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撩人,嫂嫂她媚骨生香》 第1章 这不是梦 “夫君……别……” 深夜的洛王府内院漆黑一片,唯有一丝微微的月光透过重重帷幔照进活色生香的房内。 贺云芙半梦半醒之间察觉自己好像被精壮的男人抱住,不由得娇吟出声。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压上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娇嫩的肌肤上,耳边的喘息有力却紊乱。 她下意识扭开身子想躲,烙铁般的手掌按向后腰,将她牢牢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 是死去的夫君托梦回来与她相会了吗? 贺云芙环臂抱住身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回应他缠上来的吻,任由他动作。 这梦竟然如此真实刺激…… 成婚当晚,林清安还未来得及与她洞房花烛,便与父亲及几个兄弟奉命领兵去了北疆御敌,她在王府日等夜等,一年后盼来的,却是他们父子几人战死沙场的消息。 “唔,疼。”贺云芙的睡意被突然而来的疼痛唤醒了几分,纤指掐住他的肩背,指甲几乎嵌入了血肉。 “不要了……” 然而身上那人却恍若未闻,弄得更加狠。 一股血腥气冲入鼻腔,贺云芙睁开眼,大脑飞快地苏醒过来,神志霎时清晰。 这不是梦!! 她夫君已经死在北疆了,那此时与她云雨的是谁? 贺云芙身子僵住,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捧住他的脸抬起来看。 “六、六弟?” 林清舟湿漉漉的眸中满是杀戮之气,脸庞是不正常的潮红,薄唇绷得死紧,眼珠猩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右边胳膊与后背各有一处刀伤,虽缠了绷带,但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伤口已然裂开,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渗。 贺云芙一时惊骇万分,又是羞愧又是恼恨,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可是她丈夫的亲弟弟!他们是叔嫂,岂能苟且! 林清舟明显早已失去神志,他低头咬住贺云芙的耳垂,喉头压出低沉的喘息。 因中了媚药,他此时已认不出人,只知把她压在身下一味索取,然而贺云芙是清醒的。 他是她的小叔子,此刻他却伏在她身上…… 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急忙用双手抵住林清舟的胸膛,使出全部力气推拒。 “不行……你别……” 她是他的四嫂,他们怎么可以做此苟且之事啊! 但林清舟乃习武之人,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推得动他?何况林清舟这会儿已被体内的媚药控制,兽性几乎完全盖住了人性,他根本不可能放开她。 情至深处,林清舟闭眼闷哼一声,在贺云芙的脖颈处轻咬不放,留下惹眼的红痕。 贺云芙推拒不了,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眼角淌出两行清泪,因怕人听到动静,只有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幸而没她的传唤,丫鬟们从来不敢擅自进屋,而外面又在下雨,雨声可以遮盖一部分响动。 等到外面天光大亮,林清舟才停下昏睡了过去。 贺云芙趴在凌乱的被褥间缓了一阵,拖着酸痛疲累的身躯下床,穿好衣物,收拾了下仪容,来到外间,唤来个小丫鬟,以要洗脸为由,命其打了盆清水来。 “下去吧,我自己洗。” 丫鬟自也未曾多想,掩上门应诺退出。 第2章 嫂嫂,你杀了我吧 贺云芙把门从里头闩住了,这才端着水回到内室。 此时林清舟已经醒了,刚把衣物穿好。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即把视线错开,暧昧微妙的气氛弥漫开来,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贺云芙脖子上的痕迹带着情欲的红,她脸颊烧得透红如火,双手颤了颤,差点端不住铜盆。 她努力深吸了两口气,将清水搁到矮几上,转过身时却见林清舟高大的身躯逼近她。 男人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贺云芙想到夜间的疯狂,心中一颤。 却见他抓起圆桌上的长刀拔出鞘,双膝跪倒。 林清舟抬头看她,本该桀骜不驯的他此刻眼睛却如同小鹿一般湿漉漉的,他盯着她,恭恭敬敬地递上锋利长刀:“嫂嫂,你杀了我吧。” 昨天夜里他进宫面圣,回府途中收到一封匿名信,写信的人说北疆那场战事的失败另有内情,请他去月华楼见面详说。 他本就一直持有疑心,在埋葬了父兄之后便暗中在查,哪怕有一丝找出真相的机会,他都会不顾一切抓住,因此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他还是去了月华楼。 结果到了酒楼,对方定好的雅间,里面却只有个女子在,还没问几句话,那女子便突然撒出一把香粉。 那是烈性媚药,尽管他反应很快,屏住了呼吸,却仍是吸入了少量药粉,当时体内就有些躁动。 他拔刀将那女子斩杀,大步冲出去,刚出月华楼,又被几个黑衣刺客拦住,虽最终把刺客解决,逃出生天,但因药性作用,他的身手不如寻常敏捷,这才受了伤。 外面随时可能还会有杀手找上来,哪里都不如洛王府安全,因此他带着伤跑了回来,自己回屋包扎了下伤口,却发现体内的媚药怎么也压不住,又想起贺云芙会医术,应当有解此药性的办法,便悄悄寻过去求助。 谁知本来明明能保持清醒的脑子,却在看到贺云芙的睡颜时轰然炸开,理智被摧毁得粉碎。 玷污自己的嫂子,乃是禽兽行径,他还有何脸面活着?他不自裁,四哥在天之灵,也会降下雷劈了他。 贺云芙看着染血的刀,后退了两步,吓得当场愣住。 “你、你先把刀收起来。” 她与林清舟几乎不曾有过接触,但这一年来常听王府的下人提起他,儿时极其顽劣,洛王都治不住。 九岁跟着兄长们混迹军营,十一岁便上战场杀敌,十四岁那年担任先锋,于十几万军中取下敌军统帅的首级,立下大功,一战成名。 洛王父子个个皆是性情温和,对皇帝忠心耿耿,甚至有些愚忠,只有他是个桀骜不羁性子,朝堂上敢顶撞皇帝,宫宴上敢殴打皇子,在家还敢违抗父命,就在前年,他不知因何缘何,打残了一个大臣,且是当街行的凶,把人家的胳膊都砍下了一只。 听了林清舟这么多光辉事迹,贺云芙对他是又敬又怕,此时看他拿着刀,自然又是怕得更多。 林清舟依言收了刀,仍没有起身,另从腰间拔了把匕首递上。 贺云芙强作镇定道:“起来。” 说罢,她转身去把药箱子捧了过来。 “你中了毒,得赶紧医治。” 洛王对她有恩,她的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便双双离世了,家道自那之后开始衰落,她又没兄弟姐妹扶持,无依无靠的,是洛王出面帮她保住了家产,后来又履行婚约,安排林清安娶她过门,不然她一个弱女子早被族中那些叔伯欺负死了。 林家满门如今只剩下林清舟这么一根独苗,即便是为了报答洛王的恩情,她也要帮他保住这个儿子。 第3章 中毒 中毒? 林清舟此时才察觉,胳膊与后背上的伤口似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又痛又痒,并有向伤处周围蔓延的趋势。 他低下头,想扯开衣裳看看,又惊觉当着贺云芙的面脱衣不妥,有些踌躇。 “把衣裳脱了吧,”贺云芙背过身去,打开药箱装作在找药,没听见他动,又道:“便是谢罪,也等为父兄报了仇再说。” 林清舟被她一语打醒,心头的愧却是愈深。 大仇未报,他有什么资格去死? 迟疑片刻,只好脱了上衣,坐到圆凳上。 贺云芙先取了两粒清毒丸给他服下,而后拿来干净的绸布,帮他清理伤口。 后背的刀伤很深,他之前又没细心处理,此时已有恶化的迹象,她忙将血迹擦掉,取出针,点灯消过毒,给他缝合伤口。 “会很疼,你忍着点。” 林清舟闻到嫂嫂身上淡淡的甜香,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在榻上纠缠的画面,神思恍惚须臾。 他到底在做什么?已是犯过大错,还敢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真是连禽兽也不如了。 唾弃了自己一回,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贺云芙将针穿上线,在他身后坐下,往刀口撒了层药,开始缝合。 窗间的光透照来,眼睛不经意间瞥见紧实的肌肉上映出几条红色的抓痕,面颊唰地一下再次红了个透,整个胸腔被羞耻占满。 半个多时辰过去,两处的伤口终于缝合完毕。 贺云芙抬袖擦擦额上的汗,又另拿了瓶药来,给他撒上,最后进行包扎。 “半个月内不能碰水,也最好别动武,不然伤口再撕裂,伤势恶化就麻烦了。” “知道。”林清舟应了一声,只想赶紧离开这里,遂急忙起身穿衣。 贺云芙抬手按住他,“别动,还要针灸。” 微凉的手掌触碰在肩头,林清舟的心跟着身子颤了一颤,木木地坐回去,红了耳根。 少时,他抬眼望向铜镜,盯着里面那道正弯着腰施针的倩影,感受着她温软的指腹轻触背上肌肤,熟悉的躁动感在身体里蹿腾起来。 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一定是。 针灸的目的是要把毒逼出来,清毒丸虽有一定的解毒作用,终究无法将他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 不到一炷香工夫,林清舟便觉气血逆涌,猛然吐出两口黑血。 贺云芙见状松了口气,慢慢收针。 此时外头已日上三竿,廊下笼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唱着,叫得十分欢快。 “多谢嫂嫂,我先走了。”林清舟扣上腰带,拿了佩刀就往外走。 怕碰着人,他是从后门出去,再悄然回到自己院中的。 贺云芙收拾好房间,坐到窗前透气。 叔嫂通奸,传出去是巨大的丑闻,不但会毁了她自己,也会坏了洛王府的脸面,被朝中某些有心人拿住大做文章,攻击林清舟。 今天的事必须遗忘,直到老直到死,永不再提起。 “小姐,忠叔回来了。”贴身丫鬟香兰在门帘外禀报道。 贺云芙回过神,叫她进来说话。 第4章 线索 “可查到什么没有?” 香兰一脸黯淡:“没有,宋妈妈在两年前就死了,据村里人说,她的一双儿女也在那之后没了踪迹,屋子被一把大火烧了,什么也不曾有留下。” 宋妈妈是贺云芙母亲身边的人,当年贺云芙的父母在城外遇害,一众护卫与随行的丫鬟婆子小厮皆惨死当场,只有她不知去向。 因此贺云芙怀疑,她要么与凶手有关,要么便是运气好没遭毒手,趁乱逃走了,这些年一直在派人找她。 两个月前刚寻到她的踪迹,赶紧着忠叔找过去,谁知扑了个空。 “那就继续查吧,看看能不能查到她儿女的下落。”贺云芙叹了口气。 害死爹娘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嫁过来仅一年,婆家也出了这么大的事,大概如外面的人所言,她真是个灾星。 贺云芙整日心神不宁,当天夜里几乎整宿没睡。 翌日早晨,刚刚起身,有人匆匆过来禀道:“少夫人!外面来了队官兵,说要搜查咱们王府!” “什么?”贺云芙刚洗了脸,未及上妆,闻言疾步跑出去,往前院而来。 自打丈夫与儿子死在战场,洛王妃就病倒了,至今未能振作,洛王的两个妾室亦是终日浑浑噩噩,躲在屋里以泪洗面,几位少夫人病的病,走的走,林清舟又不在府里,现在能主事的只有贺云芙。 她要守住这王府,绝对不能由着外人胡来! 匆忙间,思及脖子上暧昧的痕迹,贺云芙跺了跺脚,随手扯了轻纱覆在脖颈处。 刚出正仪门,便见官兵冲破大门,打伤守卫闯了进来。 贺云芙大步走过去,收起平时的柔弱,壮着胆子厉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洛王府?” “大理寺的。” 随着一道清脆的话音传来,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扫视贺云芙两眼,不屑地笑了笑。 “你是哪位?” 她不认识贺云芙,贺云芙却认得她。 赵王府的安阳郡主冯瑶,她兄长是大理寺少卿,所以她能调动大理寺的人。 贺云芙沉着脸道:“带着你人退出去。” “死寡妇,以为自己是皇太后呢?敢对本郡主发号施令?”冯瑶杏眼一瞪,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洛王父子私通外敌,导致北疆一战全军覆没,我现奉命过来搜查证据,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洛王父子六个人全折在了沙场上,连全尸都没能找过来,现在却说他们通敌?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贺云芙一下红了眼,喝问道:“奉谁的命?可有手令?” “要你管?”冯瑶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把她往边上推开,“滚蛋!” 冯瑶的手带到了贺云芙盖着脖子的轻纱,她一把将轻纱扯到了地上。 那脖颈处的红痕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贺云芙一瞬间心跳如雷,只能强作镇定刻意忽略,在心里默默祈祷冯瑶注意不到这暧昧的痕迹。而眼前形势危急,容不得她操心私事,情急之下,她大喝一声:“站住!”接着捡起守卫掉在地上的刀,架到冯瑶脖子上,望向后面的官兵,“谁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退出去!” 刀很重,她瘦弱的胳膊扛着颇为吃力,两只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官兵们投鼠忌器,急忙往后退。 “放了郡主!” 冯瑶又急又怒,嘶声吼道:“敢挟持本郡主,你活腻了不成?” 她是看到了贺云芙脖颈处的红痕的。 想不到这贱人独守空房一年,居然还找野男人玩这么花!冯瑶暗自唾了一口,等她拿到想要的东西,再来收拾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眼下她虽然恼怒,但也没敢乱动,怕贺云芙疯起来真的一刀噶了她。 第5章 幕后黑手 “不想死的话,让你的人立刻离开王府。”贺云芙努力维持镇定,口吻强硬地命令道。 “你……”冯瑶登时气黄了脸。 林清舟已受了重伤,又中了毒,不死也该残了,所以她才敢过来搜查王府,谁知这个贱妇半路竟冒了出来。 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怎么能就此收兵而去? “我是郡主!伤我一根头发都是死罪,你以为你能活过今天么?” 贺云芙道:“横竖都是死,有郡主垫背我没什么可惧的。” 贱人!冯瑶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衡量片刻,命道:“你们先回去!” 众官兵迟疑了一会儿,为了郡主的安全,只好退走。 不多时,小厮回来说,官兵已经撤离这条街,贺云芙紧绷的神经这才稍有松懈,把刀收回。 冯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上前,又打了她一巴掌。 “贱人!” 就在这时,贺云芙看到她手腕上像是有块刺青,立即拽过来细看。 是一朵梅花,黑色的。 贺云芙瞳孔大震,当年父母遇害后,现场留下两个杀手的尸首,他们的手腕上也有这个刺青! 莫非冯瑶便是害死她父母的幕后黑手?即便不是,父母的死必然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干什么?”冯瑶扯下衣袖,将刺青遮住,愤愤地瞪着贺云芙,趁其不备,夺过刀就要砍:“见阎王去吧!” 完了。 这是贺云芙当下唯一的念头。 可下一秒,一枚飞镖扑来,扎进了冯瑶的手腕。 冯瑶惨叫着手一松,刀掉在地上。 高大挺拔的身影几步走到近前,冯瑶骇然瞪圆了双眼,“林清舟?你、你怎么没死!” 他昨晚不是被刺了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林清舟没看她,清冷的目光径直落在贺云芙脸上。 “嫂嫂,你怎么样?” “没有大碍。”贺云芙垂着眼摇了摇头,宽袖下的素手紧握成拳。 她要忍着,不能让冯瑶看出端倪,以防打草惊蛇。 冯瑶却忽然噤了声。 林清舟是声名在外的桀骜冷血,可他看着贺云芙的目光实在是反常,居然带了温柔和关切。 联想到贺云芙脖颈处暧昧的痕迹,冯瑶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惊得血液都要沸腾,惊疑的目光来来回回在贺云芙和林清舟身上打转。 贺云芙看着她异样的眼神,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光天化日,她顶着小叔子的吻痕在众目睽睽之下担惊受怕。而这小叔子偏偏对她百般护着! 冯瑶若是发现了可怎么办! 她吓得看向林清舟,却看他虽然眼中有了几许微妙,却朝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示意她别怕。 冯瑶实在太痛,只能收回思绪,拔出飞镖,握住腕子,疼得直掉泪,她气得跺脚,尖声道:“林清舟,你知不知道伤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你这个活该全家死绝的孤儿——啊!” 冯瑶话还没骂完,脸上一阵剧痛,惨叫了一声。 是贺云芙伸手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白嫩的面颊立时印上一个显眼的掌印。 冯瑶蒙住了,“你还敢打我……啊!” 贺云芙立时又补了一掌,清丽的面庞带着浓烈的愤恨。 她原本是柔弱性子,今日虽被这帮人逼得泼辣了些,可终究不是会动手的人。 可她刚刚听见冯瑶那样戳着林清舟的痛处骂,他明明是忠臣之后,却被那样辱骂。她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和痛楚,心中竟然莫名一酸。 他好歹是她的弟弟,她是他的嫂子,她有责任护着他。 惊诧的不止被打的冯瑶,还有林清舟。 他想不到平素柔弱无骨的四嫂竟有这般强悍的时候。 “贱人,我跟你拼了!”冯瑶顾不得疼痛,张牙舞爪地便往前冲。 林清舟见她冲着贺云芙而去,迅速地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狠狠地推在地上:“说,你来王府做什么?” 第6章 令牌 “我唔……”冯瑶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看着林清舟眼中的杀意,眼底终于流露出惊恐之色,“我奉命来搜查王府。” 林清舟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大理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能随意来搜洛王府了?” 冯瑶吞吞吐吐不敢答言,听见他又问:“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就是搜查……” “说实话。” 浓烈的杀气压顶而来,冯瑶浑身汗毛之竖,头皮一阵阵发紧,唇瓣剧烈颤抖着。 “是……实话。” 林清舟心知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皱了皱眉,冷声道:“滚。” 冯瑶赶忙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贺云芙这个贱人,居然也这么护着林清舟,这叔嫂两个绝对有鬼! 冯瑶眼中的恨意和算计越来越深。 等着吧! 见冯瑶走远,林清舟方缓了缓神色,回转身朝贺云芙看去。 贺云芙立在仪门前,眸中的愤恨之色尚未褪去,面颊红肿,头上未挽发髻,鬓边凌乱的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她见他目光看过来,突然又觉得气氛微妙起来。 “嫂嫂,还好么?”林清舟声音习惯性地带着凉意,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贺云芙猛地回过神,被他一声“嫂嫂”给喊得面颊发烫。 不知为何,每回他一这么唤她,她就会想起昨天早上那场荒唐事,整个人都快被强烈的羞耻感湮没。 “没事。”贺云芙目光闪烁,急忙撇开视线,转身往回走,“我有件东西要给你,你跟我来。” 林清舟闻言一诧,在原地伫立片刻,踌躇着跟进了仪门,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 昨天离开后,他就暗暗发过誓,再也不进四嫂的院子,要把那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此时他明明应该拒绝,可他开不了口。 他们纠缠的画面、她为他上药的场景,总在他脑海里重现,他甚至生出一丝期待,一会儿四嫂会跟他说些什么,有什么东西要给他。 深切的罪恶感填满林清舟的胸腔,越往前走,这份罪恶感便越深,可他仍然停不下来。 他恐怕真的是疯了…… 回到院中,贺云芙屏退左右,进了堂屋,眼眸低垂着,向林清舟道:“你先在这儿等一下。” 而后一头钻进了卧房,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将狂跳的心安抚住。 幸亏她之前挨过冯瑶两耳光,脸红是正常的,可以掩饰尴尬。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床头柜前,将放在最下层的那只带锁的锦盒取了出来,回到堂屋,捧至林清舟面前。 “这是你四哥去年出征前交给我的,他嘱咐说,来日若有不测,便将其转交给你们父子中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原本早该给你的,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给忘了,今日冯瑶突然来王府闹事,我才记起来,我猜测她可能也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里面是一枚玄铁令牌,可调动某股神秘组织,至于具体是什么组织,林清安没有跟她说,而她也没有多问。 之所以交给她,是因为林清安已经察觉军中有内鬼,他们父子谁都有可能遇险,放在他们身上不安全,反而是交由她保管相对妥帖,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一个刚进门的新婚妻子。 第7章 烂在肚子里 “这是钥匙。”贺云芙取出携带在身上的钥匙,放到桌上。 不用打开看,林清舟也猜到里面是什么,他拾起钥匙,牢牢捏在掌心,眸中浮出一抹狠厉波纹,顷刻间又消退了下去,神色如常地道:“多谢。” “那你……回去吧。” 贺云芙始终眉眼低垂,未敢与他对视。 对着他始终是尴尬的,她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处,因此一语说完,便急着要走开。 有些微妙的情绪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但她选择回避。 世俗是不允许任何苟且的事情发生的,就算只是萌芽,也不可以。 都烂在肚子里才好。 不料转身之际,头忽然一阵晕眩,脚下轻飘飘的,身形跟着晃了晃,竟是有些站立不住。 这阵子她心力交瘁,没一天休息好过,有些吃不消了。 “嫂嫂,小心。”林清舟僵硬地伸出手去扶她,可扶她哪里够呢?他只得更加僵硬地把她往怀里带,这才让她堪堪站住。 贺云芙的身子落入宽厚的胸膛,熟悉的男性气息涌入鼻腔,昨日种种再度在脑子里重现,贺云芙又是羞又是恼,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连忙伸手推他。 “快放开我。” 她是他的嫂子,他们不可以这样!林清安还在天上看着呢! 林清舟看她已经站稳,遂将手臂松开抽离,胳膊上袭来撕裂般的疼痛,使他皱了下眉。 本想若无其事地离开,回去换药,不料出血多,夏天衣裳穿得又单薄,只一小会儿的工夫,血就渗了出来。 “伤口裂开了?” 贺云芙见状眼皮一跳,顿时也顾不上尴尬,叫住他道:“坐下,我给你看看。” 林清舟故作轻松道:“不碍事,我自己回去上点药就行了。” 反正也无妨去。 “坐下。”贺云芙柳眉微蹙,嗓音虽仍是那样温柔,却听得出来,隐隐压着股恼意。 鬼使神差一般,一向谁也劝不动的林清舟放下锦盒,依言坐到了圆凳上。 待他解了上衣,贺云芙俯下身查看伤口。 胳膊上的那道开裂有点严重,之前甩飞镖时便牵动了伤口,方才扶她又再次使力,这才导致伤势加重,背上的伤倒没什么问题。 “以后真得小心了,再弄裂开,我就不管了。” 今天这伤口是因为她才崩开的,她自然不能不管。 直视着伤口看上去也太吓人了些,想象不到他到底得有多疼。 贺云芙一边上药一边说话,温热的鼻息拂在林清舟的肌肤上,酥酥痒痒的,无时无刻不在撩着他那根脆弱的神经。 待重新包扎好,他忙将衣裳穿上,拿上锦盒逃命似的的出了堂屋。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住处,回屋猛灌了几口凉茶,林清舟躁动的心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怎么可能真的惦记自己的嫂嫂? 面上的红润,和心理这躁动的情绪不会有假。 怎么可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狂跳,和身体的微妙变化! 这份微妙的情绪,他要亲手扼杀! 第8章 入宫面圣 扭动钥匙,一阵咔哒声后,那块玄铁令牌就躺在锦盒中。 林清舟拿起打量了几眼,立马重新锁回锦盒,藏在了床下的暗格处。 这东西烫手得很,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林家满门忠烈,三代边疆杀敌,可偏偏那一仗输得蹊跷,父兄更是死得憋屈。 索性老天有眼,让他侥幸逃回来。林清舟暗自立誓,说什么也要父兄洗刷不白之冤。 此时贺云芙捏着笔,眼里带了寒光。冯瑶手腕上的刺青,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她细细写下关于所有冯瑶的信息,力图想把所有琐碎的信息串起来。 一直写到接近天明,她才将带有描摹图案的信件交给婢女。 贺云芙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这冯瑶必定和她父母的命案有关,她必须要查清楚。 …… 翌日清晨,大臣陆续上朝。 朝堂上无事发生,直到太监准备宣声退朝,一位周姓年轻御史这才忍不住开口:“陛下,洛王兵败一事,事有蹊跷,臣有本奏。”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姓礼部侍郎跳了出来,怒道:“周大人此言差矣,那可是几万精锐,岂是儿戏?圣上念他林家有功,不提此事倒也罢了,要是按照老夫之言,洛王一家涉嫌通敌,抄家灭族,足矣。” “李大人未免太过狠戾。”周姓御史来了劲头,涨红着脸:“哪怕庶人犯法,也要查清。洛王一家出生入死,不该落入这种境地!” 李侍郎闻言大怒,和周御史当即吵了起来。两人不算什么实权人物,又没有人出言制止,大抵是吵一吵,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想到,一旁闭目养神的丞相萧统,开口道:“你们吵来吵去成何体统,不如听听林清舟怎么说。” 皇帝见状轻轻点头,就是眼神根本没看向林清舟。 林清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便准备下朝之后私下面圣,可事已至此,若是再隐忍下去,反倒被人瞧不起。 就在众人沉默之间,便见林清舟跪在地上,扬声道:“陛下,臣有事状告。” 林青舟这一跪,把一旁的大臣吓得一哆嗦,生怕真要在朝堂之上,揭开这道伤疤。 皇帝眼神中闪出一丝不悦,点头道:“说。” “昨日,安阳郡主冯瑶,私闯林府,还诬陷我洛王府通敌卖国,父兄尸骨未寒,还请陛下给个公道。” 所幸林清舟还不至于胆大包天,没有当面提及那场大败。 皇帝抬眼道:“赵王可以此事?” 赵王风轻云淡地开口:“臣不知。” 林清舟闻言,抬头看向赵王,眼中俱是冷意:“赵王可是打算包庇安阳郡主了?” 立于朝堂之上的人都是人精,立刻听出了林清舟言语中的意思,赵王脸色变了变,又听林清舟道:“倒是您那二子身为大理寺少卿,为如何纵容冯瑶,借大理寺的名头带兵私闯王府?” 皇帝没说话,他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周边:“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兵部尚书提了声:“京城动兵非同小可,洛王尸骨未寒,可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帝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萧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此时此刻,这位帝王怕是已经不耐至极了。 本来赵王要是应下,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结果皇帝本想着有人岔开话题,给他递台阶,眼见着就要下去了,如今又让人拦住,他如何不恼? 他察觉出皇帝的意思,忙道:“陛下,倒是真如林清舟所说,那安阳郡主私闯王府,那可是欺君之罪,不如派人查查。” 皇帝看着林清舟,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林卿平身,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清舟没说话,皇帝抬起头来:“大理寺少卿,你出来给朕解释一下,什么时候王府也是你的人能够去的地方?” “陛下,臣不知。”大理寺卿冲出来,跪到地上,开始拼命磕头:“臣即刻去查!即刻去查!” 皇帝没有理会赵王,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来到林清舟面前,温和出声:“林清舟,可曾有怨言?” “没有。” 皇帝叹息:“若真如李侍郎所言,你可愿意?” 林清舟僵了僵,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到皇帝脸上,神色平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陛下可否看在臣父兄面上,让臣选一个死法?” “你想如何死?” “我想去边疆,再杀敌人。” 皇帝看着他,许久后,他转过身,扬声道:“看看,谁还敢说洛王通敌!” 满场无人说话,鸦雀无声。皇帝说出这句话来,大家便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朕感念林家满门忠烈,你父亲所犯下的罪过,他也已经以命偿还,功过相抵,再不追究。朕希望你好好活着,重振林家。” 林清舟没说话,他抬头看着皇帝,平静道:“臣是武将,不懂什么道理,林家是将门,马革裹尸是宿命。”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终于道:“回去吧,冯瑶私闯洛王府,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 林清舟磕完头,便自行离开了皇宫。 不久后,有心人传来消息,皇帝着人彻查此事,赵王一家罚封一年,安阳郡主冯瑶降为安阳县主。 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责罚赵王,看来这林清舟圣眷正盛。 …… 宅门缓缓打开,林清舟入目便是贺云芙一袭白衣,带着两位婢女准备出门。 她神色也有些迷离,目光落到远处,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林清舟心里狠狠抽了一下,那一晚似乎又重回眼前,可他面上不动声色,忍住身上的阵痛,随着那抹香风,一步一步走进宅内。 那人可是嫂嫂,不论说些什么,他都觉得会带上些轻薄,只得慌忙转头。 贺云芙这才察觉面前来了人。她抬起头来,看见少年手执长剑,正踏门而入,他眉目俊朗清秀,眼角微挑。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温柔。 她猛地回神,林清舟却已经匆匆离去,她定定看着那道背影。心里软成一片,那抹柔软再次被触动。 “备好车了吗?” 见林清舟已经走远,贺云芙随意拉扯了个理由,以遮掩此刻狼狈的内心。 第9章 冤家路窄 如今林家内宅,唯一撑得起门面的,便是贺云芙。 这是洛王妃清醒时钦点,剩下留在府里的少夫人都不管事。作为嫂子,贺云芙当然要为这位弟弟添置一些衣物,免得被外人说起她独断专权。 走进成衣铺,老板眼力见长,不用说话,便拿出了上好的料子。 一旁是几个未出阁姑娘,正在讨论着今早上朝时,林清舟俊俏的模样。 贺云芙有意无意地听着,轻抚着那匹玄色锦纹缎子,心思却蓦然歪了。 脑海中,一道修长健硕的身影,正规规矩矩站在她面前,他赤着上身,伤口刚刚愈合,任她用皮尺量体裁衣。 那温和的笑容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是看到亡夫的样子落在了这人身上。 想到那个青年,贺云芙心里有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目光有些恍惚。 成衣铺老板见她直直看着,疑惑道:“夫人可是这匹料子有些不妥?” 贺云芙被老板一喊,收回了心神,笑起来道:“这块料子极好,帮我包了吧。” 她下意识抓住了衣衫,暗自发誓,要那夜的缱绻旖旎从脑中连根除掉。 不论在什么时候,叔嫂之间都不该发生任何关系,这绝对会被众人所不齿。 从成衣铺出来,一旁的丫环提醒着还要买些什么。周围叫卖声渐小,贺云芙看见远处泛起烟尘,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周围的百姓,见那马车过来,赶紧躲到一旁,就连摊位也不敢收拾,生怕被马夫甩上两鞭子。 原来是赵王府的车。 马车停稳,冯瑶面色不善地下车,她自顾自地向前走,一旁的百姓脸色都变了,赶忙靠边。 冯瑶被夺了封号本来就怏怏不快,打算出来散心,没想到刚一下车,正好碰见了还未上车的贺云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冯瑶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哪天这个横加阻拦,东西可能早就到手了,也不会被林清舟逮了个正着,现在她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 “死寡妇,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冯瑶杏眼一横,当即喝道。 仆从见惯了小姐的套路,隐隐将贺云芙主仆三人团团围住,愣是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想做什么,冯瑶?”贺云芙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什么不动。 “做什么?当然是看你不顺眼!”冯瑶顿时气红了脸。 “我劝你冷静些。”贺云芙冷冷地看着不速之客。 “你这个贱人,哪里非得冒出来个你,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冯瑶恶毒地说道。 一旁的婢女哪能看着主人被人抓起来,赶忙上前阻拦,可不敌人多势众,三两下,就被人控制住了。 听着冯瑶恶意满满的话,贺云芙不为所动,没想到这件事给她的刺激这么大,几乎快要丧失理智,竟然敢当众就对她动手。 “你要想清楚,这里哪里!”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明白求饶根本不会有用。 “哪里?哪里我打不得?你这个贱人,还想要什么脸面不成?” “今天我争的是洛王府的脸。”贺云芙冷着声音,说是回答冯瑶,目光却是看向众人:“怎么,你们赵王府惯于欺负弱小吗?” 听到这话,身旁不怕事大的围观百姓已经变了脸色,冯瑶霍然怒道:“好你个寡妇,还敢嚣张?!” 她手提着鞭子,眼见着要甩过来,就听贺云芙道:“怎么,堂堂县主,还敢当街打人?” 听到这话,冯瑶手上一僵。 林清舟在朝上告了御状,不仅她从郡主变成了县主,还结结实实地被赵王训斥了一顿。 眼见贺云芙这般,冯瑶更是不管不顾,起手便是一个耳光。 两人一番撕扯后,阴差阳错间,贺云芙及时躲开了那一巴掌,倒是冯瑶气急败坏,抬手就是一鞭子。 这次贺云芙没那么好运,右手小臂被重重抽出一道血印,透过衣袖正缓慢地渗出鲜血。 反正横竖都躲不过,没打到脸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身旁只有两个丫环,可是拦不住冯瑶那群狗奴才。 “还有天理吗?凭什么县主就能当街打人啊!”一旁的百姓不忿道。 有了人带头,怨声载道的小贩们当即大喝道:“当街纵马伤人,还有天理吗?” 冯瑶拿着马鞭指向周围:“你们这群贱民,谁敢多嘴?信不信我直接打死你们!” “我们烂命一条,怕什么?要打就把我们全都打死!”周围声讨声一浪高过一浪。 贺云芙看着冯瑶的嘴脸,就觉得心里不畅快,她冷冷扫了冯瑶一眼,平淡出声道:“安阳县主,你纵马狂奔,还想当街伤及无辜吗?有什么冲我来!” “就是,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们来!”众多百姓声援道。 冯瑶被这么一说,莫名觉得气势弱了几分,她张了张口还想说话,贺云芙骤然提高声音:“来啊!” “贺云芙你……” 冯瑶疾步上前去。 “县主不可!” 中年人立刻上前,拦住了她。 “我们走。” 没想到,正在气头的冯瑶,被他硬生生给劝住了。她深吸了一口,竟然真的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冯瑶心里清楚,这个名叫谢亢的家伙,名为她的贴身护卫,实则是赵王的亲信之一,派来看管她的。要是这家伙回去打小报告,赵王可不会轻易饶了她。 …… 浴室内。 林清舟慢慢解开衣襟,任由蓝色锦袍掉在地上。 按说他身上伤口未愈,怎么都不该洗澡。可一早就穿着朝服上朝,回来后就觉得哪里都汗津津,无论如何都得擦试一下。 胳膊和后背的伤好了大半,只要不沾水,不出半个月就会痊愈。 擦拭完毕后,他刚想捡起锦袍,就瞧见了地板上有什么东西闪闪烁烁,便伸手去拿。 那是一只小巧的耳环,中间嵌着一颗小巧的东珠,如果熟悉贺云芙的人,很容易便能认出来,这是她几乎时刻不离身,是她最喜欢的耳环。 林清舟蓦然想起了那一晚耳鬓厮磨,怎么看都那么地熟悉。 他细心地拿起耳环,借着灯光用帕子细细擦拭。 若是有旁人在此就会注意到,林清舟的神情太温柔,温柔里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意味。 他将耳环贴身藏好,贴身放着,这才默默走出了浴室。 第10章 大局为重 那只小巧的耳环,像是莫名点燃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内心中仿佛有一头巨兽,他咆哮着,蠢蠢欲动。几乎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的就是嫂嫂的身影。 从浴室出来,察觉到身旁的温度,林清舟慢慢平息下来,毫不犹豫走进了祠堂。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胳膊隐隐作痛,他却还是坚持走了进去,六具灵位立于祭台之上,烛火的光闪闪烁烁映照着那灵位上的名字。 林清舟站在祠堂里,整个人孤零零的模样,林家一众男丁都成了上面的牌位,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 他站了一会,从旁边取了三炷香后,恭敬叩首,然后放入香炉之中。 等一切完成,这才在四哥的灵位前,又慢慢跪了下去。 “四哥,我对不起你。” 林清舟从小腿处,拔出匕首,毫无犹豫地就刺向了大腿。 四哥的灵位还摆在那,父兄的冤屈尚未洗刷,他如何敢想那些禁忌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对着嫂嫂有哪些遐想。 锋利的刀刃刺入大腿,剧痛传来,血滴慢慢浸透了裤子。林清舟的心头反倒是清明了不少,那些没来由的念头一扫而空。 林清舟还未拔出匕首,却听见有人敲着祠堂的大门。 “公子,不好了!四夫人被那冯瑶当街打了!” 林清舟听见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扔掉匕首,夺门而出。 …… 邀月去找公子报信,而迎月拉着贺云芙,说什么也要医馆包扎一下。 可贺云芙来了劲头,偏要去官府告状,迎月拗不过主子,只得跟着去了。 两人一起来到官府,由差役引着进了内院,得知贺云芙的身份不敢怠慢,就直接通报了京兆尹。 官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迎月一个小丫头,过去鲜少来这样的场合,不由得有些拘谨,贺云芙拍了拍蒋纯的手,安抚道:“你不必太害怕,我们占理,告官没什么好害怕的。” 迎月点了点头,小声道:“小姐,您可千万小心。” “怕什么?”贺云芙含笑看了周边一圈:“我林府不做无理之事,只要有理,林府就有颜面。” 像是得了什么暗示,差役直接将二人领进了偏厅,像是她们在大堂见不得人。 两人说着话,贺云芙就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赵某有失远迎!” 贺云芙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在两名小厮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不知今日林家四夫人前来,有何见教?” 贺云芙看见这京兆尹不咸不淡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当即点头道:“我要告状。” 听到这声告状,京兆尹愣了愣,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何人敢惹林府?” “冯瑶。”她看了京兆尹一眼,随后道:“赵王的女儿,安阳县主。” 京兆尹噎住了声音,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贺云芙胳膊上的伤,开口道:“夫人,您还是先去医馆看看吧,治伤要紧。” “您这是不打算管吗?”贺云芙问道。 “瞧您说的,我赵某当然要秉公执法,就是这事涉及两家王府,我这边还得请示宗人府。” 贺云芙明白过来,这京兆尹得知了冯瑶的身份,看来不敢做主,只想打发她回去。 满城的皇家贵胄,他大概早就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说些漂亮话,便打算这样糊弄过去了,毕竟两边谁都不能得罪,端水的活,得干得巧妙些。 如今赵王风生水起,贺云芙不想自讨没趣,也没有想刻意找京兆尹的麻烦,便带着迎月离开了。 刚一出门就看见林清舟等在了门外,身旁正是搬救兵的邀月。 马车嘎吱作响,车厢内倒是安静得要命,贺云芙让迎月帮忙擦着药,看见对面的林清舟神色僵硬得坐立不安。 他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就听贺云芙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话,林清舟回过神来,明白楚锦这才走到了正题上。 其实林清舟向来不是一个能憋住话的人,他思索着眼前的嫂嫂抢答,多半是为了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他僵了僵,??便知道哪怕他自以为伪装得很好,那个人却还是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 气氛一时间尴尬得不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林清舟也只得干坐着,期盼着早些到林府。 这时马车停下来,邀月在外面恭敬出声:“公子,四夫人,到府了。” 贺云芙无视林清舟递来的手,在邀月的搀扶下,下了车。 林清舟收回右手,讪讪地跟着嫂子走进了林府。 一路尾随的冯瑶恰好看得一清二楚,她早就察觉这对叔嫂之间似乎有那么些不对劲儿。 “谢叔,你说那臭寡妇,是不是在勾引她小叔?” 谢亢明显也察觉了林清舟和贺云芙之间的关系,可他假作不知,????一板一眼的道:“县主,这种事,不能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我偏要找出证据来。” “县主,王爷说了,要您避避风头。” 谢亢皱着眉头,冯瑶耸耸肩:“怕什么?我就不信谁敢不长眼,给赵王府找不痛快。” 她不信那两人关系清白,他们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一旦被她找到,他们休想全须全尾,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 晚饭时。 两人聊着天往饭厅走去,走到半路,便见管家过来,看见贺云芙,管家含笑鞠了个躬道:“少夫人,少爷,晚饭还是照常安排吗” 听到这话,贺云芙有些伤感。 原本林府的晚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热闹得不得了。 如今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个没有实权的林清舟。就连吃饭也就剩下她们俩,其他夫人躲着不见人,吃喝用度都在自己宅子里。 听到这话,林清舟皱了皱眉头,倒也没开口说话。家里蒙了难,平日都是靠嫂嫂打理,这些事不用他费心。 贺云芙点了点头道:“照常。” 管家应声退了下去,就留林清舟和贺云芙在长廊上。 贺云芙然看了林清舟的大腿一眼,他心虚低着头,看着贺云芙慢悠悠的向前走,抬头瞧向他,一脸严肃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残这种事,切莫再做了,要以大局为重。” 第11章 告御状 林清舟沉默不言,贺云芙也没有逼他。她看着对方紧张的神色,好久后,这才开口。 “林家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还可堪一用,我们无论如何也得顶住。” 她瞧着他,神色温柔,林清舟有些茫然抬头,看见贺云芙温和的目光,不知所措。 “你可是要继承林家的衣钵,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将军。” 林清舟静静看着她,感受她言语里那份真诚。他只觉心口一紧,不禁许诺出声。 “嫂嫂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 其实还有半句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似乎再往下说下去,就会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尴尬如期而至。 “倒是,今日嫂嫂胳膊上的伤?” 贺云芙轻咳一声,同他道:“放宽心,我已经让迎月帮我包扎了,倒是你那腿伤。” “没事就好。”林清舟认真点头:“我的伤很浅不要紧的。” 贺云芙从迎月手中接过金疮药,同他道:“枪棒伤用这个好得快,早些休息吧。” 林清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贺云芙挑了挑眉:“还有事?” “我……嫂嫂……”他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声开口:“这个耳环是你的吗?” “嗯?” 贺云芙有些疑惑,随后听到林清舟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道:“我不小心在浴室捡到的。” 他没有多说,贺云芙却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她的耳环怎么会出现在浴室呢? 贺云芙诧异道:“那副耳环我刚才还看过,好端端地放在首饰盒里,不曾丢过。” “那这是谁的?”林清舟当即警惕了起来。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各自吩咐下去,林府怕是已经出了歹人,必须暗自查清楚。 …… 第二日下午,贺云芙刚出房门,就看见邀月已经候在那,她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小姐,听说是赵王府那边给了压力,京兆尹被迫把事情压下来了。” “果然。”贺云芙点点头,随后又想起冯瑶那日的所作所为,遂又吩咐道:“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冯瑶目无王法,当街纵马打人。” “知道了。” 邀月聪敏,跑腿的事情向来都是她处理,这件事交给她当然游刃有余。 与此同时,林清舟下了马车,看着朱红色的宫门,心中更是笃定了主意。 那冯瑶竟然敢当街殴打嫂嫂,无论如何也得出一口气。 上次弄巧成拙弹劾了赵王一家,这次反倒是不好再上书,只得悄悄过去一趟了。 洛王府虽然没落,可要见皇帝,这名头还是够用的。 林清舟拿出腰牌,对着侍卫朗声道:“劳烦您通报一声,林清舟求见陛下。” 那人忙上前来,按住林清舟道:“公子不必客气,在下马上去通报。” 果然不一会,小黄门匆匆赶来,也不言语就带着林清舟进宫。 林清舟看了小黄门一眼,悄声问道:“公公,今日陛下心情如何?” “公子,您在这里稍等。”小黄门答非所问,欠身离开。 林清舟定了心神,刚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小黄门道:“公子,陛下让您进去。” 刚来到御书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赵王,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林清舟闻声,神情微动,不想这正主居然也在。 他直起身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这才步入御书房中。 皇帝在屋中早已经将赵王训斥了一通,等抬起头时,便看见一个素衣青年步入殿中,恭敬叩首。 他当即不再理睬赵王,开口问道:“林卿,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林清舟整了整衣襟,这才严肃道:“只不过我那四嫂独自撑起林家,长嫂如母,今日我若不能讨回公道,怕是四哥不会瞑目。” 听到这话,看着林清舟,皇帝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 林清舟看着皇帝的神色,轻咳了两声,小心道:“要不您先和赵王谈事情?” “不必了。”说起赵王,皇帝神色冷了许多:“赵王的主意可是正得很,伤及脸面的事,也就不必介怀了。” “那臣就斗胆向您再告个御状。” “但说无妨。” “贤侄说就是了。”赵王扯了扯嘴角。 林清舟心中计较得清楚,面上却是尽是犹豫道:“前几日,您夺了冯瑶的郡主封号,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敢当街殴打臣的嫂嫂。我那嫂嫂现在胳膊上还有一道鞭痕。” “赵王,这件事您清楚吗?” “回禀陛下,臣已经派人管束,这件事确实不知。” “又是不知道?”皇帝面色不太好看,随手甩出一本奏折,冷着声道:“现在民情激愤,安阳县主当街打人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好几个御史上了折子,要弹劾你教女无方。” “小女可能确实有些顽劣,我回去自当严加管束。” 听到这话,林清舟脸色猛地冷了下来,骤然开口:“若今日不是我洛王府的事情,而是升斗小民,又有何人帮他们伸张正义呢?” 他敏锐察觉到事情太过顺利,似乎有人刻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只要能给冯瑶迎头痛击,他不在乎是谁帮忙。 因而当今圣上自诩仁君,更是仁政爱民,林清舟首先问了这个要命问题。 赵王脸色如常,却是不打算回答。 然而林清舟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恐怕这赵王不仅是知情的,还是冯瑶有恃无恐的后台。 就在这时,林清舟却听皇帝说了声:“安阳县主屡教不改,真是让人失望,既然瞧不起升斗小民,那便让她尝尝当平民的滋味,这县主就不必当了。” “陛下,小女尚幼,不知礼数,还请您收回成命。” “你教女无方,那就由朕帮你。改日让那冯瑶亲自登门,给林卿的嫂嫂道歉。” 林清舟有些诧异,这效果简直好得过分,为了遮住自己这种情绪,他赶忙低头,脑子里却是开始飞快分析。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赵王圣眷正浓,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冯瑶开刀,这次恐怕又是借机敲打赵王,他刚好是这个借口,又被皇帝当了刀子。 若是真要关心洛王府,也不会将爵位一直空着,任凭洛王府遭人欺凌。 林清舟觉得心里一阵恶心,面上却尽是感激:“谢陛下做主!” 第12章 被撞破了? 赵王还算名声在外,皇帝还没把事情做绝,只是派了个太监过来知会一声。 宫里来的贵人,由谢亢负责接待,使了不少银子,才探出了些口风。 这件事可大可小,其他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冯瑶是一定要上门道歉的,这件事可是那位亲口说的,谁也改不了。 一觉醒来,冯瑶就收到了谢亢的消息,说是下午准备一下,要去给和贺云芙赔罪,回来便要禁足哪都去不得了。 冯瑶难得老实了两天,稀里糊涂地夺了县主的封号,现在成了个富贵闲人,又被赵王又骂了一通,难免心生愤懑。本以为在家消停些时日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大。 不过是抽了那寡妇一鞭子,踢翻了几个贱民的摊子,算得上什么大事? 她随手摔了个茶杯,不忿道:“想不到那林清舟敢去找宫里卖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谗言,竟然说动了那位。” 说着,冯瑶抬头,瞧着谢亢,冷声道:“我才不去给那个臭寡妇道歉。” 谢亢面容无波,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您莫要任性,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坏了王爷的计划,您可担不起这责任。” 听到提起赵王,冯瑶顿时没了脾气,甚至被谢亢说得有些发蒙,一件比不了芝麻大的事,怎么就涉及赵王的计划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要是因此被赵王厌弃了,那才叫因小失大。 …… 林府的日子算得上清闲,贺云芙大把时间都在卧房里看医书。 这时贴身丫鬟香兰进门,着急道:“小姐,小丫鬟打碎了公子的房里花瓶,您看这可怎么办?” “什么?带我去看看。”贺云芙将医书放下,神情有了些变化。 林清舟的房间一直交由迎月打理,想必她手下的丫头犯了错,这才慌不择路,托香兰过来求救。 只是平时府里的物件还好,要是他父兄的遗物,这事可就难办了,那是林家人心中永远的刺,包括她这个嫂嫂在内。 两人走进林清舟房内,那靛青色的瓷瓶被打碎在地板上,茫然无措的小丫鬟正苦着脸等待责罚。 贺云芙见到那抹靛青,悬在嗓子眼的心,倒是彻底落了下来。这瓷瓶还是她让人给添置的,只不过是为了放些花花草草,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依她原来的性子,这种小事,当然不是肯罚的,可当家主母要是拿不出些风度仪态,就是会被旁人瞧不起。 瓶子当然没有照价赔偿,只是象征性地扣掉了小丫鬟这个月的月钱。 正当贺云芙嘱咐了两句,准备回房,邀月倒是急急忙忙冲进来。 “小姐,不好了,那冯瑶又来了,说是要给您赔罪!” 闻言,贺云芙,似是想要出去,然而刚踏出门,忽然想到: “她带了几个人来?” “就带着那天那个护卫!”说着,邀月走到她身旁,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两人来时的样子。 “慌什么,她安的什么心思,我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贺云芙眯眼道。 眼尖的冯瑶,刚看见贺云芙从前院进来,心头就犯起了嘀咕。这深宅大院的规矩她再了解不过,贺云芙一个寡妇,不好好守在后宅,跑去前院干什么,除非是去了那林清舟的房间…… 贺云芙倒是神色如常,神色平淡道:“不知两位今日到访,有何事?” 不等冯瑶说话,谢亢先一步拱手作揖道:“林夫人,那日是小的疏忽了,今日特来赔罪。” 这谢亢不愧是赵王的亲信,按说冯瑶被夺了封号,理应给贺云芙见礼,可他搬出赵王,愣是没法拿名头做文章了。 “道歉就免了,我洛王府庙小,容不得‘郡主’这尊大佛。” 说得轻巧,贺云芙不打算给什么好脸色,能夺了冯瑶的封号,还是林清舟合出脸面进宫告了御状,叫她如何能轻易原谅这恶女。 