抱住了大格格,就是姿势有些僵硬。 万万没想到抱闺女的艰难程度简直比弯弓射箭还大,这么小这么软,力气大了怕抱疼她,力气小了又怕手松害闺女跌跤,四爷就这么僵硬地抱着闺女,大气儿都不敢喘。 倒是大格格挺高兴,冲着四爷又是一阵“阿阿阿”。 虽然手酸身僵,但是四爷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他闺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维珍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四爷肯定是头一次抱孩子,一边在心里吐槽渣爹操作,一边又一个劲儿赔笑道:“大格格跟主子爷不愧是血脉相连,瞧大格格跟主子爷多亲。” 这话倒不是奉承,大格格对四爷真是带着天然的亲近,大格格对安氏邓氏尚且排斥,对四爷这是动辄消失十天半个月的渣爹倒是亲近得很。 四爷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那是,这可是他的亲闺女。 “大格格瞧着跟上次不大一样,”四爷对此表示满意,“胖了,力气也大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主子爷都好些天没见大格格了,自然觉得跟上次不一样。” 四爷默默瞥了一眼维珍,这是在怪他不来她这里吗? 维珍没有四爷的弯弯绕,起身取了一根磨牙棒塞进大格格的嘴里,继续跟四爷解释:“大格格最近加了辅食,她胃口特别好,所以长得也快一些。” 维珍主动在四爷面前提辅食的事儿,就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事儿跟四爷过明路,也是存着为日后打发安氏乳母做准备。 第30章 教她练字 见大格格小嘴利索地对着个又细又长的面棍儿顾蛹着,四爷挺好奇:“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 “嗯,妾身管这个叫磨牙棒,”维珍解释着,“大格格乳牙长得七七八八了,每天都停不下来,逮到什么就往嘴里送,妾身怕她吃坏了肚子,所以就用用主子爷给建的烤炉,用面粉加鸡蛋烤了一些这样的面棍儿,由着她咂摸。” “一则是不怕大格格吃坏肚子,二则也能锻炼牙齿,争取能早些长牙吃饭,长得更快些。” 磨牙棒,维珍自然没有制作经验的,她是在手指饼干的基础上,做得稍微硬一些,对于成品,维珍还算满意,大格格明显也满意,特别爱吃。 四爷闻言,不由点头赞道:“这点子不错,你有心了。” “妾身所想无非就是盼着主子爷跟大格格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再多的,也想不到了,”维珍谦虚地摇摇头,见大格格流口水,忙取了帕子轻轻给大格格擦口水,一边柔声哄着,“宝贝,不着急哈,慢慢吃,都是你的。” 维珍目不转睛看着大格格,一脸柔情,四爷却垂着眼看她。 他喜欢李氏一心一意疼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大格格是他的骨肉,也是因为,每每看着李氏疼爱大格格,他心底的某处从未满足的渴望会变得柔和、舒坦。 心情好胃口就好,四爷今晚多吃了一碗,放下碗筷才意识到有些撑了,他不由剜了一眼苏培盛,有责怪之意。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只当没看见,主子爷这几天心情不好,胃口也差,他都要愁死了,难得胃口好,难道他要拦着吗? 饭后四爷练字消食,练的还是上次留在这儿的那本《心经》,维珍则拿了本话本子作陪,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突然听到四爷冷不丁问道:“你在家的时候,家中没请过西席?” 西席? 是……家教的意思吧。 维珍不知道四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顿时有些慌,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为了不露马脚,平时也只能从茯苓甘草那旁敲侧击些零碎的信息,至于原主有没有请过西席,她是真的不清楚。 努力压下心底的慌张,维珍装出一脸好奇,用话本子挡住半边脸:“主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四爷拿着毛笔,一脸“你说呢?”的表情,把维珍看的满脑子问号,见维珍还是不明白,四爷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看来李氏不多的心眼儿都用在大格格……还有他身上了,真是不指望她在别的事儿上还能一点就透。 四爷盯着维珍问道:“你觉得自己的字怎么样?”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别说了,别说了,脚指头已经在抠魔法城堡了! “主子爷这是……这是嫌妾身的字不好?”维珍嗫嚅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四爷。 其实她的字也算凑活了,好歹小学的时候还上过两年的书法班,在现代人那里是勉强算是有基础,可跟四爷这样的古人,还是精英中的精英比,那就真是太欺负她了。 四爷满意地看她这张羞惭的脸,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 “过来。”四爷道。 “啊?”维珍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走到四爷跟前,面露茫然,“主子爷?” 四爷将她拉到身前圈住,把手里的毛笔递到她手中,维珍总算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了,维珍有些受宠若惊,四爷这是要手把手教她练字? 耳畔是四爷沉稳的呼吸,鼻子嗅的是四爷身上和着沉水香独有的气息,手被四爷的大手包裹着,后背贴着的是四爷的宽阔结实的前胸…… 不行了,四爷你这未免也太犯规了! 你就拿这考验老……老司机?! “你底子太差,爷手把手教你,你得空的时候勤着点儿练。” “是,妾……妾身遵命。” 维珍声音小小的,晕晕乎乎地都有些站不住,写下来的字更是软趴趴,比狗啃都不如。 四爷对于自己的教学成果沉默无语,难以置信,拿眼去横维珍,结果就看到维珍绯红如蜜桃似的脸,鹅羽小扇似的睫毛一个劲儿地颤。 四爷到嘴的训斥顿时就咽了回去,他的眼神变深了,握着软绵绵小手的大手力道也顿时大了起来,惊得维珍“啊”了一声,四爷却并不撒手。 耳畔的呼吸不再沉稳,变得有些急促,似乎还带着些热度,身后的胸膛靠的更近了,把她圈得更紧,维珍呼吸彻底乱了,脚也站不住了。 “四爷……” 她可怜兮兮地扭头去看四爷,一瞬之间却被四爷夺去了所有呼吸求饶,手上的毛笔“啪”地掉在地上,四爷打横将人抱起急三火四直奔寝房。 …… “主子爷!时候到了,该起了!” 第二日五更,苏培盛照常叫四爷起床。 “知道了。” 四爷还没睁开眼,先一步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下意识地把人搂紧,然后又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茜红的帐幔。 他昨晚是为什么来的? 说好的狠狠训斥一番李氏、让她长长教训呢? 额,或许也算是已经……教训过了? 一时间,四爷脸上花花绿绿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他心情复杂地去看维珍,如瀑长发披散在身上,盖不住一身白津津的肉,还有零星的欢爱痕迹,恰似海棠春睡…… 昨晚最后一次两人都精疲力尽,维珍更是先一步昏睡过去,四爷勉力清洁一番,抱着维珍倒头就睡,这时候才意识到没有给维珍穿衣裳,所以他昨晚就抱着一丝不挂的李氏睡的? 一时间,四爷的表情更加好看,明明昨晚累极了,也没睡多久,可是这时候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主子爷,时间要来不及了!” 好在苏培盛的声音及时传来,四爷忙收起乱七八糟地心思,小心翼翼推开维珍,却惊得睡梦中的维珍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哀求:“不行了……四爷,真的不行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谢谢,身为男子汉的尊严有被肯定到。 第31章 母子用膳 四爷总算轻手轻脚下了床,这次四爷的动作更谨慎,先是将维珍裹得严严实实,确定一丝不露,这才撩开帷幔下床。 苏培盛也很自觉,恨不得脑袋直接扎进地里,只小心伺候四爷穿戴洗漱,全程都不看雕花床一眼。 倒是四爷离开的时候,朝雕花床看了一眼,待走出院子的时候沉声吩咐苏培盛:“你找个机会把张侍妾的事儿前前后后仔细跟你李主子说一说。”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躬身领命。 想了想,四爷又叮嘱一句:“也别太详细了,她胆子小,你委婉着点儿,别吓着她。” 算了,笨就笨点儿,不是还有他吗?往后他好好儿护着不就成了? 苏培盛暗戳戳地打量四爷的表情,心里默默决定以后要提高对李格格的关注程度。 …… 永和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德妃娘娘想见一见四爷,所以今儿下了课四爷去了永和宫。 这段时间德妃卧病,四爷心情其实挺复杂,德妃之所以生病原因在于他,是他先拂逆德妃意思,将大格格养在李氏膝下,后又出言刺激到了德妃,虽然他并非存心。 但是德妃的病终归因为他,所以十四因此生他的气,做出种种过分举动,四爷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对德妃是心存歉疚的。 但是除了歉疚,就真的没有别的吗? 是有的吧,只是四爷不愿往深处想,只是步子不免有些沉重。 不论如何,额娘难得主动提出想见他,四爷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苏培盛跟在身边絮絮叨叨:“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病得不重,不过是暑热引发的胸闷气短,吃了清心丸当天就好了不少,这程子又是精心调养,所以早就痊愈了,主子爷不用太过担心。” 四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苏培盛再接再厉继续往下说:“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还狠狠训斥了十四爷,让十四爷往后切不可口出狂言,要时时谨记兄友弟恭。” 四爷闻言却顿住了脚。 “主子爷?” “方才十四下课的时候去哪儿了?”四爷突然问道。 苏培盛想了想,摇摇头:“奴才没留意,要不然奴才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四爷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走吧。” 好端端的,四爷怎么突然问起了十四爷? 待进了永和宫,瞧见站在院子里的丘鹤,苏培盛才恍然大悟,敢情德妃娘娘不止叫了四爷一个,还叫了十四爷来呢。 “娘娘特地命人准备了四爷爱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快里面请吧,”慧嬷嬷迎上前,冲四爷福身行礼,含笑道,“十四爷也在呢。” “有劳嬷嬷。” 四爷语气淡淡的,从慧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擦手然后绕过正殿的屏风,果然瞧见德妃跟十四坐在饭桌前。 “儿子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不知方才母子俩在聊什么,德妃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十四亦是一脸灿烂俏皮,只是在四爷进来之后,母子俩脸上的笑都齐刷刷地收了起来。 十四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德妃推了推十四,又暗暗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十四没办法只得站了起来,勉勉强强冲四爷躬身行礼:“见过四哥。” 德妃打量四爷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下不满,不过难得脸上带了几分真诚笑意:“总算是来了,本宫难得跟两个儿子一道用膳,十四,还不快请你四哥坐下。” 十四不情不愿地亲自搬了个鼓凳放到四爷跟前:“四哥请。” “谢额娘,”四爷道,一边又看向十四,“有劳十四弟。” 十四最不喜欢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有凉飕飕的目光,随意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德妃身边坐下,四爷在饭桌前坐下。 德妃心情不错,十四又是个惯会逗趣耍宝的,所以一顿饭吃的很是愉快,除了四爷始终一言不发。 十四觉得扫兴,忍不住阴阳怪气:“额娘你看,四哥都不肯搭理我,可见还在生我的气。” “少胡说八道,你四哥宽宏大度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德妃食指在十四额上点了一下,一派嫌弃,又转而看向四爷,“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爷放下碗筷,一字一字说的认真:“食不言寝不语。” 德妃跟十四顿时都是一脸无语,尤其是十四,忍不住一声冷哼,小声嘟囔:“四哥的规矩学得可真是好……” 后半句“可见是孝懿皇后教的好”因为德妃投来的目光,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不服气地低头继续扒饭。 后面直到饭吃好,席间谁都没再说话。 吃完饭,母子三人移步暖阁,喝茶闲聊。 四爷一贯话少,所以多是德妃跟十四在说话,不过这次德妃倒挺在意一旁安静的四爷,提到那天十四在小校场胡言乱语的事儿,当着四爷的面对十四又是一番训斥,完了还逼着十四给四爷斟茶认错。 十四犟不过德妃,到底是憋着火给四爷斟了茶。 在德妃的注视下,四爷接过抿了一口,将茶杯随手放下,转而看向了德妃:“额娘身子可大好了吗?儿子一直挂心。” 十四被晾着,自是气恼,当下就又忍不住瞪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把额娘气病的?” 四爷兀自盯着德妃,然后双膝跪地:“若真如十四弟所言,是儿子不孝,求额娘责罚。” 德妃被四爷这冷不丁的下跪搞得一口气儿差点没提上来。 这老四话是少,但是却知道怎么噎人,若说她的确是被老四气病的,那传出去,对他们娘仨有什么好?若说她不是给老四气病的,那她心里可真真憋屈…… “混账东西!本宫看你真是反了天了!当着本宫的面儿都敢对你兄长如此不恭不敬,背后更不知有多嚣张,本宫今天岂能饶你?!”德妃勃然大怒,指着十四一通怒斥。 十四哪里被德妃这样骂过,而且还是当着他最看不顺眼的四爷面,登时就气得面如猪肝,撂下一句“额娘好偏心”就气呼呼地走了。 第32章 德妃担忧 “这混账玩意!简直是不像话!” 德妃气得又捂胸口,慧嬷嬷见状忙得端茶奉上,德妃喝了两口才总算缓和下来,对还兀自跪着的四爷道:“他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你做兄长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儿子遵命。”四爷点头道。 “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仔细伤了膝盖。” 慧嬷嬷忙得上前将四爷扶起,又重新给四爷上了茶,一边含笑道:“四爷一贯苦夏,娘娘记挂得很,这不一早准备了不少滋补品留着给四爷补身子呢。” “多谢额娘。” “母子之间哪儿用得着这般客套?本宫自然时时事事都为你跟十四打算,”德妃道,抿了口茶,含笑道,“本宫前一阵子因为暑热难耐身子不爽了几日,如今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挂心,对了,你福晋一直在为本宫抄经祈福,真是难为她一片孝心。” 四爷点头:“福晋与儿子夫妻一体,对额娘的孝心也是一样的。” “所以本宫欣慰,难得你们夫妻都这般孝顺,”德妃一派欣慰慈祥,又关切询问道,“对了,昨儿本宫在太后那儿听说,五阿哥要为长子补办满月宴,你们兄弟住得近,可听说了吗?” 五皇子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一向深得太后疼爱。 四爷摇摇头:“儿子尚且没有听说。” “说起来三阿哥、五阿哥还有你,都是差不多时间大婚的,如今五阿哥的长子已经落地,三阿哥的福晋也已经身怀有孕,有经验的嬷嬷看过,说是三福晋的怀相很好,十有八、九是个男孩,连身子骨一向不好的大福晋也身怀有孕,你膝下单薄就只一个大格格,到底是不好看。”德妃语重心长。 “早日生下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正经算是成人,不管是本宫还是你皇阿玛才能对你更放心是不是?” 满人原本并不在意嫡庶,但是百来年的满汉融合下来之后,汉人的嫡庶观念对满人影响越来越重,到康熙帝立尚在襁褓、赫舍里皇后嫡出的二阿哥为储君的时候,重嫡庶尊卑的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 四爷再度起身,冲德妃躬身行礼:“多谢额娘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你一贯是个懂事儿的,从不用本宫费心,”德妃亲自过来将四爷扶起,含笑道,“别跟你十四弟一般见识,都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还小,往后还得依仗你这个兄长呢。” “儿子晓得。” “行了你回去吧,没得一会儿日头大中了暑气。” “儿子告退。” 四爷退下之后,德妃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抬手就砸了手里的茶杯,一边冲着慧嬷嬷吼道:“还不去把那孽障给找回来,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她今天为什么把两个儿子一起叫来?还不是因为十四这个闯祸精。 平日十四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德妃不是不知,不过天下爷娘疼小儿,不疼不痒训地几句也就罢了,但是这一次事态严重了。 一则是十四这个混不吝的竟然敢在小校场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大放厥词对已故先皇后不敬,实在是不要命了。 二则是老四这一次的态度,一改之前对十四的容忍,竟然让十四罚跪,这就不能不让德妃担心。 老四毕竟不跟他们母子一心,又是个天生冷心冷肺的,若是一怒之下将此事捅到万岁爷跟前,那十四就彻底完了! 所以即便心里对老四颇多不满,德妃到底还得忍着,一门心思地想着撮合两个儿子,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这两个儿子,一个不知轻重拆她的台,一个摆着张棺材脸看不出心思,搞得德妃真是心力交瘁。 这顿饭只怕是白吃了。 “娘娘莫生气,十四爷一贯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四爷也一向包容,只要十四爷往后能够收敛一二,四爷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一次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慧嬷嬷忙得过来给德妃顺气。 顿了顿,慧嬷嬷又道:“不论如何,四爷到底孝顺娘娘您呢,就算是看在娘娘的份儿上,他也会包容十四爷的。” “真的吗?”德妃蹙着眉,一想着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就异常烦躁,“本宫从来就看不透他的心思。” 慧嬷嬷心中暗道,您究竟是看不透四爷的心思,还是担心拿捏不住四爷? “娘娘何必一定要看透?只要四爷孝顺敬重不就是了?”慧嬷嬷拐着弯儿劝德妃。 德妃却摇摇头,喃喃道:“到底不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到底跟本宫不一心。” “娘娘!往后您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慧嬷嬷忙得提醒,“您既是担心四爷不跟您一心,就更不能宣之于口了,若是这话落到四爷的耳中,岂非伤四爷的心?到那个时候,怕才要母子离心呢!” 见德妃沉默不语,慧嬷嬷又继续劝道:“再者就是在对待四爷跟十四爷上头,娘娘若是态度太亲疏有别,也是不好,四爷可都看在眼里呢。” 德妃心道十四是她一手带大的,且又嘴甜讨喜,她自然是喜欢,反观老四那样的捉摸不透的棺材脸,她这个做娘的也是实在亲近不了。 不过慧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行了,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歇歇。” “是,奴婢遵命。”当下慧嬷嬷扶着德妃往寝殿去了。 …… 七夕。 这一日似乎跟平常没有多大区别,四爷仍旧早起,天不亮就去了上书房。 “四哥,听闻你院儿里的格格是个心灵手巧的,连巧果都会做,四哥真是有福气啊。”趁着先生还没来,九爷就坐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四爷打趣。 九爷以为四爷会一贯扳着棺材脸不加理会,所以说完这话,他没打算留下,正起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四爷微微侧脸瞥了一眼自己,然后轻飘飘道:“你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到惦记后宅这些事儿的时候,少琢磨,没得损了身子。” 四爷这话一出,九爷的一张脸顿时花花绿绿难看到了极点。 第33章 只有十三 这段时间,四爷后宅的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这事儿在阿哥所传的人尽皆知,九爷一向看不惯四爷这张棺材脸,总算能有机会打趣四爷,自然不打算放过。 九爷暗戳戳琢磨着借此当面恶心四哥,看四哥往后还怎么好意思在他们这些弟弟面前端着。 哪里想到四爷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九爷拿四爷后宅的格格打趣,四爷就说他年纪轻轻少惦记后宅事儿,还不客气点出,让他收敛点儿不然会损了身体。 四爷这话不是无中生有,九爷如今才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大婚,但是后院就已经很热闹了,侍妾就已有四个,跟九爷有首尾的宫女还不知有多少,总之就是乌烟瘴气。 这种事儿别的皇子院里也有,不过九爷小小年纪就如此重欲,的确少见,只是这种事儿,私下议论有,当众说的还真没有。 四爷这是公然不给九爷面子了。 九爷倍感屈辱,却还不得不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四哥提点的是,弟弟受教了。” 四爷稍稍点点头不再理会,继续看书,九爷咬着牙面色难看回了自己的位置,别的还翘首以待等着看四爷笑话的皇子,也纷纷老实下来。 有九爷做榜样,谁还敢冒头,也就只有十四不服气,哼了一声。 丘鹤赶紧来扯十四爷的袖子,愁眉苦脸小声提醒让他记得德妃娘娘的话,十四这才作罢,却兀自暗戳戳冲着四爷翻了个白眼儿。 下课之后,四爷正起身要走,苏培盛赶紧小声提醒:“主子爷,您之前答应要给十三爷辅导的。” 四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 十三也被孝懿皇后抚养过,只是当时孝懿皇后已经卧病不起没心思过问十三,倒是四爷这个兄长对十三多加照拂,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十三的算术一向不好,全靠四爷给他辅导。 “四哥,又要麻烦你了。”十三难为情里面又带着乖巧。 “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四爷最喜欢十三这副乖巧模样,心里那点着急也消失不见了,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让他坐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昵。 十四看着这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心里就觉得不痛快,明明他才是四哥的亲弟弟,但是从小到大,四爷眼里的亲弟弟就只有讨厌的老十三,嗯,或许还有个瘸子老七,反正就是没有他。 哼!反正他也不稀罕! 走的时候十四踢踢踏踏地搞出挺大动静,丘鹤真是心惊胆战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哈腰赔笑,然后忙追着十四爷去了。 四爷懒得搭理十四,认真给十三讲了近半个时辰算术才结束,然后一道回阿哥所。 “都是弟弟不好忘了今天是七夕,早知就约别的日子了,”出了上书房十三还有些难为情,不过却还笑着打趣道,“嫂嫂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埋怨弟弟不识趣呢。” 同样是打趣,也得分人,十三明显不带恶意,四爷自然也不会训斥十三,只是不疼不痒训了一句:“越发油嘴滑舌了。” 十三“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道:“说起来弟弟还从未吃过巧果,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沾沾四哥的光。” 都是住在阿哥所,巧果的事儿十三自然也有耳闻,十三这时候主动提出想吃维珍做的巧果,也是想帮四哥解围。 到时候有他帮四哥宣传,也叫九爷那起子憋着坏想看四爷笑话的人瞧清楚,四哥院里的格格的确心灵手巧,真的能在七夕做得出巧果。 四爷自然明白十三的意思,心中倍感安慰,兄弟虽多,但肯处处为他着想的也就只有十三一个。 “行,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尝尝。” “如此弟弟就先谢过四哥了。” …… “主子,四爷已经回来了!”小池子一得了消息,就赶紧一溜烟儿冲回院子,气喘吁吁地跟维珍禀报。 按照规矩,七夕这天的流程是这样的,先是早上四爷下学回来用完早膳之后,正院管事太监刘玉柱,带着维珍跟宋格格院中的太监分别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七夕礼物,一道前往前院敬献四爷。 四爷过目之后就会赏赐,从赏赐的轻重就能显示四爷对各人准备礼物的满意程度,到这里,白天的流程结束。 等到了晚上,四爷会来后院参加福晋主持的七夕家宴,不出意外的话,当晚四爷会宿在福晋处,维珍跟宋格格各回各家。 到此为止,七夕才算是过完。 不止七夕是这样,其他节日的流程也大致如此。 经过茯苓跟甘草的科普,维珍只觉得心累不已。 她算是明白了,在古代过节就没有休闲娱乐这么一说,都得早早为主子爷准备礼物,有时候还得为福晋准备礼物。 至于享受,都是人家做主子的,她这做格格的,就是最基层的社畜,节假日还得强制加班的那种。 就像今天,为了确保烤出的巧果没有问题,维珍破天荒凌晨三点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始准备巧果。 每一样维珍都准备了双份,备用品也确保无误,眼瞅着巧果被一一装盘摆好,维珍才总算松了口气儿,才坐下来刚吃半块烧饼,小池子就慌慌张张进来通报。 维珍又赶紧放下烧饼,亲自过去盯着茯苓甘草将巧果装进食盒,再三叮嘱小池子:“等会儿一定要把食盒给拿稳了,走路的时候记得留神,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能让人接触食盒,听到没有?” 没办法,被算计怕了,维珍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心态,就怕功亏一篑。 前两天,苏培盛特地过来将张侍妾如何算计要谋害她性命还险些成功的事儿告诉了维珍,维珍当时就面色惨白。 她之前只以为巧果这事儿是下人嘴碎胡乱传话导致的,哪里想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这么多,一想到在她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有人暗中想要她的性命,维珍就倒吸凉气。 “张……张侍妾,我跟她无冤无仇啊,她……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维珍吓得嘴唇哆嗦。 第34章 敬献礼物 苏培盛赶紧给她宽心:“是,都是张侍妾的错,跟格格无关,格格尽管放心,主子爷已经发落了张侍妾去慎刑司,张侍妾再没有机会害您了,只是到底是丑事,所以主子爷是私下处置,故而格格不知。” “只是格格往后也要多留个心眼儿,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维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得对。” 维珍脑子“嗡嗡”的,这里可真的不是法治社会啊,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张侍妾都能憋着法儿害她。 咽了咽口水,维珍决定以后对福晋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就连宋格格那个酸鸡也尽量不要得罪。 …… “是,主子放心,奴才会豁出去性命保护好巧果的!”小池子抱紧食盒,一脸大义凛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倒也不必如此,我这还有一份儿,大不了你回来再取就是了。” 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顿时所有人皆是眉头微蹙。 “主子,应该是正院过来催了。”茯苓道。 “知道了,你去开门。” “是,”茯苓过去开门,来的人却不是刘玉柱,而是苏培盛,茯苓顿时换上一张笑脸,“苏哥哥,是您啊!” 哎呦这小甜声,差点苏得苏培盛脚软。 “咳,主子爷听说福晋跟格格们要敬献七夕礼物,特地让奴才走一趟,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明显四爷也是害怕这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特地让苏培盛来后院盯着。 众人闻言皆是心下一喜,苏培盛可真是及时雨啊。 小池子忙不迭小跑上前:“有有有,苏哥哥您来得正好,奴才正要把巧果送去前院儿呢,正好跟您一道。” 一边说着,小池子一边默默朝苏培盛手里塞东西,一边还冲苏培盛挤眉弄眼。 好家伙,李格格现在也学会下血本来腐蚀他…… 咦,不对,咋是个油纸包? 苏培盛看着手里被塞的油纸包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 “这是格格亲自做的巧果,小的特意给苏哥哥留了两块,原想着找时间给苏哥哥送去的,”小池子压低声,感情异常充沛,“保证苏哥哥尝一口就美得找不到北。” 苏培盛:“……” 我看你小子现在就已经找不到北了! 回想那天站在门外闻香味、默默流口水的经历,苏培盛到底是把油纸包揣进了怀里,然后进屋给维珍行礼问安,过后就带着拎着食盒的小池子离开了。 “格格这下总算是能放心了吧!”茯苓拍着胸脯,笑眼弯弯,“主子爷真是深明大义,特地派苏公公来护送巧果呢,果然是护着咱们主子的!” 维珍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跟四爷相处机会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次,还多半都是在……床上,咳咳,但是四爷的做事风格,维珍是满意的,不论是谁,讲道理、能沟通无疑都是优秀的品格。 维珍总算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到了饭桌前,继续吃早饭。 …… 在苏培盛的带领下,刘玉柱、小池子还有宋格格院子里的小德子都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礼物,来到了前院。 刘玉柱几次默默拿眼去瞪小池子,明显很是不爽,小池子只当没看见,使劲儿弓着腰,屁股撅的老高,实则早就汗流浃背。 从前李氏默默无闻,小池子也习惯了在刘玉柱跟前点头哈腰地奉承,刘玉柱也一贯不把这小崽子放在眼里,但是如今李氏明目张胆跟福晋争高低,刘玉柱如何还能容得下小池子。 要不是苏培盛一路盯着,刘玉柱肯定会找机会,让小池子“失足”摔个狗吃屎,顺便把食盒里的巧果摔得稀巴烂,但是偏生他却没这机会,刘玉柱不能对苏培盛如何,对小池子自然没有好脸。 小池子心知肚明,因此颇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却咬着牙撑着。 不能给主子丢人啊! “你们进来吧。” 跟四爷通报后,苏培盛站在门前,叫了三人进去,刘玉柱等三人将礼物一一呈上。 福晋的礼物就是那件祥云满福的寝衣,用的是名贵的云雾绡,这种衣料绣以轻薄舒适着称,最适合用来做夏日的寝衣,且福晋的绣功极佳,祥云满福的图案被绣得活灵活现,看得出来是真的花了一番心思精力的。 宋格格敬献的礼物是两个荷包并两个香囊,均是做工精致,这种寻常物件很难做得出彩,宋格格却别出心裁,绣线里头掺了金银线,让鱼戏莲叶的图案生趣盎然。 这种贴身佩戴的小物件既能传情又不扎眼,很符合宋格格的身份地位。 轮到小池子了,小池子打开食盒,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巧果,一边介绍道:“启禀四爷,我们格格拢共做了四样巧果,分别取名月光光、心慌慌、七月莲还有永团圆。” 好家伙,还带给果子起名的! 李格格不但心灵手巧还很风雅嘛! 苏培盛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小池子的端出来的巧果,真是大为震惊,他也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格格真能做的像模像样。 比起苏培盛的惊艳,刘玉柱跟小德子的脸色可就不大好了,尤其是刘玉柱,要是目光能化作实质的话,小池子早就变成刺猬被钉在地上了。 偏生小池子还停不下来,小嘴继续巴巴着:“启禀主子爷,我们格格说了,月光光跟心慌慌能放两三日都不坏,且凉的比热的好吃,不过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这口才不去糕点铺做揽客叫卖的店小二真是屈才了。 刘玉柱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四爷始终没什么表情,刘玉柱只怕更加心酸愤愤。 四爷的确没什么表示,在安静地听完三人介绍各自主子敬献的礼物之后,冲苏培盛看了一眼,淡淡道:“赏。” “是。” 苏培盛将一早就备下的赏赐分别送到了三人手里,福晋得到的赏赐最多,翠玉头面一套另锦缎六匹帷幔两副,宋格格跟李格格的赏赐相同,都是珠钗一支,素锦四匹。 刘玉柱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李格格再如何狐媚子邀宠,却怎么都越不过他家福晋。 第35章 碎银子 “奴才告退。” 刘玉柱等领了赏赐之后就纷纷退下回后院去了,只有苏培盛留下来继续伺候,四爷则翻开昨天看了一半的书,一副要继续用功的架势。 “还有什么事儿?”蓦地,四爷突然抬起头看向一旁杵着的苏培盛。 苏培盛:“……” 当然有事儿啊,这堆着一桌子的东西他得收拾啊。 可是面对着四爷淡淡的不耐烦,苏培盛很知趣地赶紧退下了。 四爷继续盯着手里的书看,目光专注,就是鼻翼有些不正常地频繁翕动…… 没办法,整个房间里头都充斥着巧果的味道。 不是我注意力不专注,实在是这小东西的味道太霸道。 而且方才那个小池子是怎么说的? 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李氏这么辛辛苦苦为他做的巧果,为此不惜每天烤糕点熏炉子,他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啪!” 四爷总算放下手中的书本,伸手捏了一块铜钱大小的巧果塞进嘴里,一口下去是清甜的莲蓉,这莲蓉实在细腻,咬在嘴里竟像要化作水似的…… 是特别适合夏天的味道。 难怪叫七月莲。 那永团圆又是什么? 四爷好奇又拿过一块永团圆,同样是铜钱大小,不知李氏能在这方寸之间为他制出多少惊喜,这次他没着急吃,想用手掰开看看,然后就…… 扯出了一条长长亮晶晶的银丝,确切地说,是蜜拉扯出的线。 眼瞅着细细的糖丝都要扯到桌上了,四爷手忙脚乱赶紧塞进嘴里,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的时候,四爷心头不由涌上一丝赧然,都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芋头、白桃与蜂蜜交织裹缠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绵密厚重里带着一丝跳脱俏皮,只是为什么会叫永团圆呢? 一个不过瘾,四爷又塞了一个进嘴里,还拿一个在反复观瞧,想着想着,突然福至心灵,抿唇笑了。 白桃长在树上,芋头生在泥里,原本生来是没有相见的机会,就如同织女跟牛郎,一个仙女一个凡夫,相隔何止数万里,可谓云泥之别,可是却被情缘所牵,虽不能朝夕相对,却到底成就一世姻缘。 这李氏做的糕点还挺应景。 也真是有一份巧思。 这李氏,真是但凡有点儿心思都花在他跟大格格身上了。 …… 此时此刻,苏培盛正躲在柱子后头吃巧果。 “咔嚓!”一声,那叫一个脆生。 芝麻的浓香跟山楂的酸甜充斥着整个口腔,七分酸三分甜真是够劲儿,再加上这酥脆的口感。 这“心慌慌”真是名副其实,苏培盛吃得直眯眼儿,是真有些找不到北了…… “苏培盛!” 蓦地,四爷的声音传来,苏培盛忙不迭囫囵咽下,一边忙不迭推门进去。 “奴才在。” 一瞥眼瞧见桌上四个空空如也的盘子,苏培盛默默掩下自己的震惊,主子这不是才吃过早膳嘛?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四盘子巧果? 四爷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尴尬,他刚才就只是想尝尝,可等他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才发自己竟然一股脑儿都给吃完了。 这还不算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他刚才还答应了要给十三送去一些的。 “你去李氏那儿问问……”四爷面色恢复如常,只有自己清楚此刻说话异常艰难,“还有没有巧果。” 苏培盛一怔,主子这是还没吃过瘾? “可是主子爷……”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积食了! 赶在苏培盛婉言相劝前,四爷赶紧开口打断:“要是有的话给你十三爷送去一些,要是没有的话,就让李氏再做一些出来。” 原来如此,苏培盛舒了口气儿:“是,奴才遵命。” “还有,去库房里再挑些赏赐给你李主子送去,不拘首饰衣料都行,”四爷又道,顿了顿,加了一句,“再赏她一些碎银子,多装点儿,你悄悄儿送去别让人知道。” 又要麻烦人家做巧果,四爷又不是个小气的,当然会有所表示,但是要朝后宅赏赐碎银子,这还是头一遭。 女人嘛,肯定都是喜欢绫罗绸缎珠翠首饰的,金银这些阿堵物难免俗气,四爷是不会直接赏的。 而且不管是福晋还是格格都有月钱,足够她们平日的花销,所以四爷就更不必给她们赏赐金银了,更何况还是碎银子。 那碎银子是干嘛使的? 自然是留着打赏下人用的。 之前乳母敢对李氏不敬,后来又因为做巧果的事儿,李氏被人暗中狠狠算计,这里头固然有李氏性子软拿捏不住下人的缘故,只怕也少不了李氏身家单薄平日很少打点的缘故。 四爷这是在为维珍着想呢。 苏培盛心知肚明,心下默默感慨,看来李格格这巧果是真的合他家四爷的胃口,以至于四爷都肯为她花心思了,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奴才遵命。” …… 维珍的备用品就这么也派上了用场,自然维珍也又得到了赏赐,对于又多出来的几件首饰,维珍是真的不喜欢,一看到就下意识地觉得头皮发疼。 什么齐头拉翅金银钗对她而言,个个都是美丽的刑具! 维珍赶紧让甘草收起来了,她倒是很稀罕苏培盛留下的两袋碎银子。 甘草用秤称了,说是每袋五十两,加起来足足一百两。 没想到在这里同样能靠着手艺发家致富。 老板大发!老板阔气! 维珍很兴奋将碎银子稀里哗啦倒出来,又一块块地装起来,一次不过瘾,她就这么乐此不疲地来回数了三次。 甘草跟茯苓不甚理解,主子爷今天前后赏了主子一根珠钗两副耳铛三根鎏金簪子四匹素锦,再加上从前的赏赐也有好几百两呢,也没见主子这么开心过,倒是对着一堆碎银子美的就差冒鼻涕泡儿了。 “来来来!见者有份!”维珍也不是个小气的,随手抓了几块分给两人,含笑道,“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收着吧!”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两个小姑娘捧着碎银子傻乐,顿时就理解了自家主子的快乐! 第36章 七夕家宴 什么珠钗绸缎,再好再名贵的东西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啊! 她们这样的宫女,一年也就那么点子月钱,平时用的几乎都是铜板,倒是很少接触到银子,这时候冷不丁被赏了银子,自然是喜得见牙不见眼。 收好银子,维珍又去查看磨牙棒烤的怎么样了,上回的磨牙棒小家伙都吃完了,可见小家伙的牙口好。 大格格现在越来越适应吃辅食了,奶水已经吃得很少了,维珍打算过段时间就给她断奶,争取早日把辅食变成主食,让大格格离胖乎乎的年画娃娃更进一步! 磨牙棒烤的不错,维珍放着晾凉,又让甘草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然后没一会儿,甘草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主子,奴婢方才去的时候,安氏正在给大格格喂奶呢,才刚半天呢安氏就……就已经喂了大格格三次奶了。” 维珍闻言,顿时面色也难看了。 这程子,白日里都是方氏在照顾大格格,有维珍的吩咐,方氏在逐渐减少给大格格的喂奶次数,大格格吃的辅食量也在慢慢增加,适应得很好。 安氏负责晚上照顾大格格,不过大格格一向睡得沉,晚上至多醒两次,就算每次安氏都抓住机会给大格格喂奶,也没多大影响。 但是自从安氏跟方氏轮班之后,安氏负责白天照顾大格格,就开始逮着机会给大格格喂奶,大格格这两天辅食吃少了,又开始时常哭闹要吃奶了。 维珍曾暗示安氏减少给大格格喂奶次数增加辅食,但是安氏却口口声声拿宫规说事,搞得维珍也只能气闷。 “主子,要不往后都让方氏白天照顾大格格,安氏就夜间照顾大格格好了。”甘草道。 维珍却摇摇头:“不行。” 安氏跟方氏都是福晋为大格格挑的乳母,按理说,都归福晋管,她一个区区格格是没有资格去管乳母的,至于邓氏,那是四爷发落了的…… 额,那可又是当众下了福晋的脸面。 自然这笔账,福晋肯定也记在了她头上。 安氏跟方氏本来就是要轮班的,要是她插手干预让安氏往后都只负责夜间,那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维珍不傻,知道福晋肯定巴巴盯着自己的错处,自然不会再次主动授人以柄。 不过这样下去总是不行,一则是,明知道安氏是福晋的人,一天不除总得费心提防一天,二则是,安氏明摆着还存着想拿捏大格格的心思,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留在大格格身边的。 “不急,再等等。”维珍道。 …… 对于所谓的七夕家宴,维珍不甚向往,想象着面对着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福晋,还有酸鸡宋格格,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所以维珍特意提前饱餐一顿。 七夕家宴设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小花园里有个凉亭,正适合七夕赏月。 等维珍赶到地方的时候,赶巧宋格格正好也来了。 两个人远远看到彼此,不由自主地都撇了撇嘴,等走近的时候,两个人的脸就都愣住了,不仅是她们俩,连跟着两人的甘草跟满绣都是一愣。 维珍看着宋格格发髻上戴着如意珠钗,心中暗道“晦气”,怎么偏偏跟这只酸鸡撞衫…… 不,是撞首饰了。 宋格格面色也说不上好看,显然也是发现了,然后张嘴就是一如既往的酸腔酸调:“从前倒是没听说妹妹还有洗手作羹汤的本事,不知姐姐我有没有口福品尝妹妹做的巧果呢?” 亏得维珍之前还决定以后要对这酸鸡客气一些,人家都当面酸了,她要是不怼回去,日后这酸鸡遇见她岂非更加得意翘尾巴? 维珍满脸堆笑,一个劲儿点头:“姐姐当然有的是机会,等下见到主子爷,姐姐只管开口问主子爷讨就是了,想来姐姐脸大主子爷自然没有不允的。”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昂首挺胸,甚至还有些挑衅地摸了摸发髻上、跟宋格格一模一样的如意珠钗。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酸鸡,老娘就是比你好看比你妖艳!你咬我啊! “你……”你才脸大! 宋格格顿时就被气得双目圆瞪,想跟从前一样跟维珍大吵三百回合,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可不能被下人看了笑话,而且四爷跟福晋随时都可能过来。 宋格格一声冷哼:“你等着瞧!” 然后就用手扶着发髻,翻着白眼进了凉亭,不再搭理维珍。 就这?就这? 维珍嫌弃地撇撇嘴,落了个耳根清净,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谴责地瞥了一眼甘草。 甘草满心懊恼,刚才就是她建议维珍用的这根如意珠钗,毕竟是四爷今天才赏的,主子晚宴戴上也算是领了四爷的恩裳,只是哪里想到四爷竟还赏了宋格格一模一样的珠钗。 “主子,您用茶。”甘草斟了杯茶,讨好地送到维珍面前。 维珍倒不是真的不怪甘草,甘草忠心,时时事事都为她考虑,自然了也不能怨人家宋格格,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四爷。 这么一视同仁,干脆往后院里的格格都打扮成一个模子、军事化管理算了。 维珍正腹诽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侍婢说四爷跟福晋来了。 维珍撇撇嘴,不情不愿站了起来,跟宋格格一道迎出了凉亭。 “妾身恭迎主子爷!恭迎福晋!” “起来吧,”四爷点点头,目光在维珍的身上一扫而过,率先踏进凉亭落座,待福晋坐下后,对维珍宋格格抬了抬手,“都入座吧。” “是,多谢主子爷。” 维珍到底没忍住,对面无表情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跟宋格格一左一右落座。 虽然就只有那么一瞬,但是四爷还是接收到了维珍的白眼,第一个反应是,他看错了,果然眨了眨眼之后,就瞧着维珍一派安分老实的模样。 刚才真的是他的错觉?李氏怎么敢瞪他? 四爷有点儿疑惑,眼神就有点儿不受控制,然后时不时就往维珍那瞥。 第37章 七夕家宴2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维珍坐在福晋的下首,宋格格则被安排挨着四爷坐。 福晋的确是存着小心思,是想将四爷跟维珍隔开的,可是等四人在圆桌前坐下,被隔开的四爷跟维珍却恰好坐了个对脸儿,正好方便了四爷观察维珍。 几天不见,李氏又变得跟从前一样低眉顺眼了,四爷想起来之前那次在李氏那边吃饭的时候,李氏就也是这样,只盯着面前的两道菜,再多的都不敢看,更别说动筷了,后来李氏胆子稍微大了些,却也是温顺柔和。 这无疑是个胆小怯懦的女人,但也是这个女人,却敢大着胆子跟福晋抢闺女,也敢在床上在把他后背挠个乱七八糟。 大热天地顶着满背的抓痕,实在又痒又蛰,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咬似的。 白日里,在小校场上练骑射的时候,别的皇子索性光着膀子,他却再热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穿着上衣,捂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三哥还说他是老古板假正经。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抱怨李氏,可是抱怨着抱怨着,他又总惦记李氏,惦记着她的妩媚,她的风情…… 咳咳。 不能再往下想了。 四爷掩饰地低头抿了口茶,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清明,只是福晋却还是察觉道那双淡漠的眼睛似乎一直往维珍那边瞄。 福晋精心化了半个时辰完美无瑕的脸,似乎就在这么一瞬露出裂缝来,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完美柔和,她挥了下手,旋即有宫女前来为四人斟酒,同时事先安排好的丝竹歌舞也开始表演。 “妾身先饮助兴,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晋举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四爷,樱唇微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四爷到底还是给了福晋面子,配合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宋格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四爷了,更何况还是这样挨着坐,光是嗅着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就让她晕晕乎乎,悸动非常,一向冷静的大脑也开始渐渐丧失理智。 正琢磨着要不要也学着福晋给四爷祝酒,吸引四爷的注意力,但是一瞥眼瞧着福晋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宋格格就登时如梦初醒,忙得低下头,老老实实吃着面前的一盘花生米。 她要是敢在七夕之夜公然跟福晋抢四爷的话,那才真的是活腻歪了呢! 宋格格的注意力都在花生米上,维珍的注意力则在……福晋身上。 这顿所谓的家宴比她想象得有意思,最有意思的当属福晋,福晋今天真是盛装打扮,就这妆造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瞧着是比平时惊艳不少。 少了身上的那股子少女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瘦了的缘故,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再加上这一身鹅黄旗装,高贵典雅里面带了一丝俏皮妩媚。 而且月光下的福晋跟白天的福晋还不太一样,盯着四爷的一双眼情意绵绵,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福晋这小女人的一面。 这就对了嘛,少女怀春的年纪,总是端着架子装大人未免太违和。 她还挺好奇面对福晋的主动攻势四爷会是个什么反应,是装模作样抵抗一番,是心情复杂垂死挣扎,还是直接拜倒在福晋的石榴裙下? 只是她这个小妾到底不好一直盯着四爷,不单宋格格不敢扎福晋的眼,她也不敢。 好在还有歌舞表演,她正借着欣赏歌舞做掩护,偶尔用余光瞄一眼福晋跟四爷攻守情况,结果一瞥眼正瞧见福晋眼神迷离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倒在四爷肩膀上…… 这、这真的是她能看的吗? 维珍激动得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结果正看得起劲儿呢,对面四爷一抬头,四目相对…… 维珍:“……” 偷看二老板勾引大老板,结果被大老板发现…… 亲娘嘞,不会影响仕途吧? 维珍尴尬地牵了牵唇,忙得低下头,掩饰地拿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啧,这酒还挺霸道。 不是桂花酒吗?怎么跟她从前喝的味道差这么多? 一杯酒下肚,维珍被刺激得眉头紧蹙,甘草赶紧给维珍沏了杯茶端过来,一边小声提醒:“主子,宫里的桂花酒是用玉泉酒打底的,难免霸道些,您还是少饮为上。” 维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结果眼皮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一张脸也红的不像话,她吃了几口菜,勉强撑了一会儿,可实在是身子骨不争气啊,眼瞅着身子也软了,根本坐不住,维珍知道自己这是醉了。 万万没想到,原主的身子竟是一杯倒的量。 维珍哭笑不得,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她赶紧告罪离席,然后被甘草扶着回去了。 “妾身不胜酒力,不敢搅扰主子爷跟福晋的雅兴,就也先行告退了。”维珍一走,宋格格也赶紧起身,识趣儿地告罪离席,坚决不敢留下当福晋的眼中钉。 福晋面色潮红,整个人被三分醉气熏出了十分媚态,月色之下,恰似一朵盛放的醉芙蓉,实在动人。 “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福晋靠过来,凑在四爷耳畔低语。 …… 翌日。 一夜无梦,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维珍伸着懒腰,觉得通体舒畅。 虽说原主这一杯倒的酒量挺无语的,但是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维珍打算以后睡前喝一杯助眠,一觉睡到天亮。 用完早膳,去看了大格格,回来之后,维珍就坐在软塌上看话本子,茯苓坐在鼓凳上给大格格做衣裳。 天太热,连维珍后背都起了一片痱子,更别说是大格格了,四爷之前赏的几匹葛纱不错,凉快透气,维珍吩咐用葛纱给大格格做衣裳,茯苓跟甘草不放心外头的针线,主动揽下了活计。 甘草将晾好的茶给维珍送过来,道:“主子,再过几天就是大格格一周岁的生辰了,要不要去询问主子爷如何给大格格庆祝?” 七月十四就是大格格的生辰。 第38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 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道:“用不着,只管等福晋发话就是。” 甘草茯苓闻言心里都有些失望。 按理说,庶子女的生辰怎么过是福晋拿主意的,但就福晋不待见她们主子的架势,只怕是不肯为大格格过生辰的。 大格格要是个儿子也就罢了,四爷的庶长子嘛,福晋再不待见,也得捏着鼻子操持周岁宴,偏生就是个庶女,福晋就是不管也无可指摘,毕竟三爷五爷那边也没听说过给庶女过生辰的。 “可福晋若是不肯给大格格过生辰呢?”茯苓吸了吸鼻子小声问。 “那不正好?”维珍捧着茶杯笑得舒心,“那到时候咱们就自己给大格格过生辰。” 不用去看福晋脸色,不用讲究繁琐的规矩流程,大格格也不用抱出去晒太阳,到时候她给大格格烤个蛋糕,舒舒坦坦地陪着大格格吃蛋糕,那才算舒坦呢。 维珍一脸巴不得的表情,看的茯苓跟甘草都是一愣,她们还担心主子因此难过,没想到主子倒是豁达得很。 只是主子这样不争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 晚上睡得好也不耽误维珍午睡,今天又轮到方氏带大格格,维珍正好陪大格格一道午睡。 似醒非醒间,感受到一股股舒适的凉风,维珍迷迷糊糊地想着,茯苓甘草可真是一对小天使啊,也不知两人为她跟大格格扇了多久的风。 正要睁眼的时候却听到两人压着声音在说话。 “昨晚主子爷到底还是去福晋那儿过夜了。”茯苓的声音有些泄气。 甘草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七夕这样的日子,主子爷不会不给福晋颜面的。” “可是主子爷这程子明明很宠爱咱们格格,我还以为……哎!”茯苓还不甘心,小声嘟囔,“福晋这回肯定又抖起来了,指不定又要欺负咱们主子了。” 甘草却摇摇头:“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福晋总得长长教训,暂时不会针对咱们主子的。” “这样就好,好歹能安生一阵儿。” 甘草却担心别的,看着维珍的睡颜叹气道:“可我就是担心主子伤心。” 茯苓没听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伤心?” 甘草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压低声音跟甘草道:“昨晚我跟着主子赴宴,席间,主子一直偷偷盯着四爷,特别痴情,后来因为福晋跟四爷……举止亲昵,主子还伤心呢,因此借酒浇愁,这才喝醉的呢。” 维珍:“……” 甘草你什么眼神啊! 我那是激动的、兴奋的、八卦的以及被抓包时尴尬的眼神! 总之就是没有痴情! 茯苓一脸震惊,扇子都不扇了:“你说真的?” 甘草使劲儿点头,叹着气道:“我还担心主子知道四爷在福晋那过夜会伤心呢,结果主子愣是连问都不问,肯定是装聋作哑不想知道。” 茯苓闻言也一个劲儿点头,愁眉苦脸道:“你说得对,主子这是伤心过度都不想面对现实了。” “这该怎么是好?主子会不会茶饭不思啊?” 维珍:“……” 你们俩鱼脑子,这么快就忘了我早饭是一碗红枣小米粥两个酱肉包三块水晶糕还外加一杯牛乳? 你们管这叫茶饭不思?! 维珍实在听不下去这俩丫头的胡言乱语了,正打算不那么刻意地睁眼的时候,怀里的大格格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咧着嘴哭了,茯苓甘草赶紧去哄大格格。 啊,大格格真是娘的好宝贝! 维珍揉着惺忪睡眼一副被大格格吵醒的模样:“我睡了多久?” “启禀主子,您跟大格格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茯苓忙得去叫方氏,甘草则赶紧给维珍端来晾好的大枣茶。 “主子您喝口大枣茶润润。” 不知是不是维珍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甘草特别体贴,声音都比平时要柔和。 维珍抿了口茶,有些疑惑:“今天怎么换成大枣茶了?” 平时都是普洱啊。 从前奶茶不离手的维珍,自从穿越之后就开始乖乖地适应喝茶了。 “大枣茶甜,主子多喝些,心里会好受些。”甘草一脸“您不要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维珍:“……” 额,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维珍到底没有拂了甘草小天使的好意,将甜丝丝的大枣茶喝了个一干二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傻丫头,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对她而言,四爷就是老板,她一个底层员工为资本家伤心,下贱不下贱啊?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 四爷在小校场摔了一跤,好在不严重,连骑马都不耽误,四爷也就没当一回事,坚持着练完了今天的部分,回到阿哥所,才后知后觉脚踝肿胀疼痛,苏培盛吓了一跳,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福晋也得了消息,亲自到了前院探望,担心得要命。 “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会摔跤?你是怎么伺候的?”甫一看到苏培盛,福晋就劈头盖脸地训斥。 苏培盛忙不迭行礼告罪:“都是奴才懒怠没有顾看好主子爷,请福晋发落。” “行了,不干苏培盛的事儿,是我自己没留神,”四爷蹙了蹙眉,摆了摆手,“你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儿,回去吧。” 福晋脸一僵,再开口又变得柔顺恳切:“妾身还是留下来照顾主子爷吧。” 四爷是真的不耐烦了:“有苏培盛照顾就行,就不麻烦福晋了。” 福晋只得起身:“是,妾身告退。” 出了房门,福晋的脸就沉了下来,回头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才沉着脸回了后院儿。 见福晋始终沉着脸,李嬷嬷端了盅蜜羹过来,一边劝福晋:“主子爷心情不好,福晋不在跟前伺候也好,没得被主子牵累撒气。” 福晋摆摆手,没吃蜜羹的心情,李嬷嬷只得把蜜羹放在了一边儿,半晌,福晋蹙着眉道:“嬷嬷,你说主子爷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李嬷嬷面露迟疑:“不会吧,昨儿晚上主子爷不是留下来过夜的吗?可见主子爷已然消气了,福晋多虑了吧?” 福晋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半晌才蹙着眉道:“我总觉得主子爷昨晚有些……敷衍。” 第39章 多心了 提到这个福晋难掩屈辱。 福晋自过门后,一贯端庄,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心气儿极高,但是昨天,她难得一改端庄,舍下脸面,为了能够留住四爷,也是为了能让四爷消气。 她知道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气一直没消,她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让四爷消气,七夕家宴无疑就是最佳的场合。 四爷虽然生她的气,但是却还是给她台阶下,让她主持家宴,她自然要投桃报李,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下福晋的端庄高傲,换上娇嫩颜色的旗装,像以色侍人的妾侍一样讨好献媚,这是福晋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后来四爷留宿在她的正院,福晋是松了口气儿的,以为这事儿总算是翻篇了,但是后来…… 福晋不由自主朝寝房里面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堪。 昨夜,就是在这里,四爷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还是她抛下最后的矜持主动去抱四爷,才勉强成事。 两人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床底之间自是了解,四爷从没让她这般难堪,至于后面的事儿…… 福晋最大的感受就是勉强。 匆匆了事之后,四爷叫了水,清洗之后倒头就睡,福难堪到了极点,哆哆嗦嗦地穿上绸衣,与四爷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四爷平稳的呼吸,她却彻夜难眠。 这时候再想到当时的场景,福晋就羞愤欲死。 实在是太难堪了。 “主子爷从来没有这样过。”福晋伤心得厉害。 “或许昨晚四爷就喝多,老奴记得四爷席间可是喝了七八杯的,”李嬷嬷还在劝着,“要是四爷当真想给福晋难堪的话,就不会来福晋这里过夜的,肯定是福晋多心了。” 福晋烦躁不已:“谁知道呢?可我总觉得主子爷待我跟从前不一样,冷淡了许多,只怕是还没有彻底消气。” 说到这里,福晋又叹气:“如今四爷的心思我真是半点儿都看不懂。” 李嬷嬷踟蹰着道:“兴许主子爷并不希望旁人看懂他的心思,他要的是温顺是臣服。” 福晋一怔:“嬷嬷,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李嬷嬷叹了口气儿道:“四爷这次之所以生气,怕是因为四爷认定福晋心大,过门才一年出头,就心急火燎地想要把大格格夺来抚养……” “可是主子爷之前一直……一直都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 “是,主子爷的确是默许,”李嬷嬷叹了口气儿,摇头道,“但是主子爷也的确因此事生气,就说明这事儿咱们做的欠妥,不管是主子爷嫌福晋心大,还是不满意福晋绕过他直接跟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总归是生气了,而且生的还是大气。” “依老奴看,若真如福晋所料,四爷还没有彻底消气,那福晋要记住这个教训,”说到这里,李嬷嬷加重了语气,“往后福晋要待主子爷要恭敬柔顺,主子爷主子爷,先是主子才是福晋您的夫君。” 提到这个福晋就委屈地想掉眼泪,即便是寻常女子嫁人,过门之后也得看婆母脸色过日子,她的婆母更是不得了,位列四妃之一,坐拥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当今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女人之一。 嫁人之前,爹娘就再三叮嘱,一定要时时事事依从德妃,遇事多禀报,多让德妃拿主意。 她哪儿有不从的? 她又是德妃亲自挑中的四福晋,对德妃本就带着感激敬畏,过门之后多请示多亲近的态度,也是一贯让四爷满意的,哪里知道这次却惹得四爷生这么大的气,福晋心里其实是有委屈跟冤枉的。 尤其是这次,福晋总觉得四爷面儿上给了她台阶下,但是内里却还是让她难堪,这委屈给冤枉之感就更甚了。 “啪嗒!” 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顺着眼角流下,落到了帕子上,福晋盯着帕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哭了出来。 