而且,这冯瑶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坏。 果然,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远处:“今日冒昧前来,是想给夫人陪个不是。” 说着,冯瑶转头看向贺云芙:“林夫人,我知道你年纪轻轻守寡不易,可得要自爱,莫毁了洛王府的名头。” 本来她今个只是去林清房间查看打碎的花瓶,要是平时,听这番话,贺云芙大概是要和冯瑶争执一下。 然而她到底和林清之前有过一夜,心里有鬼,原本那点沉着冷静,跑了大半,只能强撑着。 贺云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冯瑶道:“时候不早了,家里琐事繁忙,恕不远送。” 谢亢见状不妙,赶紧拉着冯瑶告辞。 眼见着两人出了府门,贺云芙的双手已然冰凉,她觉得冯瑶的那番话是有意为之,恐怕真的看破了她和林清舟的关系。 …… 入夜。 林清舟抬手将手中的纸条扔进火炉,脸色已经是差得不能再差。他同传信的侍卫道:“这些时日辛苦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那侍卫道:“让兄弟们歇一歇,这件事先这样,草率不得。” 侍卫不知道纸条的内容,可看少爷的脸色也知道坏了事情,只得拱手离开。林清舟看着炉中明灭的火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能为林家翻供的证人,死了。 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原本已经同意进京作证,可第二日却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仵作验了尸,是自杀。 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林清舟动用了父亲遗留的人脉,才找到的证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这张纸条,让他彻底绝了翻供的念想,证人都死了,谁还能给他们林家作证。 林清舟想了一会,便提着酒壶去院里喝酒。 月色清冷,此时院内已经挂上了灯笼,几口酒下肚,心情并没见好,倒是徒增几分烦恼。 壶中酒已经过半,夜色渐深,贺云芙带着人走了过来。 她本想找林清舟说说今日冯瑶的事情,却被香兰告知公子跑去院子里喝起闷酒。 林清舟放下酒壶,看着贺云芙,自嘲道:“我知道不该喝酒,嫂嫂责骂就是了。” “夜里凉了,不如早些回去。”贺云芙的确有些不满,林清舟有伤在身,怎么都不该喝酒。可看着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偏偏责怪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一把夺过酒壶,走到林清舟身旁道:“喝酒误事,你的身体还没好。” 林清舟哑着嗓道:“嫂嫂,那日我被歹人下了药,这才……” “我知道,不要再说了。” 贺云芙早就猜了大概,那日林清舟是被人下了药,不是什么酒后乱性。 这段孽缘,完全是那幕后黑手所致,反倒是让她轻松了几分,只不过浮于鼻端的酒气,多少有些羞人。 说起歹人,香兰倒是带回了消息,贺家惨案当真和赵王逃不了干系。 贺云芙压着心底的那点慌乱,同林清舟道:“我不知道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不过贺家也好,林家也罢,以后我们一起查清楚。” “好,嫂嫂。” 夜风拂过,林清舟酒气也散了多半,目光重回深冷,只不过还有一丝别样的东西藏在眸中。 第13章 婚配 赵王府内。 一位中年人正负手而立,神色端正严肃地看向窗外,可惜那双眼破坏了整体的俊朗,平白给这副好皮囊生出了阴鸷之气。 冯瑶小心翼翼地进来婚配 ,目光不敢落在中年人身上,生不出半点乖戾,低眉顺眼地等着吩咐。 这仪态不凡的男人正是赵王,就是身上的那股肃杀气质,怎么都不像是上朝时,那个被林清舟怼得哑口无言的闲散王爷。 “不怪我?” 他语调没有起伏,虽然是询问,却没有半点怀疑,仿佛早已知晓冯瑶的想法。 冯瑶恭敬行礼,乖巧回他:“女儿不敢。”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前几日同你有摩擦的林贺氏,可是叫做贺云芙?” “父亲,您怎么知道,谢叔和您说了?”冯瑶微微一愣。 “想不到当时手脚不干净,竟然还留下了祸根,得想办法除掉她,要是把她留下,会出大乱子。”赵王叹息道。 冯瑶眼神一转,当即开口:“这件事不如交给女儿,那个臭寡妇与我有仇,正好把这笔账和她算清。” 赵王没有说话,他静静看了冯瑶许久,淡然出声:“手脚利落些。” …… “小姐,宫里来了位公公,给您送来了一份帖子。”香兰敲了敲门,小声道。 贺云芙接过帖子,嘱咐道:“最近家里不安生,你用心照看些。” 自打香兰从忠叔那边带回了消息,贺云芙就更笃定贺家的血案和赵王逃不了干系,而且家里也一定被人下了钉子。 香兰赶紧点头:“小姐你放心,先让邀月和迎月照顾您。” 贺云芙抿了口茶,看着手上的洒金帖子,不由地心里泛起了嘀咕。 过几日就是太后为皇帝选妃的日子。她想了千百个理由,也没弄明白。自己身份如此敏感,为什么这个节骨眼,太后让她入宫。 三日后。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林清舟推门而出,就看见贺云芙在邀月的陪同下也准备外出。 林清舟呆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朝着贺云芙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身着真红色诰命服,裙摆处绣着云霞孔雀文,鈒花金坠子。与平日的淡雅不同,贺云芙平添了多了些风华高贵,显得贵气逼人。 平日里贺云芙不着粉黛,只是气色不好时才抹些胭脂。如今嫂嫂这般打扮,林清舟随即明白,这般郑重,多半也是收到了帖子,要去皇宫。 他笑了笑,向前两步小声问道:“嫂嫂,可是要入宫?” 贺云芙也有些惊讶,面上装作淡定,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小声道:“前几日,太后发了帖子。” “巧了,我也是。” 林清舟说到这,联想起选妃那事,像是明白了什么:“莫非,太后是要给我赐婚?” 贺云芙则像是早有预料,点点头,却嘱咐道:“慎言。” 说话间,马车已经准备好,两人也就不再耽搁,赶紧乘着各自的马车驶向皇宫。 车马颠簸,到了宫门口。 “您两位终于到了,可别让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 林清舟点点头,同那位太监道:“有劳公公了。” 太监等了好一阵,又没收到银钱,本是有些不满,可人家再落魄也是未来的洛王,光这态度心头就舒服不少,恭敬道:“林夫人也一同去吧。” 说着,太监就迈着小碎步,带着两人来到了御花园。 说起来,当今圣上生母早亡,是太后亲手将他抚养长大。所以皇帝却对太后恭敬有教,极尽殊荣。 贺云芙对这种,她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同林清舟站在远处,等着太监进去通禀。 过了一会,太监带着两人进了凉亭,贺云芙没有抬头,她进门之后,一丝不苟地朝着座上的那位妇人行礼,恭敬道:“林贺氏见过太后。” 一旁的林清舟也有样学样,拱手道:“小子林清舟,给太后请安了。” 上方一个略有疲惫的女声:“免礼,都是自家人,别拘束。” “赐座。” 太后一说话,一旁的太监和宫女熟门熟路,为两人拿来了锦凳。她停顿了片刻,目光偏向贺云芙说道:“今天也没什么旁的事情,我为皇儿选妃,自然有不少称心的姑娘。如今林清舟还未婚配,不知你这当嫂嫂的,可有什么打算?” 听这话,贺云芙明白了,依太后的意思,保不齐是那皇帝良心发现,准备借着赐婚的由头,顺水推舟,把洛王府的空着的爵位还回来。 不过这种事情,林清舟想必自有打算,她不能越俎代庖,打乱了他的计划。 于是贺云芙接道:“太后说的是,妾身也是如此想的,可婚姻大事,不同小可,我倒是盼着清舟成家,这样洛王府,也能热闹些。不过您还是亲口问问清舟的意见,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听到这话,太后的脸色有了些许动容,她叹了口气道:“洛王府不容易啊。” 说着,她招了招手,旁边的宫女拿着一个盒子,送到了贺云芙面前。 “这是四祥斋的点心。”太后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看着贺云芙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你进了林家的门,就是林家的媳妇,如今林家蒙了难,辛苦你了。” 或许是感同身受,太后倒是意外地真诚,贺云芙颔首收下,这才诚心说道:“我必不负林家。” 过了一阵,太后又打量起林清舟,片刻后终于开口:“清舟,哀家同你嫂嫂都有意为你婚配,你是如何想的?” “如今父兄尸骨未寒,又蒙受了不白之冤,小子是如何也不能贪图享乐,还请太后恕罪。”听见太后说起贺云芙有意为他婚配,林清舟目光有些暗淡,答得一板一眼。 “你这小子倒是有情有义。算了,哀家就不难为你了,林家啊,就靠你了。”太后笑了笑,不再为难。 贺云芙垂着眼,仿佛这一切和她无关,过了好久,终于听到太后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两人应声,恭敬告退。 等出了宫门,她重重舒了一口气。 贺云芙看了眼林清舟,莫名有了一个想法。 这家伙,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像他爹爹那样的大将军吧。 一定会的,至少他还没被美色迷了眼。 她悠悠想着。 …… 来时的马车断了轴,贺云芙只好和林清舟乘一辆马车回去。 林清舟表面上一再犹豫,可内心却欢喜得不行。 贺云芙坐在马车上,没有点破他的小心思,心里正琢磨着香兰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皇宫和洛王府隔了小半个城,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时辰,刚走到南街,就听见车夫有些慌张地说道。 “少爷,前边有人拦住了去路,有些不对劲。” “嫂嫂,快趴下!” 林清舟皱起了眉头,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赶忙俯身将贺云芙护在了身下。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嗖嗖两声,几道冷箭从窗口射进了车厢。 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动用弩箭! 第14章 奸细 贺云芙下意识想要抬头,也就在这一瞬间,林清舟猛地出手,踢开车门,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大喝道:“林清舟在此,何人敢当街行凶?” 可惜,无人应答。又是一发冷箭,以刁钻的角度射向贺云芙。 林清舟挥剑斩断箭矢,冷汗瞬间从他的背后升起,这手段可谓是熟悉至极,分明是军中行伍惯用的手弩。 他惯用的长枪并没带着,以短兵迎击箭矢,无异于痴人说梦。 “快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贺云芙瞬间就明白了,当即大吼道:“六弟,你先走,回去找救兵。” “嫂嫂,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清舟脸色巨变,仓促间格杀了一人后,提着贺云芙纵身一跃,躲进了旁边的巷子。 车夫是跟随林家多年的老兵,见状赶忙斩断缰绳,骑马狂奔求援。 果真如贺云芙猜测的那般,这伙歹人根本就对别人没兴趣,任凭车夫逃走。 黑衣人纷纷出现,领头的吩咐道:“林清舟无所谓,贺云芙必须除掉。” 黑衣人瞬间收起手弩,拔出长刀,分成两股人,朝着巷口追去。 羽箭瞬间紧追而至,林清舟先一步将贺云芙送出后,他才滚进巷子,又随手抄起一块板子,挡住了唯一的去处。 一枚飞镖堪堪擦过他的胳膊,他漠然无视,随手了结了偷袭者。 他的眼中带着狂热,他得活下来,他必须要保护嫂嫂。 可惜那飞镖淬了毒,林清舟又斩杀了两人后,那毒素已经慢慢发作,正当他快要失去意识时,一个漏网之鱼,提刀扑向了贺云芙。 而贺云芙像是早有准备,随手掏出一包药粉,尽数撒进了黑衣人的眼睛,不出几个呼吸间,那黑衣人已经昏了过去。 …… 林清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马车上,贺云芙焦急地撕开了他的衣裳,先是捏开嘴巴喂药,又是施针解毒。 她的手很软,又凉丝丝的,哪怕只是轻轻落在患处,也带着止痛的效果。就像她这个人,看着冷冷清清,内里的能量却让人啧舌。 回想着她几乎伏在身上的触感。林清舟只觉鼻翼间,似乎又传来了嫂嫂身上淡淡的香气。 那股被藏起悸动又死灰复燃,从那扇锁死的门缝中,带着粉黛色的迷烟,笼罩在林清舟已然不太清醒的神志。 恍惚间,便看见贺云芙斜躺在榻上,乌鬓散披。林清舟破罐破摔,横下心来,将这心中笃念的人儿,拥在怀里。 一场痴缠细腻的拥吻后,嫂嫂已经眼神迷离,任君采劼。 那股难以言表的冲动,在林清舟心中蔓延开来,让他如何能够克制。 突然嗓子一阵干渴,让他不禁咳嗽起来,连带着胳膊上的疼痛,让他蓦地惊醒。 此时贺云芙趴在床边昏昏欲睡,听见林清舟的轻咳声,这才放心下来。可她却摸着下巴,思量了片刻道:“不应该啊,毒解得很彻底,怎么会咳嗽呢?” 贺云芙赶忙递了一碗参汤,仔细道:“你先喝些参汤,你流了那么多的血,可是要补补。” 随后又补充了许多饮食方面的禁忌,禁酒自然也包括在内。 林清舟本就心虚,听见贺云芙这么说,愣是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勉强被喂了几口参汤,当即开口:“嫂嫂,早些去休息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早些休息。” 一说起身体不适,贺云芙就格外心疼,那伙黑衣人明摆着就是要杀她,要是没有林清舟陪着,贺云芙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她本想告诉林清舟,那个被药翻了的黑衣人还被锁在柴房,可看见林清舟这般模样,只能无奈的摊摊手:“好吧,那我一会让迎月来照顾你。” …… 刚过了四更天。 黑衣人小心撬开门锁,探身进入了林清舟的房间。见床上锦被隆起,他二话不说先是一发弩箭,随后又是两刀劈下。 可那刀柄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瞬间傻了眼,怎么软乎乎的像是棉花? 不等他反应,一阵劲风传来。林清舟从角落钻出,一掌削在蒙面人的脖颈,他两眼一黑瞬间倒地昏迷。 不一会,整个洛王府灯光大亮。 所有下人,包括外院的杂役,统统被叫进了灯火通明的大院。 许久不露面的香兰拿着图册一一比对,终于揪出了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厨娘。 贺云芙看到奸细被挖出,没有一点笑意,她估摸着洛王府早就成了筛子,明里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盯着林家人。 不能懈怠,还得严查。 她思虑着,林清舟便有些不安了,赶忙道:“那两个歹人都还在柴房里关着,我去审一审他们。” “我也和你去。” 贺云芙突然开口,林清舟猛地抬头,片刻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不行,那两个歹人穷凶极恶,莫要伤到嫂嫂。” “六弟。”贺云芙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从容,却带了一种无形中的气势:“别忘了,那里边还有个是我抓回来的。” 林清舟听着她的话,这才想起来。 贺云芙虽然看着柔弱,那手用毒的功夫,和她的医术同样高明,若是小看她,就算是高手恐怕也得栽跟头。 林清舟说不出话来,他对别人杀伐果断,而偏偏面对这个人,她不管说什么,他根本生不出什么辩驳之心。 不过,两人刚走进柴房,揪出间隙的那点喜悦就被顷刻间冲散了。 那两个黑衣人嘴角流出黑血,已经没了气息。 林清舟变了脸色,知道是自己大意了,顿时有些自责。 他沉默着不说话,贺云芙倒是俯身检查起两人的死因,分析道:“六弟,这事不怪你。他们来之前就服下了剧毒,如果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回去服用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林清舟还是不语,他本打算对这个两个歹人多加审讯,问出个好歹来,给嫂嫂一个交代。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骤然暴躁起来,抿紧了唇,就是不愿说话。 贺云芙见他脸色不太好,就继续劝道:“我们又不是没有收获,你看他们手上那标志,还有弩箭的编号。” 林清舟越听脸色越不好,贺云芙也不知他到底是在担忧什么,只能继续道:“而且……” “行了,我知道了。”林清舟终于听不下去,板着脸道:“我知道这又是赵王干的,那弩箭出自军中骗不了人,可没有人证,保不齐还有下次。” 贺云芙瞧着林清舟,手捏着拳头,目光冷冷直视前方的模样,直觉有什么不太对。 她猜想林清舟是气恼自己粗心,也是担忧她的安危,她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仿佛是多了个弟弟一般。 贺云芙抬手为他拂去衣服上的褶皱,笑着道:“别担心,我可厉害着呢。” 林清舟被她这么一弄,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就觉得内心慢慢平静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气恼了。仿佛是淋了一场春雨的火炉,瞬间安静了。 他依旧板着脸,声音却柔和了不少,脸色僵硬,却仍旧满满的都是关心道:“明日我就上折子,就算伤不了那匹夫的筋骨,也要扒一层他的皮。” …… 翌日。 林清舟上了折子,再次状告赵王。 折子里详述了那伙人如何截杀洛王府的马车,更是动用罕见的军械。不过对于手腕上的标志,他一个字都没提。。 最后经过兵部鉴定,那手弩确实是从赵王卫流出的。而处置结果,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场可大可小的京城劫杀案,最终以赵王丢了个虚职,解散两卫人马告终。 赵王在这几次交锋中,也终于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闲散王爷。 第15章 他 一大早,贺云芙就去了林清舟房里瞧他。 进去时,林清舟正在可怜兮兮地喝粥,迎月守在他身旁伺候着。贺云芙提着一盒素菜进来,林清舟抬起头看她,眼里瞬间带了光。 贺云芙假装看不见他的神色,将一盒素菜放在桌上,来到林清舟身前。 林清舟的目光落在那碟子菜上,没有挪开,贺云芙以为他是馋了,便道:“你先喝我调配的药膳,现在不适合吃些发物。” 听了这话,林清舟心里又是一阵触动。 面对嫂嫂的嘘寒问暖,他还是有些惶恐,生怕掺杂了些不纯粹的东西,弄脏了这份关心。 贺云芙被他弄得吓了一跳,那后半句“等你好了,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被生生咽了下去。 所以她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没法喝酒有些心烦?” 严格来说这段时间,贺云芙对林清舟确实有些苛刻了,可谁让他一直受伤,要是调养不好,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三番五次地中毒。 林清舟一手拿着粥,一手夹起些素菜,含笑道:“嫂嫂误会了,吃些清淡的也好。” 这个说辞…… 贺云芙姑且信了吧。 林家老六从来都是无肉不欢,无酒不乐的主。 “有什么事,就告诉嫂嫂,别瞒着。” 林清舟思索了一阵,这才审慎开口:“嫂嫂,我想去北疆。” “什么?你现在身份这么敏感,去北疆做什么?” “父亲和兄长们战死颇有蹊跷,之前我苦寻许久的证人也自尽了,我得亲自去看看。一旦我有所动作,朝中肯定会有人不放心,就连皇帝也会起疑心,所以嫂嫂,你能帮我吗?” 林家六位男丁惨死,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所有林家人的心口,谁也不能接受,堂堂将门落下个通敌叛国的名声。 贺云芙不语,算是默认了。 “谢嫂嫂。”林清舟果断地说道:“我明天就启程。” “那可不行!”贺云芙被林清舟吓到了,他虽然身强体壮,平时杀敌,更是拼命三郎的架势。可现在不同往日,林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出了好歹,她如何交代。 于是她赶忙道:“嫂嫂当然答应你,但是你得答应嫂嫂,一定要好好养病,最起码要再等上三五日,不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听了这话,林清舟思索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 …… 这清汤寡水的日子一连又熬了两天,林清舟终于坐不住了。 在他看来,这日子拖得越久,北疆能留下的线索也就越少。 他慢悠悠的在院中踱步,迟迟不敢踏进后宅,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随着时日增多,原本该逐渐忘却的记忆,却依旧清晰。总有哪个不经意间,就突然想起那些琐碎的片段,让人猝不及防。 所以林清舟多少次告诫自己不可以,多少次告诉自己叔嫂之间一旦扯上联系,那便是后患无穷。将门遗孀,怎么能沾染那些污言秽语。 这次去找嫂嫂完全是为了正事,他断然没有别的心思。 林清舟鼓足了勇气刚说服自己,就看见迎月赶紧追了上来,担忧道:“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您身体还没痊愈,可先别练武。” 听到这话,正打后宅出来的香兰,朝林清舟看了一眼,这才开口:“迎月,夫人嘱咐过了,公子也该活动一下筋骨。” 不同于邀月和迎月,香兰作为贺云芙的贴身丫头,几乎是林家的半个管事,能让她这般上心,多半是贺云芙亲口吩咐过。 林清舟笑了笑:“别担心,我只是嫌房里闷得慌,出来逛逛,一会就回去。” 有了林清舟这话,大家松了口气,生怕公子一意孤行,非得舞枪弄棒消散一下火气,到时候还得麻烦夫人出手,最后免不了背上个办事不利的名头。 而香兰也舒了口气,她瞧着林清舟,面上露出几分欣慰来:“您明白就好,夫人正在为您熬药膳,公子早些回去,可别白费了她的好意。” 这份情谊他可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忘记。 可这些话林清舟谁都不能说,他随即换了话题道:“不知夫人做了什么,我还想要打些牙祭呢。” …… 太后有意给林清舟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朝中不少大臣都在纠结,洛王府这个冷灶到底要不要烧。一旦他日林清舟继承洛王爵位,和他攀上姻亲自然飞黄腾达。 冯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有了些别的念头。只要嫁进林家,想要拿到那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一旦成了洛王妃,收拾那个臭寡妇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乎是一瞬间,冯瑶就开始琢磨,该以什么借口才能接近林清舟。 此时,御书房内。 皇帝眯眼打量着富家翁打扮的赵王。 被其他藩王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的两卫人马,他竟然真的毫无犹豫就交了出来,一副任君责罚的样子。 “不打算说服朕吗?那可是整整两卫人马,没了他们,在这京师,你就任朕宰割了。” “皇兄说笑了,私藏军械的大罪,那手弩从我卫下流出,臣弟自当受罚。更何况,这天下都是皇兄的。” “好,好,好!”皇帝笑了,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后他询问道:“不知赵王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臣弟听闻,太后准备给林家那小子赐婚。不如把这件事交给臣弟。我和洛王府的几次矛盾,多是些误会,积攒起来怕是会生出仇怨,不如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话音刚落,皇帝脸上没了笑容。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若是赵王真能拴住那小子,定然能让他无暇为林家翻案。只不过要是那林家小子和赵王勾搭上呢? “赵王。” 皇帝猛地出声,他盯着赵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出声:“别以为用这种苦肉计,我就会放你回藩地。” 皇帝仿佛是回到了当年和赵王夺嫡的日子,他看不惯赵王野心勃勃,而赵王也看不惯他口是心非。 他在等着赵王同他理论,甚至出言争吵。 然而赵王听后,却只是愣了愣,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皇兄说的是,臣弟也就是随口一说,皇兄无须多想。” 说着赵王起身道:“若无他事,臣这就退下了。” 听到这话,皇帝愣了愣,他看着赵王这般样子,沉吟了一阵开口:“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第16章 嫂嫂病了! 林清舟最近梦里总是梦到那晚的事,心虚的很,尤其每次面对贺云芙温言软语的关心,他就会觉得心更乱,因此开始躲着贺云芙。 这天,香兰却来急匆匆禀报,贺云芙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 这下,林清舟哪还顾得上去什么北疆,一门心思都在琢磨,嫂嫂前几日还是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就一病不起了? 他刚踏出房门,就恍然大悟,这可能是贺云芙计划。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京城杏林圣手赵渊就被请到了洛王府。 老人家颤颤巍巍被侍卫搀扶着走了进来。 林清舟朝赵渊点点头,开口道:“我家嫂嫂病了,您能不能帮忙诊治一番。” “仅凭公子吩咐。” 洛王死后,林清舟便是最合理的继承人,可惜爵位一直空着。圣旨还没发下来,许多人私下早就这么叫了,但太医却是个极其遵守规矩的人。 赵渊看了数不清的病人,可不见病人,由人转述病症又算什么问诊? 他只能硬着头皮听着林清舟的描述,最后皱着眉头道:“林夫人的症状,有些奇怪,可不止于此啊,若是能当面号脉,才好判断。” 林清舟没有说话,抿了口茶,淡然道:“我那嫂嫂现在不方便见客。” 他面色如常,口吻一片清冷:“老先生,若是没病,我为何要大费周章,把您请来?” 赵渊没有说话,他看着林清舟的眼睛,那眸中带着一股骇人的杀意,面上却似笑非笑:“嫂嫂体弱多病,近来操持家里耗尽了心血,身体甚是虚弱。可体虚之症重在调养,难免有些旁的病症,对吗?” 如今赵渊已经明白林清舟的意思了,他不敢说话,整个人微微颤抖。 林清舟继续道:“您老难免也有些疑难杂症不擅长,我觉得您要是说嫂嫂的病症难治,再来多少庸医告诉我药到病除,我林某也会将他们打出去。” 赵渊已经落了冷汗,一旁的侍卫推过一个小盒子,林清舟扬了扬下巴:“赵老先生,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可赵渊哪敢碰那盒子,以为自己被卷入了王室纷争,保不齐说错一句话就要死于非命。 林清舟倒是颇为善解人意地打开了盒子:“小子亲自给您打开。”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排金元宝。 “赵老爷子,您好像还有三个孙子,对吧?”他继续补充道。 听到这话,赵渊深吸一口气,抬眼道:“这礼物您还是拿回去吧,这病赵某治不了。” 也不知为何,这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都知道洛王府的四夫人染上了怪病,就连杏林圣手赵渊都束手无策。 林清舟救嫂心切,已经悬赏黄金百两,只为一纸偏方。无数江湖骗子和名医圣手揭榜,可都是悻悻而归。 …… 又过了几日,林清舟救嫂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故事的主角贺云芙正带着三位婢女,悄悄去了大相国寺。 知客僧见贺云芙的衣着打扮不似凡人,当即双手合十,询问来意。 贺云芙由香兰搀扶着,轻咳了几声,她转头看向香兰,香兰忙上前来道:“这位小师傅,麻烦您通报主持一声,就说洛王府林夫人求见。” 说着知客僧不敢怠慢,赶紧让小沙弥招呼两位贵客,自己则跑去禀报主持。 大相国寺今天香客不多,没过多久,另一行人也走到了门口。她们阵仗极大,就连小厮和婢女加起来,估摸有着十几个。 贺云芙看着眼熟,没有说话。那名贵妇凑到贺云芙面前:“哟,前几日不是说林夫人得了怪病,我看你好得很呀,你那小叔子,可真是心疼你啊。” 香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贺云芙急促咳嗽起来。香兰赶紧假装神色惊慌:“小姐,你怎么了?” 听见咳嗽之声,贵妇人虽有迟疑,却是不依不饶。 正巧知客僧此时回来,赶忙上前说道:“林夫人,主持有请!” 说着,香兰谢过知客僧,就扶着贺云芙踏上台阶,邀月迎月一同跟着,那贵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王府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第二天,这件事不胫而走。据说身染怪病的贺云芙,匆匆前往大相国寺,就是为了求签。 大相国寺的签文极准,有人花了大价钱,从某个小沙弥手里买到了贺云芙的签文。 这一签是下下签,由主持亲自解签,大意为一切皆因前缘未了,没有好好超度亡夫,当然被怪病缠身。 风言风语也如期而至,大家都觉得贺云芙作为妻子,根本没有给林家用心做法事,这才染上了怪病。 而她一个守寡的妇道人家得病,说什么也不该让小叔出面,这样和小叔扯上关系,实在让人不齿。 而此时贺云芙无心关注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因为她正坐在锦墩上,垂着眸,听着太后呵斥她不守妇道。 好在太后给了少许薄面,唤来宫女上了一碗燕窝羹,这才开始。 听着数落,贺云芙捧着那碗燕窝羹,无数辛酸苦楚涌了上来。 情绪或许有些刻意,可她活得如此艰难,倒是一点都不掺假,可她没法说出口,只能止于齿间,热泪倒是涌了上来。 太后本来怒气冲冲,却被贺云芙的眼泪吓了一跳,原本更加严厉的说辞,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见不得可怜人落泪,尤其是这种我见犹怜的类型。 “以后谨言慎行,倒也不必如此。” 贺云芙抬手来擦了擦眼泪,随后抬起头来,含笑道:“太后见笑了,只是许久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一时伤感罢了。” 太后看着眼前,红着眼,手捧着燕窝羹,一时颇有感慨,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叹了口气道:“你娘家人也不在了吧?” “嗯。”贺云芙点头:“要不是公公收留,我已经流落街头。” “只是听那主持说,我那苦命的夫婿,现在魂灵还飘在北疆,前些日子,他想我了,这才缠上了我。妾身能不能求您允许,让妾身亲自去北疆给亡夫请灵。” 太后没想到贺云芙所谓的要求这么简单,当即允诺道:“尽管去就是了,让那林家小子也跟着。” …… 御书房内。 皇帝听了太监的禀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随后将一块墨玉镇纸甩在地上。 可这并不足以发泄他的怒火,随即一柄玉制如意也遭了难。 大太监吓得以头抢地,根本不敢说话,生怕一会砚台就飞过来和他的额头来一个亲密接触。 可当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时,传来了皇帝有些阴冷的声音。 “传朕的口谕,即刻召林清舟进宫!” 第17章 启程北疆 林清舟得知皇帝召见,只得马不停蹄地赶来皇宫。刚步入殿内,就恭敬叩首。 待皇帝亲自扶起林清舟,让他坐下后,这才神色关切道:“前几日,林卿被贼人所伤,伤势如何?” “托陛下的福,已经好了大半。” 林清舟赶忙作揖,假装惶恐遮掩自己思考的模样,脑子里思索着皇帝这样急迫的原因。 如今嫂嫂那边刚说动太后,得以启程北疆。按规矩,他这个林家唯一的男丁,无论如何都要随行。可偏偏皇帝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夜召他进宫。 林家世代为朝廷镇守北疆不假,可那批精锐早就在最后一战拼光了,难不成皇帝还害怕他带着旧部反了不成? 现在大批兵力都在北疆御敌,就算有人鼓动,林清舟也不肯自毁长城。一旦胡人趁着内乱南下,他林清舟就是千古罪人。 既然不是害怕谋反,那就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皇帝不让他重回北疆,根本就是为了不让他查清当时的真相。 果然,他就听见皇帝说道:“林卿,北疆苦寒,你这身体就别长途劳顿了,若是留下暗伤,难免有损你的寿数。” 算明白皇帝的打算,林清舟道:“既然臣不能前往,陛下能否允许臣出城送一送我那嫂嫂。” “也好。”皇帝有些无奈,话已至此,他总不能直接将林清舟软禁在宫中,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北疆那一战有鬼。 “谢陛下体谅。” 林清舟匍匐在地,感激道:“臣会留着有用之身,只待他日重回战场,上阵杀敌,不负皇恩。” “好。”皇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道:“毒伤非同小可,你且在宫里住着。” 说着,他又想起来:“再让太医看看。” 此时,赵王府内。 赵王依旧负手而立,只留下一个不甚明朗的背影。 小厮打扮的青年单膝跪地,正在报告着贺云芙的动向。 赵王眼神一凛,当即安排道:“等那贺云芙到了北疆,就派些好手扮作马匪,把她除掉。” “喏。”小厮点头离开。 一旁候着的冯瑶则有些不甘地上前说道:“父王,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且老实待着,上次失手,为父已经损失了两卫兵马,你还嫌不够乱吗?”赵王不为所动,反倒是瞥了她一眼。 …… 初五宜出行。 这日子是大相国寺的主持特地选的,只有今天做法事,才能让亡灵魂归故土。 自从定下了要前往北疆,贺云芙就开始筹备,点了若干人马,准备好银票食物武器药材,带上了皇帝和林清舟给她准备的护卫,于巳时出府。 行至北门,贺云芙就看见林清舟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看着林清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贺云芙上前打趣道:“我要是从南门走,你可怎么办?” 林清舟听见贺云芙的声音,回过神来,这才纠结道:“嫂嫂,这次去北疆,我不能和你一同前去了。” “我明白。”贺云芙笑了笑:“宫里那位不放心你离开嘛。” 他讷讷点头,随后道:“我昨日求了陛下,这才能过来送你。” 贺云芙没有说话。 看来皇帝对林家还是百般不放心,若不是太后准许,怕不是就连她都不可能走出京师一步。 皇帝这是在害怕什么呢?还特地指派了护卫,这待遇可不是她一个寡妇能消受的。 贺云芙思虑着,林清舟便有些不安了,赶忙道:“嫂嫂莫慌,若是遇到危险,你就赶紧回来。” “不行,这机会得来不易。”贺云芙认真道。 林清舟猛地抬头,立刻反应过来:“嫂嫂,万万不可。此行凶险……” “六弟。”贺云芙平静看他,眼神中尽是从容:“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你去不得,那便是我去。” 林清舟一脸郑重,满是关切道:“那我把鹰卫都交给你,你带着过去,他们都是我的亲兵。” “谁都可以死。”林清舟认真看着贺云芙,眼里全是郑重:“你就是少了半根汗毛都不成。”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可是带了这么多人呢。”贺云芙向来知道林清舟护短,可没想到他竟然护短成这样。 她转身,不打算继续絮叨,若是再啰嗦一阵,怕是要吃过午饭才能启程了。 林清舟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道:“凡事小心,别冒冒失失,有事就找……” “好啦。” 林清舟一股气堵在胸口,看着故作洒脱的嫂嫂,竟然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叹了口气,同身旁的名叫林翼的护卫道:“不知道还以为嫂嫂是去踏青了。” 林翼在身旁,无奈道:“公子,你都把鹰卫的弟兄派去了,没事的。” “北疆遥远,不可大意!”林清舟思索了片刻,朝着旁边招手:“林羽。” “公子。”林羽上前恭敬道。 林清舟扔过一块玉佩,吩咐道:“你带三十名暗卫去北疆,暗中保护嫂嫂的安全,那些桩子路上想办法处理掉,再把你的人换进去。” 林羽领了玉佩,便作揖告辞。 而贺云芙坐着马车,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内心毫无惶恐。 作为妇道人家,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只要能熬过去,到时林清舟王爵加身,日子总会好起来。 “臭小子,你可得加油啊。”贺云芙看着远方呢喃道:“各位在天有灵,可得好好保佑老六。” 出城后,车队走走停停,每次补给,暗卫都会出手,从百余人的队伍中,清理掉十数个探子。不过这差额被暗卫补齐,愣是没让人怀疑。 得知贺云芙真的北上,不论是皇帝还是赵王,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林清舟李代桃僵,趁机跟着车队混出京城。 而皇帝也不打算再装下去,可能是不想再看见林清舟,竟然同意他回洛王府修养。 不过以表关心,还特意派了个小太监伺候林清舟。 林清舟感激涕零一再推辞,最后只得同意。只不过他心里清楚,这皇帝怎么看都是怕他跑了,所以才安排人监视他。 …… 就在刚才,谢亢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冯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带上人马悄悄尾随贺云芙,一同去了北疆。 赵王勃然大怒,派遣他将冯瑶追回。 谢亢得了命令时,冯瑶已经走了一日。他只能骑着快马日夜兼程,根本不敢休息。 第18章 将计就计 临到北疆前,这十数日一直忙于赶路,所有人都有些累了。眼见北疆已经不远,贺云芙算了算时间,便决定先住店休息,同时也让人飞鸽传书,向林清舟通知即将到达的消息。 出了这个镇子,再想找个像样的地方修整,可就不好找了。 一行人进店的时候,店里没有多少人,小二上前来招呼,笑着问:“小姐是打尖还是住店?” 香兰眼神戒备,转头看向小姐,贺云芙点头后,她这才说道:“住店。” 说着,香兰和小二点了人数,定好了房间。 一行人就坐下来吃饭,菜肴上齐后,贺云芙暗中验了毒,看着银针上的那抹蓝色,她深入如常,当即吩咐道:“香兰,去车上取两坛米酒,北疆严寒,让大家暖暖身子。” 待米酒端来,贺云芙拍开泥封,一一为大伙斟酒后,这才开口:“今日大家敞开了吃,去了北疆可就没这么丰富的吃食了。” “谢夫人。” 众人得了主母首肯,这才开始吃喝,米酒度数不高,又甜丝丝的,用来佐餐最佳。 将空纸包藏回袖中后,贺云芙给香兰一个眼色,这才开始动筷。 若是贺云芙抬头,就能看见二楼散台上,一个大众脸的客人,正眼神闪烁地盯着他们。 这经过乔装打扮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尾随,提前布置下毒的冯瑶。 她看见贺云芙不仅没有验毒,还纵容手下喝酒,不禁乐开了花。 要知道这毒药无色无味,要是配上酒水,就会毒发更加迅速。过不了一个时辰,这贺云芙就要一命呜呼了。 此时谢亢正顺着标记匆匆赶来,来到二楼就看见乔装打扮的冯瑶正一脸得意。 他没有点破冯瑶的身份,便准备拉着冯瑶离开。 谁知香兰也已经跟了上来,她似乎对二人的身份了如指掌,平静道:“谢先生,我家小姐有请,不妨下来一叙?” 听到这话,谢亢哪还不明白,冯瑶恐怕从一开始就暴露了,他急促道:“小姐,我们被人发现了,赶紧走。” 眼见二人就要逃跑,香兰侧身让开了去路:“公子让我麻烦您给赵王问个好。” 冯瑶来不及问谢亢发生了什么,便听谢亢吹了声口哨,就被他拉着飞快冲过走廊,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鹰卫听见哨声便知道不对,立刻冲了出去,可惜谢亢早就藏好了快马,还未来得及合围,两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纵马狂奔了一个时辰后,看见后面没人追来,他们才敢停下。 这时冯瑶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她气恼道:“这对狗男女,竟然敢设计利用我!” 谢亢无奈道:“小姐,事已至此,还是快和我回去同赵王请罪吧。” 客栈房间内。 香兰询问道:“小姐,谢亢和冯瑶跑了,那个下毒的喽啰怎么办?” “让他写份口供画押,就送回京城。”贺云芙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再送封书信回去,六弟知道该怎么做。” …… 林清舟收到飞鸽传书,就立马给皇帝上了折子,同时备好了前往北疆的人马。 第二天,宫中就传来了口谕,北疆近期出现了一伙马匪,令林清舟即刻前往北疆,保护贺云芙。 第五日。 一位俊朗青年,白衣银枪,身骑白马匆匆赶来客栈。 他转身下马,立如青松,看着前来迎接的人,笑得如同明月清风。 林清舟朝贺云芙行了个礼,神色真挚道:“嫂嫂一路辛苦了,林某来迟了。” 贺云芙赶紧回礼,微笑道:“倒是辛苦六弟一路劳顿了。” 林清舟看了一眼周边,神色沉稳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嫂嫂上车,我们先赶往北疆,再作详谈。” 听了这话,贺云芙倒也没反对,点头之后,车队就往北疆奔赴过去。 这一番设计下来,皇帝肯让林清舟来北疆,他身后肯定跟着许多尾巴。 甩掉尾巴后,进入北疆境内。林清舟将事务交给林翼,就驾马靠近贺云芙的车驾,打量着她,再次确认道:“嫂嫂果然无碍?” “没有。”贺云芙笑了笑:“那点毒还不如让厨子多放些盐来得实在。” 林清舟听了这话,眼里带着微弱的笑意:“嫂嫂不愧是杏林高手。我能顺利前往北疆,还得多谢那药粉。”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贺云芙还想着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让林清舟前来,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冯瑶。她将计就计,果然冯瑶忍耐不住贸然出手,就是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竟然选择下毒。 那种毒,她可是还有十三种解法没施展呢。 她瞧了林清舟一眼,有些奇怪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然而林清舟也知道,他对贺云芙的行踪如此清楚,却也并非只是担忧。贺云芙这一走就是十几天,他自打回了京城,就没和贺云芙分开过这么久,一时竟是有些不习惯。 他本来觉得,再过几日,不见不念,也就好了。 结果贺云芙离开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挂念,甚至夜里都会做梦,梦见嫂嫂遇到了危险。 于是他越等越焦急,从嫂嫂手里拿到了冯瑶的把柄,赶紧通过和赵王交易,一路换马不歇人,匆匆赶来了这里。 只是想念那两个字,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但就是这几句话,贺云芙还是心头一暖,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感激,道:“麻烦六弟了。” 林清舟没有说话,他拉着缰绳,看向前方。 贺云芙有些好奇:“你这是怎的了?” “我在想。”林清舟的声音有些僵硬:“若嫂嫂今日真的遇到不测,我该怎么办?明天,你就留在驿馆,不许乱走。” “如果嫂嫂有了闪失,你让我如何能迈过这道坎。”他有些懊恼地补充道。 贺云芙愣了愣,来是她要求来的,要是遇到危险,也只得听天由命。 她抿了抿唇道:“这一路上,不是很顺利吗?我听你的便是。” 贺云芙的声音渐小,她察觉出来,和北疆之行相比,林清舟似乎更在乎她的安危。 她又没法允诺以后不会以身犯险这种假话,本就是生在将门,谁能决定得了生死? 不过,这话只管用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待林清舟离开驿馆,贺云芙就把香兰留在房间假扮自己,而她则乔装打扮一番,悄悄出门了。 第19章 闭门羹 林清舟早早出门不假,可事情却并不顺利。按照计划,他会按着拜帖的顺序,上门拜访当年同父兄共事过的好友。 结果这十余人口径意外地统一,纷纷闭门谢客。林清舟有些不耐烦,却压着性子,毕竟是他求人办事。洛王府失了势,人家闭门不见倒也正常。 直到一个和过命父亲之交的叔父于心不忍,这才悄悄告诫林清舟道:“小公子,这件事你还是别查了!再查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走在街上,有些灰心的林清舟,一时不知该去哪,只得带着林翼乱逛。 “公子……” 林翼憋了半天:“要不我给那些混账绑过来,交给弟兄们严刑拷打,总会说的。” 林清舟听见林翼的话,倒是笑了出来:“你这家伙,真当北疆没有王法?” 说着,他翻身上马,挑眉道:“算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议。” 而此时根据忠叔的消息,贺云芙已经来到平民区,找到了那家地处偏僻的裁缝铺。 她刚一进来,裁缝铺里的妇人就愣住了,随后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十分高兴道:“这位姐姐,你可真好看,你要找谁?” “狗娃不得无礼!” 年轻妇人赶紧呵斥道,不过语调见并没动怒,只是板着脸说:“你去外边玩,不要耽误娘做生意。” 说着,她将男孩送出屋外,自己则谨慎地看了眼外边,这才关上了大门。 她整了整衣襟,给贺云芙行了礼。贺云芙赶紧扶起妇人,温和道:“你就是宋妈妈的女儿吧?” “您还是找来了。”妇人叹了口气,将贺云芙领到后屋坐下。 贺云芙愣了愣,将目光落在陈设上。屋里家具少得可怜,怎么看都是勉强过活的样子,看来这一家子尽管远在边疆,可日子过得却并不容易。 “你知道我是谁?” “小姐说笑了,当年我们一家都在贺府讨生活,要不是夫人心善,我们早就饿死了。二娘还没瞎了眼,如何不认得您?”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啰嗦了,当年宋妈妈回来可能有过什么异样?” 宋二娘先是回忆了阵,这才谨慎说道:“小姐,不瞒你说。我娘自打回家后,就说心口不舒服。结果不到半个月,就故去了。”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妈她死于心疾,无药可医。” 贺云芙面色如常,语气里带着斟酌:“那宋妈妈可曾说过什么话吗?” 宋二娘摇了摇头,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珠:“她只留了些银子,告诉我走得越远越好,一辈子都不能回来。最后我和哥哥一路颠簸,幸得孩子他爹收留,这才落下脚跟。” 得到这个回答,贺云芙并不意外。可是如有实质的沮丧感,还是将她包裹。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凶手笃定宋妈妈无法说出真相,这才留了她一条性命。 自己就算追查到北疆,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老爷和夫人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宋二娘叹息道。 贺云芙没有回声,提及那故去的人,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贺府的日子,那时爹爹和娘亲都在,对她无比宠爱。爹爹说出城办事,明日就会回来,还会给她带城里的水粉。 可等来的只有死讯,她和双亲从此天人永隔。 宋二娘见贺云芙沉默下来,知道说错了话,赶紧道:“小姐,您近来可好?” 然而贺云芙刚想开口,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宋妈妈的一双儿女生活并不富裕,这宋二娘也是粗布荆钗的打扮,脸上不着粉黛,还带着过度暴晒的皱纹。 贺云芙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哪里有异常。宋二娘家境贫寒,本身也是个勤勤恳恳的人,那头上的白玉簪花简直太刺眼了,和她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这款式和光泽不似凡品,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承受的。就算侥幸得到,怕不是早就当了补贴家用,怎么会这般从容地戴在头上? 贺云芙压住心底的疑惑,片刻后,她点点头:“我现在好得很。” 她从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这钱你收下,北疆苦寒,狗娃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别短了孩子的吃食。” “小姐,这如何使得!” “打扰了。”不等妇人推辞,贺云芙就起身离开。 她觉得有什么就要钻出胸口,那股无力感翻腾不已。贺云芙死死捏着袖口,对幕后黑手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还未等她走出几丈远,就听见那妇人在身后招呼道:“小姐,请留步!” 贺云芙回头看去,那妇人神色匆忙,正提着一团包袱追来。 “怎么了?” 她堪堪追上贺云芙,拿起包裹递了过来,内疚道:“还请小姐恕罪,奴猪油蒙了心,没敢和您说实话。我娘回家时,还带回了这个包袱回来,我也曾翻过几次,可实在没看出什么蹊跷,就一直放着。想必我娘留着它,肯定对您有用。” “谢谢。”贺云芙接过包裹,这才神色凝重地嘱咐道:“你快快回去,这件事切莫再同别人讲起。” 她并没有直接回驿馆,反而特意绕了路,找到一家客栈躲了进去。 贺云芙把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里边只有些绸缎面料,看样子是平日裁衣剩下的边角料。 她不死心又翻了翻,这才从一团料子中找出个小巧的荷包。 贺云芙眼前一亮,当即细细检查,最后从里边取出了一封信。 信上字迹写得极其怪异,甚至算得上潦草,就好像是写信人用左手写的。当她看见那熟悉的一撇,蓦然想到,这是当年爹爹写字特有的习惯。 爹爹的亲笔信只有寥寥数语,是写给母亲的。他自知时日不多,临死前嘱托母亲将“那东西”藏好,至于东西是什么,则是一点都没交代。 …… 贺云芙回来时,天色已经渐暗。 刚走进院内,便看见林清舟侧身而立,闭目养神。 他头上束着条玉带,穿了件天青色长袍,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听见贺云芙的脚步声,林清舟慢慢睁眼,朝着她问道:“嫂嫂回来了?” “嗯。”被人逮了个正着,贺云芙有点心虚,不由地解释道:“今日我只是出门逛了逛,没有乱走。” 第20章 你要放弃? 林清舟清了清嗓,随后道:“好了,我就不和嫂嫂絮叨那些闲话了,我有一事想请教嫂嫂。” “嗯?” “为何偷偷出门不知会我一声?” 听到这话,贺云芙没有出声,她瞧了一眼天色,随后道:“北疆夜寒,不如移步房内说话。” 林清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卧室走去,贺云芙看了眼旁边,慢慢道:“是想怪我不告而别吗?” “嫂嫂若想出去,叫上我护卫便是了,为何独自冒这种风险?” 林清舟思量道:“这北疆不比京师,此地民风剽悍,嫂嫂不能掉以轻心。” 贺云芙没言语,她思索着林清舟的意图。 北疆危险没错,可她身在内城,就算再乱也不能当街杀人就是了,更何况她还有些自保能力。都说这六弟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怎么在她面前,倒显得婆婆妈妈。 贺云芙不好恼怒,垂着眸,斟酌道:“让六弟担心了,只是我还没嫁入林家时,身边没有你和四郎,不也就这么过来了,现在这日子,有什么不适应的。” 两人步入卧室之中,香兰上了茶点,贺云芙抬手给林清舟添了茶。 灯光下,青年的目光少了一丝温和,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落寞。茶汤在灯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泽,贺云芙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起起伏伏的茶根上。 只见林清舟开口道:“嫂嫂说得是,比起四哥来,我终究是差了些。” 听见他这么说,贺云芙便明白,这六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本想自证能力,可能偏偏他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借着四郎敲打他。 可能也不难理解,林四郎在世时,常被人夸作人中龙凤,林家其余几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这时候搬出他来,如何不让林清舟不敏感。 其实贺云芙想告诉林清舟,他林六郎无需和别人比较,他并不比任何人差。 不过这话,贺云芙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如果真被林清舟听了去,他大概真的会多想。 再者,小叔又怎么能和丈夫比较呢? 而此时林清舟也已经思绪纷飞,嫂嫂这话不言而喻,她贺云芙是林四郎的女人,尽管四哥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嫂嫂早些休息。” 林清舟起身便走,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故作冷静的内心,像是被什么抓挠,犹如被推倒的坛子,已然醋味弥漫。 …… 御花园内。 皇帝罕见来了兴致,手里抄着一把鱼食,正饶有兴致地投喂着肥硕的锦鲤。 不一会,便见一位手提绣春刀,身着玄色飞鱼服的壮汉,悄然过来。 他腰间悬着一块玉牌,刻着一个“锦”字。这穿衣行头只有锦衣卫穿得,是标准的天子近臣。 虽然林家军在北疆被全歼,但也大败蛮族,为了维持现状,锦衣卫就时刻监控北疆。 父兄在前线死得不明不白,林清舟这次前往北疆,无论如何都会调查,对此他早有布控。等手下传来消息,他就赶忙火速进宫。 “启禀陛下,指挥使姚宪有事禀报。” 皇帝瞥了一眼,又把一颗硕大的鱼食,投进锦鲤嘴里,丝毫没有搭话的打算。 姚宪定了定心神,恭敬道:“陛下料事如神,那林清舟果然没有闲着,刚进北疆就调查那件事。” 听到这,皇帝停下手上的动作,面色冷了许多:“看来这林卿是打算一意孤行,不准备死心啊。” “陛下,那臣让手下弟兄,给他添些麻烦?” “愚蠢。”皇帝面色难看起来,冷声道:“林清舟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放些小鱼小虾,是准备自讨没趣吗?” 姚宪的脸色猛然大变,赶忙跪下:“臣愚钝,还请陛下责罚。” 他心里想着万般计策,打定主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让林清舟无功而返。 而这时,却听皇帝说了声:“天凉了,周爱卿年事已高,想必脑子早就糊涂了,你派人知会他一声,把嘴闭牢些。” 姚宪当即明白了皇帝的打算,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那周将军也该灭口了。 “臣告退。” 匍匐在地的姚宪刚一抬头,就见皇帝随手将整盒鱼食都倒入池塘,几条肥胖的锦鲤已经撑得浮白。其他同伴不管不顾,还在争抢着剩下的鱼食。 …… 就在刚才,林翼传来消息。周将军在家服毒自尽了。 林清舟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这是他的错,要是他不曾来北疆,周将军,可能也就不会死了。 周家同林家相似,都是武将世家,当年周老将军与林清舟的爷爷交好,一同南征北战,两家的情谊就此结下。 到了他父亲这代,更是如同莫逆,在战场上配合得亲密无间。 只是那一战后,林家男丁几近战死,而周将军侥幸逃生。他虽然人还在北疆,可只在兵部挂了个闲职,彻彻底底成了个富家翁。 他从此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就连亲生儿女也闭口不言,林字成了周府的大忌。 林清舟刚来北疆,还没见到周将军,就得知了这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以两家的关系,林清舟无论如何都要上门吊唁。 结果自然不必多说,林清舟被周家人拒之门外,周将军的遗孀几度昏厥,大骂他是杀人凶手。面对周家的悲戚,他甚至没法升起一丝辩驳之心。 因为她说得对,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北疆之战,成了朝廷的逆鳞,任何知道真相的人,最后都会遭遇不幸。周将军是最接近真相的人,所以他必须得死。 林清舟第一次有了动摇,也有了退缩,他不知道自己一意孤行,还要有多少人会因他横遭不幸。 用数不清无辜人的性命,换来的那血淋淋的真相,值得吗? 回来时,林清舟失魂落魄,就连看向贺云芙,眼中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看着他这般模样,好多话憋在贺云芙的唇齿之间,她为了自己镇定些,沉默不言,等冷静后,才慢慢道:“六弟,万事开头难,我刚才听林翼说了,这件事不怪你。” 林清舟木然一笑,颇有疲惫之态,抬眼道:“我若不来,周叔叔就不会死。” 贺云芙又忍不住沉默,她明白林清舟的情绪有异,不是畏惧生死,只是害怕伤及无辜。 可要是他不能振作,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林六郎了。 她扯着林清舟的袖口出门,驿馆外便是残阳如血的北疆,高大的城池尽是斑驳,诉说着无尽的沧桑。 “六弟,你若不能查明真相,你的父亲和兄长将会永不瞑目,这大好河山,也就会一直在蛮族的觊觎之下,你甘心吗?” 贺云芙皱眉,继续道:“他们就死在那座山,你去告诉他们,就说你林清舟不查了!只要你敢说这一句话,我贺云芙转身就走,可否?” 林清舟听见这话,便知道只要他敢说上一句“是”,嫂嫂就会转头就走,从此和他划清界限。 伤及无辜?他实在太过伪善了,这几乎就是一己之私。如果不能把事情查明,蛮族迟早还会南下,到时候会有更多无辜的生命因他的懦弱而死。 这辈子,他做了很多混账事,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能犯糊涂。 林清舟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嫂嫂放心,不查清此事,林某誓不为人。贺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起查清楚。” 罢了,无非是贱命一条,有嫂嫂陪着,又有何妨呢? 贺云芙有些诧异,怎么三言两语,林清舟就像是被打了鸡血。 可她看见林清舟又变得神采奕奕,顿觉安心,不禁莞尔一笑,脆生生吐出四个字:“一言为定。” 第21章 魂归来兮 北疆的夜晚寒凉,驿馆外传来呼啸的风声,混杂着一些杂乱的喃喃声,让贺云芙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她身上泛着凉意,膝下跪着蒲团,却意外地听见了温厚的声音。 “阿芙,你这是把我忘了吗?” “你若想要外嫁,我当然不阻拦,只是你怎么和六弟……” 是谁? 贺云芙思绪有些涣散,她抬起头来,面前原本面目慈祥的观音菩萨,香火缭绕,让菩萨的模样怎么有些熟悉。 她的瞳孔骤然急缩。 这面容赫然就是林清安的面容。 “四郎,你听我说……” 她心中诧异,开始分不清楚现在身在梦境,还是现实。 突然,贺云芙蓦地惊醒。 她环顾四周这才松了口气,就是这梦着实不太吉利,或许就连四郎都看不下,她身为嫂嫂,却和小叔走得那么近,更是一夜暧昧。 贺云芙只觉喉咙一阵干咳,沙哑出声:“香兰……” 她叫了两声,却没人应。 贺云芙不是矫情的人,就起身喝了口水。她这才发觉北疆的天亮得极早,此时不过寅时,天就已经亮了。 她披着外衣出去,就见林清舟穿着汗衫,手执长剑,在院中舞得如同一道白练。 都知道林六郎一杆长枪无人能敌,谁想他的剑法同样霸道凌厉,剑风卷得树叶纷飞。 等又舞了一盏茶的功夫,他随后一点,收剑止势,堪称行云流水。 林清舟将剑扔回兵器架,从盆里取出湿巾擦汗,突然他神色一紧,这才抬头看去。 “谁?” 只见贺云芙半披着外衣,正打远处看着他。这一眼望过去,嫂嫂那眸子像是蕴着秋水,睫毛微眨,好似害羞了。 林清舟忙低下头,才明白嫂嫂为何如此异样。他那白色汗衫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几乎透明地贴在他棱角分明的肌肉上。 他刚想解释,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外院传来。贺云芙像是被惊了的兔子,一溜烟钻回了房间。 …… 转眼就到了祭奠的日子。 林清安的祭坛设在城外,一切筹备的事情,都由贺云芙亲自操持。这北疆不比京师,有无数眼睛都盯着她。不过虽然采买东西有人监督,但对方并没有为难。 反倒是那些和林家有故的,都闭门谢客,仿佛是怕和林家再扯上什么关系。 贺云芙特地请了寺庙的主持,给林家逝去的英灵办了水陆道场。铺天盖地的香烛和元宝烧了三天三夜,浓浓的烟雾,愣是在城内都能看见。 法事办了三天,她也就守了三天,几乎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一旁的林清舟看在眼里,明明心疼得不得了,可是在这种场合,却只能沉默不语。 最后,一身缟素的贺云芙愣是强撑到了法事结束,这才被人抬下祭坛。 不过第二日,贺云芙为亡夫招灵,昏死在祭坛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这消息同样传进了淑妃耳朵里,还是赵王托人送来的消息。 她看着手中的书信,不由得眉头一皱。 不知那赵王是如何想的,竟然要她出面,借着这件事的由头,有机会约贺云芙去远郊的皇庄。 淑妃叹了口气,不禁自言自语道:“姚清月啊姚清月,欠了别人的债,可是一辈子都还不上了。” 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可又无从发泄。自己小门小户出身,若是没有赵王引荐,如何能够得到皇帝恩宠,又被封为淑妃呢? 赵王给了她荣华富贵,她投桃报李自然理所当然。 …… 第五日。 经过三天三夜的法事,林清安的魂灵也该回归故里了。 林清舟挺直了腰板,面色平静。他朝林翼点了点头,转过头去。 林翼当即明白公子的意思,外边声音渐近,大门缓缓打开。 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外面的场景慢慢落入林清舟眼中。 贺云芙抱着灵位,一身素袍,独身在前。 此时一些百姓早就站在街道两侧,纸钱漫天,街上寂静得吓人,没有一个说话,只是那灵位所过之处,两侧百姓会逐渐跪下来,而后发出抽泣之声。 哭声打破了这座小城的宁静,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于是林清舟便见,整条街上的人都慢慢跪下,哭声自远处传来,响彻全城。 林清舟在袖下捏紧了手,让自己保持冷静庄重,不失半分威严。 他听着那哭声,骤然觉得,一切并不似他想象中如此糟糕。 林家的牺牲,朝廷可以无视,官员可以无视,那些王族也可以无视,甚至连天子都能无视,唯独这北疆百姓,他们还记得。 林清舟觉得眼眶发酸,他将目光全落在贺云芙身上,看着嫂嫂抬着牌位,自远处朝着他慢慢看了过来。 两人眼神接触那一瞬间,林清舟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中写满了心疼。 此时贺云芙面色苍白,眼下发青,面上消瘦见骨,像是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吹倒。 林清舟走到她身前,单膝跪下,低下头颅,朗声开口:“林家林清舟,恭迎四哥归来。” 话音刚落,贺云芙她颤抖着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却在林清舟单膝跪下那瞬间,骤然想起。 当初也是这个人,单膝跪在她面前,同她说,嫂嫂放心,我等一定会凯旋。 贺云芙摇晃着走上台阶,抱紧牌位,一言不发。 林清舟仍旧保持着那跪着的姿势,低着头,没敢抬起来。 一旁的香兰,走到贺云芙身边,哑着声音道:“夫人,公子还跪着呢。” 贺云芙骤然回过神来,忙去扶林清舟:“六弟快请起。” “嫂子。”他声音嘶哑:“今天辛苦了。” 林清舟听见贺云芙温柔的声音:“你四哥若是知道,你能来接他,一定会很欢喜。” 大门关上,他呆呆地向前望着,脑子里却不由地想起,昨日在义庄所看见的一切。 多亏了贺云芙强撑身体,也要带病请灵。这才能让他有机会潜入义庄,仔细检查周将军的尸身。 结果不出所料,周将军中毒颇深,且面部呈青紫色,死于窒息。 而这毒药,让林清舟如何不认识?这是宫里的惯用手笔,若是想让谁闭嘴,便赐下这一瓶鹤顶红。 很显然,宫里有人不想让周将军说话,所以他必须得死。 第22章 假货 这几日着实把贺云芙折腾得够呛,最起码人前那病怏怏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 林清舟总算有了理由来看望嫂子,可自打进了门,舌头就像是打了结,好久都没说出些有营养的事情。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贺云芙倒是笑了出来。 她轻轻咳嗽,自嘲道:“我这医术再好,也不耽误我得病就是了。” “嫂嫂,可莫要这样说。”林清舟摇了摇头道:“北疆苦寒,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眼见没了话题,贺云芙从香兰手中接过药,同他道:“没事就早些歇息去吧。” 林清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贺云芙挑了挑眉:“还有事?” “周将军的死,我查清楚了。”他小声开口:“是鹤顶红,宫里的人干的。” “嗯?” 随后林清舟继续说道:“嫂嫂,原来我一直被误导了,哪里有什么群狼环伺,明明是宫里有人,想对林家下手。”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贺云芙却明白了。 从北疆那场离奇的大败开始,林家就早已经深入了风暴中心。 林家已经被封为了异姓王,早就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 一旦他日北疆大胜,这开疆扩土的不世奇功,又将落在林家头上。到时候该如何赏赐呢? 难道要把这天下分给林家一份?林家在北疆的声望恐怖至极,就算是揭竿造反,北疆的百姓也会跟着。如此看来,恐怕龙椅上那位早就寝食难安了。 皇家怎么能够容忍林家一个异姓王手握兵权,还拥有空前的威望。良弓藏,走狗烹。这是林家的躲不过的劫难。 贺云芙沉吟了一阵,把她的猜想娓娓道来。 听到贺云芙的分析,林清舟的眼中多了一些释然,重回了那副沉稳的模样。贺云芙见他解开了心结,摆了摆手,让人送他出去,她刚喝了药,准备蒙着被子,发一发汗,躺在榻上再次睡了过去。 等贺云芙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安稳睡过觉。她没有做梦,什么都没有,只是安安稳稳睡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见贺云芙起来,香兰就赶紧向她禀报:“小姐,忠叔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就听见对方说道:“宋妈妈那女儿果真有问题。” 昨日早些时候,把正事忙完的贺云芙,又想起了宋二娘。人家冒着那么大风险,将父亲的亲笔信交给她,她总不能没了良心,把人家丢在北疆。 她就派香兰过去,准备再给宋二娘些银钱,让她们一家搬去江南,从此隐姓埋名,换个营生讨生活。 谁承想,等香兰到了才发现,那家裁缝铺早已经人去楼空,哪有什么宋二娘。 贺云芙觉得有些蹊跷,就托忠叔走了走官府的门路,想着试一试能不能查查宋二娘的底细。 她估摸着有了结果,就询问道 “查得怎么样了?” 香兰忿忿道:“忠叔查了宋二娘的路引,大约半个月前,她们一家就早早离开了北疆。那宋二娘是旁人假扮的。” 贺云芙没说话,许久后,她平平稳稳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已经等这个结果好久,当时她就对那个宋二娘有了些怀疑,只是迟迟没能笃定。 或许这件事所有的人和物都是假的,但是唯独父亲的那封却是真的。那个秘密只有她和父亲知道,断然没有作假的可能。 可惜一切都已经无从查起,线索再次被强行中断。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这次来北疆已经算是有意外收获。 吃过午饭,贺云芙同香兰在院里聊天,顺便晒晒太阳,驱走身上的寒凉。 香兰把回去要准备的东西,都给贺云芙报备了一遍,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其实催他们回去的圣旨早就送到了,然而林清舟学得有模有样,以黄道吉日为名,又硬生生拖了好几天。 如今贺云芙好了不少,也该启程回京了。 贺云芙和香兰核对物件时,林清舟也来到了院中。 他进来时,贺云芙正好和香兰说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眉眼间尽是笑意。 林清舟就停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两人。 午后阳光甚好,照得人暖洋洋的。落在二人身上,让整个画面骤然明亮起来。一股暖意也油然而生,让林清舟有了些欢喜。 他不敢上前打扰,倒是贺云芙发现了他。 她转过头,含笑道:“六弟来了。” 林清舟走到贺云芙面前,点了点头:“嫂嫂好。”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嫂嫂可曾吃了药?” 贺云芙嗯了一声,问道:“我听香兰说,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 林清舟沉默片刻后,这才点头。 香兰见状赶紧借口置办还未准备的东西,一溜烟地跑了。 贺云芙目送香兰离开,目光又落回林清舟身上。 “方才想什么呢?怎么还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倒也没什么舍不得……”林清舟笑了笑,神色有些恍惚:“我之前觉得作为武人,要是能在外安心杀敌,没那些旁的事情,该有多好。” “之前我一直不敢承认,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那累累血债和满门冤屈,哪怕避之不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贺云芙知道,林清舟已经解开了心结。她静静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卡在了喉咙里,她只得笑笑:“你能够想得开,就再好不过了。不然我还要费脑筋再开导你。” 听到这话,林清舟却是笑了。 “其实有嫂嫂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 林清舟和贺云芙回京的日子定下来,冯瑶是少数最先得知消息的。 一路上谢亢带着人亲自监视,妄图从两人的互动中看出些端倪。结果让她失望了,林清舟骑着白马在前边开路,而贺云芙则号称身染重病,一路都没露面。 得到消息后,冯瑶大发脾气,让整个赵王府都闹得鸡犬不宁,就连府上下人都躲着,生怕平白无故,挨上一顿打。 可惜还不等那股邪火散了,她就被赵王叫去,先是一顿臭骂,怪她沉不住气,而后又下达了任务。 赵王供养的方士,最近研究出一种养颜丹,太后颇为喜欢。他和宫里通了气,每隔七日,就需要给宫里送过去。 冯瑶有些纳闷,却还是美滋滋地应下了差事,毕竟能在太后面前刷刷眼缘,以后办事总会方便些。 第23章 赐婚?鸠占鹊巢! 太后喜静,所以慈宁宫少有宫女和太监。偌大的宫殿,侍候的奴婢不足二十人。就连平时大臣想要求见,都难于登天。 冯瑶以献药为名,这才得以入宫求见太后。 冯瑶跟在嬷嬷身后,顺着长廊慢慢走着,一边听着她说着些注意事项。 毕竟使了银钱,嬷嬷对冯瑶格外上心,还特地嘱咐了太后今日心情不错。 冯瑶跪地请安时,太后正斜躺在榻上,静静地瞧着她。而小太监目不斜视,正在给贵人捶腿。 太后瞥了冯瑶一眼:“起来吧。” 冯瑶千恩万谢,这才拿出放在锦盒的养颜丹:“太后,这是父王让我给您送来的。” 太后心情大好,直接让冯瑶坐在榻上,恰似无意地开口:“自打哀家准备给那林家小子赐婚,哀家找遍了大家闺秀,发现只有一个人合适呀。” 谁不知道,现在皇帝对林家的关系暧昧,那林清舟的爵位可还是没有兑现呢。万一哪天皇帝死不承认,谁嫁进林家,那无异于跳进了火坑。这哪里是什么没人合适,明显是谁都不敢凑上去。 冯瑶心知肚明,知道是太后在暗示自己,连忙故作害羞道:“也不知道哪个姐妹那么好命,能嫁给林家哥哥。” 太后明显知道她在装糊涂,可她假装不知,只是笑了笑道:“就是不知道那丫头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哀家也只能勉为其难,让她嫁给别人咯。” 然而,冯瑶知道她要扮演的角色,连忙娇憨道:“您老人家又唬人,您怎么不问问我?” “哦?”太后故作疑惑道:“你这小丫头,可是对那林家小子心有所属?” “嗯……”冯瑶赶忙低头。 一抹红晕愣是跳上脸颊,冯瑶就像是被人戳破心事的娇羞少女。若是林清舟在此,恐怕都要大声喝骂一句,你这恶毒女人,谁和你心有所属。 太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也就不再难为冯瑶,笑着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去吧,哀家就不留你用膳了。” 而冯瑶反倒诚惶诚恐,跪地道:“太后,能否求您一道懿旨。” “哦?所为何事?” 冯瑶想了想,赶忙编造理由:“过几日他们便要回来了,偌大个洛王府也没些用心的人管着,我上次碰巧去了,下人多有懈怠。假如他日,我同林清舟大婚,恐怕礼数繁杂,贺云芙难以操持。而我自幼就帮父王掌管府内杂事,那些礼仪更是烂熟于心。我若能过去,定能助未来的嫂嫂一臂之力,还请太后允许!” 太后眯眼寻思了一阵,当即笑道:“准了,就是那养颜丹可要及时给哀家送来。” …… 洛王府门外。 林清舟刚一下马,就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轻笑,他下意识冷眼扫去,怒喝了一声:“谁?” 贺云芙也在香兰的搀扶下车,疑惑地看向远处。 只见一位穿着翠绿青衫的少女从府内走出,露出高傲的神情,笑着道:“两位,好久不见。” “冯瑶?” 林清舟愣了愣,这才发现,巷子里停着好几辆马车,他顿觉不对,警惕道:“你怎么来了?” 冯瑶并没回答,反而将目光落在贺云芙身上,她算好了两人要在这时候回来,等着给这个臭寡妇一个下马威。 毕竟有太后懿旨在,林府四夫人,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嫂嫂好。”冯瑶甚是得意,拿出那明黄色的懿旨,炫耀道:“太后有意将我许配给清舟,特意让我提前来洛王府,作为‘女主人’帮衬你。” 那“女主人”三个字,她咬得极重,似乎还没等嫁入林家,就开始宣示主权,不知道还以为这林家换了门头,要改姓冯了。 其实对于林清舟娶妻这件事,贺云芙并不避讳,毕竟以后他袭了爵位,迟早要开枝散叶,给林家传递香火。 她打心里希望林清舟能娶个好妻子,可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这恶毒的女人上门,如何让她不恼怒。 贺云芙不知道,林清舟对于此事是否知情,但对于冯瑶她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行了个礼道:“妹妹既然打算嫁入林家,可莫要忘了洛王府的规矩。” 贺云芙的话出来,林清舟终于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贺云芙,随后盯着冯瑶慢慢说道:“林家庙小,可能要委屈小姐了。” 冯瑶自诩稳操胜券,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张口便道:“妹妹备了薄酒,给嫂嫂和六郎接风洗尘。” …… 翌日,早朝。 等几位大臣奏报完毕,皇帝摸着扳指,盯着林清舟慢慢道:“林卿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不知道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现在无心儿女之情,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林清舟先是一愣,随后出列婉拒道。 皇帝不以为然,似乎根本没听见林清舟的话,他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阵,这才大声道:“你说说,朕这记性啊!” 随后他看向赵王,这才补充道:“昨日太后可是特意和朕说了,你那女儿可是对林卿心有所属,太后有意成全这对璧人。” “这……臣着实不知。”赵王眼见事情不对,当即又开始装傻。 这话出来,众大臣看林清舟和赵王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打量。 皇帝温和一笑,口气却斩钉截铁:“传朕的旨意,将冯瑶许配给林清舟,则良辰吉日完婚。” “还请陛下三思!”林清舟和赵王同时跪地推辞道。 只是皇帝根本不理睬二人,丢下一句“朕意已决”便转身离开,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林清舟和赵王对视了一眼,这才低头谢恩:“谢陛下。” …… 自打冯瑶进了林家,就着实没有消停过。打着太后懿旨的幌子,不管什么都要亲自过目,就连积年累月的账目,都翻出来见了太阳。 林清舟借着冯瑶出门,也就已经和贺云芙私下商量,既然她想管,索性就把府里的杂事交给她。 洛王府经过之前的清洗,不说铁桶一片,也算是上下齐心。几天下来,一无所获,倒是洛王府杂事,着实把她累得够呛。 这一日,冯瑶并不死心,反倒是借着清扫为由,继续折腾下人。 贺云芙心知肚明,这哪是大扫除了,分明就想要找东西,而能让她这么大动干戈的,也就是那块神秘令牌了。 索性由她折腾,贺云芙刚想避开,就看见冯瑶颐指气使地走了过来,面露嫌恶道:“嫂嫂,你作为四哥的遗孀,这般抛头露面合适吗?你可是要恪守妇道,别给林家丢人。” 她这话说的遮遮掩掩,仔细琢磨一下,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贺云芙心中有些害怕,冷冷看向她,不打算回答。 谁知冯瑶更是得意,猛地提起声音道:“你就给我记住了,以后我就是洛王府的女主人,就连林清舟也得站在我这边,我看以后谁还敢给你撑腰……” 第24章 恶人先告状 或许是昨日贺云芙的忍让,使得冯瑶更加蛮横起来,她仗着有太后背书,在林家的行事越发张狂了起来。 她带着婢女将贺云芙拦在了门口,一副又来找麻烦的样子。 香兰护主心切,赶忙上前拦住,不悦道:“冯小姐,这洛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您管着,怎么还想管我家小姐的事?” “你这下人可真是没规矩。”冯瑶冷哼了一声,轻笑起来:“我刚找大师算过,有些人的八字可真是天煞孤星,新婚刚过就把丈夫克上了战场。” 新婚当夜丈夫就上战场,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心里都不是滋味,更何况林清安还死在了战场。可这冯瑶却专门跳出来。 贺云芙当然知道这是在嘲讽她,她与冯瑶从那次就结了仇怨,眼见林清舟不在,说起话来当然不会掩饰分毫。 洛王府式微,她见惯了人情冷暖,假以颜色她当然在行。然而面对冯瑶这种人,她却不想装。尖利的话刚在嘴边,贺云芙又骤然想起,冯瑶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这般前来不会是刻意找自己吵嘴架,一定另有所图。 于是贺云芙挑着眉,眼中带着讥讽道:“那不知冯小姐,有何见教?” 冯瑶愣了愣,原以为贺云芙会拦着,当即冷哼道:“算你识相,本小姐今天把大师请来了,赶紧让开,让大师帮你看看风水,免得乱了洛王府的气运。” 一听要进小姐的房间,香兰气得眼眶发红,吼道:“我看谁敢!” 被香兰这么一喊,那大师停住了脚步,倒是贺云芙一脸坦然道:“香兰回来,让她们进。” 大师拿出罗盘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一旁冯瑶也是左顾右盼,这哪里是看风水,根本就是在找东西。 贺云芙神色如常,静静等待着结果。 冯瑶和那大师耳语了一番,这才悻悻道:“大师说了,你这房间属阴大凶,明日就别在这里住了,那些晦气东西都烧掉。” 香兰动了怒:“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 “哎呀,我这不也是为了洛王府好,若是你这儿的风水妨了六郎,那可如何是好。”冯瑶瞥了一眼,哼了一声。 “那大可不必。”贺云芙见冯瑶不再遮掩,当即冷冷道:“明日我便请明月观的道长过来,别把那些牛鬼蛇神领进家里。” 说着,贺云芙特意看了一眼,在那所谓的大师身上:“香兰,送客!” 听到这话,冯瑶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便要推开香兰,同贺云芙撕扯一番。 …… 林清舟骑着快马赶回,刚到门口就扔下马鞭跑去后院。 就在刚才,邀月跑去宫中,告诉他冯瑶不知发了什么疯,又借机和贺云芙吵了起来,已经到了动手的地步。 刚一进来,他就看着冯瑶一脚踢开香兰,拔出长剑顺势就要劈向贺云芙。 以林清舟狠辣的眼力明显看出,那一剑虽然不及要害,却是奔着贺云芙的脸斜着划过。若是真要躲避不及,免不了是要破相的。 “何人敢在洛王府乱动刀兵!” 林清舟随手抄起一旁的扫把,以近乎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就朝着冯瑶冲了过去,他随后一挡,就将那恶毒一剑挑了开。 冯瑶哪肯服气,挽了个剑花,又向着贺云芙砍去。 看着她逐渐刁钻的剑招,林清舟恼火不已,可是有太后的懿旨在,又不好伤到冯瑶。 他心中一横,再次将剑招荡开,随后将扫把当作长枪,狠狠点在冯瑶的手腕。 冯瑶吃痛,手腕一松,那柄利剑也就掉在了地上。 林清舟却是看也不看冯瑶,赶忙凑到贺云芙身旁,温声道:“嫂嫂,可曾伤到?” 贺云芙刻意同他拉开距离,不想让冯瑶以此做文章,还是故作冷静道:“六弟,不碍事的。” 冯瑶握着肿胀的右手腕,却面色不动,冷笑道:“林六郎,你好狠的心啊,竟然为了一个寡妇,欺负你未过门的妻子。” “冯瑶!” 林清舟被冯瑶激怒,暴喝出声:“你在胡说些什么?” 冯瑶也不再遮掩,眼中满是愤恨:“你们这对‘叔嫂’可真是相亲相爱,洛王府不讲理,自有讲理的地方。” 说着便一脚踢倒门口的花盆,随后扬长而去。 …… 至于所谓讲理的地方,当然就是太后寝宫了。 冯瑶连夜进宫,刚见到太后,便是哭诉起来:“您老人家,可得为我做主啊!” 太后皱了皱眉,看着涕泗横流的冯瑶道:“何人不长眼,竟然欺负哀家看好的孩子?” “太后,是那贺云芙。”冯瑶抹了抹泪道:“都说这新妇难当,可我还没嫁进去,那毒妇就给我看尽了脸色。我特意从父王府里找了位大师,想着帮洛王府看看风水,谁知她不仅出言阻挠,还说我包藏祸心。” 太后已然不悦,还是板着脸问道:“那贺云芙果真如此刁难你?” 冯瑶当即伸出肿胀的手腕,凄惨道:“您看,这边是她动手打的。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允许我嫁给六郎。这偌大个洛王府,当真容不下我。” 听到贺云芙动了手,太后看着冯瑶眼神闪躲的样子,勃然大怒道:“那妇人看似柔弱,竟然生了一副歹毒心肠,你还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就是了,哀家给你做主!” “我不想让六郎为难,让洛王府蒙羞。” 冯瑶神色凄凉地闭上眼,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招数果然奏效,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攥住,冷声道:“你且说就是,我看是那毒妇能耐,还是哀家能耐。” “之前我偶然经过贺云芙的院外,竟然隐约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太后,您说这深宅大院,她一个守寡之人,这传出去,六郎该如何见人?” “好,很好。这等善妒又不守妇道的妇人,哀家还是头次听说。你今日且在慈宁宫住下,哀家给你做主!”太后不气反笑。 就在冯瑶眼眶泛红,假意为贺云芙求饶时,太后竟然怒不可遏,当即唤来外边守着的大太监,朗声道:“传哀家的懿旨,洛王府贺林氏品行不端,猜忌善妒,不守妇道。着她禁足三日,罚抄女戒女德,闭门自省!” 第25章 宫门抗旨 翌日一早,冯瑶不见了踪影。 贺云芙带着香兰刚要出门,就看见慈宁宫的大太监站在门口,一旁门房焦急上前道:“夫人……” 贺云芙顿住脚步,瞧着那皮笑肉不笑的大太监,温声道:“这位公公,辛苦了。” 一旁的香兰当即抽出两张银票,悄悄给太监塞进袖子。 “哟,林夫人的赏赐,奴婢可要不得。”贪财的大太监,嘴上拒绝,手下倒是爽利地把银票收了,这才换了副面孔。 他随即叹了口气道:“林夫人,您可惹了大祸了。昨日那冯瑶进了慈宁宫,不知和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什么,特地让奴婢给您送来份懿旨。” 收人钱财的太监不好发作,只是把懿旨交给贺云芙便离开了,还特意嘱咐道这三日莫要出门,也不要触霉头,想着去宫里辩驳。 回到房中,贺云芙看着手中申饬她的懿旨,心中也算是有了明悟。 她一直怀疑,冯瑶猜忌她和林清舟不明不白,并非捕风捉影。她深居简出,若是真要和男人不明不白,那也就只有林清舟了,只是为了顾及洛王府的颜面,未曾提及罢了。 贺云芙叹了口气,这才明白,昨天冯瑶借着她克死林清安的名义,就是为了激怒自己,好借此大闹洛王府。林清舟自然会偏向自己,然后便能抓住把柄。 她拿起那份懿旨,随即吩咐道:“香兰,让马夫备车,和我同去皇宫。” 香兰愣了愣,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我这就去。” …… 来到宫门前,看着贺云芙一人,守住宫门的侍卫心中好奇,待她来到门前时,侍卫提声道:“来者何人?” “洛王四子林清安发妻贺云芙,求见太后。” 听到这话,侍卫恭敬道:“夫人可有入宫懿旨或者帖子?” “无。” “那……”侍卫有些迟疑:“夫人您还是让人通禀一声,再来吧?” “若是太后她老人家肯见,我又何必如此呢?” 贺云芙抬眼看向那为难的侍卫,微微一笑:“妾身不会为难大人,只是劳烦大人通禀太后。” 说着,贺云芙便双膝跪了下去:“妾身守寡之后,便一直恪守妇道,不曾有过逾矩之事,今日蒙遭羞辱,本该以死明志。可如今洛王府妾身撑着,只得以此明志。” 贺云芙虽然声音软糯,可这字句说得铿锵有力,让人不由得心中发颤。 那侍卫犹豫了片刻,终于道:“那……容在下向太后禀报。” 那侍卫说完之后,便嘱咐其余看着,便转身进了内宫。而贺云芙正目视前方,就这么跪在地上。 香兰坐在马车里,从车帘里看着外面,颇为揪心。谁知道小姐铁了心要以这种方式洗脱冤屈,还一再警告她不许过去陪着,要是执意过去,就要逐出林家。 今天天气尚好,算得上晴朗无云,贺云芙沉默不语,任由阳光洒在身上,发出灼人的热度。 那侍卫虽说进去询问太后,可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可贺云芙并不在意,今日这般跪在宫门,就是为了以此明志,要是草草回去,谁也不会在意。 贺云芙往宫门口一跪,没过多久,就立刻传遍了京师。然而没人敢跳出来,毕竟这洛王府是烫头的山芋,如今被太后厌弃了,谁敢多嘴? 此时在远处的茶楼里,林清舟正一脸担忧,不禁叹息道:“嫂嫂这是何苦呢,由我去和太后解释便是。” 一旁的迎月也是一脸苦涩道:“公子,夫人可是说了,这件事您莫要出面掺和,更不允许帮她,绝对不准您有任何动作。” 林清舟一阵恼火:“那我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公子,求您了。让您出府已经违背了小姐的命令,您要是再干些什么,奴婢可就没法和夫人交代了,您莫要让奴婢难做。”迎月红着眼眶道。 “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为难。”林清舟皱了皱眉,这才说道:“我在这里看着嫂嫂便是,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少爷,您……”迎月怯怯出声,正想说什么,林清舟便道:“你去找香兰吧,你们彼此轮换着照看嫂嫂。” 等到第二天,贺云芙依旧不肯离去。 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面色有些憔悴。她的身子一阵摇晃,看得一旁的迎月不禁哭出声,哀求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然而贺云芙明白,这时间还太短,不足以明志。 她闭上眼,没有说话。 这时,同样水米未进的林清舟再也压不住怒火,原本俊朗的面容也因此扭曲。他的心像是被人用针刺穿了,每次跳动都千疮百孔。明明嫂嫂就在那,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林清舟将一盏凉透的茶汤囫囵吞下,头脑重回清醒,他负手站在窗前,寒声道:“林羽何在?” 林羽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当即上前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林清舟看着如浮萍摇曳的贺云芙,不禁眼神一凛: “那个恶毒女人,不是喜欢扯谎吗?那我就陪她玩个大的。” 林羽当即会意:“公子,我们要对冯瑶出手吗?” 林清舟冷哼一声:“那岂不是便宜了她?招呼暗卫的弟兄行动起来,即刻散播消息,就说赵王私藏甲兵,意图谋反。” “这……”林羽吸了口气,不禁担忧道:“公子,这消息如此离谱,怕是没人会相信。” 林清舟目光冷寒如剑,一字一句道:“我要的就是旁人不信,不过宫中那位就不好说了……” “是,公子。” 就在那股锐利之势还未散去时,林羽就听见林清舟幽幽道:“赵王那些铺子金贵得很,随便找几个,帮他添把火。” …… 待到第三日早上,太阳又开始毒辣起来。 炽热阳光如有实质地灼烧着,让贺云芙已经几近崩溃的神经饱受摧残。 不过赵王府也已经乱作一团。 赵王听着下人的禀报,恰似如同贺云芙的那般心情。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传出消息,竟然说他暗藏甲兵意图谋反。这种莫须有的脏水一旦被泼上,当今圣上会如何想他? 然而并不是只有这一件糟心事,家里的布庄昨天竟然走了水,不过火势轻微,不出一会就被扑灭了,不过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警告。 此时众人早就把目光放在了赵王身上,亲王谋反,可比什么寡妇勾引男人刺激多了。 赵王扶额长叹,只得亲自带着冯瑶进宫求见太后,请她老人家收回对贺云芙的惩罚。 他再三保证,冯瑶只是一时糊涂,纯粹是嫉妒贺云芙女主人的身份才出此下策,什么不守妇道,勾引男人,都是她随口胡邹的。 冯瑶跪地不起,哀求道:“还请太后您老人家收成惩罚,别再责罚嫂嫂了。” 第26章 兵权到手了! 太后依旧沉着脸,却不见喜怒。 赵王知道宫内外男不宜久留,留下养颜丹后,便带着冯瑶悄声告退。 大太监前来奏报,那贺云芙还在宫门口跪着,一点没有回去的打算。这倒是让太后对这个硬骨头,平添出了几分欣赏。 好在那丫头固执得很,不然假以时日,辟谣的消息传出,她这太后又该如何自处? 她沉默了许久,这才温声道:“派两个利落的,用软榻把那丫头送回去,再让太医给她诊治一下,别留下暗伤。” 捱过了第三日的贺云芙神志已然不太清醒。 她没能等来太后的懿旨,倒是一个恍神,看见那位太后宫里的大太监站在她身前。 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贺云芙的膝盖传来,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太监有些慌了,连忙道:“林夫人,太后让您乘着软榻回去,她托奴婢告诉您,那些风言风语,莫要在意。” 贺云芙此时清醒了不少,她神色镇定,笑了笑道:“谢太后挂念妾身。” 见主子不再硬撑着,一旁等候的香兰和迎月,赶紧将贺云芙扶到了软榻上。 大太监目送贺云芙离开,心中倒是有了一番计较,这林家怕是又要起势了。 …… 御书房内。 皇帝看着手中赵王的折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折子里洋洋洒洒将林清舟夸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一下就是,林家历来武勇,林清舟作为洛王之子,更是北上抗蛮的不二人选,如今兵力稀缺,赵王愿意将他那两卫兵马,交给林清舟。 皇帝不止一次地动过收回赵王兵权的念头。借着入京的由头,好不容易才让赵王甘愿自削一卫兵马,如今剩下那两卫,已经是他最后的依仗。 前些日子,为表惩戒,皇帝也只是让赵王把两卫兵马交出代管,也不曾彻底夺了兵权。 倒是这赵王为何变得这般胆小怕事?一个不知从何传出的谣言,竟然吓得他真的要将那两卫人马交出来。 这赵王是何意图? 不过皇帝转念一想,既然你赵王送上来,主动想做个贤王,那就莫怪朕不客气了。 他随即朱笔一批,唤来小黄门道:“传朕的旨意,即刻封林清舟为抚远将军,七日后入营练兵。”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王四子林清舟,勇冠全国,特封为抚远将军,七日后入营练兵,钦此。” 小黄门念完圣旨,这才拱手嬉笑道:“恭喜林将军,恢复洛王府荣光,指日可待啊。” “谢主隆恩。”林清舟起身接过圣旨,又将几片金叶子顺势送了过去。 小黄门顿时笑容更盛,小声嘱咐道:“林将军,皇上给您的兵马,可是赵王的卫队,您多加小心。” 等小黄门离开,林清舟觉得有什么从胸口涌了上来,翻腾不已,他紧紧捏着圣旨一言不发。 等回来内房,林翼就迎了上来,着急道:“公子,陛下可曾为难您了?” “陛下让我领兵,只是那兵马是赵王的。”林清舟回答道。 林翼心中一惊,随后狐疑道:“陛下竟然准备起用您了?只是那兵马是赵王的,终究是个麻烦啊。”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清舟倒也没有藏着自己的心思,将圣旨交给了林翼,坐到一边去,给自己倒了茶,抿了一口后,慢慢道:“如今圣上忌惮林家旧事,这时候让我领兵上阵,怕不是千里迢迢专程让我赶去送死罢了。” 林清舟说这些话时,眼中带了如刀一般的凌厉。 林翼看着他的眼神,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公子,我刚才问过香兰了,夫人现在正醒着,您若想去……” “谁说我要去了?”林清舟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翼听了他的话,想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缄口不言。 不知道最近少爷犯了哪门子的邪,原来他可是杀伐果断,最烦别人像是妇人般啰嗦,如今不过是去见自家嫂嫂一面,倒是扭捏上了。 他想了想,点头道:“林羽已经把辽北老参送来了。” 林清舟从鼻子里应了声,坐在位置上,捧着茶,发着呆。 林翼见公子心不在焉,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出门。 而林清舟倒是面色纠结,似乎在说服着自己,只见他喃喃道:“嫂嫂受了伤,作为弟弟,总该拿些补品去看看吧?” 如林翼所说,林清舟刚一进门,就看见贺云芙躺在床上看书。 香兰接过人参匆匆离开,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嫂嫂。”林清舟坐在椅子上,先是支吾了片刻,这才开口:“可否好些了?” 贺云芙看着林清舟局促的样子,知道他是因为太后懿旨有些愧疚,不禁调笑道:“嫂嫂无事,倒是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林清舟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后,贺云芙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北疆那边还能坚持多久?” 林清舟听着贺云芙的询问,眼神渐冷:“北疆蛮族凶悍,原本那边疆也就是由我林家扛着,他们敢南下骚扰,我们就敢北上杀敌。只是如今林家没了,那群蛮子还会怕谁?不出三五年,草原水草丰茂,那群蛮子便一定会南下。” 这种事朝廷谁人不知?只是大家都装聋作哑,毕竟现在歌舞升平,谁也不愿意挑破暂时的和平,只不过这暂时的和平也是由林家的血换来的。 许久后,贺云芙长叹一口气:“朝中无人,这次皇帝给你封了官职,想必是动了征北的念头。” “那……我该去吗?” 贺云芙听到这个问题,转过头来看他,青年似乎有些沮丧,她想了想,慢慢道:“为什么不去?这是林家重新崛起的机会。” 林清舟抬起头来看她,正要说什么,贺云芙却仿佛是知道了他将要说什么一般,忙道:“你可不许任性,这是嫂嫂跪了三天给你换来的。” “我明白了,嫂嫂。” 林清舟捏着拳头,眼睛明亮起来,他咬着牙微微颤抖,沙哑着声音道:“我一定会重振林家门楣,也要让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是啊,重振林家的门楣,多伟大的志向。 贺云芙相信,林清舟一定会做到。 看着林清舟认真的样子,贺云芙微微一愣,竟然蓦然对他未来的妻子,生出几分艳羡来。 未来林清舟承袭了王爵,他便是洛王,一定会有美貌权势皆是上乘的妻子。 一想到这里,贺云芙就颇为放心,却又有那么几分不舍。思来想去,也只能理解为长嫂如母,是一种老母亲看儿子娶老婆的心态。 到时候林清舟娶妻,这林家主事夫人,也就要换人了,的确有几分失落。 然而贺云芙也能理解,毕竟早晚是要有这一天……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心情,笑了笑道:“等以后六郎找了喜欢的人,待你完婚之后,我就离开洛王府,不给你添麻烦,不然妯娌之间,难免会有间隙。” 林清舟听着贺云芙的话,首先是愣了愣,随后就有些茫然起来。 他喜欢的人? 离开洛王府? 这些词凑在一起,让他莫名地不寒而栗。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觉像是一道重锤,狠狠锤在了他的胸口。 随后他瞪圆了眼,再无一点畏缩,哑声道:“什么?” 第27章 玉佩 见贺云芙一直不语,林清舟骤然起身,将悬在腰间的那块玉牌取下。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这洛王府上下,任何一个人见了,都得听令行事,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林清舟将玉牌塞进贺云芙手中:“以后你就是这林家的女主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须理会旁人。” 贺云芙将玉牌拿在手里,感受着温润的触感,她本想要拒绝,可偌大个林家真要有人添乱,还真不好处理,毕竟现在冯瑶虎视眈眈,林清舟也要离家练兵。 原来她这六弟一直如此信任她,在这个节骨眼,能将整个林家托付给她,着实让贺云芙惊讶。 她有些沙哑道:“六弟,这可是家主的信物,你……” “那又如何?”林清舟不屑道:“我林家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就算那位的旨意,也要看我想不想听。” 他盯着贺云芙,故作轻松道:“林家欠了你太多,光是一个名头可不够,所以嫂嫂永远都是林家的大夫人。” 贺云芙看着面前的青年这般情感真挚,那些扫兴话却是如鲠在喉,最后,她也只是嘱咐道:“隔墙有耳,慎言,在家也就这样了,你出去可不能这般。” 林清舟见贺云芙收下令牌,拼命点头道:“明白嫂嫂,我都听你的。” “六弟……”贺云芙抿了抿唇:“我如今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出去切莫再说这种话了,如今你重拾兵权,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个眼睛盯着,要是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被人穿凿附会,可是会影响你的前程。” 林清舟神情一怔,原本那句我行得正,坐得端,愣是没说出口,只得悻悻地点头。 他迟疑了一阵,这才嘱咐道:“嫂嫂,过几日我要离家练兵,你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且去就是了,莫要辱没了林家的名头。”贺云芙果断开口。 现在朝廷局势纷乱,林清舟若是能把握好机会,便能一飞冲天,贺云芙能做的就是做他的后盾。 贺云芙还想说什么,便见林清舟将林羽唤了进来。 “嫂嫂,我若离开林家,你有事尽管使唤林羽,那些不太方便的,尽管交给暗卫。” 这时贺云芙才真正变了脸色,暗卫可是林家最后的依仗,只有林家家主才能掌握,怎么能假于人手? “万万不可!”贺云芙坚定的出声:“家里有那些仆人就够了,你若不放心,就留下几名亲卫,暗卫那事切莫不可再提了。” “好,全都依你,万事小心。”林清舟让林羽退下,无奈道。 “六弟,平安归来,我给你接风洗尘。我会帮你守住林家,我生是林家人,死亦林家鬼。”贺云芙正色开口。 林清舟被贺云芙的话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许久后,他起身行礼道:“林家能有嫂嫂,此乃林府之幸,若他日拨云见雾,必不相负。” 等送走林清舟后,贺云芙回到屋中,就听见香兰上前来,冷静道: “小姐,那谢亢来了,说是替那冯瑶给你赔罪。” “我还以为是她亲自来呢。”贺云芙黛眉轻挑,随即吩咐道:“和我出去看看,莫要失了礼数。” 谢亢见贺云芙进来后,他当即恭敬拱手道:“林夫人,我家小姐已经知错,特令我送来这块玉佩,给您赔罪。” 说着便将一块质地清透的玉佩双手送上。 贺云芙对这种客套话,没有放在心上,可看见那块玉佩,脸色却变了。 那块玉佩赫然是母亲生前所爱之物,只是那日遭了难就此遗失,贺云芙原本以为是被歹人拿走了,没想到今日却出现在谢亢手里。 贺云芙凛了凛心神,接过玉佩,淡然道:“冯小姐的一片心意,我便收下了。既然都是误会,那不妨明日一聚,冰释前嫌。还谢先生转告请冯小姐务必赏光。” 谢亢心中疑惑,他自知这两人的仇怨已然不可调和,为何这贺云芙非要这般,却还是连连称是。 “既然如此,小的就不打扰了。夫人的话,小人一定会如实转告。” …… 席面设在琼楼,是京师最好的酒楼。 每天无数王公贵胄和官宦子弟,在此日夜笙歌,竟然无一人生事。 据说琼楼的老板长袖善舞,靠着白手起家,做出了这番事业。不过还有人谣传,那个神秘老板只是傀儡,这琼楼是太子的产业。 贺云芙来得很早,她身着一身颇有古色的长衫,端坐在宴席之前,静静等待着冯瑶的到来。 冯瑶刚一进入包厢,心头就升起了一丝狐疑。原本谢亢说起此事,她还有些不信,心说那块玉佩也只是平常之物,怎么引得那臭寡妇如此大动干戈? 她自诩有赵王撑腰,提振了一下精神,向着贺云芙看去。 “林夫人,我来迟了。” 贺云芙就这样坐着,平添了一种额外的气势,她朗声道:“快请坐,我身体不便,就不起身迎你了。” 冯瑶知道贺云芙这是在借太后压她,她的目光落在贺云芙的双膝,轻声道:“原本该是我宴请您才对,谁承想您不计前嫌。” 贺云芙轻笑了声:“都是自家人,哪有隔夜的仇。” 听到这话,冯瑶微微愣了愣,呢喃出声:“自家人?” 冯瑶自以为她扯谎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没想到这贺云芙扯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还自家人,她俩哪次见面少了讥讽,都快要不死不休了。 “好了,一会酒菜都凉了,我们边吃边聊。”贺云芙提箸,吩咐香兰道:“快把绿蚁酒给冯小姐倒上。” 谈笑间,酒局过半,放在窗前的香炉,正缓缓升腾,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随着酒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贺云芙轻轻瞥了一眼,随后柔声问道:“冯小姐,你说这绛色穿在我身上,是不是有些老气?” 冯瑶几杯酒下肚,脸色有些红润,却也恭维道:“姐姐想多了,在别人那里是老气横秋,你穿上则是古香古色。” 冯瑶神色迷离,看来已经产生了幻觉,可偏偏对贺云芙身上那套绛色长衫视之不见。 若没有事先服用解药,喝下那绿蚁酒再佐以迷魂檀香,平日那些藏在心底的事情,便会被百倍放大。一旦加以引导中了迷香的人就会吐露真相。 贺云芙心中疑窦顿生,身上穿得这件长衫,便是母亲临死前的款式,只要那冯瑶见过,总会露出马脚,难道她真的和那件事无关? 第28章 试试又探探 冯瑶走出琼楼,被那微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原以为这是贺云芙的鸿门宴,没想到也只是吃吃喝喝,不过是两个女人逢场作戏罢了。 见自己状态还好,她便打算骑马离开,结果还没转身,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却是谢亢道:“小姐,还请和我马车一叙。” 冯瑶瞧了一眼谢亢,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道:“谢先生莫要担心。贺云芙只是和我说了些废话,没有其他事情。” 谢亢则一脸正色道:“小姐,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今天贺云芙试探你,想必和她的父母有关。” “父母?她父母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冯瑶疑惑道。 “没错,是王爷派人杀了他们,恐怕您送的那块玉,让贺云芙怀疑上您了。”谢亢解释道。 “玉?” 冯瑶旋即想起她送去的赔礼,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头。 说起来,赵王这人还有个让人恶寒的恶趣味,那就是每当除掉心腹大患,都喜欢收藏被害者的一件物品,那块玉佩也就是这样来的。 冯瑶也不记得她做了什么,让赵王开心不已,就随手赏赐给了她。只不过没想到因为这种方式物归原主了。 “您不该把那块玉送过去,估计那贺云芙已经开始注意您了。” 听了谢亢的话,冯瑶这才反应过来,按照他的说话,依照贺云芙的性子,这便是对她的试探,只是太过隐晦,让人无从察觉。她本以为今日宴请是冲着太后的面子,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缘由。 自己和这贺云芙还真是天生的冤家。 她忍不住笑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个臭寡妇天生就和我有仇,既然父王弄死了她的父王,就由我送他们团圆吧。” “您还是要小心。” 冯瑶转过头去:“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她有证据吗?别以为有林清舟护着,就敢和赵王府对抗,我要让她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 …… 翌日。 林清舟刚下朝,就见赵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冯瑶掀起车帘一角,往前探了探,柔声道:“六郎,今日无事,不妨陪我游湖如何?” 林清舟刚想冷言拒绝,却是一挑眉头,微笑道:“既然冯小姐邀请,当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瑶面色如常,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洛王府的人最近怎么都是如此反常? 先前贺云芙请她吃饭,现在她只是随口试探做做样子,没想到这林清舟竟然真的答应了。 “那六郎不如同我坐车前去,路上我们也好说说话。”冯瑶笑容甜美地邀请道。 “也好。”林清舟勾了下唇角,随后吩咐林翼道:“和夫人说一声,我要同冯小姐游湖,晚些回去,叫她莫要担心。” 林翼骑着快马,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回到了洛王府。 他不敢耽搁,赶忙求见贺云芙,将刚才冯瑶邀请林清舟游湖的事情如数告知。 谁知贺云芙并未气恼,只是淡淡道:“香兰,去把公子的披风取来。” 待那对襟披风送来,贺云芙把它交给林翼,叮嘱道:“湖边风大,让六弟披着,莫要生了风寒。” 镜心湖离京城不远,来往只需半个时辰。此时两人下了马车,就在湖边踱起步来。 走了没一会,冯瑶便带着林清舟去了亭子。 林清舟笑着坐下,看着一脸故作温柔的冯瑶,开口道:“冯姑娘,今日怎么有雅兴,邀我这个粗人游湖?” “您这是哪的话。”冯瑶轻捂唇齿:“再过些时日,六郎就要和那些厮杀汉守在那军营,再想见一面,怕是不容易了。” 还真是巧了,两人彼此看似璧人一对,实则勾心斗角,冯瑶居心叵测,林清舟又何尝不是藏了心机。 林清舟轻笑了一声:“冯小姐说笑了,谁不知道那兵马可是赵王的,您若想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冯瑶顿了顿,不理会他话中的尖刺,当即换了个话题:“六郎,我知道你对太后的赐婚心有不满,我不是那种独占夫君的妒妇,您若有相好的女子,等我二人完婚,尽管接来家中便是。” 林清舟有些诧异,旋即调笑道:“我若领回家中,你可舍得给名分?到时候小心母凭子贵,你这正妻的身份不保。” “六郎说笑了,等圣上过了气头,您就是洛王世子,假以时日,终究是要称为洛王的,我怎么好让那偌大个洛王府,只有我这一位夫人呢?” “哦?那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这心胸,比那一般男儿也不遑多让了。” “说起心胸,当今圣上心胸可不甚宽广。”冯瑶眼神一改,当即正色道:“六郎,你又何苦久居于人下,又时刻被人忌惮,你若有意改投为父王门下……” “冯小姐您说笑了,我早就没了那股子雄心壮志,若是圣上垂怜,能做个闲散王爷就知足了。” “六郎,这满朝文武,谁能胜你?” 林清舟冷下眼神,他抬头看向冯瑶,声音冷了不少,接着上面的话道:“赵王怕是在冯小姐身上花了重金,圣上刚赐婚下来,他就愿意把那两卫人马交给我……” 他身子向前探了探道:“假以时日,你我完婚,不知赵王是否还为你准备了大把嫁妆呢?” “六郎说笑了。父王的想法,哪是敢猜测的。父王心疼我,总不会短了我们的吃穿。” 冯瑶装傻道。 “哦?那既然如此,还请有劳冯小姐知会赵王一声。过几日,我若去了军营,还请赵王莫要给林家添麻烦。” “公子,家中……” 不等冯瑶回答,一旁赶回的林翼说道。 “失陪一下。”林清舟颔首,随着林翼向远处走了两步。 林翼拿出那件披风,同林清舟耳语道:“公子,这是夫人要我送来的,她说湖边寒凉,莫要受了风。” “知道了。”林清舟面色不改,可心中却生出暖意,将那披风系上,转身回到凉亭。 冯瑶虽然并没听见两人的耳语,可整个林家还能有谁会送来披风? 无非又是那个臭寡妇暗戳戳生事,平白想来碍眼罢了。 她笑容依旧,看着那件披风,平静道:“六郎,看这针脚和料子,莫不是你那个小情人,送给你的吧?” 第29章 淑妃中毒 冯瑶这话刚一出口,林清舟就变了脸色。 “冯小姐,林某素来洁身自好,不曾惹出流言蜚语,你若觉得我有所谓的情人,大可查上一查。” 她赶忙装作害怕,怯生生道:“六郎,只是玩笑之言,莫要介怀。” 林清舟冷下脸,没有说话,他慢慢抬眼看向冯瑶:“冯小姐切莫听些风言风语,就横加猜忌,风大莫要说错了话。时日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林某告辞了。” 林清舟刚一转身,就听见冯瑶饶有深意道:“六郎,你若是金屋藏娇,可得把那小情人藏好了,若是被我发现,我可要吃醋的。” 听到这话,林清舟脸色剧变。他眼中仿佛有万般惊涛,都在深海之下。 直到上了车,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才纷纷渗透出去,让见惯厮杀的林翼,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句犹如诛心般的话,让林清舟顿时按捺不住杀意,若是心智淡薄些,早就一枪了结那恶毒女人。 可林清舟硬生生克克制住了自己,他知道那冯瑶只是猜测,根本没有半点证据,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恶心自己罢了。 这是她惯用的手段,若是因此着了道,那才叫顾此失彼。 只不过冯瑶不曾知道,林清舟打心底倒是想让嫂嫂金屋藏娇,永远在他身边。 只不过这点心思,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林清舟几个呼吸间,眼中已经没了血色,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抓住了马车扶手,那上好的黄花梨木,在那铁掌按压下,已经几近折断。 