这模样看的李嬷嬷心疼得跟针扎似的,忙不迭过去给福晋顺后背,一边闻声哄着:“福晋,您昨夜就没有歇好,这时候再伤心难过,只怕要生病呢,您要保重啊。” 福晋抹了把眼泪,看向李嬷嬷:“依嬷嬷看,我到底要怎么做四爷才能彻底消气?” 李嬷嬷面露不忍,到底还是咬着牙道:“四爷既是觉得福晋心大,自作主张,那福晋就得彻底放下福晋的架子,让四爷看到您的柔顺。” “我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他到底还想让我怎样?”想到昨晚自己抛开脸面搔首弄姿,福晋羞恼得捂住脸,哭得更凶。 李嬷嬷打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福晋,嘴唇颤颤,半天才艰难地开口:“福晋既是已经弯腰,就不妨把腰弯得再低一些。” 福晋一怔,坐直了身子,哭得泛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李嬷嬷:“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不敢看福晋的眼,一脸羞愧,附到福晋耳畔低语,福晋脸色愈发难看。 …… 福晋其实是多心了,就像李嬷嬷说的那样,四爷要是想给福晋难堪的话,昨晚就不会去正院过夜了。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确对福晋不满,也一度冷落敲打,但福晋毕竟是福晋,是德妃亲自看中、万岁爷亲自指婚的四福晋,四爷轻易不会厌弃。 再说了,除了在大格格这件事儿上,福晋做法欠妥之外,福晋一向并无不妥,孝敬德妃,对他这个夫君敬重体贴,把后宅打理得也算不错,她知错能改,四爷当然是愿意给机会的。 只是昨晚,四爷的确不在状态。 自打进了小花园,四爷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李氏吸引,其实李氏昨晚穿着打扮都很低调,在光彩照人的福晋跟前,更是不起眼,但是四爷就是忍不住一遍遍去关注她。 看她那张莹白的小脸,就想起来那天她哭成花猫脸的样子,看她捏着筷子的手,就会想起被他握着练字,软绵绵的手感…… 第40章 吃什么补什么 四爷忍不住就捏紧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桌上唯一心不在焉的那个,果然,被他逮到了维珍暗戳戳偷看他,那慌乱无措随即又避开的小眼神,让他心里一阵得意。 看吧,到底是被他抓到了,他就知道李氏的那点儿小心思肯定都放在他身上。 后来,李氏酒醉离席,他的得意劲儿又不见了,看着她歪歪扭扭、被人扶着离开的背影,他眉头紧锁。 这个李氏真是不像话,竟然公然敢吃味儿拈酸,小小格格,也不怕扎了福晋的眼。 实在是被他惯得不像样。 直到到了福晋寝房,四爷还在生气,真是白让苏培盛过去提点她了,还是一点儿心机城府都没有。 可是除了生气,四爷又莫名其妙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她今夜是不是又哭成花猫脸,是躲在内间哭还是捂在被子里哭? 福晋抱上来的时候,四爷是真的没心思,但是他冷落了福晋这么长时间,福晋又难得主动,他不能让福晋难堪,可到底有点儿力不从心,也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晨起,头疼得很,还得赶着去上书房,下课的时候四爷人都有点儿恍惚,到底是坚持到了小校场,结果还是伤了脚,太医说得养个七八日才能好利索呢。 上书房那边倒是还能坚持着去,就是小校场去不了了。 在众兄弟里,四爷的骑射本事不算突出,他因此一直默默努力,一下要落下七八日,四爷难免觉得晦气,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噼里啪啦”换了好几本书,愣是没有一本能看得进去的。 苏培盛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站,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侍婢煎好药端进来,苏培盛伺候四爷喝了汤药,然后就瞧着四爷的脸更黑了,苏培盛忙得端来茶水给四爷漱口,又端来甜嘴的蜜饯。 四爷嫌弃地瞥了一眼,到底还是叉了一块蜜山楂,酸甜的滋味儿充斥着口腔,四爷面色这才好些,顿了顿,四爷吩咐道:“去取点儿糕点来。”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松了口气儿,听着主子爷的口气比刚才是好多了。 苏培盛正要走,却又被四爷叫住了:“算了,不吃了。” 苏培盛:“……” 口气怎么又不对劲儿了? 苏培盛也不敢问,继续老老实实贴着墙根扮演植物。 …… 四爷脚受伤,维珍是第二天才听说的,还是茯苓去膳房取膳的时候,赶巧遇到了苏培盛,听了一耳朵。 “说是四爷在小校场伤了脚,得养些日子呢,”茯苓一脸紧张,“奴婢瞧着苏公公愁眉苦脸的,只怕四爷伤得不轻呢。” 维珍正在伏案用毛笔……画画! 维珍这两天一直在纠结到底是为大格格做个米老鼠的蛋糕还是唐老鸭的,一门心思设计蛋糕造型。 听到茯苓的话,维珍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继续低着头画画,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伤的?” 茯苓一愣,想了想:“在小校场上受的伤,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啧,四爷果然武力值一般啊,历史真是诚不欺我。 不是,四爷体格不错啊,而且就四爷的床上表现来看,体力更是非常不错,怎么武力值就拖后腿呢? 这不科学啊。 维珍默默腹诽,一边敷衍地点头:“那得好好儿养着。” 甘草投了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主子,既是主子爷受伤了,那主子您就得表示表示。” 表示表示? 这是必须的,衣食父母嘛。 维珍点点头,接过帕子擦手,一边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福晋跟宋格格都往前院送了什么。” 她可不能越过福晋了,跟宋格格的水平差不多就成。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突然后知后觉捂着脸笑了起来。 四爷受伤,还要养伤一阵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福晋没心思给大格格过生辰了? 欧耶!那她就能不受打扰地给大格格好好儿过生辰了! 不能笑不能笑,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她做法下咒害得四爷受伤呢! 刚摆好碗筷的茯苓,一转身正要叫自家主子吃饭呢,结果就看着自家主子捂着脸趴在桌上肩膀一个劲儿抖的样子。 天啊,四爷受伤了,主子难过得都哭了。 茯苓一个没忍住眼圈也跟着泛红,心疼起自家主子来。 主子这么喜欢四爷,四爷受伤,主子都不能去前院侍奉左右,不定多担心呢。 哎,主子好可怜。 …… 当晚,歪在床上看书的四爷就收到了后院妻妾的爱心慰问。 苏培盛一一给他介绍。 “主子,这密制虎骨膏是福晋让人送过来给主子的,说是福晋娘家家传的药膏,治疗跌打损伤是最好的了。” “嗯,收下吧。”四爷慢条斯理道,目光不离手中书本。 “这双鞋子是宋格格赶制出来的,说是鞋底子软和,最适合主子养伤时候穿了,宋格格还特地在鞋面儿上绣了平安符。” “嗯。”四爷敷衍地点点头。 苏培盛放下宋格格的鞋,又从旁边的食盒里头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天麻猪脚汤。 “主子,这是李格格吩咐膳房炖的天麻猪脚汤……” “天麻什么?”四爷的注意力总算从书本上转移开来,盯着苏培盛手里的炖盅,眼神是三分迷茫七分不可置信。 这眼神让苏培盛觉得自己捧的不是炖盅是炸雷。 顿了一下,苏培盛才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的话,是……是天麻猪脚汤。” 李格格送的猪脚汤实在是有些……过分接地气了,而且谁不知道主子爷口味儿清淡又挑嘴,别说是猪脚了,主子爷平时是连下水都不吃的…… 咦,也有例外,上次主子就吃了一大碗李格格点的酱肘子呢。 额,说不定这次也能…… 破个例? 四爷放下书本,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培盛:“有什么说法吗?”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嗫嚅着:“李格格说……吃什么补、补什么。” 第41章 庄稼地大丰收 吃什么补什么? 那李氏真该去吃吃猪脑! 看看人家宋格格,又是做鞋又是绣平安符的,温柔体贴多相宜,她倒好,送碗油乎乎的猪脚汤就算了,还是让膳房做的! 一想到膳房里白白胖胖的大师傅,四爷顿时觉得这猪脚汤更油腻了,盯着猪脚汤的眼神都带着点儿咬牙切齿了。 苏培盛肩膀缩得更厉害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哆嗦了:“李格格说她小时候脚受伤的时候,她……她额娘也做猪脚汤给她喝,她还特别怀念……” “行了行了,端下去吧。”四爷不耐烦地打断,生怕猪脚汤的味儿熏着了自己似的。 “是是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心下一松,忙不迭地就端着猪脚汤退下,心里很是美滋滋,忙前忙后伺候了主子爷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吃饭,反正主子爷不吃,这天麻猪脚汤就归他了…… “趁热给你李主子送过去,不是特别怀念吗?以后每晚都给送一份去!” 苏培盛高兴不过三秒,背后就传来自家主子气呼呼的声音。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想捡个漏怎么就那么难呢?! “是,奴才这就去!” …… 大格格的周岁眼瞅着就要到了,李嬷嬷特地来提醒福晋。 “福晋要不要给大格格过生辰?” “主子爷要养伤,哪儿有心思给她一个庶女过生辰?当天送些赏赐过去也就是了,”福晋面露不耐,“再说了,她生辰多晦气啊。” 说起来大格格的生辰的确是有些晦气,七月十四的生辰,再晚几个时辰都赶上中元节了。 宫里这个时候,都是要举行法事祭祀鬼神的,大格格偏挑这个时候出生,这也难怪福晋觉得晦气。 再加上抚养大格格不成,福晋心里到底是不舒坦。 大格格要是养在她跟前,她自然会为大格格好生过生辰,给她长脸,可现在,她才不会上赶着给李氏母女做脸呢,没得叫人以为她被个妾室拿捏蹬鼻子上脸。 福晋有道理,只是李嬷嬷还是面有迟疑:“可福晋不是觉得主子爷还在生气?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故意……为难大格格就不好了。” 福晋也担心这个,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一趟前院,当面问一问四爷的意思,她就不信,四爷会肆无忌惮地偏宠李氏。 果然,从前院回来之后福晋就春风满面。 四爷果然最是公正无私的,说大格格小小生辰就不必搞出大动静了,连福晋给办个家宴的提议,四爷都给否决了。 “眼瞅着就要到中元了,皇阿玛下令要为战死沙场的将士超度做法,宫里现在就开始张罗着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办什么家宴了,小孩子也用不着太讲究。” 这是四爷的原话,字字都公允异常绝无偏袒,福晋心里那叫一个痛快,看来李氏在四爷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 …… 直到大格格生辰当天,正院那边也没派人来通知过生辰的事儿,维珍心里就有数了,福晋这是真的不打算给大格格过生辰,为此维珍还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跟四爷还有四爷的妻妾一起吃饭什么的,简直就是折磨,哪儿有在家陪大格格吃蛋糕唱《生日歌》来的自在? 用完了早膳,维珍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为烤蛋糕做准备。 她这几天一直在用面包窑做试验,调整火候时间以及蛋糕的大小,烤出来的蛋糕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就是手动打发奶油实在是太废人了,多亏有小池子这个半大小子帮忙,不然维珍的胳膊都要废了。 “主子,主子爷跟福晋给大格格的赏赐下来了,您快来瞧瞧吧!” 那是得瞧瞧,又是好大一笔收入呢! 听了茯苓的通报,维珍忙不迭净手就去了正堂,然后就瞧着八仙桌上摆着两托盘让人挪不开眼的赏赐。 “主子您看,主子爷赏赐了大格格一枚玉如意,说是送给大格格安枕,”茯苓叽叽喳喳地给维珍展示,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么大的玉如意,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呢,可见主子爷心疼大格格。” 维珍倒不是头一次见,她之前在博物馆里头倒是见过类似的玉如意,只是如今这几乎小臂长的玉如意就在她手里,温润无瑕…… 一看就是好东西! 维珍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福晋赏了大格格一枚鎏金项圈呢,”甘草指着另一个托盘上金灿灿的璎珞圈跟维珍介绍,“虽不是纯金的,不过分量跟做工都不差。” 维珍再次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终于体会到了父母帮着孩子收压岁钱的快感了。 这是什么感受? 这是辛苦耕耘的庄稼地总算大丰收的喜悦激动之情啊! 吩咐两人把东西收起来,维珍狂饮两杯普洱才平复心情,正要继续去忙活的时候,茯苓却又疾步过来,表情透着儿古怪:“主子,宋格格来了。” 这下不止茯苓了,维珍也是一脸古怪:“她来做什么?” 宋格格跟原主的关系不好,从来没有上门做客过,就算是大格格生辰,宋格格不得不表示表示,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怎么还主动登门?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宋格格人都已经到门外了。” “把人请进来。”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她要是把人晾在外头,那才叫失礼呢。 “是,奴婢遵命。”茯苓匆匆退下,果然没一会儿就引着宋格格进来了。 宋格格今日打扮得挺喜庆,头上簪了朵嫣红的月季花,身着四喜如意云纹旗装,单单看这身打扮,倒像是真的来给大格格送生辰礼来的。 “宋姐姐能过来,妹妹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针锋相对惯了,连正经说话都像夹枪带棒。 第42章 那酸鸡也是可怜人 宋格格忍着没翻白眼,也不等维珍发话,自己就落座了,瞥了一眼维珍面前的茶杯,然后慢条斯理道:“去给我沏杯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 不好意思,维珍这儿可没有。 后世喝明前龙井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物流发达,而且产量也高,但是现在就不一样。 每年上供的明前龙井拢共就那么多,分到皇子手里的也有限,连福晋都未必能保证时时都有,维珍这个的小格格,更是见都见不着了。 茯苓为难地看了看维珍,维珍一脸笑意不减。 “宋姐姐抬举了,我这儿哪有明前龙井这样的好茶,实不相瞒,妹妹还从来没喝过呢,若是宋姐姐那儿有,不妨送妹妹一些?也好叫妹妹尝尝味儿嘛。” 别装! 都是妾室,谁比谁高贵? 我就不信酸鸡你那里会有明前龙井! 宋格格本想落一落维珍的脸,哪想却又被维珍给怼的张口结舌七窍生烟。 满绣都看不下去了,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家格格怎么就学不会乖呢?非得回回上赶着让人家李格格抢白。 满绣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笑成一朵花,体贴地为自家主子解围:“大格格周岁生辰,我家主子一直记挂着,这是为大格格精心准备了生辰礼。” “姐姐有心了,茯苓收下。” “是。” 茯苓上前接过,然后到维珍面前打开,看着锦盒里头的东西,主仆两人都是一愣。 只见里面放着整整十二件的小肚兜,上面绣着花鸟虫鱼的吉祥图案,料子是柔软轻薄的细布,不算贵重,但是却最合适婴儿娇嫩的肌肤。 维珍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之后,转向宋格格,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姐姐有心了。” 同样的话,语气却明显不同。 宋格格被她看的不自在,扭过脸,别别扭扭道:“也不都是我亲手做的,我可没那么闲,满绣她们也做了几件。” 维珍不由牵了牵唇,这宋格格还挺可爱,吩咐茯苓去给宋格格上一杯牛乳茶,并几样糕点。 宋格格看着碟子里头精致的糕点,鼻翼翕动,捏了一块进嘴里,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道:“外头都传你李格格做出来的糕点新奇味美,我还以为是主子爷在给你做面子呢,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有十三爷的卖力宣传,如今四爷后院有个心灵手巧会做糕点的格格的事儿,在阿哥所人尽皆知,宋格格自然也有耳闻,心里很是不服气。 就算维珍会做糕点,可她的女红刺绣又不是拿不出手,就是…… 就是没有这讨厌鬼会在主子爷面前耍心眼讨巧就是了。 一想到这个就好气哦。 “宋姐姐既是喜欢,那我就让茯苓给你包些回去,”维珍含笑道,“也不都是我亲自做的,茯苓甘草她们也有打下手帮忙,毕竟我也没有这么闲。” 宋格格瞪她:“你这人……真是的,牙尖嘴利不饶人。” “咱们彼此彼此。” 宋格格白了她一眼,默默吃完了半碟子糕点,状似随意问道:“大格格呢?” 维珍道:“怎么?姐姐想看看大格格?” 宋格格又有点儿别别扭扭:“来都来了。” 维珍差点儿没喷。 行吧,不愧是我种花家的同胞!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维珍忙放下茶杯,吩咐茯苓。 “是。” 没一会儿,茯苓就带着抱着大格格的方氏进来,宋格格蓦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大格格都长这么大了!” 宋格格对大格格的态度…… 瞧着宋格格脸上不掺假的兴奋,维珍突然想起,宋格格也曾生下个女儿,只是没多久就夭折了。 这酸鸡也是可怜人。 算了,以后就不叫她酸鸡了。 看过大格格之后,宋格格就告辞回去了,维珍跟甘草问起了宋格格生女的事儿。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宋格格是早产,不足月生的孩子,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咽气了,宋格格听了噩耗当时就昏过去了。” 早产,再加上少男少女身体可能还没有发育齐全,根本就不宜生养,或许就是这些原因叠加,才造成了宋格格的孩子早夭。 宋格格如今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大学生的年纪,却已经早早地经历丧女之痛。 原主比宋格格幸运,迟了一年有孕,生下来的大格格也健康。 维珍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侥幸,从方氏怀里接过大格格紧紧抱在怀里。 宝贝,额娘好爱你啊。 宝贝,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啊! …… 四爷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养伤的这几天一直没能去给德妃请安,所以下课之后就去了趟永和宫,赶着十四今天也过来,德妃就留了两个儿子一道用午膳。 兴许是这段时间没少被德妃敲打,十四难得安生,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 只是一离开永和宫,十四就原形毕露,一张嘴就是酸腔酸调:“四哥可真是会疼人,有什么好吃的定然会想着弟弟,只是四爷怕记错了,我才是你亲弟弟呢。” 四爷七夕给十三送巧果的事儿,十四起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听十三大肆宣扬巧果味道有多好,十四简直气得要吐血。 他倒是不是嘴馋那几块巧果,他是嫉妒十三。 第43章 惯得没边儿 论十四最讨厌的兄弟,那无疑就是十三了。 从小到大,他是亲眼见证十三那个讨厌鬼是怎么装乖卖巧讨他四哥喜欢的,偏生他四哥还就吃这一套!只怕心里就十三一个亲弟弟,他这个一母同胞货真价实的亲弟弟都要退后一射之地呢! 要不是丘鹤死死拦着,他早就想找四爷理论理论了。 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四爷打量着十四这副斗鸡模样,实在嫌弃得不行,真是从小到大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四爷心中暗道,得亏你是我亲弟弟,要不然你猜我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实际上,即便是亲弟弟,四爷也真的是多看十四一眼都觉得烦。 四爷懒得搭理斗鸡似的十四,转身要走,却又站住了脚,看着十四,然后淡淡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四一怔:“什么什么日子?” 见十四这副傻样,四爷蹙了蹙眉,再不肯搭理,径直往阿哥所走,身后十四还要叫嚣,幸好被丘鹤拦住。 “主子爷,您不是跟九爷十爷约好了今儿要去小校场比试的吗?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了!” 十四想起这事儿,才悻悻作罢,气呼呼地直奔小校场,打定主意,要是今儿在小校场上遇到十三,非得让他跌个狗吃屎,当众丢个大脸不可! …… 去永和宫的时候,四爷心情还不错,可是离开之后,四爷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丽了。 他在永和宫待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从始至终德妃始终没有提到过一句大格格,也没有给大格格赏赐生辰礼物。 即便德妃记不住日子,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会提醒,但是德妃却依旧不愿赏赐,甚至都懒得提上一嘴。 他不知道德妃这是觉得大格格不过就是个庶女所以才看轻,还是德妃还在因为上次他拂逆她的意思没让福晋抚养大格格的事儿生气,但是总之德妃就是没有任何表示。 就算是庶出,可大格格到底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他膝下唯一的孩子。 四爷心里是介意的。 连十三都特地给大格格准备了一个金锁,下学的时候偷偷塞给他,让他转交给大格格。 都是光头阿哥,但是待遇其实是不同的。 四爷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德妃的亲生子,前后有这两个额娘贴补,在金钱物质上,四爷是没有受过苦的。 但是十三的母妃章佳氏宫女出身,早几年才被册封为嫔,虽是嫔位却因病就一直将养,圣眷自是大不如从前。 十三平日挂心母妃,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日子一向艰难,为了给大格格准备这个的金锁,不定私下费了多少劲呢。 十四口口声声说他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十四做的却有哪件是亲弟弟该做的事儿? 他甚至都不记得今天是大格格的生辰。 四爷一想到十四就下意识地蹙眉,心烦得很。 回到阿哥所,苏培盛将十三爷给的金锁小心翼翼放到桌上,询问四爷要不要给李格格那边送过去。 四爷盯着那小金锁没答话,倒是问起了李格格院里今天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日闭门不出,所以奴才也打听不出里头有什么动静。” 自从出了张侍妾的事儿,维珍就加强了对小院的管理,如今茯苓甘草他们的警惕性比从前提高不少,在外头谨言慎行,就算在院子里,也不像从前说说笑笑了,所以苏培盛还真是没打听出来。 “膳房那边呢。”四爷眉头微蹙。 苏培盛摇摇头:“李格格并没有让膳房加菜,都是按照平常的份例取的膳。” 四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福晋来询问大格格的生辰要不要办家宴,他是否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大格格,相反,就是因为顾及大格格跟李氏如今的处境,他才决定不给办这个周岁家宴的。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他落了德妃跟福晋的脸面,这才没过去多久,他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给大格格过生辰,免得德妃跟福晋心里都不痛快,日后难免大格格跟李氏处境艰难。 他心里其实是觉得委屈了大格格跟李氏的,这时候听说李氏那边竟然也没有丝毫要给大格格庆祝生辰的意思,甚至连菜都没有多叫一道,四爷心里不免又有些动气了。 李氏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向最疼大格格的吗?怎么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打算给大格格庆祝一下? 难道她气自己不给大格格过生辰,索性破罐子破摔、给他脸色看? 岂有此理! 真是给惯得没边儿了! 苏培盛看着四爷的脸一阵白一阵黑的,反正就没有好看过,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最后又沉着脸要练字,苏培盛忙得给铺纸研墨,知道四爷心情不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安安静静伺候在一边。 直到外头天擦黑了,苏培盛看了看窗台上的座钟,小心翼翼开口:“主子爷,您今晚想吃些什么?” 到了去膳房取膳的时候了。 “多嘴。”四爷冷冷落下两个字,继续笔走龙蛇,吓得苏培盛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主子这脚才将将好,就这么站着写了大半天的字,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可是他也不敢劝,就只是这么站着干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黑透了,膳房那边派人过来询问要不要给四爷准备晚膳,四爷却让苏培盛去问李格格院里点了什么晚膳。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院里今儿点了三荤两素一汤,主食是面条。”苏培盛一五一十回答。 就这?就这? 他闺女过生辰就吃这个? “啪!” 四爷将手里的毛笔丢在桌上,背着手就气咻咻地往后院儿走,苏培盛赶紧跟上。 …… 守门的小池子见四爷黑着脸过来,忙得要往里头通报,却被四爷使了个手势给打住了,小池子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看着四爷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他倒要是亲眼看看这个李氏是怎么给他的大格格过生辰的! 第44章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 四爷气咻咻地进了院子,院子里头黑乎乎,没有半点儿张灯结彩的意思,四爷的脸就更黑了,怒气冲冲大步迈步上了台阶,待靠近房门听到里头熟悉的声音,四爷脚下就是一顿。 “这是阿玛特地让人给宝贝炖的猪脚汤哦,寿面是额娘吩咐人做的哦,所以这可不是简单的猪脚长寿面,这是倾注着阿玛跟额娘对宝贝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哦!” “来来来,宝贝再接再厉多吃点儿,不要辜负阿玛跟额娘的爱哦!”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倾注着他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 四爷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跟着一个劲儿地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火儿,然后拿眼去横苏培盛:“你没把玉如意给送过来?” 苏培盛一脸冤枉:“回主子爷的话,奴才一大清早就送过来了!” 所以为什么倾注他浓浓爱意的不是他精挑细选的玉如意,而是油腻腻的猪脚面?! 这个李氏总有办法气得他五内生烟。 四爷再次深吸一口气儿,默念大人是大人一定不能吓着孩子,然后推门进去。 维珍闻声望去,看到进来的人是四爷,明显有些意外,四爷一整天都没过来,她还以为四爷是不会来了呢。 当下维珍忙得抱着大格格要给四爷请安行礼,大格格却还意犹未尽地抱着小碗不肯撒手,维珍倒是不好行礼了。 “还望主子爷见谅。”维珍歉意道。 四爷点点头,示意无妨,甘草早眼疾手快给四爷搬来凳子,四爷坐下,打量着恨不得整张脸都要扎进面碗里的大格格,眼中滑过一丝不可置信。 这吃的满脸油腻腻脸上还挂着面条的娃儿真是他玉雪可爱的大格格? “主子爷日日赏的天麻猪脚汤味道特别好,妾身跟大格格都喜欢,”维珍却欣慰于大格格的好胃口,取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大格格沾了油的脸,一边又询问四爷,“主子爷可用膳了吗?要不也来一碗猪脚面?” 四爷面不改色:“不用麻烦,爷吃过了。” 谢谢,大可不必。 四爷睁眼说瞎话,苏培盛在身后冲维珍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双手合十哀求连连,维珍就心里有数了,四爷这是还没吃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苏培盛都这么小心翼翼。 维珍默默在心里叹气,心情不好不想吃饭那就洗洗睡了好了,大晚上还抽风往她这边跑。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整晚都用来陪大格格的,现在大老板一来,她自然又得加班了。 哎!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啊! 大格格吃的差不多了,维珍把大格格交给乳母方氏,吩咐带大格格回去睡觉,然后吩咐甘草:“既然主子爷来了,还不快去把蛋糕给端过来?” 甘草一怔,主子不是说要切蛋糕给大格格吃的吗?旋即又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四爷不请自来改变了安排。 甘草忙不迭应声退下了,茯苓也麻利地过来收拾碗筷,没一会儿甘草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个莫约六寸大的蛋糕。 “妾身特意准备着,就等着主子爷来一起给大格格过生辰呢。”维珍含笑道。 四爷看着桌上这个样子有些奇怪的糕点,他还从来没见过,尤其是这糕点上面…… “这画的是什么?”四爷指着蛋糕上面的图案问。 “回主子爷的话,是……是三个小人儿啊。”维珍解释,也顺着四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吸了吸鼻子。 就是一家三口手拉手啊,这么不明显的吗? 维珍之前是想着做米琪或者唐老鸭来着,但是后来还是用果酱画了这么个一家三口图案,就是预防四爷会过来,到时候也不好跟尊贵的大清四皇子解释为什么耗子跟鸭子会出现在大格格的蛋糕上。 幸亏没画。 维珍这么一解释,四爷再去看,才总算看明白,的确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图案,再看得仔细一些,还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牵着个梳着小揪揪的小女孩儿…… 所以这是他、李氏还有大格格? 憋了大半天的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这蛋糕上的画让四爷想起来了维珍的狗啃字…… 这李氏不论写字还是作画真是风格统一啊。 四爷一脸嫌弃的表情太明显,维珍都忍不住有些委屈了,嘟囔着嘴,小声问:“主子爷是觉得……妾身画的不好吗?” 没有裱花袋也没有裱花嘴,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四爷被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跟哀怨的小眼神搞得颇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哄维珍,只是硬邦邦地道:“你要面对现实。” 维珍不说话了,耷拉个脑袋不吭声,一副“你快哄我”的架势,四爷尴尬得厉害,还是苏培盛有眼色,赶紧带着一众侍婢退了出去。 等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四爷才伸手去握住维珍的手,小声去哄:“虽然画的丑,但你的心意爷知道。” 维珍:“……” 这是什么恶臭的直男发言啊! 拜托不会说就不要说! 维珍气得要爆炸,小脸鼓得像河豚,四爷又想去捧维珍的脸,维珍梗着脖子避开了,继续气鼓鼓地不出声,四爷无奈,盯着维珍的脑袋,小声道:“大不了爷教你作画就是了。” 教她作画? 维珍红着脸拿眼瞪他:“就跟上次教写字那样?” 四爷一怔,旋即就有点儿面红耳赤起来,轻咳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行,上回你不是……学得挺高兴吗?” 维珍:“……” 说好的冷口冷面好佛法呢? 四爷你是被夺舍了吗? 实在太羞人了,都不用照镜子维珍就知道自己肯定变成了红苹果,捂着脸小声道:“那……那是四爷教的好。” 四爷再次伸手这才总算顺利捧到维珍的脸,手上微微带着劲儿,托起维珍的脸,看她因为害羞红到脖子根儿的样子,四爷一颗心“怦怦”乱跳,低着头去亲维珍红润的唇。 第45章 特别好 彼此呼吸交融,明明都没有喝酒,但是两个人却都有几分醺醺然,一时间,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四片唇舌的旖旎…… “咕咕!” 蓦地,一个突兀的声音传出打破了这醉人的旖旎,两个人都愣住了,维珍扬起绯红的脸,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离:“四爷您……这是饿了?” “没有。” 四爷浑身僵硬,一双眼东看西看就是不看维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当然如果肚子没有再叫一声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能笑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维珍再三告诫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再开口的时候,每个字都像是裹了蜜似的。 “可是妾身饿了啊,刚才净顾着喂大格格了,妾身都没怎么吃呢。”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往四爷手里塞了个勺子:“虽是不饿,可四爷也勉强陪妾身再吃点儿好不好?” 瞧四爷还一副负隅顽抗的架势,维珍不由分说就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四爷面前,一边可怜兮兮地道:“求求爷了,一个人吃饭好可怜的。” 耳畔是娇滴滴的小甜声,鼻子里充斥着奶油特有的甜香,再负隅顽抗的四爷也撑不住啊,张嘴就吃下了蛋糕。 “怎么样?怎么样?”维珍一脸期待,“四爷觉得味道如何?” “尚可。”四爷矜持地点点头。 切,你明明眼睛都亮了! 闷骚的男人。 维珍也不拆穿,笑眯眯地看着闷骚的四爷如何优雅地吃完整个六寸蛋糕。 待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饱腹感还有那意犹未尽的松软香甜,让四爷骨头缝儿都透着舒坦。 四爷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爱吃糖,只是打小跟着一串兄弟长大,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比如大爷性子急躁动辄训斥打骂下人,三爷文绉绉,连房中伺候的侍婢都得会跩几首诗文…… 这些听上去无伤大雅的秘密,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要命的把柄。 他不想被人捏住把柄,就只能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喜好,所以谁都知道他性子古板无趣,也都知道他口味清淡。 这样的寡淡无趣,远没有别的皇子引人注目,却能让他心里多点儿安全感。 渐渐地,他都习惯了,有时候他都恍惚,自己或许天生就是这样寡淡无趣不讨喜的人,直到此刻…… 真甜啊,甜的让他有点儿恍惚。 一只白嫩嫩的手抓住了他的前襟,四爷还没回过神来,先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就被维珍给亲住了。 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四爷抱着她的腰,唇齿相依,亲得难分难舍。 “真的只是……尚可吗?”接吻的空隙,维珍艰难地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特别好。”四爷声音哑哑的,带着奶油甜香的气息,似一张蛛网铺天盖将维珍紧紧缠裹。 …… 四爷的脚伤还没好利索,难免有些影响发挥,这一晚只叫了一次水。 洗漱之后,时间还早,维珍睡不着,就侧着脸悄悄打量四爷,从前都是累的倒头就睡,还真是没有这样近距离打量四爷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看四爷的侧脸,鼻子的优势凸显无疑,忘了之前是听谁说的,男人只要鼻子长得好,这人就丑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四爷又长得这么帅。 维珍轻轻伸出手,想用手指去测量四爷鼻子的高度,结果还没靠近呢,只见四爷一直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然后伸手一把就抓住她的手,然后蹙着眉盯着她:“不睡觉又做什么怪?” “看四爷呀。” 四爷一脸莫名:“看我做什么?” “觉得四爷长得好看,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倒不是在拍老板马屁,维珍说的是实话。 四爷顿时就不自在了,这个李氏还真是奔放,真是什么都敢说,一点儿都不矜持。 四爷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板着脸警告:“食不言寝不语,快睡。” “知道了。” 维珍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缩进四爷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倒是四爷有些失眠,拥着怀里的维珍,想着唏哩呼噜吃猪脚面的大格格,忍不住牵着唇笑。 其实他闺女还是很可爱的。 方才在内间沐浴的时候,他问起给大格格过生辰,怎么这么简素寒酸,连酒席也没备一桌。 李氏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对于现在的大格格来说,猪脚面就是天底下最了不得、最渴望的宝贝。 “鲍参翅肚是名贵,却不适合现在的大格格呀。” 维珍这是过来人的想法,反正她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最想吃的绝对不是什么米其林五星级,她就想肯德基吃到爽,要是再有冰淇淋跟蛋糕,那就更完美了。 四爷觉得李氏满嘴歪理,但是这时候想想却又有些心有戚戚。 小时候过生辰,比起皇阿玛赏赐的金银宝物,他的确是更渴望皇阿玛额娘能抽空见见他,坐下来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只是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奢望。 想到此处,四爷轻轻叹了口气儿,怀里的女人跟着不满地嘟囔了起来,一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四爷都要给气笑了。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连女儿的规矩都没给教好。 世家女子的规矩是打小就养起来的,从吃饭喝水,到走姿睡姿,都不能落下。 他在后院留宿的时候,都是跟妻妾分开睡的,自然跟李氏也是这样,两不干涉,所以四爷也没发现李氏睡姿的糟糕,后来睡在一起,李氏原形毕露,他才发现李氏的睡姿有多糟糕…… 咦,他怎么就跟李氏睡一起的? 好像是上次太累了,就抱着李氏倒头就睡,忘了分被子了。 那这一次呢? 就叫了一次水,也不觉得累,怎么就又睡一起了? 不但睡一起,李氏还缩在他的怀里! 这……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真是越发恃宠生娇! 四爷觉得这样不合规矩,想伸手去推维珍,可是手搭在维珍的肩膀上,半天却下不去手。 算了,下不为例。 四爷舒了口气儿,拥着维珍昏昏睡去。 …… 第46章 镇宅神器 维珍第二天早起,才知道四爷临走时候又留下了个金锁。 “是十三爷给大格格的?” “是,主子爷说是十三爷送给大格格的周岁生辰贺礼,”甘草双手把金锁递过来,一边道,“主子,还是实心的呢。” 维珍从甘草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挺有分量,加上一套的链子估摸着得有二两。 维珍仔细打量这个金锁,做工精细,正面刻着“长乐未央”,背面则是“四合如意”的图案。 十三爷这出手挺大方啊,而且十三爷果然跟四爷交好。 不过…… 连十三爷都记着大格格的生辰,十四爷倒是不记得,果然这个亲弟弟不靠谱。 也不单是亲弟弟不靠谱,德妃这个亲娘也…… 就算大格格只是个庶女,可到底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德妃的第一位孙辈,德妃如此不重视,连随便给点儿赏赐做面子都懒得敷衍。 说白了,德妃其实是不重视四爷。 德妃跟四爷的关系果然算不上好啊。 “去膳房取些材料过来,红豆沙跟芋头都要一些,还有牛乳蜂蜜,等下我做些糕点让苏培盛给十三爷送过去吧。” 十三爷如今还就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呢,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维珍怪难为情的,不是说喜欢她做的糕点吗?那就做一些给十三爷送过去,算不上回礼,就当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可是苏培盛随着主子出宫去了,怕是得过两日才能回来呢。”甘草道。 维珍诧异:“主子爷出宫了?” “是,主子爷半夜就起了,赶去给孝懿皇后祭扫呢。” 甘草这么一提,维珍才想起来今儿是中元节。 “那算了,过几日再做糕点吧,”维珍道,想了想,又叮嘱道,“吩咐下去,这两天都安分谨慎些,没有要紧的事儿,就连门都不要出。” “是,奴婢遵命。” 四爷不在家,维珍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没办法,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实在不能踏踏实实当成家,只有四爷在的时候,她才觉得心安些。 之前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才发现四爷竟是镇宅神器。 昨天的生日蛋糕都进了四爷的嘴,她本来还想着今天给大格格再烤一个弥补一下,不过镇宅神器不在,暂时还是算了吧。 …… 安氏如今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刚开始的时候,她跟邓氏还有方氏三人是一起被福晋挑中,被内务府拨到李格格这里做乳母,她跟邓氏是宫里的老人儿,方氏却没什么根基,她跟邓氏自是没有不欺压的道理。 所以多数时间都是方氏在照看大格格,她跟邓氏落个清闲,更多的心思都花在跟福晋院里打交道上。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公主最少要母乳三年的,等三年一过,自然就用不着这么多乳母了,皇子那边一般会留下一个乳母在身边伺候。 只是随着皇子的成长,乳母的地位难免要被贴身伺候皇子的太监取代,但到底是做过皇子乳母,自然衣食无忧,很有体面。 至于公主,会视情况留下一到两位乳母,毕竟比起皇子,公主日后的成长更依赖乳母,日后嫁人,也需要信任的乳母帮着打理家宅内外,更有的乳母靠着手段感情拿捏住公主,那日子过得真是比主子还有体面。 所以能当公主的乳母,那真是三生有幸。 照顾阿哥跟格格也是相同的道理。 邓氏跟安氏自然都是铆足了劲要留在大格格身边的,她们不把方氏放在眼里,就连李格格也不甚在意,毕竟李格格虽然是大格格生母,但身份摆在那儿,做主的还是福晋。 而且冷眼瞧着,这大格格十有八九是要被福晋抢过去抚养的,所以她们就更加瞧不上李格格了。 顺利的话,等到大格格三岁断奶,撵走方氏,她们两人就能在大格格身边站稳脚跟了。 后面的事儿却急转直下,先是福晋欲夺大格格抚养失败,再是主子爷亲自发落了邓氏,安氏内心的震荡可想而知。 她倒是想学方氏改投李格格麾下,但是她却早已将李格格得罪了彻彻底底,而且,她要是真的改换门庭,福晋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李格格明显更信任方氏,对她态度很是冷淡,安氏心中有数,只待大格格满三岁,李格格就会毫不犹豫地求主子爷打发她回内务府,到那时候,她怕是要被分去当粗做嬷嬷了。 不,她好不容易才总算才有机会做了大格格的乳母,为了能够被挑中,她前前后后搭进去三四十两银子,几乎使完了家中积蓄,若是她被赶回去的话…… 她肯定会被她男人打死的。 想到此处,安氏不由打了个寒颤,面露惊慌。 不,她不能被赶回内务府,一定不能。 …… 孝懿皇后是康熙爷的第三任皇后,在薨逝之后,作为孝懿皇后膝下抚养的长子,四爷每年都是要来景陵几次的,清明、中元、交冬从来不会错过。 上半年四爷因为随万岁爷征讨噶尔丹,错过了清明,四爷也是一回京就第一时间来补上。 四爷风尘仆仆来到景陵,一路上顶着烈日骑马,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的,实在狼狈,得沐浴之后才好去给孝懿皇后上香祭扫。 景陵这边也早有人候着,不是别人,是从前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肖嬷嬷,孝懿皇后薨逝后,肖嬷嬷就自请来为孝懿皇后守陵,这么一守就是七年。 知道四爷会过来,肖嬷嬷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四爷沐浴更衣之后,就赶着去祭扫,一来一回地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四爷空着肚子赶了大半日的路,真是饥肠辘辘,这时候饿得脸色都不好看了。 幸好,四爷一回来,肖嬷嬷就做好了一碗素面并四碟子小菜给端了上来。 一碗热乎乎的素面下肚,饥肠辘辘的四爷才又活过来一般。 “有劳嬷嬷。”四爷道。 肖嬷嬷一脸严肃,福身行礼:“四爷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当?” 第47章 栗子酥 四爷打小就习惯了肖嬷嬷的严肃刻板,从前没有觉得如何,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 许是瞧着肖嬷嬷的皱纹跟白发更多了吧,四爷心里挺不落忍的。 “嬷嬷对皇额娘的忠心天人可见,只是嬷嬷年事已高独守景陵到底让人不放心,不如回京将养,我会让人给嬷嬷置办一处宅院,供嬷嬷颐养天年。” 顿了顿,四爷又补了一句:“往后每年清明中元,我会派人接嬷嬷来景陵给皇额娘上香祭扫,嬷嬷觉得如何?” 四爷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肯切,知道肖嬷嬷对孝懿皇后忠心一片就连日后每年祭扫的事儿都想到了。 肖嬷嬷仍旧是一派严肃:“有劳四爷记挂,只是老奴发过誓,有生之年日日都要侍奉主子左右,辜负四爷的悉心安排,是老奴的不是。” 四爷叹了口气儿:“嬷嬷再想想吧。” 肖嬷嬷不再吭声,垂着头绷着身站着。 对于这样认死理儿的肖嬷嬷,四爷颇为无奈,也没有强迫肖嬷嬷,只是叮嘱她若是想通了就让人给他传话,然后便就起身离开了。 等外头传来马蹄声,肖嬷嬷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挪到门口,眯着眼儿巴巴地目送四爷远去,直到四爷的身影消失不见,肖嬷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那只面碗,半晌溢出一声叹息。 四爷真是重情重义。 虽说是孝懿皇后的养子,但四爷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阿哥所度过,她这个奴才不过是奉命时常去看望送些衣食鞋袜什么的,都没有正经伺候过四爷。 宫里人最懂人走茶凉,孝懿皇后薨逝后,她这个昔日被多少人巴结的皇后心腹一日之间就成了昨日黄花,再无人问津。 但是四爷却一直还记挂着她,三不五时让人给她送这送那,吃的穿的银子药物,从没断过。 从来都是悄悄儿地,四爷没想过借她这个老婆子博好名声,是真心实意记挂着她这个人。 送点儿东西也就罢了,可要是四爷为她在京师置办宅院的话,就瞒不住德妃那边了。 德妃待四爷一向不亲厚,若是叫她知道四爷对养母的奴才如此上心,只怕又要生气,更加牵累两人的母子情分。 她一个不知还有几年活头的孤老婆子,什么都不能为四爷做,就更不能祸害四爷了。 …… 四爷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维珍送来的糕点,四爷挺高兴,除开七夕的巧果,这还是李氏头一次主动给他送东西呢,肯定是惦记他了。 不是二手的天麻猪脚汤,而是自己动手做的糕点,四爷瞧着苏培盛手里拎着的食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过苏培盛却说这是李格格要送给十三爷的谢礼。 上扬的嘴角登时就收回了,好在苏培盛接下来又说:“李格格做了两份,说一份给十三爷做谢礼,另一份是主子爷的。” 所以他还是沾了十三的光了? 四爷心中不爽,低下头看书,懒得搭理,不过糕点香甜的味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那没规矩的黏人劲儿简直跟它们的主子一个德行…… “主子爷,李主子说这里头有栗子酥,要趁热才好吃。”苏培盛小声提醒道。 栗子酥? 四爷一怔,脑中立时想起了永和宫里那碟子黄灿灿的栗子酥,半晌,四爷放下手中的书本,沉声道:“拿来。” 苏培盛忙不迭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碟子香喷喷的栗子酥,送到四爷面前:“四爷请。” 四爷挥挥手让苏培盛把糕点给十三爷送过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品尝着他渴望已久的栗子酥。 真的很好吃,外皮酥脆栗蓉香甜软糯,在口腔里中交融释放,比他想象的还好美味。 他一向很少吃糕点,更会下意识地避开栗子酥,长久以来累积的渴望与失落,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满足与慰藉。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惦记永和宫的糕点了。 或许也不会羡慕十四了。 …… 苏培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还顺手带来了福晋让人送来的莲子百合银耳羹,四爷苦夏,福晋几乎日日都会吩咐人四爷送消暑的羹汤。 四爷吃了两口就放到一边儿,味道太淡了。 “主子爷晚膳想可有什么想用的?”苏培盛询问好安排四爷的晚膳。 四爷看着书,随口问:“你李主子晚膳是怎么安排的?” 苏培盛心中有数,主子爷这是打算去李格格那吃,当下就要去膳房询问,结果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上还拿着个帖子。 “启禀主子爷,这是五爷刚刚派人送来的帖子。” 四爷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描金的帖子打开,挑了挑眉,老五要在下个月初六给长子补办满月酒。 五爷的长子是四月初生的,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太好,一度以为这孩子要保不住,自然洗三还有满月宴都没办,怕惊了孩子的魂更加留不住。 后来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总算是硬朗了一些,其实按照一贯的规矩,等到第二年周岁宴大办一场也就是了,但是太后却不想让五爷受委屈,必要给五爷的长子补办个风风光光的满月宴。 五爷是一众皇子中唯一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太后一贯疼爱,自是与别的皇子不同些,连皇上也不好插手管,有太后做主,这满月宴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这事儿之前德妃也跟他提过一耳朵,当时德妃怎么说的来着? 五弟已经有长子,三福晋身怀六甲,连身子骨差的大福晋也有了身孕,只有他膝下就一个大格格。 四爷将帖子合上放到桌上,瞥了一眼凉掉的莲子百合银耳羹,顿了顿,然后跟苏培盛道:“吩咐膳房晚膳时候给福晋添一道鹌鹑煨鱼丸。” 四爷这是改主意要去福晋那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下。 第48章 一时欢喜一时忧 翌日。 四爷照常五更起,福晋已经先一步起床了,殷勤地伺候四爷穿衣,只要在福晋这里过夜,都用不上苏培盛伺候四爷起床穿衣。 “用不着你劳累,有苏培盛伺候就成。”四爷看着福晋眼底淡淡的乌青,道。 “妾身不觉得劳累,服侍主子爷衣食住行,本就是妾身该做的。”福晋一脸体贴笑意,然后又弯下腰,继续认认真真给四爷扣扣子。 她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四爷的眼中有烦躁闪过。 乌拉那拉氏是皇阿玛赐婚、大轿入门的四福晋,他希望能跟乌拉那拉氏相敬如宾,希望她做好女主人,而不是巴巴地跟奴才抢活计。 不过四爷也没再说什么,由着福晋围着自己忙前忙后。 “妾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膳,主子爷吃了再走吧。”福晋一脸期待看着四爷。 “来不及了,下次吧。”四爷拍了拍福晋的肩,然后就大步流星离开。 福晋站在门口目送四爷离开,四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凌晨黯淡的天光中,福晋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嬷嬷过来给她披上衣裳。 “虽是暑天,可到底这早上还是凉的,福晋仔细着凉。” 福晋拢了拢衣裳,然后转身回了寝房。 李嬷嬷扶着福晋坐下,一边道:“福晋伺候主子爷早起,肯定没睡好,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也好。”福晋点点头。 李嬷嬷放下帐幔,福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侧过脸,看着另一个枕头,嘴角再一次忍不住上翘,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平日不见的梨涡。 福晋伸出手,一下下轻轻地抚摸四爷枕过的枕头,想起昨晚的情景,默默笑着捂住了脸。 她是没想到四爷一从景陵回来就主动来她这里过夜的。 因为七夕那夜的经历,福晋一直患得患失,生怕四爷真的还没消气,如今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儿。 李嬷嬷之前提议让拉拢宋格格,一则是可以跟四爷彰显大度贤惠,二则也能用宋格格来打压近来颇为得意的李格格。 福晋一直踟蹰着,让她这个正妻捧着个格格上位,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儿?福晋是真的不想弯这个腰。 看来七夕那晚只是她多心了,可能四爷真的就是喝多了。 昨晚…… 四爷一点儿都没有敷衍,最后还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腹。 虽然四爷什么都没说,但是福晋明白,四爷肯定也在期待他们的孩子能早些来。 福晋笑着笑着又不笑了,一边伸手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边发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喜信呢? 一时欢喜一时忧,福晋昏昏沉沉睡了个回笼觉,等被李嬷嬷唤醒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见福晋睡得香,奴婢本是舍不得叫醒的,只是到了喝坐胎药的时候了,奴婢不敢耽误时间减了药效,还望福晋切莫怪罪。” 李嬷嬷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递到福晋面前。 坐胎药是要按时间喝的,尤其是昨晚上四爷才来过,更是不能误了时间,福晋又怎么会怪罪李嬷嬷,一口气儿将黑乎乎的药喝了个涓滴不剩。 “福晋快漱漱口吧。”李嬷嬷忙得递上一杯茶。 喝了那么长久的汤药,福晋现在其实都不觉得有多苦了,就是舌根儿透着麻。 刚放下药碗,刘玉柱就匆匆进来,说是有事要禀报。 “怎么了?是前院出了什么事儿?”福晋问。 后院一贯被福晋手拿把攥,可前院的事儿福晋却插不上手,全靠刘玉柱留心四爷的行程举动,只是苏培盛把前院管得针扎不进,刘玉柱能打探到的也很有限。 “启禀福晋,昨天李格格做了两食盒的糕点让人送去前院,奴才以为是送给主子爷的,今儿却从听说,昨儿四爷又让人给十三爷送了一食盒的糕点过去,就是李格格做的!” 说到此处,刘玉柱语气里透出一丝狠劲儿:“福晋,定是李格格自作主张给十三爷做的糕点!只怕是盼着十三爷能在外头继续为她扬名呢!” 福晋闻言,登时脸就沉了下来。 这程子阿哥所里不少人都在议论四爷后院儿有个心灵手巧会做巧果的格格,十三爷主动现身说法,可见传言不虚。 为此,福晋没少暗地里恨得咬牙,李氏非但没有因为巧果的事儿被四爷厌弃,反倒借此博了贤名。 一个妾室如此张扬,让她这个堂堂四福晋情何以堪? 更让福晋如鲠在喉的是,还是四爷主动为她做面子,若不是四爷的默许,十三爷好端端地怎么会为一格格扬名? 只要不是睁眼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如今四爷对李氏的态度跟从前大为不同,是越发看重了。 从前四爷去李氏那里并不勤,差不多就一个月一回,还是为了看大格格,可如今四爷去李氏那里可勤着了,还…… 动辄就叫三四次的水。 原本还对昨晚特别满意的福晋,此刻却面色难看。 第49章 福晋忧心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面色,一边拿给刘玉柱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一边忙得给福晋沏茶奉上。 “福晋莫听刘玉柱胡说,就算她有这份野心,四爷可不是个昏头的,如何会纵着她一个格格这般张扬外露?” “定是十三爷觉得一时新鲜,四爷才命李格格做的,明摆着拿她当厨娘使唤不心疼呢!” 刘玉柱却梗着脖子唱反调:“嬷嬷这么说可就错了,主子爷前两天去景陵祭扫并不在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前院,连苏培盛也没有来过后院儿,如何吩咐的李格格?” “分明就是李格格自作主张!李格格这等没规矩偏生主子爷非但不责罚还一味儿纵着!福晋可不能坐视不管!” 李嬷嬷气急:“说不定是四爷吃不完才让人给十三爷送去的!” “这不是明摆着……” “行了,你下去吧。”福晋皱着眉冷声打断。 “是,奴才告退。”刘玉柱噤声,临走之前还暗暗瞥了一眼李嬷嬷,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李嬷嬷是福晋的乳母,福晋自然更信任李嬷嬷,在正院,李嬷嬷的话明显比他好使,刘玉柱早就看李嬷嬷不顺眼了,憋着劲儿想越过李嬷嬷、成为福晋跟前的第一人。 李嬷嬷气得咬牙,四爷好不容易跟福晋和好,什么李格格什么十三爷,都不要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福晋能早日怀上嫡子! 这刘玉柱倒是巴不得让福晋跟李格格斗起来似的。 “福晋,您可别听刘玉柱的怂恿,若是再惹恼了四爷,到时候吃亏的还是福晋您啊!”李嬷嬷苦口婆心劝着。 “这些我都知道,”福晋摇摇头,仍旧眉头紧皱,半晌才凝重道,“可是嬷嬷,不论来龙去脉如何,李氏如今在四爷心中的分量……可比我重得多。” 李嬷嬷愣住,旋即忙道:“怎么可能呢?您是福晋,她不过就是个格格!如何能越过您呢?” 福晋不语,只苦笑着摇摇头。 地位上,李氏的确是越不过她,但是在四爷心里呢? 要是李氏再抢先一步生下四爷的长子呢?到时候四爷心里还会有她的立足地吗? 想到此处,福晋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 算了,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福晋收回思绪,吩咐李嬷嬷道:“给五爷长子的贺礼,要好好儿置办,虽说是庶子可到底在太后跟前挂了号了,四爷之前也特意提过,不能疏忽了。” “是,奴婢遵命。” 抿了口茶,福晋又想起了别的,当下又添了一句:“还有大福晋也即将临盆了,更是不能马虎了,洗三礼跟满月礼都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李嬷嬷忙不迭点头答应:“是,奴婢记下了。” 提起即将临盆的大福晋,福晋又想到了有孕的三福晋,一颗心就忍不住就往下沉。 李嬷嬷最了解福晋的心思,忙得上前给福晋宽心:“主子爷跟福晋都年少体健,福晋怀上是迟早的事儿,福晋不必发愁,指不定好消息就在路上呢。” “但愿吧,”福晋还是难掩惆怅,顿了顿,强打精神,道,“记得炖一盅莲子百合银耳羹午后给主子爷送去。”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道,一边又含笑道,“福晋记挂主子爷,主子爷也看重福晋,真算得上是一桩佳话了。” “佳话?难道不该是大爷跟大福晋吗?”福晋嗤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敢指望主子爷待我如大爷待大福晋一般?” 明知如此,可福晋明显是羡慕大福晋的,其实不止福晋,所有福晋怕就没有不羡慕大福晋的。 大爷实在爱重大福晋,过门近十年大福晋接连诞下四位格格,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大爷担心生下庶长子堵大福晋的心,愣是这么些年没让别的格格侍妾有过孕。 这次大福晋若能一举诞下嫡长子,大爷不知该多高兴呢,往后只会更把大福晋当心头肉。 福晋过门后也是受过一段专房之宠的,她原本心中还很是侥幸得意,觉得四爷也有几分大爷的专情,可是如今…… “哎!” “福晋切莫这么想,若是四爷真如大爷一般,那福晋岂非要担悍妒不贤的恶名?”李嬷嬷忙不迭劝着,“德妃娘娘对福晋必然会有看法,您单看惠妃娘娘多厌恶大福晋就知道了。” 大福晋享专房之宠,以至于大爷成婚近十年膝下仍旧无子,身为大爷的生母惠妃的心情可想而知,对大福晋的厌恶也是必然的。 福晋叹了口儿,摇头道:“算了,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 事实证明,四爷还是看重福晋的,也是盼着福晋能早日诞下嫡长子的,那天之后,除了偶尔去维珍那看大格格之外,四爷又开始频繁留宿正院儿,几乎又恢复到之前福晋专房之宠的时候。 福晋暗暗松了口气儿,一门心思都放在尽早有孕上,又是一天三顿地喝坐胎药又是求神拜佛还要卧床静养的,所以每天宋李两位格格的请安,福晋还是照旧给免了。 不管是维珍还是宋格格,自然都是心底高兴,毕竟这大热天的,谁都不想顶着日头穿戴整齐去给福晋请安,又热又折腾还要看福晋脸色。 既是不用出去见人,四爷最近也不来她这里,维珍穿着上就放松了很多,不饰珠宝,只用根乌木簪子挽了个最省事儿的单螺,穿着薄薄的绸衣躺在软塌上吃葡萄。 第50章 抄家似的 要不是茯苓甘草拦着,维珍真想直接打地铺,实在是秋老虎的天儿太热了。 “听小池子说,五爷今儿给大阿哥补办满月宴,听说连太子爷也来了。”茯苓道。 “太子爷都来了?”维珍一脸好奇。 看来五爷的面子挺大啊,虽说是长子,却是格格所出的庶子,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太子爷都亲自前来赴宴,可真够捧场的啊。 “是呢,五爷到底是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自然比别的皇子多些体面,”甘草道,想了想又道,“不过咱们五公主也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婚事有皇太后做主,想来日后是不必远嫁的。” 