见公子逐渐正常,一旁林翼这才擦起额间细汗,谨慎道:“公子,要不要让林羽派暗卫杀掉那个女人?” 林清舟脑中尽是贺云芙的身影,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平静道:“不可胡来,冯瑶还有用。” 巧合地是,此时贺云芙刚收拾好书架,坐在窗前望着灯花发呆。 她莫名惦念起,林清舟同冯瑶游湖说了什么,那披风可曾穿上了? 这时香兰在外屋禀报:“小姐,忠叔那边有消息了。” 贺云芙回过神来,唤她进来。 “都查到了些什么?” 香兰一脸严肃道:“那一家子找到了,除了假扮宋妈妈儿女的那两个,其余人都是雇来的。” 贺云芙没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然这般专业,竟然特地雇了一家人陪她演戏,要不是她眼尖看见那簪子,还真就被她蒙骗了过去。 这次辛苦忠叔一路追赶,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林家的力量,这才抓住了老鼠尾巴。 “那两个骗子什么来路?”贺云芙问道。 “忠叔说,他们的路引一路南下,直接去了江南。不过那路引是赵王府开具的,应该是赵王的人。” 一开始贺云芙还没想明白,可是听见香兰这样说,她突然意识到…… 以赵王的性格,真的就是为了戏耍她一遭?不可能,那赵王不是因小失大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希望用这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贺云芙越想越乱,只得叹了口气道:“让忠叔先派人盯着他们,莫要打草惊蛇。” …… 翌日早晨。 天刚蒙蒙亮,贺云芙就被香兰叫起,睡眼惺忪地被三个丫头架着,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这才想起,从北疆回来,备受皇帝宠爱的淑妃,就给朝中贵女和夫人们下了帖子,邀各位进宫赏花。 不出意外,贺云芙也在其中。 她刻意早了些时候,想着尽量给淑妃留下些好印象。 贺云芙打量了一阵,这种场合没见到冯瑶,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这时她突然想起坊间传言,淑妃虽然得宠,可性格娴静,不喜争斗,就连那衣裳款式,也都不喜欢那些大红大紫的。 最重要的是,她对赵王一家向来不喜,所以恨屋及乌,对于冯瑶之类的人物鲜有交集。 等被宫人引到淑妃身边,贺云芙就朝着淑妃盈盈一拜。 今日贺云芙穿了件淡蓝色的裙子,上面绣着几片云纹图案,样式简单,但胜在精致,为她原本就白皙精巧的五官增色了不少。 淑妃果然瞬间注意到了她,含笑道:“林夫人今日打扮,可是甚合我意。” 看着淑妃这般态度,贺云芙知道,她猜对了。 “淑妃娘娘过奖了。”贺云芙站起身来,含笑道:“今日要赏桃花,若是打扮得过于惹眼,那些香粉堆叠,免不了喧宾夺主。” 淑妃见有人懂她,很给面子,也就不理睬旁人:“这春日宴啊,都是些俗人,韶华易逝,芳华难寻,她们偏偏不懂。” 说着,她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继续道:“我们且去那边,那棵桃树可是我亲手侍弄的。” “娘娘您可真是爱极了那些花草。”贺云芙笑弯了眼:“那妾身着实沾了您的光,桃花香气雅致,可不同那些艳俗的,反倒扰人心智。” “你果然是个识货的,我宫中还有不少藏书,专门点评品种呢。” 贺云芙扶着淑妃,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自从我夫君亡故以后,我也爱侍弄些花花草草。” 听到这话,淑妃打量了贺云芙一眼。 淑妃自然知道贺云芙的家世,能进宫赏花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 哪有什么一见如故,若非那赵王特意嘱咐过,堂堂淑妃即便同她趣味相投,又何必如此低身段。 她莞尔一笑,轻轻拍着贺云芙的手,慢慢道: “林夫人想得开就好,你在宫门口那一闹,倒是有了个好名声,以你这品行容貌,未来的路,不会太难。” 可惜异变突生,贺云芙不等回答,就见刚才好端端的淑妃,已经捂着腹部痛苦倒地。 贺云芙见状连忙唤来宫女去取来金针,自己则跪在地上,为淑妃号脉。 金针刺下,几个呼吸间,淑妃呕出黑血后,腹部不再绞痛,呼吸也平稳了起来。 随着淑妃的脉象舒展,贺云芙紧皱的眉头也舒展起来。 这时他听见一阵粗沉的声音响起。 “朕的爱妃如何?” 贺云芙心中大惊,赶紧低头道:“回禀皇上,淑妃娘娘已经无事了,回去好生歇息便是。” “是什么毒?” 听见皇帝询问,她赶紧用通俗的话语解释道:“陛下,是断肠草。中毒后会四肢无力,最后上吐下泻,死于腹痛。” 皇帝显然动了怒,还是故作平静道:“可否有抓住凶手的办法?” 回忆着断肠草的特性,贺云芙笃定道:“断肠草初尝香甜,随后苦涩。只要用手接触过,就算蒙着帕子,也会沾染独特的异香。” “来人,把所有人都控制住,让朕一一检查!”皇帝寒声下令。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所有人都被侍卫集中在院子里。 贺云芙已经检查了大半,却还没发现凶手,皇帝本身已经有些不耐烦,可面对淑妃的救命恩人,又不能太苛责,只得沉声道:“你尽管放心查,救了淑妃自然大功一件,若是找到凶手更是重重有赏!” 就当贺云芙推辞的话刚要说出口,断肠草特有的异香扑鼻而来,她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嬷嬷便是凶手。 她当即扯着此人的衣袖大喊道:“皇上,她就是凶手!” 那嬷嬷闻言大骇,不等侍卫扑上来,反倒是抽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朝着贺云芙刺来! 第30章 改嫁? “来人!有刺客!”侍卫赶紧将皇帝护在身后。 此时淑妃眼见她宫中的嬷嬷摇身一变,又成了刺客,只觉急火攻心,两眼翻白就晕了过去。 她昏得半真半假,生怕那刺客不止一人,若是要行刺皇帝,自己如何也说不清了,还不如昏过去。 那簪子又快又狠,贺云芙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堪堪向后退了两步。还不等她松口气,就觉得身后被人推了一下,她就已经踉跄着向前栽倒。 那嬷嬷当即大喜,调转方向又向她扑来。 情急之下,两害相较取其轻。贺云芙只得护住脸颊,打算以胳膊硬生生接下这一刺。 可簪子迟迟没有落下。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身前那个人。贺云芙不敢动弹,就这么静静看着。 那人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了那致命一刺。随后反手用力废掉了那嬷嬷的手腕。嬷嬷吃痛,任由那簪子滚落地上,再也无力挣扎。 匆匆赶来的侍卫这才将刺客押解下去,贺云芙才有空看清是谁救了她。 这人身穿玄色长袍,一手将贺云芙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匆匆将地上的折子捡起,这才神色凝重道:“嫂嫂,可曾受了伤?” “六弟,你怎么在这?”贺云芙惊讶道。 “军营多事,我来给陛下送折子,没想到嫂嫂也在这里,若是来晚了些,恐怕不堪设想啊。”林清舟眼神一凛,看向那些匆匆赶来的侍卫。 原来林清舟一早就来到了宫中,等了许久,这才被皇帝传唤到了御花园。谁知刚一进来,就听见有歹人意图行刺,等赶忙跑过来,才知道竟然是贺云芙。 相比宫里乱作一团,始作俑者冯瑶却悠闲得很。 此时正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听着谢亢派人从宫中带回的消息。 “小姐,那嬷嬷行刺失败,已经被侍卫抓走了,您不怕她把您供出来?” “哼,她们一家老小可都被我们的人控制着。再说,她真以为那二百两银子是白拿的?” “小姐,宫中不比旁的地方,下次可切莫如此冒险行事了。” “知道了,若不是那林清舟又臭又硬,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他尽管嘴硬就是了,有人要伤那臭寡妇,他还坐得住?宫里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没人看得出蹊跷来。” …… 延庆殿内。 那嬷嬷将要行刺时,侍卫已经护着皇帝和淑妃率先离开,所以才一时人手不足,险些让贺云芙遭了难。这也是刚才林清舟对宫中侍卫颇有言辞的原因。 毕竟在他看来,说句近似谋逆的话,皇宫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嫂嫂一个人重要。 可说归说,林清舟还是嘘寒问暖,表了一番忠心,这才同贺云芙一同在外边候着。 这时淑妃依旧昏迷,皇帝担忧还有余毒,就叫了太医过来。 这名于姓太医,听见宫人的描述,顿觉病情不妙,以为淑妃毒已入体,赶忙匆匆赶来,他已经开始担忧,万一淑妃救不过来,皇帝震怒该如何是好? 可等他开始号脉,神情却平静了下来,不禁啧啧称奇道:“不知是哪位杏林同道?用药险奇却标本兼治,辅以金针排毒,不仅不伤肺腑,还尽除余毒。” “启禀皇上,淑妃已无大碍,只因一时急火攻心,被痰迷了心窍,无须用药,休息几日便无事了。”于太医收回手腕,仔细道。 “好,淑妃无事便好。”见那于太医还不走,皇帝疑惑道:“于太医,可还是有什么嘱咐?” 于太医面露纠结道:“不知是何人出手救了淑妃,臣一时技痒,想见见这位同道。” 皇帝得知淑妃已无大碍,心情已经转好。听到这于太医一把年纪,还想着切磋技艺,便笑道:“说来朕也奇怪,这林府四夫人,果然医术高超,若不是今日救爱妃心切,恐怕朕还不知呢。” 好大夫到哪里都是稀缺货,更不要说这手段如此高超的女大夫,若是以后宫里妃嫔有些难以启齿的病症,把这贺云芙请来,不也方便了许多。 想到这里,皇帝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小黄门,吩咐道:“让林爱卿和他嫂嫂进来。” 被叫进内殿的贺云芙甚是好奇。她明明已经写了方子,又嘱咐了宫女些注意事项,无论如何都不该出问题才对。 正当她疑惑,见那太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赶忙低头道:“陛下,臣妾林贺氏,给您请安了。” 谁知皇帝对着于太医朗声笑道:“于爱卿,这就是你想见的那位圣手。” 于太医丝毫没有寒暄,当即说道:“林夫人,你可是用了金银花?” 贺云芙也不藏私,当即道:“淑妃娘娘中毒突然,我也只能取些金银花捣成汁液,再佐以些牛乳服下,以金针催动穴位,将毒液从胃中逼出。若是时间来得及,当然是服用三黄汤最好。” “妙哉,夫人不曾藏私,当受在下一拜,这方子吾必收纳成册,以此造福世人。”于太医严肃道。 皇帝并未打断二人谈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于太医离开,这才开口了: “林贺氏,你这医术当真了得,就连那于学究,都对你佩服得紧。朕之前就许诺过你,救了淑妃有赏,找出凶手重重有赏,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谬赞了。”贺云芙赶忙跪下:“臣妇万万不敢提什么赏赐。医者仁心,臣妇自打学医,虽不能悬壶济世,可如何也是看不得见死不救。” 听到这话,皇帝打量了贺云芙一眼。 他的眼中尽是欣赏,对贺云芙的表现甚是满意。在他看来朕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真的要。若是今日贺云芙不知进退,恐怕洛王府接下来的日子,就更难了。 皇帝沉吟了一会,慢慢道:“你有如此心气,当真是洛王府的福气。可你如今寡居在家,这日子未免太苦了,不如让洛王府出一张休妻书,便合离了吧。他日朕给你寻觅个青年才俊,早日另嫁他人。” 第31章 痒 先不提贺云芙准备如何回答,一旁候着的林清舟倒是慌了神。 他生怕贺云芙一口答应下来,有了皇帝的金口律令,只消一句话,就能贺云芙和洛王府从此毫无瓜葛。 到时他该如何留住嫂嫂呢?从此他们也就形同陌路,想见一面,怕都是难于登天。 林清舟虽说面不改色,藏在袖中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不禁在心中喃喃道,只要嫂嫂不离开洛王府,以后做什么都依她。 不等林清舟再胡乱猜测,就听见贺云芙斩钉截铁地同皇帝道: “承蒙陛下厚爱,我有四郎已经足够了,即便他已经故去,妾身从来也没想过另嫁他人。现在洛王府这般模样,妾身如何也不能离开林家。” 贺云芙明白,皇帝这话不仅是宽慰,更是在敲打,林家的事她已经管得够多了,得了好处,就该适可而止,别被波及了。 她还有大好的时光,就像淑妃说的,她还能嫁人生子,什么重振林家,恢复洛王府的荣光,都和她没有太多关系,甚至不如找个好夫婿重要。 说着,贺云芙盯着他,便又是一叩,认真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被贺云芙那郑重之色打动,不禁对这柔弱的女子心生敬佩,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女子当真是巾帼风姿,为你立下牌坊也不为过。这样吧,朕封你为三品诰命夫人,赐千金,玉璧两对。这些就莫要推辞了,不然朕也是有脾气的。” 贺云芙哪敢不知好歹,郑重叩谢道:“谢陛下。” 不知她作何感想,倒是一旁内心翻江倒海的林清舟,直到这时这才蓦地松了口气。 皇帝见林清舟还在候着,便笑道:“林贺氏,你且回去吧。” 说实在的,比起在这和这头凶兽聒噪,他更想一同和嫂嫂回去。事发匆忙,他还没时间询问嫂嫂状况如何,可皇帝就在那看着,总不能真的一走了之。 林清舟抛出心头杂念,这才正了正衣襟道:“臣有要事奏。” 此时坐上马车离开皇宫的贺云芙,才敢彻底将心放下,更是大舒了一口气。 仅仅几个时辰,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任凭强如钢铁,都得折了几个弯,更何况她这个直面刺杀的当事人。 香兰见主子这般样子,连忙询问道:“小姐,在宫中可是遇到些事情了?” 见香兰护主心切,贺云芙忍不住调笑道:“你小姐我呀,刚刚差点就回不来了。” “何时宫中也这样乱了?莫非有人要……” “休要胡说。” “好,我不乱说话……”香兰吐着舌头,拉着长音。 “哦,对了。”贺云芙突然正色道:“最近这几天你叫人留心点,看哪家小姐请大夫诊治红肿之症。” 香兰看了一眼她的衣服,当即领会了意思:“放心吧,小姐,能入得了贵人眼的,只有那几家的大夫,好查得很。我这就派人盯着。” 其实这件衣服没什么特别,只是贺云芙临进宫前,特意抹了些药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那宫里。她本来也是只想防着有人偷东西,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那药粉是贺云芙特制的,无毒无害。但是如果没有特制的解药,过不了几个时辰便会奇痒难忍。寻常大夫不知其中奥秘,根本无法止痒。 要是一般的小偷小摸,贺云芙也许不会计较,可那一推险些害了她的性命,不论如何,她都得弄清楚是何人下的手。 联想起淑妃的遭遇,贺云芙幽幽叹道:??“宫中人多眼杂,若没些本事傍身,怕是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 翌日晌午。 贺云芙正打算小睡一会,就见香兰进来,焦急道:“小姐,有消息了。” 进了客厅时,一身短打的小厮已经恭候多时。 见贺云芙进来,当即拱手行礼:“夫人好。” “无须多礼。”贺云芙平淡开口:“把事情都说说吧。” “夫人,今日一早郑国公就派了管家过来,把我家先生接走了。那管家只说小姐染病不方便外出,不过您是知道的,回春堂最擅长诊治外伤。” 听那小厮这么说,贺云芙当即明白,恐怕那一推就是那位郑国公府的嫡小姐——卢柳做的。想必她现在已经手掌红肿,痒得哭天抹泪了。 看着一脸讨好的小厮,贺云芙吩咐香兰道: “你去给这位小哥拿些银子过来,要些散碎的。” 等小厮离开,贺云芙又唤了邀月过来:“把昨日准备的药粉,给国公府送去,顺便给那卢小姐带一句话,就说千金之躯,不坐垂堂,莫要一时眼花,被歹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此时国公府已经乱作一团。 如贺云芙猜测的那般,卢柳果然抱着红肿的右手哭天抹泪,偏偏那红肿的患处还奇痒难忍,要是忍不住去挠,又像针刺一样疼。 回春堂的大夫用了好几个方子,也毫无效果。现在已经灰溜溜地跑了。 正待郑国公卢玄急得准备悬赏告示的时候,管家匆匆赶来,焦急道: “老爷,洛王府的林夫人,派人送药来了!” “洛王府,哪个林夫人?” 不等管家回答,国公夫人就解释道:“如今洛王府那老妇人已经不管事,想必是那跪过宫门的林四夫人吧。” “没错,就是那位。”管家连连点头。 郑国公哪还顾得上别的,“你还费什么话,赶紧让丫鬟把药给柳儿敷上!” 卢柳敷上了药粉,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右手上的红肿已经消去。 这时管家支吾道:“那位林夫人,还托人给小姐带了话。那位夫人说,千金之躯,不坐垂堂,卢小姐莫要一时眼花,被歹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郑国公当即脸色不对,当即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见父亲这般问起,她眼神动了动,心虚道:“父亲,那日宫中有人行刺那位林夫人,我慌乱之间可能推了她一下。” “不小心推了一下?”郑国公冷笑道:“你最近和那冯瑶走得很近,我看是那冯瑶给你灌了迷魂汤,这才不小心的推得吧?” “父亲!”卢柳眼眶通红:“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下次不敢了。”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我们卢家如今极尽殊荣,你这是犯什么糊涂。” 郑国公的声音带了冷意:“来人,把小姐给我带下去,禁足七日,不许她踏出家门一步。” 国公夫人被女儿哭得心疼,她赶紧上前劝阻道:“老爷,柳儿她知错了,她还小还不懂事,您莫要和她计较,要是气不过冲妾身来就是了。” 郑国公被这话气笑了,冷笑出声:“都说慈母多败儿,她都和赵王的女儿搅在一起了,还说她不懂事?怎么就有那么巧的事情,偏偏被她赶上了?要是今日那林夫人没有手下留情,把事情捅到宫里去,我看你这国公夫人,担不担得起。” 国公夫人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低头不语。 郑国公双手笼在袖中,盯着窗外许久,这才开口道:“我让管家去投拜帖,你找个日子亲自上门给那林四夫人赔礼道歉吧。” 第32章 又遭弹劾 自打国公府投了拜帖,贺云芙就算好了日子在家等候。 刚过了未时,郑国公的车驾就已经到了门口。 国公夫人没有丝毫架子,笑盈盈地朝她行了个礼:“林夫人,今日多有叨扰了。” 贺云芙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人家国公夫人都亲自上门了,她如何能端着,她赶忙上前,回了个大礼道:“国公夫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两人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客厅,一盏茶汤沏上,国公夫人眼见贺云芙绝口不提那日之事,只是说些有的没的,当即叹了口气道:“林夫人,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替小女道歉的。” “夫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您休要再提了。令爱也是被人蒙蔽了,怪不得她。” “是啊。”国公夫人连忙道:“我家那位老来得女,宠得不得了,所以柳儿是有些脾气,可性格是不坏的。” “夫人,眼前的时局不比以前,如今郑国公封无可封,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孩子不懂事,可那些惹出来的祸乱,上头可是会算在了国公的头上的,您还需好生看管令爱啊。” 贺云芙平静说着这话,国公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倾,她抬头看着贺云芙,眼中带了疑惑。 贺云芙瞧出国公夫人的疑惑,笑着道:“说些您不爱听的诛心话,如今朝廷里,哪个王爷不是如履薄冰,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伍,酿成大错,那可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你说的是啊。”国公夫人轻叹了一声,苦笑道:“如今该到享福的日子了,可不能有旁的心思。” 能把持国公府这么多年,国公夫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如何听不懂贺云芙的话外之音,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她,郑国公如果想安享晚年,把爵位传下去,就不能和赵王那种野心家有所往来。 不然一旦宫里那位会错了意,或者赵王执意把他们家拖下水,到时候弄不好便是灭顶之灾。 只不过没想到这贺云芙如此精明,不仅借此机会敲打了赵王,还卖了国公府的一个好。 三盏茶过后,国公夫人起身告辞。 等到了家,她将贺云芙说的全数告知给了郑国公,正色道:“以后可得对柳儿严加管教了,莫要让那冯瑶把柳儿带歪了。” 郑国公沉默片刻,终于道:“这个林夫人,可是个厉害人物。这次我老卢欠她一个人情。” …… 御书房内,皇帝正一边批阅奏章,一边同赵王说着话。 突然一份折子让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赵王眼见情况不妙,有些担忧道:“皇兄,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没说话,他连着又看了几个折子,猛地将朱笔一顿,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赵王愣了愣,皇帝抬眼看向远处:“近日那洛王府可是和郑国公府多有来往,你可别告诉朕,你不知道。” “郑国公?” 赵王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诧异道:“那老货不好好养老,跳出来作甚?” 皇帝没有说话,他冷冷瞧了赵王一眼,抬手将那折子丢了过去,寒声道:“那你不妨好好想想,为何你越针对林清舟,那小子就越是如鱼得水。” 赵王拿着折子不敢说话,他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只是唯独没想到那姓卢的老匹夫,这般强硬地划清界限,最后反倒便宜了林清舟那小子。 这次赵王回来没有苛责冯瑶,只留下一句,最近安生些,就去了道观。 倒是冯瑶气得火冒三丈,知道这次又输给了贺云芙。 谁知道,谢亢不知怎么想的,非得拉着还在盛怒之下的冯瑶下棋。 冯瑶手执黑子,每一步都下得极其艰难,她抿了抿唇,烦躁和无力感齐齐涌上。 一颗棋子落下,终究是因为乱了心智,将一盘好局拱手让给了谢亢。 “小姐……”谢亢忍不住提醒道:“那贺云芙独自撑了洛王府那么久,可不是寻常女子,您若是想一击即中,还需冷静些,别冲昏了头脑。” “哼,我偏不信,那个臭寡妇能翻出什么水花来!”冯瑶面露不屑,随手将已成输局的弄乱:“不玩了!” …… 又过了几日。 天还没亮,从军营回来的林清舟就醒了,他穿上官服,出门上朝。 皇帝坐在金座之上,所有人都高呼万岁。他始终保持着盈盈笑意,偏偏那抹眉宇之间的贵气,让人生不出半点歹心。 早朝惯例先报要紧事,众朝臣讨论之后,就是各部门日常的工作,最后才到了林清舟回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君臣之间表面热络了一番后,林清舟也就简短地说了些练兵的事情。 林清舟刚一说完,一位姓陈的御史跳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奏,臣弹劾林清舟在家中私杀林府仆从。” 这话引得众臣轩然大波,这算得什么事?什么时候在家中打杀个仆人,也犯得上专门上折子弹劾? 就在各位疑惑时,皇帝瞥了一眼林清舟道:“林卿,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那仆从乃是歹人所扮,臣本想着将他捉了去见官,谁知道他偷偷服了毒药,在路上自尽了。这件事我已经知会了赵大人。” 听见被林清舟提起,那位姓赵的京兆尹赶忙上前道:“确有此事,臣可以作证。” 不等林清舟说话,又一位御史也跳了出来:“臣弹劾林清舟,他前往北疆期间,周老将军离奇身故,臣请陛下彻查。” 这话说得极为离谱,可御史台的特权就是捕风捉影,无须真凭实据便可弹劾他人,所以许多大臣也吐槽,这群御史就是皇帝养的疯狗,没事见人就咬。 “林卿,这又如何解释?”皇帝眼睛一眯,神情已然不悦。 “臣前往北疆一直住在驿馆,驿馆的官吏都可为我作证。”林清舟察觉事情不对,低头道。 这时又有一位兵部管事说道:“陛下,这林清舟前往北疆恐有与蛮族联系,不如暂且收了他的虎符,待查清之后,再官复原职。” “这……”皇帝故作迟疑,转头看向林清舟:“林卿,如何打算?” 林清舟面色如常,单膝跪地道:“还请陛下彻查,还臣清白。臣愿配合调查,绝无怨言。” 一时朝堂上议论纷纷,隐约竟然又有了林清舟通敌卖国的风向。 而皇帝似乎乐见其成,或者说那个兵部管事的话,就是他的意思。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那个人还手握两卫兵马,最重要的是他还姓林。 如果不夺了林清舟的兵权,他寝食难安。 就在皇帝以为计划得逞时,一个黑脸汉子,倒是出列道:“臣周景愿为林清舟作证,他在北疆期间不曾与蛮族往来,家父身染重疾,更是和他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哦?”皇帝眼神一凛,面露正色道:“既然有人证,那朕着实误会了林卿。” 这场构陷最终以周景的作证而不攻自破,几位主攻手熄了火,剩下那些人也就不敢再提 眼见计划落空,皇帝也没了兴致,大太监见主子眸中藏着不悦,当即朗声道:“退朝。” 第33章 捧杀 贺云芙行往宫中,开始思索淑妃这次让自己进宫的意思。 自从上次她施展医术救治了淑妃,不仅皇帝对她青睐有加,就连淑妃本人也极其上心。 如今淑妃一有空,就借着赏花的由头邀她进宫,还把一些与她私交甚好的妃嫔介绍给她。 说实话,宫中那些腌臜事,贺云芙懒得掺和,倒是随着对淑妃的了解增多,她隐约觉得这个所谓不争不抢的娴静贵人,可是本事不一般,不然怎么能悄无声息地笼络众人。 她随着宫女进了延庆殿,刚进去,就看见淑妃正忐忑坐在皇帝对面,正在和他下棋。 淑妃坐卧不安,明显是已经察觉情况不对,但她也不敢表现什么,棋下得一塌糊涂。 皇帝却十分有耐心,问淑妃道:“爱妃最近身子可是又不舒服了?我见你最近总是邀那贺云芙入宫。” 淑妃面露尴尬之色,贺云芙刚好随着太监进来。 她见皇帝在此,当即恭敬叩首道:“臣妇林贺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云芙声音平稳,显得不卑不亢。 皇帝同淑妃下着棋,等一会,见淑妃看向贺云芙,抬头道:“爱妃为何不落子?” “陛下……”淑妃硬着头皮道:“你看那贺云芙还跪着呢。” “哦?”皇帝将棋子放回棋盒,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不下了,爱妃你且和林贺氏聊吧,朕就不打扰了。” 皇帝走后,淑妃这才热情地拉起贺云芙,两人像是闺蜜一般,热络地坐在榻上闲聊。 “林夫人,今日可真是不巧,要不是陛下他非得过来下棋,我便把静妃邀过来,咱们一起吃些茶点。” “不碍事的,娘娘。倒是您每次把妾身介绍给其他贵人,把妾身夸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瞧你说的,若是以前就知晓你有这般本事,也就不用每次都得看那些太医院的糟老头了。你可是有真本事的,妙手回春有我作证,何须如此谦虚?” “娘娘过誉了,妾身不过是多看些医书,哪有您说的那般夸张。” 贺云芙表面谦虚,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又是静妃。 贺云芙不禁有些诧异,为什么这淑妃一再希望她见见那静妃,两人是有些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贺云芙见时日不早,这才委婉道:“妾身的婆婆到了服药的时候,妾身该回去了。”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那便回去吧。我可是不好留你了。” 虽然淑妃说得好听,可又拉着贺云芙。她被磨得实在没办法,贺云芙写了个养颜的方子,淑妃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她离开,还笑说:“今日就不留你用膳了,何时有空,我再唤你。” 贺云芙应了声,也没多说,就怀着心事回了林府。 方才入了林府大门,她便看林清舟急切走了过来,焦急出声道:“嫂嫂,这次淑妃召你入宫,可曾有些旁的事?” 贺云芙没有说话,只是往府里走去,她也在思考淑妃的意图。 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淑妃把自己捧得过高了,若是因为这种原因,被人误以为她代表洛王府已经站队。在这般大张旗鼓地炫耀下,如何逃得过旁人的眼睛? 参与后宫争斗的下场不言自明。她现在这般在宫中露面,又何尝不是一种捧杀?如果还是这般,可能不出几个月,要是有人想要敲打淑妃,那么多半会杀鸡儆猴,而她就是最好的目标。 只是贺云芙此时没有证据,只是心存疑惑。 林清舟见她不语,面色不由得郑重起来,他跟着贺云芙来到客厅,嘱咐道:“嫂嫂,你最近进宫的次数频繁,可得注意安全。那宫中不比外边,你若是和那淑妃太过亲密,被人打上淑妃的印记,恐怕会遭她的仇人记恨。” “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和我说便是了,若是你不好出手,我也能帮上一二。” “六弟放心吧,我最近入宫确实频繁了些,我会小心的。”贺云芙听到林清舟这样说,赶忙出声。她看了眼林清舟,叹气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淑妃总是把我介绍给其他妃嫔,我心里有些没底。” 林清舟的眼中带了冷光:“她可是居心叵测?” “不好说,我现在也拿不准淑妃的意图,可是人家是宫里的贵人,我又如何能不识抬举呢?” “嫂嫂,遇见这种事情,你该早些和我说的,不该独自冒险,宫中可不比别的地方。”林清舟提高些声音,神色一凛:“后宫自古倾轧至极,那淑妃怕是不怀好意。抬举谈不上,若是想借着这种方式,把你搅进宫斗,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六弟莫慌,事情还不至于此。倒是我还真有件事得让你帮我查查。” “嫂嫂尽管吩咐就是。”林清舟冷笑出声来:“那淑妃也着实该敲打一下了,她们家族在外总是有些产业的。” 贺云芙察觉到林清舟不悦,她有些尴尬道:“切莫如此兴师动众,我只是想让六弟帮我查查,那淑妃的背景。” “明白了,嫂嫂。我这吩咐下去。”林清舟倒是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看着林清舟匆忙的背影,贺云芙心头的疑惑更重了,其实相较于淑妃,她更加好奇,为何每次她去宫中,都能看见那号称日理万机的陛下呢? 接下来的几日,贺云芙又迎来了久违的安逸,不光那淑妃没了动静,就连之前虎视眈眈的冯瑶也没了消息。 这倒是引来了林清舟的疑惑,赵王生性谨慎,若是没了冯瑶这个破绽,他还真不好下手。 以至于他闲来无事,特意将赵王掺在军中的沙子找出。林清舟还特意同嫂嫂炫耀了他的手段,比如如何将那些探子都打折了腿,再如数送到赵王府,试图激怒赵王。 面对林清舟那小孩脾气,贺云芙有些忍俊不禁,她突然开始怀疑,面对这种贴脸嘲讽,究竟那赵王会不会还击。 第34章 夜探千香阁 不过有时便是这么巧合,贺云芙刚想过赵王该是什么表情,转天就在千香楼看见了那张清瘦又显得阴鸷异常的脸。 昨日贺云芙刚收到忠叔的消息,曾经和父亲共事多年,被他当作知己好友的范刺史入京述职了。据说有人特意包了千香楼为他接风洗尘。 自从父亲遇难,那范刺史对此闭口不言,甚至调任去了西南。贺云芙笃定那范刺史是知道些隐情,所以便打着家中要宴请宾朋需要备些席面,亲自过来试菜。 赵王似乎一眼就看见了贺云芙,特意上前拱手道:“这位夫人,家父可是姓贺?” 贺云芙心中一惊,听到他提及父亲的姓氏,猜到她多半是被赵王认出来了,不过赵王这般有恃无恐,似乎以为自己并不认识他? 她赶忙装作一脸疑惑,茫然道:“妾身正是姓贺,不知您贵姓,与家父是何关系?” “那便错不了,你一定是贺世兄的女儿。”赵王笑吟吟地说着,还故作激动地唏嘘道:“今日见你这眉眼,又让我想起贺兄的音容笑貌啊。” “这位叔叔,家父去世多年,还请莫要伤心了。”贺云芙心中不屑,嘴上倒是客气道。 “瞧我这记性,我姓张,贺兄长我几岁,你尽管唤我一声世叔便是了。”赵王拍了拍额头叮嘱道。 “张世叔,妾身贺云芙。刚才不曾认出您来,还请世叔见谅。”贺云芙恍然道。 经过这番试探,赵王确定贺云芙并不认识他,这才关心道:“当年世兄走得匆忙,倒是苦了你呀,你这孩子当真命苦,嫁到了那林家……” 听到赵王再次试探,贺云芙倒是大方道:“多谢世叔关心,人有旦夕祸福,终究是命罢了。倒是我那可怜的父母被歹人所害,至今还不知是何人所为。” 听到贺云芙这样说,赵王眼神瞥了瞥,赶忙小声道:“贤侄女有所不知,当日在那南郊听说有一伙贼人,打头的名叫一窝蜂,听说世兄遇害后,他们便消失了……” 贺云芙不知那赵王是故弄玄虚,还是刻意告诉她一些假消息,假装感激道:“谢谢叔叔,我会查查的。” “我也就是听人说过,切莫抱太大希望。贤侄女,我那边还有朋友先失陪了。”赵王见目的达到,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香兰这才询问道:“小姐,那赵王果真以为你不认识他?” “是啊,我若是那深居简出的妇人,当然不会认识他,可惜自从开始怀疑他后,我就花了大价钱找人弄来了他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贺云芙眯眼道。 “那……他所说的南郊,还需要派人去吗?” 贺云芙看了香兰一眼,淡然道:“当然要去了,做戏做全套,既然我那‘张叔叔’如此好心,我又怎么能不领情呢?派几个人过去‘用心’查一查。” 还不等香兰领命,就又听见贺云芙吩咐道:“你让忠叔好好查一查,今天这赵王到底是来这千香楼做什么,我总觉得他和那范刺史之间逃不了干系。” 不得不夸赞一声忠叔工作高效。 刚到家不过一个时辰,忠叔就派人过来汇报。果然贺云芙在千香楼遇见赵王绝非偶然。 之前那位准备在此招待范刺史的神秘人,正是赵王。他亲自来千香楼,便是亲自筹备接风酒宴以示重视。 以赵王的排场,明日少不了包下千香楼最豪华的包房,闲杂人等难以靠近,更别提趁机混进去探查消息了。 香兰见贺云芙眉头微皱,赶忙道:“小姐,明日那接风宴排场甚大,赵王少不了会找些歌舞伶人助兴,不如我明天乔装打扮混进去,帮你打探消息。” “不必了!”贺云芙灵光一闪,当即说道:“明日你在家假扮我,明天我就亲自会一会。” …… 林清舟是当天收到赵王要宴请范刺史的消息。 不知是赵王怕了,还是顾不上眼前。总之那几个探子被打包送回后,愣是没激起什么水花。 既然他已经做好准备,赵王会对他动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就邀请了三五好友,一同前去千香楼。若是能探些消息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那找些机会生些事端,也算给赵王添堵了。 一番推杯换盏后,林清舟正欲出门解手,就听见三楼的包厢中有人大喊:“快来人!范刺史中毒了!” 然后便是赵王恼羞成怒的声音怒喝道:“赶紧派人把整个千香楼给我封起来,给我查!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下毒的歹人给我找出来!” 这时一个蒙面舞女匆匆下楼,身后还跟着两个持刀护卫,似乎正在追赶她。 林清舟随意看了眼,偏偏是那随风带起的面纱一角,让看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嫂嫂怎么会在这里?又是这番打扮?”他心中嘀咕道。 只是没时间问这种问题了,林清舟赶忙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上前一把抓住贺云芙的手腕,怒道:“你这小娘子,说好今夜陪我,乱跑什么?速速和我回去,你既然收了银钱,还想跑不成?” 贺云芙神色一怔,可看见这人是林清舟,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道:“林公子,奴知错了。” 回到包厢内,三五个好友见到林清舟带了女人回来,当即一脸你懂得的笑容,彼此勾肩搭背,换了个包厢继续拼酒。毕竟再赖在这里喝酒,就不礼貌了。 正待林清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时,就听见包厢外有人敲门道:“这位客人,赵王有令彻查千香楼,还请您配合。” 敲门声愈加不耐烦,看样子若是不开门,待会那带头的就要破门而入了。 林清舟回头看见那被轻纱笼在中间的床榻,当即有了主意。 “嫂嫂得罪了!”林清舟低声道歉道。 不等贺云芙问起,就见林清舟将她横抱上床,将那被褥弄乱,斜靠在她身上后,这才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朝门外喊道:“门又没锁,进来便是。” “得罪了。”那侍卫进门,就一脸狐疑地看着纱帐内男女,迟疑了一阵开口道:“这位公子,不知你那位女伴可是与你同来的?” 听到这话,林清舟顿时暴跳如雷,掀开纱帘一角,指着自己的脸怒声道:“怎么老子堂堂抚远将军,睡个女人还要和你那主子报备?报备也可以,让你主子过来,你这种狗还不配!” “林……将军……”被人这般喝骂,那侍卫的脸色堪称精彩。 可军中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抚远将军手握兵权,当然是有底气的。 最后那侍卫也只能鞠躬道歉,悻悻离开。 躲在被子里的贺云芙刚庆幸自己逃脱一劫,就顿觉面色潮红,一股别样的温热传来。 那股温热正是从林清舟宽大的手掌传来,只是她该如何提醒六弟,他救人心切不假,可那手似乎放错了地方。 第35章 毒曰涣梦 千香楼乱作一团,赵王的心里着实烦透了。 没想到他备了宴席给范刺史接风洗尘,反倒险些成了范刺史和他的送命酒。 若不是赵王光顾着喝酒,范刺史不胜酒力先吃了一口菜,那么现在被送去医馆的可就是他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胆敢对亲王行刺,这如何不让赵王恼火。更何况,都是他刺杀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刺杀他了? 赵王当即暴跳如雷,将整个千香楼都控制起来,而且勒令侍卫挨个房间搜查,一旦遇到反抗格杀勿论,出了事他担着,他就不信那下毒的歹人还能逃了。 想到这,赵王刚举杯喝酒,就听见侍卫进来汇报。 “殿下,整个千香楼查了遍,也没发现歹人的下落,倒是菊字包厢有些蹊跷。” “哦?何人在里边?”赵王疑惑道。 “是林清舟林将军……”侍卫支吾着,随即鼓着勇气回答:“手下人说他之前拽了个舞女进了包厢,小的想着进去检查,却被他喝骂了出来。” “哼,你这家伙当真不长眼色,这般扰人好事,若是脾气差些的,怕是要打杀了你。”赵王不禁笑了出来。 “可是林将军今天的反应着实蹊跷……” “蹊跷又如何?若是没有证据,等着那林清舟再去陛下那参我一本?这样,让老板把今日的舞女名册拿来,你去一一对照。” 此时洛王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迎月赶忙跑去了贺云芙卧房,看着扮作贺云芙的香兰,焦急道:“香兰姐,那好死不死的冯瑶不知怎了,竟然要找夫人。邀月还在客厅拖着她,这可怎么办啊?” 香兰放下医书,眉毛皱成一团,寻思了一阵说道:“慌什么,小姐一会就回来,帮我把衣服换下来,同我去应付她。” 在客厅的冯瑶已经有些不耐烦,平日里见那贺云芙也没见如此麻烦,还有那臭寡妇身边的小丫头也是一样牙尖嘴利,着实惹人生厌。 冯瑶几次试探都被邀月应付了过去,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那贺云芙今日不在? 茶水已经换了一盏,却也不见人来,冯瑶沉不住心,不禁出言讥讽道:“你家夫人若是不敢出来,说一声便是了,不必非得让我在此白等。” 这时冯瑶听见香兰从后院进来,笑着说道:“对不起,冯小姐。我家夫人正伺候老夫人,此时分身乏术。你若是有要事,不妨由我转告给夫人。” 冯瑶被这么一说,那股怀疑莫名多了几分,当即沉声道:“忙?那我等就是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今天这贺云芙我非见不可。” 说着她就疾步上前,想着去后院看看。邀月见状立刻上前,拦住了冯瑶。 香兰则继续道:“冯小姐,您是笃定我家公子不在,所以执意硬闯吗?” 一听这话,冯瑶心里咯噔一下,她真不知道林清舟到底在不在,若是被抓个现行,那她在林清舟心中的厌恶,估计又会平白添上几分。 还不等她回话,就见谢亢进来,附耳小声道:“小姐,王爷在千香楼遇刺,叫您过去。” 冯瑶不敢耽搁,只能悻悻的看了香兰一眼,恨声道:“便宜你那主子了,家中有事,改日再叨扰。” 刚一出门,便看见林家的马车停在门口。林翼万般小心地站在车前,为主子掀开车帘。 冯瑶顺着林翼的目光看去,只见林清舟面色通红,一身酒气,抱着个蒙面舞姬,正面露得意道:“那姓李的臭小子,还想和我抢女人?我林某有的是钱。” 冯瑶没有理会林清舟,眼神却盯着那缩在林清舟怀里的舞女。 她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林清舟竟然这般幼稚,似乎是故意找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女人,还敢带回来留宿。 这是准备和她示威吗?还是妄图通过这种方法自污,试图退婚? 不过,既然林清舟挑衅在先,她也不介意和他玩玩。 想到这,冯瑶笑了笑,颇为尖刺的说道:“六郎,我还说你怎么不在,原来你是出去喝花酒了。你留宿在外就是了,怎么还把这种女人带回来?” 贺云芙顿时一僵,她完全没想到今日为何这么倒霉,先是碰见了赵王遇刺,好不容易跑出来,又在家门口遇到了冯瑶,难道今天和他们家犯冲? 若是那冯瑶发了疯,非得扯开她的面纱一探究竟,那该如何是好? 恐怕明日早朝,御史弹劾林清舟叔嫂通奸的折子,就能把他们二人埋了。 林清舟仗着酒气依旧大大咧咧,可从嫂嫂柔弱的身体上传来着阵阵颤抖,还是让他凛了凛神色。 “冯小姐,我们虽有婚约,可你终究还管不到老子头上。” 说着林清舟把贺云芙抱得更紧了,更是像挑衅一般,将脸面向她,嘴里还说着:“你这小娘子,快给我亲一口。” 贺云芙面色羞红,却明白越是这般放肆,那冯瑶就越不会怀疑,当即怯生生地柔声配合道:“林公子,这女人是谁,好生无趣,您若娶了她,那可真是……” 林清舟闻言一紧,全身的血液似乎同时奔向大脑,他的肌肉僵硬,那种似乎只留存在梦境中的血脉喷张,又重新照进现实。 他突然打了一个酒嗝,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故作不屑道:“不过是臭娘们,理她做甚,真是扫兴。” 冯瑶眯了眯眼,显然被林清舟的挑衅激怒了,她当即寒声道:“好你个林清舟,我还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把你迷了心智,敢和我这么说话。” 说着她便冲向贺云芙,势必要把她的面纱摘下。 倒是林清舟态度强硬,紧紧把那舞女搂在怀中,似乎冯瑶再向前一步,他就要暴起伤人了。 只是这时,一旁看戏的谢亢拦住了她,沉声道:“小姐,莫要太过火,王爷那边还等着您呢。” 谢亢给了她台阶,冯瑶当然也就借坡下驴,打算转头就走。 毕竟传出去,她一个王爷之女当街和个舞姬撕扯,到头来丢人的还是她。 只是冯瑶有些疑惑,那女人的身段怎么都有些眼熟,可是像谁呢? 总不能是贺云芙吧?那臭寡妇自命清高,恐怕说什么也不肯当众钻进小叔怀里。 就那野女人撒娇的样子,够她学一辈子! 冯瑶打消了心里的疑惑,看着林清舟一字一句道:“六郎,饮酒伤身,可要节制哦。” 关上大门后,几乎是一瞬间,贺云芙就从林清舟的怀里钻出来。她不打算说什么,也不想听林清舟解释什么,更是不敢摘掉面纱,打算独自回房。 她面色酡红,走路的姿势也带着异样,其实那般被林清舟抱着的身子,早就酥麻的不受控制。 林清舟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他紧随在贺云芙身后,等贺云芙要进屋了,发现林清舟还在后面跟着,不由得身子一怔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嫂嫂,今日这亵渎之举,实属事出有因,还请嫂嫂责罚。”说着他便要跪下。 贺云芙强忍着异样说道:“今日之事,休要再提了。” 说完她关上房门,身子已经不受控制,歪歪斜斜的躺在了床上。 …… 第二天,还不等林清舟想好借口,如何同嫂嫂解释,那范刺史的家仆就上门求救了。 范刺史中的毒极为刁钻,赵王为他遍寻名医,就连太医叫来,可除了能把命吊住,依旧无法解毒。最终经过淑妃介绍,这才找到贺云芙。 听说又是旁人都没法解开的奇毒,贺云芙眼前一亮,不禁技痒。其实比起治病救人,她更喜欢下毒解毒,只是这个爱好过于吓人,她一直藏在心里。这机会着实不易,若是不去,恐怕真要遗憾很久。 不等她开口,就听见林清舟说道:“嫂嫂尽管去吧,我也很好奇那范刺史中了什么毒,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贺云芙的心思早都飘去了范府了,赶忙道:“什么要求?” “我同嫂嫂一起去。” “你也好奇那范刺史中了什么毒?”贺云芙当即松了口气,赶忙说道:“好,同去,同去!” 眼见贺云芙眉眼笑起,林清舟顿觉心头一软。和那劳什子范刺史相比,他更关心嫂嫂的安危。 既然这样,那么昨晚的事嫂嫂也就不会怪罪于他了吧? 马车一路驰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范府。 两人被领进卧房时,范刺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俨然已经有气没出气了。 范刺史夫人赶忙上前,含泪道:“林夫人,你可得救救我家老爷啊。” “范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范叔叔治好。” 贺云芙赶忙坐在床边,从药箱中取出许多瓶瓶罐罐。又将金针刺在范刺史的穴位上,取了些毒血。 她先是闻了闻,又将一包蓝色药粉放进了那碗毒血里。只见那血液刺啦一声冒出烟气,瞬间将毒血净化一空。 “这歹人好险恶的用心,竟然用了三日毒!”贺云芙不禁皱眉道。 三日毒原本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涣梦,意为在梦中涣散心智而亡。不过因为死者中毒后三日会死于梦中,所以都称为三日毒。 只见贺云芙取出一个写着涣梦的瓷瓶,取出一颗腥味刺鼻的药丸,强行给范刺史送服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范刺史眼见几乎停滞的呼吸开始顺畅,眼皮微微颤动,竟然有了苏醒的征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解毒手法,让众人看的目不暇接,一旁的林清舟看着那些瓶瓶罐罐扯了扯嘴角,只觉汗毛直立。 大气都不敢喘的刺史夫人,已经跪倒在地,感激道:“林夫人全靠您今日妙手,不然老爷就算死于此毒了!” 第36章 又见黑色梅花 虽说范刺史和父亲是故交,可贺云芙并不了解他本人,也就是偶尔能从父亲口中提起罢了。 所以即便那刺史夫人找上门来,也不曾想过贺云芙就是那位同她家老爷交好的贺大人的独女。 涣梦那毒极其难解,就算贺云芙做足了功夫,也没办法药到病除,只得用些巧思慢慢拔毒,毕竟要是传言再离谱些,她就成了医人白骨的菩萨了。 这些时日贺云芙成了刺史府的常客,她同那刺史夫人熟识了不少。刺史夫人是个极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人,哪家官太太家里有了什么新鲜事,她都最灵通。从她那得到些消息,再容易不过了。 然而贺云芙也知道,这是刺史夫人看在了救命之恩的面子上。 她按照惯例,每隔一日就派人去询问了一下范刺史的状况。今日又该是上门解毒的日子了。 贺云芙刚一进门,就见刺史夫人如同家中长辈,早就在门口等着,亲自带着她去了卧房。 又是施针放血,再喂上两丸独家秘方后,范刺史果真又好了不少,虽然脸色病态,但是已经能同贺云芙说出自己的病症。 贺云芙正琢磨到底是何人下了如此奇毒,还在脑海中推演。刺史夫人则用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阿芙,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范叔又有反复?” 贺云芙回了神,这才含笑道:“婶婶且放心,范叔叔再过几日就痊愈了,您莫要担心。” 平日诊治之余,刺史夫人也总拉着她说些旁的事情。这不见范刺史想要和林清舟说话,刺史夫人的心也就活泛了起来,邀她去客厅小坐。 软糯的茶点刚入口,贺云芙就听见刺史夫人叹气道:“我家那老范也算命好,有了芙儿你为她解毒,若是赶在那乡下地方,怕是要同那贺先生一般,暴毙在外了。” 贺云芙故作疑惑道:“您说的那位可是时任简州知府的贺大人?” “可不就是嘛。”刺史夫人唏嘘了两句,继续道:“那贺大人一家乐善好施,偏偏早早就没了性命,着实可惜啊。” 听到这话,贺云芙顿时汗毛直立,原来朝中大臣都以为她父母是在路上染了瘟疫,才暴毙而亡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故意放出消息,妄图掩盖事情的真相。 而在这时,卧房内两个男人也彼此心照不宣地打起了机锋。 林清舟看着大病初愈的范刺史,绝口不提中毒之事,倒是笑道:“范大人,您这次回京,恐怕就是要高升了。” 听见这话,范刺史原本惨白的脸色不禁多了几分红润。这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提起升官,他还哪有病恹恹的样子。 可终究人要谦虚,至少得装装。 范刺史这才故作惆怅道:“说起来,范某着实舍不得那并州百姓啊。” 其实今天一早得知了宫里的消息,还不能起身的范刺史早就乐开了花,刺史身份虽然重要,可终究官职低了些,若是能有得选,谁愿意守在那苦寒之地,留在京城这花花世界不是更好吗? 林清舟见那范刺史心神大动,不由得故意打趣道:“范大人,您这能回京升官,身后那位怕是给您使了不少力气吧?” 虽然林清舟并没有明说,可是那顿接风宴早就说明了一切,回到京师的第一顿饭是有讲究的,把拜帖投给谁家,就是想要拜谁家的码头。这范刺史明摆着就是赵王的人了。 听到这句别有意味的调侃,作为成熟老道的政客,范刺史当即领悟了其中的意思,恐怕这林清舟也是赵王的人。 毕竟前有婚约,后有那堪比嫁妆的两卫兵马,任谁也明白,这林清舟是赵王花了大本钱拉拢的贤婿。 想到这林清舟年纪轻轻就傍上了赵王,范刺史不由赫然一笑,谦逊道:“都是给那位大人做事的,范某若是真能在这京城久居,以后还得小林大人照拂呢。” 按照林清舟原本的脾气,少不了指着这老家伙大骂一句,你这个见利忘义的腌臜货。至少这范刺史现在还有用,总不能现在就得罪了。更何况林清舟性子桀骜不假,可也不是意气用事的莽夫。 于是,他报以得意的笑容,慨声道:“以后有了大人加入,必添肱骨之力。” 解毒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贺云芙和林清舟却在刺史府上聊了几个时辰,直到范刺史执意要留他们吃饭,两人这才匆匆推辞离去。 正当马车行进半路,却是被人拦下。 眼见那是宫里的打扮,车夫不敢怠慢,连忙请示贺云芙。 贺云芙掀起车帘一角,就看见一个小黄门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林夫人,贵人有请,还请速速和咱家一同前往宫中。” 那马车做不了假,当真是宫里才有的车驾,只不过这人面生得很,之前那位小公公哪去了? 说起来林府在这群小太监眼里,可是出了名的肥差,宫里人都说林家人好说话,每次去更是会塞上不少银钱。 贺云芙只是当作这个面生的小太监,又是靠关系走了些门路出来捞外快,便笑着答道:“省得,省得,还请公公带路。” 说完贺云芙便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不露声色地递了过去。 谁知道那小太监神色僵硬,更是反应了一会才把堪堪把那银票收下。要是同行在此,都不免说上一句手法可真糙。 谁知道贺云芙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转头和骑在马上的林清舟说道:“六弟,你且回去知会香兰一声,就说晚饭不必准备了,我在宫中留宿。” 林府的人都清楚,自打贺云芙守寡,她就从来不在外边留宿。联想到他们之前的约定,林清舟还是了然点头,一磕马腹,率先离开。 果然这小黄门真的有问题,马车行进的方向越来越偏,怎么都不可能是去宫中的路。 就在那小黄门以为要得逞的时候,突然听见贺云芙大喊:“公公救我!” 小黄门一回头,顿时蒙了。只见一个蒙面人从阴影处窜出,正欲截杀贺云芙。 怎么还有人摘桃子? 小黄门赶忙招呼那车夫和他一同去营救贺云芙,谁知刚近身,那车夫就一枪贯穿胸膛,瞬间没了性命。 而他刚刚缓过神来,就见眼前一阵朦胧,一股奇异的花香传来,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死去的车夫被手下带走处理,那小黄门被捆了个结实,扔进了马车。 这时摘掉面巾的林清舟,才疑惑地问道:“嫂嫂怎么看出这人有问题的?” 贺云芙耸了耸肩,无辜道:“这贼人可真是不注意细节,小黄门虽说也要干活,可那手上的茧子厚实的太过分了。” “当然了,比起你来,还差得远。”不知怎么的,贺云芙突然补充道。 林清舟闻言一滞,扯了扯嘴角道:“嫂嫂英明。” 他想着转移话题,便习惯性撩起那小黄门的手腕,看着那熟悉的黑色梅花,林清舟看了一眼贺云芙,寒声道:“又是赵王的人。” 第37章 灭口 有了上次的经验,为了防止这小黄门服毒自尽,或者拖延时间撑到毒发身亡,贺云芙和林清舟便就地取材,在这小巷子里开始审问此人。 对于这种人,能从身上搜查出些物证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也只能希望从口供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谁知那小黄门倒是个硬骨头,林翼亲自下场,愣是没从他的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林清舟准备将他带回家中大刑伺候时,贺云芙偏是眼神一凛,从药箱中取出一包药粉,交给了林翼,并且仔细告知了使用方法。 小黄门眼见林翼要用毒,眼神中尽是决然道:“尽管让老子尝尝咸淡,反正老子一个将死之人,什么毒也没用了。” 可惜还不能他把话说完,就见林翼脱掉了他的鞋袜,将那一包药粉全数倒在了他的脚心。 不过一息之间,小黄门的脸色开始病态地变红,整个人都开始陷入了歇斯底里地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痒死我了!啊哈哈哈哈,求求你,我什么都说。” 见这小黄门如此凄惨,林翼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又用力抖了抖身上,生怕沾上一丝药粉。 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要比一刀抹了脖子痛苦得多。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黄门已经笑得涕泗横流,身体如弓起来的虾米,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他几经抵抗,凭借着最后的意志,求饶道:“帮我把毒解开,我全都说,给我一个痛快。”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贺云芙又拿出一包药粉,将其放进了水囊,交给林翼让他浇在小黄门的脚上。 刚一接触到药水,那股子奇痒,就立刻消退了。 小黄门喘着粗气,勉强答道:“我说,是那赵王府的冯瑶让我来的……” 还不等林清舟再问些什么,就觉耳边一道冷箭袭来。 “嫂嫂,小心冷箭!” 他刚把贺云芙护在身后,就见谢亢收弓下马,大大方方地来到了二人面前。 他将弓挂在马鞍上,这才正色拱手道:“多谢二位施以援手,谢某这才能抓住府中的奸细。” “谢亢,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清舟将长枪反握在手,冷声道。 谁知那谢亢置若罔闻,等手下人将那小黄门的尸身带走,又特意将此处清理得一干二净时,这才淡声道:“林将军,此事是个误会,赵王府欠您一个人情,改日谢某上门亲自给您赔罪。” 林清舟哪是被人威胁的主,当即要上前拦住谢亢,理论一番。倒是贺云芙神色如常,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袖,悄声道:“六弟,冷静。” 见林清舟并未过来,谢亢起身上马,拱手道别:“林夫人,这件事还请您烂在肚子里,若是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 一个大活人被抹去了踪迹,在这京城之内不值一提,毕竟在阴暗的角落还不知道藏了多少这般腌臜的事情。 