五公主是德妃所出,是四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甘草说是咱们五公主。 相较于那些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子,康熙的女儿们在历史上的名气几乎为零,维珍只依稀知道康熙皇帝的女儿基本上都远嫁抚蒙、而且好像都寿数不长,可以说是福薄命舛了。 至于这位五公主有没有远嫁,维珍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有皇太后、皇上、未来的皇太后(德妃)以及未来的皇上(四爷),这四个超级大后盾,想来五公主的日子是不会差的。 亲爹是皇帝,亲哥还是皇帝,自己又有前后两位皇太后做大靠山,换她真的能在宫里横着走。 要是穿成五公主就好了,相比之下给人做小老婆实在太过心酸,连小院儿都轻易不敢出。 哎! 维珍默默感慨,不过想到四爷的那张帅脸,维珍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做小老婆是很心酸,但是跟四爷走肾还是非常享受的…… “主子,喝口茶润润吧。”见维珍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甘草小天使很体贴地给端来了凉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是,我正好口渴。” 不,她不是口渴是饥渴! 老司机独守空房真的很煎熬啊! 难怪“赤色鸳鸯肚兜”事件,在古代天子后宫防不胜防。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在家里总是吃不饱,难免就有胆子大又挨不了饿的偷偷出去打野食了。 维珍抿了口茶,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随口问道:“咱们五公主的封号是什么来着?” 茯苓道:“主子您糊涂了,五公主如今年纪还小还没有受封呢,怎么也得等到出嫁的时候才会受封。” “嗯,是我想岔了。”维珍忙不迭点头,还想着指不定自己能有印象,哪知道人家还没受封。 维珍又随口问道:“五公主叫什么?” 说不定她从前还有所耳闻呢。 “叫什么?”茯苓一脸莫名其妙,“就叫五公主啊。” 维珍愣住:“没有起名?” “没听说过啊,都是大公主二公主这么叫来着,”茯苓道,“公主又不是皇子,不用起名的。” 是……这样的吗? 维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下茶杯,问起了别的:“福晋也跟四爷一道去赴宴了吗?” 茯苓摇摇头:“没有,五爷只在前院设宴,后院没有摆宴。” 想来也是,阿哥所这巴掌的地儿,前后院都摆宴的话,只怕连下脚地儿都没了。 再说了,给庶长子大摆宴宴,五福晋肯定已经就够怄气的了,要是在后院儿也摆宴的话,五福晋只怕要呕血。 “不过听说福晋昨儿已经让李嬷嬷代为将贺礼送去了。” 蓦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维珍吓了一跳,蹙着眉道:“茯苓你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大天白日,怎么搞得跟要抄家似的。 “是,奴婢遵命。” 茯苓才到了门口就瞅着小池子慌里慌张地拦着要往里面闯的刘玉柱。 “刘哥哥您这是做什么?您不能往里闯……” “啪!啪!” 小池子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刘玉柱重重两巴掌,登时人就被打迷糊了,脚底一软,倒在地上,就这样还想去抱刘玉柱的腿。 “敢拦你刘爷爷的路,找死是吗?!” 屁的刘哥哥! 你也配喊老子哥哥?! 刘玉柱早就看小池子不顺眼,总算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抬脚重重当胸踹下,直疼得小池子抱着心口一个劲儿嚎。 刘玉柱让人给小池子堵了嘴,然后带着身后的几个粗做婆子,不由分说就往院儿里冲。 茯苓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往里面跑,一张嘴就声音就开始打颤了:“主子,不……不好了!福、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刘玉柱!是刘玉柱,他……他把小池子给打趴下了!” 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四爷这镇宅神器不是还在的吗,福晋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该挑这个时候寻她晦气啊,可是方才小池子的哀嚎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茯苓,把人挡住!甘草,快去给我取衣裳!” “是!” 这可是大清啊,又不是短裤吊带满大街的后世,要是她这衣冠不整的模样被人瞧见,那可真是丢大脸了! 甘草迅速取来身旗装,手忙脚乱才给维珍穿上,那边茯苓已经被婆子摁住,刘玉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维珍看着被婆子摁住的茯苓,当然心里冒火,冷声问道。 刘玉柱见了维珍也不行礼,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维珍,不阴不阳道:“格格院儿里的下人没规矩,自然得长点儿教训。” “既是我院儿里的人,那还轮不到刘公公管教吧?”维珍眼里冒火瞪着刘玉柱,“刘公公这进门不通报一路打进来的做派,难不成这是你们正院的规矩?” 福晋看她不顺眼是一回事儿,可怎么都轮不到刘玉柱对她摆主子的谱,更何况刘玉柱没有任何事先通报就直接闯进来,更是没由头地对她的人动手,维珍更是不能忍。 “你还敢对福晋不敬,好得很!”刘玉柱阴狠一笑,“等下到了福晋面前,希望李格格也能如此牙尖嘴利!” “把人带走!” 第51章 巴掌 “把人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碰主子!啊!” 甘草急得不行,挡在维珍前面,却被刘玉柱一把扯开,肚子撞在软塌上,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甘草!” 维珍担心,想去查看,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抓住胳膊,架着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刚才是惊怒交加,但是此刻维珍是真的怕了,一张小脸都吓得煞白。 “格格莫要挣扎,奴婢这粗手笨脚的,没得弄伤了格格。” 粗做婆子本来就力气大,这会子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把挣扎的维珍牢牢抓住,维珍疼得倒吸凉气,真的是害怕了,维珍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喊“四爷”。 刘玉柱嫌维珍声音太大,担心动静闹大了,忙不迭取了个帕子就要堵维珍的嘴,维珍扭头避开,刘玉柱的手紧跟不放,维珍恨得不行,蓦地一口咬在刘玉柱手指头上。 十指连心,刘玉柱登时就疼得钻心,一怒之下反手就给了维珍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响,一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始作俑者的刘玉柱,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看了看维珍脸上明显的五指印痕。 半晌,刘玉柱才反应过来,然后硬着头皮去吼那两个同样愣住的粗做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走?!” “是!” 那两个粗做婆子反应过来,把被抽的晕晕乎乎的维珍押着往正院走。 刘玉柱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大步追了上去。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今天非要把这李格格彻底扳倒不可,要不然他这条命,只怕难保。 …… 正院。 此时此刻,福晋端坐上位,一张脸阴沉得似能滴下水一般,站在福晋身侧的李嬷嬷,同样面色冷凝。 李格格胆大包天,竟敢虐待大格格,要不是安氏一早偷偷过来禀报,她们还被蒙在鼓里。 对此,李嬷嬷既吃惊不解,但是却又忍不住暗戳戳高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格格竟会虐待大格格这个亲生闺女,都拦着不让大格格吃奶,但是能抓住李格格的把柄,对于如今的福晋来说,简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四爷对李格格明显的宠爱,本就令福晋不安,再加上昨天李嬷嬷在五爷那边的见闻,更让福晋坐立难安。 五爷要为长子补过满月酒,不单单太后主动过问,连太子爷都亲自到场赴宴,不仅仅五爷面上有光,那个诞下庶长子的刘格格如今更是在后院横着走。 听闻五爷对刘格格十分宠爱,已经打算给刘格格请封做侧福晋了。 过门之后迟迟没有身孕的五福晋被个格格蹬鼻子上脸,气得卧病在床,却还得拖着病体为庶长子张罗满月宴的事儿,没得被人指责善妒不能容人。 “五福晋都要瘦脱相了,之前的病就断断续续没好过,听闻五爷还嫌她善妒,容不下刘格格母子,从那之后,五福晋连太医都不敢再请,就怕被五爷厌弃。” 回来之后,李嬷嬷的眉头就再没舒展过,私下跟福晋感慨:“如今便就这样,要是刘格格真的成了侧福晋,那往后五福晋的日子……哎!” 福晋回想着刚过门时,五福晋登门拜访时候的样子,她们是同龄人,五福晋还比她小三个月,生的圆润喜庆,模样讨喜,看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妯娌两人聊起婚后生活,五福晋笑容羞涩,说五爷对她很好。 她不会蒙语,怕拜见太后的时候失礼,毕竟太后出身蒙古,不会满语汉语,五爷还特地教了她一些日常用到的蒙语,很是细心体贴。 那时候,福晋还挺羡慕五福晋,五爷有太后这座靠山,连皇上都对他格外偏宠一些,自是一辈子都不缺尊贵荣华。 而且五爷的性格似乎也很好,平易近人,不像四爷总是冷冰冰的,每每相处,她总紧张得要命。 五爷的后宅似乎也清净些,至少不像四爷这边,她进门的时候,就有个大着肚子的李格格刺她的眼。 如今还没过两年,却时移世易,福晋唏嘘之余,更生危机。 去年李氏生下了大格格,当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儿的,不过是个庶女,挡不了她儿子的路,要是李氏当时生下了个庶长子,那福晋可真能被膈应死。 可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她的嫡长子还是迟迟没有踪影,倒是李氏愈发得宠,若是李氏再度有孕,抢在她前头生下四爷的长子…… “嬷嬷,若是李氏给主子爷生下长子的话,主子爷会为李氏请封吗?”福晋看着李嬷嬷,眼里带着茫然无措,仿若稚童。 格格跟侧福晋那可是天壤之别,格格不过就是妾侍,是奴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侧福晋最多只有两位,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是能襄助福晋打理后宅的。 得宠又有子嗣傍身的侧福晋,几乎是能跟福晋并驾齐驱的。 被侧福晋架空、踩着脸的窝囊福晋,也大有人在。 这也难怪福晋会如此心慌。 李嬷嬷都不忍心看,垂着眼叹了口气儿:“生了四爷的长女不算什么,可若是再生下四爷的长子,有着一对长子长女傍身的话,那四爷……十有八九是要为李氏请封的。” 不论对谁来说,长子长女的意义都是不同的,而四爷一贯也的确偏宠李格格些。 福晋痛苦地闭上眼:“嬷嬷,我头疼。” 李嬷嬷行至身后,娴熟地给福晋揉太阳穴,一边默默在心里叹气。 她原本是不希望福晋再与李氏起冲突的,至少在福晋为四爷生下嫡长子之前,有之前大格格那件事儿的教训在,李嬷嬷不想福晋因小失大,没得再度引得四爷厌烦,反而白白便宜了李氏。 所以对于刘玉柱的挑拨怂恿,李嬷嬷很是反感,也一直耐心劝着福晋。 但是五福晋的教训就在眼前,李嬷嬷不能视而不见,她真的满心焦虑。 第52章 机会来了 四爷的确这程子一直留宿福晋这儿,但是却也没有冷落李格格,只是很少留宿,可李氏向来狐媚,若是她一门心思勾引四爷…… 李嬷嬷是真担心李氏再度有孕。 不行,不能让李氏再度抢在福晋之前有孕,她们不能拦着四爷去李氏那边留宿,那自然只能在李氏身上下功夫…… 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在李氏的饮食里头动手脚,但是才出了张侍妾的事儿,四爷加强了对膳房的管理,李格格也比从前警惕了,一时倒是不好下手。 而且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要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解决了李格格就好了。 主仆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这还不是最差的,待到第二日清晨,福晋突然大发雷霆,披头散发在寝房里头一通摔打。 “福晋息怒!” 碧瑶碧乔吓得脸贴地跪着,屏住呼吸,还是李嬷嬷让两人下去,自己去安抚暴躁的福晋。 “吓死我了,从来没见过福晋生这样大的气,”出了寝房,碧乔还心有余悸,捂着心口一脸疑惑,“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就因为主子爷昨晚没有过来?” 不至于吧,主子爷昨晚虽没来福晋这儿,却也没有去别的格格那儿呀,主子爷是宿在前院的,福晋不至于连也会生气吧? 碧瑶回头看了看寝房,然后跟碧乔咬耳朵:“我方才隐约瞧见床单上有一块……污遭。” 碧乔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福晋这是又葵水来了?不对啊,这个月怎么还提前了?” 所以福晋这是……又没怀上? 难怪发这么大的火。 碧乔碧瑶都在心中默念,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伺候,千万不要没事儿在福晋跟前乱晃。 “不说了,咱们还是去给福晋煎药去吧,要是耽搁了时间,福晋又要发火。” 福晋在寝房里头发泄一通,最后把脸埋在膝盖上无声落泪,李嬷嬷心疼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福晋您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福晋没有理会,就这么一直无声落泪,直到碧乔小心翼翼进来禀报,说是坐胎药煎好了,福晋才重新打起精神。 才喝了坐胎药,刘玉柱就匆匆来报,说是大格格的乳母安氏有要紧的事儿要当面禀报福晋。 …… “按照宫里的规矩,阿哥跟格格至少要吃奶到三岁的,但是大格格如今将将才一岁,李格格就不让大格格吃奶了,成日给大格格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格格肠胃娇嫩如何受得了?” “李格格身为人母却不尽爱子之心,每每以大格格邀宠,在主子爷跟前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实则心如蛇蝎。” “眼见主子爷被蒙蔽,奴婢心急如焚,自是想着尽早禀报福晋跟主子爷的,只是李格格一直让方氏看着奴婢,奴婢实在是有心无力。” “奴婢好不容易今天逮到机会逃出来,为的就是让李格格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请福晋救救大格格!” 安氏信誓旦旦将李格格如何不守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种种掀了底儿掉,又是叩头又是哭号,真真一副忠仆架势。 福晋跟李嬷嬷的眼登时就亮了。 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的治本的法子,如今就摆在眼前。 有四爷的维护,想要彻底铲除李氏这个威胁,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李氏真的违背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话,那便就是四爷有心袒护也是不成。 毕竟如今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旦坐实虐待大格格的罪名,四爷无论如何都包庇不了。 尤其福晋还抓住了一点,四爷一直被李格格蒙蔽,一旦让四爷意识到这一点,别说是偏袒李氏了,四爷只会怒火滔天,怕都恨不得手刃李氏呢。 到时候她再为李氏说两句话求个情什么的,四爷还会觉得她贤惠仁善呢。 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福晋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一边怒声道:“李氏竟敢虐待大格格,真是毒如蛇蝎,这样的毒妇如何配为人母?如何还能伺候四爷?刘玉柱,你这就去将李氏给带过来!” “是!奴才遵命!”刘玉柱两眼放光,当下抱拳领命带着人就往李格格院子杀了过去。 李嬷嬷俯身下来,凑到福晋耳畔道:“福晋,奴婢以为此事不宜宣扬,暂时不要惊动德妃娘娘才好。” 福晋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今天五爷那边办满月宴,连太子都亲临,这个时候四爷后宅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只会叫四爷面上无光,就算四爷因此对李氏更添厌弃,怕是也要嫌她管家不力,以至于走漏风声,当众跌脸。 有了上次大格格事儿的教训,如今福晋行事更加谨慎。 思虑周全后,福晋不由面露得意,一下下慢条斯理拢着茶。 外面一通乱哄哄的声音传来,福晋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严肃表情,通身当家主母的威信。 可是待看到刘玉柱身后,被两个粗壮婆子半拖半架进来的维珍,福晋还是有一瞬的诧异,尤其是看到维珍脸上那醒目的五指印痕。 福晋不由蹙了蹙眉,责备地看向刘玉柱。 她让刘玉柱把人带来,却不想刘玉柱这般行径粗暴,李氏虽罪孽深重,但眼下好歹还是主子爷的格格,哪里是刘玉柱一个太监敢动手的? 刘玉柱见状,忙得跪地跟福晋解释:“启禀福晋,奴才奉命去请李格格过来,但是李格格却拒不肯来,不但命院中下人阻拦对抗,还险些将奴才的指头咬掉,奴才是实在没办法,不得已才……” 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伸出自己还渗血的手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真晦气,刚开头就出了岔子。 福晋呼了口气儿,放下手中的茶杯,烦躁地摆摆手让人退下,然后皱着眉盯着被粗做婆子架着、摇摇欲坠的维珍。 第53章 好大的胆子 维珍今天没有特意梳妆,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挽着长发,这一路上推推搡搡的,头发自然乱了,额前一缕长发垂下,再加上维珍这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落在福晋眼里,实在妖妖招招、不成体统。 不知李氏平日里是否就是靠这副德行狐媚四爷的。 福晋眼神越发厌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冷到了极点:“李氏,你好大的胆子!” 维珍方才真的是被刘玉柱一巴掌抽晕了。 从小到大,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货真价实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是挨巴掌了,父母连跟她说话都没有大声过,冷不丁挨了这一巴掌,维珍难以置信回不过神很正常。 再加上刘玉柱的力道很大,维珍被打的脑子跟耳朵都是“嗡嗡”的,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了,要不是被人架着,她一定会瘫倒在地。 福晋一张嘴,维珍就被人摁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总算清醒过来,她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对她怒目而视的福晋,维珍实在不明所以。 福晋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 “福晋……究竟要怎样?”维珍声音颤颤,因为挨打,脸颊肿胀,声音还微微有些含糊。 究竟要怎样? 听听李氏这说的什么话,明明自己罪孽深重,倒反过来像是被她这个恶毒福晋欺凌一般。 福晋冷笑:“要怎样?你马上就知道了,安氏,你来说,说的清楚点儿,好好儿给你李主子解解惑。” “是,奴婢遵命。” 安氏? 维珍闻声看去,才看见站在阴影里的安氏,心中顿时明了,的确是跟大格格有关。 安氏被维珍看的一阵心虚,旋即又挺起胸脯,她又不是诬告,说的都是事情,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安氏跪倒在地,将维珍虐待大格格的事儿又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说到动情处,安氏泪涕横流。 “李格格虐待大格格并非一日两日,皆是奴婢亲眼所见,请福晋一定要为大格格做主啊!” 一边说着,安氏一边对着福晋“砰砰”磕头,好一副良心好乳母的模样,显得一旁冷眼旁观的维珍更加蛇蝎心肠。 维珍的确不喜欢安氏,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个格格,想要撵走安氏确实不容易,就算设计让四爷做主撵走安氏,到时候势必还会有新的乳母补充。 至于新来的乳母会是个什么德行,谁又能说得清楚? 而她拒绝不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不会以她一个小格格的意志为转移。 且这样一来非但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反而更加让福晋记恨,毕竟大格格的乳母都是福晋挑的,却接连被撵走,打的可不就是福晋的脸? 所以维珍打定主意,只要安氏不过分,她是可以忍耐的,留安氏到大格格三岁的,到时候再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可以彻底断奶,她也能顺理成章将安氏退回内务府,只留下方氏照看大格格就是了。 自从四爷当面发落了邓氏之后,安氏就变得挺安分,维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安氏,再加上有方氏盯着,安氏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此时此刻,安氏却出现在福晋这里,拿给大格格喂奶的事儿公然告发维珍。 维珍不知是安氏主动告发,还是福晋授意,但不论哪种情况,她今日都是岌岌可危,毕竟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她早就是福晋的眼中钉,福晋自然会抓住任何能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维珍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顿时一颗心就凉了半截儿,瞧着刘玉柱都敢对她动手的架势,只怕今天福晋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虐待大格格,可有人证物证?你以为自己一通胡说八道福晋就会被你蒙蔽?”维珍竭力压下心中的惊慌,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安氏。 安氏一顿,旋即抹着眼泪道:“奴婢就是活生生的人证!不止有奴婢,还有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李格格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的事儿,方氏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方氏被李格格收买,故而为虎作伥,怕是不肯说出真相!” 福晋给刘玉柱使了个眼色:“去把方氏带来。” 维珍急了:“福晋明鉴,方氏还在照顾大格格,若是将她带来,谁来照顾大格格?” 福晋认定维珍心虚怕方氏经不住拷问,心下冷笑,面上亦带着讽刺:“李格格放心,有我这个嫡额娘在,自然是不会让大格格受苦,更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大格格。” “你一道过去,将大格格好生抱过来。”福晋吩咐李嬷嬷道。 “是,奴婢遵命。” 当下李嬷嬷就随着刘玉柱一道去了,福晋懒得多看维珍一眼,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维珍却心急如焚。 “福晋,大格格年幼,受不得惊,不如就别把她抱过来吧,可以先让妾身的侍婢照看。” 大格格之前在福晋这里的那段时日,就受惊不小,要不是后来维珍厚脸皮做狗皮膏药,再加上福晋上赶着惹恼四爷,让维珍捡漏及时把大格格接回去照顾,只怕大格格就算没有性命之忧,身体也会落下毛病。 所以维珍是真的担心,怕等会儿大格格又被吓出什么好歹来。 福晋却冷冷牵着唇:“都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冥顽不灵,还一门儿心思想把大格格留在你院儿里,怎么着?你虐待大格格还不够?非得害死大格格才罢休?” 维珍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虐待大格格?还想害死大格格? 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第54章 通通见鬼去吧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字一字恳切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妾身还是大格格的生母,自是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怎么可能虐待大格格?” “就算……就算妾身初为人母,照顾大格格有不周到的地方,可主子爷时常去看大格格,妾身又如何瞒得过主子爷?主子爷英明神武,难不成会容忍妾身虐待大格格?” “福晋是大格格的嫡母,自然对大格格关心备至,妾身感激不尽,只是也盼着福晋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 福晋怒极反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搬出主子爷来压我?李氏,你要清楚,你这是触犯宫规,胆敢虐待大格格,你就是死路一条!主子爷都救不了你!” 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怎么不直接说她昏聩无能被小人摆布? 这个李氏真是胆大包天! 福晋对她敌意明显,维珍心里有数,今天是真的不能善了了,她只盼着四爷能快些回来,她不确定福晋会不会真的趁着四爷不在,让她…… 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最热的八月,她浑身战栗,冷汗淋漓。 福晋见她这副模样,才总算觉得心情畅快些。 听着外头有孩子的哭声传来,福晋瞥了一眼迅速扭头朝外的维珍,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嘴硬!” 维珍压根儿就没有听到福晋的话,大格格的哭声越来越响,落在她耳中,针扎一样。 大格格已经很久没有哭的这么凶了,她是个爱笑的孩子,就算哭,也只是哼哼两声,很快就能哄好。 眼瞅着李嬷嬷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格格进来,维珍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挣扎着要去抱大格格:“大格格不哭,不哭了,额娘在,额娘在……” “鹅鹅鹅!” 大格格看到维珍顿时就哭得更大声,手脚并用想要挣脱,虽是周岁小儿力道却还不小,以至于李嬷嬷差点儿都没抱住。 李嬷嬷的心情真的不算好,倒不是被这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给刺激的,而是因为怀里的“被虐待”的大格格实在没有半点儿被虐待的样子。 从前大格格是什么样的?大格格在正院养过一段时间,李嬷嬷可清楚着呢,再看看如今的大格格,才过去多长时间,真是大变样,白白胖胖的,真是玉雪可爱。 李嬷嬷当时心里就暗道不妙,这时候抱着哭号不停的大格格,只觉得自己抱的是烫手山芋。 “福晋您看……”李嬷嬷抱着大格格走到福晋面前,声音透着不安。 福晋的脸上有错愕有不解,不是说李氏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让大格格挨饿的吗? 大格格怎么……长得这么好? 这、这怎么可能? 李嬷嬷压低声音:“福晋,依老奴看这里面只怕有误会,不如趁着四爷还没回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儿先给结了?” 福晋惊疑不定,都闹成这样了,这事儿能结得了? 她下令拿的人,李氏挨了打,顶着巴掌印的脸后院儿多少人都见着了,李氏受此大辱,焉能罢休? 等到主子爷回来,李氏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到时候主子爷会怎么看她…… 不行!她又没错! 李氏的确违反宫规,她身为福晋出手责罚,何错之有? 这时候刘玉柱进来,躬身禀报:“启禀福晋,方氏经不住打,已经吐口了,承认李格格平日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 福晋顿时就有了精神,蓦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盯着维珍,冷声问道:“李氏,你可认罪?” 虽然心有不甘,但福晋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维珍认罪,她就有台阶下了,那就赶紧小惩大诫,把这事儿给结了。 有两个乳母的证词,还有李氏的认罪,她就算师出有名,怎么也算不上蓄意刁难,跟四爷也能有交代了。 不料一直瑟瑟发抖的维珍这时候却梗着脖子,哭红的一双眼倔强地盯着福晋,咬着牙道:“我认罪?你让我认什么罪?我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想方设法让大格格长点儿肉,这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说,我这个当娘的犯了什么罪!” 她真是受不了了! 整个院儿的人,从她这个主子到小池子个个挨打,小池子不知道有没有被踹断肋骨,甘草也不知有没有受内伤,就这个时代的医术,维珍真怕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一命呜呼。 本来维珍就心惊战胆慌得不行,现在刘玉柱又对方氏动刑逼供,她真的要疯了。 “我就是不认罪,那现在是不是轮到对我用刑了?”维珍神直勾勾地盯着福晋,两手并着朝前送,蓦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倒是动手啊!有种就直接打死我!” 打死她吧,说不定死了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就能回去了! 什么自欺欺人的愉快走肾!什么捏着鼻子给人做小老婆的恶臭年代! 通通见鬼去吧! 福晋被维珍吼得险些跌下椅子,面色难看极了,一阵黑一阵白的。 李嬷嬷暗道不好,忙得将大格格交给碧瑶,正要上前拦着,福晋却已经怒不可遏指着维珍:“把她给我拖出去!跪到院子里去!跪倒她认罪为止!” “福晋……” 李嬷嬷还要劝,刘玉柱那边却已经动手把人往外拖了,李嬷嬷急的不行,忙不迭劝道:“福晋,您这是气昏头了,怎么能罚跪李格格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事儿给圆上,怎么还能反而把事儿继续往大了闹呢? 福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如何气得过?想起刚才李氏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李氏用那不加掩饰不耻嫌恶的眼神,福晋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区区妾室怎么敢?! “是她违反宫规在前,我身为福晋为何不能罚她?让她跪!” “可是四爷……” “住口!人证物证俱在,四爷也不能包庇她!” …… 第55章 我要失约了 苏培盛真的要急死了,从头到脚都被汗湿了。 半个时辰前,他的徒弟小连子就着急忙慌地过来给他通风报信,说是福晋正在后院儿罚跪李格格呢。 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又针对李格格了? 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四爷冷落了福晋那么长时间,这才刚消气,福晋怎么都不长教训,又针对李格格了,竟然还罚跪? 要是宋格格也就罢了,偏偏是李格格,四爷如今多看重李格格苏培盛是知道的,若是换做别的时候,苏培盛是肯定会第一时间去禀报四爷的,只是现在…… 四爷还在宴席上呢,还是跟太子爷坐在同一桌。 苏培盛哪里敢这个时候惊动四爷,更加不敢让四爷后宅的事儿外扬,当下吩咐小连子回去看紧门户,任何人不得出入,小连子领命赶紧返回了,留下苏培盛在原地干着急。 就这么干着急了小半个时辰,五爷这边的酒席总算是结束了。 四爷等一众皇子起身恭送太子殿下,四爷又跟别的皇子说了会子话,等好不容易道完别,总算能回去的时候,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苏培盛忙得上前扶住面色微红、有三分醉意的四爷,一边压低声音跟四爷道:“启禀主子爷,福晋发落了李格格,李格格此刻正在正院儿罚跪呢,主子爷还是快去瞧瞧吧。” 四爷闻言,三分醉意登时烟消云散,微红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是……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儿。” 闻言四爷就瞪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被那眼神瞪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请罪道:“主子爷息怒,没及时禀报是奴才的不是。” 四爷明白苏培盛的难处,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大步往回走。 苏培盛加快速度跟上,心里不住地叹气,李格格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竟让福晋如此大动干戈。 福晋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难不成还真是李格格的错? 一边是四爷挂心的得宠格格,一边是堂堂福晋,也不知等下四爷要如何处置。 …… 四爷来到正院的时候,就瞧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顶着正午的日头跪在青石砖上,摇摇欲坠,像一株随时都要倒在炎炎烈日之下的白荷…… 这场景,连苏培盛心里都是一声“咯噔”,更别说是四爷了。 四爷变了脸,旋即疾步了过去,蹲下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维珍,披散凌乱的黑发被晒得久了,上面的热度让四爷心惊。 “李氏!”手下的身体太单薄带着令人心惊的热度,四爷都不敢多用力,连说话都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李氏,你怎么样了?” 一直耷拉的脑袋缓缓扬了起来,丝丝缕缕凌乱的额发下是维珍惨白的脸,维珍仰着头,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脸,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 “四爷……”维珍嘴唇颤颤,半晌才发出飘忽无力的声音,“四爷,我、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大格格……” 对于维珍来说,这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大格格。 对不起呀大格格,说好了要陪你长大的。 看来我要失约了…… 维珍身子一软,倒在四爷的怀里。 “李氏!李氏!”四爷慌了,使劲儿地晃了晃怀里的维珍,没有任何反应,四爷有一瞬间的愣怔。 “主子爷……” 身后传来不安的女声,四爷扭头冷冷看去,旋即又转回来打横将维珍抱起,急匆匆就往外走,一边喊着:“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苏培盛心道要是叫太医,只怕后院儿的事儿就遮掩不住了,可见四爷这副模样,哪里敢多话,忙得请太医去了。 刚走到房门前话还没说完一句的福晋,被四爷瞪得魂飞魄散,眼瞅着四爷抱着维珍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也要昏过去,被李嬷嬷跟碧瑶他们又给扶了回去。 …… 四爷再回到正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福晋从没觉得如此煎熬,但是真的瞧见四爷沉着脸由远及近朝她走过来的时候,福晋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不想面对,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 “妾身见过主子爷。”福晋竭力压抑满心的惊慌,福身给四爷行礼。 四爷径直向前,端坐上位,目光才落到福晋身上:“起来吧。” “是。”福晋被李嬷嬷扶着,哆哆嗦嗦地起身,在四爷对面坐下,浑身紧绷,恍若惊弓之鸟。 “福晋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四爷的声音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可是福晋却还是觉得脊背生寒,她默默攥紧帕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暗暗深吸一口气儿,福晋一字一字认真道:“启禀主子爷,李氏违背宫中规矩,阻拦乳母哺育大格格,胡乱给大格格喂食,经妾身查证属实,李氏却拒不认罪,妾身一气之下这才下令罚跪李氏,主子爷明鉴。” “查证属实?证据在哪儿?”四爷淡淡瞥了一眼福晋,“福晋又是如何得知李氏院儿中之事的?” 福晋被四爷看的头皮发麻,忙道:“回主子爷的话,大格格的乳母安氏跟方氏皆是人证,妾身本不知情,是……是安氏实在看不过眼担心大格格身子损伤才主动告发的。” “以奴告主,胆子不小。”四爷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安氏身上。 第56章 有没有私心 安氏已经要被吓破胆儿了,四爷还没有开口询问,她就已经慌张地爬到了四爷跟前,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不住口为自己辩解。 “主子爷明鉴,奴婢是一心为大格格着想,按照宫中的规矩,大格格一日需要吃八次奶,但……但是李格格却想方设法阻拦奴婢喂奶,以至于大格格最多每天才吃三次奶!” “李格格还给大格格胡乱喂食,又是糕点又是水果的,这……这如何使得?” “大格格金尊玉贵,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奴、奴婢是真的看不下去大格格被虐待了,才……才禀报福晋,求福晋为大格格做主!” “奴婢是一片忠心,主子爷明鉴呐!” 安氏再一次泪涕横流,这一次倒不是在做戏,哭得甚是情真意切。 她是真的怕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四爷都亲自过问了,这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她原本是想着主动告发李格格,帮助福晋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而她这个有功之臣自然会被福晋留下来继续照顾大格格,日后也能顺理成章留在大格格身边。 安氏想的挺好,计划也很顺利,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自打李格格开始激烈对抗起,事态的发展就有了偏差,到现在安氏是真的后悔了。 老老实实照顾大格格赚三年的月俸,就算不甘心,但到底一条命还在,可是现在…… “你这样的忠仆倒是难得。” 四爷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叫安氏浑身冰凉。 四爷厌恶地瞥了安氏一眼,然后缓声道:“福晋既是疑心李氏虐待大格格,不妨让太医过来瞧一瞧,有了太医的作证,福晋也能更顺理成章的发落李氏。” “苏培盛,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领命,旋即朝门外走去。 福晋嘴唇颤了颤,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苏培盛领着太医过来,四爷始终都再说什么,自然房中也没有人敢吭声,偌大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四爷让人去抱来大格格,大格格这一天真是受惊不小,刚才就已经歇斯底里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被碧乔碧瑶抱去厢房午睡,这会儿又被惊醒,大格格又开始放声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四爷在屋子里远远听着大格格的哭声,眉头不由蹙起,有心疼也有火气。 每每在李氏那里见到的大格格,总是活泼爱笑的,就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待见到大格格被抱进来,哭得小脸通红的模样,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大格格瞧见了四爷,哭得越发委屈,对着四爷颤颤伸着手,张着嘴喊:“阿阿阿!”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四爷却清楚,大格格这是在叫阿玛呢。 从前听大格格这么“阿阿阿”的叫,四爷只觉得闺女娇憨可爱,但是此时此刻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让四爷心如刀割。 四爷到底还是忍着没去抱大格格,而是对太医道:“有劳许太医瞧瞧大格格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是,微臣遵命。”一直老老实实盯着脚下扮鹌鹑的许太医这才活过来似的。 将大格格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许太医跪地回禀:“启禀四爷,大格格康健无虞,比同龄婴孩儿还要康健强壮些,只是有些受惊,需多加安抚,休养几日也就无事了。” 许太医这话一出,福晋的脸就更难看了。 四爷抬抬手,苏培盛会意,引着许太医离开。 出了正院,苏培盛悄默声儿往许太医手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一边含笑道:“暑热难耐,大格格身子抱恙,有劳许太医走这一趟,实在辛苦。” 苏培盛是个什么意思,许太医自然明白,当下点头附和:“大格格只是稍稍中了暑热,并无大碍,烦请公公转告四爷不必过分担忧。” 许太医收了银子走了,苏培盛却还是一脸忧虑,默默叹了口气儿。 这许太医是一贯给德妃娘娘请脉的,自然受德妃恩惠,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医院那边只能请许太医,别的太医身后谁知道站着哪宫的主子,四爷后宅的丑事儿若是闹得阖宫皆知,四爷就彻底没脸了。 许太医既是德妃的人,那自然会对四爷后宅的事儿守口如瓶,可是德妃娘娘那边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说到底,许太医是德妃的人,又不是四爷的人。 太医院里头没有自己人实在是麻烦,只是四爷如今就是个还没领差事的光头阿哥,想要往太医院塞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 许太医走后,四爷吩咐人把大格格抱下去,才缓声问道:“福晋现在还觉得查证属实吗?” 福晋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是李氏的确违反了宫中的规矩。” 四爷讥诮地牵了牵唇:“福晋就这般信任那个刁奴?” “不止安氏,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也……也承认了,李氏并非按照宫里的规矩,每天哺乳八次,妾身……妾身也是秉公处置,并无私心。”福晋不是听不出来四爷的语气,却还勉强支撑。 李嬷嬷真是急的要死,四爷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福晋就该低头服软,顺从四爷的意思,怎得福晋却还偏偏死撑着呢? 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果然四爷面露不耐,进门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福晋,冷声道:“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主子爷!”福晋整个人都僵住了,张口结舌却再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四爷却懒得再理会福晋,拂袖而去。 福晋想要去追四爷,却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57章 醒来 李嬷嬷忙得上前去扶,嘴里不住叹气:“福晋,您何必要跟主子爷对着干?这不是……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上次福晋越过四爷直接找德妃商量大格格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四爷这人的主意有多正,是绝对忍不了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信的,尤其是福晋。 都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福晋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李嬷嬷都愁死了,福晋也慌了抓着李嬷嬷的手,不安地问:“嬷嬷,主子爷为何就是不信我?我真的是……” 真的是没有私心吗? 福晋却说不出口。 “砰砰砰!”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拍打声,福晋跟李嬷嬷俱是一惊,齐齐朝房门看去。 “碧瑶,去看看外头怎么了?”李嬷嬷道。 碧瑶应声去看,没一会儿就惨白着一张脸,慌里慌张小跑进来:“福晋,主子爷下令拔了安氏的舌头,这会儿……这会儿正打板子呢!” “还、还有刘玉柱,也被拔了舌头,还……还敲断了手脚,怕、怕是活不了了!” “你说什么?” 四爷竟然大天白日地正院发落安氏跟刘玉柱,这是彻底不给她脸了。 福晋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彻底昏了过去。 …… 维珍昏了三个时辰,才总算有意识。 虚弱得要命,累的要命,浑身上下都难受,眼皮似有千斤重,维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 茜色的帐幔,晕黄的烛光。 “主子您醒了!太好了,主子总算醒了!” 耳畔是熟悉的、茯苓的惊喜的声音。 维珍怔怔地看着帷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半晌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默默流下。 她没死。 也没回去,仍旧被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巴掌院儿里。 一股子绝望打心底涌出,流向四面八方,充斥着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茯苓一直守在床前,这时候欢喜都掉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忙不迭问维珍:“主子,可有哪儿不舒坦的吗?” 维珍轻轻摇摇头,她觉得茯苓太吵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哭一会儿。 但是她到底还是使劲儿咽下喉头的酸涩,费劲地睁开眼,关切地打量着茯苓:“我很好,只是觉得乏,茯苓你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茯苓被人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呢,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她很是担心。 茯苓又掉眼泪了,使劲儿摇摇头:“多谢主子垂问,奴婢没事儿,本来是胳膊脱臼动不了的,后来被……被太医给接上了,就没事儿了。” “太医?太医来过?” “嗯,是主子爷叫来的太医,主子当时在正院昏过去,主子爷急的不行,一路把主子抱了回来,又让苏公公去请来的太医。” 茯苓忙得跟维珍说白天的事儿。 “主子爷担心极了,亲自守着主子,直到太医来瞧过,说主子只是不耐暑热、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主子爷才总算放心,又守了主子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走的,临走的时候,主子爷还吩咐奴婢一定要守在主子跟前。” 对于昏迷之前见到的四爷,维珍还有印象,这时候听到茯苓提到,维珍有些恍惚,半晌又苦涩地笑了。 幸亏四爷来的及时,要不然今天没准儿真会丢命。 可她却不知该不该感激四爷了。 维珍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又问起了其他人。 茯苓一一作答,小池子没事儿,就是被当胸踹得一脚有些重,里头有点儿淤血,好好儿养养就行了。 甘草也没事儿,腹部有一片淤青,没有内伤,不过太医让尽量卧床静养,所以没在维珍跟前伺候。 “就是方氏有点些惨,被刘玉柱那个没人性的东西生生拔去了两个手指甲,血肉模糊的怪吓人的。” 说到此处,茯苓心有余悸,担心会吓着维珍,又赶紧道:“不过太医瞧过了,也给包扎过了,说是没事儿,手指甲还会长出来的。” 维珍都不敢想手指甲被拔掉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时更是恨毒了刘玉柱,双手使劲儿抓着床单,咬着问道:“刘玉柱那混账呢?” 说到刘玉柱,茯苓一脸的解气:“回主子的话,主子爷下令拔了刘玉柱的舌头,哦,还有那个背主忘恩的安氏,也被一并拔了舌头,刘玉柱被折断手足,安氏被杖责三十,都被丢到慎刑司去了。” 拔了舌头,是为了保住四爷后宅的私隐,没的被他们胡言乱语说出去。 除了被拔舌还有受重刑,况且还是在如今这样的三伏天,刘玉柱跟安氏只怕活不了几天了。 维珍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解气,可一方面,心底又有股子寒意。 张侍妾想要害她,她固然害怕,但是毕竟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张侍妾还有膳房的那个粗做婆子,所以即便害怕也有限。 但是这回不同,不单单她还有她院子里的人都遭欺凌,甚至还搭进去两条人命…… 维珍不能不害怕,蓦地就打了个寒颤。 维珍的异样茯苓没有发现,还继续一脸兴奋往下说:“主子爷还是在正院发落的两人,这是狠狠下了福晋的颜面,有主子爷这般维护主子,往后福晋是再不敢为难咱们主子了。” 维珍闻言苦笑,她对福晋没有任何敌意,除了想保住大格格之外,她对福晋都很恭敬,平素也很低调,从来不去碍福晋的眼,但是却偏生事与愿违。 有四爷维护,福晋往后固然不会轻易为难她,但是只怕是在心里对她结了死仇的。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格格能怎么办? 无非是抱紧四爷的大腿。 意识到这一点,维珍更觉无奈悲凉,鼻头陡然一酸,眼泪又要滑下,维珍忙得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第58章 是他不好 “大格格呢?”维珍转移话题。 “回主子的话,大格格就在厢房睡着,方氏在养伤不便照顾,四爷从前院拨了两个侍婢过来暂时照看。” “去把大格格抱来,我想看看。” 想起大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号,维珍到底是不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茯苓匆匆去了没一会儿就抱着大格格回来,大格格似睡不醒的,待看到维珍蓦地两眼放光,一边对着维珍伸手,一边委屈地咧嘴哭。 “鹅鹅鹅!” “不哭了不哭了,额娘在呢,”维珍撑着坐起来,心疼地去抱大格格,只是她实在虚脱,靠着软枕才勉强坐稳,“大格格不怕了,额娘在呢。” “鹅鹅鹅——额娘!” 大格格贴着维珍的脖颈,哭个不停,维珍方才还能忍着,这时候被大格格带的一个劲儿掉眼泪:“好孩子,真棒,咱们大格格都会叫……叫额娘了。” 茯苓想要出言安慰,却一瞥眼瞧见匆匆进来的四爷,忙不迭地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你家主子怎么样了?”四爷抬手让茯苓起来,一边询问一边大步朝里面走。 四爷得到维珍醒来的消息,赶着就来了后院,虽然许太医说没事儿,但是维珍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四爷还是担心。 下午的时候,四爷是一直守着维珍的,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离开。 不待茯苓回话,四爷已经走进寝房,站在维珍床前,床上抱着哭泣的母女,让四爷呼吸都停了下来,半晌,才轻轻开口:“李氏,你觉得怎么样了?” 维珍哭得头疼,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旋即,她哭得更凶了:“四爷……”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干脆去死…… 四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使了个眼色,让茯苓先把大格格抱开,大格格的哭声却陡然变大:“额娘!额娘!” 维珍死死抱着大格格,怎么都不肯交出去。 “四爷您看……”茯苓为难又着急。 四爷比了手势,苏培盛就带着茯苓退下来,一时间,寝房里就只剩下,四爷还有床上哭泣的母女两人。 四爷走到床前坐下,又轻轻唤了一声:“李氏。” 维珍只是摇着头一个劲儿哭。 你不要过来。 我不是什么李氏,现在我只想好好儿哭一场。 没得到回应,四爷手足无措,干坐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儿,伸手将娘俩拥入怀中,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用手安抚着维珍颤抖的后背。 李氏瞧着乖,平日里怯生生叫着“主子爷”,对他从无违逆,可实则却是个活泼胆大的,敢往他怀里钻,敢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印儿,敢清晨犯懒不起来伺候他起床,敢自作主张在七夕给他做巧果…… 她身上那股子鲜活劲儿,在死气沉沉的皇宫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让他喜欢。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纵容。 李氏抚养大格格明显是不守规矩的,还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试探,什么磨牙棒好长牙什么大格格爱吃猪脚面,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更没有训斥阻止。 在他看来,李氏疼孩子不会亏大大格格,大格格也没有不妥,那就按照李氏的想法养孩子好了。 另一方面,他喜欢李氏在孩子身上花心思而不是一股脑儿交给乳母了事儿。 所以说起来,李氏今天的飞来横祸,也有他纵容的缘故。 福晋固然有私心,但若不是李氏这里有把柄,福晋也没有下手机会。 李氏是受了委屈,但是却也应该从中长长教训,日后才能规避风险。 来的路上,四爷都想好了,这一次不能跟上一次张侍妾的事儿一样,轻轻揭过,要让李氏吸取教训,日后对李氏也要严厉一些,不能一味儿纵容。 可此时此刻,抱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李氏,什么教训早都无影无踪了,四爷只觉得心疼愧疚。 是他不好,来的这样迟,让李氏受委屈了。 …… 好一会儿,维珍才总算停下来,她哭得头疼,脑子一片空白,眼睛也红肿的厉害,再加上肿起来的半边脸,瞧着惨兮兮的,也脏兮兮的。 四爷没嫌弃,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还亲手端了杯茶过来,喂给她喝。 “好点儿了吗?” 四爷担心她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怕她累,想把已经哭累了睡着的大格格接过来,却发现维珍把大格格抱得很紧,四爷眉头紧蹙,再看维珍的眼神就带着严肃了:“李氏,你要适可而止。”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却也不能一味儿沉浸不能自拔,否则肯定会伤身。 从前倒是没发现她脾气这样犟。 也不知维珍听到了没有,就瞧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四爷眉头皱的更紧,正打算派人再把许太医叫来一趟的时候,却忽然听着维珍哑着声道:“福晋说我不守宫规,其实没错。” 四爷愕然,不知道维珍突然说着做什么,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维珍,四爷心烦,可又有些心疼。 “我的确拦着乳母,不想让大格格按照宫规每天吃八遍奶,那样的话,她就吃不下别的了。” 维珍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大格格,絮絮叨叨:“我知道宫规,但我还是忍不住,她得吃蛋羹,吃饭,吃蔬菜水果,才能长得好,光吃奶怎么行……” “四爷,他们说我虐待大格格,”维珍抬起头,红肿着的眼看着四爷,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发出颤抖的声音,“你信吗?”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轻轻拂去维珍眼角的泪,一字一字轻轻道:“爷知道,不会有人比你更爱大格格。” 维珍笑了,笑着笑着又咧着嘴哭,四爷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再度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揉着维珍的后脑。 “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半晌,四爷才又开口,“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第59章 大爷 福晋又病了,这一次倒不是装病,那天福晋晕倒之后就病了,四爷听了禀报,没说什么,吩咐让福晋好生养着,不用操心管家的事儿,并没有前去探望。 李格格那边四爷倒是常去,但是却并没有留宿过,谁都猜不透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德子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对顺耳风、千里眼,搞清楚李格格院里是个什么情况。 瞧着四爷常去,可是却不留宿,到底是什么情况,莫不是李格格那天被福晋罚跪,身子跪出了什么毛病来,从今往后竟……不能再伺候四爷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瞧四爷这些天每每从李格格那里出来都是阴沉着个脸的,也许就是李格格迟迟不见好,四爷这才……憋得厉害? 小德子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宋格格,宋格格听的将信将疑:“不就跪了一个多时辰吗?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吧?” 而且就算是落下毛病,也该是膝盖,对……那啥没什么影响吧? “可是主子爷就是一次都没有留宿过,就算李格格没落下毛病,那肯定也是缠绵病榻,所以不能伺候四爷。”小德子信誓旦旦。 “如今李格格院儿里虽比从前严实多了,都打听不到里头的消息,但是汤药味儿却拦不住啊,里头日日煎药呢,可见李格格身子不好。” 宋格格听得心头一动,从出事儿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四爷明显生福晋的气,愣是没迈进过正院一步,李格格也卧病伺候不了主子爷,那…… 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 打发了小德子退下,宋格格难掩蠢蠢欲动,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满绣看在眼里,踟蹰着开口:“主子,若是主子爷自己主动来的话,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若是您……主动的话,福晋跟李格格只怕……都要在心里记恨您了。” 宋格格闻言,拿着梳子的手登时就是一僵,半晌,泄气地放了下来。 满绣说的没错,福晋跟李格格闹得这般天翻地覆,要是她趁着这功夫,主动勾引四爷的话,福晋跟李格格肯定都会记恨她。 原本只要顾忌福晋,可如今竟然还要顾忌个李格格。 宋格格不甘心,但是谁让人家李格格有手段,这不,四爷为了李格格都踩了福晋两回脸了。 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默默无闻下去吧? 自从福晋进门,主子爷就几乎没再来过她这里,现在更像是忘了后宅还有她这号人似的,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她这辈子可就一眼看到头儿了。 宋格格难免着急:“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让我……腆着脸去奉承李格格、求她在四爷面前帮我引荐?” 满绣摇摇头:“这样的话,就得罪福晋了。” 是啊,福晋跟李格格势同水火,她要是投向李格格,自然就得罪福晋了。 如今眼瞅着李格格占据上风,可福晋毕竟是福晋,而且谁也说不准李格格能得意多久,明年可又到了选秀年,到时候再有新人进来,李格格还能一枝独秀? 满绣又道:“宁愿得罪李格格,也不能得罪福晋啊。” 宋格格点点头:“你说的对。” 李格格得宠未必长久,但是福晋永远是福晋,是德妃看中、万岁爷下旨赐婚的福晋,永远不会被取代的福晋。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儿,人也清醒了不少,吩咐满绣道:“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探望福晋。” “是,奴婢遵命,”满绣应声,一边又试探询问道,“那李格格那边,主子可也要去探望吗?” 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四爷正宠着李格格,宋格格也不想得罪她。 “明天你替我去一趟,”宋格格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悄悄儿地,别张扬。” 这是怕福晋知道,觉得她是墙头草呢。 “是,奴婢遵命。”满绣门儿清,当下应声退了下去。 …… 四爷从小校场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大皇子,四爷赶紧上前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大哥。” 大爷比四爷大了六岁,是一众皇子中,骑射本事最佳的,更是多次战场立功,深得皇上器重,除了太子之外,大爷威望最高,一众弟弟见到大爷,莫不是恭恭敬敬。 “起来吧。” 