如此平静了不过两三日,贺云芙就没空再关心旁的事情了。 因为宫中传来了消息,太后病了。 皇帝不仅停了早朝,还特地下圣旨,叫朝中官员不论大小都要和其家属,在家斋戒沐浴三天,再焚香诵经,为太后祈福。 偌大个林府,林清舟反倒成了最闲的人,可惜还未清闲了一上午,就见林羽匆匆来报。 就在刚才暗卫收到消息,赵王竟然在秘密调兵,直奔京城而来。 林清舟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头道:“这老贼果然不简单,怕是动了逼宫的心。” “公子,我们要动手吗?” “当然……” 林清舟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件事我要亲自过去看看,你且下去吧。” 一旁的林翼倒是急切了起来,赶忙劝阻道:“公子,深入敌营交给我就是,您怎么能以身犯险。” “放心。”林清舟笑道:“我自有分寸,我又不是去袭营。” “那我跟您一起去。” 林清舟一口否决,并同林翼解释道:“不行,我这次夜入军营,是为了探查兵力部署,你若和我一同去了,家里没人照看,我不放心,这次我和林羽去就够了。” 说完他将计划仔细讲给了林翼,毕竟扮作辎重队混进军营再容易不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林翼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道:“那您可带些身手好的弟兄。” 夜谈军营是林清舟的主意,他自然有他的考量,于是乎平静地嘱咐道:“放心便是了,你今晚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嫂嫂。” 作为当家主母,贺云芙忙昏了头。光是布置佛堂安排众人轮班诵经,就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这个时候要是不能亲力亲为,被那锦衣卫探查的风声,免不了会扣上帽子。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还不等贺云芙嘱咐管家,准备明日的用品,林翼就从院外急急走了进来,他来到贺云芙身前,压低了声:“夫人,宫里来了人,说陛下要公子进宫一趟。” 贺云芙刚要询问,为何要和她说这些时,当即正色道:“六弟不在家中?” 说起这个,贺云芙这边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来不及关照林清舟,所以愣是一个大活人从林府失踪,她都不知道。 贺云芙随即明白,既然林翼来找她,估计就是林清舟不能及时赶回了。 果然那林翼面色一苦道:“夫人,我已经派人去找寻公子了,只是公子一时回不来。” 贺云芙当即拍板道:“你且去躲在客厅屏风后边假扮六弟,我去同那太监周旋。” 此时宫中的来得小黄门已经面露不悦,虽说已经是深夜,可他是陛下派来的,这林清舟就算再有面子,如何叫那陛下等上一等? 还不等他发难,就见香兰已经赶来,将小黄门领入了客厅。 客厅中间架着一行屏风,屏风后有人正襟危坐,身后有人正在施针,虽然隔着屏风,可那几十根针愣是看得小黄浑身一紧。 听到有人进来,屏风的那人并未开口,却听见贺云芙道:“我这六弟昨日练武拉伤筋骨,妾身正在为他施针疗伤,金针入体即刻进宫,还请公公见谅。” 到这里小黄门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谁会没事找事给自己扎得像刺猬一样。 其实小黄门也是熟人了,一般皇帝那边有事,都是他来林府通报。这不香兰又是一卷银票送上,小黄门当即改口道:“林将军,您切莫着急,等到了宫里,奴才自会向陛下解释。”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清舟穿戴整齐从屏风后出来,拱手道:“公公久等了。” 第38章 诊治太后 林清舟这一走直到天明才匆匆回来。 结果还未待上多久,就吩咐林翼准备好要出门的东西。 先是昨日没了踪影,又留宿宫中一夜,贺云芙不免是有些担心的,可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林清舟已是成年人,她作为嫂嫂若是这种事情都要过分,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了。 她不好明说,却还是暗戳戳的问起:“六弟,你怎么才回来,又要出去?你这最近几日,可是不太安生啊,莫不是要离家出走。” 林清舟笑了笑:“军中那些事可不就是没有定数,不就得说走就走。” 不等贺云芙再问,他就颇为上道说起昨夜在宫中,皇帝和他说了什么。 “嫂嫂,昨夜陛下问我,那范刺史的毒,可否真的是嫂嫂出手解开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些兵戈之事。”贺云芙松了口气。 这一夜她的心一直揪着,生怕哪里又起了事端,皇帝又会把林清舟派去平叛。若是真有个好歹,她该如何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清舟见嫂嫂这般神情,微微一愣,随后严肃道:“嫂嫂,赵王最近行径可疑,宫中侍卫和禁军中掺进了不少他的人,你最近可千万不要出门,谨防宫中有变。” 林清舟这话说得那般郑重其事,关切之意也溢于言表,可是贺云芙莫名觉得,她这六弟仿佛是还有什么话没告诉他。 贺云芙静静看着她,端详着林清舟的表情,她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道:“嫂嫂晓得了,你在外边也要当心,刀剑无眼,切莫掉以轻心。” 说话间,外边传来通报声,香兰见怪不怪道:“夫人,陛下又派人来了。” 一听这话,林清舟赶忙道:“嫂嫂,你且去应付一二,我去床上躺着。” 昨夜身上还插满金针,如今不过一夜就生龙活虎,怎么说都不是那么回事。 传旨太监才来到大厅,林清舟已经去了卧室躺着。 贺云芙笑着在大堂接见了传旨,看见对方是熟人,她迎了上渠道:“小公公,不知可是找我那六弟?我那六弟身子还有不便,还请您见谅,我去唤他。” 那太监刚收了香兰的银票,也眉开眼笑道:“夫人,不碍事的。” 贺云芙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那太监道:“这圣旨是下给夫人的。” 贺云芙诧异地抬头,睁大眼睛道:“陛下何故下旨?” “可能是淑妃想念夫人了吧。”这小黄门笑得十分灿烂:“所以央求了陛下,召您进宫。” 既然林清舟已经嘱咐过她,贺云芙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入宫。 “如今我正在家中为太后她老人家焚香诵经,不如等三日之后,我再去如何?”贺云芙咬咬牙道。 谁知那太监似乎笃定贺云芙会走,拿拂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夫人,咱们走吧?” 片刻后,知道这事躲无可躲的贺云芙轻轻一笑道:“那劳烦公公稍等,妾身梳洗一下就来。” 说着,贺云芙也不等太监回话,转身穿过走廊,回落到了屋中,她随后选了件素雅的裙子,一面同进来的邀月道:“去同公子说,就说我进宫,叫他莫要轻举妄动。” 这一路上,贺云芙没闲着,总算从说漏嘴的太监口中得知,皇帝这次招她进宫,是为了给太后看病,而且还是淑妃举荐的。 联想到之前皇帝召林清舟进宫问他范刺史中毒一事,还有淑妃举荐,多半太后也是中了让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 她随太监一路顺畅,果真来了那慈宁宫。 刚进去就看见皇帝正忐忑地坐在床边,而太后已经陷入昏迷,脸上呈现一种诡异的淡粉色。 皇帝见到贺云芙,不等她跪下行礼,沉声道:“母后已经昏迷数日,听说林贺氏你精于此道,不如为太后查探一番。” 贺云芙闻言没有废话,赶紧提着手腕为太后把脉。几息过后,她变了脸色,随手就用宫女送来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草头。 皇帝看了一眼,摒退众人后,寒声道:“贺林氏,你可确定?” “妾身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太后此次昏迷并非什么急病,而是中了一种奇毒。”贺云芙撂下袖子,正色道。 “不知是何种毒药?” “回禀陛下,妾身推断,太后娘娘中得应该是桃花酿,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毒药,经过慢慢累积,就会最终爆发。中毒者面如桃红,最后全身溃烂,长出桃花般的印记,因此得名。” 见贺云芙把那毒药说得头头是道,皇帝心头也算安定几分,毕竟淑妃的毒还有范刺史的毒都是这林贺氏所解,终归还是有希望的。 想着太医院那些酒囊饭袋,皇帝就止不住的恼火,若非实在情急,他又何必冒着风险,将外人请进宫来? 想到这,皇帝赶忙道:“林贺氏,宫中太医院和御药房全都听你命令,务必要救活太后。” 贺云芙这才跪地叩首道:“遵旨,妾身马上去御药房配药。” 还不等贺云芙起来,就听见皇帝幽幽道:“林贺氏这次召你进宫实在是十万火急,可万万不能声张此事。” 就在贺云芙刚刚离开寝宫,皇帝却是眼中寒光四起,他随手唤来大太监道:“等那贺云芙把太后治好了,就让她留在宫中吧,手脚利落些。” 等贺云芙配药回来,皇帝已经离开了寝宫,只留下身边的大太监,听候她的差遣。 桃花酿这毒来得慢,拔毒的过程也快不得。 那毒经上写过,想要完全解开桃花酿,少则五天,多则十天,想必出宫是不可能了。还好她提前通知了林清舟,不然免不了会让六弟担心的。 待第一日的药被太后服下,贺云芙便被宫女带去了慈宁宫旁的一处偏房。 还不等她收拾被褥,就听见有人唤她出去。 原来得知贺云芙不能回来,林清舟竟然亲自跑了一趟,为她带了些换洗衣物和一些平日用度的杂物。 这次林清舟一改原来婆婆妈妈的样子,把一个大包裹丢给她就匆匆离开了,几乎没说几句话。 起先贺云芙也只是有些怀疑,可当她有些沉甸甸的袖口,瞬间就变了脸色。 不知什么时候,林清舟竟然塞给了她一把匕首…… 第39章 服毒明志 这几天贺云芙除了帮太后拔毒,就是在这偏殿里的房间看书。这实在并非她的本意,完全是这慈宁宫的守卫过于森严了。 不仅如此,贺云芙敏锐地发现,明里暗里那些太监宫女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监视她。 想起林清舟送来的匕首,贺云芙突然明白了。其中警告多于实际意义,根本就是在告诉她保护好自己,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多少人牵扯进皇家恩怨里,最后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明哲保身。 贺云芙喟然长叹,恐怕等太后的毒一解开,也就是她被灭口的时候了。 都说皇家寡恩,现在自身入局才知,古人诚不欺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太后的毒已经被拔得七七八八,保守估计,不出两日太后便能痊愈了 刚一回房,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就游离于贺云芙的鼻翼之间,她闻过无数的香味,能有这般特殊的味道,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毒。 眼前一盏香炉幽幽泛起檀香,仿佛真的衍生出一抹幽绿色的烟雾。 面对这般场景,贺云芙着实哭笑不得,这毒她到底是该中还是不中呢? 如今宫里何时这么会过日子,就连毒杀她这个用毒高手,都舍不得再下些本钱。 寻思了好一阵,贺云芙也只好拿出一包药粉,随手撒进了香炉。 这东西毒性虽然一般,可实在太香,她消受不起。 翌日。 最后一丸药剂也已经被太后送服下去,看着太后逐渐正常的脸色,贺云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桃花酿终于是被她解了。 只不过原来总是悄无声息的大太监,突然出现在了贺云芙身旁。 不等贺云芙开口 ,就见那大太监送来了一盏茶汤,随即躬身道:“林夫人,您辛苦了,喝些茶汤解解渴吧。” 不用想,这茶汤也有问题。 贺云芙不气反笑,反问道:“这位公公,妾身素来不喜红茶,可否换换呢?” 大太监倒是见怪不怪,随手便唤来宫女换了盏绿茶。 这当真是一顶一的云浮绿茶,只是茶汤略有浑浊,像极了加了料。 太粗糙了,贺云芙在心里评价道。 “我若不喝,今天会如何呢?”贺云芙挑明道。 “林夫人。”大太监皮笑肉不笑道:“这茶您今天不喝也得喝,若是您还觉得口渴,茶汤管够。” “可这茶毒不死我。”贺云芙接过茶盏平静道。 贺云芙轻轻尝了一口,颇为正经地品评道:“如果换了云浮绿茶那就该换些别的味道温和的毒药。不然茶汤浑浊,入口又酸涩,若不是那人口舌麻痹,或者已经醉酒,怕不是没人会直接喝下,怎么现在宫中的用毒高手,这般懈怠,除了牵机,就不会用些旁的毒了吗?” 大太监神情微怔随即笑道:“林夫人,瞧您说的,您可是救了太后的大功臣,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您的性命?你若是不想喝那便交给奴才吧。” 随即贺云芙也不作声,只是将那茶汤尽数泼在地上。只见那略有浑浊的茶汤,刚一接触地面,就蓦然冒出白烟,甚至开始滋滋作响。 就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大太监,此时也慌了神,生怕这贺云芙一时冲动,再让太后娘娘有个什么好歹。 “公公,您不必慌张。” 贺云芙轻笑着,脸上尽是轻松,她随手在便笺上写下涣梦的配方,然后交给大太监道:“麻烦公公帮我去御药房按照方子,把这些药品寻来。” 大太监一边答应,另一边则派人去报告皇帝。 不愧是皇宫的御药房,就连那两味极其罕见的药物这里都有。 贺云芙小心调配着涣梦,随后同大太监道:“公公,这就是奇毒涣梦,那日范刺史便是中了这种毒,这毒药服下,只需睡上三日,便可一命呜呼,极其适合我,我这人害怕疼。” 还不等大太监说什么,就听见门外有人沉声喝道:“林贺氏,你这要作何打算?” 看见皇帝进来,贺云芙也不啰嗦,当即说道:“陛下,妾身不曾有过歹心,更不敢将宫中之事泄露半点。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陛下信不过臣妾,臣妾也只能以死明志,证明臣妾的清白。” 说完,贺云芙便将那涣梦一口喝下,根本不给身旁人反应的机会。 不出一息的工夫,贺云芙就昏了过去。 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赶紧唤来了太医为她解毒,好在贺云芙也只是赌气,也将解药写在了方子上。太医这才满头大汗的调配解药,最后佐以清水送服。 半个时辰过后,涣梦已解,可贺云芙依旧沉睡。 不等贺云芙苏醒,林清舟却已经找上门来。 慈宁宫偏殿内,林清舟单膝下跪道:“臣听闻太后娘娘已经无恙,恳请陛下开恩,让臣接嫂嫂出宫,臣的母亲还等着嫂嫂照料。” 皇帝脸色铁青,着实没想到到底还是走漏风声。 只不过林清舟面色虽然恭敬,心里可是将这只凶兽恨透了。昨日嫂嫂就通过暗卫送出信件,要他今日在午时之前进宫。届时她会服下自己调配的毒药,给皇帝来上一出苦肉计。 到时候他林清舟再以照顾老夫人的名义进宫找人,效果自然会相当出色。当朝皇帝以孝悌治天下,打这个名义,就算皇帝杀心四起,也得让贺云芙平安出宫。 毕竟都是孝顺,凭什么别人的就算不得了? 古有三辞三让,如今这以死明志,不仅不该惩罚,还是要大加奖励的。 就在皇帝准备捏着鼻子再拖上一拖时,却传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好消息。 太后竟然醒了。 太后醒得着实不是时候,而且不知是哪个家伙,竟然把贺云芙服毒明志的消息告诉了太后。 捡回一条性命的太后当即大骂,转头便把皇帝叫到了跟前。 “母后,您醒了?”皇帝轻声道。 谁知道那太后瞥了他一眼,幽幽道:“皇儿真是好本事,哀家能渡过此一劫全靠那林贺氏,如今哀家刚好了大半,你可就要卸磨杀驴?” “儿臣不敢。” “你这个不孝子!哀家就这么说了吧,从此林贺氏就是哀家的救命恩人,你若想杀了她,就先杀了老身吧。” 太后看都不看皇帝一眼,紧声吩咐道:“传哀家懿旨,赏林贺氏贵重药材十箱,即刻送她回府休息。” “慢着!”皇帝突然眼神一沉,随即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封林贺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赐五千金,玉如意一对。” 第40章 一品诰命夫人 贺云芙前脚刚被林清舟接回,后脚圣旨和懿旨连带着几马车赏赐就送到了林府。 林清舟早已知道会有这一遭,倒也没有意外。然而林清舟代贺云芙接回圣旨回了大堂,关上家门,林府却是疯了一般。 就连整日卧床的林老夫人也出了房门,不禁替贺云芙高兴道:“四郎的媳妇也算是运道好,我这个一品诰命可是熬了十多年,如今她这般年轻,便是一品诰命了,当真是出息了。” 林清舟笑了笑,没有多说,旁边的香兰却如何是高兴不起来,偷偷地撇了撇嘴。 如今小姐昏迷不醒,这劳什子一品诰命又有什么用? 城里的官太太惯于见风使舵,听闻洛王府又出了个一品诰命,便一窝蜂地跑去探望贺云芙。众人掰扯着那些有的没的关系,妄图通过这种祝贺,能够和重归皇帝宠幸的林府搭上线。 只不过她们的那点小心思全都落空了,因为这几日虽说林府开门迎客,对于上门祝贺的来宾更是来者不拒,但是那正主贺云芙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全程都是由久违露面的林老夫人和林清舟代为答谢。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冯瑶在赵王府算是银牙咬碎,想破了脑子,也没明白贺云芙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随着她手下鞭子的用力,那个三分酷肖贺云芙的丫鬟算是遭了秧。 一旁谢亢见怪不怪,等气喘吁吁的冯瑶放下鞭子这才开口:“小姐,现在贺云芙救了太后又全身而退,就等于给她度了金身,她现在风头正劲,您还是暂时不要动他了。” 冯瑶以为谢亢是劝她放弃,当即变了脸色道:“谢叔,你莫要说那些丧气话。” 谁知谢亢笑了笑:“小姐,您可是错怪我了。既然那贺云芙动不得,可那林清舟却是可以动手的。如果从林清舟身上找到突破口,再破了贺云芙的无敌金身,到时候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哦?”冯瑶当即来了兴趣:“谢叔,快同我说说。” 谢亢阴测测地笑着,开口说出了主意:“小姐您不是一直怀疑那林清舟和贺云芙有染,若是能拿到些证据,就算是十个一品诰命夫人,也抵不过叔嫂通奸的丑闻,到时候您再请王爷上折子,不就能把那贺云芙整得死死的。” “但,其实我也不确定,毕竟也从未有过实证。” “很简单,您和那林清舟婚约在身,送些您亲手做的衣服名正言顺,到时您在里服上做些手脚,放上些香味难去的花粉,若是贺云芙身上沾染上花粉,那她就百口莫辩了。” “妙极!”冯瑶闻言已经是乐开了花,当即许诺道:“谢叔你这个主意好,不管两人到底有没有染,只要贺云芙身上沾染花粉,我立马派人去市井散布流言。要是借此扳倒贺云芙,我一定会在父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奖赏你尽管提就是了。” “好了,你下去吧!本小姐今天给你放假了!” “为小姐出力理所当然,何须奖赏?”谢亢躬身告辞。 说着他转身离开,只不过转眼间,谢亢的眼神中尽是杀意。 …… 林家后厨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原本俊俏的林六郎此时满脸尽是黑灰,举着砂锅大声道:“嘿!终于成了,果真没有我林某人做不成的事。” 邀月则是苦着脸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把这些杂事交给厨娘就好了,您若是不放心,奴婢过来看着也行啊,您为什么非得亲自过来煎药啊。” 其实并非林清舟过分小心,贺云芙自打从宫中回来短暂的清醒后,即刻开始为自己检查,果然发现皇帝命太医,将涣梦的解药中又加了一味让她长睡的药物。 人心是不能考验的,别看贺云芙说得正义凛然,自己则怕死得很。让暗卫送出密信的时候,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在喝下那涣梦之前,贺云芙早就提前服下解药。那药被封着蜡丸,只消过几个时辰,那蜡封就会在胃里融化,解药也就会慢慢生效,只要撑着出了宫,自然能够转危为安。 只是没想到皇帝恨她不死,特地加了那味药。若是她当初没多想这一步,真的听天由命。恐怕到时候毒虽然解了,可人还长睡不起,那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贺云芙闭门不出,让林清舟谎称她还在昏迷,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三天。 毕竟涣梦那毒虽好解,可这后遗症却着实让她头昏目眩了许久,这一刻她终于和范刺史感同身受。贺云芙暗自后怕,果然三日毒不是白叫的,自己准备这么充足,竟然还有三天的后遗症。 下次还是别服毒明志了,怪伤身的…… 转眼间药汤已经被倒入碗中,林清舟胡乱地洗了把脸,就亲自端着去了贺云芙卧房。 此时他也不顾得什么风言风语了,眼下风声鹤唳,林清舟看谁都像是下毒歹人。 要不是他实在没法辨认药材,恐怕就连这件事,林清舟都不肯假与人手。 林清舟端着药碗来到贺云芙面前。 香兰见状就赶紧离开,生怕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他放下药碗,坐到床边,温和道:“嫂嫂,该吃药了。” 贺云芙慢慢睁开眼,看着林清舟担忧的神色:“嫂嫂今天好些了吗?” 他的神情不掺杂一丝一毫别的东西,满满地尽是关心。贺云芙心神一晃,忍不住思索,要是她当真一命呜呼了,林清舟会做什么呢? 见贺云芙不搭话,林清舟靠近了些,小声道:“嫂嫂,莫怕这药苦涩,我趁着邀月不注意,给你多加了些蜂蜜。” 听到这话,贺云芙没了脾气,赶忙一口气喝下了凝神汤。 林清舟并没有骗她,虽然那药汤从内里透着苦劲,可全部喝下后确实有着淡淡的回甘,不至于让人作呕。 真是风水轮流转,平时都是她劝人喝药要大度些,结果到了自己身上,也是百般的不情愿。 林清舟还满怀期待,等着贺云芙的夸奖。只是不等她开口,香兰却抱着一叠新衣敲门进来了。 “公子,这是冯瑶送来的,我担心有诈,所以送来给您瞧瞧。” 林清舟一脸狐疑地接过衣服,先是看了看衣袖,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愣是没看出什么破绽。 “这衣服不论是面料、剪裁还是缝制都属上乘,还怪香的。只是她为何平白无故给我送东西呢?不会有毒吧?” 他自说自话,刚想给贺云芙看看,却见贺云芙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六弟,这衣服恐怕有问题。” 林清舟对贺云芙的话深信不疑,赶忙嘱咐香兰道:“快送去叫人拿下去好生检查一番。” 看着林清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贺云芙忍不住调笑道:“你忘了,我若身子弱了,嗅觉就会特别敏感,所以对那些气味浓重花香就有些过敏。” “那……她真的没有下毒吗?”林清舟小心翼翼地问。 “六弟,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贺云芙无奈道:“要相信嫂嫂好吗?不然我平日多给你吃些药粉,包你百毒不侵,可好?” 林清舟面色一滞,想到奇奇怪怪的药粉,连忙摆手道:“嫂嫂切莫当真,我也只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而已!” 第41章 芙蓉丹 御书房内。 皇帝坐在那明黄色的龙椅上,犹如一条恶龙审视着面前的锦衣卫。 哪怕是指挥使姚宪这种大恶人,也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启禀陛下,那贺云芙醒了。” 仅仅是两人的目光触碰了一眼,皇帝就冷笑出声来:“朕的太医院还真是一群饭桶,就连下毒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莫非什么事都得朕送出一条白绫?” “这……”姚宪抖如筛糠,迟疑道:“陛下,不如交给臣来出手,定能让那贺云芙死于非命。” “荒唐。” 皇帝怒吼出声:“那贺云芙是个解毒高手,怎么你们还要拿着那所谓的奇毒去给朕丢人现眼吗?” “臣不敢!” “滚出去!”皇帝闭上眼睛,叹气道:“苏大伴何在?” 一位皮肤白皙甚是富态的大太监,从暗影处走出,小声道:“陛下,奴婢在。” 皇帝并未回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是想单纯地想要唤他一声,仅此而已。 倒是那苏太监喃喃道:“那御医留下终究是个麻烦……” 话落人死。 等林清舟收到暗卫密报匆匆赶来时,原本举家搬迁的御医一家已经惨死在马车中。 这一家死得着实蹊跷。据贺云芙所言,就是这个太医偷偷在涣梦的解药中多加了一味药。所以林清舟自打回了林府,就派暗卫暗中监视他们一家。 谁也没想到,这伙杀手像是平白蹦出来的一样,不过十几息就将这一家三口料理干净,甚至打扫了现场,才从容离开。 一家三口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痕,看似死于蹊跷的窒息。林清舟突然神色一动,摸向了尸身后脑。 果然林清舟便从头发中摸到了一处异物,他双指用力,直接将一根银针拔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死因。 林清舟眼神一凛,瞬间回想起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那天,他偷偷潜入义庄,去探查周老将军的死因。就算是和嫂嫂解释,林清舟也只是说周老将军死于鹤顶红。 可那鹤顶红是死后别人强塞进去的,他真正的死因同样是后脑的那根银针! 这是宫中惯用的手段。只有皇帝才能出动大内高手。 原本他以为只是锦衣卫的手法糙了些,没想到他们是刻意给宫中的神秘人打掩护。 谁知这次那个大内高手根本不屑隐藏身份,直接出手了结御医一家。 林清舟第一次觉得,林家所谓的尽忠职守,像是个笑话。他本来把赵王视作最后的敌人,可兜兜转转,他才明白。原来他真正的敌人,恐怕正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 林清舟不忍他们一家抛尸荒野,便给他们一家准备了三口薄棺,算是免于成了孤魂野鬼,到死也没有容身之地。 “林羽!”待将三人入土为安,林清舟嘱咐道:“今后要辛苦暗卫的兄弟了,赵王那里暂且维持现状,让后续的力量全都盯着那头凶兽。” 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林羽眼前一亮:“放心吧,公子!我这就吩咐下去,我早就想和那群死太监斗一斗了。” 林清舟沉默不语,他负手看向皇宫的方向,许久才开口:“慎言。” 一切尘埃落定,苏公公又悄然无息地出现了。 “这次出去活动得可曾愉快?”皇帝罕见地调笑道。 苏公公回到阴影处:“回禀皇上,小崽子们手法生疏了些,不过还算利落。” “甚好。” “不过皇上,小崽子偶然发现身后跟了些臭老鼠,他们害怕暴露身份,所以没有直接出手……” “哦?” 皇帝顿时来了兴趣,传言中不亚于大内高手的,正是林家的暗卫。 既然能被苏大伴提及,那所谓的臭老鼠一定是林家的暗卫了。想必那林清舟已经开始怀疑上宫里了。 皇帝喝了口茶,慢悠悠道:“那就让小崽子歇一歇,切莫打草惊蛇。” …… 农历初九。 这原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却因为太后在这天痊愈,成为了举国庆祝的节日。 皇帝决定大赦天下。除了杀人越货的重刑犯,所以在大牢服刑的犯人统统被放了出来。一时间称颂皇帝至孝仁善的呼声淹没了一切。 这还不够,明明去年已经办了科举,可皇帝特意下旨,今年秋天特开恩科,聚集天下文气为太后祈福。 太后信佛,还是极其虔诚的那种,她相信这次得以脱离险境,少不了佛祖保佑。 皇帝为表孝心,愿意陪着太后一同去大相国寺还愿,日子就定在了初十。 这种活动等同于皇家祭祀,按说是不可能让外人掺和的。 不知皇帝如何打算,他居然钦点了赵王和林清舟陪同。 一时间羡煞了旁人,能和天子一同礼佛,这是多大的荣幸? 然而林清舟却笑不出来。 此时离开林府算不得什么明智之举,万一被歹人趁虚而入,倒是追悔莫及了。 话虽如此,却又不得不去。这让林清舟在心中又给那头腹黑凶兽减了一分。 想到这林清舟漫不经心地问着林翼:“家中的暗卫可曾布置好了?” “公子放心,我又增添了人手,确保家里万无一失。” “好,我们走。”林清舟吐出一口浊气,便准备离开。 “六弟,请留步!”这时贺云芙匆匆赶来。 “嫂嫂,所谓何事?”林清舟看着贺云芙如此慌忙,不禁疑惑道。 “当然是要紧事。”贺云芙喘着粗气,这才从袖中取出白色瓷瓶,把它递给林清舟:“你快把它收好,这玩意我还没取名字,我炼制了好久,才成了这一颗。不敢说救人白骨,可是关键时刻绝对能保你一命!” “嫂嫂,我省得了。”林清舟一脸郑重的收下。 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彻底,贺云芙又说道:“这药你一定要贴身携带,不管受了多重的伤,用它都能吊住一口气,嫂嫂就能把你救回来!” 林清舟并未说话,却噙着笑意,将瓷瓶放入袖中。 “呸呸呸,我这个乌鸦嘴。这东西你肯定用不上。”贺云芙轻啐了几声,这才正色道:“六弟,一路平安。” 林清舟颔首,直到贺云芙进屋,这才转过身来。 他将那瓷瓶从袖中取出,收进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又重新放入怀中贴身放好。 林清舟记得那丹药还没有名字,随即心思一转就想好了名字。 “那就叫芙蓉丹好了。” 第42章 平心静气 制药属于一门颇为讲究的学问,较之制毒更要求制作者精确掌握药量。 给林清舟的那瓶药,是贺云芙近来巅峰之作,不然她也不好意思说那东西能吊命,毕竟那可是几箱子药换来的宝贝。 看着剩下的药材,贺云芙一时手痒,就继续调配一些疗效欠佳,但胜于制作方便的减配版,留着给自己保命用。毕竟她久在家中,那些动刀动枪的场合鲜有涉及。 不过贺云芙也没落下守护她的暗卫们,那些活血化瘀和生津止血的必备药品,她更是做了一堆,保证每个人都有份。 香兰知道贺云芙闲不住,只得专门给贺云芙找了个药店打杂的小厮,替她炮制一些工艺麻烦的药材,以免贺云芙养不好身子,反而累着。 她又特地叫来了邀月和迎月陪着,这才放心去料理林府的那些杂事。 等香兰走了之后,邀月看到贺云芙停手,上前端了一碗凝神汤,小声道:“夫人,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就是了,这又没有外人。” 贺云芙从迎月手中接过温热的手帕,擦了擦手和额间的细汗,这才接过那碗凝神汤,目光凝视着今天的劳动成果,显得颇为得意。 邀月踌躇了片刻,终于道:“昨天公子送去检查的那件衣服有结果了,就是冯瑶送的那件。” 她抬眼道:“如何了?” “那套衣服果然有问题,我叫熟识的裁缝给它从内里拆开,在里边找到了大量的花粉,所以那衣服才会有那么浓烈的香味……” 邀月没说后边的话,贺云芙却是听明白了。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邀月不会刻意惊动她,联想到冯瑶的意图,必然是那日林清舟太过张狂,便换着花样敲打一番,两人有了婚约,送套衣服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内里藏着花粉,若是和旁人久在一起,难免就会沾上味道,倒是无外乎就是捉奸的戏码了。看来这冯瑶又是冲她而来,摆明了是要继续试探她与林清舟的“奸情”。 邀月见贺云芙垂眉思索,便接着道:“夫人,这件事是等公子回来,还是怎么办?” “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六弟了。” 贺云芙知道邀月在担心什么,点了点头道:“我们林家做人讲究个礼尚往来,咱们也不好平白要人家东西。” 说完,贺云芙就提笔在便笺上勾勾画画,最后检查了一遍才交给邀月道:“你去按照这平气血的方子,给冯小姐抓一副药送去,就说是六弟送的。” 邀月性格爽利,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也不问为什么,赶忙就去了回春堂,抓好了药给冯瑶送去。 可惜好巧不巧冯瑶有事不在,反而是谢亢出来迎接,倒是可惜了邀月准备好的尖酸话。 “小姐正在同赵王商议事情,东西交给我便是,我一定会如实转告。” “回禀谢大人,公子只说让把这药交给冯小姐,并没有嘱咐我什么。” 说完,邀月也不啰嗦,将东西交给谢亢转身就走,丝毫不打算客气。 谢亢不以为然,将那副药放进了冯瑶的房间,随后拿起了附在上边的药方。 药方极其简单,只要粗通药理之人便可得知,这的确是一方平血降燥热的方子。 “太过急躁不能成事,不如平心静气徐而图之。” 谢亢盯着那方子沉默了一会,随即意味深长道:“这林夫人当真不是个普通人物。” 直到黄昏时分,冯瑶才从赵王的房间出来。她刚一抬头,就见一只白鸽从后院飞出。 冯瑶心中生疑,转头就去了后宅询问谢亢。 “谢叔,最近王府无事,为何有信鸽出没?” “你说刚才的鸽子?”谢亢恍然道:“小姐,王爷没和您说吗?” 见谢亢这般神神秘秘,冯瑶反而不敢问了,赵王有太多秘密是她不知道的,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猫。而人若是有了好奇心,往往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冯瑶沉默,谢亢继续道:“最近南边……” “谢叔你莫要说了,父王不想让我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冯瑶赶忙打断谢亢,看着桌上的那副药随即转移话题:“谢叔这是谁送来的?” …… 邀月留了个心眼,她虽走得爽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躲在巷子里。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是那冯瑶恼羞成怒地找上门来,她这边盯着就能提前把消息送回去,这样夫人就会有所准备,不会被那恶毒女人弄得措手不及。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冯瑶的踪影,倒是刚想离开,就看见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从赵王府出来。 赵王怎么在府里? “赵王不是同公子一早就离开了吗?为何现在还在这里?” 邀月当即觉得不对劲,赶忙回去通知贺云芙。 她进了家门,不等贺云芙问起,慌忙道:“夫人,我去那赵王府,并没有看见冯瑶,那谢亢说冯瑶在和赵王谈事情……” “你是说赵王并没有同六弟一起走?” 邀月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本想等着那冯瑶来着,没想到居然看见赵王乘车出城了。” 刚刚出城? 贺云芙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什么时候这赵王已经连皇帝的旨意都敢违抗了?还是说皇帝对他另有指示? 那六弟现在又在哪,真的同皇帝去了大相国寺吗? 随后诸多疑问像是迷雾萦绕在她心头,原本简简单单的礼佛还愿,现在反倒是扑朔迷离。 贺云芙皱起眉头,忍不住道:“我得去刺史府打探一下消息,不然我放心不下。” “小姐,您的身子还没好呢!”香兰赶忙阻拦道。 一旁邀月也劝道:“夫人可莫要着急,您现在心神不稳,万万不可操劳过度。” 就连平时慢声慢语的迎月也加快了口气:“夫人,公子说过,这段时日不许您出门的。” 看这样子,不管说什么,几人也不肯放她出门了。 贺云芙脑海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沉默不显,低头应了声好。 第43章 东夷方士 为了迎接太后礼佛还愿,确保皇帝一行人的安全,整个大相国寺都被戒严了起来。 往日人声鼎沸的寺庙,这时出奇地安静。除了大和尚吟诵经文,就剩下了每日按时辰响起的钟声。 太后整日守在大殿里同主持探讨佛理,其他人也就落得清闲,算是换了个清净的地方,欣赏京城郊外的风景。 皇帝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心情却没有因为离开朝堂而轻松半分。 比起朝堂上仅凭权术就可以摆弄的大臣。贺云芙的医术和毒术,像是一根刺横亘在他心中。 作为身份最尊贵的阴谋家,皇帝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这手段能为他所用,那将会为他扫清多少障碍? 当然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若是贺云芙用在他身上,用了那些不曾听过的奇毒,这宫里的太医能防得住吗? 在皇帝看来这种堪称绝技的手段,不能为他所用,终究是个祸患。 贺云芙一日不除,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陛下,山风极寒,吹久了小心害了头疼。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就和臣妾说说。” 这时淑妃匆匆赶来,拉着皇帝的衣袖心疼地说道。 “哦?爱妃当真是朕肚子的蛔虫?”皇帝笑着将淑妃抱进怀中,不禁调笑道:“那不妨猜猜朕为何而烦恼?” “臣妾哪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臣妾见陛下心烦,我这心里也是烦闷。”说着,淑妃感受着皇帝逐渐大胆的动作,故作嗔声道:“陛下,这里可是佛门净地,切莫做些旁的事情。” 就这么一问一答,两人谈笑间像极了恩爱夫妻,等淑妃将皇帝逗弄得开心,这才怯生生道:“陛下,我从海外找了位高人,想要引荐给你。” 皇帝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手中动作,询问着:“高人?可是有何本事?” 听见皇帝有了兴趣,淑妃当即眼前一亮,开始介绍:“这位高人可是我从海外寻来的,他是极其厉害的方士,尤其擅长炼制神丹。”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异族打扮得中年人,缓步走来。这人长得不算好看,又不苟言笑,那股拒人千里的气势,不由得让人侧目。 那人见到皇帝直接单膝下跪,用颇为生硬的汉话道:“小人森良介见过陛下。” 这人虽然不是道骨仙风,可身上气度看起来就不似凡人,皇帝阅人无数,当即明白此人定有不凡之处,当即问道: “这位大师似乎不是大乾人?” “陛下圣明,小人来自东夷国。” “你真的像我那爱妃所说,有着炼制神丹的本领?” “回禀陛下,小人从五岁开始就钻研丹道多年,如今已经有五十载。” 森良界看着皇帝,得意道:“小人能炼就得神丹不下数十种,品类丰富,效果更是神奇。” “哦?大师可曾给朕开开眼?”皇帝当即眼前一亮。 “遵命,陛下。” 森良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刚一打开,就看见里边放着一颗大小如同龙眼,周身晶莹玉润的丹药。几乎瞬间那股清香就飘向了四周,引得皇帝不由地轻轻闻了几下。 “陛下,这颗丹药小人叫做龙血丹,只要每隔半个月服下一颗,保您精力旺盛,特别在某些方面更是龙精虎猛……” 森良界不再继续介绍,只留给皇帝一个男人才懂的眼神。 皇帝没有说话,他低头抿了一口茶,片刻后,他轻轻笑了笑:“很好,既然这位森大师有爱妃作保,又有着炼制神丹的本事,那就同朕一同回宫,为朕炼制丹药,好了你退下吧。” 等森良界走后,皇帝看着那颗龙血丹的眼神颇为精彩,他寻思了一阵,这才开口:“爱妃你今日为朕寻来这位森大师,想要什么赏赐?” “臣妾只是见不得陛下烦恼,臣妾不想要赏赐,臣妾有陛下就够了。”淑妃婉拒道。 偏偏皇帝见不得人推辞,当即道:“你这淑妃的位置也坐了许久,也该动一动了,不如以后就叫淑贵妃,如何?” “陛下,不可!” 淑妃抿了抿唇,赶忙跪下,推辞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这贵妃臣妾万万不能领封。” “当真?” “千真万确!” 皇帝抬眼看着淑妃,只觉心头一阵舒畅,他并不言语,反而将那杯茶放到了淑妃身前。 “那爱妃的好意,朕就记在心里吧。” 淑妃接过茶杯,惶恐道:“谢陛下。” 皇帝生性多疑,即便淑妃笃定自若,心里也不免有几分怀疑,这东夷国确实盛产方士,可那地方的方士早就走上了歪路,专门以制毒为生。 这森良介炼制的神丹真的吃不死人吗? …… 坤宁宫内。 皇后以往云淡风轻的脸上泛起了愁容。 平日里那淑妃虽然甚得皇上宠幸,可在皇后的眼里以淑妃的性子,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那股小家子气,养不出贵人来。 可就在刚才有人送信回来,不知淑妃那狐狸精又使了什么把戏,将皇帝哄得团团转,竟然要封她为贵妃。 若是那狐狸精就这么跪下听封,皇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宫里那么多人瞧着,一旦成了淑贵妃,那自然会惹得群起而攻之。 结果她偏偏拒绝了,硬生生抵住了诱惑,放弃了那贵妃之位。这一辞一让,反倒是她不争不抢的人设,让皇帝更加宠幸她了。 没想到这一不留神,那个看似娴静的淑妃,已经用这种方式牢牢捆住了皇帝的心。 见主子这般愁容,一旁候着的春月悄声开口:“皇后娘娘,不如找那洛王府的林贺氏给您看看?听说她妙手回春,就连那奇毒都能解……” 剩下的春月没有再说,皇后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这件事在坤宁宫已经不是秘密了。 皇后怀不上龙种。 自从皇后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后,就被太医诊断为宫寒,从此颗粒无收。 如今虽然还是后宫之主,可皇帝对她的感情已经淡漠了,更是一年都来不了几回。 以皇帝喜新厌旧的性子,恐怕哪日被找个理由废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皇后想了一阵还是作罢,叹了口气道:“我听说那林贺氏服毒明志,如今还抱病在家,还是算了吧。” 这边结束了话题,皇后也就没放在心上。 等用过了晚膳,却见春月匆匆赶来,她喘着粗气,却欣然道:“娘娘,奴婢从姐妹那里,寻来了出自林贺氏之手良方。” 第44章 给皇后诊脉 闲在家中的贺云芙终究是慌了。 林清舟同皇帝去那大相国寺,已经是第三日了。 以他的习惯,以往出去办事,早早就会让暗卫带来消息,尽管是些索然无味的公务,也说得极其详实。平时贺云芙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可如今没了消息,贺云芙却巴不得能收到林清舟送来的日记。 她正打算唤出暗卫询问一番,却见香兰进来,颇为古怪地说:“小姐,那成衣铺的掌柜正在门口候着,说是您给公子定制的衣服做好了。” 贺云芙这才想起,自己的确为林清舟又订了几套换季衣服,当即道:“让邀月送去六弟房中吧。” 忽然她又想起,最近家中杂事可都是香兰照顾打理,依例林清舟的房间,也只是让丫鬟简单收拾,从来不乱动。最后当然就是越来越乱。 尽管林清舟算是个颇为整洁利落的人,可毕竟是个单身男人,那屋里乱成那个样子,贺云芙总是看不去眼。 只不过最近林清舟在家里久住,她也不好帮着收拾。既然今天又送来了一套新衣服,就借着一会帮林清舟收拾一番,不然他随手乱放,又要说丢了东西。 于是,贺云芙又说道:“你去把衣服取来,我们一同过去,顺手帮公子收拾一下。” 不出所料,刚进了林清舟的屋子,贺云芙只觉满目狼藉,不知该从何下手。 她寻思了一阵,还是决定收拾下,当即嘱咐道:“香兰,你去把那套衣服挂进柜子里,莫要放在桌上弄皱了。” 而贺云芙自己则来到床边,料理起不甚整洁的床铺。 她刚把那有些歪斜的枕头挪正,就见一团红艳艳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东西作为女人贺云芙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说什么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里。 一时间无数疑问充斥在了贺云芙的脑子里,为何六弟的房间会有女人的亵衣? 贺云芙很想问问林清舟,他房中为何会有此物,可寻思了半晌终究是泄了气。 按照别人家的规矩,她身为嫂子,进了小叔的房间就已经犯了忌讳。只不过家里一直都由她照看,而林清舟也不介意,这才默许了这件事。 可莫要再越界了…… 贺云芙咬了咬嘴唇,小心将那团亵衣又藏在了枕头后面。随后她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收拾房间。 待出了房门,贺云芙醒了醒神,这才说道:“六弟的房间收拾好了,这几日就告诉下人莫要进去了。” “是,小姐。” 香兰把变化看在眼里,只觉有些奇怪,怎么进去之前还好端端的,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小姐的脸色就变得这样难看。 …… 又挨过了一日,贺云芙的身子总算痊愈了。 这下香兰也没理由拦着,任由她去刺史府打探消息。 消息没打探出来,却意外得知,明天皇帝和太后就要回来了。 得知此事,贺云芙着实有些欣喜,因为林清舟也要回来了。可一想到那团红肚兜还藏在他的枕头下,贺云芙又觉得自己没那么高兴了,只得将那份喜悦连带着满肚子疑惑又藏了回去。 谁知拜别刺史夫人后,就见一个有些陌生的小黄门守在门口,看见贺云芙出来,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林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见贺云芙有些怀疑,小黄门特地给她亮了亮坤宁宫的令牌,误会这才解除。毕竟前些日子,可是真有人假扮小黄门,而且如今林清舟可是不在。 小黄门颇为热情,一路上说个不停,言语间更是暗示,今日皇后娘娘的心情极好。 可越是这样,贺云芙就越是好奇,怎么这皇后娘娘今日非得见她,更是掐准了她痊愈的时间? 贺云芙走进坤宁宫时,甚至没有人让她等着通报一声。 皇后正躺在榻上听人弹奏琵琶,突然听得琵琶声停下,便看见贺云芙已经跪下:“妾身林贺氏,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起来吧。不必见外,坐下就是了。” 皇后点点头,就让旁边的仆从都退了下去,这才笑着说道:“都说林家藏了个女神医,如今本宫才知道,着实是有些晚了。” 贺云芙有些疑惑,却还是谦虚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谁知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故作神秘道:“林贺氏,你那方子果真有些有效果,本宫不过是吃了一天,就觉腹中积寒好了许多。” “方子?”贺云芙愣住了。 她根本没见过皇后,也没人找她要过什么治疗宫寒的方子,到底是谁以她的名义给皇后开了方子? “你瞧本宫这记性。”皇后笑着,这才温声道:“本来本宫打算昨日就叫你进宫,给本宫瞧病,谁知你身体还未康复,也就没惊扰你。” “倒是那春月是个有心的,不知道求了多少人才淘了你那方子回来。”说着皇后就拿出一张便笺递给贺云芙。 贺云芙接过那便笺,仔细检查过后,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只不过她的疑惑却一点都没有消减,这方子其实主要是疏经活血,要说治疗宫寒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这方子确实是她开的,只不过那是留给淑妃的,怎么会到了春月手里? 贺云芙明白,她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一场宫斗,只是眼前事态还没有恶化,还有能回旋的余地。 “这方子妾身当时留下,是为了给宫里的贵人温补一下身子,没想到竟然传到您这里。”贺云芙笑了笑,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这方子过于温吞,若是治病还得辨证问诊才是。不如让妾身为皇后娘娘号脉,再开些合适的方子。” 皇后脉象稳定,不见任何中毒的迹象。倒是她这身子,着实是寒了些,要是不靠药物调养,能够自然受孕的概率微乎其微。 联想到皇后为皇帝育有一女后,再也没有为皇帝诞下子嗣,贺云芙不禁明白了皇后为何如此急切。 如今淑妃势头正盛,免不了子凭母贵,到时候她这皇后没有龙子,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贺云芙不禁在心里吐槽,这皇后体寒如此,皇帝又鲜有光顾,能怀上龙子就怪了。 鼻翼间若有若无的香气更是让她汗毛直立,究竟是何人用心险恶,皇后的身体已经极难受孕,竟然还要用麝香。 现在事情的脉络已经捋清,皇后面对淑妃的威胁,无非是想要诞下龙子,以此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究竟要不要帮她呢? 第45章 郎才女貌 皇后终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即便有求于贺云芙,终究是没把事情说得太露骨。 这种大事要是贺云芙一口答应下来,那才是有鬼了。 最终皇后也没急着让贺云芙表态,随手赏赐了些宫中点心,就让她离开了。 贺云芙也算投桃报李,根据皇后的身子写了个暖宫补气的方子。毕竟人家堂堂皇后,已经这般低身段了,若是再端着架子,难免有些不识抬举。 贺云芙由小黄门陪着出宫,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宫女神色匆匆地离开。她亲眼见着,她刚才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手中的钱袋一晃而过,看上去分量极重。 一旁的小黄门倒是个热心肠,偷偷告诉贺云芙:“林夫人,刚才过去的那位就是春月,那可是娘娘身边的红人,若不是她寻了方子给娘娘,娘娘今天也不会召您进宫。” 这话讲得着实有些刻意,甚至有股子酸味,没办法谁让人家春月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呢?平日里用些手段,就能拿到不少外快。贵人们也不深究,只要不犯下原则性错误,也就见怪不怪了。出来为奴为婢,不就是为了碎银几两。 然而贺云芙在意的并不是那点,反而马车上的车夫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好生眼熟,总觉得在哪看过。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那车夫应该就是赵王府的人,平时冯瑶过来生事,都是他驾车过来。 今天这马车虽然没有赵王府的标志,可那车夫却骗不了人,难道在车上同春月说话,并给了她许多银钱的人就是冯瑶? 贺云芙本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她想明白这一点,反而是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这件事或许又是赵王授意,让冯瑶拉她下水。 但是她有选择吗? 这次淑妃和皇后之间的恩怨,早在她还未知晓的时候,就已经陷入其中了。 贺云芙还没有资格说不玩,因为这是个很残忍的二选一,淑妃这大概已经算是阳谋了,这人心思缜密一直在刻意捧杀她,若是让她继续这样,这宫里剩下的贵人,估计早就被得罪遍了。 所以她没有选择,只能借着皇后的名头压制淑妃,这帮她不帮也得帮。 恐怕冯瑶故意漏出破绽,就是逼自己早日做决定。 想到这贺云芙顿住脚步,转头对那小黄门道:“公公,还请麻烦您回去时禀报皇后娘娘,这忙妾身帮了。” “林夫人,当真?”听到这消息,小黄门顿时喜笑颜开。 毕竟主子受宠,他们当奴婢的日子也好过些,不然在别的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当即给贺云芙鞠了一躬,赶忙道:“林夫人,奴婢就送您到这,我马上回去给娘娘报喜!” 此时那辆没有标记的马车,兜了个大圈子又回来了。 一个宫女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将一张纸条递进了车里。 车中的冯瑶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那兴奋之色就溢于言表。 她不禁感叹道:“谢叔果然料事如神,没想到略施小计,这臭寡妇果然上钩了。” 冯瑶哼了一声,随即吩咐道:“赶快去南门,陛下可是要回来了。” 这边贺云芙还没到家,就见香兰乘着马车追了上来。 不等贺云芙问起,香兰就匆忙道:“小姐,刚刚暗卫传来消息,皇上回来了。” “我省得了。” 贺云芙点了点头,随后诧异地问:“你风风火火地跑来,就因为这件事?” 香兰一脸疑惑,试探着问:“小姐,公子可是也跟着回来了,您不去看看吗?” 贺云芙心意已决,拒绝道:“我去做什么?我如今这身份能在宫中走动,已经有人看不过去了,若是再抛头露面,寻那人多的地方,反而会给六弟找麻烦。” 香兰见主子心口不一,突然悄声道:“小姐,我听说那冯瑶可是也去了,她若是对公子图谋不轨该怎么办?” “什么?” 贺云芙当即变了脸色:“那冯瑶也去了?” “对啊,她还特意提前去了城门口,占了个好地方,那些官小姐碍于赵王的面子,可是没人敢惹。” 贺云芙让香兰上马车,嘱咐道:“那便去看看吧,不过你寻个安静些的地方,不要被人注意到。” 此时整个南门已经被戒严。 士兵在喧闹的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通路,不少朝中大员正守在门口,等候着皇帝的御驾归来。 香兰使了些手段,这才从旁人手里弄来了个好位置,这里虽然离南门有些距离,可也能把皇帝的龙颜看个真切,只要不是刻意说些悄悄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等他们挤过人群,诸位大臣已经迎了上去。 这可是难得的亲民时机,皇帝自然不肯放弃,就随手叫了几个平民问些平时日常的杂事。 身边的大臣连连称赞圣上亲和,马匹拍得乱飞。而冯瑶作为赵王府的代表,也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林清舟跟前。 皇帝见林清舟和冯瑶说起了悄悄话,不禁打趣道:“怎么林爱卿出去公干几日,你这丫头就想了?” 林清舟神色一怔,答非所问道:“能贴身保护陛下是臣的荣幸。” 倒是冯瑶在一旁笑盈盈地开起了玩笑:“陛下,我要是说不想,您会怪我欺君吗?” 皇帝似乎对他将两人撮合在一起甚是满意,不禁开口夸奖道:“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既然有婚约在身,可莫要太过生疏,还是要勤加走动。” “小姐……” 这些话丝毫不差地落进了香兰耳朵里,她在一旁忿忿道:“现在还不晚,您要不要过去,给那恶毒女人长长记性!” 贺云芙没说话,许久后,她慢慢道:“不去。” 香兰微微一愣,她诧异看着:“为何?” “六弟和冯瑶的婚约是皇帝御赐的,我现在过去拆台,皇帝会怎么想?”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贺云芙故作镇定,然而香兰却明显从她语气里听出了那么几分不悦:“就连陛下都夸他们郎才女貌,我一个当嫂子的,又何必去讨人嫌呢?” 这哪是在避嫌,分明就是在逃避。 许久之后,香兰轻轻一叹,握住了贺云芙有些冰凉的手。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莫要着了风寒。” 第46章 神秘信件 看着眼前这花团锦簇,尽是一片祥和的君臣相宜。 林清舟可没心思,再看皇帝作秀了。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贺云芙,只是就在几句话的功夫后,嫂嫂便转身离开了。 而林清舟的心思早就随着嫂嫂的背影一同去了,根本不想理会冯瑶。 冯瑶顺着林清舟的目光看去,同样一眼就发现了转身离开的死对头,她不无得意地在心中感叹着。 “也不枉这般卖力表演,总算让那个臭寡妇知难而退了。” 眼见林清舟心绪不宁,冯瑶则是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六郎,可是看见了哪家小姐了,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一下?” “不必了。”林清舟不露声色地退后一步:“我刚才看见了熟识的身影,那人极像我此前一位同僚,或许是林某看错了,就不麻烦冯小姐了。” 冯瑶见林清舟避之不谈,又“好意”提醒道:“那就好,六郎若是家中无事,可得同陛下回宫呢,不然这任务可不算有始有终。” 这话虽然说得阴阳怪气,明摆着就是在恶心林清舟,哪怕他急得受不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贺云芙离开。 林清舟没有说话,他脸上不见表情,慢慢捏紧了拳头。 不过这般提醒却着实是真的,毕竟皇帝可是还在那呢,只要他还未回宫,林清舟就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不然那就是擅离职守,轻则要挨板子,重则是要关进监牢。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又见了几个百姓代表,这才依依不舍地起驾回宫。 