结果四爷才站直,对面大爷就直接“砰砰”两拳招呼在四爷胸口,饶是四爷有所准备,还是倒退了两步,苏培盛登时就变了脸色,四爷却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不错,比从前结实了些,”大爷收回手,上下打量着四爷,笑容张扬,“只是小校场来得再勤,练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老四啊,想练出真本事,可不能局限在这巴掌大的小校场。” 四爷面不改色,对大爷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指点,弟弟谨记于心。” 四爷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大爷瞧着挺满意,这程子老三一直上蹿下跳,不就是修个书嘛,也只值当上蹿下跳臭显摆?偏生皇阿玛还就挺喜欢,听说前几天还赏了老三几幅画。 大爷一贯瞧不上张口闭口酸诗不断的老三,相比之下,规矩安分的老四,就顺眼多了。 大爷伸手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眼下就有个能让你历练长本事的机会,皇阿玛已经定下九月半巡幸塞外,带谁不带谁还没定下来,你这程子谨慎着点儿。” 四爷心下一震,对着大爷又是深深一揖:“是,多谢大哥。” 大爷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被人簇拥着往小校场走。 第60章 送子观音 四爷一边想着大爷的话,一边往回走。 大哥肯定不会骗他的,那皇阿玛巡幸塞外的事儿自然就是真的。 多在皇阿玛面前走动,才能多领差事,多领差事才能多攒资历多立功,眼瞅着一众皇子年纪都大了,只怕这两年,皇阿玛就会册封皇子,四爷心里不是不着急。 他从前并没有这般急切过,但是现在却盼着能早早册封,有了封爵,他才好能搬出宫。 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地盘,就不用一味儿守着宫里的规矩过日子了。 其实他打小就在宫里长大,也从来没觉得宫里的规矩大,但是最近他却觉得宫里的规矩太多了,行事很不方便,就比如说上次只能去请许太医,那后宅里头的事儿免不了就会传到德妃那里。 不过好在德妃这次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四爷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儿。 即便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喜欢德妃总是插手自己后宅的事儿的。 如果德妃一直是这样态度的话,那有些事,作为儿子他其实是很想跟德妃求助的。 一路回到阿哥所,伺候四爷换衣裳的时候,苏培盛才总算有机会把心里的担忧问出口。 “主子爷胸口可疼吗?奴才瞧着大爷方才力道不小呢。” 说到这个苏培盛心里就颇有怨言。 大爷总是这样,每每见到主子,就喜欢冷不防给个拳头又或者是踢上一脚的,说好听的是兄弟之间亲昵不见外,可苏培盛就是觉得大爷挺欺负人的,对四爷也有轻视之意。 “没事儿。” 四爷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大哥是皇长子,难免自视甚高,不单单是瞧不上他这个四弟,只怕连太子他都瞧不上呢。 洗去了一身的尘土汗水,四爷才觉得利索些,就问起了后院儿的情况,这程子福晋卧病需要将养,四爷也有意让福晋闭门反思,所以暂时让苏培盛帮着盯着后院儿。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儿一切正常,”苏培盛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膳房那边说李格格今晚要吃什锦锅子。” 四爷闻言,不由眉心一动。 这程子,李氏一直情绪不高,胃口也不好,四爷每每过去,瞧着这人跟蔫哒哒小白菜似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这时候听闻李氏今晚点了锅子,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心下一松。 开始惦记吃喝了,看来李氏的心情总算是变好了。 四爷吩咐道:“吩咐膳房切两盘羊肉、两盘鱼片,一并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心中有数,四爷今晚要去李格格那边用膳,只是不知李格格今晚会不会留四爷住下。 李格格心情不好,这程子没有伺候四爷的心思,再加上身子虚弱也的确要养,所以四爷也没有强行留下过夜,只是这几日四爷在前院睡得不大好,苏培盛猜,四爷这是孤枕难眠。 四爷一向不是个强人所难的,苏培盛是了解的,可他不了解的是,福晋不想见,李格格不便伺候,后院儿不还是有一位宋格格嘛。 可是四爷却压根儿还有宋格格这号人似的,只去李格格那,能看不能吃的,苏培盛就不信四爷心里不痒痒。 …… 四爷的确心里痒痒,正琢磨着李氏要是心情好些了,他今晚就赖在她那儿,正胡思乱想呢,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四爷抬头看去,就瞧着苏培盛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慧嬷嬷。 “主子爷,慧嬷嬷来了。” 慧嬷嬷给四爷行礼:“奴婢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嬷嬷请起,”四爷冲慧嬷嬷抬抬手,“不知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慧嬷嬷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回四爷的话,德妃娘娘听闻福晋卧病,特地遣奴婢过来探望,送些补品,还有……” 说到此处,慧嬷嬷稍稍停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还有一尊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 额娘还真是用心良苦。 明明知道他在生福晋的气,要冷一冷福晋,额娘就巴巴地派人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 德妃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逼着他原谅福晋,跟福晋继续扮恩爱夫妻相敬如宾。 四爷刚才还庆幸德妃这一次没有插手他后院儿的事,结果转眼就挨了这么一记耳光,心情可想而知。 四爷的面色果然不好,慧嬷嬷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不住叹气,德妃听不进去劝,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命行事,还得厚着脸皮为德妃说话。 “四爷后宅的事儿,娘娘原本是不想插手的,只是四爷膝下子息单薄,娘娘难免挂心,福晋纵然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出发点是好的,身为嫡母为大格格着想是福晋的本分。” “四爷即便心中有气,也别太冷落了福晋,到底福晋并无大错,又一贯侍奉娘娘尽心,娘娘的意思是,早日有个嫡子傍身,也好叫福晋安心,四爷的后宅才能更加稳固不是?” 慧嬷嬷的话,四爷明白,福晋缘何屡屡针对李氏,无非就是因为膝下迟迟没有嫡子,心里着急才会错招频出。 福晋心里不安,他知道也能理解,所以他一直对福晋很耐心,即便对福晋有不满,他也能容忍。 为了福晋能够早日怀上嫡长子,之前一段时间,他忍着不在李氏那过夜,只去福晋那儿,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 他是看重福晋的,但是福晋呢? 屡教不改,叫他如何不失望? 第61章 别这么好 “再说了,如今四爷到底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叫万岁爷认为四爷不满他赐的婚,岂非大事不妙?”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 慧嬷嬷也算是苦口婆心,四爷却态度淡淡,慧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按照德妃的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把送子观音亲自给去了正院,又好好儿劝了一阵福晋,才讪讪离开。 慧嬷嬷走后,四爷默默喝了半杯茶,然后拿起毛笔,一通笔走龙蛇写好,叫了苏培盛进来。 “你明天去一趟景陵,”四爷指了指桌上写好的信,吩咐道,“把信交到肖嬷嬷手里。” 苏培盛有些意外,四爷从前是派人给肖嬷嬷是送过不少东西去,但是送信还是头一次,而且还让他亲自给送去。 也不知四爷有什么要紧事儿要交代肖嬷嬷。 “是,奴才遵命。” …… 是夜。 “主子爷万安!” “起来吧。” 四爷伸手把维珍扶起,上下一番打量,一身烟粉色旗装,用乌木簪子别了个斜斜的单螺,一双白玉似的耳朵上戴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家常又显得人气色好。 四爷瞧着满意,总算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了。 四爷拉着维珍到软榻上坐下,维珍要坐到另一侧,四爷却没撒手,维珍只好跟他挤在了一处,甘草跟茯苓在上茶之后就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维珍脸颊微烫,在四爷胸口不轻不重推了一把,小声抱怨道:“四爷越发不正经了。” 不正经? 这才哪儿到哪儿? “既是担了不正经的虚名,那爷索性把这虚名坐实。” 这下四爷一伸手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还用手颠了颠,然后有些不满地道:“还是太瘦,看来药膳不能停。” 上回维珍晕倒之后,身子就虚了不少,成天地没精神,四爷瞧着担心,给维珍调养身子的安排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一听到这话,维珍就下意识地觉得嘴巴苦,这几天又是汤药又是药膳的,她实在是喝怕了。 维珍愁眉苦脸地跟四爷打商量:“多谢四爷关心,只是妾身苦夏,天热的时候就是不长肉,喝再多的补药都是浪费,等到天冷了,自然而然就会长肉了。” “浪费爷也乐意,用不着你给爷节俭,”四爷伸手捏了捏维珍的鼻子,唬着脸道,“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就是怕苦!” 维珍嘟囔:“谁不怕苦啊?反正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什么呢?”四爷眯眯眼,面露一丝危险,这个李氏最近胆子很大嘛。 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胳膊,一边转移话题:“妾身说……说等会儿一定要多吃些羊肉,听说四爷让膳房添了黄羊的肉涮锅子,妾身这是沾了四爷的光呢。” 维珍是听了小池子的科普才知道黄羊的稀罕,据说是从蒙古巴林那边的皇家牧场运过来的,这秋老虎的天气,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少说得折损大半,要不是四爷惦记她,她一个小格格是根本吃不上的。 四爷喜欢她这副小模样,搂着她的腰问:“心情好些了?” 肯打扮自己了,也惦记吃喝了,小嘴又开始巴巴地能说会道了,不像前几天总一副恹恹模样,他看着堵心。 维珍靠在四爷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妾身前些时日抱病,不是有意冷落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前几天她emo得厉害,再加上身体虚弱,所以一直处在摆烂的状态,对四爷这个大老板也没什么好脸子,这两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那天在正院真是被刺激昏了头,才有了寻死的想法,后来想起来还挺后怕的,能穿过来是玄学,能不能穿回去也是玄学,既然是玄学那就拿不准儿,维珍并不想死。 不想死那就得好好儿活着,维珍很快打起精神,积极投入本职工作。 四爷旷了这些天,被她轻轻蹭了两下,就有点儿受不了,忍不住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摸了一把,一边哑声道:“那等会儿也让爷心情好些?” 环着四爷的手一僵,维珍的呼吸一窒,然后又柔顺地点了点头。 看来等下是要多吃点儿,听四爷这话,今晚肯定要加个大夜班呢,不多吃点儿怕是熬不住…… 不是,这臭男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能不能装点儿别的? 回回来她这儿就一副饿狼模样,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明明怀里的女人异常柔顺,可是四爷就是觉得她心情好像又变得不好了。 是怎么了? 是听说了德妃给福晋送了送子观音,所以心有余悸害怕再被福晋磋磨? 哎,经受了这一场飞来横祸又病了这些天,也难怪会吓坏了他的小格格。 看来等下他得好好儿哄哄小格格。 四爷低下头,在维珍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别怕,往后爷护着你。” 维珍一怔,还以为这时候四爷精虫上脑会说点儿骚话呢,没想到竟说了这个,维珍不由鼻头一酸,把四爷抱得更紧。 “怎么了?”四爷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伸手安抚着维珍的后背,“还委屈呢?” 维珍摇摇头:“有四爷在,妾身就不会受委屈。” 四爷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小嘴是抹蜜了?” 维珍没说话,缩在四爷的怀里闭上眼,感受着四爷因为笑而微微震颤的胸膛。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度过的每一天,她心里都多多少少觉着委屈,也的确在福晋那里受了委屈,但这些都不是因为四爷。 相反,四爷一直对她很好。 愿意倾听她这个小格格的想法,相信她能把大格格养好,信任她能如约做好巧果帮她建面包窑,在福晋扯着宫规做大旗的时候,四爷照样选择相信她,保护她。 四爷真的很好,好的让她……难受。 可有时候,她宁愿四爷别这么好。 …… 这一晚四爷很卖力,其实四爷一直都很卖力,但是今晚却跟往常颇有不同,耐心大得可怕。 “不、不要!四爷不要了!”维珍忍不住哭出声,伸手去推四爷。 从前在床上,维珍也经常掉眼泪,这种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很正常嘛,但是这一次,维珍真的哭得特别惨。 第62章 四爷,你学坏了! 四爷像是一座山压着维珍,任由维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掐着维珍的腰,死死盯着维珍哭得通红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闪而过的表情。 “这儿?” “……不、不要!” “还是这里?” “……” “这儿?” 维珍总算失控了,伸手去够四爷的脖子,一边胡乱亲吻着,一边发出破碎的音节:“四……四爷……” 四爷红了眼,死死箍着维珍的腰,疯狂地重复着,竭力为维珍带来快乐,又被维珍迷醉疯狂的回应,带上巅峰。 “四爷!” 维珍的尖叫就在耳畔,四爷将她摁入怀里,维珍蓦地张口咬住四爷的锁骨。 她宁愿四爷跟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粗暴些,也不想他这样温柔耐心一直顾着她。 四爷这样真的…… 好烦! 会让她有自己在四爷心里很特别的错觉。 可他明明就是三妻四妾、未来还要坐拥三宫六院的男人。 所以……真的好讨厌!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儿、做个花心大萝卜! 四爷感受到了疼痛,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他喉头剧烈地上下滑动,口中唤出模糊的声音:“李氏……” …… 只叫了一次水,维珍却跟死过去了一般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爷哭笑不得:“不是爷一直在卖力气吗?怎么反倒把你累成这副模样?” 维珍不理他,他躺过去,伸手去抚维珍的脸,手下去一片潮湿,四爷一怔,忙不迭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 维珍委屈着道:“腰,被你捏的生疼。” 四爷掀开维珍的绸衣一看,雪白的纤腰两侧果然多出两个掌印来,四爷顿时面露尴尬,平时他是有分寸的,从来没在维珍身上留过痕迹,刚才是太投入了,所以才失了分寸。 “我给你揉揉?” “不要。”维珍吸了吸鼻子,躲瘟神似的躲他。 谁知道他揉着揉着会不会揉出火?再加班的话,她这腰可就废了。 四爷看她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当下就掀起了自己的衣裳,跟维珍声讨道:“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瞧你给我咬的!” 维珍一愣,转过头看着四爷锁骨上那明显显的牙痕,心虚地要命,却还嘴硬道:“又没有咬破……” 四爷都给气笑了:“还想咬破?你知道损伤皇子身体,是大罪吗?” 维珍咬着唇,湿漉漉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四爷要治我的罪吗?” 四爷:“……” 受不了,心肝颤。 “对,就是要治你的罪,”四爷唬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大手捏着维珍的下巴,一字一字凶巴巴地道,“罚你再咬一口。” 维珍:“……” 四爷,你学坏了! 以后老司机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维珍可怜兮兮地眨眨眼:“改天行吗?人家现在腰好酸,动不了了。” 四爷忍着不笑,挑着眉问:“用嘴咬,关腰什么事儿?你分明就是勾……哎呦!” 话还没说完,维珍已经“啊呜”一口咬在四爷的大拇指上了,咬住还不放松,就那么叼在嘴里,一边看着四爷,一副“现在你满意了吗”的表情。 四爷看着维珍那嘚瑟的小眼神,还有那咬着自己的小白牙,眼神越来越不对,维珍也察觉到了,心下一惊,忙得要撒嘴,却被四爷捏着下巴,重重吻上来。 维珍刚开始的时候还装模作样抗拒几下,然后就环着四爷的脖子,两个人亲的难分难舍。 …… 第二天中午,四爷过的时候,维珍还是一副蔫哒哒的模样,看见意气风发的四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过主子爷,”维珍扶着腰站起,敷衍着福了福身,“妾身身子不爽,还望主子爷见谅。” 四爷有点儿难为情,又有些得意,忙上前扶着维珍坐下,看着她后腰还垫了个软枕,脸上到底有些绷不住,轻咳一声,问道:“不要紧吧?” 维珍:“……”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昨晚逼着可怜员工疯狂加班到后半夜、不把员工压榨得昏过去不罢休的禽兽是谁啊? 就算你现在穿上衣服了,我也能闻到你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耻资本家的禽兽味儿! 四爷被维珍谴责的眼神看的十分难为情,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正经,跟维珍说起了正事。 “福晋卧病,身子不好,暂时不能打理后院儿,爷请了个嬷嬷暂时帮衬着打理,过两日就能到,你院里有什么事儿就不必再去福晋那边禀报,到时候就只管找她就是了,她人有些严肃,不过却是个热心肠。” 不用去福晋那边禀报,自然是好事儿,她现在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到福晋,但是这位新来的嬷嬷…… 不会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嬷嬷吧? 四爷说是他亲自“请”来的,肯定是有来头的,那……十有八九就是跟德妃娘娘那边暂时借调来的嬷嬷,毕竟当娘的帮着儿子打理后宅,很合理嘛,四爷也不会挑靠不住的外人来帮着打理后宅。 想到此处,维珍顿时就坐立不安了。 第63章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大格格过周岁生辰的时候,德妃娘娘连生辰礼都懒得赏一个,可见是不待见她们母女俩的。 更要紧的是,前两天,德妃娘娘还大张旗鼓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这是明显显要给福晋撑腰来的…… 维珍暗道一声不妙,不出意外的话,这新来的嬷嬷十有八九是要暗中“调教”她的。 四爷见维珍面露惊慌,知道她胆小,还特意出言宽慰:“肖嬷嬷面冷心热,你不用害怕,多跟她接触些时日就知道了。” 维珍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是,妾身记住了。” 这话要是苏培盛过来传的话,维珍还能跟苏培盛打听打听肖嬷嬷的来历为人,跟四爷倒是不好打听了。 尤其是四爷明摆着对那位肖嬷嬷十分信任,满口称赞,她这时候跟四爷打听,倒像是信不过四爷似的。 “对了,爷想着重新给大格格挑选乳母,大格格身边没个合适的乳母伺候,实在是不像话。”四爷突然道。 维珍一顿,抿了口茶,然后小声跟四爷道:“妾身觉得……方氏人还不错。”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面露不喜:“方氏?你说的是那个背主忘恩的方氏?” 对于福晋给大格格挑的三个乳母,四爷真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动气,安氏邓氏,一个不把大格格生母放在眼里,公然挑衅,一个更是以奴告主、背主忘恩,这样的人没当场打死,四爷已经是大慈大悲了。 至于那个方氏,虽是受不住刑才吐口承认维珍违反宫规的,但确实是背叛了主子,四爷也没打算放过,原本是要将方氏撵回内务府的,不想维珍却出口阻拦。 这个李氏,就是心太软。 四爷耐着性子跟维珍道:“这回爷亲自去内务府挑,保证挑的乳母安分老实,绝不敢生事。” 维珍知道四爷是为她跟大格格着想,但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妾身知道四爷一门心思为妾身母女着想,妾身感激不已,只是妾身还是再给方氏一次机会,并不是妾身糊涂,妾身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爷没说话,看着维珍,等着维珍解释。 维珍忙不迭掰着手指头往下说:“首先方氏平日照顾大格格十分尽心,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对妾身也是言听计从,再换别的乳母过来,只怕没有方氏这般使着顺手,妾身就罢了,大格格连番受惊,再更换乳母的话,只怕大格格又要病了。” 这倒是,大格格这回的确是受惊不小,幸亏方氏带伤陪着大格格,大格格才能睡得安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四爷才暂时没有发落方氏。 见四爷面色有所松动,维珍赶紧再接再厉继续掰手指头。 “其次,那天方氏的表现也不算差了,生生被拔去两根指甲才交代,十指连心呐,多疼啊,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换别人可能只吓唬两句就不打自招了(就比如她,咳咳)。” 哪知四爷原本松动的脸,这时候又黑了起来。 “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伤两根指甲算什么?为了主子就算死也是应当,若是都像你这般妇人之仁,这起子奴才岂不都要造反踩到主子头上来了?” 维珍:“……”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虽然说不清楚,但是维珍还是很乖巧地顺着四爷的话往下说:“四爷这就错怪妾身了,妾身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妾身这……这是施恩,对,就是施恩!” 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辞,维珍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拉着四爷的手晃。 “四爷你想啊,咱们这回非但没有发落方氏,反倒施恩让她继续留下来照顾大格格,那方氏必定会感激涕零,往后会更加忠心耿耿,四爷你说是不是?” 四爷被她这副两眼放光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 “怎么?妾身说的有哪里不对吗?”维珍蹙了蹙眉,回想一番刚才说的话,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愈发不解地看着乐不可支的四爷。 笑屁啊,一直笑,搞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四爷不是觉得维珍可笑,是觉得维珍当着他的面儿“首先、其次”地掰手指数心眼儿的模样,特别……傻乎乎的。 不过却很可爱。 哪个皇子后宅的女人在主子爷的面前,不是一门儿心思地显示自己的善良纯净、与世无争? 她倒好,心里就那么几个小心眼儿还都主动在他面前抖落出来,还首先其次的,巴巴地跟他显摆自己心眼儿多? 傻不傻。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四爷心情不错,伸手在维珍脑袋瓜上揉了揉,“爷的李格格可真是聪明伶俐、算无遗漏。” 维珍被四爷一副堪称慈爱和蔼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四爷在内涵她,但她找不到证据。 可不管如何方氏是被保住了。 维珍却是不知,为了能让她施恩的效果翻倍,四爷临走的时候还特地让小连子去好好儿敲打了一番方氏。 四爷用了午膳就走了,维珍赶紧让小池子去找苏培盛探探口风,这新来的肖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哪知道小池子回来却说,苏培盛人不在。 “他不在宫里?”维珍诧异,却也想起来方才跟着四爷伺候的是个脸生的小太监,茯苓说是苏培盛的徒弟,叫小连子的。 第64章 四爷打了十四爷 “是,苏公公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可能是被主子爷派出宫办事儿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维珍叹了口气儿,打发了小池子下去。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甘草捧着个锦盒进来。 “什么东西?”维珍好奇。 甘草将锦盒放下,打开给维珍看:“启禀主子,这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刚刚送来的,说是宋格格亲自挑选的这几样补品,特意让她送来给主子补身子的。” 维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宋格格也算是用心了,毕竟格格的份例她是清楚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宋格格都算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大格格那次,宋格格还亲自登门送礼,这一次却只是吩咐侍婢过来,还是天黑之后。 维珍看向甘草:“听说宋格格今儿午后去探望福晋了?” “是,宋格格午后的确去了正院儿,在福晋那儿待了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李嬷嬷亲自送出来的。”甘草道。 维珍心里明了,从前她跟福晋虽然关系紧张,但是却没有摆到明面上,大格格过生辰,宋格格过来一趟不算什么,但是如今,她跟福晋闹得这般难看,宋格格若是再登门的话,那势必就会得罪福晋。 甘草面露担忧,小声道:“主子,瞧这架势,福晋怕是有拉拢宋格格的意思。” 福晋自过门之后,对宋李两位格格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有家世更有四爷的敬重,毫不费力就能将两人手拿把攥,自然不存在拉拢一说。 但是如今形势大变,瞧着福晋这是从高台走下,要拉拢拉拢宋格格了。 拉拢宋格格做什么?无非是想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嘛。 甘草对此很是担心,维珍却摇摇手:“且往后看。” 宋格格明显是两不得罪的意思,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凡事论迹不论心,况且她也明白宋格格的处境与为难,易地而处,她未必就能比宋格格做的好,至于以后…… 维珍叹了口气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宋格格不针对她跟大格格,她也不想与宋格格为敌。 …… 肖嬷嬷没想到自己还有回宫的一天,被苏培盛一路带到阿哥所,已是天色将晚。 肖嬷嬷的住处已经被收拾出来了,是前院的一处靠后的小院子,跟后院离得近,地方不大却清净,里面还给安排了两个负责伺候肖嬷嬷的小宫女儿。 “肖嬷嬷,这就是您以后的住处,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打发了小丫头跟我说一声就成。嬷嬷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嬷嬷休息了。” 四爷对肖嬷嬷一向尊敬,自然苏培盛是不敢轻待的。 肖嬷嬷对住处待遇什么的并不在意,在景陵那种地方她都能安然住七年,更何况是这精心收拾出来的小院。 肖嬷嬷放下自己简单的包袱,一脸严肃跟苏培盛道:“既是到地儿了,就不耽搁苏公公去主子爷跟前当差了,有劳苏公公代我向主子爷通报一声,看主子爷什么时候得空,我也好去给主子爷行礼问安。” “一定,嬷嬷好睡。” 从肖嬷嬷这里离开,苏培盛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赶紧洗漱更衣,这几天风尘仆仆的,一身的尘土大汗,可不能这副样子就到主子爷跟前伺候。 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苏培盛便一刻都不耽搁,直奔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小连子,见到苏培盛过来,顿时抹着眼泪,激动地迎了上来:“师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小连子难得有机会贴身伺候四爷,本该激动兴奋才是,但是几天下来,小连子可真是心惊肉跳。 原本主子爷的心情还挺不错,阿哥所也无事发生,这风平浪静的小连子本来还挺轻松,但是今天午后,小校场发生的事儿,小连子真是吓破了胆儿。 “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一看小连子的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忙得把人拉到一边询问。 小连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着道:“师父,今天在小校场上,主子爷……动手打了十四爷!” “什么?你说主子爷打了十四爷?”苏培盛登时就面色大变,捏着小连子的肩膀陡然使劲儿,把小连子捏的嗷嗷喊疼,苏培盛这才撤了手,赶紧道,“你一五一十把事情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快!” 小连子抽抽噎噎地,当下就把小校场上的事儿老老实实跟苏培盛道出。 原本一切都算正常,四爷下了课之后,用了早膳,然后就照常去小校场练骑射了,到小校场的时候,十三爷跟三爷已经到了。 “三爷对十三爷一向态度不好,说话夹枪带棒的,十三爷一直忍着,直到主子爷来了,听不下去了,就护着十三爷,三爷就不痛快了,说主子爷跟十三爷,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三爷跟十三爷的关系一向不好,确切地说,是三爷单方面厌恶十三爷。 原因也很好理解,十三爷的母妃章佳氏原本是三爷母妃荣妃宫里的侍女,颇得荣妃信任,但是后来章佳氏却得了皇上宠幸,诞育皇子公主,如今位列嫔位。 荣妃因此记恨章佳氏,连带着三爷也一向厌恶十三爷,没少明里暗里欺负十三爷,四爷也没少护着十三爷,以至于三爷看四爷都不顺眼。 第65章 该! 这次也是一样,十三一贯隐忍,但是三爷却连四爷都一并捎带上,连不敬兄长的帽子都扣在了四爷头上,还口口声声要禀到万岁爷跟前。 十三当场就急了,跟三爷据理力争,四爷一个没拦住,十三就扯住了三爷的袖子,就这么一下,更成了十三不敬兄长的作证,三爷更来劲儿了,出手就要教训十三。 “四爷自然是拦着三爷的,但是三爷却不依不饶,硬是要鞭打十三爷给他长点儿教训,四爷只能牢牢抱住三爷,亏得八爷也到了,跟四爷一道拦着三爷劝,原本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偏生这时候十四爷到了!” “十四爷说……说三爷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他可以代三爷鞭打十三爷!” 小连子这话一出,苏培盛就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十四爷啊! 闯祸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 “那后来呢?十四爷真的鞭打十三爷了吗?”苏培盛追问。 小连子连连摇摇头:“当时十四爷的确是取来了鞭子,那架势是真的要打十三爷,却被四爷给一把抢了下来,狠狠地抽了十四爷四鞭子,十四爷的衣裳都被抽烂了,后腰还被抽出了血痕呢!” 该! 苏培盛心中一阵暗爽,旋即又拧着眉:“那后来呢?可惊动……万岁爷了吗?” 小连子一脸惶恐使劲儿点点头:“三爷、四爷、八爷、十三爷还有十四爷后来都被叫去了御前,听说万岁爷发了好大的火,训斥了十四爷,让他闭门思过半月。” “没有了?就只训斥了十四爷?” “是,万岁爷就只训斥了十四爷,”小连子点头如捣蒜,忙得又道,“哦,万岁爷还安抚了十三爷,对八爷也有嘉奖,说八爷友爱手足,兄友弟恭。” 苏培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万岁爷可真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更不知德妃那边闹成什么样呢。 哎,不管怎么说,反正又是四爷倒霉!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少在主子爷跟前走动。”苏培盛道。 “是是是,徒儿遵命!”小连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往书房走去,轻轻叩了叩房门。 “进来。” 四爷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没什么情绪,苏培盛推门进去,四爷正在临窗练字,苏培盛斟了杯茶,放到四爷面前。 “肖嬷嬷已经安顿好了吗?”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已经将肖嬷嬷安顿好了,”苏培盛恭恭敬敬道,“肖嬷嬷想明天来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点点头:“安排在早膳后。” “是,奴才遵命。” 见四爷放下毛笔,苏培盛忙得递上帕子,四爷擦了擦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瞥了一眼杵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的苏培盛。 “还有别的事儿?” 看着四爷没什么表情、还算平静的一张脸,苏培盛稍稍松了口气儿,当下摇摇头:“主子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四爷摆摆手,却又叫住了苏培盛:“明儿你去瞧瞧十四,带些药膏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面色不改,心下却不免哀嚎,明天跑不了又要被十四爷指着鼻子一通骂,指不定还要挨顿打呢。 苏培盛退下之后,四爷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前,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儿,半晌,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原本还想着在皇阿玛面前好好儿表现,也好能让父皇记得,九月巡幸塞外,他也能捞着个伴驾的机会,但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这期望要落空了。 说起今天的事儿,三哥挑头儿,十三受委屈,十四胡闹,他跟老八忙活着拉架,后来父皇责罚了十四,安抚了十三,嘉奖了老八,独独剩下他跟三哥,三哥还是始作俑者。 皇阿玛没有责备三哥的意思,就说明在皇阿玛看来三哥并没有什么错,那错的就是他了。 不管他怎么想,别人怎么想,反正在皇阿玛眼里,这次的事儿,有他的错。 皇阿玛是觉得他不顾念手足之情吗? 不单单是皇阿玛,额娘肯定也气炸了吧。 但是他不后悔,他早就想狠狠教训一顿十四了,不是因为嫉妒或厌恶,是十四太过分了,若是一直纵容下去的话,那十四以后肯定就废了。 再如何跟十四疏远,他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长成祸害。 只是他这份苦心,没人能理解。 四爷自嘲地牵了牵唇,然后铺上纸,开始静心练字。 …… 翌日。 肖嬷嬷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就掐着时间点儿,去见了四爷。 “奴婢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肖嬷嬷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 四爷点点头,语气温和:“嬷嬷坐吧。” 苏培盛搬来个鼓凳,肖嬷嬷坐下,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肖嬷嬷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所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四爷解惑。” 四爷道:“嬷嬷请讲。” “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四爷让奴婢暂时代为打理,那等福晋病愈之后,是不是奴婢就能返回景陵了?” 第66章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四爷让苏培盛来请肖嬷嬷帮忙,更有亲笔手书,肖嬷嬷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然心里有诸多疑问,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跟着苏培盛来了。 四爷待她一向不薄,她不能恬不知耻地享受四爷恩赐,遇事儿却躲。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要在宫里待多久,肖嬷嬷打心底是不希望多待的。 一则是,虽说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但福晋身边难道就没有信得过的管事嬷嬷?通常情况下,福晋自然是更想让自己院儿里的管事嬷嬷代为打理的,四爷却偏不。 这里头明摆着就是有事儿,只怕是福晋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惹恼了四爷,四爷才想着给福晋长长教训,只怕卧病是假,闭门反省才是真。 只是她一个外头来的嬷嬷打理后宅,时间长了,难免让福晋心里不安,肯定会影响四爷跟福晋的夫妻情分,这可是肖嬷嬷不想看到的。 二则是,肖嬷嬷不想扎了德妃的眼。 四爷放着亲娘德妃不求助,却舍近求远把她从景陵接回来帮忙,德妃知道后肯定气得不轻,德妃的脾气,肖嬷嬷还是有数的。 肖嬷嬷更不想影响了四爷跟德妃的母子情,所以想着尽量早走。 四爷自然听得出来肖嬷嬷的意思。 他之所以请肖嬷嬷过来,原本是为了自己可能伴驾巡幸塞外做准备的,毕竟暂时打理后宅,交给苏培盛就可以,但若是他要伴驾出巡的话,那苏培盛肯定是要跟着贴身伺候的。 自己不在家,苏培盛也不在,那四爷肯定是不放心的,他现在真是琢磨不透福晋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对福晋可以说是专房之宠,一门儿心思地想着盼着福晋早日怀上嫡子,也好让福晋能安安心,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福晋还是要伺机剑指李氏。 这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李氏真能落下个好歹,要是自己离京的话,他都不敢想福晋能会做出什么来。 说白了,四爷现在是没办法信任福晋。 那他就势必得安排人代为打理后宅,盯着福晋,至少在福晋搞清楚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福晋之前,他得杀杀福晋的威风。 若是德妃有分寸的话,那四爷肯定会主动求德妃帮忙,派个人(就比如慧嬷嬷)暂时过来帮着代为打理后宅,但是德妃有分寸吗? 他这边前脚才训斥了福晋,德妃那边后脚就叫人来给福晋送了尊送子观音,摆明了要给福晋撑腰,也是明摆着要跟他这个儿子作对。 从那天起,四爷就彻底熄了求德妃帮忙的心了,他哪里敢让德妃插手他的后宅? 只怕趁着他不在,李氏就要死路一条,到时候大格格也能顺理成章地养在福晋膝下,倒是遂了德妃跟福晋的心思。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四爷也不想惹德妃不痛快,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四爷请来了肖嬷嬷。 眼瞅着这回伴驾是无望了,其实就用不着肖嬷嬷帮着打理后宅了,但是四爷还是不想放肖嬷嬷走,想了想,四爷跟肖嬷嬷道:“等福晋病愈之后,打理后宅的事儿,就不必嬷嬷操心了。” 肖嬷嬷松了口气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着四爷又道:“只是我还希望嬷嬷能够留下来,前院一直缺少个管事的大嬷嬷,若是嬷嬷肯留下的话,我也能安心不少,再者是,有个人还想着麻烦嬷嬷教教规矩。” 肖嬷嬷很会抓重点,四爷前院的确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但是有苏培盛在,有没有大嬷嬷并不要紧,四爷这话的重点明显是放在后半句的。 教规矩? 教谁的规矩? 福晋当然不可能的,万岁爷跟德妃挑中的儿媳妇,用得着她一个奴才教规矩? 那是后院的格格?可这些格格入宫的时候,也都是专门学过规矩的啊。 那就是侍婢? 不会的,侍婢不懂规矩直接打发了撵走,让内务府那边换懂规矩的来伺候就是,再说了侍婢的事儿也用不着四爷亲自操着这个心。 那就只剩…… 大格格? 可是大格格好像才将将满周岁吧?这么小就要开始学规矩了? 肖嬷嬷一时间没想明白,只能开口询问:“还请四爷示下。” “是李格格,”四爷一张口就带着点儿无奈,“她出身不高,从小没学好规矩,还请嬷嬷多费点儿心。” 肖嬷嬷心中有数了,看来四爷挺中意这位李格格,要不然的话,最看重规矩的四爷又怎么能容忍没规矩的女人? 肖嬷嬷点点头,一派认真严肃:“是,奴婢一定不让四爷失望,肯定尽心教好李格格规矩。” 四爷被她这一副严厉模样搞得一愣,琢磨下肖嬷嬷一贯的行事风格,四爷又委婉添了一句:“她脑子笨,要是实在学不好,嬷嬷也别太为难她,慢慢教就是了,也不用……太尽心。”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 肖嬷嬷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上午跟四爷见面,下午就去了后院,自然是要先拜见福晋的,格格其实是不必去见的,但是有了四爷的交代,肖嬷嬷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没规矩的李格格。 甫一进门,肖嬷嬷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没规矩。 靠着墙冒着热气儿跟香味儿的、大老虎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见肖嬷嬷蹙着眉盯着烤炉,茯苓赶紧介绍:“嬷嬷,这是主子爷给我们格格建的烤炉,虎头还是主子爷亲自画的,是不是特别有天家风范?” 所以啊,这不关我们格格的事儿!要怪你就怪主子爷啊!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不错,四爷笔力惊人,超凡脱俗。” 她算是明白了,李格格的没规矩都是被四爷惯出来的! 什么让她教规矩,十有八九是专门让她来护着这位福晋容不下的李格格。 第67章 他值得一个蛋糕 入宫还不到两天,肖嬷嬷就已经将福晋跟李格格的恩怨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福晋,肖嬷嬷倒不觉得福晋做错了什么,只是福晋太心急了。 刚过门不到两年,跟四爷的感情并不牢靠,更加没有诞下嫡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福晋就着急针对格格,还是育有大格格的格格,实在不算明智,也难怪四爷动气。 至于这位传说中的李格格…… 马上就见到了。 肖嬷嬷前脚进后院儿,后脚就传开了,说是四爷请了一位厉害的嬷嬷暂时代为打理后院儿,后院的人议论纷纷。 维珍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大格格烤蛋糕,闻讯也赶紧派小池子出去打听,因为这个管家嬷嬷,她已经好几天吃睡不香了。 结果据小池子来报,说是曾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 维珍得到消息,先是长舒一口气儿,不是德妃那边的人就好,但是旋即又紧张起来,曾经伺候过……皇后娘娘的? 维珍自动脑补了容嬷嬷跟桂嬷嬷的英武形象,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不会吧? 童年阴影这就要……照进现实了? 就听着小池子来报,说是肖嬷嬷往他们院儿来了,维珍大惊失色,去看福晋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她这儿了? 这跟班主任突袭有什么两样?! 维珍低头看了看沾了面粉的衣裳,赶紧进屋换了一身。 甘草眼疾手快地把她的辫子给挽了起来,虽是最简单家常的单螺,但好歹比麻花辫强多了,甘草还顺手别上去两朵珠花,这么一瞧还挺像模像样。 茯苓引着肖嬷嬷进来。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肖嬷嬷恭恭敬敬给维珍福身行礼。 “嬷嬷有礼,”维珍默默吞了吞口水,含笑让嬷嬷起身,“甘草,上茶。” “不敢叨扰格格,”肖嬷嬷不卑不亢拒绝了维珍的茶水,“老奴奉四爷之命暂理后宅诸事,特来拜见格格,往后若有吩咐,格格只管交代。” “嬷嬷爽快,那往后有事我便只找嬷嬷了,还望嬷嬷莫嫌搅扰。”维珍继续笑。 “格格客气,奴婢却不敢当,能为格格驱使,是奴婢的体面,若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辞了。” 肖嬷嬷起身,见维珍竟也跟着起身,一副要送自己的架势,肖嬷嬷不由微微蹙眉,道:“格格留步。” 哪有主子送奴才的规矩? 这李格格真真是…… 一言难尽。 肖嬷嬷又看了一眼靠墙的那个怪里怪气的烤炉,蹙着眉离开。 回想着方才李格格的模样,肖嬷嬷迅速在心里打分,中上相貌。 不怪肖嬷嬷眼光高,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没见过,像维珍这样的,在肖嬷嬷看来,真的算不上惊艳。 肖嬷嬷继续分析,李格格得宠肯定不是靠脸,那靠的肯定就是内在了。 想想方才维珍的言行举止,那强作镇定的模样,勉强挤出来的笑,如何瞒得过肖嬷嬷的法眼,肖嬷嬷暂时没觉得维珍没规矩,倒是觉得维珍有些小家子气。 也难怪,毕竟出身小门小户嘛。 没想到四爷竟喜欢……小白花这一款。 此时此刻,维珍也在心里复盘,肖嬷嬷生的严肃,讲话办事都很利索,这让她不由想起了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不苟言笑,成天黑着张脸,但是办事公允,谁都服气。 所以……肖嬷嬷或许也是这样的性子? 若是这样的话,维珍倒是能松一口气儿了,她可从小就是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再说了,能让四爷信任的人,总是不错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总比德妃那边的人好。 只是德妃若是知道了四爷宁愿请孝懿仁皇后曾经的嬷嬷来打理后宅,也不找自己帮忙,德妃肯定会气坏的吧? 尤其是,前几天,德妃娘娘还特地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呢,明摆摆地给福晋撑腰,结果四爷就来了这么一招,不但打了福晋的脸,德妃的脸想必也是火辣辣的吧。 四爷这个人…… 真是难得的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不过她喜欢。 “主子,蛋糕烤好了。”茯苓过来禀报。 维珍吩咐:“让小池子往前院送过去吧。” 茯苓一怔:“这蛋糕……主子不是说给大格格烤的吗?” 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旋即又放松下来,维珍喝了两口茶才放下茶杯,一派镇定自若跟茯苓道:“你听错了,我原本就是要给主子爷烤的。” 四爷正直不阿,他值得一个蛋糕! “可是大格格……” “别可是了,趁热给四爷送过去,”维珍打断了茯苓的话,一边还叮嘱道,“用食盒装好保温,让小池子别耽搁,快些给四爷送过去。” “是,奴婢遵命。” …… 四爷有滋有味儿地吃着小池子送来的蛋糕,心里美滋滋。 李氏那个小没良心的成天用他给建的烤炉,烤这个烤那个的,却满打满算就给他送过两次糕点,一次是七夕那次,一次还是他沾了十三的光,这一次难得主动。 肖嬷嬷前脚去了后院儿转了一趟,后脚李氏就做了蛋糕让人给送来,这个李氏…… 也不算没良心,不枉他一番处心积虑为她打算。 四爷吃的正开心,苏培盛突然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四爷看他挂着汗的汗,放下手里的勺子,“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难掩紧张:“启禀主子爷,梁公公来了,此刻正在院儿里候着呢。” 梁九功? 四爷一怔,旋即将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回食盒,然后取了帕子擦手,吩咐道:“快请进来。” 第68章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苏培盛殷勤引着梁九功进来,梁九功一张圆脸小眯眼儿,再加上身子微微发福,显得一派温和敦厚,任谁瞧着都是老好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自幼贴身伺候了万岁爷几十年的老人儿,更是如今的首领大太监,凭的自然不是老好人的本事。 “老奴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梁九功行至四爷跟前,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谙达请起,”四爷抬抬手,“不知谙达所来何事?可是皇阿玛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时候梁九功过来做什么?是皇阿玛有什么交代吗? 是为了昨天小校场上皇子们起冲突的事儿,还是因为……皇阿玛巡幸塞外的事儿?四爷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梁九功点点头:“老奴奉命,前来通知四爷,后日圣驾离京巡幸塞外,请四爷预先准备着伴驾。” 袖中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压下心头的激动,四爷面上却仍旧一派平静,正想着询问一下还有哪些皇子伴驾,梁九功已经含笑道:“老奴才从大爷、三爷处过来,走了这么一趟,也该回去跟万岁爷复命了。” 也就是说这次伴驾,皇阿玛只点了大哥、三哥还有他。 四爷心中有数,冲梁九功点头:“谙达好走。” 四爷从桌案后走出,亲自来送梁九功离开,梁九功嘴上说着“不敢”,但是面上却并无惊惶。 待四爷走近,梁九功才压低声音跟四爷道:“此次离京时间仓促,四爷只怕有的忙,只是再忙也莫忘了去跟德妃娘娘辞行。” 皇子离京办事之前自然是要向母亲辞行的,更何况还是去塞外,但是梁九功这时候却特地点出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皇阿玛让梁九功点他。 四爷心中一顿,旋即道:“这是自然,多谢谙达提醒。” “四爷一向孝顺,老奴不过多嘴一提,还望四爷莫怪,”梁九功笑得和气,“四爷留步。” 当下,梁九功拂尘一扫,被苏培盛送着离开。 四爷回到书房,将食盒里的蛋糕取出,一边继续慢吞吞地吃着,一边想着梁九功方才说的话。 他以为出了小校场的事儿,皇阿玛这次是肯定不会让他伴驾的,但是皇阿玛却偏偏还是钦点他伴驾,不止他,还有三哥。 他猜的没错,皇阿玛对三哥没有责备之意,仍旧宠爱信任,但是对他…… 却通过梁九功敲打,让他孝顺德妃。 所以对于在小校场上发生的事儿,皇阿玛对他的不满之处,并不是他当众鞭打了十四,而是认为他这个儿子不顾生母的心思鞭笞十四,这是不顾德妃的颜面也伤了德妃的心。 皇阿玛也觉得他不孝吗? 这不孝的名声他如何担得起? 四爷默默把蛋糕吃完,嘴里甜丝丝的,眼角却漾出一丝苦涩。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算孝顺? 纵容十四的胡闹,还是做德妃手里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任何喜怒偏好? 四爷苦笑着摇摇头,那他可能永远都做不成孝顺的儿子。 等苏培盛返回之后,四爷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吩咐苏培盛道:“去库房取几样滋补品,跟我去一趟永和宫。” 原本还满心雀跃的苏培盛一听到“永和宫”三个字,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 四爷没有见到德妃,说是四爷来的不巧,德妃娘娘刚刚服药睡下了,故而见不得。 德妃不见四爷,那孝顺的四爷就只能等了。 四爷隔着帷幔毕恭毕敬地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娘娘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最后是许太医要来给德妃请脉了,四爷这么跪着实在不好看,才被慧嬷嬷客客气气地请走。 到底是跪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年轻体健的四爷也有些顶不住,以至于都有些站不稳,苏培盛扶着他在暖阁坐着缓了好一会儿,四爷的腿才勉强恢复过来。 慧嬷嬷端了一杯茶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四爷的腿不要紧吧?” “没事儿,”四爷摇摇头,“不知额娘现下如何了?” “回四爷的话,许太医刚刚才给娘娘请了脉,不大要紧,只是娘娘……怒急攻心,以至气大伤身,只要消气了,再静养些时日也就能无碍了。” 说到这个慧嬷嬷不免蹙眉叹气:“四爷,奴婢不能不说一句,娘娘原本就因为四福晋受您冷待的事儿,对您颇有微词,您怎么了偏在这个时候又惹娘娘动这么大的气?” “就算是十四爷做事冲动了些,但您到底得顾及娘娘的颜面呀,怎可为了外人去鞭打亲弟弟?娘娘昨天一得到消息,差点儿就气昏过去。” 外人? 亲弟弟?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他作为亲儿子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却愣是不肯见,对德妃来说,他是外还是亲? 四爷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没有辩解,顿了顿,将茶杯放到桌上,起身道:“有劳嬷嬷照顾额娘,既是额娘身子不爽暂时不便见我,那待我回京之后,再来探望额娘。” 慧嬷嬷打量着四爷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发愁,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送了四爷出去。 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慧嬷嬷默默摇头叹气。 德妃较真儿,四爷认死理儿,说起来这对母子俩其实性子是颇有相似之处的,但是这样的相似却没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反倒让这母子俩渐行渐远。 “哎!”慧嬷嬷无奈转身回去。 第69章 四爷吃味儿 撩开帷幔,进了寝殿,慧嬷嬷就看到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的德妃,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为德妃按腿。 “那孽障走了?”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德妃微微张开眼,没好气儿地问慧嬷嬷。 孽障? 德妃的这个称呼让慧嬷嬷眉头皱起:“是,四爷已经回去了。” 慧嬷嬷摆摆手,那小宫女躬身退下,慧嬷嬷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一边娴熟地给德妃捶腿,一边劝着道:“娘娘,四爷方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都站不稳,膝盖怕是要肿呢。” “哼!那是他活该!”德妃口中溢出一声冷哼,“他当众把亲弟弟鞭打得遍体鳞伤,自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倒是被万岁爷钦点伴驾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最让德妃火大的就是这个了。 遍体鳞伤? 四爷明明就只打了十四爷四下,十四爷的伤,慧嬷嬷是亲自去瞧过的,除了一鞭子狠一些,破皮流血了之外,另外三鞭子都只是红肿,养几日也就好了,怎么到德妃嘴里就成了遍体鳞伤了? 而且…… 有时候慧嬷嬷也觉得十四爷的确欠管教,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就算十三爷真的有错,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上手教训。 不管是四爷这个做兄长的动手管教,还是万岁爷训斥让他闭门思过,那都是十四爷活该。 只是这不是她一个奴婢敢置喙的。 慧嬷嬷实在拿德妃没办法,只能变着法儿劝:“万岁爷此次巡幸塞外,就只带了三位皇子,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也就咱们四皇子了,宜妃娘娘不知该怎么羡慕娘娘您呢!” 惠宜德荣,是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后宫最有头脸的四妃。 惠妃是大皇子生母,宜妃诞下五皇子、九皇子,德妃诞下四皇子、十四皇子,荣妃则是三皇子生母,这四位皇妃皆曾容极一时,又有皇子傍身,虽是面上亲如姐妹,但是心里还真是谁都不服谁。 这一次,万岁爷钦点四爷伴驾,却并没有带上五爷跟九爷,不定宜妃气成什么样呢。 果然,德妃闻言,心情才好些,没再提四爷,只吩咐慧嬷嬷明儿再去探望十四,慧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儿。 …… 回到阿哥所,天都已经黑了,不等苏培盛询问,四爷就直奔后院儿,苏培盛都不用猜,肯定是去李格格那儿的。 果然,四爷直奔维珍处。 四爷到的时候,维珍正在吃饭,大格格也在,正被方氏小心翼翼喂着蛋羹。 “啊啊啊!”是大格格先看见了四爷,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四爷,两眼放光,两条小腿在方氏的腿上一个劲儿蹬。 “四爷来了!”维珍颇为意外,忙得放下了碗筷,起身给四爷行礼。 “行了,不必拘礼,”四爷拉着维珍又坐了回去,“爷也还没吃呢,还好赶上你们在用膳。” “四爷没吃?”维珍看了看桌上的两荤三素外加一道菌菇汤,蹙了蹙眉,扭头吩咐道,“小池子,让膳房炒一道姜汁鱼片、油爆河虾,再来一份五色米饭。” “是,奴才这就去。”小池子领命匆匆退下。 四爷道:“不必麻烦,爷跟你们你一道吃就是了。” 维珍狡黠道:“四爷好不容易过来一回,妾身当然得趁机沾沾光多吃几道好菜,四爷可不许小气了!” 四爷压抑了半日的心情,因她这副模样顿时就好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笑道:“爷来你这儿还少?少让你沾光了?小没良心的。” 维珍笑,亲自动手给四爷盛了一碗菌菇汤端过去:“四爷先喝碗汤垫垫吧。” 一碗菌菇汤下肚,四爷觉得空落落的胃里舒坦了不少,大格格吃饱了,就盯着他一个劲儿看,四爷越看越喜欢,从方氏手里接过大格格,抱在手里颠了颠,表情满意。 “嗯,长肉了,比你额娘争气多了,怎么养身上都不长肉。” “四爷!”维珍脸红,瞪了他一眼。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尤其甘草跟茯苓还都是未成年小姑娘呢,净说些脖子以下的付费内容。 入乡随俗,维珍这个阅A无数的老司机,变得越来越脸皮薄了。 倒是四爷,自从接棒老司机之后,就大有从闷骚转明骚的趋势。 茯苓跟甘草听着的确怪害羞,不过心里却高兴,四爷跟主子感情越来越好,她们当然高兴。 四爷却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嗯?喊爷做什么?” 维珍气结:“……喊你,喊你快喝汤!” 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四爷盛了碗汤,继续拿眼瞪他,喝汤还堵不上你的嘴! 四爷忍不住笑,跟大格格道:“看你额娘,眼睛瞪得跟鹌鹑蛋似的。” 大格格听不懂鹌鹑蛋,但是却听得懂额娘,当下扭着脖子看维珍,嘴里又开始叫个不停:“额娘!额娘!额娘!” 自从会叫额娘后,大格格就化身复读机,每天额娘额娘叫个不停,叽叽喳喳小鸟儿似的,维珍却一点儿不都嫌烦。 “哎!额娘在这儿呢,我们大格格好棒,叫额娘叫的越来越清晰了!”维珍不遗余力地表扬大格格,凑过来在大格格脸上“啊呜”亲了一口。 大格格喜得在四爷怀里手舞足蹈。 四爷看着这娘俩母慈女孝的,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同样酸溜溜的:“大格格,阿玛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大格格会叫额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见到四爷还是“啊啊啊”,四爷别提多心酸了。 难得见到四爷这副吃味儿模样,维珍不由笑了,道:“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叫了,小孩子学东西可快了,四爷怎么还跟大格格较真儿呢。” 过两天? 四爷眼神一滞,小池子这个时候拎着食盒进来,四爷将大格格交给方氏,摆摆手,让一众下人都退下了。 第70章 许你伺候爷一回 维珍取出帕子给四爷擦手,四爷握住维珍的手,维珍微觉诧异,抬起头看向四爷。 “爷后天要离京一趟,随驾巡幸塞外,一来一回地怎么也得十月底了,”四爷道,明显感受到手中的女子的手一阵僵硬,四爷把维珍的手握得更紧,“你跟大格格在家安心待着,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肖嬷嬷。” 维珍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是,妾身遵命。” 四爷看她这副模样,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一边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道:“这次不行,下次爷一定带着你。” 因为抚养大格格的事儿,还有前不久福晋针对维珍所谓的虐待大格格的闹剧,德妃对维珍已经十分不满,如今德妃被气病,皇阿玛又特地提醒他要孝顺德妃。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带上维珍,那就是明目张胆对抗德妃了。 维珍已经是福晋的眼中钉了,若是再成了德妃的眼中钉,即便是他也……可能保不住。 他是皇子,瞧着是千尊万贵,但是又有多少事儿能顺心能自己做主?四爷心里很清楚。 维珍鼻头发酸,她听得出四爷语气里的无奈,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德妃大张旗鼓赏赐福晋送子观音,这明摆着是给福晋撑腰的,可是四爷偏没有给德妃的脸,又请了肖嬷嬷来暂理后宅事务,德妃的火气可想而知,若是这时候四爷还偏要带上自己,那就是火上浇油。 德妃不会拿四爷如何,但是却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小小格格。 四爷已经是在尽力为她着想了,她自然也不能让四爷为难。 想到此处,维珍默默深吸一口气儿,咽下喉头的酸涩,勉强挤出个笑来,取了筷子递给四爷:“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四爷快请用膳吧。” “好,”四爷从善如流,夹了只河虾给放在维珍碗里,一边叮嘱道,“放宽心在家待着,饭要好好儿吃,药膳也不能落下,等爷回来若是发现你瘦了,仔细爷让你吃一辈子的药膳。” 维珍的鼻子又酸了,乖巧点点头:“是,妾身会……会保重身子的,爷在外也要珍重自身。” “爷知道。” …… 翌日,四爷照旧早起,维珍难得没有赖床,打起精神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 四爷轻轻摁住维珍的手:“不用你伺候,天儿还早,接着睡吧。” 维珍握着四爷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求求爷让我伺候吧,就这一次。” 她又不是保姆,当然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其实就是想多陪陪四爷。 就要走了呢,好久都要见不到了。 四爷被她这双小鹿眼看得没办法,知道维珍这是舍不得自己,他心里其实挺受用,凑过去在维珍脸上亲了一口:“行,那就许你伺候爷一回。” 其实,他也舍不得她,一想到少说得一个月不见,四爷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看维珍的眼神就愈发柔和。 嘴上说着要伺候四爷,但实际上维珍也伺候不好,倒不是维珍粗手笨脚,是四爷总在捣乱。 维珍好好儿地给他扣着扣子,四爷一开始还挺正经来着,可是正经不到三秒钟,忍不住就开始动手动脚胡作非为,维珍左避右闪的,可没一会儿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维珍的小鹿眼变得湿哒哒的,控诉地看着四爷,把四爷看的浑身是火,四爷不由分说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上去,然后两个人就亲的难分难舍。 扣子是扣不下去了,非但扣不下去,又被哗啦啦地给扯开。 “四爷,要、要来不及了……” “那你还不快些躺好?听话,别让爷动粗。” 苏培盛听到里头动静,不由老脸一红,忙得退到了门外。 主子爷这身子骨能顶得住吗? 昨晚才叫了三回水,这一大早地就又……提枪上阵,明儿天不亮可就要赶路呢,四爷到时候可别累的脚软都骑不了马哦。 那可就成笑话了。 “苏培盛!” 苏培盛在门外操了小半个时辰的心,眼瞅着外头天色都鱼肚白了,屋里才总算传来他家主子爷的喊声。 幸好,今天主子爷不用去上书房。 苏培盛一边感慨一边忙不迭端着刚沏好的茶进了寝房。 可四爷还没下床,还坐在床帏里跟维珍亲得难分难舍,像两只如沫的鱼。 “不、不行了……”维珍喘不过气儿,伸手去推四爷,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反被四爷亲的更狠,维珍委屈巴巴,“你又欺负我。” 昨晚差点儿就被四爷掐断腰,还没恢复呢,这一大清早又被四爷这么一通狂风暴雨,此刻浑身覆了一层薄汗、泛着粉红的维珍像极了被饱受风雨摧残中的海棠。 可怜极了,也迷人极了。 这副任人采撷娇无力的模样看的四爷眼红,只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再开口声音就带着三分哑:“分明是你自找的。” “我哪儿有?你又冤枉人!”维珍抗议。 “不是你说的要伺候爷的吗?”四爷低下头,顶着维珍的磕头,轻轻用鼻子蹭着维珍的鼻子,彼此气息交融,“刚才伺候得不错,爷特别满意,这回换爷伺候你。” “可……” 可是苏培盛还在呢! 维珍又急又臊,可一张嘴,就又被四爷夺去了呼吸。 枝头摇摇欲坠的海棠,到底被卷进风雨,飘摇起伏,间或一两声婉转莺啼。 第71章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 苏培盛傻眼,不是都叫他进来了吗?这怎么……怎么又…… 苏培盛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赶紧默默又端着茶退了出去,看着越来越亮的天光,更发愁了。 要不等会儿让膳房给主子爷炖个腰子虎鞭什么的补补?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苏培盛就疯狂摇头。 不行,四爷会把他也给炖了的。 …… 四爷总算走了,头一次不是披星戴月,是顶着旭日东升走的。 维珍半昏半睡到午后才被饿醒,虽然恢复了些体力,却还是有气无力,维珍盯着床帏不无感慨。 幸亏没有书穿进霸总小说,要不然都用不着经历摘肾挖心一胎八宝,就霸总标配的婴儿手臂鸭蛋头一夜七次,就会让她当床嗝屁。 甘草过来伺候维珍起床,甫一撩开帐幔,甘草顿时一愣,维珍被她这副呆样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没什么。”甘草忙得低下头,小声道,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自在。 “到底怎么了?” 维珍纳闷不已,等她坐到梳妆镜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恍然大悟,随即面红如霞。 难怪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嘴巴疼! 这男人是属狗的吧?! 看着镜中自己的“香肠嘴”,维珍羞愤欲死,真是没脸见人了! 甘草被维珍的这副模样搞得忍不住抿唇笑了,一边体贴建议:“主子莫慌,等主子用过早膳后,奴婢去取些芦荟膏给主子敷一敷,消肿是最好的了,不出一日肯定就好了。” 还得是她的甘草小天使! 维珍尴尬地点点头,还不忘红着脸强调:“悄悄儿地,不许被别人知道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笑着回答,然后去投帕子给维珍擦脸。 看见茯苓进来,甘草一脸纳闷儿:“你不是去取膳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茯苓沉声道:“还是先帮主子梳洗吧,一会儿再去取膳,没得提回来都放凉了,主子吃了肠胃该不好。” 说罢,茯苓就拿起了梳子给维珍梳头,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魂丢了?”维珍看着镜子里蔫哒哒的茯苓问。 茯苓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奴婢没事儿,奴婢……还是去膳房取膳吧。” 然后就放下梳子,急匆匆退下,一副被狗撵的架势。 维珍看着茯苓的背影,蹙了蹙眉,一边拿起了梳子梳头,一边吩咐甘草:“你跟过去瞧瞧,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奴婢去去就回。”甘草也挺担心,放下帕子就追了出去。 两个人都不在了,维珍才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香肠嘴,回想刚才四爷的难分难舍,维珍心里像是有只尖叫鸡,叫得她心花怒放,叫得她晕晕乎乎。 四爷真的很过分,哪儿能这么折腾人,连白加黑的。 她现在嘴疼腰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的,就剩下一颗心在那儿花枝乱颤。 四爷……肯定也特别舍不得她吧。 过了一会儿,甘草才磨磨蹭蹭回来,维珍收敛了傻乎乎的表情,拿起梳子装模作样地梳起了头发。 “怎么了?”维珍问,“茯苓没事儿吧?” “回、回主子的话,茯苓……没事儿,她挺好的。” 甘草声音不大自然,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特意回避跟她对视,就跟刚才的茯苓一样,看着就不对劲儿。 维珍蹙着眉盯着甘草:“到底怎么了?” 甘草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启禀主子,刚刚肖嬷嬷去了宋格格那,说是……主子爷下令让宋格格这次随行伺候。” 这事儿瞒不住,主子还是要知道的,茯苓说不出口,就只能她硬着头皮来说了。 捏着梳子的手蓦地就是一紧,维珍垂着头看着梳子上“和合二仙”的图案,半晌回不过神来。 甘草紧张地看着维珍,不住口地劝:“主子莫难过,主子爷也是为了主子好,主子……主子一贯身子弱,哪里经受得起舟车劳顿?还……还有大格格又这么小,更是离不开主子……”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维珍打断甘草的话,抬起头继续对着镜子一下下梳头,“主子爷出门在外,是得有个人贴身伺候着,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甘草小心翼翼观察着维珍的表情,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到底不安,小声道:“是,奴婢多虑了。”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等下一块儿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对着镜子继续梳着头。 没什么,这就是应该的,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没有她还有宋格格,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这是打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的。 她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生气。 “啪!” 维珍将手里的梳子重重拍在桌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撑在梳妆台上的手骨节泛着青白,半晌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 蓦地,维珍讥诮地牵了牵唇。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到女人心里的路是通过阴道? 屁! 走肾走的脑子都冒泡了。 …… “嬷嬷你说真的?四爷让我随行伺候?”宋格格震惊得语无伦次,“四爷真的……只带我一个?” 肖嬷嬷微微蹙眉:“宋格格这是怀疑老奴假传命令?老奴万万不敢。” “嬷嬷莫怪,实在是妾身欢喜得都有些糊涂了,”宋格格忙不迭给肖嬷嬷道歉,一边取出帕子去擦拭湿润的眼角,难掩激动之情,“让嬷嬷见笑了。” “格格说笑了,老奴担待不起。” 第72章 她不服 不单单宋格格激动,院儿里的奴才也个个激动得要命,七手八脚地给宋格格准备行李,恨不得把衣柜里头的所有衣裳都带上。 缓过来的宋格格又叮嘱首饰跟脂粉都要多带,省得在外头用起来不方便。 宋格格长久不伺候四爷,也难怪她如此激动,肖嬷嬷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四爷起初是没打算这趟带格格伺候的,但是苏培盛打听的消息,说是大爷跟三爷都带了两位格格。 要是四爷一个都不带的话,未免不好看,只怕大爷跟三爷也会多心,认为四爷这是故意装清高,在万岁爷面前暗示他们沉溺女色。 大爷也就罢了,三爷如今还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跟四爷置气呢,四爷不想这一路都被三爷咬着不放,稍作思量,就定下带上宋格格,吩咐肖嬷嬷去后院通知。 此时此刻,肖嬷嬷看着激动得恨不得搬家的宋格格,心里不由叹气,难怪四爷平素不喜这位宋格格。 同样是小家子气,李格格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宋格格则是一眼看到底的浅薄张扬。 说白了,就是肚子里装不了二两油。 换她也更喜欢小白花。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肖嬷嬷上前提醒。 “如今已是九月半,再回来就是十月末了,单薄的衣裳格格不必多带,倒是冬衣要多带两身。” “至于首饰,带上两三套也就够了,主子爷日常伴驾,只怕忙得脚不沾泥,宋格格也不是日日都要近身伺候,平日穿戴家常些,不必太过繁复隆重,格格自己也能舒坦些。” 肖嬷嬷这话说的委婉,但是谁都听得懂,人家四爷是伴驾去的,平日里正经事儿多着呢,只怕没多少心思放在床榻之事上,所以宋格格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成日打扮得花红柳绿,反而会跌四爷的脸。 宋格格被肖嬷嬷这么一说,顿时臊得脸红,一边暗暗埋怨肖嬷嬷牙尖嘴利不留情面,一边还得硬着头皮跟肖嬷嬷道谢。 “多谢嬷嬷提点。” “老奴不敢当。” 宋格格的想法肖嬷嬷并不在意,她是受四爷之托打理后宅的,自然不能让宋格格拖累了四爷后腿。 当下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与别的皇子格格途中相处之道,中心思想就是“不要损了四爷颜面”,宋格格越听脸越白。 交代完之后,那边行李也装好了,肖嬷嬷又检查一番,挑挑拣拣又帮着精简了十来件,这才放心,然后便走了。 “这肖嬷嬷说话未免忒刻薄!”满屏瞪着肖嬷嬷的背影,忍不住出口抱怨,“仗着从前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过,就敢跟格格拿款儿,也不想想孝懿皇后早死了,耍哪门子的威风!” 满绣呵斥道:“住口!张口闭口孝懿皇后,也不怕落进四爷耳朵里连累格格!” “我……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满屏忙得噤声,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可是那肖嬷嬷未免欺人太甚,对咱们格格也忒尖酸了。” “到底是四爷请来的嬷嬷,以后注意点儿,”满绣叮嘱道,瞥了一眼暖阁里的宋格格,满绣吩咐道,“去膳房取些糕点来,格格早膳没吃多少呢。” “是,我这就去。”满屏退了下去。 满绣沏了杯茶给宋格格端过去,一边宽慰道:“格格,别跟肖嬷嬷一般见识,她从前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听说连四爷都十分敬重她,难免目下无尘。” 难免目下无尘? 不见得吧。 前些时日,肖嬷嬷一到阿哥所,就前后拜见了福晋跟李格格,只落下她这边,刚才又当着下人的面给她好大一顿羞辱,这哪里是目下无尘,分明是见人下菜碟。 宋格格越想越气:“凭她伺候过谁,还不是个奴才?” 满绣忙不迭附和:“格格说的是,只是眼下要紧的不是跟她一个嬷嬷置气,格格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机会。” 说到这里,满绣谨慎地四下观瞧,然后附耳跟宋格格道:“若是格格能趁这次机会怀上主子爷的长子,那格格的后半生可就有着落了,到时候肖嬷嬷还不是要对格格俯首帖耳?” 宋格格闻言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却又面露担心:“可那样的话,岂不是打了福晋的脸?福晋可还没有喜信呢。” 满绣道:“今时不同往日,奴婢眼瞧着,福晋这回是彻底被主子爷厌弃了,只怕很难翻身,要不然福晋也不会一门心思拉拢格格您。” 是啊,福晋如今可是一门心思拉拢她呢! 那天她去探望福晋,福晋一改从前的高高在上,笑着接待了她,话没明说,宋格格却听得明白。 想到这里,宋格格激动地咽了咽口水,是啊,与其让李格格独占恩宠诞下四爷长子,倒不如她趁机加把劲儿。 福晋利用她打压李格格,总得给她点儿好处,那她要是有了喜信,福晋也是无话可说。 就算福晋到时候容不下她,可她有长子傍身,四爷必定看重,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单看五爷后院儿的刘格格,就知道了。 如今谁不知道五爷打算替刘格格请封侧福晋呢。 说不定四爷也会为她请封呢!毕竟四爷膝下一直无子,肯定早就对儿子望眼欲穿了。 宋格格越想越有道理:“你说得对,与其眼瞅着李格格给主子爷生长子,倒不如让我来生!总不能次次都被她后来居上抢先一步!” 说到这个,宋格格就很不服气,明明是她抢先一步怀上四爷的孩子,但是她的女儿却早夭,倒是晚她一步的李氏,生下来的大格格健健康康、玉雪可爱。 凭什么? 都是一起被选中来伺候主子爷的格格,凭什么李氏处处占尽先机? 她不服! 第73章 老四,你什么意思? “格格,李嬷嬷来了。” 主仆两人正说笑呢,一个侍婢进来禀报。 宋格格脸上的笑意一滞,吩咐道:“请进来吧。” 没一会儿就看着李嬷嬷满脸堆笑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托盘的小宫女儿。 “给格格请安。”李嬷嬷笑着给宋格格请安。 难得见到李嬷嬷这么一副和颜悦色模样,宋格格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忙含笑道:“嬷嬷有礼了。” “格格客气了,老奴不敢,”李嬷嬷道,“听闻格格要随行伺候,福晋深觉妥当,格格一向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福晋对格格是再放心不过的,特意给格格添置新衣,以慰格格舟车劳顿。” 什么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自打福晋过门,她还哪儿来的机会伺候主子爷? 心中冷笑,可宋格格面儿上却哪里敢显露半分?肖嬷嬷再讨厌,也只是暂时打理后宅,福晋才是后宅正经的主子,更何况如今福晋上赶着拉拢她呢。 当下宋格格吩咐满绣将东西收下,一边忙不迭含笑道谢:“福晋有心了,妾身喜不自禁,有劳嬷嬷代为向福晋道谢。” “那老奴就不搅扰格格歇息了,老奴告退。” 李嬷嬷两人退下之后,满绣揭开托盘上的丝巾,下面是一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颜色鲜亮,绣功一流,料子还是上好的织锦缎。 宋格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不由自主上手摸了两把。 “真是不错。”宋格格很满意,就是瞧着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福晋示好的意思很明显,换做从前福晋是绝对不可能赏她衣裳首饰,更不喜她们在四爷面前打扮得如此娇媚,上次七夕家宴,她就特地挑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怕扎了福晋的眼。 满绣打量着这件旗装,也是一脸惊艳:“想必福晋为了拉拢格格所以精心为格格裁制的新衣,格格可要带上吗?” “嗯,装箱吧,”宋格格点点头,“到底是福晋的一片心意,怎好辜负。” “是,奴婢遵命。” …… 万岁爷对皇子们一向要求严格,再加上四爷一贯是个刻苦的性子,所以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有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在四爷那里不过就是寻常事而已。 平时康熙考查学问的时候,四爷也从来没有吃过责罚,一贯是皇子里头拔尖儿的,连康熙都亲口夸过四爷学问扎实。 但是学问扎实不代表文采斐然,就像精于骑射不等同于英武过人。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生这一次伴驾,就有皇子里头最擅诗词歌赋的三爷,还有勇冠三军的大爷,难免就显得四爷资质平常了些。 待到塞外,按照传统与蒙古各部狩猎的时候,四爷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大爷在猎场一展风姿,亲手俘获一只八百斤的猛虎,且箭贯双目,不损虎皮,此等壮举,自是震慑蒙古各部,更引得龙心大悦。 万岁爷当场将自己的腰间佩剑赏赐给了大爷,只猎到黄羊三只狐狸两只野兔若干的四爷,难免失意。 待到晚宴,三爷举杯赋诗,盛赞万岁爷猎场英姿,一派迥异于大爷的文采风流,同样让万岁爷龙颜大悦,赏赐诸多。 觥筹交错之间,从不贪杯的四爷,却是一杯接一杯。 苏培盛瞧着着急,就怕四爷喝多了,如今都十月了,又是塞外,天气冷得厉害,若是四爷贪杯醉倒,再被冷风扑面,只怕要身染风寒。 只是不待苏培盛提醒,就瞧着三爷笑嘻嘻地拎着酒壶,走到了四爷身边坐下,伸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一派兄友弟恭的架势,苏培盛倒是不好上前打扰了。 “老四,来,咱哥俩儿喝一杯。” 三爷要给四爷倒酒,四爷忙得伸手拦住:“怎敢劳累三哥?还是弟弟来吧。”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取过酒壶,给三爷倒了一杯酒,然后双手端到三爷面前:“三哥请!” 三爷接过酒杯,斜着眼看着四爷,带着三分酒气:“来!” 两人碰杯,都是一饮而尽,四爷又继续给三爷倒酒。 三爷半边身子都挂在四爷身上,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四爷出口提醒:“三哥还是坐好吧,仔细摔着。” “老四啊!你这个人就是没劲儿!”三爷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指着四爷,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成日一副棺材脸,知道的你今年才十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十了呢!” 又是一饮而尽,三爷将酒杯搁在桌上,手指着四爷,冷哼道:“就你正经?就你规矩?就你重情重义?老四,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哥吗?!” 三爷早就看四爷不顺眼了,三爷一贯要面子,可上头摆着个积威甚重的大哥以及早早就被册立为太子的二哥,三爷再怎么要面子也不敢在这两位兄长面前抖威风,所以三爷特别看重在一群弟弟那儿的威信。 结果,在下面那群不长眼的弟弟眼里,这个老四反倒比他更有哥哥样儿。 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他这个当三哥的要出手管教十三怎么了?不行吗?偏生老四偏要跟他作对,生生拦着自己,真是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后来老四为了维护十三,竟然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当众鞭打啊,那是真不留情面,听说把德妃都给气倒了。 三爷原本还幸灾乐祸,四爷跟德妃母子关系本就一般,往后只怕更加糟糕,结果没过多久,三爷自己也被气倒了。 “都说你刚正不阿,上敢止兄作恶,下能鞭笞劣弟,老四,你什么意思?想踩着你三哥的脸博个好名声不成?!” 第74章 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三爷简直气得跳脚,他不过是想管教管教看不顺眼的十三,被老四中间插一杠,结果成了旁人眼中的恶兄,反倒还成全了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四! 真是岂有此理! 四爷闻言不由眉头微蹙,侧脸看向面红目赤的三爷,缓声道:“纵使我有这个想法,又怎么算准三哥什么时候会针对十三、还有十四那个愣头青刚好路过冒头?” 三爷一怔,眯着眼打量四爷:“真的不是你?” 四爷并不作答,只是转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爷冷静下来,左思右想,的确不像是老四一贯的作风,这人打小就不是个会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所以…… 就只能怪他那天太冲动了? 屁! 还得怪老四!谁让他多管闲事! “满上!”三爷凶巴巴地把空酒杯递过去,使唤四爷。 四爷从善如流给三爷倒上酒,又给递了过去,一边看着三爷道:“三哥,什么风言风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阿玛的看法。” 三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举着酒杯跟四爷道:“你说的不错。” 是啊,皇阿玛的看法才最重要。 皇阿玛并没有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责备他,更是钦点他伴驾,刚刚还当众厚赏了他,至于老四…… 呵,皇阿玛今天好像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呢。 这个老四就是木讷,难怪皇阿玛都懒得搭理。 胸中的愤懑一扫而空,三爷又揽着四爷的肩膀,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 “老四啊老四,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成天一副棺材脸,累是不累?” 四爷伸手将三爷的手拿下:“三哥还请坐好,宴席还没结束呢。” 对面还一群蒙古王爷亲贵呢,三爷这样东倒西歪的就不是很合适。 “啧!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放眼看看,在座的哪个不是开怀畅饮?就你非得端着!没劲儿透了!” 三爷觉得不痛快,也懒得继续在四爷这里浪费时间,被贴身太监扶着歪歪斜斜站了起来,正抬脚要走,却被四爷叫住了。 “三哥!” “还有什么事儿?”三爷不耐烦地扭过头。 “三哥,你有东西落下了,”四爷从地上捡起一个竹青色香囊,递给三爷,“到底是贴身物件,还请三哥拿好。” “嘿!亏得被你捡到了,这可是今儿早上才得的宝贝,要是丢了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深情?” 三爷喝多了话也变得多,就是舌头有点儿大,拿着香囊跟四爷显摆:“老四你瞧瞧,这就叫香、香囊暗解,罗带轻、轻分,最是……销魂!” 四爷瞥了一眼那香囊上面并蒂莲的图案,又扫了一眼三爷腰间七八个花色各异的香囊,难得眼中露出一抹讥诮:“让三哥销魂的人还真是不少。” “那可不,谁叫你三哥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什么红袖添香什么温香软玉,哪个……哪个不为了你三哥要死要活?” 三爷一脸得意毫不掩饰,指着四爷除了一枚玉佩就空空如也的腰带,摇头晃脑地笑着挖苦四爷。 “老四,就你……你这冷心冷肺、浑身没一点儿热乎气儿,哪、哪个女人会对你心生爱慕?啧,一准儿个个都被你吓得要死了!” 放到平时,四爷肯定懒得搭理,但是此刻喝得八分醉的四爷却很想反驳看不起自己的三哥。 他想说才不是,也有满心满眼都装着自己的女人,但是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带,又觉得很没说服力。 憋得要死,四爷只能闷头喝酒。 三爷觉得自己这是戳到了四爷的心,更是得意,在四爷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学着点儿你三哥!” 三爷得意洋洋地走了,剩下郁闷的四爷一杯接一杯,喝得太多,八分醉都变成了十分,眼瞅着人都要坐不住了,苏培盛忙得过来扶四爷。 “主子爷,您不能再喝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吧。” 宴席已经结束了,一众奴才都在搀扶东倒西歪的主子,这时候四爷退席也不扎眼。 “不、不去前院,去……去你李主子那!”四爷一张口就酒气熏天,“我倒要去问问她,怎么就敢让我……让我在三哥面前丢人!她……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苏培盛傻眼,让他去哪儿找李主子啊? 再说了,人家李主子连后院儿都没出过,更别说见过三爷了,怎么就害四爷您在三爷跟前丢人了?还有…… 这里头怎么还有香囊的事儿? 主子爷这是喝多了说胡话吧? …… “阿嚏!” 维珍话本子看得好好儿的,冷不丁就打了一串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第75章 竟是四爷的吩咐 茯苓忙投了个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一边担心询问:“主子,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维珍擦了擦脸,把帕子还回去,摇摇道:“没事儿,就是刚才觉得鼻子有些痒。” 进入十月之后,天儿一下子就冷了,只是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早早地就给维珍抱上了汤婆子。 此刻维珍身披夹袄抱着汤婆子窝在软榻上看话本子,腿上还盖着个小毯子,是一点儿都不冷,但是茯苓跟甘草却还是忧心忡忡。 “要不奴婢让膳房给主子炖一盅银耳雪梨吧,主子喝了身上暖和还润肺。”甘草道。 看话本子还有夜宵配? 那自然是极好的。 维珍冲着甘草眯着眼笑:“再往里头加两颗蜜枣。”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笑着领命,退了下去。 茯苓听着维珍的声音有些干,就给维珍端了杯大枣茶过来:“主子,您先喝口热茶。” 维珍喝了两口,搁在一边,余光瞥见茯苓还杵在一边,就问道:“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 茯苓道:“主子,主子爷的生辰快到了。” 维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问:“是不是又要开始给主子爷准备礼物了?” 七夕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又要开始了,而且距离年关也没多长时间了,只怕还得准备新年礼物呢,维珍想想就叹气。 茯苓倒是一派轻松:“主子有什么好发愁的?主子爷不是特别喜欢吃您做的蛋糕吗?到时候您给主子爷也烤一个生辰蛋糕,主子爷肯定高兴!” 维珍却摇摇头:“回回都送些吃吃喝喝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茯苓愣住:“那主子打算送主子爷什么生辰礼物?” 维珍又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一般宋格格都送什么?” 茯苓想了想,然后道:“去年宋格格做了香囊献给主子爷的。” “那咱们这次也送香囊,”维珍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问,“时间赶得上吧?” “赶得上是赶得上,就是主子您……”茯苓一脸为难地看着维珍的纤纤玉手,“主子您忘了,您可不擅女红,只怕到时候……” 被宋格格比下去,又闹出笑话。 茯苓的话没说完,不过维珍却明白,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绣功我是不擅长,不是还有你跟甘草吗?” “可是主子,主子爷的生辰礼物,最好还是您亲自动手的好。”茯苓忙地提醒道。 “知道,知道,又没说不动手,到时候我肯定不偷懒,”维珍点点头,瞧着茯苓愁成“八”字的眉毛,维珍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茯苓的眉心,“瞧把你愁的,我心里有数。” 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儿:“是,那奴婢就放心了。” 半晌,甘草拎着食盒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单子。 “主子,方才肖嬷嬷过来说自明日起,每天给主子安排一份滋补炖盅,这是肖嬷嬷列出来的单子,主子要是有不喜欢的,或者忌口,就给标出来,她再跟膳房那边安排。” 肖嬷嬷这人还怪好嘞。 维珍在心中感慨,一边接过单子,然后就微微愣住。 蜂蜜燕窝、响螺花胶、乌鸡人参、桃胶雪蛤…… 这可不是她一个格格应有的份例。 记得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四爷赏赐她才有阿胶入药,之前吃的药膳,里头用的滋补药材,也是四爷吩咐苏培盛从前院拨过来的。 此刻放眼这单子上什么燕窝花胶、人参雪蛤的,直看的维珍皱眉。 把单子递回给甘草,维珍道:“打发小池子去前院儿走一趟,当面问一问肖嬷嬷,可是搞错了。” 别是把她跟福晋的份例给搞混了,没得更让福晋知道了对她更是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是。”甘草接过单子,急匆匆去了。 茯苓从食盒里取出银耳雪梨蜜枣羹,维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事儿。 自从肖嬷嬷拜见过她那次之后,便就没有再来过,倒是听说肖嬷嬷去过几次正院,可见肖嬷嬷虽是四爷请过来暂理后宅的,但是对福晋还是十分敬重,平日里有事还是会去询问福晋的意思。 不过肖嬷嬷自接手后院之后,并没有出过任何岔子,只是今儿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岔子? 倒不像是肖嬷嬷这样谨慎的老人儿会搞错的。 一盅银耳雪梨蜜枣羹吃完,小池子也回来了,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肖嬷嬷说时间太晚了,明儿早膳后,她亲自登门跟主子解释。” “知道了,下去吧。” …… 翌日,早膳过后,肖嬷嬷果然如约登门。 “见过格格。”肖嬷嬷仍旧一派利落严肃,给维珍行礼。 维珍含笑抬了抬手:“嬷嬷请起,甘草给嬷嬷看座。” “多谢格格。” 这次肖嬷嬷没有推辞,在鼓凳上坐了下来,主动跟维珍提起了昨晚单子的事儿。 “四爷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奴婢,说格格身子弱,一直在吃药膳,等药膳停了之后,就要给格格安排滋补炖盅,所以奴婢才列了炖盅的单子。” 竟是四爷的吩咐? 第76章 还是大格格命好 这倒是维珍没想到,毕竟四爷成天忙得脚不沾泥,心里装的肯定都是大事儿,没想到竟还记着给她补身子。 不过自从上次中暑昏过去之后,四爷的确很关心她的身子,停药之后就安排药膳,如今药膳停了又开始忙不迭给她安排上滋补炖盅了。 稍稍惊诧之后,维珍道:“多谢主子爷,只是我瞧着那单子上的补品,并不像是我的份例,莫不是嬷嬷搞错了?” “的确不是格格的份例,这是四爷的份例,四爷吩咐,让奴婢从他的份例里头拨出些来给格格补身子,”肖嬷嬷道,瞧着维珍眼中明显是的吃惊,肖嬷嬷又道,“格格不必心存不安,这都是四爷的吩咐。” 既是吩咐也是命令,肖嬷嬷的意思很明显,让维珍不要推辞。 维珍也没有推辞,只是提出了个要求:“不知嬷嬷能不能给我院儿里拨个炉子过来,滋补炖盅不如就在我院儿里做就是了,就用不着劳烦膳房了。” 肖嬷嬷闻言心下不免诧异,没想到这位李格格竟这般安分,若是换做那位宋格格,得了四爷这般宠爱,只怕得激动得嚷嚷得人尽皆知,李格格倒生怕被人知道了似的。 再打量维珍通身的打扮,只用了根银簪子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单螺,耳上戴了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首饰,一张脸素面朝天,不过好气色远胜胭脂水粉。 这么瞧着倒不似第一次见面那回怯生生的小家子,倒是一派平和温婉。 肖嬷嬷暗暗点头,这位李格格不是个张扬的,是懂细水长流的。 “若格格觉得在自己院儿里头做更方便的话,也未尝不可,”肖嬷嬷点头道,想了想,又道,“今儿晚上,奴婢就让人把炉子跟补品等一样物品都给格格送过来,格格打明儿起就可以吩咐人做炖盅了。” 维珍低调,想在自己院儿里做炖盅,就是不想张扬,尤其是不想再扎了福晋的眼,肖嬷嬷心知肚明,晚上让人把东西送过来,自然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肖嬷嬷上道儿,维珍自然高兴,含笑跟肖嬷嬷道谢:“如此就多谢嬷嬷了。” “格格客气,这都是奴婢应做的,”肖嬷嬷起身,“要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嬷嬷慢走。” “格格留步。” 肖嬷嬷告辞,出了房门,正好遇上方氏抱着大格格往这边走,肖嬷嬷不由停下脚,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氏怀里白白胖胖的大格格。 因为天儿冷,大格格身上披了个红底绣梅花的小斗篷,头上戴了个同色的帽子,帽沿儿是一圈兔毛,真真是玉雪可爱。 肖嬷嬷看的出神,待方氏走近,才反应过来,忙得福身道:“见过大格格。” 大格格对从未见过的肖嬷嬷很是好奇,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肖嬷嬷,半晌又觉得没意思,小胖手往屋里指,催着方氏:“额娘!额娘!” 方氏抱着大格格进屋了,肖嬷嬷又回头看了看手舞足蹈的大格格,才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 大格格长得可真像四爷啊。 就是比小时候的四爷白胖壮实多了。 记得当年四爷刚从永和宫抱过来的时候,就瘦巴巴的,小猴子似的,乍换了地方,四爷不适应,成日扯着嗓子嚎,吃奶也不积极,四个乳母几乎都成了摆设。 孝懿仁皇后当时真怕四爷养不活,就想着先把四爷送回永和宫,在亲娘德妃那里再养些时候,甚至孝懿仁皇后还打算,要是四爷实在离不开生母,那她就禀报万岁爷让四爷留下给德妃抚养就是了。 万岁爷的皇子本来就少,自是个个金贵,四爷可别在她手里头夭折了。 但是德妃是怎么说的? 德妃娘娘一口拒绝,义正言辞地说四爷从今往后就是孝懿仁皇后的儿子,她一个区区贵人断不敢插手。 肖嬷嬷明白当时德妃的顾虑,担心这是孝懿仁皇后对她的试探,怕孝懿仁皇后多心在万岁爷面前添油加醋,所以才会如此果断拒绝继续抚养四爷。 再有就是,当时德妃只是小小贵人,因为生下四爷又肯将四爷交给孝懿仁皇后抚养,让万岁爷十分满意,晋位就是眼前的事儿。 若是这个时候四爷又被送回亲娘身边,那眼瞅着到手的嫔位只怕就要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肖嬷嬷心里对德妃是十分不屑的。 哪儿有这样做娘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前程位分,对亲生儿子的死活置之不理。 要不是四爷命大…… 肖嬷嬷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儿。 还是大格格命好啊。 第77章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回宫这么久,对于福晋跟李格格之间的恩怨,肖嬷嬷早就门儿清了,别的不说,单就李格格拼了命从福晋手里抢回大格格,肖嬷嬷就对李格格刮目相看的。 此刻看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大格格,肖嬷嬷就更加放心了。 也难怪四爷喜欢,堂堂主子爷竟然还记挂着要给个小小格格补身子,不用说,四爷定是盼着李格格能养好身子早日怀上呢。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赏赐点儿珠宝给几匹缎子就算了? 不,是主子爷一心想跟你生儿育女。 有了子嗣傍身,女人的地位才会稳固,前程才会有指望,日后就算色衰爱弛,但是有子嗣傍身自然就有底气。 从李格格院儿里出来,肖嬷嬷远远瞧着正院。 自四爷离京之后,福晋那边也热闹了起来,除了跟永和宫那边往来,宫外的娘家也三不五时传消息进来,可见不单单福晋如今心中不安,福晋的娘家也是不安得紧。 只是这样跟宫外私相往来,可不是宫里的规矩。 肖嬷嬷不过就是个奴才,又只是暂时打理后宅,她实在不想手伸太长,没得教四爷福晋两人关系闹得更僵。 稍稍站了站,肖嬷嬷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转身往前院走。 …… 肖嬷嬷走后,方氏就抱着大格格来了,大格格一进来,就冲着维珍手舞足蹈,维珍看的眉开眼笑,对着大格格伸开手:“小红帽,快到额娘怀里来!” 大格格“咯咯”笑着,乳燕投林般投入维珍怀里,维珍让茯苓甘草把软塌上的小几搬走,扶着大格格学走路,大格格不肯,抱着维珍的脖子撒娇:“额娘抱!额娘抱!” “想要额娘抱还是想要鸡蛋糕,你自己选!”维珍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给大格格谈条件。 大格格一听到鸡蛋糕就开始流口水,想吃鸡蛋糕又想要额娘抱,急的要哭。 方氏看不下去了,要来哄大格格,维珍却拦住了,比了个手势,跟大格格打商量:“来回走五趟,不仅有额娘抱,还有鸡蛋糕。” “嗯!” 大格格登时两眼放光,果断迈开小肉腿,扶着软塌的扶手开始认真走了起来,维珍充当啦啦队,一直在旁边给大格格加油鼓劲,大格格备受鼓舞,结果竟还多走了一趟。 方氏瞧着真是笑开了花:“咱们大格格现在走的越来越稳当了,可见是主子教得好!” 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被嬷嬷抱着长大的,个个金尊玉贵,最怕被磕着碰着,所以学走路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稍晚一些,像大格格这样周岁出头就能走的这样好,是真的很难得了。 “嗯!我们大格格就是厉害!”维珍一把抱起大格格,使劲儿亲了一口,“所以额娘决定今天可以多给大格格半块鸡蛋糕!” 大格格也不知听没听懂就喜得眉开眼笑。 “行了,带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吧。”维珍把大格格交给方氏。 “是。”方氏抱着大格格下去了。 甘草投了个帕子递给维珍:“主子擦擦手吧。” 维珍擦了手,在软榻上坐下吩咐道,“以后院儿里有炉子了,像煎药做炖盅之类的,就不用让膳房做了,都由你们来负责。” “是,奴婢记住了。” “主子爷待主子真好,还拨了自己的份例给主子用呢。”提到这个,茯苓一脸喜悦溢于言表。 说到这个甘草也高兴:“是呢,主子爷一向待咱们主子很好,出门在外还惦记主子。” 维珍抿了口茶,白了两人一眼:“一个个的话怎么这么多?没事儿干了?” 茯苓默默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道:“主子,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到主子爷生辰了,咱们今儿就开始给主子爷做香囊吧,多做几个,到时候也能挑好的送给主子爷。” 维珍点点头:“去准备笔墨纸砚吧,我画好了花样,你们照着绣。” 茯苓跟甘草对视,原来这就是主子之前说的也要绝对不偷懒啊?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跟茯苓去准备笔墨纸砚了,维珍慢吞吞地喝着茶。 “额娘!额娘!” 吃完了鸡蛋糕的大格格,又嚷嚷着喊额娘,被方氏又抱了过来。 “鸡蛋糕好吃吗?”维珍放下茶杯,取了帕子抹掉大格格嘴角的口水。 “啊啊啊!”大格格抱着维珍的手指,小乳牙在上头咬了一口,流了维珍一手的口水,小嘴儿还一个劲儿地“啊啊啊”。 “大格格定是想主子爷了。”方氏笑着道。 维珍笑了,伸手点了点大格格的脑袋:“小丫头,你记性很好嘛。” 亏你还记得那个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的渣爹。 你看额娘多棒,已经很久都想不起他了。 …… 圣驾于十月二十八抵京。 宋格格先一步回了阿哥所,四爷却还要去永和宫请安。 福晋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在床上躺了几天也就好了,这程子也算安分守己,知道四爷回来了可就坐不住了,跟肖嬷嬷商量要给四爷接风洗尘。 肖嬷嬷很有眼色地没有拦着,四爷总不能一直冷落福晋,这次回来,只要福晋主动低头,四爷十有八九就会让福晋重掌后宅,她当然不会从中作梗,而且四爷请她回来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给福晋添堵。 福晋松了口气儿,着手安排当晚的家宴。 维珍听说晚上要给四爷接风洗尘,心里就不是很痛快,这么冷的天儿,大晚上的,她是真的不想往外跑,早早地洗漱上床,窝在床上看话本子多舒坦。 一想到一会儿又要消化不良,维珍就十分抑郁,打算先把肚子填饱,就让茯苓提早去取了晚膳,结果维珍这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小池子的声音简直跟掺了蜜似的,维珍拿着筷子人都愣了。 四爷来了? 第78章 渣爹初具人形 这怎么可能?就算四爷回来了不是应该先去看福晋?怎会来她这儿? 难道是听错了? 维珍正纳闷儿呢,结果又听到茯苓难掩惊喜的声音:“奴婢见过主子爷,主子爷万安!” 维珍回头看去,就瞧着茯苓正站在门口打帘,披着一袭玄黑披风的四爷大步迈了进来,跟着伺候的小连子忙得上前为四爷解下披风,然后退到一旁。 四爷走近,在维珍跟前站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得露出两排牙:“怎么?傻掉了?” 一旁的甘草忙不迭过来扶起维珍,维珍才回过神来,忙得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四爷看了看方才被她攥着半天不放的筷子,又看了看眼前还有点儿在状况外的人,笑容更甚,伸手拉着维珍坐下。 打量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四爷看着维珍的眼神带着玩味儿:“怎么?这么早就吃上了?不给家宴留点儿肚子?” 维珍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一派认真给四爷解释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饭量大。” 四爷真是绷不住了,再次露出两排白牙,伸手又揉了揉维珍的脑袋瓜儿:“来,让爷好好儿见识见识李格格的饭量到底有多大,这几个菜哪儿够啊?” 一边说着,四爷又吩咐小连子:“去膳房再叫几个菜来,让你李主子吃个够!”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得直奔膳房。 维珍一脸无语看着四爷,一个多月没见,这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聊? 四爷不逗她了,拿起了筷子一口气儿吃了好几筷子,才道:“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的,好好儿陪爷吃一顿。” 维珍有些迟疑:“那一会儿的家宴……” 四爷摆摆手:“左右过两天还得办家宴,今天就罢了。” 甫一到前院,四爷就听肖嬷嬷禀报了福晋准备家宴的事儿,当时就让人去知会福晋不必麻烦了,他累得要死也饿得要死,现在就只想踏踏实实吃顿饭。 维珍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两天就是四爷的生辰了,家宴是不可避免的。 就是福晋大张旗鼓地给四爷准备接风洗尘,四爷一句话就让福晋半天忙活成白搭,而且一回来就来她这里…… 维珍叹气,换她是福晋,肯定心里也讨厌死了这个狐狸精小老婆了。 四爷可真会给她拉仇恨。 只是她做不出来推四爷去福晋那儿的事儿。 一则是,她一个格格不能做四爷的主,四爷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二则是她跟福晋的梁子早已结下,不是她推四爷去就能跟福晋化干戈为玉帛的,还有就是…… 她也实在是在做不出来让男人这种事儿,反正她是贤惠不起来。 再说了贤惠是用来形容福晋的,她一个做小老婆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大老婆抢什么人设? “怎么不吃了?”四爷一口气吃了半碗饭,发现维珍坐在那儿发呆,那眼神看的四爷心肝儿颤,再开口声音就软了不少,“傻乎乎的。” 这个李氏,自从见到自己就开始傻乎乎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肯定是想他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含蓄。 你才傻呢! 你全家……除了大格格都傻! 维珍心里骂骂咧咧,当下也拿起了筷子,兴许是两个人吃饭更香吧,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吃撑了,连后来小连子又拎回来的四个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饭后,四爷坐在软榻上满足地叹气。 这么多天在外头吃喝都不舒坦,尤其是回程,日夜兼程地赶路,一路骑马伴驾,喝了这么些天的冷风,四爷的胃都不舒坦,更加没有胃口了。 方才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这回德妃倒是肯见他了,还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放在从前,四爷肯定会二话不说应下来的,但是这回,四爷却婉拒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胃也难受得很,实在不想在永和宫那里看着德妃的脸色味如嚼蜡。 他就想踏踏实实吃顿饭,所以简短地跟德妃说了一通路上的见闻之后,四爷便就起身告辞了。 甫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来了维珍这里。 在维珍这儿,他的胃口总是很好。 四爷这一顿是敞开胃口吃的,维珍担心他吃撑了,取了两颗山楂丸来消食,又让茯苓斟了两杯普洱。 四爷吃着酸酸甜甜的山楂丸,就想起来七夕时候维珍给他做的巧果,有一款叫心慌慌的,里头就是山楂馅儿的,酸酸脆脆味道好得紧,就是后来维珍再没有做过了。 “大格格最近好吗?”吃下了山楂丸,四爷又端起了普洱,一边拢着茶,一边问对面的维珍。 维珍点点头:“好得很,能吃能睡的,又长大了不少,都说小孩子见风就长,四爷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会吓一跳。” 这么长时间没见大格格,四爷自然心里惦记,当下就让人把大格格抱过来。 “这次在外头,爷给大格格带回些小玩意儿,等明儿前院行礼都收拾妥当了,就让人给送过来,”四爷道,抿了口茶,又添了一句,“里头还有几张皮子,到时候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之类的。” 出差在外还知道给孩子带礼物,不错,这个渣爹算是初具人形了。 第79章 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维珍含笑道:“那妾身就代大格格多谢四爷了。” 四爷笑得意味深长:“动动嘴皮子就算了?身体力行才算有有诚意。”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初具人形,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是她高看他了! 维珍狠狠吃下一颗山楂丸,就当把山楂丸当四爷脑袋瓜子嚼了,结果就听着四爷又道:“上次的巧果每样再给爷做点儿,这才算有诚意嘛。” “咳咳咳!” 下一秒,维珍被呛着了,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吓得甘草跟茯苓又是递帕子又是端水的,四爷也一脸严肃,放下茶杯,去拍维珍的后背。 “怎么了?是身子不爽?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看看?” 维珍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捂着脸逃也似的进了内间。 真是丢死人了! 亏她好意思总嫌弃人家满脑子黄色废料! 甘草跟着进去伺候,剩下茯苓不安地留在原地,她也想跟着进去伺候维珍,但是总不能放着四爷一人待着,没人伺候。 “李氏最近身子好吗?”四爷看着内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近来身子不错,并无病痛,”茯苓忙得回道,想了想,茯苓又特意补充道,“主子爷赏赐的滋补炖盅,主子日日都按时吃,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 这倒是,刚进门四爷就发现了,李氏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面颊红润,肌肤胜雪,看得四爷口干舌燥之余心里又有点儿小不爽。 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在李氏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体现嘛。 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一走这么长时间,她在家倒是吃好喝好过得滋滋润润的。 可是这时候听茯苓这么一说,四爷又不由有些得意,不亏他花那么多的心思,硕果斐然嘛,左右他的份例根本用不完,往后就继续用在李氏身上。 维珍一番洗漱,从内间出来,赶着方氏抱着大格格进房,维珍迎了上去,让方氏放大格格下地,然后她牵着大格格往里头走,一边柔声跟大格格道:“大格格想不想阿玛呀?” 大格格扭着胖乎乎的小身板,一边乖巧地点着小脑袋:“啊啊啊!额娘!鸡蛋糕!” 维珍无奈,这张小嘴现在巴巴地别提多能说了,张口闭口鸡蛋糕,那叫一个顺溜,怎么就是不会叫阿玛呢? 算了,你那初具人形的渣爹,还没有鸡蛋糕出现的频率高,所以他不值得跟鸡蛋糕争高低! 四爷看着,维珍弯着腰拉着大格格的小肉手一步步走近,娘俩儿都是一身红,一大一小两团红就这么慢吞吞地朝自己这边挪过来,四爷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四爷下了软榻,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一开口就柔情满溢:“大格格到阿玛这儿来!!” 大格格站住脚,抱住维珍的腿不敢再往前走,瞪着一双小鹿眼警惕地看着四爷。 维珍哭笑不得,也蹲了下来,抱着大格格,指着对面的四爷柔声道:“那是阿玛呀,大格格不是最想阿玛的吗?怎么认不出了?” 大格格明显没认出来,拧着小眉头,兀自警惕地瞪着对面的四爷,一副“你是谁?怎么敢冒充我阿玛?”的架势。 四爷一副受伤模样:“大格格真的都不记得阿玛了吗?” 维珍耐心跟大格格道:“虽然阿玛看上去比从前黑了些瘦了些糙了些,但是阿玛就是阿玛呀,大格格再仔细想想。” 四爷:“……” 他黑了?瘦了?还糙了? 所以……他这是被李氏嫌弃了? 被额娘这么一番提醒,大格格才总算想起来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手指着四爷:“啊啊啊!黑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看看!看看!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四爷的脸都要绷不住了,对面的大格格却突然热情如火起来,放开维珍,小短腿就朝四爷这边跑。 四爷跟维珍都吓了一跳,一前一后都伸手去抱大格格,结果两人就抱在了一起,把大格格夹在中间抱了个结结实实。 “哼!” 四爷一声冷哼,甩开维珍的手,然后就抱起大格格回到软塌坐下。 维珍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来大姨夫了? “阿玛!” 大格格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登时就抚平了四爷受伤的小心灵,头一次被人叫“阿玛”,四爷的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双手抱着大格格,两眼放光:“再叫一声!” “阿玛!” 这是什么天籁之声啊!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再叫一声!” 大格格不干了,一脸“你好无聊的”表情,小鹿眼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开始手舞足蹈,跟四爷叫个不停:“鸡蛋糕!鸡蛋糕!” 四爷听不懂,转脸去看维珍:“什么鸡蛋糕?” 维珍善解人意解释道:“给她吃鸡蛋糕,她就继续叫你阿玛。” 四爷:“……” 这贴心小棉袄……怕是二两棉花都没用、还四处漏风。 第80章 半夜惊醒 四爷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大格格还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顾蛹着:“鸡蛋糕!鸡蛋糕!” 维珍被四爷生无可恋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当下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又取了两块鸡蛋糕,递到四爷面前:“尝尝吧,你闺女现在的心中至爱。” 四爷悲愤地吃完两块鸡蛋糕,然后就原谅了自己那漏风的小棉袄。 松软喷香的鸡蛋糕这么好吃,不怪大格格为它折腰。 时候到了,小连子小心翼翼进来询问四爷今晚在哪儿歇息,四爷眼皮都没抬:“就在你李主子这儿。” “是,奴才告退。”小连子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四爷打了个哈欠,跟维珍道:“不早了,洗洗睡吧。” 维珍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七点,新闻联播才刚开始呢,你管这叫不早了?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却也不好反驳,率先站了起来:“那妾身就先去沐浴了。” 四爷点点头,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两人一前一后洗好,四爷撩开帐幔就看到床上已经摆好了两条被子,维珍已经在里面的那条被子里躺好。 四爷有些诧异,从前在维珍这里过夜,两人都已经习惯共用一条被子的,这冷不丁地摆出两条被子,四爷还挺不习惯地。 “怎么了?”瞧着维珍欲言又止的眼神,四爷问道。 维珍咬了咬唇,然后小声道:“妾身……妾身这两日身上不方便,不能伺候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四爷一怔,旋即笑了,撩开被子上床,一边道:“这有什么,又不是非得让你伺候不可。” 可不是,你还有福晋还有宋格格好像还有个姓高的侍妾,的确不是非我伺候不可,维珍默默腹诽。 四爷心中倒是挺受用,这个李氏嘴上嫌弃自己黑了瘦了,可还不是心心念念惦记自己?明明身子不方便,非等这个时候才告诉他,明摆着就想让他留下来陪她。 这个口是心非的李氏。 维珍闭上眼没再说话,四爷又是一贯的食不言寝不语,许是白天太累了,四爷很快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像是涟漪荡开,一下下轻抚着维珍。 维珍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着陷入沉睡的四爷。 其实昨天她身上就干净了,但是,她今天就是不想。 一个多月没见,四爷待她其实一如从前,但是维珍就是觉得有股子陌生感、距离感,对于跟四爷亲近这回事儿,她心里是很抗拒的。 许是太久不见没有相处的缘故吧。 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就算是上班也得有个假期不是? 半晌,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维珍闭上眼,听着四爷的均匀的呼吸,渐渐也陷入梦乡,只是她睡得很不安,梦中似乎总有个人在呻吟,听着那么难受。 维珍蹙着眉睁开眼,耳畔的呻吟声如此清晰真切,维珍稍稍一顿,旋即转过脸:“四爷,你怎么了?” 寝房中只留了一盏灯,又隔着一层帐幔,维珍看不清四爷的表情,但是四爷的痛苦的呻吟却是如此清晰,维珍吓了一跳,就要撩开帐幔叫人,却被四爷给拦住了。 “别、别叫太医。”四爷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拉着维珍的手腕,额上星星点点全是汗,可见是已经忍了一会儿了。 “这怎么行?”维珍急的要哭,看着四爷手放的位置,更是担心,“四爷,是胃疼吗?严重吗?” 四爷轻轻点点头:“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在路上他就有两回半夜被胃疼惊醒,靠着吃药加喝热茶也不是多煎熬,许是晚饭吃撑了的缘故,这一次胃疼明显比之前要来得厉害。 “不行,胃疼可不是小问题,必须请太医来看!” 维珍是真的担心,大半夜突然胃疼,要是胃出血可就麻烦了,以这时候的医术,要是再耽搁了那没准就抢救不回来了,她年纪轻轻又无依无靠的,所以目前还没有守寡的打算。 “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四爷兀自攥着维珍的胳膊不放,喘息了几口,见维珍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四爷压低声音解释道:“刚伴驾回宫,就大半夜地请太医,要是惊动了皇阿玛,下回……下回皇阿玛还会叫我伴驾吗?” 同样是伴驾,怎么人家大爷跟三爷都没事儿,就你老四受不了,大半夜地叫太医? 落在旁人的耳中,不定怎么嚼舌根儿议论,说他养尊处优惯了连伴驾都受不了,要是皇阿玛知道了,能高兴? 皇阿玛可是向来最重视皇子骑射本事的,每年都要在猎场上检验,就算整天风花雪月的三哥也从不敢耽搁,更何况连天生不足的七弟,都是精于骑射能上阵杀敌。 若是知道他竟是这般弱不禁风,皇阿玛会怎么看他? 维珍一怔,旋即也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看着那只紧紧握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维珍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只知道他日后登基为皇、风光无限,哪里晓得这其中艰辛隐忍? 第81章 揉揉 维珍使劲儿把酸涩吞咽下去,然后小声询问:“之前也疼过吗?有吃什么药吗?随身携带了吗?” “小连子那里有。” “你别管了,先躺下歇着。”维珍扶着四爷躺下,自己却撩开帐幔。 “你要去哪儿?”四爷不放心蹙着眉问。 “都说了你别管,病了就老实躺着!”维珍蹙着眉道,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又赶紧找补了一句,“妾身去去就回,四爷暂且歇息。” 说着,维珍还体贴地给四爷盖好了被子,然后才披着衣裳走开,留下四爷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李氏竟然吼他,就连福晋也从不敢跟他大声说过话,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心里还……热乎乎的。 …… 维珍动作很快,从小连子那里拿到了药,然后又端着杯热茶进来,扶着四爷起来吃药。 “这管用吗?”维珍看着那黑漆漆的药丸子,不是很有信心。 四爷吞下药丸,又漱了口,才道:“没事儿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还得忍半个时辰? 维珍不由眉头紧蹙,一边暗暗感慨没有达喜吗丁啉的世界真可怕,一边又爬上了床。 想了想,她没有钻回自己的被子,而是钻进了四爷的被子,搞得四爷一脸莫名,然后他就发现维珍还不止钻他的被窝,她的手竟然钻进他的衣服里…… 不是身子不方便不能行房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方便了?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重点! 重点是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色心大起想着折腾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就算是以色侍人的面首也有请病假的时候吧?! 四爷气得简直要吐血,维珍的手却没有他想象的放肆,覆在了他左侧小腹上,不动了,然后轻轻摁了摁,试探地问道:“是这里?” “不……不是。” “这里?” “再往左一点儿……对对,就是这儿。” 四爷感受着那只手一寸寸在他的身上探索,最后停在了那个折腾得自己夜不能寐的地方上,然后轻轻揉了起来。 女人柔软温热的手一圈一圈地揉着,带着丝丝温度,穿过皮肉抵达内里,恍惚之间,四爷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除了疼,还有别的感觉的吗?”维珍问。 “有点儿酸,有时候还觉得胀,”四爷老老实实地说,像是把维珍当成了太医,语气中又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每回都要难受好久,晚上都睡不好。” 这症状倒不像是胃出血,维珍松了口气儿,可是旋即又蹙起眉头,年纪轻轻的就有胃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前不久,在塞外的时候,有一晚喝醉了,结果半夜就开始不安生,”提到这个,四爷就懊恼地叹气,伸手捏了捏眉心,“后来回京路上又犯了一回,许是凉风吹多了的缘故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是刚开始,还没有拖成老胃病,只要日后注意调养,那痊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从前她爸爸就有胃病,甚至还因此做了手术,不过后来经过她妈妈的精心调养,也渐渐好起来的。 