养心殿内。 皇帝听着苏公公的奏报,状似无意地问道:“苏大伴,不知那林贺氏身体怎么样了?” 苏公公脸上的肥肉一凛,这才柔声道:“回禀陛下,那林贺氏身子已经痊愈了,今个儿还去了皇后那。” “好啊。”皇帝感叹着,一边看向沉默不语的林清舟:“林爱卿,放心就是了,你那嫂嫂好得很。” 皇帝这般刻意,林清舟也不好充耳不闻,当即单膝跪地感激道:“多谢陛下关心林家。” 林清舟虽然岔开了话题,可心里的担忧却更深。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而这皇宫,就是风暴的最中心。这里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会被吞噬殆尽。 …… 贺云芙刚回到房间,就察觉了一丝不对。 她的房间好像有人来过! 还不等贺云芙和香兰仔细查找,就在桌上看见了一封信。 信封上还标着一行字:贺云芙亲启。 “香兰。”贺云芙用帕子隔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疑惑道:“我不在家时,可曾有人送信过来?” “信?我不曾听门子说过,有人送信啊!” 香兰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赶忙道:“我去找暗卫问问……” “不必了,那人既然可以不惊动暗卫,就从容通过这般森严的防守。然后又将这封信放在这里,就代表人家没有恶意,不然你觉得这人要是在路上截杀我们,我们有活路吗?” 贺云芙仔细检查了这封信,确定没有下毒后,这才小心地拆开信封。 只见那信纸上又换了娟秀小楷,写道:贺小姐,您不必知道我是谁,不过我手上有您真正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您的父亲到底为何而死。如果您想知道,那就请贺小姐在今日酉时于百花楼凭玉佩一见。另,还请贺小姐谨记,只可您一人前来,若是带了些闲杂人等,某不会露面。 片刻后,贺云芙压住心头的疑惑,重重舒了一口气。 她将那信纸放在鼻间嗅了嗅,只闻到了上好的徽墨才有的淡淡香味。除此之外,毫无收获。 不过贺云芙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神秘人的手段不算下作,至少没有下毒。 香兰见小姐神色凝重,不禁担心道:“小姐,这是何人送来的信?” 刚说完香兰就发现自己关心则乱,说了个蠢问题,赶忙补充道:“这送信之人,可是要您去哪?还是索要了什么?” “这个神秘人约我酉时去百花楼一见。” 贺云芙垂下眸子,用拇指仔细抚摸着衣服上的纹路。 这本是林清舟的习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每每思考些费脑子的事情,就会下意识地这样做。 “那您派暗卫封锁了百花楼,再过去会会他?”香兰提议道。 “你太天真了……”贺云芙一阵苦涩:“既然那神秘人早就在信上写了,若是带了旁人,他绝不会露面,再说一般高手能拦得住他吗?” “那我替您去!” 听到这话,贺云芙不免笑了:“那神秘人既然敢指名道姓叫我过去,又如何认不得我?你这假货去了,怕是要被那神秘人退回来。” 说着,贺云芙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我终究是得去一趟,你帮我找件合身男装。” “小姐……”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出门后三个时辰未归,多半就是我遇到了麻烦,你只管带人去百花楼寻我。” 经过一阵乔装打扮,原本娇弱的贺云芙化身成了个颇为中性的翩翩美男子。 她并没有出动任何和林府相关的车驾,随手雇了个马车,从后门巷口绕了一圈,这才前往百花楼。 香兰看在眼里,在房中急得团团转。 这时邀月得知了消息也匆匆赶来,慌张道:“你说这夫人怎么敢冒这种险,竟然真的一个人去了,你怎么不拦着她!” 香兰白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这丫头,我已经把好的赖的都说尽了,你觉得你家夫人是个没主意的主吗?” 这话把邀月噎得没了声音,毕竟这林府上下谁不知道贺云芙的脾气,她虽然看似柔弱,可认定的事情,就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过也靠着这股子犟劲,她才能独自支撑林府,熬到林清舟回来。 想到这时迎月不免丧气道:“完了,香兰姐,这件事要是被公子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我们。” “公子又不在家,你说这个……” “迎月你这嘴可真是救命了。”突然香兰灵光一闪,兴奋道:“你去备车,让邀月在家等我消息,我想办法进宫找公子去!” 第47章 防不胜防的下三路 来到宫门前,尽管香兰跟着贺云芙也算见过大世面,还是被庄严肃穆的皇宫吓到了,光是看着那守住宫门的侍卫,便有些心里发虚。 没办法原来进宫都是跟着主子来的,如今没了主心骨如何让她不慌张呢? 即便香兰一个弱女子上前,那侍卫也丝毫没有留情面,骤然拔刀,提声道:“来者何人?” 香兰咽了咽口水,还是鞠躬道:“这位大人,我是洛王府林贺氏的婢女,今日家中有急事,想见我家公子林清舟。” 侍卫面色不变,公式化道:“可有进宫的凭证,或者是贵人的旨意?” “回大人的话,都没有。” “那还请小娘子回去。”侍卫神色一冷,寒声道:“刀剑无眼,莫要硬闯。” 香兰急得都快哭了,几度跪在侍卫面前,可他还是不为所动,沉声道:“还请小娘子离得远些,莫要堵了宫门。” 就当香兰不知所措时,却听见宫中一道女声传来:“李大人,可否通融一下,想必这位姐妹也是家中有了急事,这才会急着进宫,找她家主人。” 香兰也是赶紧说道:“这位大人,小女子句句属实,若是怕坏了规矩,您怎么惩罚奴婢都可以,只要帮我将消息带进去就好。” “这……不合规矩。”侍卫犹豫道。 这时那女声由远及近,来到香兰身边道:“这位姐妹还请不要着急,我是伺候皇后娘娘的春月,贵夫人对娘娘有恩,我怎么视之不见。” 说着春月将香兰扶起,对着侍卫行了一礼道:“大人,您就当我这个小姐妹来找我,我给她作保,如何?” 其实侍卫已经有些动摇,如今这皇后身边的红人开口,又如何拒绝,总也要卖个面子,不然大家低头不见抬头不见,不好弄得太僵。 “秋月姑姑,既然您开口,我也不好阻拦。”侍卫叹了口气,终于答应道。 只见他侧身让出了个口子,嘱咐道:“小娘子你进了这宫里,可莫要惊扰贵人。” “谢谢大人!” 说着香兰又给那侍卫磕了头,在春月的带领下,总算得以进入宫中。 说起来香兰并不认识这春月是何许人也,只不过曾在贺云芙口中偶然得知,皇后身边确实有这么个人。 其实若是此时香兰静心想一想,便会明白,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可现在她的心思早就跑去贺云芙那,根本无从分辨。 香兰忙不迭地通知了林清舟,对着秋月千恩万谢这才匆匆告别。 “妹妹慢些,莫要惊慌。” 秋月看着香兰背影,却莫名笑得那般不怀好意。 …… 百花楼是城里有名的青楼,也不知道那神秘人出于什么心思,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这里。 想不到借着这个机会,贺云芙竟然光明正大地进了青楼。 贺云芙初来乍到,不理会那些招揽客人的妓女,自顾自地来到老鸨身边,拿出玉佩道:“我找人。” 老鸨见那玉佩,面色几转,抬手娇笑道:“客官这边请。” 神秘人订的包房在三楼,趁着上楼的功夫,贺云芙装作不经意打探道:“我那兄弟带了几人过来?” “哎哟,这位客官,您去就知道了,这边请。” 谁知那老鸨装傻充愣地本事一流,一路上贺云芙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房门传来一阵吱嘎声。 贺云芙轻声踏入包厢,却见一位蒙面黑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黑衣人听见有人进来,也不转头,声音沙哑道:“贺小姐很守时嘛。” “阁下是谁,为何知道我父亲的事情?” “某是谁不重要,某只知道这消息能换来银子!”黑衣人毫无不在意。 贺云芙呼了一口气,正色道:“那既然如此,寒暄就不必了,我遵守阁下的要求,独自一人前来。” “很好,贺小姐你确实没有带人来。” “那阁下是不是也该展示一下您的诚意呢?”贺云芙反问道。 “呵呵,某这乡野村夫不懂什么规矩,某只知道这真相足够重要,不然你不会来。”黑衣人笑道。 “那你想要什么?” “某说过了,某只要银子。” “你就不怕我今天没带银票过来?” “嘿嘿,林府家大业大,您可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怎么会短了银子?” “好,我想要多少?” “某不贪心,只要五千两就好。” “好,我怎么给你?” “你将银票放在桌上,然后退去门口等着,等某验了这银票,再将真相告知贺小姐。” “好,你可莫要诓骗我。” 贺云芙这时骤然起疑,难道这人认识她?五千两的银票不多不少,足以摆平在京城的大部分事情,所以平日里,贺云芙一直带在身上。 只是这神秘人,为何如此了解她的习惯? 贺云芙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五千两银票放在桌上,这才抬起双手,回到了门口。 “你可以仔细检查,这是汇通钱庄的不记名银票,谁都可以去取,不用担心被人查到。” 贺云芙看似好意提醒,实则在拖延时间,既然这人认识她,那她多少也会有些印象。 只要让他做些平时难以改变的小动作,也许真的会知道这神秘人是谁。 只见那神秘人转过身,草草看了眼银票,随即笑道:“贺小姐果然财大气粗,就连这等巨款都能随手拿出。” “你不仔细看看银票的真假?” 只见他用左手,将那叠银票放进怀中,接着道:“汇通钱庄的钱庄哪有假票,再说您大家大业,还不至于为了这五千两丢了面子。” 就在这时,贺云芙灵光一闪,蓦然发现这个神秘人竟然是个左撇子! 普通的左撇子有很多,可左撇子想要成为武功高手却是难上加难,大多武学都以右手为惯用手创造,根本没办法兼容左撇子。 贺云芙抓紧时间,在脑子中思索,她何时见过一个左撇子高手。 突然贺云芙瞬间想起,那日她和林清舟在巷子里审问那假冒小黄门,正是谢亢开弓射箭,一箭将他灭口! 他正是用左手引弓射箭。那弓少说也有五石,若非高手绝对不可能拉开! “你是谢亢!” 电光一闪间,贺云芙突然高声喝道。 “贺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谢亢又是嘿嘿一笑,并不否认。 “谢亢,是谁派你来的?” 就在贺云芙质问时,却见谢亢已经翻身从窗户离开。 而刚才他所在的地方,一个白色瓷瓶正缓缓冒着粉色的烟雾。 “不好,这是加了春药的迷烟!” 那股甜腻味道刚一入鼻,贺云芙顿觉不妙。 她赶忙用力推着房门,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在外边被锁死了…… “大意了!” 贺云芙在心中叹息道,随即面色潮红地陷入了昏迷。 她虽然不敢自诩百毒不侵,可一般的毒药当真对贺云芙起不了效果。 可有两种药物就算大罗金仙来也一时难以招架,正是这春药和迷烟。 其实说起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刺激身体本能,算不得毒药,自然也就没有解药。 贺云芙觉得这些东西太下作,也就没有制作些闭气的丹药。毕竟大多数用毒之人心高气傲,根本不屑使用这种下三路。所以她这才防不胜防,着了谢亢的道,直接被放倒在地。 而此时,百花楼外。 林清舟已经带着林翼和林羽还有府中亲卫赶来了。 他面如寒霜抓住老鸨的衣领,恨声道:“刚才可曾有人拿着玉佩过来?” 第48章 冷水 老鸨生怕那柄长刀落在自己身上,赶忙带着林清舟和一众侍卫去了三楼包房。 紧锁的房门刚被他一脚踹开,一股甜腻就直接入鼻。看着脸色绯红,已经倒地的贺云芙,林清舟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他又把长刀抵在老鸨脖颈上,随手丢了一袋金叶子,冷声开口:“把闲杂人等给我清出去,你这百花楼老子包了!今天的事若是敢声张,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等侍卫封闭了整个三楼,林清舟这才同香兰嘱咐道:“你下楼让车夫去小门候着,此处人多眼杂,莫要被旁人看见。” 说完他就进了包厢,看着在地上不停挣扎的贺云芙,皱起了眉头。 这春药要是真的有解药,他那日也就不会失去理智了。 这该如何是好呢?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得法把嫂嫂带回府里。 突然林清舟看见垂在床边的纱帘,心有有了主意,他瞧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贺云芙尴尬道:“嫂嫂,六弟冒犯了……” 林清舟从林翼拿过一件大氅,披在了贺云芙身上,然后扯断纱巾,将贺云芙的手脚捆绑起来,防止她乱动。 林翼赶紧面向门口,愣是不敢看一点屋里发生了什么。 等把结打好了,贺云芙也像是个包裹严实的粽子,被林清舟打横抱在了怀里。 此时贺云芙迷迷糊糊,还没有恢复意识,此时春药来势凶猛,她下意识地乱晃。林清舟愣是用了些力气,才将她紧紧抱住,生怕她挣脱出来。 林清舟出了小门,将她放在马车上,又给她盖了被子,自己则规规矩矩地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香兰救主心切,看林清舟还有所犹豫,连忙掀起车帘道:“公子,夫人现在这样乱动多半会伤了自己,您就在车里陪着夫人,我坐在车外给您望风。” 马车出发后,贺云芙也隐约有了意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谁抱着她。她只觉浑身像是块烧红的烙铁,急需把整个人都扔进水里浸泡。 贺云芙不自觉得把脸埋在这人怀里,只觉时间过得太过漫长。 他的心跳得很稳,一下接一下,也不知是被层层包裹,还是那春药的药效更猛了,总之贺云芙的脸,好像更加红了。 林清舟如临大敌,身上僵硬得就像是块钢铁,沉默不言。 倒是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这味道让贺云芙莫名的心安。许久后,她终于想起,这香膏之前她很喜欢,有一次给林清舟置备些日用品时,就私自做主放了进去。 从此以后林清舟便一直用着这款香膏,从不更换。 很快,贺云芙闻着这熟悉的香味,知道是六弟在抱着她。她仅存的那点警惕瞬间放下了戒备。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有六郎在身边,就不用担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停下来。 香兰早就看出了不对,她先让马车停在后门,自己则吩咐迎月和邀月,将内院的所有下人都赶走。 等内院空无一人时,她这才撩起车帘道:“公子,下人都被我支开了,您快带着夫人进去。” 林清舟颔首,就抱着贺云芙匆匆跑进房中。 就在此时,百花楼外突然出现了大批官兵,为首的正是那位赵姓京兆尹。 他看着周围闹哄哄的百姓,当即下令驱散,而副官也大喝道:“官府办案,闲人回避!把这里给我团团围住,莫要让那贼人跑了。” 很明显若是林清舟等人再晚走一会,必定会被官兵截在百花楼,到时候就算说出天花来,也洗不清嫌疑了。 毕竟叔嫂一同逛青楼,还在青楼行那苟且之事,简直有伤风化,违背人伦,直接打在耻辱柱上也不为过。 而另一边,林清舟刚把贺云芙抱进卧室,就见贺云芙已经清醒,双眼迷离地看着自己。她的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正在用力挣扎着。 他赶忙解开束在她手脚上的丝带,焦急道:“嫂嫂,你怎么样了?” 谁知这一声嫂嫂,如同一道惊雷,让贺云芙重回短暂的清醒。 也不知贺云芙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将林清舟推出门外。 最终她吃力得将房门关上,贺云芙的身体挨着墙面慢慢滑落,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不能一错再错,若是在这个关头被欲望冲击了大脑,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六弟还有大好的前程,千万不能因为她耽搁了。 “嫂嫂,我该如何帮你?”林清舟焦急地拍门道。 贺云芙深吸了一口气,吃力道: “六弟,你叫香兰给我送一桶冷水进来,剩下就不麻烦六弟了。”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香兰带人把一大桶送了进去。 贺云芙脱掉衣裳,鼓起勇气直接跳进了冷水中。 那股刺骨的凉意,如同一道闪电,顺着脚尖直击她的头顶。 她终于又借着冷水重新夺回了自己的意识。 贺云芙趁着头脑清醒,取出金针,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百会穴和其他穴位。 这感觉难熬极了,冷热两股势力在她体内打得击鼓相当,阵阵疼痛不由得让她喊出声来。 “啊!” “嫂嫂!” 这时守在屋外的林清舟也慌了神,他以为贺云芙被强行抑制春药受了伤,赶忙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贺云芙整个人都泡在木桶里,几根明晃晃的金针正刺在诸多要穴上,她咬紧牙关,正在极力对抗春药带来的欲望,她手上的指甲已经刺入木桶,似乎再用力指甲就要被折断了。 林清舟神情纠结,最终还是上前几步,跪坐在了木桶外,他握住贺云芙的手,任由她的指甲刺入手掌。 “我陪你。” 他低头柔声道。 又要失去意识的贺云芙,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蓦得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也曾小心翼翼,对她百般呵护。 当时她盖着红盖头,手里握着红锦缎,任由那人在前边领着。 他在前边反复唠叨着小心些,尽管她看得见。 她这辈子,除了父母,就剩下这个未来的丈夫最疼她。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嫁给这个人,以后会有怎么样的人生。 直到那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脑海中的影子似乎已经与眼前这个人重合,他像极了当年的林四郎。 第49章 自污 这一夜贺云芙睡得极好,昨日的一切几乎都成了一场梦,她隐约还能把事情记住个大概,心中不由暗自后怕,若是那春药再猛烈些,恐怕就覆水难收了。 想到这贺云芙又由不得有些羞愧,天知道昨天她失去了意识后有没有做些出格的事情,要不是有林清舟拦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昨天这整晚,也不知道给六弟添了多少麻烦。” 贺云芙在心中念叨着。 她起来时已经是巳时,刚一睁眼就询问前来服侍的香兰:“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香兰有些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想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老实道:“夫人昨天您中了毒,是公子把您送回来的。您昨天可是把公子折腾坏了。” “什么……” 还不等贺云芙继续询问,就只觉指尖隐隐作痛,不禁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着已经红肿的指尖,隐约想起发生了什么。 见贺云芙看得入神,香兰不经意提起道:“小姐,要不是公子拦着,您这手上的指甲可都得毁了,为了怕伤到您,公子可是舍出来了一条胳膊,那胳膊被您抓得可是血流如注。” 不等贺云芙回答,香兰就继续道:“小姐,您知道吗?我害怕您有个好歹就去找了宫里找了公子,公子可是连陛下的旨意都没管,就私自出宫救您了……” “不要再说了。” 贺云芙的脸色一冷,不自觉提高了音调:“这些事不许再提。” “对不起,小姐,那我先退下了。” “慢着!”贺云芙叫住香兰,沉默了一会道:“去给公子送些我上次做的金疮药。” 而此皇宫之内,御书房中,也有一对主仆谈论起了林清舟。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拿起赵王的那折子一看,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随手问道:“苏大伴,昨日那林清舟可曾自行离宫?” 说实在的,皇帝还没注意到这件事情,他回了皇宫,事情堆积如山,正事还忙不过来。 等他用了晚膳,就去了淑妃寝宫,哪还有心思惦记林清舟,早就忘在了脑后。 苏公公抖了抖脸颊的肥肉,悄声道:“回禀陛下,昨日那林清舟确实不到酉时就离开了,他自称家中有急事,奴婢也就没拦着。” “家中有事?有意思!”皇帝不怒反笑,随手将折子甩了过去道:“那你看看这林清舟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竟然能跑去百花楼逍遥快活?” 苏公公一团和气地接过折子,心中却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折子竟然是赵王写的。 内容也很简单,发了一通牢骚后,恳请皇帝惩戒林清舟。原因更是简单,那林清舟偷偷出去逛青楼,没想到被有心人告了密。如今那冯瑶可是和林清舟有婚约的,若是私下也就去了,可被人捅去了未来的岳父那,这如何能罢休?于是赵王为女儿给鸣不平,一气之下这才递了折子上来。 “年轻真好啊。”苏公公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不知怎的,真就逗乐了皇帝,他笑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还感慨上了?” 苏公公撂下折子,恭敬道:“这林清舟实在是太过意气风发,那赵王维护自家女儿倒是情有可原,只是陛下不宜惩处过重。” “怎么?”皇帝调侃道:“你这家伙可是收了那小子的银子?” “回禀陛下,到了奴才这个年龄,只求在您身边伺候,要那身外之物还有何用。奴才只是觉得,这件事关乎皇家脸面,可千万别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皇帝仔细一琢磨,还真就是这个道理,京师里哪个朝中大员没逛过青楼,若是真要借机会申饬林清舟,恐怕真容易牵扯出别人来,到时候朝堂之上,朝臣们像是泼妇骂街攻击彼此逛青楼,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于是皇帝沉吟一阵,吩咐道:“传朕的旨意,抚远将军林清舟擅离职守,罚俸一个月,家中禁足三天。” …… “臣林清舟,领旨!” 林清舟接过圣旨,随手将几片金叶子递了过去,这才神色恭敬地目送小黄门离开。 这时林翼匆匆进来,神情古怪道:“公子,现在外边谣传,说您风流倜傥在青楼夜夜笙歌。” “那倒也不奇怪。”林清舟拿着圣旨自嘲道:“可能陛下也听到了风言风语,不然也不会特地下旨申饬我,要我在家中禁足三天。” “其实,不止这一个传闻……”林翼支吾道。 “说就是了,啰嗦什么。” “他们都说您是个伪君子,嘴上不近女色,实则金屋藏娇,在洛王府里藏了数十个美婢任您淫乐。” 听到这话,林清舟都绷不住了,不禁调侃道:“想金屋藏娇这么多人,你家公子也得有那么大的宅子啊。” 虽然表面上林清舟云淡风轻,可心中却隐约察觉了不对,恐怕这金屋藏娇是在暗中讽刺他和贺云芙的关系。 要是任凭这股谣言壮大,恐怕有心人就会捕风捉影到贺云芙身上,到时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想要消灭一个谣言最好的办法不是辟谣,而是转头散播一个更大的谣言,到时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想到这,林清舟不屑笑道:“林翼,多拿些银子,明天把百花楼当红的舞姬和歌姬都给我请过来,这三天,不醉不归!” 于是乎,第二天。 果真没人再讨论什么金屋藏娇了,都在说林公子一掷千金,每天在府里夜夜笙歌。据说有人在二更天路过林府时,都能听见彻夜狂欢的靡靡之音。 在送走了那群环肥燕瘦后,林翼不禁感叹道:“公子,您让她们在宅子里日日欢歌,自己躲去客房睡觉,是不是太亏了。” 林清舟白了一眼林翼,无奈道:“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好好地享受一下。” “小人不敢。”林翼叹了口气,指了指后院道:“我是怕您这么做夫人会误会。” 林清舟眼神一凛,沉声道:“你懂什么,这叫自污。” 而在后宅里好不容易挨过了三日后,贺云芙却没有一点轻松,反而刻意躲着林清舟。 她何尝不知道,林清舟这般荒唐的举动都是为了她,他宁肯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也要为她辟谣。 每每闲下来,贺云芙就觉得心绪不宁,她想了又想,却还是吩咐了香兰一声,决定出去散散心。 第50章 对质 刚出了巷子没多久,贺云芙老远就看见了冯瑶,见她如此坦然,不由得愣住了,怎么这人还敢在自己面前露面,她就不怕自己一时气不过,一包毒药送她归西? 等靠近之后,才发现她今天竟然谁都没带,竟然真的是只身一人过来。 贺云芙恨不得一声令下,立马冲出二百刀斧手,将她碎尸万段。可这不现实,自己有一百种办法能杀她,可父母的死因她必然知情,若是线索在她这里断了,怕是真相就更加难以知晓了。 “林夫人,今日出游可否带上我呢?我们谈谈吧!”冯瑶盯着贺云芙不善的眼神,笑道。 贺云芙心里说不出来到底该是恶心还是别的,扫了一眼后匆匆移开目光,甚至不打算正面回答,便径直走过了冯瑶,吩咐道:“上车吧。” 说着,她便自顾自地上了马车。香兰上前来,也将冯瑶迎进了马车,自己则瞥了一眼,坐在了车外,方便时刻监视车内的举动。 冯瑶见贺云芙这般冷淡的模样,也不寒暄,直接挑开话题:“林夫人既然请我上车,那一定是想谈谈吧?” 贺云芙也不啰嗦,直接道:“冯小姐想说就说,我不拦着。” “好,林夫人痛快,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冯瑶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戏谑道:“你和六郎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你这是?” “别装了,谁不知道林清舟喜欢你,你也喜欢林清舟。前段时间都在谣传林清舟金屋藏娇,藏的不就是你吗?” 冯瑶得意地笑着,继续道:“不用急着否认,只要你拿出我想要的那东西,我自然会替你保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朋友,我会想办法帮你嫁给他。”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就下去吧。”贺云芙面色如常,冷声道。 “好……那不如换个话题。”冯瑶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突然想到了淑妃给她的消息,继续道:“你知道吗?皇后有孕了。” 随后冯瑶就静静地打量着贺云芙,看得她有些背后发寒,她终于忍无可忍,说了句:“那又如何……” 然而话没说完,她就收住了。 该问什么? 问你怎么知道的?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出手帮了皇后?或者这件事背后有鬼? 这话问出来没有意思,淑妃已经给她挖了个坑等着她跳,还是不得不跳的那种。 现在皇后有孕,搞不好在其他人眼里,她已经成了个蛇鼠两端的无耻小人,先是投奔了淑妃,结果又转投皇后阵营,难道她要和冯瑶解释,我贺云芙不参与宫斗,我谁都不占。 问题谁信啊? 冯瑶见她收了声,冷哼了一声道:“林夫人,我奉劝你一句话,宫里的水可是深得很,别仗着自己那点本事,就上赶着往里钻,小心到时候大水漫灌,把你给淹死。” 难道这冯瑶和淑妃是一伙的?可贺云芙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就连那日冯瑶和春月被她撞见,如今都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了,就像是引君入瓮,又在那故作关心。 想到这,贺云芙面带疑惑,反问道:“冯小姐,你又如何知道我不通水性?不过那宫里的池子,我又何德何能去游上一游。宫里那两位贵人待我极好,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明白。” 这手装傻的功夫,更是让冯瑶无从针对,她也只得冷笑道:“林夫人可是装糊涂的高手。” 谁知不等她把岔开话题,贺云芙倒是充满进攻性地发问了:“冯小姐,作为六郎的嫂嫂,我问你一句,你恐怕对六郎并不是真心的,也并不喜欢他吧?”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冯瑶眯了眯眼不屑道:“林夫人管得好宽啊,可是这种事你说得不算,我和六郎的婚约是陛下御赐的。” 贺云芙并不气恼,反倒玩笑般说了一句话:“可惜了,你无非是看那林六郎桀骜不驯,就想得到罢了,可终究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你也未必能尝在嘴里。” “尝不到又如何?我就算让它烂在地里,那也是冯瑶的,别人拿不去。” 贺云芙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听说你曾经对四郎也心有所属,可惜四郎却看都不看你一眼,最终娶了我。现在你又缠上六郎,你是有多想进林家的门啊!” 要论杀伤力,旁的一百句也比不上这一句,冯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别人说起什么就是贺云芙。凭什么贺云芙是宝,她冯瑶就是草? “贺云芙!”冯瑶像是被刺痛了心事,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就算嫁不了林四郎又怎么样?他瞎了眼找了个你这个天煞孤星,不仅克夫婿,还克父母,他们死有余辜!” “冯瑶我奉劝你不要乱说话,四郎和我父母已经故去,还请你嘴上积德。” “积德?我还偏要说,你那父母就是不知死活,非要自寻死路……” 在怒火攻心下,冯瑶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赶紧收口。 可这话已经听进了贺云芙的耳朵里,仅用了一句话,她便不打自招了。 贺云芙饶有深意地看了冯瑶一眼,然后嘱咐香兰道:“让马车慢点,我有些头晕。” 车速瞬间放缓,而贺云芙也慢慢起身坐在了冯瑶身边,还不等冯瑶说些什么,就见贺云芙对她比了个“好自为之”的口型,撩起车帘就这么跳了下去。 冯瑶人都给看傻了…… 还能这样? 此时马车正行驶在闹市,看见有人掉出马车,行人纷纷议论起来。 香兰早已经得到暗示,连忙跳车抱着贺云芙哭诉道:“小姐,都怪我不该相信冯瑶,她要是对您有什么不满,打我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把您从车上推下来,这是要您的命啊!” 贺云芙面色惨白,躺在香兰怀里,扶着左胳膊,缓缓道:“香兰,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冯小姐没关系。” 越是这么说,围观的行人就越觉得蹊跷,一定是冯瑶逼迫贺云芙这样说的,或者为了维护未来妯娌之间的关系,贺云芙宁愿委屈自己。 冯瑶也脸色慌乱地从车上跳下来,看着这主仆二人一言我一语,顿时脸都黑了,她赶忙解释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和我没关系!” 可惜由于冯瑶名声在外,又因为曾经几次当街欺负贺云芙,如今这贺云芙施展了苦肉计,她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谁不知道她想除贺云芙而后快? 就当她一气之下想要离开时,却见赵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赵王和林清舟联袂而下,看起来相谈甚欢。 等林清舟看清躺在地上抱着胳膊的是贺云芙,当即什么也不顾,冲到了主仆二人身边。 林清舟冷笑一声看向冯瑶,沉声道:“冯小姐,就算我嫂嫂不同意你我二人的婚事,你也不必这么做吧?若是当时有马车经过,你这就是杀人凶手!” 冯瑶见林清舟也误会了,只得不住地解释道:“六郎,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的!” 第51章 两清 可解释要是有用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些冤假错案了,更何况这场针对冯瑶的构陷,可是贺云芙为她量身定做的。 起先冯瑶还想解释,可众人的风言风语,顿时让她火冒三丈,平时都是设计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她解释这莫须有的罪名了? “贺云芙!”冯瑶提了声,瞪着她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次我记住了。” 这时林清舟已经将贺云芙扶起,冷了面色拦住冯瑶。他寒声道:“冯小姐,这种事别想着一走了之,你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说法?你要是想要说法,不如去问问你那嫂嫂!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冯瑶指着贺云芙大喝道。 贺云芙捂着左臂,神色拘谨道:“六弟,这件事真的和冯小姐没什么关系。” 林清舟沉了口气,默然道:“嫂嫂不必替她辩解了,我心中有数。” 贺云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怕是越描越黑了。 冯瑶恨声道:“你只管闭嘴,莫要装什么无辜了。” 谁知不等林清舟讨个说法,就见看了好一阵热闹的赵王,这才施然地来到了人群中间。 他瞥了冯瑶一眼,平声道:“回家中禁足三日,自己去找管家领罚。” 随后赵王看向贺云芙,先是和蔼一笑,然后温声道:“贤侄女,叔叔骗了你,我不姓张,而是赵王。今日小女顽劣,让你受了伤,这汤药钱,本王一定稍后就会送到府上。” 贺云芙没想到这赵王避重就轻,把之前装作父亲好友那事就这般轻轻揭过,她也不好意思提起,只能踉跄着行了个礼:“没想到您就是赵王,妾身给您请安了……” “这怎么使得!”赵王赶忙扶住贺云芙,这才歉意道:“都是我那顽劣的女儿才让你横遭此祸。” 贺云芙也不再勉强,这才正色道:“赵王,令爱确实并没有推我下来,而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哦?” “冯小姐自打和六弟有了婚约,就一直怀疑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可我一个寡妇,如何听得了这种话。不想今日冯小姐又提起这事,还说那金屋藏娇,藏的就是妾身。妾身实在没法解释,便只能从这车上跳下,证明我六弟的清白了。” 说完贺云芙眼神凄凉,捂着胳膊的样子格外可怜。 林清舟看在眼里,又不知该做出何举动。不管嫂嫂如何解释,他都知道,这一跳,完全就是为了他。 赵王因为他夜探百花楼可是给皇帝上了折子,言语之间对他的行为甚是不满,更打算借题发挥,好好敲打一番。 而搞不好那外边的风言风语,多半也是他放出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冯瑶站在道德制高点,从而随意指摘他。 如今贺云芙这一跳让形势瞬间逆转,只是他该如何报答呢? 林清舟尽是酸涩,只觉不论做什么,都是亏欠。 赵王神色如常,像是已经知晓,他沉默了片刻,温声道:“贤侄女,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因我那女儿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随后他看了林清舟一眼,就带着冯瑶匆匆离开。 两人还没到家时,贺云芙的左臂已经能动弹了,只是手肘处还有些红肿。她在马车上指挥香兰,只消一下就让左臂复原了。 林清舟在军中讨生活,跌打损伤更是家常便饭。他知道那一下看似干脆,实则疼得要命。 他几度想要问问,可每次开口都被贺云芙给岔过去。 到了大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 林清舟就这样静静看着贺云芙,目光如同被引燃的火。 贺云芙拿冰敷着左臂,转头笑出来道:“看来我这接骨复位的手艺还没生疏,还好那马车速度不快,不然恐怕这左胳膊就得吊起来了。” 林清舟没有说话,香兰已经匆匆出来,又拿了一份冰。贺云芙换了冰袋,淡然道:“回家吧。” 林清舟捏着拳头,看着这从容的背影,只觉喉间一片血腥味。 他克制住自己所有冲动,跟着贺云芙进了府邸。 贺云芙刚进房间准备关门,就看见一双手猛地搭在门上,露出林清舟冷峻的面容。 贺云芙静静地看着他,而香兰却上前,柔声劝道:“公子,夫人受了伤,您还是早些让她歇息吧。” 林清舟依旧不语,他就这么盯着贺云芙。贺云芙明白,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绝对不会离开。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什么话,进来说吧。你这样,有伤风化。” 林清舟终于又进了贺云芙的房间,他刻意搬了个椅子,只坐在门口,离贺云芙远远的。 贺云芙放下冰袋,抬眼道:“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就说吧?” “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撇得一干二净吗?”林清舟沉默了一阵,沙哑开口。 这话说出来,他骤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兴师问罪,反倒应该说声谢谢才对。 可他怎么觉得就这么疼呢?明明是为了他好,可林清舟总觉得这股好意,就像是一把尖刀,瞬间插入了肺腑,已经无法呼吸。 贺云芙从容道:“对。” “为什么?”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叔嫂关系,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我不知道。”林清舟抬起头,他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就算为了我好,你也有别的办法,若是今天稍有闪失,你还回得来吗?” 贺云芙微微一愣,她从未面对这样的林清舟,她骤然有几分尴尬,不自觉得扭过头去,平静道:“即便有关系,那些也不该存在,如果错了,就该及时改正。” 听到这话,林清舟的脑中瞬间炸开。 那些该有的和不该有的都掺杂在一起,搅得他头疼欲裂。 “我明白了。”林清舟咬着牙,狼狈道。 “好了……”贺云芙疲惫道:“你出去吧,记得院子打扫一下。” 林清舟出了房间,就在院中停住了脚步,他默默拿出袖中的纸条,只见纸条上这样写着:“家中有脏东西。” 这是他临走时香兰塞给他的纸条,所以他下意识改了主意,摔门而去。 他盯着远处的阴影,凛声道:“林羽,院子脏了,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 第52章 二叔 不消几日工夫,贺云芙的左臂还有些酸疼,就被皇帝召进了宫中。 这次根本不用打听,她就知道是关于皇后有孕的事情,堂堂一国之母有孕,就算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哪怕皇帝只是做做面子功夫,那也得做全套。 坤宁宫内。 皇后还未显怀,就已经抚摸着抚着腹部面露慈爱。 贺云芙给皇后号了脉,又环顾四周,这才谨慎道:“皇后娘娘,您的身体很健康,脉象甚是平和,只不过怀胎莫要做些危险举动。” 皇后自从误打误撞怀了龙种,心里就对贺云芙是千恩万谢。要是没有贺云芙那些汤药,怎么能这么顺利? 听贺云芙这么笃定,她嘴角也是挂上了笑意:“我这孩儿多亏你啊。还是得有劳林贺氏嘱咐一下本宫才好,不然本宫这心,可是提着呢。” 其实贺云芙把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胎儿恐怕有些过分活跃了。一旦进补过度,加之超前成长,恐怕到时极难顺产。 不过倒也很好解决,宫里的吃食营养过分丰富,换些清淡的也就没问题了。 贺云芙笑了笑:“皇后娘娘,您的身子虽然寒了些,可却并不体虚,您莫要急着进补,只消吃些平常的吃食,清淡些对龙种更好。” 皇宫另外一角,御书房内。 皇帝自知皇家子嗣繁衍极难,对待皇后比起原来,可算是上心了百倍。 这不贺云芙刚刚离开,就立马有人送来了消息。两人之间的谈话,被小黄门原封不动地复述下来,皇帝听完脸上顿时有了喜色,祈祷列祖列宗保佑。 而嘴上却是不自觉喃喃道:“这林贺氏若不是个女流之辈,当真是个人才。” 这时苏公公也进来,悄声道:“陛下,奴婢查清楚了。” “说吧。”皇帝呷了一口茶,只觉心情大好。 苏公公谨慎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次怀上龙种,多亏了林贺氏给娘娘调养身体,不然以娘娘的身体,怕是很难……” 皇帝抬眼问道:“也就是,之前没有那林贺氏出手,朕一直都在白忙活?” “是……”苏公公迟疑了一阵,继续道:“我已经找了御医看过,御医都说这方子平和稳重,用药之人有大将之风。另外,刚刚林贺氏还特意提点过不需过量进补。” “这次林贺氏当属首功,可该如何封赏呢?”皇帝有些犯了难。 提起封赏,贺云芙身在王府,本身就不缺钱财。前些日子因为救了太后,更是已经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作为个女子来讲,已经属于封无可封了。毕竟这可是无数官太太,熬了半辈子才得到了封号。 只见苏公公,小声提醒道:“皇上,我看那林贺氏医术斐然,不如您就封她内廷御医女官,这样既不坏了规矩,又给了赏赐,最后贵人们要是什么病症,还可请她医治。” 皇帝思考了一阵,顿觉这提议靠谱,当即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封林贺氏为内廷女官,专司医药。苏大伴你亲自去一趟,那些小黄门办事不牢靠。” 不过半个时辰,那道圣旨就已经拿在了贺云芙手里。 她瞧着手中的入宫凭证,不禁感叹,这次的赏赐简直绝了,她想了好久,都没想出能够拒绝的理由。 就是怎么看似劳苦功高,最后皇帝一句话,还得给他满后宫的女人治病? 不过这赏赐看似一笔带过,可是给了她极大的方便。拿了这个牌子,她随时都能入宫,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拦。更何况以她这敏感的身份,竟然也能成为女官? 只是贺云芙有点疑惑,这圣旨是苏公公亲自送来的,可他却说这是皇后的赏赐。 谁不知道只要皇帝不在,那堂堂苏大伴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这般解释,着实有些此地无银了。 行吧,皇帝说是皇后的赏赐,那就是皇后的赏赐。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早就批完了折子,跑去了淑妃寝宫。 几番纠缠后,淑妃看着皇帝不苟言笑的面容,不禁枕在他的胸前,娇声道:“陛下,这选妃您可是拖拉了好久,可是没些心仪的姐妹吗?” “爱妃,何出此言?”皇帝将淑妃搂在怀里,侧头问道:“若是朕再纳些妃嫔进宫,你就不怕她们把朕的心给抢走?” 谁知淑妃又是一笑,拉住皇帝的手,温柔道:“说起这个,臣妾倒是着实放心。您呀,若是早就看上了那些寻常女子,这后宫早就被填满了。” “哦,那你和朕说说什么样才不是寻常女子?” “那当然是林贺氏那样的女子,不仅医术高超,那相貌又是一顶一的好,可惜就是那婚姻着实惨了些。” 谁知话刚一说完,皇帝就推开淑妃坐了起来,他眼神一凛,寒声道:“是谁让你和朕说这些的?怎么,你也开始学着像那帮人一样,开始揣摩圣意了?” 淑妃顿时慌了,顾不上未着寸缕,赶忙去榻下磕头求饶道:“皇上还请您饶恕臣妾,臣妾确实有私心,实在是因为嫉妒她的才能,这才鬼迷心窍。” 皇帝喜欢聪明人,却唯独不喜欢枕边人聪明过头。这话从嘴里说出,不论是什么理由,都让他的心充满了警觉,那股与生俱来的疑心,也盯上了淑妃。 不过这理由姑且还算合理,皇帝这才压下了怀疑。看见淑妃额头已经通红,他不禁冷哼道:“下不为例。” …… 此时林清舟正在院中彳亍。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同贺云芙,说起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 很久之前,他曾派林羽去嫂嫂的老家探查消息,想着能否找到一些她父母离世的线索。 谁知这一查不得了,没想到贺云芙的亲叔叔贺行昭,竟然疑似有了瓜葛。兄弟相残这种事,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管乱说,伤了和气是小事,可要万一猜中了呢? 正当林清舟犹豫之际,却见贺云芙从房间出来。 他深呼了口气,当即上前,沉声道:“嫂嫂,林羽说,贺叔叔和贺婶婶的死,可能和你的亲二叔贺行昭有关。” “什么?我二叔?” 贺云芙吃了一惊,而脑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前几天她那二叔托人来信,说准备带着一家陪着他那独子进京赶考。 为什么这时候进京,还得从贺云芙救了太后讲起。原来皇帝为了给太后祈福,特意开了恩科。也正是因为这样,她那个二叔才想起京城里还有个叫贺云芙的侄女。 贺云芙有些哭笑不得,有些事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要不是她出手救了太后,这二叔一家也就不会送上门来了。 而至于林清舟说得那事,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这二叔干不干净,只要来了京城,一试便知…… 第53章 反客为主? 说起这二叔一家,贺云芙的感情颇为复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贺家也有一本烂账。这事还是她娘在世时和她说的。 贺老爷子,也就是她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兄弟俩分别叫贺行鉴和贺行昭。当年贺家穷得底掉,根本供不起两个读书人,所以两兄弟之中注定得有一个在家务农。 贺老爷子没有厚此薄彼,只是说谁能考上秀才,谁就继续读书。 结果有些木讷的老大通过童试考上了秀才,而聪明伶俐的老二最后落榜了。 老大从此以后一直刻苦读书,最终考上了举人。他一直不忍家中老父和弟弟受苦,总是会寄钱回去。 可当了富家翁的老二,一直觉得是贺老爷子偏心,如果不是他使了银子,凭着老大的榆木脑袋根本考不上秀才。 所以老二一直嫉妒老大,甚至连带着记恨上了贺老爷子。这件事直到贺老爷子死,两兄弟也没握手言和。 思绪到此为止,贺云芙吐了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心情。 她站在门口,看着远道而来的一家三口,平静道:“二叔、二叔母,侄女身体有恙,有失远迎。” “都是一家人,可别见外!” 贺行昭这人着实有些自来熟了,他不等贺云芙回答,就带着一家子人进了林府。 他带着儿子这看看,那摸摸,可是一点都不认生。 哪有这般上门拜访的?这般信步闲庭又评头论足,不知道还以为贺云芙才是外人。 不等贺云芙开口介绍,贺行昭自顾自地说着:“大侄女呀,你这弟弟可是来进京赶考的,我们夫妻俩将就些没关系,可是得给他找个上好的院子住下啊,不然如何能安心备考!” 而一旁的二叔母也帮腔道:“当家的,你可别操这种心了,咱们这大侄女如今可是这林府的女主人,随便在哪住下,不比咱们那乡下好?都是自家人还能短了咱们的麟儿不成?” 这两公母还真是配合默契啊。不过这林府现在就不缺宅子,只要他们安生些,住就住吧。 贺云芙在心中嘀咕了一阵,却还是面带微笑道:“二叔、二叔母您二位尽管放心,院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东院,你们安心住下就是了。” 一听这话,三人脸上挂满了喜色。 那贺行昭更是得意道:“还是自家人管用。你呀,可比你那爹爹有良心。” 贺云芙面色一沉,但还是扯着笑脸吩咐道:“香兰,你带二老爷去东院,明天开始你就带着下人伺候。” 第二天.贺云芙刚用完了早膳,就见香兰怒气冲冲地进来。 “哟,谁敢惹我们香兰管事?”贺云芙见状不禁开口调笑道。 这也不怪贺云芙好奇,这香兰名义上是贺云芙的贴身丫鬟,可她每天除了伺候贺云芙,剩下都是料理家事,说是家里的大管事也不为过。 本来香兰就生气,听着贺云芙这么说,更是委屈道:“小姐,您就别开奴婢的玩笑了。还不是你那二叔,他实在太过分了!” “嗯?”贺云芙好奇道:“我那二叔怎么了?” 这不问还好,香兰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自家小姐大吐苦水:“小姐,您不知道,你那二叔一家有多过分!刚来几个时辰还有所收敛,可用过了晚饭,简直把林府当成了自己家!” “可是做了些什么?” 香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一家哪来的那么大的架子,愣是找我要了五个小厮和丫鬟,那可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更过分的还是他那儿子,竟然还要找个书童!” 贺云芙倒是对这个并不意外,以她二叔的德行倒也正常,她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办吧,多给那些下人结一个月的月钱就是了。” 听到这话,香兰有些炸了毛,当即不忿道:“您还惯着他们!您恭敬那老头子一句,他还真把自己当作二老爷了,每天吆五喝六。最过分的是,他还让我给他端茶倒水,每天一早还要领着下人给他请安!” 这回贺云芙眼里也有了些不悦,这些洛王府都不曾有的规矩,他一个外人倒是享受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不得意忘形,怎么会露出马脚呢? 贺云芙装作为难,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香兰的肩膀:“知道你不容易,等我那弟弟考完了科举,他们也就回去了,你坚持一下,莫要给我丢了面子。等他们走了,我送你簪子!” 不等香兰回答,就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道谄媚的问候:“香兰呀,我那侄女可是在房里吗?” 香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二夫人,小姐在呢!” “省得了,我这就进来!” 也不等贺云芙同意,她那二叔母就已经进来了。 她自顾自地往那一坐,就使唤香兰道:“香兰啊,快给我备些茶汤,这一路上,可真是渴死我了。” 贺云芙见怪不怪,点头道:“去给二叔母泡壶雨后芽香。” 等支走了香兰,二叔母这才讪笑道:“侄女呀,我也就不见外了。你知道,咱们家就守着那几亩薄田,如今掏空了家底这才让麟儿进京赶考,要不是你收留我们呀,我们就得住大街了。” 二叔母刚一张嘴,贺云芙就知道,这是来要钱了。不过这理由就着实有点蹩脚了。 先不说贺老爷子给家里留下了百亩良田,她父亲更是每年往回寄钱,总共算起来也有几千两银子了。 这些钱或许在京城不够花销,可在老家那日子,简直不能再滋润了。 哭穷前能不能把身上的绸缎换下来啊? 贺云芙面色不变,微笑道:“叔母可是遇到了难事?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就是了。” 有了贺云芙这话,二叔母也就不再客气,当即道:“那我就直说了,麟儿听说最近书店里最近在卖备考秘籍,听说那秘籍押题可准了,就是一本要一百两银子,可我真是实在拿不出啊!” 贺云芙还以为铺垫了这么半天,是想要多少银子,当即取出荷包,拿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叔母,这些银子您先花着,反正距离考试还有些日子,您和二叔带着阿麟好好逛逛京城。” …… 林清舟熬过军中演练,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林府。 谁知道刚一进来,就觉得这林府气氛有些异样。就连一张死人脸的林羽,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林清舟刚要过去,打算问问,就看见一个中年人腆着肚子,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不等他先开口,就听见那中年人,高声道:“去给老爷沏壶茶,送到院里来。” 林清舟笑了,指着自己道:“你在说我吗?” 中年人顿时黑了脸,厉声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你是不是不认识我贺二爷吗?” 这时林清舟才想起,那日贺云芙当真和他说过,她那二叔一家要来投奔他,只是这二叔看起来,有点过分啊。 不过林清舟没有点破,以为贺云芙有她的打算,竟然真的应了声,去沏茶了。 林清舟除了父母和嫂嫂外,哪还伺候过别人,手脚当然比不过下人,着实慢了不少。 当他提着茶壶,刚进了凉亭,就听见那贺行昭在那骂着一个小厮。 “你这混账东西,就连我那侄女都不敢这样对我!她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是个寡妇,难怪管不好家,还得我亲自调教你们这些下人。” 他本是不想管,可听见那着实恶毒的字眼,一瞬间变了脸色。林清舟眼神一凛,随手将那紫砂壶丢在石桌上。 顿时茶壶应声而裂,那飞溅的茶汤还冒着热气,直接浇了贺行昭一身。 他当即跳脚,指着林清舟的鼻子道:“你这狗杂种,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打五十棍再说。” “我记得这林府好像没这般规矩吧?”林清舟挑眉问道。 “规矩?我就是规矩。” 林清舟也不动手,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你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可没法立规矩。” 贺行昭起先不以为意,当他看见那块玉佩上刻着的“林”字,顿时亡魂皆冒。 如今这林家姓林的男人也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大恶人——林清舟。 贺行昭没了贺二爷的气势,顿时脚下一软,跪地磕头道:“小人不知您就是林公子,还请林公子饶了小人一命。” 第54章 走水了! 林清舟刚要发作,就见贺云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贺行昭也着实身段灵活,虽说刚才还大言不惭,可如今这假二爷遇到了真少爷,还真就是转头向“亲侄女”求饶,哪有什么所谓长辈的气度。 “侄女啊,你快同林公子说说,这可都是误会啊!” 林清舟生怕贺云芙为难,不等她说话,就瞥了一眼贺行昭道:“二爷,以后您这脾气,还真要收敛点。” 说完他又向贺云芙递了个眼神,这才轻哼一声离开。 等林清舟刚一离开视线,贺行昭就立马起身,扑扑衣摆上的尘土,痛心疾首道:“侄女啊,不是我说你啊。你可是这林家的当家主母,怎么现在就被他拿捏住了。” 贺云芙对这二叔也是无奈,平声道:“二叔,我那六弟终归是要继承爵位的,到时候这林府还不是人家的,我也不过帮他代管而已。” “侄女,此言差矣!”谁知贺行昭一拍大腿,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道:“你要是不趁着现在把王府权力紧紧抓在手里,等那林清舟结婚掌权,他那媳妇能容忍你吗?到时候你的日子可就惨啦。” 若是不知这二叔的脾气秉性,或许贺云芙还当真有些感动,可惜以他这人品,说出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诛心。就是这里挑外撅的手段着实低劣了些。 刚才贺行昭的话,贺云芙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寡妇管不好家。 现在装好人,可是晚了…… 贺云芙轻笑了一声,掩住眸中的一闪,她假装感激道:“二叔您说的是,这妯娌之间的关系,可不比婆媳关系好相处,我会小心的,不会让旁人欺负。” 夜色渐深,贺云芙的房间匆匆进来个人影。 她将房门仔细锁好,这才小声道:“小姐,您二叔那一家已经全都睡着了。别说,您那迷药的效果可是一顶一的好,他们刚吃完就有了睡意。” 贺云芙见计划成功,笑道:“你这丫头,可别乱说,这就是个安神的方子,不过是多加了两味药。” 贺行昭一家被安排在东院。东院作为客房实际上不与林府直接相连,反而要通过花园走上一小段路。 谁知还没等走进东院,就见远处站着一道人影,好似专门在等着主仆二人。 香兰吃了一惊,抓住贺云芙的袖子道:“小姐,这怎么有人啊!咱们还去吗?” 倒是贺云芙刚看见那背影,就已经把来人认出来了。 这林清舟大晚上的,怎么也来了? 她带着香兰向前,好奇问道:“六弟,你怎么在这?” “嫂嫂可是让我好等。”林清舟笑着继续说道:“以这一家的混不吝的德行,嫂嫂对他们这般宽容,当然另有所图。不过既然要夜探东院,还是由我陪着吧。” 贺云芙见林清舟把事情说得通透也就不再啰嗦,当即点头道:“好,同去。” 他们三人刚一进去,就听见屋内鼾声大作。这一家三口已经睡得不能再死了,若是没有一盆冷水泼下来,估计就要睡到日晒三竿。 林清舟知道这又是贺云芙的手段,不禁夸奖道:“嫂嫂,以后这药粉可得给我些留着防身才好,这可比那蒙汗药效果好多了。” 贺云芙白了他一眼,轻轻嗅了嗅,转身询问香兰:“这屋子怎么有股子桐油的味道?” 提起这个,香兰无奈道:“您是不知道,您那二叔非得折腾下人,把家具都换了新的,就连那房顶都用了油毡铺过。” 贺云芙不禁哑然失笑,吩咐道:“香兰你先回去宅子里盯着,六弟你去外边望风,我去内室找东西。” 事情之所以这般顺利,还真得谢谢这贺行昭一家。他们衣食住行能使下人的时候,绝对不自己动手。 而香兰作为主事的大丫鬟,有了贺云芙的嘱咐,当然得事无巨细地满足他们各种离谱的要求。 不过也正是拜此所赐,不消几日,香兰就把贺行昭的脾气秉性摸了个清楚。 也就得知了一个重要线索,这贺行昭有个不为所知的习惯,那就是他对谁都不放心,家中最重要的东西,只要出门就会随时带在身上。香兰不止一次听见,贺行昭用过晚膳后偷偷去内室翻找查看他的包裹,生怕被别人偷走。 于是这个计划,也就这样被贺云芙提上了日程,由香兰作为内应,给那一家人的饭菜里加些佐料,当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贺云芙估计,那包袱里肯定不止有地契和财货。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肯定也会藏在里边。 这趟果真没有白来,当贺云芙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锁柜后,就见一个十分精致的绸缎包裹躺在里边。 她小心解开包裹,果然发现里边层层叠叠码着不少地契,里边是多达近万两的银票都被好好放着。 不一会,贺云芙终于有了收获。一封信件藏在银票中,信封空白。尽管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可保管得极其完好,就连边角都没有被褶皱。 她耐着性子,小心地取出信件,借着窗外的月光读了起来。 短短百余字,却让贺云芙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里边将杀害父母的计划写得一清二楚。 原来从始至终,对于父母的惨死,二叔都是知情的。他还装作什么也不知,假惺惺地哭丧。尽管他不是主谋,却坐定了帮凶的位置。 要不是二叔提前将父亲回老家的日期和路线全部告知,父亲又怎么会那么巧就遭遇了歹人。 贺云芙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甚至想当面问清楚,为什么贺行昭不顾骨肉亲情,竟然要联合外人设计杀害他的亲大哥。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那封信可是匿名的,还得知道到底是谁和二叔谋划了这件事。 就在这时,林清舟悄悄进门,柔声道:“嫂嫂,可是有了收获。” “嗯。”贺云芙小心将信件放进怀里,这才悄声道:“找到了,果然那件事,和我这二叔有关系。” 林清舟眼中见了喜色,当即道:“那我们就借机把幕后主使挖出来。” 两人刚要把内室复原准备离开,就见从窗外射出一只染着煤油的弩箭。 瞬间漆黑的房间被点亮,火势骤然增大,竟然隐隐开始向房顶蔓延。 贺云芙这才明白,原来竟然有外人趁着整备东院,偷偷在养护家具的桐油里偷偷加了火油。 现在整个东院就像是个待燃的柴堆! “嫂嫂,我们走!” 不等贺云芙反应,就见林清舟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已经逃离了火海。 第55章 龙种,危! 他们刚要逃出门口,就见火势逐渐扩大,伴随着黑烟已经开始向卧室蔓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贺云芙突然想起,他们遇见这场大火纯属偶然,这放火的歹人根本不是冲他们来的。 要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这东院肯定会被大火烧成一片白地,这般刻意纵火,绝对是要杀人灭口。 可能那与二叔通讯的神秘人,早就蓄谋已久。等二叔来了这京城就已经在酝酿阴谋。既然这么急切地想要二叔一家的命,看来那幕后主使已经坐不住了! 必须救他们出来,二叔可能知道的不止这些! “六弟,你去叫下人和守卫们救火,我去就救二叔一家!” 贺云芙赶忙将林清舟推出门口,她则转头又重回火海,冲进了卧室。 “嫂嫂!使不得!!” 林清舟被了个猝不及防,他刚稳住身形,就见贺云芙已经进去了。他一拍大腿,撕掉衣衫下摆,将布料蒙在头上也一同冲了进去。 这时香兰眼看着东院火光冲天,赶忙唤起下人一同过去救火。 “走水啦!” 随着一声大喊,敲锣声和嘈杂声不绝于耳。无数仆人拿着水桶一同冲向了火场。 天边蒙蒙亮起,大火终于在官府的水龙下被彻底扑灭 索性东院隔着院子,尽管火势蔓延得极快,还不至于火烧连营,只不过这东院倒是彻底没了,成了一片白地。 贺行昭一家因祸得福,中了迷药睡得香甜。贺云芙同林清舟连拉带拽,总算将他们一家三口救出了火场。不得不说这药效着实绝了,这般折腾过后,他们一家愣是没醒。 香兰正心疼地给贺云芙擦着脸上的黑灰,双眼通红,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看着还在冒着轻烟的残骸,林清舟不禁心有余悸,都说水火无情,他今天算是亲身体验了。 他神情凝重,眸中尽是心疼道:“嫂嫂,你若想救人,我不拦你。只是以后万万不可这般鲁莽,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向娘亲交代……” …… 翌日,早朝。 苏公公刚要朗声退朝,就听见刑部侍郎杨远高声道:“臣杨远,有本奏!” 闭目养神的皇帝,这才将双眼微睁,随口道:“说吧。” 杨远上前两步,递上一份折子道:“昨日京兆尹接到报案,有歹人蓄意纵火,险些将洛王府烧成白地。因影响恶劣,京兆尹将案子转交给了刑部,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哦?”皇帝抬头一看,果真没有林清舟的身影,恍然道:“原来这林卿告了假,是为了这事。即刻派人查办,若不是救火及时,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随即他正了正神色,严肃道:“苏大伴,你派人领一队禁军过去,加强对洛王府的保护,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奴婢遵旨!” 这时朝中大臣彼此交换眼色,谁都没有说话。今天皇帝和杨远一唱一和,配合得如此默契。谁不知道这杨远是赵王的人?难道皇帝和赵王早就达成了默契? 不过最让人奇怪的还是,以这种理由派了一队禁军,可怎么都不像是在保护林府安危。 …… 林府内。 贺云芙遇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问题,那就是二叔这一家围在自己身边说什么都不肯走。 她和林清舟忙着救火,一直忙到了日晒三竿这才得空喘口气。而这时二叔一家也悠悠转醒,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他们全靠贺云芙才捡回性命。 只见二叔母已经握住贺云芙的手,激动道:“侄女啊,多亏你救了我们全家性命啊!不然我们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二叔母,您瞧您说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对吧?” 说着贺云芙唤来下人,将内室的那绸缎包袱交给了二叔。 贺行昭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原本心如死灰,已经做好了破产的准备,谁知他那一包裹的宝贝竟然物归原主了。这时候哪还有心思问,为什么这东西出现在贺云芙手里。 他正了正神色,竟然躬身行礼道:“侄女,感谢的话,你这叔母已经说过了。二叔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那日我烧坏了脑子,才说那种贬损你的话,希望你莫要在意。” 贺云芙见贺行昭这般反应,倒也没刻意为难,反而大方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二叔您可莫要如此生分。” 应付完二叔一家,贺云芙还有更头疼的事情摆在眼前,她如今有了官身,即使没事也得去宫中露个面。 结果她没想到,第一天去宫里点卯,就遇到了这么个情况。 林府现在这样,贺云芙也不好离开,只得写了一份告假信,想着让下人送去太医院。 谁知告假信还没写完,就见皇后身边的那个小黄门又来了,直言皇后此时腹痛,要她即刻进宫救治。 来到坤宁宫,看见皇后腹痛难忍,贺云芙也不啰嗦,当即施针止疼。 一炷香过后,腹痛逐渐消失,皇后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她缓了缓力气,看了贺云芙一眼,沉声道:“林贺氏,本宫这龙种可有什么不妥吗?” 贺云芙并未回答,而是将手指搭在了皇后的手腕。 皇后的脉象极其古怪,像极了吃过些虎狼之药,之前她一再暗示,要皇后口味清淡些,可看样子皇后并未当回事。她有些疑惑,这龙种来得极为不易,皇后又怎么会冒这种风险? 难道这龙种就是靠那虎狼之药得来的? 想到这,贺云芙低声道:“皇后娘娘,您这脉象不甚理想,若是依旧如此,这龙种恐怕很难保住……” 皇后叹了口气,像是早已预料。她先是拿帕子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莫名问道:“林贺氏,你猜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本宫会做什么?” 贺云芙平静道:“为母则刚,皇后娘娘怕是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愿意做任何事情。” “你呀,可是真是个聪明人。”皇后看了眼腹部,这才神色一凛:“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多费口舌,用尽一切办法,帮我保住龙种。不然你那林府,就随着本宫这苦命的孩儿一同去吧。” 第56章 后宫之主 这种威胁,贺云芙毫不意外。 她想过皇后会用更加直白粗暴的方法逼自己站队。 贺云芙甚至想过,皇后会不会因为想要诞下龙子,就会找她索要所谓生男孩的秘方。 她医术了得不假,可控制胎儿性别这种事,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见贺云芙默不作声,皇后也不着急。 她倒是像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好友,慢慢说起了宫中的辛密。 “林贺氏,或许你早就知道了。自打那淑妃进宫,皇上的魂就像是被她锁住了。其他妃嫔根本得不到皇上的临幸,哪怕是盼星星盼月亮,一年到头用手都能数过来。就连本宫这坤宁宫,都留不住他说些知心话了。” “妾身只知陛下宠爱淑妃,没想到……” 皇后冷笑着,继续道:“所以,你也明白,这宫里不见男人的日子有多难熬,已经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要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子嗣,皇上就已经对淑妃恩宠至极。若是何时有了,你能想到皇上会对她的孩子多偏心吗?” 皇帝正值壮年,那几个庶出子女并未得到他的宠爱,不是被早早分封出去,就是被草草嫁人。 大乾自古立长不立贤,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所以如今这太子之位一直空着。 原本皇后也有恃无恐,皇帝身体健康,怀上龙子无非是几年的功夫,谁知淑妃的到来莫名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作为最了解皇帝的女人,她知道那个男人才不会在乎什么祖宗之法,若是真的被淑妃诞下皇子,等待着她的命运,就只剩下了一种——幽禁冷宫。 贺云芙不假思索道:“怕是那太子之位就会另有人选了。” “没错。”皇后冷笑着:“所以本宫不惜服下密药,也要诞下龙子,只要本宫那孩儿是嫡长子,那淑妃就算再得宠,想要废长立幼,朝中群臣也不会答应。” 这时贺云芙彻底明白了,之前所有的疑惑也瞬间解开。 什么春月也好,冯瑶也罢。甚至包括那些在她眼里那些引人怀疑的破绽,都不过是皇后为了引她入局的诱饵。那些被泄露的消息,也不过是皇后刻意为之。 原本淑妃想借着皇帝多疑,趁机除掉自己。没想到皇后借势而为,竟然真的将她捆绑上了她的战车。 看着眼前的后宫之主,贺云芙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敬畏。这才是真正的后宫,那些能被她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这段波谲云诡的争斗恐怕才刚刚拉开序幕。 皇后着实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竟然拿林府威胁自己。若是她真的不从,恐怕林府真的就会遭受报复。 到时林清舟该怎么办? 林清舟奔赴火海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贺云芙都不能接受因为这件事,最后牵扯到林清舟身上。 贺云芙吐出一口浊气,平声道:“皇后娘娘,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还是那句话,尽全力保住龙种。” “就只有这件事吗?” 皇后轻轻一笑道:“不愧是女神医,恐怕你也知道,我那秘药极其伤身。一旦诞下龙子,本宫恐有生命危险,到时还请你保护本宫母子平安。”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有用的地方,之前那些方子恐怕只是幌子罢了。如果没有神医妙手回春,皇后的龙种又怎么能够来得“恰到好处”? 贺云芙怔了怔道:“妾身定会竭尽所能。只是事成之后,能否答应妾身一个要求?” …… 回到林府后,香兰见她归来,焦急道:“小姐,公子到处找您呢。” “我知道了。”贺云芙点点头,同香兰道:“你先去忙吧,我这就去找他。” 她刚过了门廊,就见林清舟迎了上来。 看到贺云芙心事重重,他迟疑了一阵,还是问道:“嫂嫂,可是有什么心事?” 贺云芙被问得一惊,赶忙回答道:“这东院被烧成了白地,我哪还有工夫想些旁的事情。大概是昨晚救火没休息好,所以有些头疼。” 贺云芙这般反应,倒是不出林清舟所料,他索性安慰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管家说你不在,我就随口问了声香兰。嫂嫂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好,六弟。那这修缮宅子的事情,你就多受些累。可惜那好端端的院子,偏偏一夜白地。” 听了这话,林清舟面上看好了许多,他平声道:“没伤到人就好,慢慢修缮就是了。反正陛下给拨了款子,嫂嫂也莫要过分惦念着。” 等贺云芙离开,林清舟就叫来香兰,他悄声问道:“你可知嫂嫂去了哪里?” 香兰明白,林清舟这又是在主子那碰壁了,当即道:“公子,您不在家的时候,宫里来人了,听说是皇后娘娘召夫人进宫,去给她瞧病了。” 说着,香兰又寻思了一阵,这才低声道:“公子,如今家里事情不断,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又帮不上什么忙。您有机会可得劝劝夫人,叫她别把事都压在心里。” 这回林清舟笃定,贺云芙的心事肯定和皇后逃不了干系。 晚饭时,两人终于久违地坐在一起用膳。 贺云芙这才想起,好像回来就没见过二叔,开口询问:“六弟,我二叔一家安置得如何了?” 林清舟早有准备,回答道:“嫂嫂放心,我已经将贺行昭一家安置在城南的宅子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安危方面您也不用担心,林羽已经派人暗中日夜保护了。” “麻烦你了,六弟。” 见林清舟安排得如此妥当,贺云芙也就不再挂念。她倒是开始犹豫起来,关于皇后那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与其这般藏着掖着,还不如如实道来,从皇后开口那一刻起,这件事早就不是她贺云芙一个人的事了,至少林清舟也有权知道。 迟疑了好一阵,贺云芙才开口道:“六弟,今日皇后召我进宫了。” “我省得。”林清舟点了点头道:“皇后可曾难为你了?” 贺云芙面色一沉,正色道:“六弟,我们林家卷入后宫之争了,这次我们恐怕要站在皇后这边了,那淑妃怕是不好对付……” 第57章 二叔母有喜了? 等贺云芙回到房间,天色已经入夜。 她坐在桌上这才想起,本来是打算守口如瓶的,可终究是在林清舟面前没有忍住,将她在宫中和皇后的那些谈话全盘托出了。 贺云芙有些苦恼,怎么现在对六弟已经如此不避讳。尽管嘴上说着已经两清,可在心中她好像越来越离不开林清舟了,不论大事小情都想找他商量。 贺云芙几度纠结这才说服了自己,她这是为了林府好,和林府男主人说这些也当然合情合理。 这时贺云芙抬眼看去,就见香兰站在桌旁,看起来心不在焉。 还真是巧了,怎么她们一主一仆似乎都在想事情。 贺云芙也不生气,她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香兰,给我倒歇。” “啊!好的,小姐!”香兰如梦初醒,回应道。 香兰这丫头从小就跟着贺云芙,办事也极为靠谱,可今天是怎么了? 贺云芙眼睁睁看着香兰,将那一壶茶水倒得歪歪斜斜,杯中茶水已经满溢,她竟然还不停下来。 “香兰,你这是遇见了什么事吗?”贺云芙轻声问道:“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怎么说我也能帮帮你……” “小姐,您责罚我吧。” 香兰听着这话,顿时吓得将茶壶放在桌上,赶忙就要跪下。 贺云芙赶忙拦住,她看样子并不是香兰自己的事,也就松了口气,无奈道:“你这丫头,到底想什么呢?” 香兰这才清醒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道:“小姐,我好像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情,刚才伺候您二叔母的婢女过来批条子,她说最近您那二叔母酷爱吃些酸的,就连那顶酸的乌梅,她自己都能吃下一大包。” 见贺云芙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香兰补充道:“奴婢觉得呀,您的二叔母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贺云芙觉得那点担心着实多余了,她还想着是不是香兰遇到了什么麻烦,没想到这丫头神不守舍,竟然是为了二叔母的八卦。 “你呀,天天就想着这些事情,人家夫妻年纪又不大,给贺家添丁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这么这般表情?” “小姐,这就是我要说的。”香兰突然凑过来,悄声道:“按说这种大喜的事情,您那二叔母早就得意得不得了了,谁知道她竟然没有告诉您二叔。” “这着实有些奇怪,这种喜事她为什么要瞒着呢?”贺云芙也有些好奇,但还是嘱咐道:“你这丫头,还是多留心府上的事。” “明白了,小姐。” 突然贺云芙起身推门要走,香兰见状疑惑道:“小姐,这么晚了,您去哪里?” 谁知贺云芙悄然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是看看我那二叔母了。你去库里拿些礼品同我一起过去。” 香兰心领神会,赶忙道:“小姐,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林清舟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意租下了巷口的独院宅子,这里离林府不过百余丈远,周围尽是守卫,安全的不得了。 贺云芙进来时,二叔母不知道在和二叔说些什么,总之看二叔的样子看起来不甚愉快。 见到贺云芙过来,贺行昭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毕竟一看侄女就是来找自家夫人的,妇人间的谈话,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掺和。 贺云芙刚一坐下,就听见二叔母开始念叨:“侄女啊,你说我最近怎么是心头慌慌的,吃些什么都没有味道呢?” 一听见这话,贺云芙挑了挑眉毛,柔声道:“二叔母,恐怕前几日你被大火扰了心神,不碍事的。” 二叔母还想说什么,接下来的情况却让她硬生生把那些诉苦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香兰带着两个小厮匆匆来迟,从车上拿进来不下十几箱补品。二叔母定睛一看,觉得那胸口也不堵,就连嘴里都有味道了。她恨不得把那瓶瓶罐罐全都打开,好好长长见识。 这时贺云芙也开口道:“二叔母,既然您觉得身体不舒服,不如我为你号脉问诊一番,如何?” “省得,省得!”二叔母赶紧伸出左手,恭维道:“都说侄女你是个女神医,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 香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说小姐还是真把她这二叔一家拿捏得死死的,她那二叔母极其爱占小便宜,听说神医免费问诊,怎么会拒绝? 贺云芙刚将手指搭在二叔母腕上,就觉那脉象平稳有力,往来流利,流向圆滑,如同珠滚玉盘之状。 这二叔母果真有喜了! 她知晓二叔母在刻意隐瞒,所以并未挑明此事,只是淡然道:“二叔母放心,您这身体可是康健得很。” 话刚一出口,二叔母面露喜色,她又是恭维道:“侄女啊,有你这句话,叔母就放心了,不然我这早晚给自己吓出病来。” 几番挽留后,贺云芙这才得以脱身。 怎么这二叔夫妻俩,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 这时她突然想起,林清舟之前派暗卫去了她的老家,就是为了调查二叔一家。恐怕这林清舟还有些别的事情没告诉自己,而且她还有很多疑点需要同林清舟问清才好。 贺云芙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香兰,我一会要去公子房里,公子在吗?” “公子倒是在,就是您真要现在去吗?”香兰疑惑道。 “怎了?” 香兰面露难色道:“小姐,如今府上人多眼杂,前段时间的流言刚刚消声,若是被哪个多嘴的下人看见,难免会徒生事端,要不您还是明天去吧……” 贺云芙以为香兰在担心什么时候,当即笑道:“你这丫头还学会瞎操心了,我就是去找六弟说些事情,一会就回来。” 两人谈话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前院。 贺云芙走到门口,轻声敲了敲门,轻声道:“六弟,你在吗?” 谁知屋内无人回答,反倒是传出了阵阵窸窸窣窣,像极了有人在翻箱倒柜。 难道六弟的房间也遭了贼? 谁知她手上一用力,却发现那门根本就没锁。而贺云芙反倒是因为太过用力,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 贺云芙抬眼望去,只见一套玄色练功服丢在地上,而林清舟背对门口身上的小衣半解,露出肌肉分明的侧身,他脊背上几处狰狞的疤痕十分显眼,其中一处更是眼熟——那是贺云芙亲手为他缝合的。 一瞬间,贺云芙的脸颊红霞乱飞,整个人也以古怪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第58章 安胎药 “啊!” 贺云芙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慌了。 这声惊叫定然会引来林清舟好奇,她这才发觉此地不宜久留,刚想后退,便踩到了自己裙角上,她一个踉跄就同赶忙过来的香兰撞了个满怀。 香兰救主心切,连忙上前去扶她,还不等询问到底怎么了,就听见贺云芙颤声道:“快走!” 这下香兰也慌了,以为林清舟房中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赶忙后退了两步。 贺云芙起身,也顾不上扑扑身上的尘土,赶忙拉着香兰匆忙离开。 香兰本来还好奇主子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看见贺云芙那羞红的面庞,顿时在心中嘱咐自己道:“香兰,你可什么都没看见,不准好奇!” “嫂嫂……” 而这一番折腾后,林清舟也从房中走出,刚才赶在那个节骨眼,林清舟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勉强穿上衣服,想着赶紧出来和嫂嫂解释一番。 可刚一出来,就看见贺云芙拽着香兰匆忙离开,刚过了走廊转角,两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明摆就是在躲着林清舟。 林清舟面色一怔,不由得后悔起来,这好端端地非得换什么衣服? 他看着身上墨蓝色劲装,只得叹了口气道:“这下可是误会大了。” …… 翌日。 贺云芙早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一早就去了药房忙碌。 香兰扶着贺云芙进来,她抬头看着贺云芙,欲言又止,贺云芙神色平静道:“要说什么就说吧,别憋着了。” “小姐……昨天……” 贺云芙没有回答,香兰抿了抿唇,终于道:“小姐您放心,昨天都是府里的老人。” “多嘴。” 香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看公子今日寻了你好几趟,都没敢过去找您。” “你这丫头,操心这些事干什么。”贺云芙眼神一怔,故作冷静道:“我看你是最近活计少了,小心我再给你送去我二叔那。” 这么一说,香兰直接老实了,赶忙求饶道:“小姐,您可别!” 贺云芙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拿起便笺,在上面写了个方子,然后嘱咐道:“那就好好做事,少问东问西的。你去照这个方子去回春堂,多抓几副药回来,让下人给二叔母熬上。她自己不上心,我可见不得那孩子出什么意外。” 香兰领命匆匆来到了回春堂,抓好了半个月的药量,大包小包地去了二叔母暂住的院子。 这时一个学徒打扮的男人,从后门出去,悄悄给蹲在树下纳凉的闲汉丢过来一张纸条。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赵王府的仆人就拿着那张纸条,匆匆向谢亢禀报来了。 “谢大人,我们的探子刚刚收到消息,贺云芙的贴身丫鬟,竟然开了半月药量的安胎药。” “什么?”谢亢也是一惊,当即道:“这林府上下,哪有女人怀孕?快去速速给我细查!” 下人行礼告退,刚走出门口,就见冯瑶风风火火地赶来。 眼见下人神色匆匆,冯瑶当即将他抓住,小声询问道:“谢叔让你去干什么?” “这……” 一开始冯瑶还只是怀疑,可见下人这般模样,就更笃定有事瞒着,当即寒声道:“你可莫要忘了在这赵王府谁才是主子。” 下人哪受得了这种危险,当即跪下道:“小姐,我说!刚才探子来报,说贺云芙的贴身丫鬟去回春堂抓了安胎药,谢大人让派人细查!” “滚吧!” 贺云芙的贴身丫鬟去抓安胎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冯瑶的脑海中出现,难道这贺云芙和林清舟叔嫂通奸,一不小心暗结珠胎? 要是这件事被太后娘娘知道一定很有趣! 冯瑶面露喜色,转身吩咐道:“来人,给我备车,我马上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慈宁宫内。 太后看着冯瑶一脸慈祥地问道:“你这丫头,这么久了也不来,今天来看哀家,所谓何事啊?” 冯瑶也是换了笑脸,坐在太后身旁柔声道:“太后娘娘您可是误会我了,父王说您身体不适,所以我呀就一直不敢来找您。” “那倒也怪不得你。” 太后今日心情大好,还特意问道:“那你这丫头,这些日子没进宫都做了些什么事啊?不如说给哀家听听。” 冯瑶眼前一亮,当即说道:“太后娘娘,自从那贺云芙给您看好了病。我在家就自学医术,想着以后呀,也能给您老人家分忧。” 太后一听冯瑶在自学医术,不禁来了兴趣:“那你这丫头学得如何了?不知有那林贺氏几分功夫了?” “太后娘娘,我这还只算是婴儿学步,如何能和那女神医作比较呢!”冯瑶有些不好意思。 “此言差矣啊”太后轻轻拍了拍冯瑶的手,缓声道:“这学医不像旁的技艺,可不能在家里闭门造车,那望闻问切的功夫哪个都不能落下。你要是真想学些本事,哀家就从你去太医院学习。” 这种事冯瑶当然不会答应,她又哪是个沉得下心学习的人。不过有了太后这话后,她知道心中的计划也就成了一半。 只见冯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您可莫要取笑我了,我也就是刚刚学会诊脉。 “诊脉?”太后饶有兴趣道:“那不如你给哀家诊诊,看哀家这脉象如何?” “太后娘娘,我这里倒是有个更有趣的想法,不如您把那贺云芙叫来,让我们彼此把脉。您不是说想给我找个老师吗?我看这贺云芙最为合适了,我们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可避嫌的。然后呀,再找个太医给我们俩各自的说法评判一番,就知道我学得如何了。” 太后听见这个提议,也觉得甚是有趣。如今贺云芙在太医院就职,进宫可比原来方便很多。 她想了想,当即吩咐道:“传哀家旨意,召贺云芙进宫。” 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贺云芙就匆匆赶来。 她一边偷偷打量太后的状态,一边看着冯瑶那遮掩不住的笑意,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冯瑶又耍了什么花招,让太后召我进宫?” 而在林府中。 林清舟看见香兰正指挥厨娘熬药,不禁好奇问道:“香兰,这是在熬什么药?” “回公子的话。”香兰也不遮掩,恭敬道:“是夫人让奴婢熬的安胎药。” “什么?” 林清舟瞪圆了眼睛,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匆匆回了房间。 而香兰还在身后疑惑道:“公子莫非还不知道吗?” 第59章 大乌龙 等太医说明了规则,贺云芙不禁哑然失笑。 把脉?什么时候冯瑶也会看病了? 该不会是香兰去抓安胎药被人看见,被人告到了冯瑶那,结果这冯瑶以为是她怀孕了,准备借机会让她难堪?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贺云芙先一步坐在凳上,伸出左腕挽住袖口道:“冯小姐,你先请吧?” 冯瑶看贺云芙这般神色,以为在佯装镇定。她冷哼了声,当即伸出两指,放在腕上。 一番装模作样的诊脉后,她皱了皱眉头,却面露微笑道:“林夫人,该你了。” 贺云芙随手搭上两指,只觉这冯瑶的脉象还真就不错,这身体极为健康。她不禁暗自感叹,还真是祸害活千年。 双方轮流诊脉后,太后轻声道:“不知你们二人诊断得如何了?谁先和哀家说说?” 贺云芙见冯瑶志得意满,颔首道:“回禀太后娘娘,妾身觉得冯瑶的脉象稳健,气血充盈,身体当真不错,就是……” “就是如何?”太后疑惑道。 “就是冯瑶小姐最近气血翻腾,未免有些火气过旺,还得需要降火清热,不然有损肝胃啊。” 而冯瑶不等太后问起,就盯着贺云芙,笑着说:“恭喜林夫人,您有喜了。” 这话听得众人一惊,就连一脸沉稳的太医,都像是被惊掉了下巴。 谁不知道贺云芙已经守寡有些日子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同她苟且的野男人是谁? 太后也变了脸色,沉声道:“冯瑶,这件事你可万万不能随便开玩笑,此事有损皇家尊严,切莫乱来!” 冯瑶也不惊慌,微笑提议道:“太后娘娘,也许是我看错了脉象,不如请这位大人,帮我为林夫人瞧瞧呢?” 太后点头后,太医咽了咽口水,来到贺云芙身边,低声道:“林夫人得罪了,还望您不要介意。” 说起来如今贺云芙还和这位太医算作同僚,他不知道万一一会诊脉真得号出喜脉,他该如何是好。也许太后娘娘会保守这个秘密,那他就是第一个被灭口的。 而贺云芙从始至终就明白冯瑶的小心思,当即撩起袖口,笑道:“大人,您不必害怕。” 太医慎之又慎,总算将有些僵硬的两指搭在贺云芙腕上。 咦?说好的脉象往来流利,流向圆滑,如同珠滚玉盘之状呢? 这喜脉又从何而来? 他干咳了一声,又换了左手搭上。脉象平顺,不过有些忧思过度,导致有些干涩感。 太医松了口气,转身禀报道:“启禀太后,林夫人并未怀孕。” “哎呀,还真是吓死妾身了。”贺云芙轻抚胸口,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冯小姐,您这诊脉的功夫,可是还得精进啊,不然我这寡居在家,若是真的怀孕了,那才是百口莫辩啊。” “你!” 冯瑶看着贺云芙嘲弄的笑容,只觉如此刺眼。难道这又是这个臭寡妇放出的流言,特意引她上钩? 太后顿觉颜面大失,愣是没想到这冯瑶说得信誓旦旦,最后闹了这么个乌龙。 她眼神一凛,沉声道:“冯瑶,以后这种事情莫要乱说。不然哀家定当重罚。” 可她又能怎么办?太后在此,冯瑶也只好捏着鼻子,赔礼道:“林夫人,是我学艺不精,让太后娘娘误会您了。” 贺云芙像是毫不在意,反而柔声叮嘱道:“冯小姐也莫要灰心,要是平时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来问我。” 离开慈宁宫时,两人并排而行。 走出宫门后,贺云芙刚想上马车,就见冯瑶寒声道:“贺云芙,这次算我栽到了手里。你记住,下次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贺云芙没说话,她背对着冯瑶,片刻后,她冷着声音道:“冯小姐最近还是安分些,切莫玩火自焚。” 马车内,贺云芙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翻涌起来。 难道这赵王又开始针对自己了?只是这手段如此粗糙,倒像是冯瑶私下为之。不过既然买药的消息都能传到冯瑶耳朵里,那就至少代表着,销声匿迹了好久的谢亢,又开始盯上林家了。 “今天冯瑶如此反常,也该让六弟小心提防赵王的眼线了。” 车轮吱嘎作响,而贺云芙也在心中念叨着。 等回到家中,刚一进门,贺云芙就见林清舟大步寻了过来。 她抬眼就见林清舟衣着凌乱,身上有一种几乎要杀人的怒气,愣是没敢问出声来。 而林清舟的目光落在贺云芙的小腹上,二话不说,抬手就将她拽进了房里。 林清舟按捺着怒火,低声吼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要瞒着我?” 重要? 贺云芙一时有些愣住了,不就是和平常一样去了一趟宫里,更何况那冯瑶又没把她怎么样。 怎么就和重要扯上关系了? 这次林清舟没有继续问话,他觉得有什么从胸口涌上来,翻腾不已,他死死捏着桌角,一言不发。 贺云芙被这么一吼,目光才慢慢回到了林清舟脸上,她缓了口气,疑惑道:“六弟,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 在贺云芙的记忆中,林清舟在她面前很少有这番样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能让他如此失态? “家里的事?难道非得家里出事我才能这样!明明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清舟说这些话时,眼中带了如刀一般的凌厉。 “我该说什么?”贺云芙被质问得莫名其妙,反问道:“六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林清舟顿了顿,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他攥紧拳头,眼神锐利得吓人。他身上微微颤抖,却还是咬着牙,来到贺云芙身旁。 他沙哑着声音,抓住了贺云芙的手:“嫂嫂,莫要害怕,我林清舟娶你!” 娶? 开什么玩笑! 这话像是重锤砸进了贺云芙的心里。 这林清舟到底犯了什么糊涂?难道是昨晚受了风寒,结果烧坏了脑子? 贺云芙听着这番有悖人伦的话,眼神那份疑惑慢慢消失,她神色冷静下来,同林清舟道:“你先放开我。” 林清舟盯着她,贺云芙就这么迎着视线,没有半分退缩。 许久过后,林清舟慢慢放开了手,贺云芙才冰冷出声:“林清舟。我不知道你为何说出如此荒唐的话,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嫂嫂!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叔嫂!” 第60章 钓鱼 “嫂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见贺云芙这般态度,林清舟并未恼火,反而心中更是一软,他以为嫂嫂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才会故意这么说。 他眸光一闪,语气尽量柔和:“嫂嫂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承担所有责任,让孩子平安降生。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这话刚一出口,贺云芙面若寒霜的表情都绷不住了,整个人顿时哭笑不得。 她几度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六弟,你觉得过了这么久,那日子对得上吗?” 林清舟之前光顾着紧张,哪里还有机会思考这些细枝末节。当他被贺云提醒,掐算起了日子,才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这都多久了? 就连前些日子嫂嫂中了春药,也是靠毅力熬过药效的,他为了保护嫂嫂,可是彻夜未离。 平日里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派了暗卫保护嫂嫂,她哪里有机会接触男人。 几乎是一瞬间,林清舟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了。要不是脸皮还算厚实,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这是个误会?”林清舟支吾了半天,询问道。 “六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切莫如此冒失了。”贺云芙一扶额头,解释道:“你该不会也因为那安胎药才过来的吧?” “嫂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云芙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将二叔母有喜的事情娓娓道来。 “六弟,那些话你以后可千万别乱说了,你我的身份……” 误会解除,林清舟当然不好意思再提,连忙打断贺云芙道:“嫂嫂,莫要再说了。六弟这次鲁莽了,给您赔个不是。” 看见这会林清舟情绪逐渐稳定,贺云芙也不好再深说些什么,就岔开话题道:“六弟,这件事着实蹊跷,原本这可是给贺家添丁的大喜事,我那二叔母竟然没告诉我二叔,你说她该不会是……” 贺云芙终究是还没把偷汉子这三个字说出口,毕竟每次提起这个,她都会想起和林清舟那些不该发生的事。 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林清舟瞬间明白了贺云芙的意思,他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会道:“嫂嫂,之前林羽确实说过,你那二叔隔几日就会以买菜的名义去西城的一处民宅,他派人监视了一阵,虽说没发现什么密谋,不过她确实在和别的男人……” 两人颇为默契地点到为止,非常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敏感字眼。 一时间气氛再次变得尴尬,林清舟轻咳了一声,不等贺云芙说话,赶忙找借口离开。 “嫂嫂,我再去找林羽确认一下。” …… 翌日。 香兰望着门外疑惑道:“小姐,你说的这法子真的会有用吗?” 贺云芙微笑道:“你这丫头,林羽可是把他们两个幽会的细节讲得一清二楚,昨天你都把那信物托人送去了,她肯定会来的。” “那小姐您把这幽会地点安排在后院,您那二叔母会相信吗?” 贺云芙眯眼解释道:“放心,既然我们没有选择拆穿她,她就一定会觉得咱们已经知情了,如今看到信物,自然而然会觉得,她那姘头有本事,通过门路找到了咱们家。” “这要是被您二叔怀疑了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让六弟把他支开了。”贺云芙瞧了眼天色,吩咐道:“好了,东院修宅子可不能缺人照看,你去忙吧。” 就当香兰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见一位妇人悄悄推开了房门。 “我就说你这死鬼不能这么没良心,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竟然走通了洛王府的门路。你这脑袋还真是好使,我家那个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在这幽会。” 那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将头四处探了探,这才放心地继续道: “你这死鬼,装什么神秘啊!我跟你说我可是怀了你的种,你今天可不能乱来了。” 这妇人正是二叔母,她还一脸娇羞期待着姘头出现。 “二叔母,你还真是把我那二叔玩弄得团团转啊!” 贺云芙轻轻拍了拍手,从屏风后面出来。 “怎么是你!”二叔母顿时愣住了,一脸惊讶道。 贺云芙面露微笑,招呼道:“二叔母,咱们坐下说说吧?” “我没什么好谈的。” 贺云芙并不着急,反而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为两人倒上了茶水。 “你猜我那二叔若是知道了,你觉得你还能保住这未出世的孩子吗?” 提到二叔,二叔母的情绪瞬间有了波动,她激动道:“凭什么他就可以出去狂嫖滥赌,我就得在家独守空房,他在外边还养了个小的呢!” 二叔的脾气秉性,林羽早就说得一清二楚,对于这对夫妻来讲,贺云芙也真心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她笑了笑,继续劝说道:“所以才需要谈谈,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就帮你保下这孩子,哪怕以后你想和我二叔和离,我也会帮你。怎么样,叔母?” 二叔母先是一阵警惕,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很简单,我也就不扯那些弯弯绕绕的了,对于我父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二叔母当即犯愁起来:“你说贺行鉴那两口子?侄女,你这可难为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叔那德行,要是在家里提起你爹的名字,他都得和我急了。” 一听二叔母一问三不知,贺云芙也冷了脸色,假意道:“那既然二叔母,这么不配合,那我就帮二叔除了这个孽种吧。” “侄女,有话好好说!”二叔母惊慌失措,求饶道:“要不你再给点提示,我再好好想想?” 贺云芙见威胁见效,平声道:“那二叔平时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二叔母眼神闪烁,顿时陷入了回忆,沉默了好一阵后,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父母出事之前,他刚好出过一趟远门,他还生了一场大病呢。本来我也好奇他去了哪,不过他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闭嘴。” 第61章 收徒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贺云芙也明白,这二叔母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以二叔那生性多疑的性子,要是把事情全盘托出,背后反而有鬼。 只是这二叔母该怎么处理呢?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二叔母少不了死于不明不白,毕竟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可她贺云芙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就算这二叔母罪该万死,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眼见贺云芙陷入了沉默,二叔母彻底慌了。 她以为贺云芙起了杀心,连忙哭诉道:“侄女,我知道我对不起贺家,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啊!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哪还有脸活在世上。到时候万人唾骂,我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这番话,又触碰到了贺云芙最深处的禁忌,她不由地愣住了。 是啊,这终究是为人所不齿的。如今这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最被百姓所唾弃。要是沾上这些,不论男女,恐怕这辈子都没法抬头了。 贺云芙甚至有一瞬间的念头想过,若是她被人拿住了把柄,她会像这样苦苦哀求,打死也不会说出男方的身份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让二叔母离开。 而贺云芙下意识用余光一瞥,就见二叔母正手握簪子,面部狰狞地向她扑来,嘴上还念叨着:“既然你想杀我灭口,那就别怪我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脚踢开。 不等二叔母反应,她就感觉像是被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撞到了,几乎一瞬间,她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那人不顾二叔母的死活,赶紧一把护住贺云芙,紧张道:“嫂嫂,没有伤到你吧?” “你怎么在这?” 贺云芙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心惊肉跳。她轻轻抚了抚胸口,脸上这才有了血色。 “我有点担心你……” 原来林清舟支开了贺行昭,怎么想觉得有些不妥,生怕又有贼人潜入,想要杀人灭口。这才悄悄地守在了门外。 谁承想,贼人没抓到,倒是抓到了二叔母意图灭口。 “六弟,你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惊魂未定的贺云芙,看着破损不堪的房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也不顾上别的,赶忙向房间深处看去。 只见二叔母歪歪斜斜地倒在屏风上,人已经昏死过去了。一个硕大的脚印正印在她的背上。 “六弟那一脚该不会把二叔母踢死了吧?” 贺云芙在心里嘀咕着,赶忙蹲下探了探二叔母的鼻息。 林清舟则一脸尴尬道:“嫂嫂,我并未用全力……实在是太过紧急,所以……” “你若真用了全力,怕是几个二叔母都被你一脚踢死了。”贺云芙幽幽道。 眼看着二叔母已经有进气没出气,贺云芙赶紧掏出金针,照着几处命穴,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随后更是将随身携带的保命丸,捏开她的口鼻用温水送服一丸。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二叔母的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开始平稳。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贺云芙又是几针下去,总算稳住了气血,也成功保住了孩子。 贺云芙又为她号了脉,心说实在是太悬了,要是林清舟再多用一成功力,恐怕真就要一尸两命了。 不管二叔母之前怎么对她,那都是她醒来之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孩子。 望着床上依旧昏迷的二叔母,贺云芙转头吩咐道:“六弟,你派人把门换好,把这里彻底守住,谁也不让进!” 事实证明,贺云芙的这个决定,绝对堪称英明。 就当林清舟将此处严防死守后,想起自家婆娘一上午未归的贺行昭也闹上门来。 先前林清舟给足了银钱让他出来吃喝,等过了中午他才察觉不对。 平日里家里的婆娘看得他死死的,到了这如同花花世界一般的京城,更是寸步不离,生怕去喝花酒,可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她这是背着自己偷汉子去了? 一想到这个绿意盎然的情况,他回到家中,就一路打听,总算听说那婆娘去了林府。 可那婆娘进了后宅就没再出来,让贺行昭如何不害怕,他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鼓足了勇气道:“我那婆娘可是在里边?” 侍卫早就得到了林清舟的嘱咐,再加上之前贺行昭作威作福,让众人十分看不起,也就冷眼道:“二爷,您最好离这里远点。公子可是说了,如果没有他准许,凡是硬闯者格杀勿论!” 看见侍卫这个态度,贺行昭刚想发火。可听到是林清舟的指使又顿时泄了气。 没办法,那大魔王是真敢杀人的…… 他转眼间又想到了主意,恭维道:“那小哥你可否知道我那侄女在哪?” 侍卫猜到了这贺二爷会拿夫人来说事,平声道:“不好意思,二爷。夫人她一早就去了皇宫,此时还没回来,您还是等等吧。” “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贺行昭一跺脚,气鼓鼓地走了。 不过,侍卫却并没有说谎。 此时贺云芙的右手,刚从皇后的腕上挪开。她看了眼太监递过来的食谱,柔声道:“皇后娘娘,您最近的身体很好,龙种也颇为健康。您的一日三餐,一定要恪守食谱,莫要乱吃别的。” “好,本宫记住了。” 皇后最近心情大悦,虽说这食谱上的东西吃着乏味了些,可着实让她的身体好了不少。一想到龙种降生,将是何等扬眉吐气,她不禁笑道:“林贺氏,本宫也麻烦你这么久了,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一听到皇后这么说,贺云芙的心思瞬间转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只见她盈盈一笑,开口道:“那妾身斗胆让皇后娘娘,赐下一道懿旨,就让冯瑶当我的学生吧?” “哦?”皇后来了兴趣,当即问道:“不是说你和那冯瑶甚是不对付,怎么想起要收她为徒了?” “娘娘,是这样的……” 贺云芙也没隐瞒,将那日太后宫中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还着重强调了是冯瑶以请教医术为名,特意恳请太后将她叫入了宫中。 皇后是何许人也,当然知道冯瑶历来和淑妃走得近,能收拾冯瑶她当然乐见其成。 随后她当即允诺道:“好说,这件事交给本宫了”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皇后娘娘的懿旨就被送到了赵王府。 懿旨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冯瑶却解读出了更多的含义,这分明就是前脚她刚接着太后整治贺云芙不成,后脚贺云芙就通过皇后给她施压了。 等应付走了小黄门,冯瑶这才恨声道:“什么时候这个臭寡妇还学会以势压人了!” 第62章 罚跪 御书房内。 赵王一改往日沉稳的模样,坐在那锦墩上,显得十分急切。 皇帝装作不知,假意询问道:“皇弟,你这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不妨和朕说说?” 赵王也不在乎皇帝是否惺惺作态,叹了口气道:“皇兄,你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竟给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下了份懿旨,说是要让她给那林贺氏当徒弟,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哦?”皇帝眼神一亮,当即调侃道:“朕怎么听说,是冯瑶特地求了母后,母后才准许她和林贺氏比试医术的?” “这……臣弟那女儿着实顽劣,只是她最近偶感风寒,现在还卧病在床,这事不如就算了吧。” 亏赵王还能想出这种拙劣的借口,前几日冯瑶还活蹦乱跳地进宫来着,怎么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皇帝显然不以为意,平声道:“皇弟,既然冯瑶病了,那就让林贺氏好好给瞧瞧吧,正好也借此机会好好学学医术。” “皇兄……” 皇帝不给赵王机会,岔开话题道:“如今到了秋日,也该去南山狩猎了,皇弟怎么看?” “南山狩猎?”赵王试探着问道:“皇兄莫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是啊,昭华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在众多才俊中选个夫婿。” 赵王恍然,附和道:“还是皇兄考虑周到,昭华公主和我那女儿从小玩到大,年岁也相近,如今也该找夫婿了。” 这场南山狩猎敲定后,赵王又听见皇帝询问道:“你说这洛王府,是不是该派人去呢?” 赵王心说这皇兄是一点恶人都不想当,他假装寻思了一阵,谨慎道:“臣弟觉得,林清舟武艺超群,肯定是要去的,有他在您身边保护当然最为稳妥。那林贺氏就更不必说了,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人救治。” “皇弟所言极是啊!”皇帝点了点头,当即吩咐道:“苏大伴,传朕的旨意,下月初十举办南山猎场,各家适龄男女务必参加。另外派个人过去知会林家一声,让林爱卿和林贺氏务必参加。” …… 皇宫长廊内。 小黄门正头也不抬地在前边领路,而贺云芙双手笼在身前,无心观赏廊外美景。 就在刚才,苏公公特地上门,通知她和林清舟务必参加下个月初十举办的南山猎场。 这事着实让两人犯起了嘀咕,谁不知道南山猎场一直是皇家子弟拉郎配的活动。到时皇家子弟就借此机会,选中心仪的对象,让皇帝赐婚。 只是这事和他们俩挨不上边吧?如今她守寡在家,而林清舟也有了婚约。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皇帝为何叫他们二人必须去,还是特意要苏公公过来知会一声。 想了片刻后,她刚要抬头,就看见小黄门一脸惊恐地停在了原地,嘴上还念叨着:“公主殿下,这可使不得啊!林贺氏可是皇后娘娘请过来的!” 说完,小黄门跪下磕头道:“公主殿下,您可别为难奴婢了。” 那公主丝毫不理会,一脚将小黄门踢翻在地,转眼间就来到了贺云芙身边。 “你就是贺云芙?” 只见这位公主殿下生得一副鹅蛋脸,原本一双杏眼,被她高傲的神情瞪得溜圆,那点亲和气质,被陈冲击的点滴不剩。 贺云芙只用一眼,就猜出她的来历了。 这位看似蛮横的公主殿下,正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昭华公主。 不得不说,昭华公主和皇后生得有七八分相似,当真是亲生母女。 “妾身林贺氏,给昭华公主请安了。”贺云芙赶忙见礼道。 昭华公主好奇道:“你认识我?” “妾身也是第一次见殿下,不过您这相貌酷肖皇后娘娘,妾身也是斗胆猜测一下。” 按说听见贺云芙提起皇后,就连不给什么笑脸,也会客气两句。可这昭华公主倒是把脸一板,不善道:“你可知冲撞了本公主,是何罪名?” 罪名? 贺云芙被弄得有些疑惑,她不过是和昭华公主说了两句话,又何谈冲撞? “臣妾不知!” “哼!还敢嘴硬!” 也不知昭华公主哪来的火气,非得这般针对贺云芙,她命令一旁的太监道:“你们几个把她押去御花园跪着,母后那边我去解释。” 几个太监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贺云芙又怎么是对手。更何况这昭华公主不由分说地就要收拾她,要是真的还手了,那真就百口莫辩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贺云芙被人押到御花园。 她顶着烈日,开始琢磨到底怎么就得罪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昭华公主。 贺云芙突然心思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听说冯瑶从小在宫中长大,她的年龄又和昭华公主差不多,该不会两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吧? 要是真是如此,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前几天她刚借着皇后之手恶心了冯瑶一次。