维珍苦口婆心:“以后酒要少喝。” 四爷一怔,旋即闷闷地“嗯”了一声,以后的确得少喝酒,尤其是跟三哥。 想到三哥,四爷又觉得郁闷,半晌冷不丁问出一句:“爷真的变的黑了瘦了还糙了?” 正揉着的手蓦地就是一顿,四爷抓着那只要躲开的手,凶巴巴地又给摁了回去,一边压低声音瞪着维珍道:“不许说谎!”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吗?那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维珍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道:“四爷的确黑了……瘦了也……也糙了,但是!男人味儿更足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维珍信誓旦旦。 总觉得这个李氏在糊弄自己,但是四爷却找不到证据。 维珍赶紧转移话题:“四爷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咦? 要是维珍不提,四爷都要忘了这来势汹汹的胃疼了,好像真的不疼了。 “还有点儿疼,”四爷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再给爷揉揉。” ……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被小连子叫醒的时候,两个人依偎着靠得很近。 四爷从头到脚都觉得舒坦极了,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还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得正香的维珍,维珍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上。 四爷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的印象是那只一直为他轻轻揉着小腹的手,四爷伸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绵若无骨,像极了此刻自己的心。 半晌,四爷伸手撩开维珍额前的碎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第82章 苏培盛挨板子 小连子急得转圈,见四爷总算起了,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虽然四爷昨天才回来,但是今天却照旧要去上书房,小连子就怕四爷起不来,瞧见四爷下了床,小连子忙不迭上前给四爷穿衣。 穿好衣裳,小连子又忙得奉上沏好的茶,一边小声询问:“主子爷,今天可要请太医来一趟吗?” 四爷点点头:“晌午过后去请。” 小连子明白,四爷这是怕耽误去小校场呢。 可四爷这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去小校场上练骑射?昨晚都疼成那样…… 小连子有些踟蹰道:“不如先瞧过了太医,主子爷再去小校场?”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大哥跟三哥到时候都去小校场练骑射,偏就他一个人姗姗来迟,不定又惹出多少口舌。 四爷一锤定音,小连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四爷出了寝房,就瞧着茯苓跟甘草候在了外头,见了四爷出来,两人忙得福身行礼。 “启禀主子爷,主子昨晚吩咐今天早上给主子爷准备早膳,”甘草道,“主子爷用过早膳再走吧。” 四爷一向没有在后院儿用早膳的习惯,都是早起之后匆匆出门,随便垫吧几口,然后直奔上书房,正经的早膳,还得等从上书房回来之后。 所以小连子以为四爷是不会留下吃早膳的,但是四爷却迈步走到了圆桌前,坐了下来。 茯苓跟甘草松了口气儿,昨天半夜主子吩咐她们给主子爷准备早膳,还不要惊动膳房那边,就在自己的院儿里做。 得亏维珍的要求不高,再难一点儿,就甘草那两把刷子,可就搞不定了。 甘草跟茯苓利索地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早膳给端了上来,这早膳还真是…… 简单。 就两样,一盅猴头菇炖小排,两个馒头。 就算是从前在西北前线,四爷也没吃过这么寒酸的早膳,不止小连子一脸震惊,连四爷也有些意想不到。 这就是李氏心心念念给他准备的早膳? 甘草忙得解释道:“启禀主子爷,主子说猴头菇最养胃,碱面做的馒头也养胃,最适合四爷现在吃了,主子吩咐不许张扬,所以……就只做了这两样,还请主子爷见谅。” 就一个小炉子,有的做炖盅还得蒸馒头,实在是太难为俩姑娘了。 再看面前寒酸的早膳,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一口气儿把炖盅跟馒头都吃干净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四爷觉得胃里也是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四爷心情大好,走的时候,还让小连子赏了甘草跟茯苓一人一把金瓜子,茯苓跟甘草激动得冒泡,顿时就双双下定决心要精进手艺,立志从四爷那儿赚更多的金瓜子。 小连子一脸艳羡,伺候主子这么久了,主子还从没赏过他金瓜子呢,就连师父恐怕也没被赏过金瓜子。 想到师父,小连子又不由眉头紧皱,师父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呢,甫一回来就被主子下令打了十板子,皮开肉绽,估计好些时日都下不来床呢,真是惨得不得了。 苏培盛昨天挨了板子,所以暂时不能伺候四爷,小连子这才又顶了上来。 小连子这回没有跟着四爷出宫伺候,所以对路上发生的事儿并不清楚,想着等今天得空就去看看师父,再从师父那里探探口风。 …… 正院。 “你说什么?苏培盛被打了板子?”福晋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点头道:“是,昨天一回来,苏培盛就主动去领了板子,后来是被人架着回去的,多少人都亲眼瞧见了,只是如今肖嬷嬷在前院盯着,消息更加难打探,今儿王全子才听到风声。” 刘玉柱被发落之后,后院就缺了个太监,王全子就是最新顶替上来的。 福晋一下下拢着茶,左右想不明白,苏培盛可是打小就伺候主子爷,一向侍奉周到,从未听说过被主子爷责罚过,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被主子爷打了板子?罚得还这般严重。 “可知道苏培盛犯了什么错吗?” 李嬷嬷摇摇头:“这个倒是打听不出来,不过十有八九是苏培盛在外头犯了错,只是主子爷不想当着许多人的面责罚,没得被人嚼舌根儿,所以才等回宫之后才处罚。” “应该就是这样,”福晋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又问道,“随行的下人口中可问出什么线索来没有?” 福晋之前虽不管家,但是安排哪些下人跟着去伺候主子爷还是福晋说了算的,派过去的自然都是福晋的人,为的就是尽可能地掌握主子爷在外的动向。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已经悄悄儿询问一遍了,都说不清楚。” 福晋叹了口气儿:“就没有一个能顶上用的。” 李嬷嬷想了想,小声道:“福晋以为宋格格知不知情?” 福晋抿了口茶道:“左右一会儿人就过来,到时候问问看不就清楚了。” 李嬷嬷点点头:“宋格格此次可谓是独占雨露,想必心气儿极高,可是偏生四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了李格格那边,宋格格肯定不服气,若是想要压李格格一头,自然明白要对福晋更加俯首帖耳。” 第83章 活脱脱变了个人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碧乔进来禀报,说是宋格格已经到了,人在外头候着。 “知道了,让她等着。”福晋慢条斯理地道,却没有起身的架势。 福晋这是要故意晾一晾宋格格,杀杀她的威风,没得让宋格格以为跟着四爷出去一趟就能趾高气扬了。 不过福晋也没有让宋格格等多久,毕竟眼下她还没有跟宋格格为敌的打算,所以待杯中茶水喝完之后,福晋便起身去了正堂。 “妾身见过福晋,恭请福晋金安!”宋格格见到福晋出来,忙不迭福身行礼。 只见她一身月白色旗装,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两朵珠花,这一身低调的打扮,福晋心中满意。 福晋落座,一派和蔼可亲:“起来吧,咱们坐下说话。” “妾身多谢福晋……咳咳!” 宋格格坐定,就是一串急促的咳嗽声,身后跟着的满绣忙不迭取了帕子递过去,又给宋格格端茶,宋格格喝了大半杯的茶,才总算平复下来。 放下茶杯,福晋才总算看清楚宋格格,然后登时就是一怔。 宋格格是温厚圆润的长相,可是现在却瘦的下巴都尖了,眉骨也微微凸起,原本还圆润的一张脸,如今却像是…… 脱了水的白菜似的,活脱脱变了个人。 福晋愣了一下,才出口问讯:“宋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给你瞧瞧吗?” 宋格格忙起来福身道:“多谢福晋垂问,都是妾身底子差,实在撑不住……咳咳!” 话未说完,宋格格又是一通咳嗽,满绣忙得福身为自己主子解释。 “启禀福晋,我们格格身子本就孱弱,舟车劳顿再加上偶然风寒,所以回程路上就病倒了,主子爷当时就给格格叫了太医,也抓了药,只是格格身子弱,又没有休息好,所以一直拖着没好。” 福晋打量着宋格格软趴趴靠着扶手的样子,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道:“既如此,那就踏实养病吧,病好之前,就不用再来请安了。” “妾身多、多谢福晋。” 宋格格弱弱地给福晋行礼,然后就被满绣扶着退下了。 宋格格一走,福晋就忙得站起身往暖阁里头走,一边皱着眉吩咐道:“把门窗都打开通风,再重新熏香。” “是,奴婢遵命。”当下李嬷嬷忙得开门窗了。 福晋一个人闷闷坐在暖阁里,之前还说从宋格格这儿打探打探消息,不想宋格格竟一副命不久矣的架势。 她可是还想着利用宋格格打压李氏的,要是宋格格这就一命呜呼了,那岂不辜负她一番打算? “嬷嬷,等下给宋格格送点儿补品过去。”顿了顿,福晋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捧着香炉过来,在小几上放好,一边道,“福晋,给主子爷的生辰礼物已经包好了,福晋可要再过目吗?” 福晋摇摇头叹了口气儿:“都看了那么多遍,自然是没有差错的。”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神色,宽慰道:“福晋的心意,主子爷定能感知。” 想起昨天准备一半的家宴,福晋又是一声叹息:“我现在已经不奢望主子爷还能对我有什么情意,只盼着他还能认可我这个福晋,别让我……太难堪了。” 接连被两次冷落,尤其是第二次,算起来四爷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来过正院儿了,而福晋在此期间更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四爷,这么久,像是过去了三年。 这一次,福晋是真的怕了。 四爷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那么合格的福晋是怎样的呢? 贤惠干练能持家、大度能容后宅其他的女人以及为夫家开枝散叶。 没能及时制止张侍妾跟洗碗婆子的勾当,险些连累四爷的名声,私心容不下李氏想方设法打压磋磨,以及过门这么长时间,迟迟没有身孕。 算起来,她似乎哪一样都没能做好,所以四爷才会对她如此失望吧? 只是李氏就像是扎进肉里的刺,她如何能忍得了? 福晋深深吸了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忍不住也得忍,至少暂时要这样。 事不过三,她不能再让主子爷失望了。 重新打起精神,福晋吩咐道:“等下让膳房把后日家宴的菜单给送过来,我仔细瞧瞧。”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满眼欣慰,“福晋把心思用在主子爷身上,主子爷自会感知。” “但愿吧。” …… 十月三十。 从上书房出来,天也亮了,小连子忙得伺候四爷披上斗篷,入冬之后,气温骤降,一早一晚更是冷得不行。 “四哥!” 四爷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十三,不由自主就牵了牵唇,头也不回地道:“怎么?肉干这么快就吃完了?” 第84章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这次四爷不仅给大格格带来不少小玩意儿回来,也没忘爱吃肉干的十三,一回宫就叫人给十三送了一小箱子过去,自然里面不止有肉干,还装了一把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 这匕首可不是寻常之物,原是一位蒙古台吉的爱物,宝石璀璨,刀身锋利,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四爷对这样镶金嵌玉的匕首不感兴趣,但是知道十三肯定喜欢,所以在那位蒙古台吉以此匕首为彩头赛马之时,四爷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赢了那位台吉半个马身,才赢下此物。 十三果然很喜欢,这几天都匕首不离手,走哪儿都带着,四爷看他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觉得即便当时手心被缰绳磨破了皮,也很值得。 “四哥,你惯会取笑我!”十三撇撇嘴,脸上却并没有丝毫不悦,伸手拉着四爷的手,“四哥,今儿我请你吃饭如何?” 四爷笑了:“你请客?然后还是我结账?” “四哥,你怎么就喜欢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十三微囧,吸了吸鼻子,然后取下荷包,举到四爷面前晃了晃,得意道,“你放心,这回我结账!我银子带得足足的!今儿是四哥的生辰,哪能让四哥结账?肯定我请啊!” 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伸手揉了揉十三的脑门儿:“算你有良心。” “去八仙楼?听十哥说味道不错,我还从来没尝过呢。” “行,那就去八仙楼。” 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往宫门走。 磨磨蹭蹭从上书房出来的十四,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一点儿都不好看,丘鹤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小声提醒道:“主子爷,今儿是四爷的生辰,要不您也……” 十四冷冰冰的眼神投来,丘鹤打了个寒颤,很有眼色地把后面半句“跟着一块去吃个饭”给咽了回去。 “多话!”十四不耐烦地呵斥丘鹤,然后抬脚往阿哥所走去。 丘鹤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提醒道:“主子爷,德妃娘娘让您今儿去永和宫用早膳。” 十四顿住脚,忍不住又蹙眉看了一眼离得更远的兄弟两人的背影。 额娘叫他过去用早膳,但是很明显没有叫四哥,要是叫四哥的话,四哥肯定不会跟十三出宫…… 可今天却是四哥的生辰啊。 虽然十四心里还在生四爷的气,但是这时候却难免对德妃有所微词。 额娘这是记不住四哥的生辰还是压根儿就不重视呢? 额娘历来是很重视他的生辰的,每一次都会给他过生辰,张罗宴席,还会准备礼物,但是对四哥…… 明显是不一样的。 他从前会因此得意,觉得额娘还是最疼他,但是现在,十四心里却觉得异样。 因为小校场的事儿,他被皇阿玛下令禁足半个月,半个月后,他的伤也好了,再去小校场的时候,遇到了十三,真真是仇人相见。 十四对十三恨得真叫一个咬牙切齿,撸胳膊挽袖子的,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十三却把他拉到了一旁僻静处。 “干什么?怕当众挨揍丢人现眼啊?”十四扬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十三。 十三平静地点点头:“对,我是怕丢人现眼,怕丢了四哥的脸。” “你说什么?!”十四气结,一把扯住十三的前襟,怒气翻滚,“你还敢提他?!” 十三抓住十四的手,让他站好,皱着眉看着十四:“十四,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看着十四一副“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十三摇摇头。 “十四,四哥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就因为他不是跟你一起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那八哥九哥十哥同样不是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你怎么就能跟他们和睦相处,怎么到四哥这里,你就区别对待?” “你懂什么?!”十四扯着嗓子,眼瞪得像铜铃,“你跟他一起长大,当然向着他!” “对,我是跟四哥一起长大,所以我知道四哥他有多好,我比你懂!”十三也梗着脖子,指着十四,语气陡然加重。 “你字迹不佳,为此没少受皇阿玛批评,去年你过生辰,四哥足足花了一个多月,为你整理出来三本字帖,都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你是怎么对他的?字帖好好儿地竟会进水里,而你看却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人丢了!” “你刚学骑马时不慎跌下,四哥第一个冲上去扯马缰,都不顾自己会不会被马踩到!当时四哥手掌都被磨出血了!你个没良心的,看都没看四哥一眼!” 说着说着十三已是面红目赤,一脸愤慨,他看着同样面红目赤的十四,竭力压下火气,一字一字咬着牙跟十四道:“十四,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跟四哥是同胞手足,就算你再混蛋再胡闹,四哥心里始终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胸口剧烈的起伏,泄露着主人澎湃的心绪,半晌,十三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十四道:“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 撂下这话,十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十四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 第85章 生辰糕点 “主子?”十四爷半天不动弹,丘鹤不免担心,小心翼翼叫出口。 十四回过神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丘鹤小声提醒:“主子,永和宫那边……” “你去一趟,就说爷今儿功课多,就不去额娘那用早膳了,改日再去。” “是,奴才遵命。” 见丘鹤还跟着自己,十四有些不耐烦:“现在就去!” 丘鹤一脸为难:“可是主子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啊,奴才还是先送主子爷回去吧。” 十四爷站住脚,瞪着丘鹤,一言不发,却让丘鹤心里发毛,当下也不敢说什么,然后就老老实实往永和宫去了。 十四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朝宫门方向看去,这一次,四爷跟十三爷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才不稀罕跟你们俩一块吃饭呢!”半晌,十四气呼呼地自言自语,然后扭头朝阿哥所走去。 …… 跟十三在八仙楼吃了一顿,四爷挺高兴,他倒不是稀罕有人给自己整席面过生辰,他是稀罕十三这个弟弟心里有自己。 皇阿玛高高在上,额娘冷漠疏离,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更加指望不上,这一家子骨肉至亲,没一个能让四爷感到热乎气儿,好在还有十三这个弟弟。 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 “你先回去,我得去趟永和宫。” “行,那弟弟就先行一步了。” 兄弟两人在景运门分手,十三爷回阿哥所,四爷则一路往北去永和宫。 今儿是他的生辰,是必得去给德妃请安的,只是身上的酒气怕是要惹额娘不悦了。 果然一见面德妃就柳眉倒竖。 “大清早地就饮酒?” 四爷躬着身,毕恭毕敬道:“儿子贪杯,让额娘生气了,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德妃蹙着眉提点道:“你知道就好,这么大的人,说话做事得有章法,没得叫你皇阿玛以为不稳重。” “是,儿子受教。” 训完了话,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忙得拎着个食盒过来,含笑跟四爷道:“今儿是四爷的生辰,娘娘一早就记挂着,所以早早地就吩咐下人给四爷准备了几样糕点。” 糕点? 四爷脑中第一个反应却是维珍在大格格生辰时候烤的糕点,怪模怪样的,但是味道却是真的好,他很是怀念。 这还是头一次过生辰的时候,德妃记得给他做糕点。 “是,多谢额娘记挂。” 小连子忙得上前从慧嬷嬷手里接过食盒。 端坐上首的德妃垂着眼拢着茶,缓声问:“听说你把肖嬷嬷给请回来了?” 四爷道:“是,前院一直缺个管事的大嬷嬷,很是不妥,儿子觉得肖嬷嬷很是合适,所以就请了肖嬷嬷回来。” 四爷这话一出,德妃就忍不住一声冷哼。 前院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亲儿子不想着问自己要人,倒是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的贴身侍婢,可见自己这个亲娘是真的不如养娘亲。 再者就是,四爷口口声声说请肖嬷嬷回来是当前院的管事大嬷嬷,但是德妃却知道,之前一段时间,肖嬷嬷可是扎扎实实管着后院的。 至于为什么福晋被架空,说到底还是怪四爷不肯听她的话,要是一开始就让福晋抚养大格格,后头能闹出这许多幺蛾子? 想到这个德妃更是来气,不过四爷才伴驾回来,给她这个母妃挣了面子,德妃也不想这个时候跟四爷闹不痛快,只是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肖嬷嬷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莫说是打理个前院儿了,便就是打理你整个宅子都不是问题,只是肖嬷嬷毕竟是奴才,要是让奴才踩着主子的脸,那就不成体统了。” 德妃是个什么意思,四爷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福晋毕竟是福晋,他也不能一直架空着福晋,毕竟夫妻一体,福晋没有脸面,就等于他没有脸面。 他就是想让福晋长个教训,以后遇事多想着点儿这个教训。 这时候德妃都主动提了,四爷自然会给福晋脸面,当下躬身道:“额娘教训的是,儿子谨记在心,要是额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行了,退下吧。” 当下,四爷躬身告退,德妃吩咐慧嬷嬷道:“记得把糕点给十四送过去,他今儿功课多,都没功夫来本宫着用早膳呢,可别空着肚子。” 慧嬷嬷腹诽,有您这位厉害的德妃娘娘在,谁敢让十四爷空着肚子,一边忙不迭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嘴上说着这就去,但是慧嬷嬷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吩咐人给十四爷送糕点,就怕被四爷瞧见,心里不痛快。 毕竟是四爷的生辰,德妃记挂四爷特地做了糕点送给四爷,自是母慈子孝,但要是让四爷知道,德妃也同样给十四爷做了一份,那这份母慈子孝估计就要打折了。 …… 第86章 李氏的香囊 四爷脚步轻快回了阿哥所,甫一进了前院,就瞧着苏培盛迎了上来,殷勤地为四爷打帘。 “主子爷,您回来了。” 四爷迈步进去,苏培盛跟进来,忙得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主子爷,您喝口茶润润。”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打量着走路还有些不利索的苏培盛,半晌,沉声道:“知道错了?” 苏培盛忙不迭地双膝跪地,叩头谢罪:“回主子爷的话,奴才知错了,往后再不敢胡乱揣度主子爷的想法,求主子爷宽恕!” “只这一次。” 四爷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却让苏培盛脊背生寒,忙不迭道:“是,奴才记住了!” “启禀主子爷,这是早上后院送来敬献主子爷的生辰贺礼,”苏培盛忙不迭从指着桌上大小不一的三个锦盒跟四爷道,“这是福晋的,这是宋格格的,这是李格格的。” “知道了,”四爷瞥了一眼最上面那个最小的锦盒,然后又看向苏培盛,道,“身子既是还不利索,就先回去歇着,等利索了再来伺候。” “是,谢主子爷恩典,奴才告退!” 苏培盛毕恭毕敬退了出去,小连子拎着从永和宫提来的食盒恭恭敬敬走进来:“启禀四爷,这是德妃娘娘给的糕点。” 四爷瞥了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连子走后,四爷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杯茶,注意力才落到妻妾们送的生辰礼上,最上面的、那个最小的锦盒…… 是李氏的。 四爷伸手拿过去颠了颠,没什么分量,顿时就有些失落,看来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生辰蛋糕,但是在打开锦盒之后,四爷的失落就一扫而空,锦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香囊! 而且还是四个! 这下看三哥还拿什么取笑他! 四爷喜滋滋地将香囊挨个看,打底都是竹青色,上面的图案却不同,分别是燕子穿垂柳、鸣蝉卧梧桐、大雁越麦田、苍鹰立松柏。 一目了然,代表了一年四季。 绣功精巧,连图案都别出心裁,不是宫里常见的什么三阳开泰、祥云满福之类的吉祥图案,更不是三哥身上戴的那些,又是连理枝又是鸳鸯戏水的,太儿女情长小家子气,反正他是戴不出去的。 四爷越看越喜欢,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最后亲自动手给自己戴上了那个很应景的苍鹰立松柏的香囊。 再打开福晋的那个锦盒,里面是一条腰带,且不说做功料子,单说中间嵌着的那块和田玉,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玉,玉质温润,通体无瑕,跟四爷手上的白玉扳指,竟也不相上下。 福晋应该是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这份心意算是难得了。 四爷叹了口气儿,将锦盒盖上,福晋要是真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安安分分当好福晋,他是不想再跟福晋生龃龉的。 但愿福晋能受教吧。 四爷没再看宋格格的礼物,坐下来看书,不知不觉感到饿了,四爷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没叫小连子进来伺候,自己动手打开了食盒,从里面取出糕点。 最上面的,竟然是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栗子酥。 四爷看着那一碟子金灿灿的栗子酥一时有些恍惚,半晌四爷伸出了手。 “主子爷!” 推门声传来,四爷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抬眼看向又拎着个食盒进来的小连子。 小连子满脸堆笑,跟四爷禀报:“启禀主子爷,这是十四爷将将让人给四爷送来的,说是贺四爷生辰。” 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能记得给他送礼? 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放下吧。”四爷点点头。 小连子将食盒放下,又给四爷斟了杯茶,然后便躬身退下了。 四爷的目光在桌上的两个食盒间逡巡着,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总算确认这俩食盒一模一样,手柄上还都有永和宫的字样。 四爷的目光沉了沉,伸手打开十四让人送来的那个食盒,映入眼帘的,也是一盘金灿灿的栗子糕。 四爷坐了回去,冷眼看着面前的栗子糕,一时间胃口全失,将那盘栗子糕又放回了食盒。 …… “什么?今晚是在正院摆的宴席?” 得知今晚家宴要在正院举行,维珍是抗拒的,她可是对正院有阴影,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去。 甘草也是一脸无奈:“方才李嬷嬷过来通知,的确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毕竟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一股脑儿塞进来这么多的皇子,每人能分到的地儿可就有限了。 除了四爷独享的前院,后院的地方实在紧张,公共区域也就一个小花园儿,上回的七夕家宴就是在小花园儿的凉亭里头办的。 但是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在户外办家宴,明显是不可行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换到了正院,谁叫正院地方最宽敞,又是福晋的地盘呢。 “李嬷嬷还说了,福晋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好克化的糕点,让主子到时候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甘草打量着维珍的表情,越说声音越小。 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糕点?还让她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 让她的大格格去配合福晋展示贤惠大度好嫡母的人设吗? 早干嘛去了? 维珍郁闷地坐在软塌上不吭声,想着之前大格格在正院的两次经历,维珍就暴躁得不行。 “管她呢,就是不带大格格去。”半晌,维珍心下一横,道。 第87章 狐皮大氅 甘草面露为难:“只怕福晋会心有不悦……” “带大格格去,那心有不悦的就是我了!”维珍不客气打断甘草的话头,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甘草只得住口,跟茯苓一道给维珍梳妆,维珍不打算配合福晋展示新人设,却也没有挑衅人家正妻的意思,跟之前七夕家宴一个思路,首饰穿着都是低调着来。 “主子,等会儿穿哪个大氅?” 茯苓气喘吁吁地抱出来两件大氅,一件是白狐皮做的,一件是火狐皮,都是新做的,肖嬷嬷今天才给送过来。 之前四爷随口说给大格格带了一些皮毛回来做披肩围脖的,实在是四爷太谦虚了。 后来肖嬷嬷带人把东西送来,足足装了四个大箱子,其中三箱装的都是各种皮毛,除了白狐皮火狐皮之外,还有不少貂皮兔皮鹿皮什么的,就是五六个大格格也用不完。 维珍看着那完整的狐皮真是两眼放光,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 什么叫油光水滑啊?这就是! 她也是逛过海宁皮革城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子。 肖嬷嬷解释道:“这些都是主子爷亲自射猎得来的,貂皮跟兔皮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剩下的这些狐皮大格格用不上,格格可以做大氅,鹿皮还可以做靴子。” 维珍一个小格格,按说是没资格穿狐皮大氅的,当然要是四爷赏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四爷嘴上说着是给大格格的,可是明摆着大头儿都是给李格格的,肖嬷嬷自然门儿清。 还有,不是说四爷骑射不佳的吗? 谁跟她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情况?! 维珍心花怒放,嘴上却还一派客气:“这怎么使得?还是给大格格留着,等长大些再给大格格做大氅。” 肖嬷嬷闻言嘴角一阵抽搐:“……” 要不是你两眼放光还一个劲儿摸狐皮不放的话,这话我还就真信了! 肖嬷嬷无语地默默腹诽,又道:“格格有所不知,再好的皮毛都经不起长久存放的,时日长了就算保存的再好,没有受虫蛀,色泽也远不如现在鲜亮,所以最好还是现在就做了上身。” “那就只能按嬷嬷说的办了,”维珍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儿,一边又抿了抿唇迫不及待问,“做成大氅得用多久?能赶上今年冬天穿吗?还有咱们院儿里的绣娘会做大氅吗?手艺过关吗?” 看看!看看! 都用不着狐狸皮大氅上身,这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肖嬷嬷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回格格的话,阿哥所这边的绣娘怕是做不来,老奴会送去针功局,老奴在那边有熟人,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做好,格格放心。” 维珍闻言,一个劲儿点头:“嬷嬷办事我放心。” 当下就吩咐小池子带人把三箱子皮毛又给肖嬷嬷送到前院儿去,肖嬷嬷也起身告辞,出了门就被追上来的甘草给叫住了:“嬷嬷留步。” “格格还有别的吩咐?”肖嬷嬷问。 甘草拿着个荷包塞到肖嬷嬷手里,肖嬷嬷正要退回去,就听着甘草道:“谁不知道针功局的架子大?平日里咱们没少受针功局的气儿,如今借着嬷嬷的光,咱们主子跟大格格能赶在严冬之前穿上大氅披肩,主子心里是很感谢嬷嬷您的,这点子心意还请嬷嬷一定收下。” 针功局摆架子也是分人的,对得宠的妃嫔皇子,不但没有架子还得上赶着讨好,但是对于皇子后宅里头的格格,针功局的架子可就大了。 像维珍这样的小格格,整个阿哥所没有二十也得有十好几,人微言轻的,针功局哪里放在眼里,自然能拖就拖了。 肖嬷嬷是从前伺候过孝懿皇后的,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大嬷嬷,从前没少跟针功局打交道,她的面子针功局那边的确会卖,但是毕竟时移世易,肖嬷嬷的面子也未必就一直好使。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银子都是好使的。 肖嬷嬷虽然是看着四爷的面儿才对维珍母女颇为照顾,但是维珍也不是没有良心的,送些银子给肖嬷嬷打点上下,肖嬷嬷才能更加游刃有余。 甘草这话说的掏心掏肺,一贯冷口冷面的肖嬷嬷也不好拒绝,当下接过了荷包,跟甘草道:“还请姑娘代我谢过格格。” “一定。” 肖嬷嬷暗暗掂了掂荷包,估摸着有四十两,足够她这次打点上下,还能略有些盈余。 肖嬷嬷装好荷包,暗暗叹了口气儿,这位李格格还挺有分寸,没有用银子砸人的意思,否则她是断断不会接的。 接了李格格的银子也是接受了李格格的示好。 肖嬷嬷暂时还有些看不清李格格的为人,有时候觉得她小家子,有时候又觉得她身上有股子沉静通透的气质,倒是比福晋还强出不少,可有时候又觉得李格格性子太跳脱…… 就比如刚才。 在宫里伺候了半辈子的肖嬷嬷,难得看不透一个人, 不过只要是四爷看重的,想让她护着的,她就会全力以赴。 …… 此刻,维珍幽幽地看着那两件闪瞎眼的大氅,目光移到茯苓的脸上:“你觉得我穿哪件合适?” “白狐皮的显得主子气度出尘,火狐皮的显得主子肤若凝脂!”茯苓一脸难以抉择的甜蜜忧伤,“奴婢也说不好,总之主子穿哪件都好看!” 维珍继续幽幽看着她:“那你觉得福晋更喜欢我穿哪件?” 穿奢侈高定去上司面前显摆,并且这奢侈高定还是上司老公、大老板私下花钱给她买的,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死行为? 第88章 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茯苓瞬间哑火:“……啊?” 甘草看了一眼愣掉的茯苓,道:“拿下去吧,把主子的那件重锦披风给取过来。” “哦,那我这就去。”泄气的茯苓只得又把两件华丽丽的大氅原路抱回去。 收拾好之后,时候也差不多了,甘草陪着维珍朝正院走去,结果在正院门口遇到了个慌里慌张的侍婢,险些撞到了维珍,亏得甘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那个冒冒失失的侍婢。 定睛一看,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 “满绣,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险些撞了我们格格。”甘草问。 满绣忙不迭福身谢罪:“奴婢有错,还请格格宽恕!” “没事儿起来吧,”维珍抬抬手,随口问道,“你们格格呢已经到了吗?” 满绣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启禀格格,我们格格卧病不起,实在下不来床,不能赴宴,奴婢就是来向福晋禀报此事的。” 维珍登时就是一怔:“宋格格病了?” 满绣点点头:“是,我们格格返京途中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没好转呢。” “既是病了,那就好好儿养着,过两日我去瞧瞧宋格格,”维珍点点头,“行了,你快些回去伺候宋格格去吧。” “是,奴婢告退。” 满绣又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维珍在原地抓狂。 早知道宋格格不来,她就也不来了! 正院、福晋、四爷还有她这个福晋眼里的狐狸精小老婆,这是什么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主子?”见维珍杵在原地半晌不动,甘草不免担心,小声询问,“主子,您是担心宋格格吗?” 不,她是在担心她自己! 七夕夜宴,还有宋格格陪自己一起当电灯泡,还不算多尴尬,但是一会儿…… 就只有自己当电灯泡了。 维珍一想想自己夹在四爷跟福晋中间闪闪发光的画面,就觉得分外窒息。 “甘草,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儿,还胸闷头晕,你说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维珍扶着额头,努力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可怜巴巴看着甘草,“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回去歇着,最好卧床三天不起?” 甘草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飘来一句幽幽的男声:“病得这么严重,那自是得请太医过来给瞧瞧,再给开个方子,怎么也得调理个一年半载,汤药药膳一天三顿不能停。” “主子爷!”甘草闻声,忙不迭福身行礼。 维珍看着由远及近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暗暗撇了撇嘴,也敷衍着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一瞥眼瞧见四爷腰间的香囊,气鼓鼓的维珍登时就有点儿泄气,还有些心虚。 不过就是随便敷衍四爷的生辰礼物,四爷怎么这就给戴上了?平时也没见四爷戴过香囊啊。 就……怪叫人猝不及防的。 “怎么?真的不舒坦?”四爷上前,伸手扶了维珍起来,打量着维珍身上半新不旧的重锦披风,不由蹙了蹙眉。 肖嬷嬷不是说大氅已经做好了给送过去吗?怎么李氏还穿这件旧的披风? 可是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四爷打量着维珍为数不多、还都是素银的首饰,心里就明白了,不由又有点儿心疼。 还是委屈李氏了。 “没有,妾身很好,不劳四爷费心,”维珍松开了四爷的手,看着远远迎出来的福晋,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跟四爷拉开距离,“四爷先请吧。” “见过主子爷!”福晋迎出门来,一脸得体谦卑的微笑,“主子爷请吧。” 福晋亲自迎出门,四爷也不会不给面子,当下点点头,率先迈步进了正院,福晋紧随其后。 “格格请。”李嬷嬷满脸堆笑给维珍引路。 “有劳嬷嬷。”维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暗暗打定主意,等会要做个合格的电灯泡,安静如鸡,宴席一散就脚底抹油,绝不给福晋添堵。 打定安静如鸡的维珍却没想到,甫一进门就被福晋热情关照。 “妹妹怎么没带大格格过来?我还特意让人给大格格准备了几样糕点呢。” 福晋像热情的沙漠,维珍却浑身上下不自在,她没有福晋这样浑然天成的演技,却还得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笑容得体。 “多谢福晋记挂,妾身原本是要带大格格来的,只是大格格睡得早,外头又冷,妾身担心大格格受冻,所以就没有叫醒大格格,还请福晋见谅。” “这样也好,大格格身体最重要,”福晋点点头,又转头吩咐碧乔,“你这就去把糕点给大格格送过去。” 维珍忙道:“就不劳姑娘走这一趟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甘草顺道提回去就是了,妾身多谢福晋记挂大格格。” “到底是主子爷膝下长女,不单主子爷心疼大格格,我这个做嫡母的也心疼得很。” 说到这里,福晋又面露愧色,再开口的时候,更是带着自责:“就是因为太过心疼大格格,从前才会跟妹妹闹出那些误会,如今回头想起,每每不安,还望妹妹谅解,莫要误会了我这颗慈母之心。” 维珍还能说什么? 她是真的没想到福晋竟能做到这份儿上,为了能挽回四爷,福晋这也是拼了,竟然会主动跟她一个格格致歉,虽然是打着慈母之心的幌子。 但对于福晋来说,真真是难能可贵了。 维珍当然无话可说,只能起身冲着福晋福身行礼:“妾身如何敢当?福晋切莫折杀妾身了。” 第89章 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福晋起身,上前一步,主动扶起维珍:“妹妹快起来,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爷的人,本不该生出嫌隙的。” “妾身不敢。” 福晋太过真情实感,维珍都要演不下去了,幸亏四爷这时候发话:“行了,都落座吧。” “是。” 维珍松了口气儿,赶紧坐了回去,福晋坐在了四爷的另一边,吩咐安排上菜,李嬷嬷领着下人鱼贯而至,摆好了菜又退到了福晋身后,福晋亲自给四爷斟酒,李嬷嬷则殷勤地来给维珍斟酒。 维珍看着面前的酒盅,正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利用一杯倒的体质趁早闪人,那边福晋却含笑跟维珍道:“妹妹一贯不胜酒力,所以我特地给妹妹准备了梅露,妹妹尝尝味道还好吗?” 维珍:“……” 我谢谢你啊。 “多谢福晋关照,”维珍端起面前的酒盅,含笑道,“妾身在此衷心祝愿主子爷、福晋福寿双全,妾身借花献佛,还请福晋莫要见怪。” “妹妹说笑了,”福晋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跟四爷道,“原来妹妹这般俏皮活泼,不怪主子爷喜欢,我也喜欢。” 维珍:“……福晋说笑了,妾身哪里敢当。” 维珍人都麻了,福晋,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家宴的主角是谁? 事实证明,福晋没有忘,打趣完维珍,也不忘给四爷倒酒,一边道:“宋妹妹身染风寒,实在下不来床,妾身就做主让她不必撑着来赴宴了。” 四爷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安心养着吧。” “是,妾身会关照妹妹的,”福晋放下酒壶,继续温柔软语,“主子爷,这酒还是德妃娘娘赏的,主子爷觉得味道如何?” 四爷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然后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维珍:“……” 从来没如此欣赏四爷这老古板的脾气! 接下来的时间,维珍就没那么如坐针毡了,甚至还多喝了几盅梅露,没有福晋的聒噪,细细品来,这梅露的味道还挺不错。 就是这桌上虽然摆的满满当当的,但不是炖菜就是蒸菜的,维珍看着就没有胃口。 不过这样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宫里的宴席都这样,一下子要准备这么多菜,小炒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凉了再加热就失了卖相,炖菜跟蒸菜就没有这种烦恼。 在维珍味如嚼蜡地埋头苦吃一刻钟之后,四爷总算撂下了筷子,维珍如释重负,忙得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福晋亲手给四爷投了帕子擦手,又命人给上茶,一边还特贴的询问维珍要喝什么茶,维珍很自觉地起身告退,福晋还不忘让人把给大格格的糕点给维珍带上。 “多谢福晋,妾身告退。” 出了正院,维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儿,这顿饭真是让她消化不良。 “甘草,等会儿让膳房给我做碗面,”维珍道,“别忘了,多加几勺辣椒还有醋。” “是,”甘草应声,一边指了指手里的食盒,“格格,这里的糕点……” “你跟茯苓留着做宵夜吧,”维珍道,想了想又道,“等会儿你顺路给肖嬷嬷也送点儿过去,时间还早,她应该还没歇下。” “是。” …… 这边甘草拎着两个大食盒进来,把里面的牛肉面还有几样小菜端上桌,那边维珍也已经换好了衣裳,拆了发饰,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吸着香味儿坐到了桌前。 “哇,还有卤肉啊,甘草你可太能干了!”维珍看着碟子里切好的卤肉,两眼放光。 “奴婢记得主子爱吃,所以瞧着膳房刚好有,就让师傅给主子切了一些。” “嗯,不错,味道好极了!”维珍来不及用筷子,伸手捏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冲甘草竖了个大拇指,一边又问,“对了,糕点肖嬷嬷收下了吗?” “收下了,奴婢刚才给肖嬷嬷送糕点过去,正巧赶着小连子也给肖嬷嬷送糕点去,也说是主子爷赏给肖嬷嬷做宵夜的,”说起这个甘草就忍不住笑,一边跟维珍递筷子,一边道,“肖嬷嬷当时的表情别提多可乐了。” 四爷那边送了一大食盒,维珍这边又送去了半食盒,突如其来一大堆的宵夜大礼包,肖嬷嬷她老人家的肠胃怕是消受不起。 维珍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筷子,随口问道:“对了,小连子怎么在前院?四爷是回前院了吗?” 甘草旋即收起笑意,吸了口气儿,小心翼翼跟维珍道:“小连子说他来前院儿给四爷取鞋。”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吸溜了一大口牛肉面,痛痛快快下肚儿,才发现甘草还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维珍摆摆手道,“行了,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跟茯苓去吃糕点吧。” “是,奴婢告退。”甘草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没有多嘴,听话地退下了。 这个傻丫头啊。 维珍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闷头吃面。 四爷对她或许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意,但就像那两身狐皮大氅一般,华贵难得却不合时宜,她甚至连穿上身的场合都没有,就只能放在柜子里吃灰,抑或是无人的时候,取出来偷偷看一看、摸一摸就罢了。 倒是那件半新不旧的披风,更适合她,穿在身上也更踏实安心。 少胡思乱想,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 第90章 又想吃鞭子? 许是一天喝了两顿酒的缘故,四爷当晚又被胃疼折腾醒了。 只要四爷在正院过夜,福晋就睡得特别警醒,四爷这边一坐起来,那边福晋也随即跟着坐了起来。 “主子爷怎么了?是口渴要喝水吗?”福晋扶着四爷的胳膊,殷勤询问。 四爷蹙着眉摇摇头,唤了小连子进来询问什么时候了,小连子道:“启禀主子爷,差半个时辰到五更。” 四爷没有再睡的想法,索性起床。 福晋一脸担忧:“主子爷这般早起,只怕白天里要没精神呢,妾身这有安神丸,主子爷不若吃两丸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四爷摇摇头,撩开帐幔下床。 福晋忙得跟着下床,忙前忙后地伺候四爷穿衣,四爷看着她跪下来给自己穿鞋,半晌道:“昨儿的家宴你用心了。” 福晋闻言心头一喜,嘴上却还要谦虚:“都是妾身分内事,主子爷不嫌妾身粗笨就好。” 四爷点点头:“能把分内事做好就很不错了。” 福晋一怔,旋即道:“是,妾身谨记,往后必不让主子爷失望。” 四爷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福晋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福晋披着衣裳目送四爷消失在夜色里。 “嬷嬷,你瞧主子爷是不是已经消气了?”福晋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怔地看着黑黢黢的夜幕。 李嬷嬷难掩喜色:“主子爷的意思可不就明摆着?福晋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福晋面上却没有喜色,反而带着淡淡的无奈:“昨儿要不是听了嬷嬷的意见,主动弯腰对李氏示好,想必主子爷也不会消气,主子爷果然最看重李氏。” “就算一时看重难不成还会一世看重?福晋的地位却是扎扎实实一世稳固,福晋又何必跟她一个格格较劲儿?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 李嬷嬷宽慰道,扶着福晋回了寝房在床上坐下,一边又道:“四爷既是喜欢福晋大度贤惠,那福晋就只管大度贤惠,至于善妒小人,自有旁人去做。” “的确不能脏了自己的手,”福晋点点头,半晌道,“宋格格到底怎么样了?真病得厉害?” 李嬷嬷点头:“昨儿奴婢又去了一趟,亲眼瞧见宋格格卧床不起,憔悴得厉害,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了,好端端地宋格格装得什么病?何不趁着机会讨好主子爷?没道理嘛。” 是啊,宋格格才出行伺候四爷,难得在四爷跟前露脸,按道理必然要抓住机会讨好四爷的,没道理装病不起,甚至连四爷的生辰家宴都顾不上,明摆着扫四爷的兴。 福晋摇摇头,一脸嫌弃:“可惜了,原本还指望她能压一压李氏的风头,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要是大病一场就算是好了,也肯定容色受损,又怎么跟李氏争锋?真真是浪费了我一番打算。” 李嬷嬷道:“再等等看吧,若是宋格格实在扶不上墙,那就只能指望新人了。” 新人? 李嬷嬷一张嘴,福晋就明白了,明年就是选秀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新人进来,待到新人进来,李氏这个老人儿也就该退场了,毕竟新人新鲜,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呢? 就怕除掉了个李氏,又来了个李氏,福晋打定主意,到时候求德妃给四爷挑选新人,这样也能好掌控一些。 …… 四爷吃了两颗药丸,胃痛却迟迟没有缓解,又喝了一杯热茶,才勉强压下去一些。 小连子忧心忡忡询问:“主子爷,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四爷摆摆手,前两天才请太医,药还在吃着呢,再请一趟也不顶什么用,只会给他开更多的药。 半晌,四爷突然道:“去膳房问问,有没有馒头。” 那天早上在李氏那里吃的早膳,后来一整天胃都没有闹腾,后来太医过来的时候,四爷还特意问了一嘴,太医也说猴头菇养胃,馒头适合胃口弱的时候吃。 小连子也想起这茬,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膳房,现成的馒头是有,就是没有猴头菇炖排骨,小连子就盛了几样现成的粥代替,赶紧拎着食盒回来。 四爷对那几样粥都不感兴趣,就着小菜勉强吃了个馒头,时间差不多了,赶着就去了上书房。 四爷觉得今天好像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他胃里不舒服也没有心思顾及,直到后来在小校场上,十四主动找过来,四爷才反应过来。 四下观望,不出意料地发现老九老十还有其他几个皇子都在装模作样地练射箭,实则都在默默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明摆摆地都在等着他们兄弟两个上演好戏。 这个十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放下手里的弓箭,垂着眼看着十四一直紧握的双拳,皱着眉道:“就算再想胡闹也先给我忍着,这大天白日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四爷这话一出口,十四的拳头顿时攥得更紧了,一双眼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四爷,一副要把四爷拆吃入腹的表情。 四爷见惯了他这副戾气满满的表情,平日还能忍着,但是今天他本就有些不适,一直忍着,这时候是实在是对十四失去了耐心。 “又想吃鞭子?”四爷冷声道,瞪了一眼十四,然后不再搭理他,拿起弓箭,继续专心瞄准靶心。 第91章 老娘懒得伺候 十四被晾在一旁,气得双目猩红。 昨天他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让丘鹤把糕点给四爷送过去的,在他看来,四哥动手打了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得那么狠,他还能不计前嫌主动给四爷送糕点,已经付出很多了。 但是四哥是怎么回事,收了糕点之后,却没有半点表示,搞得十四心里不上不下一整晚都没睡好,今天在上书房里,他故意几次从四哥身边经过,四哥也跟没见着似的,压根儿就不理他。 到这会儿十四是真的忍不住了,才想着当面问一问四爷是个什么意思,哪知道他还没张口呢,四爷就让他别丢人现眼,还问他是不是又想吃鞭子了。 真是欺人太甚! 亏他还想着不计前嫌勉强原谅四哥这么一回。 十四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儿都没说出口,一扭头,气呼呼地跑开了。 “啪!” 四爷射出一箭,却险些脱靶,引得旁边的三爷嘎嘎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四爷腰间新多出来的香囊:“老四,你今儿状态不对啊,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大、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三爷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四爷厌烦不已,撂下一句“三哥请自重”,然后就丢下手里的弓箭,黑着脸走了。 当着一众弟弟的面被四爷撅了脸,三爷很是不爽,扭头冲着四爷的背影怒喝道:“啧,真是没大没小不像话!” 从小校场回来,四爷就径直去了维珍那儿,赶着维珍正在给大格格做鸡蛋糕,冷不防瞧着四爷进来,维珍有些惊讶,旋即福身给四爷行礼:“见过主子爷。” 四爷要伸手去扶人,却被维珍躲开了,四爷才发现维珍手上沾着面粉。 “忙活什么呢?”四爷问。 维珍道:“大格格的鸡蛋糕吃完了,妾身给大格格再做一些。” 四爷闻言,心里暗暗有些不爽,李氏当初口口声声要烤炉是为了给他做糕点的,现在烤炉倒是经常用,不过却不是给他做的。 只是他这个当爹的到底不能吃大格格的味儿,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就沉着脸迈步进了房。 维珍看着四爷这一副不虞的模样,心中默默叹气,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爷,倒霉的却是她。 净了手,维珍也跟着进了房,瞧着四爷正闷声不响地坐在暖阁里头,维珍亲自沏了杯茶端着进去,递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尝尝吧,妾身沏的茶,也不知合不合主子爷的胃口。” 四爷没喝,嫌弃地看着面前的白瓷杯,蹙着眉道:“喝普洱得用紫砂。” 维珍的白眼儿差点都没忍住,伸手把被嫌弃的茶端在手里,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全然不顾对面四爷的瞪眼。 好整以暇抿了两口茶,维珍才抱着茶杯,歪着头看着四爷,一脸的笑意盎然:“四爷的意思是要赏妾身一套紫砂茶具吗?这怎么好意思呢,妾身虽是小女子却也晓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嘛。” 四爷都给气笑了:“你还知道无功不受禄?” 那我给你建了烤炉,你才给我做过几回糕点?! 维珍一眨不眨看着看着四爷,一本正经道:“四爷这是在质疑妾身的人品吗?” “哼!” 四爷打鼻子哼出一声,臭着张脸让维珍自行体会。 维珍默默翻了白眼,然后一副打商量的架势跟四爷道:“既然四爷都认定如此了,可见是妾身平日做的不好,既是如此那妾身少不得要补救一二。” 说到此处,维珍眉头微蹙,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引得臭着脸的四爷也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维珍这才小心翼翼跟四爷商量道:“两块鸡蛋糕、一盅大枣桂圆茶,晚上再来一碗鸡丝小馄饨,四爷以为如何?” “呵!”四爷没忍住笑出声,脸是臭不下去,四爷无奈看着维珍,“你平时就这么哄大格格的?” “四爷心情不好,说笑几句逗四爷一笑罢了。”维珍道。 四爷有点儿挂不住面儿,还嘴硬:“你哪只眼瞧出爷心情不好了?” 维珍没理他,起身重新给他倒了杯普洱递过去:“普洱养胃,四爷多少喝点儿。” 还是白瓷杯,四爷却没再挑三挑四,低头喝了起来,平心而论,维珍的茶沏得不好,茶叶放多了,有些糊汁,不过四爷却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整杯。 维珍取了帕子递过去,一边问道:“主子爷身子可好些了吗?可让太医瞧过了吗?” 四爷擦着手,点点头:“没事儿,好多了。” 也是怪了,明明是从晚上一直疼到刚才,这会儿一杯温热的普洱下肚,四爷却觉得胃里舒坦多了,跟着脾气也好了不少,再看对面一脸担心的维珍,四爷又有些赧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拿女人撒气。 真是没出息。 四爷把帕子递过去,有些别扭地开口:“刚才……” “刚才爷赏脸喝了妾身的茶,等会儿还要赏脸尝尝妾身的糕点,”维珍含笑道,一边接过帕子,“就这么说定了。” 四爷也跟着牵了牵唇:“行,就这么说定了。” “主子,大格格醒了,吵着要见您呢。”茯苓进来提醒。 “知道了,”维珍道,摆摆手让茯苓退下去,又扭头跟四爷道,“妾身要去看看糕点,有劳主子爷帮妾身照看一会儿大格格,行吗?” 让他看孩子? 这个李氏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 他是有点儿想大格格了。 四爷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行吧。” “那就多谢四爷了!” 让你闺女来陪你吧,老娘实在懒得伺候! 第92章 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维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然后没一会儿,方氏就领着大格格进来,兔毛的围脖已经上身,再加上兔毛的帽子,大格格实在可爱的过分。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四爷,甫一瞧见冲他一扭一扭走过来的大格格,登时就眉开眼笑,一副慈父模样。 “大格格,来阿玛这儿!”四爷笑着冲大格格张开手。 “阿玛!啊啊啊!阿玛!”大格格叫得欢快,帽子上的两条长耳朵一晃一晃的,可爱得要命,活脱脱一只小白兔。 四爷把大格格一把抱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帽子上的长耳朵,笑着道:“肯定又是你额娘的主意吧?” 这个李氏,真是满脑子稀奇点子。 …… 晚上果然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胃口好,吃了两碗,大格格也跟着吃了几个,其实四爷还想再吃一碗,不过却让维珍给拦住了。 “炉子上坐着炖盅呢,爷给猴头菇炖小排留点肚子。” 其实猴头菇的味道四爷不大喜欢,但是维珍的关心他是受用的,当下便很配合地放下了碗筷,又逗了一会儿大格格,大格格困了,就让方氏抱回去睡了,那边炖盅也做好了,茯苓给端了进来。 维珍去内间洗漱,四爷一个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吃着炖盅,小连子进来询问四爷今晚歇在哪儿。 “就在你李主子这儿。”四爷头也不抬,继续吃炖盅,心里暗道这小连子真是不太机灵,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师父倒是机灵…… 哼,就是机灵过头了。 “是。” 小连子正要退下,却被四爷叫住了。 “明儿去库房挑一套紫砂茶具给你李主子送来,普洱也送几饼来,拣好的挑,”四爷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让你师父去挑。” “是,奴才遵命。” “行了,退下吧。” 一炖盅的猴头菇炖排骨下肚儿,饱腹感让四爷倍感舒坦满足,不由轻轻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李氏说的不错,他今天的确心情不好,或者说是从昨天就开始心情不好了。 从收到十四送来的一模一样的糕点起,他的心情就开始不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德妃偏心,他也从没指望过德妃待他能跟十四一般,但是哪怕每年只有一天,就一天,在他生辰的时候,她能不能对自己稍微特殊一点。 果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那么十四呢,他又是为什么? 故意送来一模一样的糕点,是专门来笑话他吗? 笑话他哪怕是在生辰这天的待遇,也不过尔尔,笑话他永远得不到德妃的爱。 他不该生气的,一个是从不去奢望的母亲,一个是不懂事儿的弟弟。 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憋着火去正院吃饭,看着福晋主动弯腰去奉承李氏,态度殷勤至极,惊得李氏不知所措。 四爷知道福晋这是在做给他看,让他明白她真的知错了,让他看到她对自己彻底弯腰低头,四爷应该满意的,但是四爷却如鲠在喉。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早起福晋跪在地上给他穿鞋。 她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福晋,是他敬重的正妻,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贱自己。 他曾经试图跟福晋交流,但是福晋却就是不明白。 算了,一个听话的奴才总比一个不安分的福晋要强。 许是憋了这么多的火的缘故,半夜才会胃疼,而且疼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到来了李氏这里,才总算舒坦。 下午陪大格格玩的时候,他竟然还打了个盹儿,恍惚之间听到李氏给大格格唱歌,好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歌,不过他从没听过。 特别好听,像是一双温柔的手一下下抚慰着他,他就这么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然后呢? 哦,然后大格格爬上了床,拿着松软的鸡蛋糕往他嘴里塞。 …… 洗漱之后,四爷也进了寝房,撩开帐幔,又是两条被子,四爷有些无奈,坐了下来,一边撩开被子进去,一边问里头的维珍:“身子还是不方便?” 就算不方便,也用不着非得分开睡吧。 许是白天太累,维珍勉强打起精神道:“四爷……四爷见谅……” 一句话就打了两个哈欠,四爷还能说什么,当然得见谅了,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维珍均匀的呼吸声。 许是下午已经睡了一会儿的缘故,这时候四爷倒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出神,余光里,是维珍莹白如玉的侧脸,鼻腔里,是淡淡的玫瑰花香。 李氏格外爱清洁,不像别的女子多用药粉篦头发,她尤其喜欢洗头,如今天儿冷了也不例外,好几次四爷过来,都赶上她在洗头。 这么长那么浓密的头发,被玫瑰精油浸染,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实在馥郁芬芳,每每情动纠缠的时候,这股子味道简直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渐渐地,四爷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稳,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看不见了,可是嗅觉跟听觉却似乎变强了数倍,吞吐的气息都变得越发炙热。 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单,后来到底是忍不住了,摸索着一路向下…… “怎么了?” 随着一声女子梦呓般的低语传来,四爷整个人都僵硬了。 第93章 我叫维珍 维珍费劲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往四爷那边凑,担忧地问:“四爷,是又胃疼了?” 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维珍以为四爷的胃病又犯了,强忍困意,过来询问。 半晌却没得到回应,维珍揉了揉眼,疑惑地看着四爷,却发现四爷脸颊带着微微不正常的红晕。 维珍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没了瞌睡,忙得伸手覆在了四爷的额头:“四爷,您额头这么烫,是不是着凉了?要请太医的!” 四爷赶紧一把拦着要叫人的维珍:“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你额头这么烫,脸都红了,定是起高热了,”维珍着急,“对了,还有胃,你胃难受吗?” 又是发热,又是胃疼的,四爷的身子骨哦,真是纸糊的一样,这么外强中干,难怪后来五十来岁就爆肝死了。 虽是有些嫌弃,但维珍也真是操碎了心,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啥体格不重要,可眼前的四爷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仗,她自然是盼着四爷能身康体健的。 “真的没事儿,”对面对着操碎心的维珍,四爷又是受用又是尴尬,“等、等会儿就不热了。” “等会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维珍蹙眉,咬了咬唇,道,“要不我给你投个帕子过来擦擦?” 四爷看着她红润润的唇,喉头默默滑动了两下,然后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你给我揉揉就、就行了。” “揉揉?是胃又难受了?”维珍蹙眉,四爷这身子骨啊,真是愁人。 “嗯,是……是吧。”四爷不自在地别开眼,扯着维珍的手钻进了被子。 是吧? 这人怎么回事?疼不疼的怎么还不确定呢? 维珍嘟囔着,顺从地被四爷扯着一路向下,却并没有在小腹停下,而是…… 下一秒,维珍的脸都冒烟了,旋即就要撤回手,却被四爷紧紧拉着不放。 “你……你太过分了!” 亏她担心得要命,敢情这人是在偷偷摸摸搞黄色! 维珍恼羞成怒挣扎着要逃回自己的被窝,却被四爷从身后抱住,强有力的一双手地把维珍整个人都拖进了自己的被子,维珍还在四爷的怀里手脚并用的挣扎,却明显没什么效果,四爷的下巴搁在了维珍的颈窝处。 “李氏,我好想你。” 四爷对着维珍的脖子,轻轻呢喃,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撒娇意味,炙热的呼吸都喷薄在维珍的脖颈,让维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美色误人啊! 挣扎是挣扎不下去了,维珍顺从地被那只大手主导,渐渐地,她变成了主导的那个人,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欢愉、激动,还有脆弱。 “李氏,李氏……”四爷喘得不像样,整个人汗津津的,梗着脖子,喉结突起剧烈滑动,睫毛一个劲儿地颤,像只倒在炙热烈日下、挣扎濒死的豹。 这样的四爷漂亮的要命,脆弱的要命,也迷人的要命。 “我在。” 维珍不错眼珠地看着,不放过四爷脸上任何稍纵即逝的表情,蓦地,她低下头,轻轻咬住他突起的喉结。 四爷浑身一僵,下一秒死死捧着维珍的脸,两副唇舌随即纠缠在了一起。 …… 良久之后,昏天暗地的亲吻变得温柔旖旎,四爷圈着维珍,维珍枕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像是交颈的鹤,吻得温柔缠绵,直到嘴唇微微有些刺痛,某段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维珍才推开四爷。 “不亲了,嘴巴疼。” “真娇气,”四爷意犹未尽,不让亲嘴,他就亲维珍带着玫瑰芬芳的头发,亲着亲着,四爷突然问道,“你有乳名吗?” 维珍一怔,顿了顿,小声道:“我叫维珍。” 穿过来这么久,维珍对这个时代越发熟悉,越是熟悉就越觉得悲凉,尤其是关于女子的条条框框。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没有名字的,不管是平民草芥家的女儿,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几乎都是没有名字的,最多为了区分大小,被唤作“大妞二妞”,抑或是“大公主二公主”,其实并无分别。 她们被冠以父姓,从父家被送到夫家,最后变成一块名为某某氏的冷冰冰的牌位,除了生下的孩子,在这世上再无存在的痕迹。 她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名字,但在这里,有没有都不重要,她就是李氏,也只是李氏。 每每四爷唤她李氏,她心里是抗拒的,但是后来,好像也习惯了,甚至再过些年,说不定她自己都会忘记她原本是有名字的,这个名字倾注了父母对她溢于言表的爱。 但是此刻,四爷问她叫什么,维珍有些意外,也有些恍惚,等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伤感跟委屈。 鼻头陡然酸涩异常,维珍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脸贴着四爷的胸口。 “我叫维珍。”她又说了一遍,竭力掩饰喉头的哽咽。 “维珍,”四爷轻轻唤了一遍,大手一下下抚着维珍浓密的长发,“你的父母肯定特别疼你。” “嗯,他们……他们特别疼我,爱我。” 维珍实在忍不住了,伏在四爷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第94章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四爷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哄女人绝对不是他所擅长的,别说是哄女人了,就是哄大格格他都还哄不好呢。 四爷心疼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着维珍,一下下亲吻着她的发旋,然后柔声道:“知道你想爹娘了,等你父李文烨下次回京述职,到时候爷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别哭了。” “哇!” 下一秒,维珍却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哄不好了,四爷急的身上冒汗,只能笨拙地继续哄着:“不哭了,仔细眼睛疼。” 维珍却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父李文烨”。 她就不该报以侥幸,早就该猜到原主就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齐妃李氏。 一想到李文烨那个贪官爹,还有早夭的两个孩子,以及那个鼎鼎有名的大清巨人三阿哥……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怎么还哭呢?四爷都愁死了,哄不好那就只能换个法儿了。 “不许再哭了,再哭爷就生气了!”四爷唬着脸,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拍了一下,“听话!” “我……我听话的,四爷的话我都听,”维珍委委屈屈点着头,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四爷,“我……我爹也听,孩子也听的,我们都听四爷话,保证不惹四爷生气。” 四爷:“……” 他刚才是不是劲儿大了?瞧把人吓的。 四爷心虚地瞥了一眼维珍,迟疑着要不要给维珍揉揉,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儿,轻咳一声:“你听话就好,别哭了,快睡吧。” “哦。”维珍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窝在四爷的怀里,悲伤在心里继续逆流成河。 她这什么命啊! 老天鹅,你果然不是人! …… “主子,真的不要请太医吗?” 甘草忧心忡忡地看着维珍,茯苓也紧张地看着蔫啦吧唧趴在小几上发呆的维珍。 两人都察觉了维珍今天的异常,从早起之后,就蔫哒哒的没有精神,早膳都没吃几口,甘草跟维珍都很是担心,觉得维珍这是病了。 维珍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就是昨儿没睡好,有些累了。” 小丫头,你们怕不知道,我这是心病! 太医哪里治得好! 没睡好?累了? 甘草跟茯苓面面相觑,昨晚上四爷跟主子就只叫了一遍水,从前叫三回水,也没见主子这么累过呀。 甘草还是担心:“那主子可要回床再补个觉?” “不必了,左右也睡不着,”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突然道,“去准备点儿药材补品,等下我去瞧瞧宋格格。” 前几天就说过要去宋格格那探病的,一直这么拖着不去总是不好。 而且现在维珍对宋格格还有了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 既然她是历史上的那个齐妃,那想必宋格格就是后来的懋嫔了,说起来,历史上的这两人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妹。 这两人都是最早伺候四爷的,齐妃早期算是得过宠的,生下三子一女,不过头两个儿子都是早夭,就剩下老三长大成人,可惜了,这三儿子没成齐妃的指望,后来被他爹雍正无情地割了黄带子,赶去做八爷的儿子了。 至于那一女,应该就是大格格了,维珍也不清楚历史上的大格格是个什么命运走向。 可就冲着着三个悲催儿子还有那个贪污犯的爹,齐妃的悲剧可想而知。 维珍原本觉得给人当小老婆本来就够悲催的了,没想到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至于历史上的懋嫔,倒是生了两个闺女,不过可惜了,都是在襁褓中就早夭了,最早伺候四爷的人,到后来就捞了一个嫔位,足见一辈子过得也是凄凄惨惨。 哎!可不是难姐难妹嘛。 甘草手脚利索,很快就选好了几样药材,维珍想着宋格格之前说过喜欢吃她这儿的糕点,正好昨天烤了不少,又叫甘草给包了几样,一并给带过去。 这是维珍第一次来宋格格这边,甫一进去,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冷清。 是的,冷清。 宋格格跟维珍一样,都是格格,其实小院儿的配置都差不多,但是维珍那边毕竟多了个大格格,伺候的人就多了一倍,而且随着大格格一天天长大,院子里就渐渐多了些玩具,大格格又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所以小院儿里头总是格外热闹。 维珍默默叹气,若历史走向没错的话,那宋格格怕是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热闹了。 小德子一路引着维珍进去,满绣闻讯匆匆迎出门来:“奴婢见过李格格,给格格请安。” “起来吧,”维珍道,“听说宋格格身子不大爽快,我过来瞧瞧,不知宋格格可方便见我。” 满绣面露为难:“我家格格听闻李格格亲自前来探望,很是感激,原本是要起身相见当面道谢的,只是我们格格如今体力不支,实在是没有精力与格格见面,还望格格见谅。” 满绣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再加上她明显憔悴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假的。 所以宋格格真的病得这么厉害? 既是如此,她倒是不好强人所难了。 第95章 那件旗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转告你们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就是。”维珍道。 甘草上前将补品跟糕点递过去,维珍道:“一点子心意还望宋格格不要嫌弃。” “格格慈心,有劳格格记挂。”满绣双手接过,对着维珍又是一通福身行礼。 维珍撂下东西就回去了,满绣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疾步回来,拎着桌上的东西,进了寝房。 “李格格走了?”半躺在床上正做着针线的宋格格,闻声抬眼看去。 “是,李格格刚走,”满绣道,打开手里的两个锦盒给宋格格过目,道,“格格,这是李格格带过来的。” 宋格格盯着那齐齐整整的糕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儿:“拿下去吧。” 满绣打量着宋格格瘦削憔悴的脸,小心翼翼道:“格格,要尝尝李格格做的糕点吗?” 这段时间,宋格格吃饭还没有药多,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整张脸都瘦脱相了,满绣整天想方设法让宋格格多吃一些,眼瞧着李格格送来的糕点,她就想起从前宋格格是很喜欢吃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宋格格却摇摇头,继续埋头做针线,满绣没有法子只得拎着东西退出去了,留下宋格格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绣着柳叶合心。 半晌,绣完最后一针,宋格格看着栩栩如生的柳叶出神。 这原本是她打算绣好了作为主子爷的生辰礼物送出去的,只是她这一病就给耽搁了,只能临时让满绣满屏代着做了一身寝衣给主子爷送过去。 如今,总算是绣好了,只是却再没有机会送给主子爷了。 宋格格苦涩地牵了牵唇。 满绣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进来,就瞧着宋格格对着绣绷出神的模样,满绣不由蹙眉,有些担心地道:“格格还在病中,最是不能费心神,还是不要做针线了吧。” “嗯,不做了。” 宋格格点点头,将绣绷放下,倒是没有片刻迟疑。 满绣对于宋格格的反应还有些吃惊,当下把汤药递了过去:“格格喝药吧。” 宋格格接过药碗,将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满绣忙得又递来茶水漱口。 “你退下吧,我乏了,想睡一会儿。”宋格格道。 满绣一脸担心地看着宋格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端着药碗又退了出去。 自从病了之后,格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是自从那晚被苏公公送回帐子之后,格格就变得不一样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儿一样。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满绣蹙着眉盯着外头的天光,陷入沉思。 …… 宋格格又梦到了那一晚,还有那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 起初李嬷嬷送过来的时候,宋格格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李格格好像有一件相似的旗装,颜色相同,至于细节是否相似,宋格格倒是记不起了。 也不知福晋是无心还是有意,宋格格之前还觉得那旗装好看,后来就觉得膈应了,所以一直没有穿,直到那一晚在塞外,万岁爷设宴。 从三爷的田格格那里打听到四爷席间喝了不少,宋格格咬了咬牙,翻出那件让她膈应的烟粉色旗装换上。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宋格格也不想这样。 这一次四爷出行只带了她一个人伺候,宋格格的喜悦激动溢于言表,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格格就只剩下心慌了。 自从离京,四爷一次都没有让她伺候过,甚至她连一面都没有见到过四爷。 四爷有自己专门的帐子,而她住着格格规格的小帐篷,没有四爷发话,她是不能过去搅扰四爷的,就这么一路到了塞外,宋格格的心就像那天儿一样,越来越凉。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白白出来一趟,遭了这么多罪,却连四爷的面儿都见不上,多划不来。” “可是四爷不见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爷院儿里的田格格还挺热心肠,为她出谋划策:“四爷不见你,那你就去找他啊。” 宋格格想着四爷冷冰冰的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敢。” “啧,就你这副没出息的样,难怪这么窝囊,”田格格很是瞧不上她,“四爷就算再吓人,还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离不开女人,况且还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四爷旷了这么久,你再主动点儿,还怕不成事儿?” 宋格格有些心动,可她一贯胆小,到底还是不敢。 田格格简直无语,就没看过宋格格这样胆小如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今在外头,四爷都记不得你这个人,还指望回去之后四爷能想起你?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是的,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肯定会后悔。 宋格格一个人在帐子里纠结了半天,等到日暮四合,她总算下定决心,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了那件让她膈应的旗装。 第96章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仅如此,她还破天荒梳了最简单的单螺,整个过程,她都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 万岁爷设宴,连她们这些格格也被安排了席面,只是中间被围布隔开,那边男人的笑闹声不时传来,她一直紧张地留意,却始终没有听到四爷的声音。 田格格见她一身新簇簇打扮,猜到她的心思,十分满意,还特地帮她留意四爷的动静。 等听到四爷酒醉离席的消息之后,宋格格自然坐不下去了,打发走了满绣,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四爷的帐子,很快就瞧着苏培盛扶着四爷回来。 苏培盛冷不丁瞧见宋格格还吃了一惊,一则是宋格格竟主动过来,二则是宋格格这一身梳妆打扮…… 怎么看怎么像是李格格,再加上背着光,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能以假乱真。 苏培盛还没来及张嘴,四爷却开了口:“去……去你李主子那儿!爷要、要见你李主子!”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抢在苏培盛面前迎了上前,一边柔声道:“主子爷,让妾身伺候您吧!” 四爷睁开酒醉迷离的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再开口就难掩笑意:“李氏!看……看爷今晚怎么跟你算账!” 宋格格愣住,她从来没见过四爷笑,从不知原来四爷会笑得这般柔情满溢。 四爷平时都是这样对着李氏笑的? 压下复杂的心绪,宋格格扶住了四爷的胳膊:“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 四爷伸手揽着宋格格朝帐子走去,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拦着,站在帐门前给四爷守门。 伴驾不是件轻松事儿,尤其是这次万岁爷出门只带了三位皇子,个个都扎眼,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赶路的时候,三位皇子得骑马为万岁爷开道,扎营的时候,不管能不能见到万岁爷的面儿,都得去帐前候着,这一路上真是战战兢兢,恨不得睡觉都支着耳朵。 四爷哪里会记得跟着来的宋格格? 从离京到现在,四爷都旷了快一个月了,想必是难以忍受吧? 今晚四爷难得放松,谁伺候四爷不是伺候呢。 …… 那晚的四爷特别陌生,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激烈的,都是宋格格不曾见过的,她忐忑不安又十分嫉妒,尤其是四爷一声声在她耳畔唤着李氏。 连醉着也心心念念不忘吗? 李氏就那么好吗? 宋格格的复杂心路并没有持续多久,半夜四爷口渴醒来,一直提心吊胆没敢睡的宋格格忙得下床沏茶,待她端着茶回来,熟悉的四爷总算回来。 他坐在床沿儿上,狭长的凤眼冷冷盯着她,宋格格的手一颤,杯子险些脱手。 “主子爷……” 宋格格慌得不知说什么,四爷却已经挪开了眼,沉声唤了苏培盛进来。 “送宋格格回去。” 头顶传来四爷冷冷的声音,宋格格的心顿时跌到谷底,手一抖,杯子到底还是掉了下去,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是没有摔碎,只留下一片褐色的污迹。 苏培盛心中暗道不好,行至宋格格面前:“格格请回吧。” 宋格格手软脚软,强撑着去穿衣,四爷瞥见屏风上那抹熟悉的烟粉,眉头紧锁,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重新去给宋格格找件衣裳。” “以后不许再穿烟粉色。” 撂下这句话,四爷就披上披风大步出了帐子,留下苏培盛跟宋格格双双慌了神。 “苏公公,我……我该怎么办?”半晌,宋格格才缓过神来,无措地看着苏培盛。 苏培盛心中哀嚎不已,你问我,我问谁?四爷动了这么大的气,不定要怎么发落他呢。 “宋格格,您暂且等候,奴才叫人去给您取衣裳。” 苏培盛走了,帐子里就只剩下宋格格一人,明明点着火盆,可是宋格格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再也撑不住了,宋格格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宋格格痛苦地闭上眼。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 维珍回来没一会儿,苏培盛就过来了,亲自捧着两个锦盒,恭恭敬敬进了门。 “奴才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谙达请起,”维珍放下茶杯,含笑道,看着苏培盛手里捧着的两个个头不小的锦盒,不由好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劳烦谙达亲自送过来?” 下一秒,苏培盛腰弯得更厉害,声音似乎都更恭敬了:“格格这么说,便就是折煞奴才了,能伺候格格是奴才的体面。” 维珍眨眨眼,这么长时间没见苏培盛,怎么觉得苏培盛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未免也忒……恭敬了。 “谙达客气了。” 苏培盛将锦盒放下,然后打开,一一为维珍介绍。 “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让奴才给格格送过来的,这东陵壶是宜兴大家陈鸣远的得意之作,这里是云南巡抚今年才进贡的千年普洱老树所产的普洱,已经陈化二十年了,此时饮用正适口。” 维珍看着锦盒里头的紫砂壶,还有那一匣子看似不起眼的茶饼,一时心情复杂。 她喜欢倒是都挺喜欢,就是吧,这个陈什么大家的得意之作…… 就拳头那么大,里头顶天能装两杯茶。 实在是太秀气了,给她这个习惯牛饮的人用,未免有些牛嚼牡丹。 还有那什么千年老树、陈化二十年,四爷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平时其实…… 也不大喝茶的,茶叶她一般都用来煮奶茶。 第97章 颁金节 四爷一贯不是个小气的,平时也没少让苏培盛往她这里送东西,不过都是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什么的,虽然值钱,但说实在的,维珍并不大喜欢。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四爷好像突然开窍了,又是送她皮草,又是送她普洱的,颇有点儿投其所好的意思。 莫非是……很满意她昨晚的服务? 维珍不由自主地就举起了两只手,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没想到自己的这双巧手不单单在做糕点上有天赋,就连在……那什么事儿上也是天赋卓然,头一次上手就让大老板如此满意。 看着自家主子莫名其妙对着双手傻乐半天,茯苓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主子。”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的时候,维珍臊得脸通红,忙得收回手,掩饰地喝了口茶,再抬起头看向苏培盛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正经。 “还请谙达代我谢过四爷。” “是,奴才一定,”苏培盛放下东西,“格格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小池子,去送送。” “是,苏哥哥您这边请。” 当下小池子忙不迭满脸堆笑送了苏培盛离开,维珍瞥了一眼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然后扭头问茯苓:“你有没有觉得苏培盛今天有点怪怪的?” “是,比从前客气,对奴婢也特别和气,从前他对谁可都是不假颜色的,”茯苓使劲儿点头附和,顿了顿,又道,“不过才被主子爷下令打了一顿板子,也难怪比从前更小心殷勤。” 提到这个维珍还挺好奇:“四爷到底因为什么发落的苏培盛?” “奴婢也不清楚,”茯苓摇摇头,“不过主子爷甫一回宫苏培盛就挨了板子,可见是路上做错了事儿,在外头不方便发落,所以等回宫后四爷才发落,前院儿的人一向嘴严,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维珍摇摇头,正色跟茯苓道:“听听热闹也就罢了,往后不许打探前院儿的事儿,更不许跟别院儿的人嚼舌头。” 难得一见自家主子这副严肃模样,茯苓赶紧点头如捣蒜:“是,奴婢明白。” 维珍小心翼翼取出那把东陵壶,一番欣赏把玩,维珍虽是个门外汉看不出什么门道,却也很喜欢这小巧精致的状似南瓜的壶身,比之寻常茶壶,多了份活泼野趣。 “收起来吧,仔细这点儿,可别给摔了。” 再过个三百年说不定能值几百上千万呢,可惜了,到时候不知会便宜谁。 虽然喜欢,但是现在用不上,维珍打算等自己这个门外汉勉强迈进门之后,再用这个紫砂壶,现在就不糟蹋好东西了。 “是,”茯苓道,小心翼翼将紫砂壶放好,又指着那一盒茶饼问,“主子,这也要收起来吗?” “留下一饼,其他的也收起来。” “是,奴婢遵命。” 维珍捧着茶饼凑过去深深一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味道特别好。 不愧是千年老树产的茶,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能独享呢? 下次四爷过来,她给四爷露一手吧。 本着对悲催命运的预知,维珍决定以后要对四爷更殷勤谄媚点儿,争取给四爷留个好印象,就算日后逃不过悲催的命运,也尽可能让四爷念着点儿旧情,让她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 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四爷却并没有来过维珍这边,原因无他,颁金节到了。 按说颁金节是十月十三,已经过去了,因着康熙巡幸塞外时间冲突,所以康熙帝就下令今年的颁金节后推一个月再庆祝。 颁金节是大清皇室最重视的节日,每年都要大肆庆祝,规模都超过了春节。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上上下下都忙活得脚不沾泥,一众皇子也不例外,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哪个都不敢懈怠,毕竟这是难得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 福晋也不闲着,前朝有庆典,后宫也有,福晋们也地一天不落地出席。 四爷跟福晋,就这么每天披星戴月地出门再披星戴月地回来。 颁金节庆典的最后一天,恰好赶上初雪,西北风刮着雪花飘着,一众皇子神情肃穆,可实则个个被冻的脸白嘴紫。 露天观看演出什么的最要命了,而且还是太和殿前最空阔没有遮挡的广场,那滋味儿简直了,连一向嘴碎的三爷也罕见地嘴巴紧闭,四爷难得落得个耳根清净。 好不容易捱完了演出,还不能回去,还得继续参加晚宴,不过好在不是露天了。 晚宴设在乾清宫,万岁爷跟太子坐软轿先行一步,剩下的皇子却得步行,从太和殿到乾清宫本就不算近,再加上这鬼天气,一众饥肠辘辘的皇子难得也有失态的时候。 大爷面色冷凝走在最前头,三爷骂骂咧咧跟了上去,体型微胖的五爷冻得缩肩膀,却还不忘等着自己的亲弟弟九爷,九爷又叫着八爷十爷,十四紧随其后,路过四爷的时候,眼风都不扫一下。 十三径直往四爷这边走过来,一边往手里哈着气,一边冷呵呵地道:“四哥,一起走吧。” “你先去,”四爷道,瞧着十三冻得打哆嗦的模样,不免心疼,伸手解下了披风披到了十三身上,“瞧把你冷的。” “不行,四哥你也冷……”十三忙得要把披风拿下来,却被四爷摁住了。 “少废话,”四爷亲手把带子系好,拍了拍十三的肩膀,“你先走,我去瞧瞧你七哥。” 第98章 颁金节2 十三看了一眼杵在原地不动弹的七爷,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老七,没事儿吧?”四爷快步走到七爷面前,蹙着眉看他僵硬的腿,“还能动吗?” 四爷打一开始就担心七爷,毕竟七爷腿疾严重,自从天冷之后,七爷腿疾复发,已经有段时间都没去上书房了,这几天是强撑着下来的,连四爷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七爷了。 七爷面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是不敢动,方才真是硬撑着下来的,这时候残腿已经疼得麻木了,他真怕自己一动就站不稳了,会摔跤。 七爷一张嘴就带着点儿哭腔:“四哥,我不敢动。” 虽然上过战场,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七爷是真的害怕,方才还勉强能撑着,这时候在四爷面前却再也撑不住了。 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弯下腰,在七爷僵硬的右腿上捏了捏:“有感觉吗?” 七爷摇摇头,慌得不行:“没有。” “八成是给冻狠了,”四爷果断过道,“我先送你回去,叫太医去给你瞧瞧。” 七爷一个劲儿摇头:“不行,还要去乾清宫呢,皇阿玛、皇阿玛在那儿呢。” “你这样的情况,皇阿玛肯定会谅解,”四爷宽慰道,伸手拍了拍七爷的肩膀,“别担心,有四哥呢。” 七爷说不出话,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 “苏培盛你这就去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疾步往太医院赶去,四爷又让七爷的人去乾清宫知会一声,然后自己背着七爷一步步朝阿哥所走。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下人送七爷回去,但是七爷这副样子,肯定是不想被下人瞧见的,七爷向来心思敏感,四爷心里清楚,一直都尽可能地照顾这位天生可怜的弟弟。 “四哥,我又……又拖累你了。”到了阿哥所,七爷的眼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四爷唬着脸:“胡说八道,我是你哥,照顾你本就应当,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才真要生气呢。” 四爷难得对七爷黑脸,七爷心里却很熨帖,也不再哭唧唧了,催着四爷赶紧去乾清宫,别耽误了晚宴的时辰。 “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太医就到了。” 四爷拍了拍七爷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又被七爷叫住了。 “怎么了?”四爷问。 “四哥,外头冷。”七爷飞快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想要给四爷穿上,却实在站不起来,四爷会意,伸手接过披风自己动手穿上了,七爷才总算露出笑容。 “走了,”四爷伸手揉了揉七爷的脸,转身大步离开,撂下一句,“明天再来看你。” 一路疾走,还好赶在晚宴开始之前到了乾清宫,四爷松了口气儿。 “主子爷,您总算到了。” 苏培盛忙得迎上前,一边替四爷脱下披风,一边又取出帕子,四爷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吆,四弟的架子真是不小,眼瞅着都要越过太子殿下了。” 总算暖和过来了,三爷的嘴皮子也变得利索了,四爷才一站定,三爷就不阴不阳起来,前不久刚得了嫡长子的三爷,在四爷面前优越感越发强烈,不放过任何能阴阳四爷的机会。 四爷一脸面不改色:“三哥的架子也不小,张口闭口都要捎带上太子殿下,做弟弟的哪里敢接话?” “你!” 被一向话少的四爷抢白,还是当着许多皇子的面儿,三爷如何挂得住面子?顾及着场合,三爷到底不敢太过火,压低声音冷声道:“四弟的口舌是越发伶俐了。” “到底是比不上三哥你。”四爷轻飘飘道。 三爷被他这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气得半死,正要开口训斥,却瞧着太子从偏殿走出,殿中瞬间安静一片,三爷也只能悻悻作罢,随着一众皇子给太子行礼。 “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太子殿下是万岁爷发妻赫舍里皇后的所出的嫡长子,据说跟已故的赫舍里皇后有八分像,容貌俊美,气质高贵,自幼被册立为储君的得天独厚,更为他镀上了一层无与伦比的尊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储君气派。 目光在一众高矮不一的手足之间逡巡,最后太子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存在感最强的大爷身上,顿了顿,太子收回视线,抬脚走到自己的桌前,缓声道:“都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 没一会儿,梁九功的声音从后殿传来:“皇上驾到!” 太子领着一众皇子跪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中,万岁爷身着明黄龙袍迈步走上上首,俯视殿中一众皇子,正值年富力强的万岁爷并不是十分严厉的长相,反而透着几分温和,但一个能扎扎实实攥紧朝堂数十载的天子,再温和也透着逼人的君威。 “都起来吧,”万岁爷撩袍坐下,对着下面抬了抬手,“坐落。” “谢万岁!” 一众皇子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落座,却再没有方才的松弛,一个个腰板挺直,呼吸眨眼似乎都整齐划一。 第99章 头一次牵手 万岁爷比了个手势,丝竹声响,晚宴正式开始,万岁爷瞥了一眼下面空出来的位置,梁九功旋即上前禀报:“启禀万岁爷,七阿哥腿疾复发,故而不能前来赴宴。” 想起这个天生不足的七儿子,万岁爷不由蹙了蹙眉:“太医可去了吗?” “启禀万岁爷太医已经去了,”梁九功道,“是四阿哥派人去请的。” “哦?还有老四的事儿?” “回万岁爷的话,方才在太和殿,七阿哥腿疾复发以至不能行走,是四殿下送七阿哥回的阿哥所。” “这个老四。”万岁爷看着下面正襟危坐的四爷,摇了摇头。 这个四儿子怎么说呢? 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上次小校场的事儿,有人说老四对亲弟弟都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是面冷心冷,万岁爷却觉得未必然。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嘛。 对此万岁爷是欣赏的,但是他又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个四儿子,教训弟弟却不顾及额娘的颜面,结果就是母子兄弟失和。 重情重义不假,但是性子古板甚至古怪也是真的,再加上喜怒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实在很难让万岁爷喜欢。 还是缺少历练,性子也得磨。 …… 颁金节的庆典总算结束,每年的颁金节都让人筋疲力尽,今年因为晚了一个月,又是天寒地冻,更是煎熬,连一向能忍的四爷都觉得自己脱了层皮。 又是十来天不见,维珍再见到四爷,都已经是腊月了,四爷过来的时候,维珍正在屋前的长廊下看小池子堆雪人。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甫一见到四爷,小池子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大雪球,给四爷行礼。 “起来吧。”四爷道,眼神却都不给小池子一个,自进了院儿就一直盯着维珍,眼里都是惊艳。 白狐大氅把维珍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寻常人穿白衣裳,多多少少皮肤会被衬得发暗,但是维珍不是,柔白的狐皮反倒衬得她肌肤胜雪,而此刻这张芙蓉面就对着他,一双小鹿眼欲语还休。 四爷无端就觉得喉头发紧,他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宫里挂着的一幅《雪地美人图》。 雪地、红梅、美人,这经久不衰的题材,千百年来被各种演绎描绘,从前他只是欣赏别人的描绘想象,但是从今往后,他有了具象。 说来也巧,维珍头一次上这件白狐皮的大氅,四爷就过来了,此刻被四爷灼灼的目光看着,维珍都有些不好意思。 “四爷万安。”待四爷走近,维珍福身给四爷行礼,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脖子,耳朵上的珊瑚耳坠,轻轻晃动,更衬得她莹白如玉。 喉头更紧了,四爷默默吞咽了两下,然后伸手把人扶起来,目光依旧落在维珍身上,维珍被他看得面颊微烫,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问道:“好看吗?” 虽是问出口,但是维珍却也没指望四爷这个老古板有什么反应,反正四爷的眼神她已经很受用了,却不想四爷凑到她耳畔轻声道:“那几只狐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维珍愣了一下,旋即伸手在四爷身上轻轻捶了两下:“讨厌!” 这算是独属于闷骚男人的情话吗? 四爷被她捶的心花怒放,眼瞧着这张芙蓉面因为自己变得粉红一片,四爷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伸手拉着维珍的手道:“走,进屋去,外头冷。” 维珍却不想,看着身上的大氅,颇有些恋恋不舍:“再待一会儿。” 狐皮大氅真是太好看了,还暖和得要命,一点儿都不冷,她平时也没有穿出去的机会,既然今天都决定臭美了,维珍索性想多穿一会儿。 四爷看着她脸上的恋恋不舍,没说话,目光却变得深沉起来。 维珍还体贴地道:“四爷要是冷得话,就先进去吧,我在这儿看小池子堆雪人儿,昨天就要堆雪人给大格格看的,可惜雪不够,好在昨晚下了厚厚一层雪,总算能给大格格堆雪人儿了。” “不冷,爷陪你看。”四爷道,大手一直牵着维珍的手,担心维珍手冷,还拉着维珍的手塞揣进自己的斗篷里。 忽然手心被调皮的手指挠了两下,四爷一边攥紧一边去瞪手指的主人。 这个李氏真是大胆,大天白日地就敢公然调戏于他! 不过四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反过来也去挠了挠维珍的手,维珍不服输,又挠回去,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挠着挠着,大手陡然用力,攥住了小手,然后霸道地将手指一根根挤进去,十指交缠。 再然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四爷觉得自己的手好热,不止手,还有心口,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小池子总算堆好了雪人儿,大格格也总算醒了,看着雪人儿一个劲儿地乐,维珍想去陪大格格看雪人,手却被四爷拉着不放,维珍晃了晃,没有反应,维珍扭头看他,他一副云淡风轻、不明所以的模样。 反正不管维珍怎么暗中使劲儿抑或是眨眼,四爷一概没有反应,维珍气鼓鼓地嘟着嘴,到底没能去陪大格格,就这么远远站着看方氏带着大格格围着雪人儿咯咯笑。 不过,四爷的手真的好暖呀,比她用过的所有暖宝宝都好使。 她却不知四爷在心里骂她没良心,好歹是两人头一次牵手,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心里就装着大格格,却不装着他这个大格格的爹。 好气哦。 …… 第100章 这女人心还挺大 用完午膳之后,四爷在寝房软塌这边看书,维珍则在暖阁里头不知捣鼓些什么,四爷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是看着书,可是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维珍那边瞄。 方才用膳的时候,维珍就神神秘秘地说等会要给他做个好东西,四爷自是好奇,只是抹不开面儿跟过去看,这时候心里痒痒的,到底是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一股子浓郁的普洱茶香传来。 所以这是在给他烹茶吗? 四爷想起上回维珍沏的那杯普洱,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见在家的时候,是没有正经学过烹茶的。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 可似乎正是因为小门小户的出身,少了许多条条框框,维珍的性格才会这样鲜活明媚吧。 想着方才维珍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四爷牵了牵唇,也不知李氏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不过瞧着她的那股子志在必得的劲头,兴许是真的有所长进吧。 别说,他还挺期待呢。 又过了一会儿,余光中维珍端着托盘往他这边走,四爷旋即收回视线,一派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 “四爷尝尝,妾身煮的茶。” 维珍把托盘放下,从上头端下茶杯递到四爷面前,又取下一碟子的糕点,然后自己在对面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一派心无旁骛,一手拿着书一手去端小几上的茶杯,待茶杯送到面前,一股子混合着牛乳味道的普洱茶香扑面而来,四爷一怔,再也心无旁骛不下去了,盯着杯子里所谓的普洱茶,半晌没吱声。 “四爷不烫了,妾身刚才特意晾了一会儿,这会儿刚好能喝。”维珍以为四爷怕烫,还特意解释道。 四爷默默转头看向维珍:“这是什么?” 维珍一怔,旋即解释道:“就是牛乳茶啊,不过我没有加盐,放的是糖,别有一番风味,四爷尝尝就知道了。” 宫里的贵人们也有喜欢喝牛乳茶的,但跟后世风靡大街的奶茶不一样,是往里头加盐的,这是蒙古那边的习惯,毕竟蒙古出身的后妃不少。 不过维珍喝不惯,她还是更喜欢甜甜的奶茶。 “妾身试了好些次呢,就现在的这个比例味道最好了。” 被那双满含期待的小鹿眼巴巴看着,四爷到底是没有把茶杯放回去,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怎么样?”维珍迫不及待地询问。 四爷默默放下茶杯,尽可能委婉措辞:“尚可。” 他的确爱喝茶,也爱食糖,对牛乳也不抗拒,但是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 还是让四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维珍心里就有数了,不过也没觉得泄气,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都说三年一代沟,那她跟四爷简直就是马里亚纳海沟嘛。 而且就算是在现代,也不是每个男孩子都能接受奶茶的。 所以维珍吩咐甘草重新给四爷上了杯普洱,又把糕点推到四爷面前,至于那杯被四爷嫌弃的奶茶,则被维珍捧在手里,有滋有味儿喝了起来。 四爷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垂着眼看着腰间的香囊,不由抿了抿唇。 方才李氏说为了这个味道奇怪的牛乳茶,试了好多遍呢,虽然他不喜欢,但是却领李氏的这份心,就像这香囊,一针一线都是她对自己的心意。 想着维珍做的四个香囊,四爷心里就不免有些得意,李氏明摆着是想自己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戴着她做的香囊。 这女人心还挺大,想着一年到头都霸占他呢。 “等下让苏培盛再给你送点儿茶叶过来。”放下茶杯,四爷道。 也不知上回让苏培盛给送来的几饼普洱给她糟蹋得还剩多少。 千年老树产的茶,连他平时都是爱惜着喝呢,但只要李氏爱喝,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多谢四爷了,”维珍眉开眼笑应着,伸手从碟子里取出一块红枣糕给四爷递过去,“四爷尝尝,妾身新做的糕点。” 两人正喝茶闲聊,外头突然传来了大格格的一声惊呼,两人都听到了,旋即都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怎么了?”维珍急忙忙站起来朝门外走,却瞧着方氏已经抱着大格格进来了,维珍赶紧蹲下来查看。 “启禀主子,大格格方才是瞧见鸟儿飞下来,才惊呼出声,奴婢一直抱着大格格,大格格并未受伤。”方氏忙不迭跪地禀报,说这话的时候,因为紧张害怕,身子都在微微打颤。 毕竟四爷可在呢,方氏还记得之前在正院,邓氏是怎么被四爷下令打到血肉模糊的。 经历过上回的事儿,方氏照看大格格更加用心了,所以维珍对方氏也挺放心,不过还是仔细将大格格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大格格一直在她怀里挣扎,手舞足蹈地指着外面一个劲儿地喊着:“鸟!鸟!” 可见真的没事儿。 维珍松了口气儿,发现大格格身上冒汗了,便就让方氏带大格格回去换衣,一边又叮嘱道:“今天不许在出去玩了,仔细冷热交替染风寒。” “是,奴婢遵命。”方氏忙不迭应声。 第101章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一瞥眼发现大格格帽子上的兔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开线了,维珍随口让方氏回去后记得把兔耳朵缝好,大格格却抱着维珍的胳膊不撒手:“额娘缝!额娘缝!” 维珍笑着亲了大格格一口:“不许为难额娘!” “额娘缝!额娘……嗷呜!” 不给大格格继续不依不饶的机会,维珍把小兔帽子轻轻往下一扯,遮住了大格格的脸,大格格嘴里嗷嗷叫,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维珍给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赶紧抱着大格格走了。 维珍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暖阁,就瞧着四爷正盯着自己的袖子看。 “怎么了?”维珍问。 四爷抬起手,伸到维珍面前,维珍就瞧见左侧袖口上那个莫约两寸长的破口,登时就拧着眉看向伺候在外堂的苏培盛,难得对苏培盛多了几分严厉:“怎么伺候爷的?竟让爷穿破衣裳?” 还好今天四爷没出门,要是穿着这样破的衣裳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要是在颁金节上穿这样一身破衣裳,那四爷岂非是在御前失仪?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是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多大的,自是担心。 苏培盛忙不迭下跪叩头:“奴才一时疏忽,但凭主子爷发落!” “算了,我记得早上上身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兴许是之前在小校场上弄坏的。”四爷道。 脸都要贴到地上的苏培盛,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四爷,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小校场上回来之后是沐浴更衣后才来的后院儿? 还有就是…… 我看到了,刚才分明是你自己悄默声儿地把袖子给扯坏的! “行了,你下去吧。”四爷摆摆手跟苏培盛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哪里敢管四爷抽什么风,忙不迭撅着屁股躬身退下了。 “行了,别生气了,知道你这是担心爷,”四爷含笑道,伸手拍了拍维珍的手,一边又道,“正好,你把这口子给爷补补,省得再叫人瞧见爷穿破衣裳。” 维珍低着头打量那个口子,冬日穿的重锦料子厚实,裂开的口子参差不齐,足有两寸长,别说维珍不会使针线了,就是会,怎么缝好这样的口子也是难事。 “我让甘草来给你缝,她针线功夫好。” 四爷却扯着维珍的手,有些嫌弃地道:“不要别人,你来。” 维珍:“……那好吧” 傲娇少年,你会后悔的。 甘草一脸忧心忡忡地取来针线,特地为维珍认好针才递过去,维珍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四爷的注视下郑重其事下了第一针。 一针两针三针…… 一条歪歪曲曲的大蜈蚣就在四爷的注视下诞生,四爷的脸越来越黑。 缝完了最后一针,维珍接过小剪刀,剪断了线,看了看一言难尽的大蜈蚣,维珍有点儿心虚。 吸了吸鼻子,维珍小声跟四爷打商量:“四爷,眼瞅着新年就要到了,妾身送您一身新衣裳好不好?” 四爷默默抬起头,定定看着维珍,直看得维珍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至于这么生气嘛。 那么稀罕的普洱你都不心疼,还会心疼一件衣裳? 至于吗? 四爷觉得至于,非常至于! 四爷收回手,解下腰带上的香囊放在小几上,沉着脸问维珍:“这是你送给爷的生辰礼物?” 维珍点点头,隐隐约约意识到四爷在生什么气,顿时就有点儿慌,下意识辩解道:“虽然不是我绣的,但……但上头的图案是我画的……” 四爷却听不下去了,蓦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维珍对着香囊手足无措,半晌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她的命不会比历史上的齐妃更惨吧? “主子,主子爷生气了,您要不要哄哄主子爷?”甘草担心得要命,主动给维珍出谋划策,“主子爷一向喜欢吃主子做的糕点,主子不如做些新的给主子爷送过去?” 维珍却摇摇头。 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除非是…… 维珍在小几上趴了一会儿,然后有气无力地跟甘草道:“去,把针线筐再给拿过去。” “啊?”甘草一脸茫然,“主子……要做针线?”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难道不该是小意温柔求主子爷回心转意吗?怎么主子反而要做针线了? 维珍认命地叹气,回想着从前一下午手指头就被戳中六下的悲惨经历,脸上更添了一抹悲壮:“我要学绣花,你跟茯苓要认真教我,尽快让我早出师。” 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按照四爷较真儿的性子,就不是做糕点能够解决的,而且维珍也是真的心有歉疚。 当时给四爷准备生辰礼物的时候,赶上她心情不好,的确没用心,随手画了四个图案,让甘草跟茯苓绣好做成香囊,作为格格的礼物送上去,无功无过也就罢了。 听说宋格格平时也送香囊荷包一类的给四爷,一向没有出过岔子。 宋格格送的香囊荷包做工再好,也没见四爷佩戴过,所以维珍以为四爷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那她送过去之后,四爷八成看都不看就直接搁一边了。 她想着胡乱应付了事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四爷会贴身戴着。 第102章 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俗话说得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所以维珍决定要亲手给四爷重新做个香囊。 希望过程……不要太崎岖。 她的纤纤玉手啊! …… 四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里拂袖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福晋这里,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福晋心里很痛快,当晚就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精神焕发,胃口也比平时好。 李嬷嬷最是了解福晋的心思,嘴角始终噙着笑。 “也不知那李格格到底怎么惹恼的主子爷,昨儿下午主子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儿离开可是多少双眼睛瞧着的。” “主子爷平时多往李格格院里去几趟,她难免就会恃宠生娇,日久天长地难免就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在主子爷跟前失了分寸,主子爷生气也是有的。” 李嬷嬷的话真是说到了福晋心坎上,福晋一下下轻轻拢着茶,口中溢出一声冷笑。 对于四爷忙过了颁金节就迫不及待去看维珍,福晋自是心有不悦。 维珍一直是福晋的眼中钉,只是被四爷敲打之后,福晋就熄了对维珍下手的机会,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宋格格若是不中用,福晋还打算培养新人。 但这可不是上佳手段,只要四爷一门心思宠着维珍、一力护着维珍,那这些手段都不会有效,至少不会从根本上打击到维珍。 若想斩草除根,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四爷主动厌弃维珍。 福晋对此目前是一筹莫展,没想到维珍那里却自己出了岔子,福晋自是喜不自禁。 “主子爷若是能主动厌弃李格格,那自是再好不过的,没有了四爷的偏宠,这后宅也就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抿了口茶,福晋话锋一转,“送往三福晋那边的贺礼可准备好了吗?” 三福晋上个月生下了三爷的嫡长子,明儿就是满月宴了,不同于五爷的庶长子,这一次福晋是要亲自登门道贺的。 李嬷嬷点点头:“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确保无误。” 福晋一脸怅然,都是前后脚进的门,三福晋如今都顺利生下嫡长子了,她怎么就迟迟怀上呢。 福晋叹气:“也是我福薄。” “福晋切莫自伤,三福晋虽早一步生子,但是日子却哪儿有福晋舒心?”李嬷嬷忙不迭宽慰道,“三爷的后宅,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安生,三福晋过门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李嬷嬷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三爷的后院一贯热闹非常,格格倒是不多,侍妾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听说后院儿都要塞不下了,巴掌大的地儿塞进去那么多女人,能安生就怪了。 主仆两人在暖阁里头说着话,就瞧着碧乔疾步走了进来。 碧乔行至福晋跟前,福身道:“启禀福晋,宋格格院儿里的满屏刚刚过来,说是宋格格病情加重,用早膳的时候竟昏了过去,所以想请太医来给宋格格瞧瞧。” 格格请太医是要通过福晋的。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前一阵子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吗?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碧乔摇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听着满屏的意思,宋格格似乎这两日都不大好了,精神恹恹,吐的比吃的还多。” “让王全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奴婢遵命。” 碧乔领命退下,福晋也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李嬷嬷问道:“福晋这是要去探望宋格格吗?” 福晋有些烦躁地道:“听着是不大好了,少不得要去看看。” 好不容易重得四爷信任,福晋如今事事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个疏漏再惹四爷不快,宋格格如今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她这个做福晋的,是得前去瞧瞧的。 “那奴婢伺候福晋梳妆。” …… 待福晋来到宋格格院儿里的时候,宋格格已经醒转过来,只是虚弱得要命,根本就下不来床,听说福晋来了,宋格格还要强撑着起来,福晋赶紧上前把人摁住了。 “既是病了就踏实躺好,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宋格格喘息着,跟福晋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让……让福晋挂心了。” 不知是不是呕吐多了的缘故,宋格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再加上那张微微泛着青白的脸,看得福晋直皱眉。 这宋格格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快别这么说,”福晋道,一边扭头吩咐满绣道,“给你家主子倒杯茶润润喉。” “是,奴婢遵命。” 当下满屏扶着宋格格坐起来,满绣小心翼翼喂水,可宋格格还是呛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一串咳嗽,咳着咳着,宋格格又忍不住要呕吐,满屏忙得去床下端痰盂,李嬷嬷赶紧扶着福晋去了正堂。 寝房的干呕声间或传来,福晋听得眉头紧皱,李嬷嬷也一脸凝重。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若是宋格格这个时候没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怎么也得拖到年后,不行就用人参吊着。 第103章 有喜 福晋跟李嬷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全子引着许太医进了院儿。 “福晋万安!” 进门之后,许太医给福晋请安。 “许太医请起,”福晋道,“有劳许太医为宋格格瞧瞧。” “是。” 当下许太医拎着药箱进了寝殿,福晋也跟着进去,帐幔被放下,只有一只纤瘦的胳膊伸出,无力地搭在床沿儿上,许太医瞧这架势,就不由面色凝重。 满绣在宋格格的手腕上搭上丝帕,许太医的手指才搭了上去,片刻之后,许太医脸上的凝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悦,他忙得收回手,然后就转身对着福晋笑着恭喜。 “恭喜福晋,宋格格已经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是真的?”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福晋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错愕。 许太医又道:“是,宋格格确有身孕。” 福晋深吸一口气儿,勉强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真是太好了,这就得着人去向主子爷跟德妃娘娘报喜呢!只是不知宋格格的身子可还好吗?她前一阵子才病了一场,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呢,不知可会影响腹中胎儿?” 许太医是德妃的人,福晋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许太医道:“宋格格确实体弱,再加上初初有孕,反应大了些,因此才会虚弱得下不来床,不过只要精心调养,按时服用安胎药,等过了头三个月,问题就不大了。” 福晋点点头:“那就有劳许太医了。” “福晋客气了。” 当下王全子带着许太医下去开药方,帐幔重新被打开,福晋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宋格格的脸上,还是那样的憔悴病弱,但是眼中的喜悦却如此明显,一下子给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活力。 宋格格的确惊喜不已,但是这惊喜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意识到福晋在看自己的时候,宋格格蓦地浑身一个激灵,然后被满绣扶着,强撑着下了床,对着福晋跪了下来。 “妾身多谢福晋照拂,妾……妾身感激不尽。” 福晋看着颤颤巍巍对自己叩头的宋格格,一颗心已然冷到了极点。 看,多么楚楚可怜、如履薄冰啊,生生把她这个福晋衬得恶毒悍妒容不下她腹中骨肉一般。 “你为主子爷开枝散叶功劳不小,身为福晋照拂你是应当的,”福晋收回视线,“既是有孕,那你往后的份例也该提一提了,别的也用不着你操心,就安心养着吧。” “多谢福晋!”宋格格不住口地道。 一声声谢恩落在福晋耳中只觉得刺耳,福晋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李嬷嬷赶紧跟了上去。 “格格!太好了!您有孕了!” 满绣满屏都激动得不行,如果宋格格生下四爷的庶长子,那往后宋格格就终身有靠了。 宋格格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她低着头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半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如果这孩子……不得四爷喜欢该怎么办? 用不堪手段得来的孩子,四爷会喜欢吗? 还有,福晋会让她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吗? 要是…… 李格格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个孩子的,会对她不屑一顾还是恨之入骨? 一时间,各种心绪纷至沓来,压得宋格格喘不过气儿,宋格格身子一软,倒在了满绣的怀里。 “格格!格格!许太医!”满绣大惊失色,忙得冲满屏道,“许太医兴许还没走,快去叫许太医!” “是!”满屏惊慌失措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找许太医。 …… 苏培盛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煎熬过。 四爷虽然面冷性子也冷,但其实并不难伺候,苏培盛伺候了四爷也有十年了,也就挨过一回板子,比起别的皇子,四爷其实算是脾气好的。 但是这两天,苏培盛是真的觉得煎熬,确切地说是从昨天离开李格格那儿之后。 昨天,四爷黑着张脸回的前院,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抄经,当时苏培盛还松了口气儿,直到他给四爷沏茶端了上去。 甫一把茶放下,四爷冷冰冰的视线就落在了苏培盛的身上:“谁让你沏普洱的?” 上回您要赏赐李格格普洱跟紫砂壶的时候,也顺便让我在书房留两饼,这程子,您喝的一直都是普洱啊。 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吭声,忙不迭跪地叩头:“是奴才的错!请主子爷降罪!” 四爷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叩头如捣蒜的苏培盛,烦的不行:“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 苏培盛如闻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才把房门关上,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屋里就传来了“啪”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培盛心下一凛,四爷从前可没摔过东西。 这回四爷真是动了大气了,往后李格格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呦。 第104章 这个李格格 这个李格格也真是的,去年七夕的时候,就因为让侍婢代工给四爷敬献礼物被福晋敲打过,让她要尽心伺候主子爷,不可懒怠。 不想李格格没长记性,这回竟然又让奴婢代工,去年有孕尚且算是情有可原,那今年呢? 况且今年主子爷对李格格多上心啊。 四爷这次伴驾虽是没带李格格,但是宋格格明显就是个摆设,要不是那晚宋格格扮成李格格…… 说白了,四爷就是稀罕李格格,除了歇在前院以及偶尔去正院留宿,主子爷全部都歇在李格格那里。 什么普洱茶紫砂壶什么碎银子又什么狐狸皮鹿皮,合规的不合规的,四爷给李格格赏赐的少吗? 福晋送的那条腰带,精致又贵重,四爷也没有用过,至于宋格格送的什么,四爷压根儿看都没看,倒是迫不及待就把李格格送的平平无奇的香囊戴上了,可见多稀罕李格格。 可是李格格呢。 平时瞧着也不像是个恃宠生娇的啊,怎么非要自己作死呢? “啪!” 容不得苏培盛多想,书房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苏培盛顿时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小心翼翼挪到门前:“主子爷?” “滚远点儿!” 苏培盛哪里敢真的滚远,老老实实守在廊下,鹅毛大雪下着,西北风吹着,苏培盛那叫一个透心凉,却愣是一步都不敢挪。 好不容易捱过了昨天,今天苏培盛依旧战战兢兢,因为主子爷的心情明显没有好转,反倒像是更坏了,甚至给十三辅导的时候都发了一通脾气,吓得十三爷大气儿都不敢喘。 什么叫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啊? 这个李格格,也不知道来给主子爷赔罪。 苏培盛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着。 苏培盛不愧贴身伺候了四爷这么多年,还真猜中了四爷的心思,四爷的确更生气了。 昨天气李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更气李氏都不来给他赔罪道歉。 明明是李氏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上赶着给他道歉示好吗? 这么沉得住气,认定他就算生气也舍不得责罚她吗? 看来是他平时太娇惯李氏了,才会让她如此恃宠生娇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今天早上四爷沉着脸从上书房出来之时候,迎面就碰到了个熟人,梁九功的徒弟小瑞子,平时也是在御前伺候的。 “四爷,万岁爷想即刻见一见您。”小瑞子上前躬身道。 乱七八糟的心绪顿时一扫而空,四爷收敛心神,当下赶紧随着小瑞子直奔乾清宫。 说是万岁爷想即刻见他,但是等四爷到的时候,还是要在外殿候着。 外殿候着的人还不止四爷,还有大爷跟三爷。 如今大爷跟三爷都领了差事,自是不必日日去上书房用功了,但是每日都要来乾清宫点卯,只是未必每次都能见到万岁爷,但是却万万不敢缺席的。 “给大哥、三哥请安。”四爷进门给大爷三爷行礼。 冷不丁瞧见四爷进来,大爷跟三爷都面露惊讶,大爷坐着不动,冲四爷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三爷倒是上下打量四爷一番,试探着道:“皇阿玛叫四弟来的?” “三哥所言正是。” 四爷言简意赅,然后在三爷下首坐下,小太监很快过来奉茶。 三爷在心里胡思乱想,这个时候皇阿玛叫老四来做什么,要也给老四安排差事了吗?那要给老四安排什么差事?要是像大哥这样直接进六部的话,可就要越过自己了。 毕竟他就是修书的,父皇也没再给他安排更要紧的差事了,不像大哥年长有机会在战场立功,上半年更是被皇阿玛派去犒赏三军,后来又直接被安排进了兵部,主管军务。 大爷的盛宠,别说三爷只能望其项背,就连太子也瞧着眼热呢。 不过就老四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皇阿玛平时也未见得多喜欢,应该不会给老四安排太重要的差事吧? 可德妃一贯比他母妃得宠些,要是父皇听了德妃的枕头风…… 一时间三爷满脑思绪纷纷,只是到底是在乾清宫,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能一口口喝着茶,压下心里的焦躁。 半个时辰后,正殿厚重的门帘才被宫人打开,兄弟三人纷纷抬头看去,就瞧着太子殿下正款款走出,三爷四爷忙得起身,大爷放下茶杯。 “见过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太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四爷身上,淡淡道,“有日子没见过四弟了,瞧着四弟比从前壮实了些。” 四爷还没来得说话,大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太子殿下的记性可不大好啊,颁金节庆典,四弟可是日日到场,从无缺席,这才过了几天,太子殿下就不记得四弟了?” 大爷这话明着说太子记性不好,可暗着却指太子目中无人,要不然颁金节庆典那么些天怎么就没有留意过四爷? 太子看了大爷一眼,眼中有恼怒稍纵即逝,太子没有理会大爷,转而跟四爷道:“进去吧,皇阿玛等着见你。” “多谢太子殿下。” 第105章 万岁心思 言毕,四爷抬脚往正殿走去,待帘子又被放下,太子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四弟长大了,能为皇阿玛分忧了,以后大哥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了。” “这是好事,多个弟弟帮忙,不光我的担子能轻一些,想必太子殿下也会觉得松快不少。” 大爷面不改色,毕竟一个比他小六岁、在大爷看来没有任何优势的弟弟,还不值当被他忌惮,能被大爷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但是三爷此刻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四弟只比他小一岁,德妃如今又比他母妃荣妃得宠,要是往后被老四压了一头…… 三爷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去探太子的口风:“太子殿下,皇阿玛的意思是……” 太子没有藏着掖着,抿了口茶,然后看着三爷道:“孝庄文皇后的忌日就在眼前,皇阿玛的意思是让四爷去祭暂安奉殿。” 太子这话一落,三爷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就连大爷也皱起了眉头。 孝庄文皇后是当今万岁爷皇祖母,历经三朝,从前她扶持儿子顺治坐稳江山,后来也是她扶持年幼的万岁爷坐稳皇位,是大清毫无争议最尊贵也是最重要的女人。 因为孝庄文皇后生前留有遗旨,所以死后并未葬入昭陵,一直在顺治帝的孝陵旁边停灵。 万岁爷重孝道,极其看重孝庄文皇后的祭祀,从前万岁爷还曾几次亲自带着皇子们前往祭扫,即便万岁爷委实不得闲,往往也是派太子或是大爷前往祭祀。 今年却迟迟没有提及,一众皇子都以为万岁爷这是打算亲自前往祭奠,却不知是怎么了,万岁爷竟突然就想起来让四爷去了。 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外殿三人都陷入沉思。 …… 四爷也是万万没想到,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按说这样体面的差事是轮不到他头上的,这也难怪方才在乾清宫,三位兄长看他的眼神都别有意味儿。 四爷门清儿,自己怕是要被许多人嫉恨上了,可眼下却也顾不了许多,最要紧的是要办好差事。 只有万岁爷满意了,以后才肯交给他更多的差事。 过了年,他就二十(虚岁)了,还一直跟一串半大弟弟读书,算哪门子的事儿? 打定主意,四爷就吩咐苏培盛回阿哥所给收拾行囊,他自己则去永和宫跟德妃辞行。 万岁爷这指令来的突然,雪后道路难行,再加上到了之后还要布置一应祭祀准备,所以时间并不算宽松,四爷今天就得出发。 得知此事,德妃自是心中愉悦,这个儿子虽跟自己不亲,但毕竟是亲儿子,如今得了这么体面的差事,德妃这个当娘的自然面上有光,也更加能在后宫扬眉吐气。 “还没吃早饭吧?”德妃一脸慈爱看着四爷,“本宫让人去给你做碗鸡丝小馄饨吧。” 这柔和的语气平时都是对着十四才有的,四爷清楚今天他是借着皇阿玛的光,才有此殊荣,苦涩、讽刺、无奈,四爷心情复杂,但是面儿上却始终一派毕恭毕敬。 “如此就叨扰额娘了。” “你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个什么劲儿?”德妃一脸笑意盎然,吩咐慧嬷嬷道,“还不快去给四阿哥张罗早膳去?” “是,奴婢这就去!”慧嬷嬷脸上的笑根本就藏不住,比起德妃,也真诚许多。 阿弥陀佛,要是娘娘跟四爷能够一直这样母慈子孝那就谢天谢地了! 在永和宫用完早膳之后,苏培盛那边也收拾好了赶过来,四爷跟德妃辞行,步履不停地就朝外走,苏培盛疾步跟在后头,低着头眼珠乱转,明显是心中有事。 出了宫门,候着的侍卫迎上前:“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点点头示意平身,走到自己的爱驹枣红马面前,伸手去摸马儿的脸,那马儿跟主子很亲,主动往他手里蹭,还打了个响鼻,冒出一串白气。 四爷心情好了一些,从侍卫手里接下一块糖喂给马儿。 苏培盛打量着四爷的表情,走过去抖开重锦披风给四爷披上。 “主子爷,”系披风的时候,苏培盛才小心翼翼开口,“方才奴才回去的时候,赶上许太医来给宋格格请脉,许太医说,宋格格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嘴角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四爷没吭声低着头看着马儿把糖吃完,然后就沉着脸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苏培盛暗暗叫苦,也忙得跟着一众侍卫上马追了上去。 四爷子息单薄,膝下就一个大格格,已经大婚的几位皇子,也就四爷如今还没有儿子,德妃娘娘因此没少念叨,四爷虽然嘴上没说,但想必心里也是急的。 这时候后宅有格格传出喜信原本是好事,只是偏偏是让四爷厌弃的宋格格,这孩子还是宋格格处心积虑得来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一回,宋格格就怀上了。 苏培盛简直肠子都悔青了,那天晚上自己肯定是抽风了,怎么就没有拦着宋格格? 四爷本来因为李格格心情就不好,要是再因此迁怒他…… 苏培盛想着之前挨的板子,顿时觉得屁股又开始疼了。 …… 第106章 就这样挺好的 维珍听说宋格格有孕的时候,正在暖阁里头练针线。 她是真的没有做针线活的天赋,但甘草绝对算是个好师父,教得认真还特有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但是维珍却没什么进步。 甘草真的很无奈,主子的手明明很灵巧,做糕点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但是不知怎么的一拿起针线就画风突转。 “主子,您不要太紧张,您把针攥得太紧了。” “我也不想紧张啊。”维珍看着刚被戳过的手指头,满心委屈。 茯苓端了杯牛乳茶过来:“主子,要不您先歇歇吧,昨晚您就做了快到两个时辰的针线,今天又做了大半天,仔细眼睛疼。” 维珍叹了口气儿扶,放下绣绷,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着甘草绣绷上接近成型的梅花,再看看自己的绣绷…… 这是神马玩意儿? 呕吐物吗?! 维珍觉得眼睛疼,放下茶杯,心累地闭上眼,往后一倒靠在软枕上,一边伸手扯过搭在腿上的小毯子蒙住脑袋,想短暂地做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甘草的,做个蛋糕送给四爷当生辰礼物,如今也不用如此苦逼地学针线。 但当时她就是不想。 给大格格做生日蛋糕,她心甘情愿,虽然后来都进了四爷的肚子,但做那个蛋糕她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对维珍而言,生日蛋糕到底跟寻常糕点是不同的,是……有所寄托和期待的。 不是没想过给四爷做生日蛋糕,但当时她心里是抗拒的,不是因为四爷不好,是她心里介意。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矫情? 维珍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瞧着维珍这副困倦模样,甘草跟茯苓正要退下去让维珍歇一会儿,结果就瞧着小池子一路疾驰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茯苓皱着眉压低声音问,“这么着急忙慌地也不怕惊着了主子。” 小池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一脸着急道:“两位姐姐,刚刚得到的消息,宋格格……宋格格她有喜了!” 小池子这话一出,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下意识地都纷纷朝维珍看去。 甘草转过头,压低声音问小池子:“福晋那边什么反应?” 小池子道:“许太医给宋格格诊脉的时候,福晋就在当场呢,宋格格确认有喜之后,福晋就吩咐宋格格安心养胎,又让李嬷嬷送了不少赏赐过去。” 甘草点点头跟小池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池子退下了,茯苓跟甘草小心翼翼地挪回暖阁,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正不知道要怎么跟维珍开口,却见维珍撩开毯子,睁开眼坐了起来,好整以暇看着两人:“宋格格有喜了?” 甘草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别灰心,您肯定也会怀上的。” 茯苓忙不迭附和道:“是是是,主子爷向来是最宠主子的您……” 想到昨天四爷拂袖而去的场景,茯苓说不下去了,跟甘草一起忧心忡忡起来,主子爷动了这么大的气,往后要是不宠主子了,可怎么是好? 倒是宋格格,若是能一举诞下四爷长子,那往后的地位可就要越过她们主子了,只怕四爷往后的宠爱也要偏向宋格格那边了。 茯苓跟甘草都心事重重,维珍倒是面不变色跟两人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没得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见不得宋格格好呢。” “甘草去捡几样补药,再挑两块料子出来,等下陪我去给宋格格道喜。” 宋格格有喜是大事,连福晋都亲自去了一趟,难不成她一个区区格格比福晋还要架子大?当然是要主动登门道喜的。 “是,奴婢遵命。”甘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维珍,到底还是躬身退下了。 茯苓小声道:“主子,那奴婢伺候您梳妆。” 瞥了一眼辣眼睛的绣绷,维珍吐了口气儿。 就这样挺好,再不情愿也得学会女红。 也必须学会做个合格的、在四爷手下讨生活的后宅格格。 维珍转过头起身,朝寝房走去。 收拾一番之后,维珍带着甘草去看宋格格。 只是这一次,维珍依旧没能见到宋格格。 “有劳李格格亲自来这一趟,只是我家格格将将喝下药,已经歇下了,实在不便见李格格,还望李格格见谅。” 满绣态度再谦卑措辞真诚,维珍心里还是明白了,一次不见是偶然,她接连两次主动来见宋格格,宋格格回回都以各种借口推辞,可是明明前脚福晋才来瞧过宋格格。 宋格格明摆着是故意躲着不想见她。 既是人家不想见她,维珍当然不会赖着不走,让甘草留下贺礼,然后就起身干脆利索离开了,连口水都没喝。 满绣满嘴陪不是把维珍送到院儿门口。 待走远了,甘草实在是忍不住了,语带怒气压着声音跟维珍道:“宋格格真是不像话,这才将将怀上,便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奴婢实在气不过!” 第107章 不成体统 维珍却觉得以宋格格一贯张扬的性子,若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仗着腹中的骨肉,势必要当面跟她耀武扬威一番。 所以宋格格到底为什么要躲着她? 算起来,似乎是从宋格格回宫之后,就开始刻意躲着她了,不止躲着她,宋格格好像躲着所有人,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去给福晋请过一次安,就再没出过门了。 “往后尽量少跟宋格格院儿里的人接触,”维珍吩咐道,“刚才那样的话,也不要再说,没得被人抓住把柄。” 宋格格是怎么想的维珍不关心,既然人家对她避而不见,那她就敬而远之。 “是,奴婢遵命。” …… “主子,吃完这炖盅,您就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茯苓端着炖盅进了暖阁,搁在小几上,维珍只是点点头,让她退下,自己的注意力则一直放在绣绷上。 茯苓看着维珍全神贯注的模样,面露担忧,这几天主子除了吃饭睡觉陪大格格玩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习针线上,茯苓跟甘草别提多心疼了。 平时主子多悠闲自在,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做做糕点看看话本子再就是跟大格格玩,日子悠闲得甚至都有些枯燥,但是这几天,主子像是变了人似的,话也少了。 茯苓跟甘草看在眼里,心里都特别难受,但是她们不能拦着,毕竟主子爷还生着气呢。 等主子爷回来,得知宋格格有喜,不知得多高兴呢,若是从此偏宠宋格格,那往后主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所以她们就更不能拦着维珍练针线了。 希望等主子爷见到主子亲手做的香囊就消气了吧,不然主子真是太可怜了,这几天下来,手指头都被扎得不成样儿了。 茯苓忍不住就想掉眼泪,甘草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别杵在这儿让主子心烦,茯苓吸了吸鼻子,抱着托盘退下了。 甘草又给暖阁里头多点了一盏灯,一边跟维珍道:“主子,您记得趁热吃炖盅,放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维珍点点头:“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甘草从屋里出来,四下观瞧,就瞧着茯苓正蹲在院中雪人旁边抹眼泪,甘草叹了口气儿,抬脚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 “别哭了,也不怕主子听到心里难过。”甘草道。 茯苓吸着鼻子,她就是不想被主子听到,才故意跑开的呀。 一张口,茯苓就带着哭腔:“可是我忍不住啊,我就是……就是觉得主子好可怜,主子对主子爷一直都特别上心,主子爷脚伤那次,主子不能去前院看主子爷,又难过又担心的,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主子爷……主子爷只带宋格格出门,没带主子,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但是那几天主子的话特别……特别少,连鸡蛋糕都没心情给大格格做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不被人听到是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给主子找麻烦?!”甘草皱着眉打断茯苓,取出帕子递过去,一边也忍不住叹气,“难道我就不难受吗?这几天看主子闷不作声一直练绣功,就觉得主子那绣花针不是扎在绣绷上,是扎我心里似的。” 茯苓哽咽着一个劲儿点头:“我也是,每次看到主子扎到手指头,我就觉得跟扎在自己身上似的,说起来也怪,主子那般聪慧巧思,怎么学绣花就那么难呢?” “哎!我也想不明白,照主子这学习速度,我都担心明年主子爷过生辰,咱们主子的绣功还拿不出手呢。” “咚咚!” 两人正缩着身说悄悄话呢,冷不丁就听到敲门声传来,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院儿门。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不待小池子出来开门,甘草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拉着门栓打开一条门缝,顺着往外看,然后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推开门,对着门外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茯苓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要福身行礼,结果她蹲的久了,腿都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茯苓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都发不出声音。 四爷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茯苓,心中很是嫌弃,内务府真是胆子不小,这么愣傻的奴才竟然敢往他这里送。 他一直就觉得维珍院儿里的这下人不成体统,只是维珍用惯了他也就没有换人,后来又请了肖嬷嬷过来给盯着,也没有再过岔子,四爷还觉得是有进步了,不想还是这般不像话! 胆敢私下议论主子,跟她们的主子一样都是胆大包天! “明儿通知肖嬷嬷,让她好好儿教一教这院儿里奴才的规矩。” 撂下这话,四爷就冷着脸径直朝屋子走。 就这?就这? 不打板子也不罚月钱? 苏培盛不敢怒也不敢言,憋得要死还得忙不迭应声:“是,奴才遵命!” 四爷推门进去,就听到维珍的声音从暖阁里头飘过来。 “甘草,方才外头吵吵嚷嚷的是什么动静?” 四爷没吭声,朝暖阁看去,就瞧着晕黄的烛光下,维珍正披着一件珍珠白夹袄坐在软榻上绣花。 一根乌木簪子将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烛光给她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晕黄,玉手纤纤捏着绣花针,她绣得很慢却很认真,一下又一下。 第108章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还没有见过这样娴静温婉的维珍。 除却最初两年的没什么印象,在四爷的印象里,维珍一直都是活泼的,甚至是跳脱的,此刻的维珍安静又美好,以至于四爷都看得有些愣怔,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还是维珍奇怪甘草怎么不理自己,扭头查看,然后维珍也愣住了。 是……四爷? 可这怎么可能呢? 维珍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针线做的眼花了。 她放下绣绷,使劲儿揉揉眼,又往门口看,只见那人一身玄黑重锦镶貂毛斗篷,里面是一身月白长袍,长袍跟披风下摆都有些灰蒙蒙的,再往下,是一双沾满尘土的黑面靴子。 是四爷没错,就是还没见过这样风尘仆仆甚至有些邋遢的四爷。 维珍应该迎上去给四爷请安的,但是维珍却迈不开脚,嘴也张不开,就那么坐在软榻上怔怔地看着四爷,似是被人下咒定住了一般。 这个时候,四爷又觉得维珍像鹿了,只是这次不是咬着牙抖着腿护崽的母鹿,而是走失在深夜雪原里的幼鹿。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缓步走到维珍面前,低着头看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维珍,半晌,他认命地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 维珍才如梦方醒一般,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整张脸都扎在四爷的怀里。 四爷身上沉水香混杂着尘土的味道甫一冲进鼻腔,维珍的鼻头就陡然一酸,眼睛跟着就湿了。 她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做错了事,四爷生气是应该的,就算四爷往后厌弃她,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原本就是这里的游戏规则,她打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就是忍不住掉眼泪,有委屈有懊恼有不甘有感动还有别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平时不觉得,但就在见到四爷的这一瞬,一股脑儿地都涌了上来。 她竭力想隐忍,四爷风尘仆仆大半夜来她这里,不是来看她哭的,她该时刻不忘做格格的自觉,要伺候好四爷,这才是她的本分,可她就是忍不住,两只手死死环着四爷,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四爷看着死死箍着自己不放的维珍,是真的有些无奈。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身为格格却敢敷衍怠慢他这个主子爷,就这样他也没有舍得惩罚她,甚至连冷落都没有,这不一回来就来了她这里。 她倒好,不感恩戴德好生伺候他讨好他,反倒哭得跟泪人似的,难不成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这个李氏到底懂不懂规矩? 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果然是被他宠坏了,恃宠生娇的架子都摆到他跟前了,非得让她长长教训不可。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两只手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轻轻揉着维珍因为抽泣轻轻颤抖的后背,视线落在小几上那个绣了一半的绣绷上,四爷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明白维珍绣的是什么玩意儿。 四爷更无奈了,默默在心里叹气,得亏方才还觉得她在灯下绣花娴静美好像幅画。 果然很多事都只可远观。 “行了,不许哭了。”四爷忍不住了,低着头跟维珍道。 绣了这么些天的花,本来就伤眼睛,要是再哭个没完,岂非眼睛更加受不了。 维珍在四爷怀里听话地点点头,可一时半会儿到底是停不下来,所以就又抱着四爷的腰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才总算勉强平复下来,松开了四爷的腰,哽咽着道:“四爷还没用……用晚膳吧?妾身让人去取。” 还算有良心,不枉他来这一趟。 “嗯。” 四爷点点头,正要在软塌上坐下,才发现这一侧的软塌上搁着针线筐,针线筐里头胡乱放着几方帕子。 只是不待四爷仔细看,维珍就一脸被雷劈了八百回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针线筐就慌里慌张往内间走,还没走出几步,她猛地站住脚,然后赶紧折返,将小几上的那个绣了一半绣绷也丢进了针线筐。 “妾身……妾身去更衣。”维珍都不敢看四爷的脸,低着头磕磕巴巴地道,然后端着针线筐飞快朝内间走去。 四爷看着那简直慌不择路的身影忍不住牵了牵唇,不愧是连茯苓跟甘草都忍不住要吐槽的绣功,难为她也有自知之明。 简单用过膳,四爷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这几天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今天更是赶了一整天的路,吹风冒雪的,入宫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四爷实在又累又饿,走路都有些僵硬。 本来是不该再折腾来后院儿的,但是听小连子说福晋留过话,想跟主子爷禀报宋格格的有孕情况,四爷还是来了后院儿。 只是在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看到门缝里头透出来的光亮,四爷就挪不动脚了。 其实明天再去正院不行吗?宋格格的身孕他真的就这般看重吗? 四爷当时没多想,听了小连子的话抬脚就直奔后院儿,待不由自主在停在维珍院门前,四爷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到底为什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后院。 福晋跟宋格格不过只是担了个虚名而已,他心里惦记着还是那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恃宠生娇的李氏。 当时对着紧闭的院门儿,四爷心情是迷惘的。 第109章 小别胜新婚 李氏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如此敷衍,他竟都舍不得处罚她,甚至在听闻宋格格有喜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李氏。 穿着烟粉色旗装、梳着单螺,对他巧笑嫣兮的李氏,他竟然会觉得心虚。 他心虚什么?就算那夜他把宋氏当成了李氏,那又怎么样? 他是主子爷,而她不过就是个格格。 对,就是个格格,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格格,绝不能再给她恃宠生娇机会,得让她长点儿教训。 四爷只是稍稍站了站,正想抬脚去正院儿的时候,结果却听到茯苓跟甘草说的悄悄话,再然后,四爷就彻底走不动了,让苏培盛上去敲门。 待后来见到维珍那小鹿一样的眼睛还有她的眼泪,四爷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这趟。 到现在他在维珍这儿用过晚膳也洗好了澡,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舒坦得要命,之前的思想斗争早被抛在脑后,他披着绸衣懒洋洋地来到寝房。 撩开帐幔,看到床上铺好的被子,还有乖巧躺在里头、只露脑袋的维珍,他心里就更舒坦了。 这次只铺了一条被呢。 还算懂事儿。 四爷掀开被子上床,故意往外边躺,跟维珍拉开明显的距离,然后闭目装睡,结果没过一会儿,身侧就一阵窸窸窣窣地动静。 四爷不由嘴角上翘,待维珍小心翼翼拉开四爷胳膊枕上去小声叫他“四爷”的时候,四爷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捏着维珍的下巴就迫不及待亲了上去。 四爷这一天下来其实累得要命,刚才还想着好生睡一觉,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睡得着?浑身都躁动着。 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 两人沐浴净身之后重新躺下,维珍枕着四爷的胳膊,被四爷从背后环着,感受着四爷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维珍却睡不着,看着四爷微微张开的手出神。 四爷的手长得很漂亮,又直又长,放在现代,是那种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手,白皙又颀长,乍一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但是其实手心跟指腹上大大小小的茧子很多,尤其是此刻,手心红的厉害,还有几处破皮,应该是被马缰勒的。 仔细看,四爷右手比左手的茧子更多,是弯弓搭箭造成的,也是写字攥笔留下的。 四爷其实特别不容易,每天五更起去上书房用功,还要去小校场练骑射。 上头有威名赫赫的兄长下头有跃跃欲试的弟弟,若是五爷那样连汉话都说不利索、没什么进取心的也就罢了,但是四爷明显是有追求的。 别的皇子还能指望母亲,可他养母不在了,生母德妃怕是个指望不上的,他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真是一天都不敢松懈。 他其实没有多少精力浪费在后宅上吧? 他对自己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 维珍觉得鼻头又酸了,她使劲儿眨眨眼到底是把眼泪给咽了回去。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那只大手上,十指相扣,就像那天在斗篷下,他也是这样握着她。 “恭喜你呀,”维珍对着那只大手小声道,“又要做阿玛了。” 这话其实应该当面对四爷说的,她方才几次也想要当面恭喜四爷,但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 是啊,要怎么说得出口,恭喜别的女人怀上……她枕边人的孩子? 什么难姐难妹,什么老板同事,可维珍心里明白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儿。 早知道当初该报表演系的,那样的话也用不着总是这样拧巴四不像了,维珍自嘲地勾了勾唇。 …… 翌日,四爷去乾清宫,想着跟万岁爷汇报给孝庄文皇后祭祀一事,但是却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万岁爷,只见到了太子。 太子在偏殿见的四爷,比平时显得和气些,还难得坐下来跟四爷喝了杯茶。 只是没见到万岁爷,四爷未免失望。 皇阿玛没有说他祭祀办的好还是不好,也没有给他继续分派差事的意思,那他这个没有差事的四皇子往后还是要继续日日去上书房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弟弟读书。 四爷还以为皇阿玛这回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要给自己分派差事了,而他这回仔仔细细办好孝庄文皇后的祭祀,就是想着要让皇阿玛看到自己办事的能力,不辜负了皇阿玛的打算,让皇阿玛放心用他。 可是,似乎是他想多了。 四爷兴冲冲去的乾清宫,回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低落了,回书房闷头练了大半天的字,到了下午,苏培盛拎着食盒进来,说是福晋派人送过来的蜂蜜燕窝。 四爷将毛笔放下,瞥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窗子,问:“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爷的话,申时二刻了,”苏培盛道,一边将蜂蜜燕窝端出来,放到四爷桌上,“方才膳房那边过来询问主子爷什么时候用晚膳。” 四爷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蜂蜜燕窝道:“去正院用吧。” 他从外面回来,只去了维珍那儿,若是不去福晋那儿,福晋未免面上无光,再加上后院儿多了一个身怀有孕的格格,福晋未免更加心中不安,他就更加不能拂福晋的面子了,四爷还特地吩咐给正院晚膳加了几道菜。 第110章 今晚他就是不想 福晋一如既往地在门前候着四爷,远远瞧见四爷进了正院,就含笑给四爷行礼,比起从前,今天的福晋笑容更甚。 “恭请主子爷金安!”福晋盈盈下拜。 四爷伸手将人扶起:“进去吧,外头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堂,奴婢伺候退去身上的披风,两人在饭桌前坐下,四爷才发现福晋今天穿了一件嫣红绣石榴的旗装。 除了大婚的那段时间之外,福晋甚少穿的这般艳扎,四爷不由多看了两眼。 福晋察觉到了四爷的眼神,伸手给四爷盛了一碗三鲜鱼丸汤给四爷递过去,一边含笑道:“恭喜四爷,宋格格如今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明年秋天,又要多个孩子叫四爷阿玛呢,若是宋格格能为四爷诞下长子,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福晋满嘴说着恭喜,这衣裳上绣的又是象征着多子的石榴,的确是很应景。 福晋的喜悦溢于言表,可是四爷却半晌没什么回应,对着面前的碗筷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福晋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是说错什么了吗? 好在四爷只是稍稍出了会子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福晋点点头:“福晋贤惠,有你顾看后宅,爷在外也能心安。” 福晋松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惭愧了:“妾身无用,过门两年多,却未能为主子爷生下一儿半女,妾身实在是……羞愧得很。” 说着说着,福晋的眼睛就湿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之前的贤惠未必都是真的,但此刻的难过却没有掺假。 李氏跟宋氏两位格格一前一后都有喜,宋氏更是第二次有喜了,这让福晋情何以堪? 福晋这段时间真真是夜不能寐,人明显都憔悴了,幸亏碧瑶化妆的手艺好,给福晋的憔悴遮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个时候,伤感落泪的福晋实在憔悴难掩。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他是一直希望福晋能够早点儿生下嫡长子的,这样福晋能安心,后宅也能稳固,只是福晋迟迟没有喜音,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宋格格赶在福晋之前有喜,同样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四爷取出帕子给福晋递过去,一边道:“不着急,你还年轻,肯定会有孩子的。” 福晋接过帕子哽咽道:“让主子爷烦心是妾身的不是。” “不要紧,”四爷道,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宋氏虽生育过,但却因体弱没能保住孩子,这回有孕,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还要劳烦福晋多费些心神,好生顾看着宋氏这一胎,待孩子平安落地,多个孩子叫你嫡额娘,也好能给你添一添子女缘。” 福晋固然令人同情,四爷却也不得不防,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什么阴损手段没见过?别人他管不着,但是他的后宅是不能出人命的,尤其是他孩子的性命。 他固然不喜宋格格,连这一胎都天生带着三分不喜,但到底也是他的骨肉。 都道是听话听音,四爷这话说的好听,但是福晋又不傻,顿时就身子一僵,忙不迭起身给四爷福身行礼,郑重其事道:“请主子爷放心,妾身会竭尽全力顾看好宋格格这一胎,主子爷的孩子,就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这个做嫡母的没有不疼的。” 福晋的表态让四爷满意,四爷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在她手上拍了两下,难得表情柔和不少:“福晋贤惠。” “主子爷谬赞了,妾身如何敢当?”福晋一脸诚惶诚恐,主子爷还从未对她如此温和过,当下福晋更加殷勤卖力地伺候四爷用膳。 不止伺候用膳,福晋还打算今晚在床上也要更加热情主动一些。 宋格格有孕,如今福晋对于怀孕就更加迫切了,难得主子爷来正院过夜,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只是待福晋从内间沐浴好了回到寝房的时候,就瞧着床上的四爷已经睡下了。 福晋人都愣了,站在床前半天才回过神来,招手叫来了碧乔,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平时主子爷都会看书等她的。 碧乔摇摇头,小声道:“主子爷洗漱回来就歇下了。” 她一个小奴婢难不成要拦着不许主子爷睡吗? “下去吧。”福晋面色难看道。 “是,奴婢告退。”碧乔如闻大赦,赶紧撒丫子走人,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就喜怒无常,下人们伺候就更加小心了。 福晋又站了一会儿,才无精打采上了床,钻进自己的被子,到底是有些不死心,福晋伸手轻轻碰了碰四爷露在外面的手,四爷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睡得很沉。 福晋只能讪讪收回了手。 兴许是主子爷这程子太累的缘故吧,她想,出了半天的神,福晋轻叹一声也闭上了眼。 福晋倒是没有说猜错,四爷这程子的确是很累,但是再累也没有耽搁他昨晚在维珍那里叫了两回水,歇过了一夜,年轻体健的四爷恢复得很快,并不觉得累了,他知道福晋很想,也知道应该成全福晋,但是…… 今晚他就是不想。 方才福晋的声声恭喜还在耳畔,此刻他脑中却响起了昨夜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维珍梦呓般的声音—— “恭喜你呀,又要做阿玛了。” 第111章 对,她叫维珍 那个时候他其实没怎么睡着,小别胜新婚的体验头一次尝到,而且还是李氏难得一次的主动,那滋味儿实在无与伦比。 四爷的身子虽然累极了,可是脑子却还亢奋着,明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但是他却还想着撑着再来一回,念头跟体力正搏斗呢,就听到了维珍小小的、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然后,搏斗就停止了。 感受着柔弱无骨的小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与自己交握,不知怎么的,四爷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好受。 这个时候躺在福晋身边,他却不能自已地去想李氏。 怎么宋氏一次就有了,她却总也怀不上? 早点儿怀上吧,给他生个儿子,他也好能为她请封侧福晋。 到那时候,她就用不着只敢偷偷摸摸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穿狐皮斗篷了,也用不着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牵他的手了。 格格,还是太委屈……维珍了。 对,她叫维珍。 …… 年关到了,又到了一年中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四爷跟福晋都忙得脚不沾泥,尤其是福晋,比颁金节还要忙,毕竟过年就少不了人情往来。 也不止福晋,别的福晋也都忙活得很,听说大福晋都忙得病倒了。 茯苓边摘菜边跟维珍说自己最新打听来的八卦。 “大爷一向在万岁爷跟前得脸,今年又战场立功,更是了不得,听说大爷如今的派头跟太子殿下都不相上下,所以这一阵子啊,来给大爷登门送礼的就络绎不绝,大福晋少不得要招待,只是大福晋前不久才生下大爷的嫡长子,怕是身子还没恢复呢,这不就给累到了嘛。” 茯苓摘菜是准备包饺子。 昨天除夕,四爷跟福晋也不能闲着,人家是要去参加阖宫饮宴陪万岁爷吃团圆饭的,至于维珍这些小老婆当然是不配上桌的。 按照规矩,留下来的一众四爷小老婆要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的,但是宋格格如今有孕金贵得很,天寒地冻不便出门,所以就维珍跟一个从没见过的高侍妾两个人面对面吃年夜饭。 那场面真是光想想就能尴尬抠出一座魔法城堡。 为此维珍十分发愁,到时候饭桌上她要和高侍妾聊点儿什么?交流做小老婆的经验?还是干脆学四爷来个食不言寝不语? 所幸四爷善解人意,免了这顿尴尬的年夜饭,让她们在各自院子里头守岁过年也就是了。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如今四爷后院儿的人不多,才能免了这规矩,要是以后这后院儿的人多了,这规矩倒是免不了的。 至于今儿大年初一,四爷跟福晋照旧大早上就出门了,倒是她们这些清闲的小老婆能够有时间好好儿过年。 既是初一,那怎么能少得了饺子呢?膳房那边当然会准备,但是维珍还是觉得饺子自己包才有年味儿。 左右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就让小池子去膳房取了一应材料来,张罗着自己包饺子。 维珍一边给大格格做风车,一边听大爷家的八卦。 大名鼎鼎的大千岁嘛,她当然有所耳闻,至于大福晋,她之前一无所知,也是穿过来之后,陆陆续续从茯苓他们嘴里多了几分了解。 当下维珍不由叹了口气儿道:“大福晋那身子骨实在是难为她了,算起来生完孩子也没多久呢。” 大福晋九月底为大爷生下嫡长子,大爷成婚近十年总算得了嫡长子,自是大喜过望,万岁爷对此也很重视,赏赐颇丰,更别说盼孙子简直望眼欲穿的惠妃了,洗三跟满月宴肯定都是要大办的。 虽有旁人张罗,但大福晋难免要花心思,自然休养不够,再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所以从那之后,大福晋就一直虚弱,日日补药不离口。 这才过去多久,又到年关忙碌时,大福晋难免就病倒了。 茯苓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大爷待大福晋也真是好,大福晋甫一病倒了,大爷就直接下令闭门谢客,就为了让大福晋好生养病,这大过年的,不知挡了多少人登门拜年呢,惠妃娘娘怕是又要气得瞪眼了。” 维珍闻言也点点头。 大爷行事的确冲动,颇有点儿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但很明显,大爷很在意大福晋。 “说起来大爷对大福晋的深情真是难能可贵,大福晋成婚近十年,虽然前后诞育四位格格,但是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惠妃娘娘急的不行,年年都往大爷后院儿塞人。” “但是大爷却愣是顶住了压力,这么些年也没有哪个格格侍妾生下一儿半女过,大爷这摆明了不想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后,让大福晋堵心呢。” “惠妃后来都被大爷气得没脾气,后来索性撒手不管了,如今大福晋总算诞下嫡长子,想必惠妃娘娘都要乐开花了。” 茯苓一通感慨,维珍满心好奇:“所以大爷这么多年除了大福晋都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主子怎么会这样想?”茯苓奇怪地看了维珍一眼,“大福晋十年生五胎,中间还有几次意外落胎,所以大半的时间都伺候不了大爷,自然得有人伺候大爷呀,要是大爷为大福晋守身如玉,那大福晋岂非是不贤悍妒?” 维珍:“……” 行吧,还是她这个现代人想法太单纯了。 第112章 还真有避子汤啊 不过维珍也更好奇了:“那怎么这么多年只有大福晋生儿育女,别的格格侍妾都没有生养呢?” “喝药呀,”茯苓自然而然地道,“奴婢听说伺候过大爷的格格跟侍妾都要喝避子汤的。” 维珍一怔,赶紧询问:“真有这种药?” 从前都只在小说电视剧里头看过,还以为是杜撰,没想到还真有啊。 就大爷后宅近十年除了大福晋再无其他女人生育的经验来看,这种事后避孕药十分有效嘛,说不定…… 她以后可以告别不靠谱的手动避孕了。 咳咳! “回主子的话,宫里一直都有这种药的,”茯苓点点头,“就是这种药太过阴寒,吃多了对女人身子损伤极大,听说会腹痛不止,最严重的日日都腹痛得满地打滚,之前大爷后宅就有位格格因为受不了撞墙寻死。” 维珍蹙着眉问:“那后来呢?真的……死了吗?” “没死,给救回来了,不过在宫里寻死可是大罪,那位格格后来被赐死了,连家人都被连累,奴婢听说一家子十几口人都被流放了。” 维珍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茯苓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菜:“主子可是觉得身上发寒?奴婢去给您端碗姜汤来?” 维珍的葵水虽已经过去两日了,可是如今天儿冷,所以茯苓跟甘草还心细地会多备几日姜汤。 维珍勉强挤出个笑来:“好。” 茯苓急忙忙去给维珍端姜汤去了,留下维珍一个人在软榻上发呆,直到大格格的笑声传来,维珍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换上一脸柔和笑意。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牵着大格格走进来,一脸喜庆笑意,“大格格给主子拜年!” 今儿大格格穿了一身红底绣福字的新棉袄,头上戴着的棉帽子跟脚上穿的鞋子都是一个花色的,胸前戴着的则是四爷昨天才赏的一块雕着“长命百岁”的玉牌。 这一身穿戴实在应景,方氏也算是有心了。 “呀!额娘的大格格真好看!”维珍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只要一看到闺女白嫩嫩的小脸儿,她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大格格真是她的小太阳呀。 “额娘!好看!”大格格拍着手摇头晃脑走到维珍怀里,在维珍脸上“啊呜”亲了一口,“好看!” 大初一就被闺女这么夸,维珍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紧亲了大格格两口:“额娘好看,所以大格格也好看!” “来来来,看额娘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维珍从小几上取下自己才做好的风车,托从前陪小侄子做手工课的经历,维珍做的这个小风车还算不赖。 她朝着风车吹了口气儿,给大格格示范怎么玩,果然大格格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地去够风车:“要!要!要!” “就是给你的,这是额娘送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大格格喜欢吗?” 端着姜汤进来的茯苓闻言嘴角登时一阵抽搐:“……” 主子爷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是和田玉牌,主子用几张红纸一根小棍儿,就把大格格给糊弄过去了。 大格格满心满眼都是小风车,根本顾不上额娘了,维珍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玩风车。 茯苓端着姜汤进来:“主子,趁热喝吧。” 维珍喝下姜汤,茯苓又忙得给维珍端来茶水漱口,然后递来帕子。 维珍擦了擦嘴角,问道:“小池子回来了吗?” 茯苓点点头:“奴婢正要跟主子说呢,小池子将将回来,说东西已经送到宋格格那儿了,他力气大,奴婢让他去揉面了。” 虽然身为四爷的小老婆是不用出门应酬的,但是后院儿里头又不是只有维珍一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了给四爷跟福晋敬献新年礼物之外,格格之间也有必要的走动。 想着对自己闭门不见的宋格格,维珍没有再去吃闭门羹的打算,用过早膳正要派人给宋格格送新年礼物的时候,结果宋格格的新年礼物却先到了。 来的是宋格格院儿里的小德子,小心翼翼捧着锦盒,说是奉宋格格之命前来。 维珍让茯苓收下,给了小德子赏赐把人打发了,打开锦盒,里面一沓十二件肚兜映入眼帘,维珍不由眉头蹙起。 宋格格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对她闭门不见一边又精心给大格格准备肚兜。 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可见到宋格格人了?”维珍想着肚兜上精美的绣花,又十分羡慕,她怕是练八辈子也练不成人家这样的绣功。 “回主子的话,小池子说没见到宋格格,是满绣接下的东西,”茯苓道,突然想起什么来,不满地撇撇嘴,“福晋今儿一大早又打发人给宋格格送去好些补药呢,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真是贤惠,流水似的往宋格格那边送补品。” 对此茯苓是不满的,从前她们主子怀大格格的时候倒不见福晋有多照拂,反倒还因着七夕礼物挑主子的错。 第113章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维珍没接话,盯着茯苓,茯苓一个激灵忙不迭缩着脑袋闭紧嘴巴。 主子可是警告过不许编排福晋的。 这边小池子的面和好了,那边甘草也回来了。 “主子,肖嬷嬷说前院不能没人盯着,她就不过来搅扰主子了,主子的心意肖嬷嬷悉数收下,说是改日亲自登门当面谢恩。”甘草道。 之前得肖嬷嬷明里暗里照顾不少,维珍自是感激,只是肖嬷嬷从前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在四爷面前都很有脸面,维珍区区一个格格哪里敢拿银子砸人? 再说了,肖嬷嬷什么富贵没见过,她这点儿银子人家哪里放在眼里? 也是借着过年的由头,维珍精心挑选了几样东西给肖嬷嬷送去,不算赏赐,算是谢她的照顾。 “行了,咱们开始包饺子吧。” 维珍一声令下,甘草跟茯苓都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入宫为奴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快活地过年,先是大早上收到主子的赏赐,如今又能自己动手包饺子,两个姑娘脸上的笑根本就抑制不住。 …… 直到大年初六,四爷才总算能喘口气儿,这程子实在忙得脚不沾泥。 对于寻常人来说,过年是一年难得清闲举家团聚的温馨时刻,但是对于诸如四爷这类的皇亲贵胄来说,每每过年都要累得脱层皮似的。 “四爷怎么瘦了这么多?” 冷不丁地瞧见四爷,维珍都愣了,连行礼问安都忘了,不过十来天不见,四爷就变了样儿,足足瘦了一圈,面色瞧着也不大好,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起皮,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儿。 “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吗?”维珍忧心忡忡,站了起来。 她现在是真担心四爷的身子骨,伴驾去塞外回来瘦了一圈,添了胃疼的毛病,还没补回来呢,以为过年能补回来点儿肉呢,哪里想到瘦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还有人过年把自己过瘦的?维珍很是无语。 “没事儿,”四爷摆摆手,行至软塌上坐下,摆摆手,“就是这程子太累了。” 维珍吩咐甘草端了杯大枣茶,送到四爷跟前:“四爷先喝杯茶润润吧,晚膳这就得了。” 温热的茶水入口,大枣特有的香甜充斥着整个口腔,这程子喝了太多的浓茶跟酒水,冷不丁喝着热乎乎甜滋滋的大枣茶,四爷觉得胃里挺舒坦。 一口气喝完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眼瞧着维珍忙活活地张罗晚膳,四爷也就没有再叫大枣茶。 好些天都没吃顿安生饭了,四爷今晚就想舒舒服服吃顿晚膳。 见维珍忙忙活活的,把甘草茯苓指挥得团团转,四爷还挺好奇,起身来到了维珍身边:“忙活什么呢?” “煮饺子呢,”维珍含笑道,“妾身才包的饺子,三样馅儿呢,等会儿四爷尝尝,看最喜欢哪种馅儿。” 下午小连子过来传话,说是主子爷过来吃晚膳,维珍就忙活着准备了饺子。 过年嘛,她就想给四爷包点儿饺子尝尝。 “你包的?”四爷明显有些吃惊,“你还会包饺子?” 维珍一脸自信满满:“那是自然,不是妾身夸口,妾身包饺子的本事还是有的,等下四爷就知道了。” 维珍话音一落,甘草跟茯苓就端着几盘子热气腾腾的水饺进了门,从肖嬷嬷送来小炉子方便维珍自己做炖盅之后,这小炉子在维珍这里发挥的作用可大着呢。 能三不五时给大格格蒸南瓜红薯做辅食,也能这个时候煮饺子,比送去膳房煮方便多了,而且,维珍也不希望她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 四爷看着白胖胖热腾腾的饺子,自过年以来难得感受到了来自五脏庙的殷切问候,当下迅速地净手,然后跟维珍在饭桌前坐下。 这边饺子上桌,那边小池子也从膳房取了膳回来,三丝鱼丸羹、开水白菜、豆花鱼、清炒菜心、凉拌金针菜。 菜色不算多,还都是偏清淡口儿的,看得四爷食指大动,这些时日见天地赴宴吃酒,胃口实在糟糕,他惦记得还真就是这些清淡菜色。 维珍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四爷看向维珍,柔声道:“你有心了。” 维珍莞尔一笑,夹了个饺子放在四爷面前的碗里:“那些是膳房大师傅的心意,才不是妾身的,四爷尝尝,妾身的心意在这里呢。” “那你心意还不少呢。”四爷被维珍逗得抿唇笑了,指着满当当几盘饺子打趣道。 维珍一脸狡黠:“嗯,不仅量大还质优呢,要是再配上一盅小酒啊,那真是给个皇……咳咳,神仙都不换呢!” 好险,差点儿说成给个皇位都不换了! “又胡说!”四爷那张臭脸告诉她,他没那么好糊弄,都听明白了! 维珍默默吐了吐舌头,殷勤地倒了杯桂花酒心虚送到四爷面前:“四爷尝尝,有道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四爷都被她气笑了:“还有什么关于饺子的顺口溜儿?” 当然有啊,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啊。 咳咳,不过打死她都不敢跟四爷这个老古板说! 维珍笑得很狗腿:“没有了!没有了!就等着四爷赐教呢!” 第114章 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 “你啊,”四爷无奈地摇摇头,叮嘱道,“以后少这般口无遮拦,没得给自己惹祸。” 维珍忙不迭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妾身记下了,四爷快吃吧,饺子都要凉了呢。” 都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在维珍这里,四爷守了二十年的规矩总会被打破,不过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舒坦自在,而此时,更觉得总算能从这些时日没完没了的觥筹交错间喘口气儿。 四爷迫不及待夹起了面前的饺子,送到嘴里,越吃四爷的表情就越怪。 维珍被四爷的表情搞得有些自我怀疑,也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没错啊,是她相当拿手的芹菜猪肉馅儿啊,水灵灵的芹菜跟三分肥七分瘦的梅花肉充分融合,再加上一小把红心萝卜做点睛,这是从祖母那儿学来的配方,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朋友就没有不说好的。 维珍家在江南,但是父亲却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早年来江南读书后来认识了江南姑娘的维珍妈妈,后来夫妻两人在江南安了家。 维珍每年寒暑假都是在陕西祖母家度过的,在维珍的心中,祖母就是这世界上主管包饺子的神,所以对于从祖母那儿学来的手艺,维珍一向很自信。 直到此刻。 维珍不解地看着四爷,或许是四爷这个三百年前的老古董欣赏不了三百年后的美味儿? 事实证明,只要东西好吃,不管几百年前的老古董都能被征服。 在四爷默不作声吃完了一盘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又默默向黄瓜鸡蛋虾仁馅儿发起进攻的时候,维珍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回去,就是…… 就是为什么四爷总是时不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维珍给四爷盛了一碗三丝鱼丸羹递了过去:“四爷,喝口汤吧。” 这人净顾着埋头吃饺子了,几乎都没喝过汤,也不怕噎着。 四爷咽下嘴里的饺子,闷头喝了几口汤,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维珍,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吃饺子了。 维珍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开口询问:“四爷,是这饺子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摇摇头:“挺好。” 维珍又问:“那是妾身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还是摇摇头:“挺好。” 维珍:“……” 你那表情简直三分不解三分迟疑还有四分心情复杂,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你管这叫挺好? 能让四爷给出“挺好”这样评价,足以见得四爷是真的很喜欢这饺子,不过维珍猜的也没错,四爷的心情确实有些不解、迟疑以及心情复杂。 在维珍又给四爷夹了一筷子金针菜的时候,四爷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维珍纤细柔白的手,心情愈发不解。 李家到底怎么回事? 不教闺女女红,也不给闺女请西席练习书画,连茶也烹不好,倒是打小教闺女做饭? 从前的糕点蛋糕现在的饺子,要不是打小就学的,李氏能做得这么好? 人家秀女在家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规矩练女红的?怎么李家就一门心思把闺女当厨子培养? 李家真是不像话,不过…… 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他就稀罕李氏的不像话。 四爷默默又吃完一盘,然后向精神抖擞向第三盘饺子发起进攻,结果就听“咔”的一声从四爷嘴里传来,然后四爷愣住了,放下筷子捂住自己的嘴。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硌到牙了?” 苏培盛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就去端水来给四爷漱口,维珍却一脸笑眼弯弯:“拢共就一个有糖馅儿的被四爷吃到了,四爷真是好福运。”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漾开,四爷慢吞吞咽下丝丝甜蜜。 四爷好奇道:“不是都在饺子里头放铜钱或者麸糠吗?你怎么放起糖来了?” 汉人饺子里头藏彩头的风俗,四爷是有所耳闻的,虽然宫里,再大胆包天的御厨也不敢往皇子的饺子里头塞铜钱麸糠啊,但凡出点儿岔子,他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所以四爷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不过却不是铜钱跟麸糠,而是……西洋进贡的糖块。 不错,就是西洋进贡来的,进贡的也不算少了,好几大箱子呢,只是架不住康熙爷后宫跟子女数量都相当庞大,所以分到每位皇子手里的也不多,就只有一把。 四爷吃不惯西洋的硬糖块,维珍却像是见到亲人似的,嘴里含着后世最没技术含量也最不起眼的硬糖块,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见她这么喜欢,四爷索性都赏了维珍,没想到维珍倒用在了这里。 维珍一边递了杯茶给四爷一边解释道:“四爷天生贵重、福寿双全,自是不缺这点子铜钱跟麸糠,妾身是盼着四爷往后的日子能甜一些。” 维珍这话听得四爷一阵沉默,半晌,他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 “你有心了。”四爷轻声道,一边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的手。 “四爷!” 维珍大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是要干嘛呀?忙不迭想要收回手,却被四爷攥着,怎么都抽不出来。 苏培盛很有眼色地忙不迭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维珍跟四爷,维珍面色如霞,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四爷。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这老古董倒好,如今吃饭都学会动手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