现在她借着昭华公主的名义也要收拾自己。 虽然天已入秋,可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忽视,这大大的日头直射下,贺云芙勉强撑了一个时辰,终于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只不过就在她要失去意识时,隐约听见了苏公公的声音。 “陛下您龙体尊贵,这如何使得,还是让奴婢来吧!” …… 眼见天色渐晚,贺云芙却迟迟不归。 而林羽传来的消息让他更加坐不住了。 “公子,暗卫传来消息说,夫人不知怎么了得罪了昭华公主,被罚跪在御花园,最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林清舟眼神一凛,询问道:“那现在嫂嫂在哪里?” 林羽有些迟疑道:“宫里的暗桩传来消息,说是那位不知怎么知道了,亲自将夫人抱去偏殿,还特意让太医过来为夫人诊治了一番。” “所言非虚?” “听说宫里不少贵人已经气得砸了东西,消息来源很准确。” 林清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林翼,备马。我要马上进宫!” 第63章 宫中生乱 皇宫里鲜有新鲜事,有什么消息也都是为了皇帝打转。经常被人谈起的,也不过是又摘了谁的牌子,谁又能被皇帝临幸。 可偏偏一件小事,险些让后宫乱了套。 能被皇帝亲手抱进偏殿,也不过是哪个狐媚子有本事而已。 可要是说被皇帝抱着的女人,是个有夫之妇,还是个寡妇呢? 她贺云芙何德何能啊! 后宫众嫔妃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那位为何冒这种大不韪,也要这么做。 而据一位当时在场的小黄门说,听说林贺氏晕了过去,皇上赶忙丢了折子就去了御花园。 能让皇帝这么上心,多半是那贺云芙使了什么妖术,把皇帝迷得五迷三道,才会对一个寡妇念念不忘。 这事传得极其邪乎,就连贺云芙给皇帝使了什么秘制迷药,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可这男人和女人这点事,怎么能够以常理度之?更何况这后宫里,最重要的就是男女之事,容不得各位妃嫔不上心。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竟然真的有人觉得皇上对那贺云芙有意,不然也就不会特意封她为女官,方便进出皇宫了。 很不幸,本就多疑的皇后,自打怀上龙舟,心里的疑心病就更重了。 听说了这档子事,皇后立马就坐不住了,她亲自选了些补品,就打着看望贺云芙的名义,前去偏殿一探究竟。 她刚进了偏殿,就听见皇帝在呵斥御医。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朕养你们就是为了说不能的吗?” 御医吓得赶忙跪下磕头,“陛下饶命!林贺氏如今昏迷不醒,实在是因为身子太虚了,并无实病啊!” 听见御医这么说,皇帝总算收住了怒意,沉声嘱咐道:“那就给朕用最好的补品,治病不会,调养身子还用朕教吗?” “臣遵旨!”御医赶忙落荒而逃。 皇后拦住了想要禀报的苏公公,不禁眯着了眼睛。 什么时候,眼前这人,这般对过自己? 或者说,他又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过? 看着昏迷不醒的贺云芙,皇后心中生出了阵阵止不住的杀意。 哪怕错杀,她也不想再多出一个比淑妃还厉害的女人,和她争夺本就不多的宠幸。 若是真被那个寡妇借机上位,怕是多少嫔妃都得死在她的手里。 “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那做什么?”皇帝像是察觉到了皇后来了。 皇后整了整表情,轻声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了,不知林贺氏身体如何了?” 皇帝望向床边道:“唉,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一直昏迷,御医说是最近忧思过度,也不知这林贺氏,每天比朕还要忙吗?” “陛下宅心仁厚,若是林贺氏知道,多半要感激涕零。您日理万机,可也要注意身体啊。” “可惜啊,这天下容不得朕休息。” 皇帝随手接过一碗参汤,用匙羹小心翼翼地将参汤喂进贺云芙嘴里。 不论是神情和动作来说,都称得上是相当认真。很难想象当今圣上,竟然在做这种伺候人的小事。 一碗参汤被喂了大半,皇帝这才问道:“不知梓童今日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一听这近乎逐客令的问话,皇后面露微笑,轻声道:“回禀陛下,多亏了这林贺氏,妾身这孩子才能健康成长,今日听说她在宫里出了事,臣妾就过来看看。” 皇帝闻言,低声道:“好了,你现在身子沉,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皇后离开偏殿,皇帝又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贺云芙,随手拿起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 “让林爱卿进来吧。” 在会客室等了许久的林清舟终于得到了传唤,他几乎是刚一开门,就凑到了窗前,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贺云芙。 见嫂嫂没什么异样,这才单膝跪地道:“臣林清舟,拜见陛下。” 皇帝并没有让林清舟起来,反而开门见山道:“朕也就不和你打马虎眼了。林贺氏身体无恙,只是眼前还在睡着。不过这事情因昭华那丫头所起,我一定会给林贺氏一个交代。” “臣替嫂嫂谢过陛下,只是还有一事,不知陛下可否答应臣呢?” “但说无妨。” “臣家中老母,听说我那嫂子在宫中昏迷,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臣斗胆请陛下应允,让臣把嫂嫂接回去医治。” 皇帝像是早就预料到那般,笑道:“可莫要让老夫人担心,一会朕派人把林贺氏送到宫门,你回去可要好生照料。” …… 贺云芙按说早该醒了,可是御医为了稳妥起见,用了大量安神补脑的方子,就让她一觉睡了两天。 起先她只觉得周身温暖,随后下意识地向周身摸索,只觉这墙壁看似坚硬,实则柔软,还是线条分明? 不对! 贺云芙突然想起她昏迷那阵,可是疑似有个不得了的人物抱起自己来着! 现在这般感觉,难道她还被人抱在怀里? 不等睁开眼,贺云芙就赶忙要起来,生怕自己又在梦里,说些什么胡话。 “嫂嫂,你怎么了?” 这话刚以入耳,贺云芙的心情骤然平静下来,可不等安心了几息,她就想起,安心归安心,可在林清舟怀里又成何体统? 贺云芙睁开双眼,也不想那么多,赶忙从林清舟怀里挣扎起身。 只是她躺了两天,又加之跪了那么久,两条腿早就不听使唤。刚一站起,就两腿一酸,瘫回了林清舟怀里。 林清舟生怕贺云芙跌到车外,下意识地用手臂,锁住了贺云芙的腰肢。 “嫂嫂,你身体虚弱,莫要乱动。” 贺云芙虽说又羞又急,可她那点力气,又哪能挣开林清舟的力道。 只得认命般地贴在林清舟的胸口,无奈地看着这个眸中尽是关心的小叔。 林清舟也想起这姿势并不妥当,托住曲线的左手又向上探了探,总算避开了太过敏感的部位。 他轻咳了一声,这才岔开话题,将宫中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向贺云芙告知。 贺云芙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心说没想到她御花园这一跪,居然闹了这么大的事! 天知道那些嫔妃,甚至包括皇后和淑妃在内的那些贵人会怎么看她。 随后,林清舟的话就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嫂嫂,这次昭华公主针对您之前,冯瑶特地去了宫中,同她见面……” 第64章 昭华上门 拜昭华公主所赐,贺云芙能够光明正大地休息了,这下她不用搜肠刮肚,每天琢磨理由告假了。 这次皇帝的办事效率出奇地高效,不过两天时间,暗卫就传来消息。 说是皇帝亲自将昭华公主叫到御书房,好生申饬了一番。还命她上门亲自给贺云芙道歉。 自打得了消息,贺云芙就守在家里等着公主上门。 没办法,人家皇宫贵胄,来你府里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还想着人家给投拜帖不成? 贺云芙听到门子来禀报,就赶紧让香兰布置房间,自己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 果然有皇后恩宠,这昭华公主的排场极大,愣是来了四五辆马车,才装下了她的随从。 见昭华公主带着两个嬷嬷进来,贺云芙挣扎着坐起,缓声道:“妾身林贺氏,恭候昭华公主,妾身抱病家中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见谅” 昭华被皇帝训斥了好一通,又因为冯瑶说了些坏话,打心眼里就对贺云芙没什么好印象。 她冷哼了一声,这才勉强道:“行了,你可别跪了,本公主可是受不起啊。” 贺云芙见怪不怪,恭敬道:“不知昭华公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昭华公主懒得寒暄,冷声道:“我来干什么,恐怕你最清楚吧?父皇有令,必须要我来,现在本公主给你道歉了,你满意了吗?” 这话一出口,不用贺云芙琢磨,也知道这仇算是结上了。 她笑了笑:“公主殿下,瞧您说的,妾身冲撞了殿下,自当受罚,只是没想到身子着实虚了些,竟然昏了过去。” 昭华公主不以为然,斜眼道:“你这个狐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勾引父皇,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本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你这寡妇进宫的!” 误会因为昭华公主的这句话,徒然上了几层高度。 “我勾引皇帝?” 贺云芙在心中无奈地嘀咕道。 可人家公主那么说,她还能和人家打一架,让公主闭嘴不成? 贺云芙压了压心底的火气,平声道:“公主殿下,您可能是误会了,妾身虽然是守寡之身,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您莫要听信了那些谣言。” “哼,最好是吧。”昭华公主轻蔑地看着贺云芙,不屑道:“行了,本公主亲自上门,也是给你脸了。以后进宫最好躲着本公主点。” 说完她转身就走,临走又给了贺云芙一个白眼。 自诩树敌无数的贺云芙也不纠结多这么一个仇人,可她倒是有些疑惑,这传得有模有样的谣言,是如何来的? 这时,林清舟轻敲房门,柔声道:“嫂嫂,我有事同你说。” 贺云芙抿了抿唇,知道林清舟有事要说,就将他唤了进来。 看着贺云芙躺在床上,林清舟一阵心疼,还是规矩地坐在凳子上,轻声道:“嫂嫂,今日我从军营归来,倒是听说了不少……” 贺云芙一脸无奈的抢答道:“我勾引了皇帝,对吗?” “嫂嫂,你是如何知道的?”林清舟有些好奇,继续说道:“今天暗卫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大规模散布您的谣言,如今传得有鼻子有眼,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贺云芙叹了口气,解释道:“今日那昭华公主上门道歉,名为道歉,实则又是将我指责了一番,还说我是狐媚子,不要勾引她父皇了。” 林清舟轻皱眉头,察觉了不对:“嫂嫂,以往关于皇室的流言,不出一天,锦衣卫就会将人抓住,可如今……” 突然他们异口同声道:“除非宫里那位授意的。” …… 翌日早朝。 林清舟拢了拢袖中的奏折,刚想出声,就见有御史上书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林贺氏乃是女子之身,在太医院供职极为不妥,还请陛下考虑一二。”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隐晦了,御史特意强调贺云芙女子之身这件事,就是在暗戳戳提醒皇帝,如今他同那林贺氏的谣言不断,若是任凭这样下去,恐怕有伤风化。 至于为什么不明说?开玩笑,御史头铁脖子可不硬,皇帝的八卦偷偷听听也就罢了,真要当众讲起,是怕皇帝太过宅心仁厚,不敢杀人吗? 这下林清舟倒是乐了,竟然还有人替他说话。 本来昨日晚饭时,他就同贺云芙商议过,如今这太医院的职位是个烫手山芋,还是要早早丢掉才是。本身贺云芙就谣言缠身,再每天按时进宫,恐怕那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见皇帝没有回答,林清舟也上前,沉声道:“臣林清舟,代家嫂上书。家嫂身体暗病缠身,需要静养,若是强行活动,恐怕伤其根基。请陛下恩准,将家嫂辞去官职。” 这下朝臣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那谣言闹得满城风雨,谁没听过? 就是这理由着实敷衍了些,什么叫暗病缠身啊?神医还治不了自己? 不过既然贺云芙识大体,知道急流勇退,众人也就不再细究了,毕竟医者不自医,倒也说得过去。 朝堂之上窸窸窣窣了许久,就见皇帝沉声开口:“朕准了。” …… 其实要说装病,还真就冤枉贺云芙了。 毕竟她可是亲口服下了加料的“三日毒”,加上最近一直在惦念二叔家的那些破事,又费了不少心力,真的说得上是暗病缠身。 贺云芙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就懒得开方子,干脆选了个最简单的办法——晒太阳! 按说原来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晒太阳这种事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现在她又赋闲在家,当真成了个大闲人。 贺云芙在躺椅上测了侧身,还不等冰镇酸梅汤入口,就听见香兰急匆匆的说道:“小姐,不好了!那冯瑶和昭华公主像是冲着咱们府里来的。” 贺云芙叹了口气,嘬了一口酸梅汤道:“你去拖住她们一会,让邀月和迎月随我来,把客房布置一下。” 这边香兰匆匆赶往前厅,就见冯瑶一脸不耐道:“你这丫头好没礼貌,你家夫人呢?” 香兰无视冯瑶,慢声慢语道:“启禀公主殿下,我家夫人现在染了病,不能见人……” 不等她说完,冯瑶就打断道:“染病不能见人?我看是没脸见人了吧!” 说着,她就招呼昭华公主道:“公主殿下,我们去看看!” 昭华公主默不作声,瞥了一眼前厅的众人,抬着下巴就往前走。 公主殿下开路又有谁敢拦呢? 香兰只得无奈道:“公主殿下,我家夫人如今在客房隔离,您可莫要走错了。” 刚走进偏院客房,冯瑶和昭华公主就见院中支起了好几个大铁锅。 大铁锅里热水沸腾,传出阵阵难闻的味道,像是在煮着什么汤药。 邀月见有客人来,放下木勺惊慌道:“两位贵人莫要进来,我家夫人得了传染病!” 冯瑶这人偏是个不信邪的,她一把推开邀月,就打开了半掩着的房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药味从屋里传来,一层轻薄的纱帐围在大床中间,里边那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正是贺云芙。 看着故作神秘的贺云芙,这下昭华公主也生气了,她厉声道:“你这狐媚子,在这装什么呢?” 帐中的贺云芙迟疑了一阵,低声开口道:“妾身害怕露出真容冲撞了贵人,实在情非得已。” 说着她撩起袖子,将赤白的胳膊从帐中伸出。 不过几息间,冯瑶和昭华公主屏住呼吸,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飞一般地离开了,生怕再多留一秒。 见两个烦人精跑了,贺云芙看着满是红疹的胳膊,轻笑道:“邀月,水烧好了吗?这疹子着实吓人了点,我得洗澡了。” 第65章 团灭 林清舟刚从军营回来,就从林羽口中,听到了贺云芙胆大包天的表演。 正当他打算去客房一探究竟时,就见贺云芙擦着湿漉漉的秀发,准备回后院。 那疹子看着吓人,倒也不疼不疼,无非是一种特殊的药剂。只要抹在皮肤上,等风干后,就像是一块块红疹。只要不亲手检查,就足以以假乱真。 不过普通人连各种痘疹都分不清,而且这玩意像极了传染病,谁又敢上手摸呢? 唯一缺点就是这种秘药极其难洗,还得特意调配药水。之前客房院中的大锅,就是为了熬制洗澡水。 贺云芙费了不少劲,这才将身上的红疹洗干净,那么热的水,自然让皮肤都泛着红,整个人都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小褂,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边。也不知是最近生活太安逸了,还是怎么的。这褂子着实有些紧了,绷得她胸口有些难受,所以才想着赶紧回去换一件小衣。 结果好巧不巧,两人就这么碰见了。 林清舟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终于是在那处峰峦上停留了片刻。不过好在他最终以顽强的意志,将视线抽离到了白净的胳膊上。只是那白晃晃细腻在眼前乱晃,也让他止不住地多看了两眼。 察觉不妥后,林清舟轻咳一声道:“嫂嫂,你用这种办法打发那两人着实不妥,若是她们再上门闹,总不能再这样吧?” 贺云芙擦头发的胳膊僵了僵,她敏感地察觉到林清舟的视线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 ??可难道要说你不许看?她寻思了好一阵,才给自己加油鼓劲,显得不那么惊慌。 “六弟,莫怕。她们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这事没完。” 只见贺云芙匆匆擦了几下头发,留下一句狠话落荒而逃了。 而这时林羽又像是个幽灵,悄悄飘到了林清舟身边。 “公子,暗卫那边有消息了。” 别说,那么背影看着还真是…… 听见林羽说话,林清舟赶忙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抹去,心中暗道:“林清舟你这个畜生,那是嫂嫂……” 随后他轻咳一声,吩咐道:“随我过来。” 听着林羽的汇报,林清舟的眸中尽是疑惑。 过几日就是南山秋狩的日子,赵王又为何频繁调兵?上一次他带着林羽只身潜入敌营,可找了探了好一遭,也没弄明白,到底最后那支军队去了哪。 这次他又让林羽派了几个好手,准备潜入赵王军中,谁知这次赵王防备森严,那军队竟然准备暗语,如果不知道密录,根本没法对照回答。 这次被赵王摆了一道,林羽也着实憋闷,他看着林清舟认真道:“公子,这次我亲自带人进去。” 培养每个暗卫都耗费了林家大量的心血,这次折损了一个,已经让林清舟心疼不已,他又如何肯让林羽冒险。 林清舟摇了摇头道:“此时还是从长计议吧,为了这件事,搭上兄弟们的命不值得。” 也正是因为暗卫的这次失手,赵王也得知了林清舟在派人监视他。 结果这细查不要紧,竟然发现灭口贺行昭也失败了。不出意外,那封密信也落到了贺云芙手中。 赵王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谢亢,不由得火起,一脚将其踢倒:“你这个废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本王所有的命令都不可大意,这次要不是本王特意加了密录,就连被黑老鼠掺了沙子,你还不知道!要是坏了本王的大业,你该当何罪?” 赵王那一脚极重,又是奔着胸口使劲,谢亢尽管武艺高强,可又不敢运功抵抗,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么一脚,只觉血气上涌,面色阵阵惨白。 他伏在地上,缓了好一阵,这才哑声道:“小人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责罚?”赵王火气更盛,恨声道:“那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贺行昭没有死,要是那封密信落在贺云芙手里,该怎么办?” 原来这从贺行昭一家进京,赵王就谋划着要灭口。经过谢亢献策,他还是决定让这一家人死在林府,这样不仅容易操作,还能嫁祸给贺云芙。谁知那日贺云芙竟然摸进了东院,最后阴差阳错救下了这一家人。 谢亢自然知道贺行昭一家已经灭口失败了,可现在那一家不仅有暗卫保护,甚至还有大内禁军保护。杀他们容易,可是被皇帝追查到踪迹该怎么办? 他也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将地板磕得咚咚直响,“小人罪该万死,请王爷允许小人以死谢罪。” 眼见着赵王一发话,谢亢就要拔剑自刎。 冯瑶赶忙跪下,求情道:“父王,您就饶了谢叔吧!谢叔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还救了我的性命!” 谢亢神情一怔,没想到冯瑶居然敢顶着赵王盛怒,为他求情。拔剑的手也不禁慢了几分,如果能活谁又想死呢。 也许赵王消了气,还是只是为了找个台阶,总之,他看着冯瑶,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为谢亢求情,那他没做好的事情,就由你来找补。尽快让贺行昭一家闭嘴,以免夜长梦多。” 冯瑶一听赵王松了口,赶忙兴奋道:“多谢父王!” 捡回性命的谢亢也松了一口气,哑声道:“谢王爷不杀之恩,小人留着有用之身,自当报效王爷。” 等二人出了房间,谢亢一脸感激道:“这次多谢小姐了。” 冯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什么呢,谢叔。” 谢亢凛了凛神色,询问道:“小姐,这次王爷要料理掉贺行昭一家,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 听见谢亢这么说,冯瑶阴森一笑道:“谢叔,你去派人把那臭寡妇家的老宅烧了,然后咱们再收拾他们。” 翌日。 躺在院中晒太阳的贺云芙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刚刚忠叔派人传来消息,一伙神秘人竟然烧了贺家老宅,看样子是想要准备销毁什么证据。 想了想那封藏在匣子中的密信,贺云芙吩咐道:“香兰,你去把我二叔叫来。”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贺行昭就吊儿郎当地过来了。 他倒是不客气,端着那冰镇酸梅汤,就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后,笑道:“还是大侄女你会享受啊。”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贺云芙看着疑似凶手的二叔,告诉了他一个堪称毁天灭地的消息。 “二叔,刚才老家来信,贺家老宅被人烧了。” 这话刚一说完,贺行昭就脚下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那可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啊! 贺云芙见贺行昭这种反应,冷声道:“二叔,你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不然怎么有人去老宅放火,你难道在老宅藏了什么吗?” “全没了……” 贺行昭心如死灰,根本不搭理她。 贺云芙见贺行昭还在装傻,起身高声道:“贺行昭,我实话和你说,现在有人把你灭口,如今只有我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就算你不想活,也得想想麟儿!” 灭口这两个字,惊得贺行昭振聋发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赵王这个骗子,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各不相扰吗?” 听见二叔果然知情,贺云芙强忍着杀他的冲动,从袖中抽出金针,比在贺行昭喉咙上,审问道:“贺行昭,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这下贺行昭彻底老实了,针尖就轻轻刮着他的汗毛,只要他不肯说实话,下一秒就见血封喉。 他吓得赶紧闭上双眼,几乎是哭着道:“大侄女我对不起你,是我故意把大哥引到赵王那处秘密基地的,大哥知道了赵王的秘密,这才被赵王灭口的!” 第66章 偷偷上药 即便心中早就有了猜测,可当从贺行昭嘴里听见真相,贺云芙还是心神俱裂,金针应声而落。 贺云芙强忍着胸中那股撕裂感,哑声吩咐道:“来人,把二爷好生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 等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贺行昭被下人拖走,贺云芙终是再也坚持不住了,整个人呆愣地颓在了院中,就连那魂都像是被抽走了。 香兰看在眼中,忍不住劝阻道:“小姐……” “我没事,去忙吧。”贺云芙打断香兰,神色漠然地回了房间。 只是那萧瑟的背影,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 贺云芙没去卧室,而是径直走进了西侧的小屋内。 小屋里仅有的家具就是个乌木小桌,上边摆着的就是贺云芙父母的牌位。 贺云芙木然地跪在牌位前,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行清泪流下,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最后真的会变成亲生兄弟相残? 以前父母死得不明不白,贺云芙也全靠这股心气撑着,如今真相大白,她倒是不知所措了。 二叔虽未直接动手,也是亲手促成了父母的惨死,可她真的要出手杀掉他们一家吗? 尽管父亲和二叔两兄弟几近断交,可父亲之前还嘱咐过,不论如何他们也是一家人,以后二叔有了难,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可这仇要是不报,她还活着还有什么劲呢? 想到这,贺云芙决定将二叔一家的命运交给天意。 她点起三炷清香,静静等待着结果。 只见那香烧得不淡不旺,三柱香头不见高低,竟是平安香。 “爹娘,我明白了……” 贺云芙还是决定听从天意,留下二叔的性命,大不了以后把他们圈禁起来,反正林家养得起。 天色擦了黑,贺云芙这一跪就是一天,香兰想着过来送饭,也被她劝了出去。 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香兰急得原地打转,小姐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要是这么硬撑着,跪上一天一夜,那不得又丢了半条命。 她左思右想,最终一拍大腿,打定主意去了前厅。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林清舟来不及换衣服,就来到了后院。 小屋的门半敞,林清舟好个犹豫,还是敲了敲门,轻声道:“嫂嫂,你这么跪着不是个办法,若是叔叔婶婶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见屋内没有声响,他还想继续劝说,就听见贺云芙说:“六弟,你进来吧。” 香炉里只剩下了三柱香根,桌上一盏不甚明亮的长明灯,堪堪将贺云芙麻木的侧脸照亮。 林清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声地叹息。 他从桌上取了三炷香,也学着贺云芙那般跪下。 看见林清舟这般,贺云芙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 林清舟望着牌位,喃喃道:“我又有什么资格劝你呢?我要是想父兄了,也是这般跪着。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外人跪在这,叔叔婶婶会不会不高兴。” 贺云芙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压抑着喉咙,她紧了紧嗓子,“爹娘既然已经原谅了贺行昭,那我就不再追究了,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仇我终究是要报的。” 林清舟把香燃了,又拜了拜,这才插入香炉,“嫂嫂只要不放弃就好,不然我可要把你在北疆说的话,再同你说一遍了。” “放心。”贺云芙望着盘旋而上的烟雾,神色淡漠道:“就算他是赵王,也得有个交代。” 这话刚说完,一股如有实质的戾气,几乎冲散了烟雾,向着林清舟袭来,愣是把他这个在军中讨饭的厮杀汉惊得背脊一凉。 林清舟眼皮不禁一跳,在心中暗道:“赵王算是倒霉了。” 等三炷香燃尽,贺云芙扶着墙面,堪堪起身,回头道:“六弟,辛苦了。快回去吧。” 林清舟本是想过来搀扶她,可想了想刚才那股杀意,他扯了扯嘴角,应和着:“好。” 五更天。 闭目养神的林清舟从床上起来。 他和衣未眠,几乎一闭眼就是贺云芙那近乎偏执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中,嫂嫂一直都是善解人意。反倒是每次他钻了牛角尖,都是嫂嫂在身旁安慰他。 他很想告诉嫂嫂,不必如此坚强,这家里还有他在,可那话咽了又咽,最后还是烂在了肚子里。 要是嫂嫂能够卸下防备哭出来,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要是只有这么一件事,还不至于让林清舟睡不着。 晚饭过后,香兰偷偷告诉她,嫂嫂的膝盖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从前厅回到后院,短短这么一段距离,就已经渗出阵阵冷汗。 也不知嫂嫂是什么意思,不许香兰为她上药,自己也不肯上药。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要是拖到明天,估计那就没法下地了。 林清舟想了又想,还是从匣子里取出了一盒跌打药。 看着那手写的标签,他陷入了回忆。 这是嫂嫂什么时候给他的来着?因为这药用法特殊,虽然药效奇好,可还得配上特殊的按摩手法。嫂嫂教他时还开玩笑说,等以后有了媳妇,让媳妇帮他涂抹,就不用林翼那个大老粗了。 “这个时候,嫂嫂怕是睡了吧?这药……” 林清舟心中好不纠结,还是将那药膏揣进怀里,蹑手蹑脚地在窗前消失于夜色中。 看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门槛,林清舟一咬牙还是悄悄潜了进去。 贺云芙平躺在榻上,她身着短打丝绸小衣,红肿的双膝裸露在外,看得林清舟阵阵皱眉。 林清舟屏住鼻息,像是做了个极为艰难地决定,还是将手慢慢探入怀中。 杏白色的药膏随着宽大手掌,慢慢渗入红肿的膝盖。一会功夫,红肿就消退了一小半。 回忆着手上那份独有的细腻,林清舟撩起被贺云芙踢脚边的轻纱,为她小心盖好。 这时贺云芙眉头紧皱,呢喃了一句听不清的话语,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尽管害怕将嫂嫂惊醒,林清舟还是不忍看见那眉间褶皱,用手掌慢慢抚平。 抬眸便是嫂嫂的睡颜,他紧了紧喉咙,只觉心神动荡。 一番天人交战过后,林清舟鬼使神差的在贺云芙额上轻轻一吻,然后飞似得逃走了。 等卧室重回安宁,贺云芙慢慢睁开眼,喃喃道:“这个傻子。” 第67章 潜入刺史府 翌日。 林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贺云芙也重新回归了平日里的生活,要不是贺行昭还被人死死看着,一切真的就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包括昨晚的事情。 按说贺云芙在家中养病,是怎么都不该出去的,可刺史夫人头疼地离开,先后派人来了三次。她碍于面子,不得已还是去了。 刺史夫人躺在床上,看着频频皱眉的贺云芙,不禁害怕道:“侄女,我这头疼是怎么回事啊?” 贺云芙笑了笑,柔声道:“夫人放心,只不过是吹了冷风,吃些羊角散就好了。我这就为你施针止痛。” 刺史夫人还想问些别的,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边喊道:“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贺云芙一挑眉毛,暗道了一声抱歉,就将金针刺入。 手起针落,不过几息,刺史夫人就已经沉沉睡去,半个时辰之内,不论怎么叫都不会醒来。 “倒是可惜了我那艾灸用的火折子。” 她摇了摇头,轻轻将金针取下,转身走出卧房,趁乱混进了书房。 贺云芙蹑手蹑脚,试图在书案上翻找些线索,可是这范刺史极为谨慎,除了些杂书之外,竟然出奇地干净。 她不禁有些泄气,没想到这一番苦心设计,最后一无所获。 倒是苦了刺史夫人,先是吃了一副头疼药,又硬生生挨了好几针,现在还睡着。 另一边,林府内。 林清舟听着林羽的禀报,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你说嫂嫂一早就去刺史府?还偷偷放了一把火?” 林羽也无奈道:“没错,公子。兄弟们可是亲眼看着,夫人把火折子扔进了刺史府的柴房。” “那怎么不拦着点!” 刚说完林清舟就意识到他说了句废话。要是暗卫能拦住,林羽还至于跑过来禀报他吗? 林翼在一旁也是听得阵阵呲牙,小心翼翼问道:“公子,那咱们还去营里巡视吗?” 这下林清舟也犯了难。要是去,是不是显得太过刻意,反而引起那范刺史怀疑,可别坏了嫂嫂的好事。 可要是不去,万一那范刺史一声令下,把整个刺史府给封了,那嫂嫂该怎么出来呢? 林羽见状赶忙道:“公子,要不让弟兄们把夫人救出来?”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林清舟的神经,只见他脚下用力,翻身上马道:“林羽和我去刺史府救人!” 视线回到刺史府这边。 范刺史终究是嗅觉敏感,柴房刚一起火,他就察觉了不对,几乎是第一瞬间他就赶快叫人封锁了刺史府。 他先是去了卧房察看夫人,结果夫人正在熟睡,而贺云芙没了踪影。 难不成这贺云芙溜进了书房? 这个念头让范刺史吓出了一身冷汗。那里边可都是些要命的玩意,真要是一不小心流出去,随便一样都是杀头罪过! 这边贺云芙刚打算离开,余光却瞥见书架上有本书并未合实,好像夹着一封信。她刚把信拿在手里,还不等打开查看,就听见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贺云芙赶忙将信放在怀里,还没等趁乱离开,就被门子拦了下来。 理由也很简单,范刺史怀疑有贼人潜入,所以现在刺史府紧闭大门,谁也不许出去。 贺云芙暗道一声不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到时候查起来她的嫌疑肯定最大,那封还没来得及查看的信件,也就保不住了。 她先是在院中逛了逛,还是狠了心挽起袖口,就颤颤巍巍的顺着假山往上爬。 好在膝盖虽然有些刺痛,可并不影响活动。 当爬上墙头时,贺云芙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还好昨晚六弟帮她服药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了脑子。 “贺云芙啊贺云芙,现在生死攸关,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 不过眼前情况,着实让她犯了难,这么高的墙要是跳下去,不得摔个好歹? 就在她一阵犹豫间,林清舟竟然骑马来到了墙头。 “六弟,你怎么来了?” 贺云芙还不等问起,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快看墙头上有人!” 她心里一惊,还没痊愈的双腿就突然一软,整个人就歪歪斜斜地掉了下去。 林清舟大惊失色,赶忙飞身下马,一个纵身就将贺云芙揽在怀里。 暗卫前来接应的马车也悄然而至,两人钻进车里,总算逃过了刺史府的搜查。 车厢内。 逃过一劫的贺云芙抚着胸口,默默坐在车厢一角,似乎不打算如实交代。 而林清舟越琢磨越觉得贺云芙太过鲁莽,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出口。 最终林清舟面色一沉,还是轻声呵斥道:“嫂嫂,你怎么能这般冒险?要是被人抓住,该怎么办?以后你千万不能擅自行动,该和我商量才是。” 只是贺云芙一反常态,冷漠开口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你……我……”林清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贺云芙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六弟,最近家中无事,你就在军营常住吧,没事就别回来了。” 林清舟诧异地瞪圆了眼,刚想开口,就听见贺云芙掀开车帘,同车夫道:“停车,让公子下车吧。” 他张了张嘴,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最终黯然离去。 贺云芙到底是独身一人回了府里。 刚一进门,她就吩咐香兰道:“你去赵王府给冯小姐带个消息,就说我最近得了空,让她来学医术吧。” 这消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传到了冯瑶耳中。 身旁伺候的谢亢,听说贺云芙这反常的举动,不禁皱眉道:“小姐,这林贺氏莫非有什么算计?” “算计?”冯瑶哼笑了一声道:“我不找她就罢了,她竟然敢上赶着送上门来。这次非得叫她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亢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问道:“小姐,此事怕是有鬼,还是让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必了,谢叔。” 冯瑶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轻蔑:“她不是想要教我医术吗?那就让她尝尝府里最新研制的秘药!” 第68章 昭华公主中毒 林府正厅内。 贺云芙呷了一口茶,看着邀月道:“一会那冯瑶来了,你假装不小心撞她一下。放心到时我会护住你,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听说能撞冯瑶,素来看不惯她的邀月欣喜道:“夫人放心,您叫我撞她,我就撞她。” 贺云芙笑了笑,柔声道:“好了,去吧。等那冯瑶来了,香兰会告诉你怎么做。”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门子就见来报,冯瑶快到了。 冯瑶见贺云芙自讨苦吃,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就赶忙带着秘药单枪匹马地来到了林府。 可惜她还不等开口说话,就见一个婢女,神色匆忙地先她一步赶往前厅,嘴上还说着:“不好了,夫人。冯瑶来了!” 似乎这婢女太过慌张,只顾着低头赶路,竟然和冯瑶撞了满怀。 所幸两人速度不快,也就没跌倒。 不过那婢女一抬头,看着来人不是冯瑶,不禁有些害怕道:“冯小姐,对不起!” 冯瑶顿时火气,伸手指着婢女,抄手就要打去,“你这下人,没长眼睛吗?” 这时贺云芙匆匆赶来,一把将婢女护在身后,埋怨道:“邀月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看着点?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 “冯小姐,我们进去!” 不等冯瑶开口的机会,贺云芙就挽着她的手,柔声道:“冯小姐,你何必同个婢女一般见识,回头我打她板子,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冯瑶面色一怔,随着贺云芙进了前厅。 她和贺云芙不说彼此有仇,也算得上相看两厌。这态度可比她想象中的好了太多。 “这臭寡妇,今天是怎么了?莫非那些日子烧坏了脑子?” 冯瑶在心中狐疑道。 两人刚坐在椅子上,香兰就端来了一壶新茶。那味道清香淡雅,不用品就知道是用来迎接贵客好茶,今天当真是稀奇了! 贺云芙就像是老友见面,嘴上说着些寒暄话,还亲自为她斟茶,更是开玩笑道:“冯小姐放心,这是上好的雨前芽尖,没有下毒。” 而且为表清白,她还拿过冯瑶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冯瑶也轻抿一口茶汤,“林夫人说笑了,下毒这种事,您可做不出来。” 只是她还有半句没说,就是你做不出下毒这种事,可不代表我不会做啊! 突然,贺云芙轻点脑门,叹气道:“瞧瞧我这个脑子,冯小姐你先独自待会,药房里我还熬着药呢,要是再晚了一会,可就熬过头了!” 说完,贺云芙也不等冯瑶回话,就赶忙带着香兰走了。 一刻钟过后。 一个仆役打扮的暗卫,悄声走进药房,禀报道:“夫人,那冯瑶果真没闲着,偷偷在您的茶盏里下了毒。” 香兰在一旁气愤道:“这冯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小姐今日已经够客气了,她还打算下毒!” “傻丫头!” 贺云芙不以为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我真觉得冯瑶改了性子,不闹些幺蛾子出来,我会让暗卫看着她吗?” 香兰了然道:“我懂了,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贺云芙笑了笑道:“还是再等会吧,要是冯小姐那秘药还没化开,那多尴尬,还是给她多留些准备时间吧。” 就在主仆二人消磨时间时,邀月突然进来道:“夫人,昭华公主来了!” 也不知道是冯瑶事先通知,还是昭华公主不请自来,总之人家堂堂公主上门,总不能轰出去。 贺云芙无可奈何,赶忙带着香兰去门口迎接。 昭华公主还是那般桀骜,惯于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贺云芙见怪不怪,恭敬行礼道:“妾身林贺氏,恭候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昭华公主懒得搭理贺云芙,白了一眼道:“废话就不必说了,本公主又不是来找你的,赶紧带我去见冯瑶!” 二人进来时,冯瑶正悠闲地看着风景,也没想到贺云芙会领着昭华公主进来。 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赶忙上前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昭华公主看见冯瑶,顿时喜笑颜开:“冯姐姐,你可想死我了。你来这洛王府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说完,她还故意对着贺云芙挪揄道:“要是这洛王府里有人欺负你,我也好给你撑腰。” 冯瑶扯了扯嘴角,笑道:“公主殿下,我和林夫人都是有些误会,哪里说得上谁欺负谁啊!您快坐下说,别把您累到了。” 昭华公主把贺云芙当成了空气,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她原来的座位上。 “好香啊!冯姐姐怎么知道我口渴了?” 昭华公主闻着茶汤的香味,随手端起茶盏,将那掺了毒的茶汤一口喝下。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 “坏了!” 冯瑶和贺云芙顿时一惊。 只见那杯雨前芽尖才刚刚下肚,昭华公主就觉得头晕目眩,还不等开口说话,就已经面色发白地昏了过去。 还不等贺云芙出手解毒,冯瑶将计就计,赶忙厉声喊道:“贺云芙,你给我住手!我就知道你心存歹心,没想到你竟然敢下毒谋害公主殿下!” …… 养心殿内。 皇帝面色铁青,听着皇后在她面前哭诉。 “陛下,昭华那孩子性子确实傲了些,可还不至于把人得罪死了,那贼人好狠的心啊,竟然要下毒!” 皇帝也是心中恼怒,尽管昭华不甚受宠爱,可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更何况,这种下毒谋害公主的行为,无异于在挑战皇家的尊严。若是不能严格查办,假以时日,那毒不得下到他碗里? 他沉下性子,哄了又哄,总算将皇后劝回了坤宁宫。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抄起镇纸,摔在地上,“苏大伴,叫大理寺卿过来见朕!” 看着殿内一片狼藉,大理寺卿纳头便拜,朗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不等大理寺卿说完,皇帝就打断道:“行了,朕没空听你的废话。我告诉你,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查清楚!” 大理寺卿在心中暗暗叫苦,原本他以为皇家的事,自然有锦衣卫出手,怎么到头来这苦差事又落在了他头上? 这事不仅涉及皇家,就连洛王府和赵王府也牵连在内,这三方不论是谁他都得罪不起。 还有洛王府里的那位夫人,身份可是不同一般啊! 想到这,大理寺卿小心翼翼道:“陛下,洛王府的林贺氏也牵连其中……” 皇帝脸色一冷,寒声道:“只要有嫌疑,直接收押天牢审问!” 就在这时。 在军营中练武的林清舟突然眉头一皱,不知不觉间手上的招式也变了形。 林翼察觉到了主人有些心绪不宁,赶忙放下武器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林清舟将长枪收在身后,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道:“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好像有事情要发生。” 第69章 含冤出手 好事未必会应验,可坏事当真提不得。 就像是为了验证林清舟的猜想,只见远处一阵烟尘掠过,一人一马急速狂奔,硬生生纵马来到了军营之前。 校场离门口极近,所以林清舟一眼就看见了来人是谁。 林羽怎么来了? 林清舟暗道不妙,赶忙出去迎接。 “林羽,我不是让你好好看家吗?” 只见林羽来不及解释,慌忙跪地道:“公子,暗卫传来消息,皇帝派人抓走了夫人,现在已经打入了天牢!” 林清舟面色一冷,将那长枪插入地面,一个翻身就上了林羽的马匹。他脚下一夹马腹,已经调转方向赶往城里了。 看着公子这般焦急,林翼不禁道:“你说万一夫人有个好歹,公子不得掀翻了那皇宫?” “闭上你这个乌鸦嘴!”林羽这才喘匀了气,佩服道:“你懂什么,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 天牢内。 贺云芙坐在稻草上,不禁为昭华公主担忧。宫中太医治些寻常疾病倒也不错,只是在解毒方面,当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想到这,她不禁开口问起,守在一旁的狱卒:“这位小哥,劳烦问您一句,不知昭华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哼,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还有心思惦记别人呢?” 狱卒听见贺云芙还有心思管别人,嘲讽道:“我说你就别管人家公主殿下了。这可是天牢,进了这地方还没人能够活着出去,我劝你老老实实认罪,到时候也受些苦。不然我瞧你这身板,恐怕挺不过那老三样。” 狱卒的话刚说完,贺云芙就听见远处的审讯室传来了犯人的惨叫。 紧接着就是又一阵阵烙铁贴在皮肤上发出的滋滋响声。焦臭味瞬间充满了原本就不大的牢房。 “有劳小哥挂念了。”贺云芙神色漠然站了起来。 她双手抚摸着粗糙的牢笼,却并没有对死亡有任何恐惧,只是单纯地有些遗憾,父母的仇终究是没有报。而且她也辜负了亡夫嘱托,不能继续照顾林家了。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审讯室内就拖出了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犯人,要不是他胸口还在颤动,还以为是个死人。 一脸怒容的大理寺卿也跟了出来,来到了贺云芙的牢房前。 “林夫人,乖乖认罪吧!你要是如实交代,我也就不用费工夫了,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可顶不住我那几鞭子!” 贺云芙的身体有些发颤,可还是镇定道:“大人,我是清白的,我没有下毒谋杀昭华公主。” “行!”大理寺卿一脸狞笑道:“我看你这女神医,一会能不能给自己治病!小的们,让林夫人尝尝咱们这的手段!” 而另外一边。 心急如焚的林清舟,终于赶到了皇宫。 拜现在的身份所赐,他一路畅行无阻,更是硬生生逼着一位小黄门,将他带到了养心殿。 如今昭华公主生死未卜,皇帝就命人在这里派人救治。他和冯瑶守在外殿,而皇后正在里边陪着。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皇帝显得极为不满,故意问道:“不知林爱卿可是有军中要事禀报?” 林清舟面色一怔,双膝跪地道:“臣林清舟,请陛下……” 他还没等把事情说出,冯瑶就在一旁打断道:“六郎,你怎么这般不懂事!陛下没有怪罪你就罢了,你难道还想为那贺云芙求情吗?” 皇帝起身,走到林清舟跟前冷声道:“林爱卿,朕念你们林家满门忠烈,所以并未殃及无辜。敢谋杀皇家子嗣,那可是夷三族的罪过,这林贺氏,朕必须要严惩不贷!” 林清舟并未言语,只是轻轻摘下头盔,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苏大伴禀报道:“陛下,皇后娘娘叫您进去,说是太医对公主殿下那毒束手无策……” 皇帝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林清舟一眼,就带着冯瑶去了内殿。 倒是那苏公公看着长跪不起的林清舟,悄声道:“林大人,您也跟着过来吧。” 林清舟沉默了一会,也起身跟上。 刚进了内殿,他就听见了皇后颇为凄惨的哭诉声,随后更是皇帝咆哮道:“你不是和朕保证,就算解不了毒,也能把性命保住吗?” 太医早已经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求陛下饶命啊!这种毒臣闻所未闻,根本没见过,也就没办法解毒。而且这毒颇为奇怪,会随着中毒加深,慢慢消耗心力……”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皇帝一脚将太医踢翻在地,恨声道:“朕只要昭华能活下来!不然你们全都给朕陪葬!”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倒地不起的太医和林清舟完成了眼神的交换。 之前为了让贺云芙在太医院不受欺负,林清舟可是将整个太医院都查成了筛子。他也就借此机会,将能够结交的太医,统统卖了个好。 要是能活着谁想死? 也就是那一眼,太医明白了这眼前死局的唯一解法! 只见他赶忙跪地磕头道:“臣知道有一人肯定能救公主殿下!” 皇帝急忙问道:“你快说,那人是谁,朕马上召他过来!” 太医迟疑了一阵,低声道:“陛下,那人被您关进了天牢……” 这下不用提名字,内殿里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皇帝饶有深意地看了林清舟一眼,吩咐道:“苏大伴,将那林贺氏给朕提出来。” 林清舟依旧不语,只是默默退到了角落。 在一阵镣铐碰撞声,面色惨白的贺云芙几乎是被人拖着,带到了内殿。 已经习惯了昏暗的贺云芙,几乎被眼前的明亮刺得睁不开眼。 她破烂的囚服上尽是血色鞭痕,看样子是经受了好一阵的拷打。 被折磨没半条命的贺云芙,勉强跪下哑声道:“林贺氏,叩见陛下……” 皇帝瞥了一眼,冷声道:“只要你能够救了昭华,朕定然从轻发落!” 贺云芙惨然一笑道:“妾身不求从轻发落,只求救下公主后,让陛下给妾身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如果妾身当真罪该万死,那我绝无怨言!” 皇帝怕贺云芙自寻短见,赶忙道:“你快救下昭华,一切好商量!来人,快把镣铐打开!” 贺云芙在路上了解了昭华公主的状况,心中也有了应对之策。只见她先是将一颗保命丸送入昭华公主嘴里,随后就将金针刺入她的各大穴位。 接着她取出一柄小刀,在众人的惊讶中割开了昭华公主的手腕。 原本该血流如注的手腕,慢慢渗出紫黑色的膏状血块,几乎僵持了一个时辰,昭华公主手腕的伤口,总算是开始流出正常血液。 贺云芙松了一口,又将一颗保命丸送进昭华公主嘴里。她刚要回头禀报,只觉眼前一黑,摇晃着就要倒地。 这时守在角落的林清舟,来不及思考,打算上前扶住贺云芙。 第70章 水落石出 “不行!这里这么多人,千万不能毁了六弟前程!” 贺云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原本林清舟入宫求情就已经是大忌,如果他再有什么过分担心的举动,那冯瑶肯定会趁机发难! 他们若是当真清白或许问心无愧,可他们如今这叔嫂关系可禁不起推敲,当真是问心有愧啊! 贺云芙下意识地扶住墙壁,趁机和林清舟拉开距离,她强忍着不适,将一颗保命丸服下。 缓过一口气的贺云芙,将昭华公主的伤口敷上药膏,终于是疲惫地瘫倒在地上。 在林清舟有些黯然的神色中,贺云芙抹着额上的冷汗,惨笑道:“妾身已经信守诺言,保住了昭华公主的性命,陛下能否让我自证清白了呢?” 见昭华公主呼吸已经平稳,剩下的事情一旁的太医也可以处置,皇帝压着怒火道:“说吧。” 此时贺云芙已经疼得无力起身,就勉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道:“昭华公主所中的奇毒名叫凝渊,这种毒极其罕见,我也只是在毒经看过。上边介绍说,中毒者会意识清醒地陷入昏迷,随后身上的血液逐渐凝固,就像是被投入了深渊,最后血液凝结而死。” 皇后在一旁焦急道:“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凶手是谁?” “皇后娘娘,您别急,我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 贺云芙喘了口粗气,继续道:“这毒最早出现在南陵城,制毒之人早就因为,某些见不得人的原因被灭了门。不过,据我所知,那时赵王正好就藩在南陵城,灭门令也是他下的。所以一旦这凝渊的配方能流出,那也只会在赵王手里。” 当听说了这奇毒的名字,皇帝就已经派苏公公去细查了。 冯瑶一听这话,顿时心虚,赶忙解释道:“陛下,您可不要听她胡说!你别看她说得头头是道,搞不好这毒就是她研究的。” 贺云芙一声冷笑,不屑道:“我若想害昭华公主,断然不会用这种毒药。更何况这下毒之人手法生疏,根本就没算计好剂量。凝渊之毒本就是慢性毒药,如果中毒者每日摄入一点,最后就血窍凝结,一旦做些什么血脉偾张之事,就会当场暴毙而亡,那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 冯瑶还要开口辩解,却直接被皇后呵斥回去。 “冯瑶,你给我闭嘴!” 又连忙问贺云芙道:“那昭华会不会留下什么病症?” 贺云芙又喘了一口气,轻声道:“放心吧,皇后娘娘。昭华公主的毒血已经排空,只是身子这一年肯定要弱一些,还得多吃些补气养血的补品。”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也算是于心不忍,亲自将贺云芙扶到了锦墩上。 又过了好一阵,苏公公跑进内殿,禀报道:“回禀陛下,奴婢查清楚了!那毒的确叫凝渊,收录在内库典籍中,只不过失传许久,所以无人识别。而且小崽子们也从冯瑶的房中搜到了同样的毒药,奴婢已经用死囚试过,中毒之后,和昭华公主情况一样。” 这时锦衣卫指挥使姚宪也进来禀报道:“臣已经查明,那毒并非林贺氏所下,她当时并不在场。而且那毒确实是冯瑶给林贺氏准备的,只不过公主殿下误打误撞,才喝下了毒药。” 林清舟听见这话,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就从府里揪出了锦衣卫的暗桩,只不过怕打草惊蛇,就每次让暗卫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养着,这样锦衣卫发现自己没有暴露,也就不会再派人手。 只不过没想到那次无心插柳,竟然成为了证明嫂嫂清白的关键一环! 现在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随着锦衣卫的调查后,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就看皇帝要怎么处置冯瑶了。 不等皇帝开口,就见皇后尖声道:“来人!快把这冯瑶给本宫砍了!” 而皇帝看了一眼冯瑶,叹了一口长气,吩咐道:“苏大伴,把冯瑶关进宗人府的牢房,听候发落!” 这次皇帝罕见地服了软,沉声对林清舟道:“林爱卿,这次是朕鲁莽了,你带着林贺氏回去吧。” …… “嘶。” 呼吸着重获自由的空气,贺云芙的第一感想竟然是,好疼! 尽管皇后赐下的那套衣裳极为柔软,可贺云芙身上的鞭痕只要她挪动脚步,就是阵阵撕扯般的疼痛。 林清舟跟在身后,把一切看在眼里,终究是忍不住了。 “嫂嫂,我背你……” 贺云芙神色一凛,腿上不自觉地快了几步,悄声道:“六弟,你发什么疯?你今天来就已经犯了大忌,还……” “嫂嫂,得罪了。” 林清舟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闲话,如今贺云芙每强撑着走一步,那蘸水的鞭子,就在他心里狠狠地抽上一下。 他生怕贺云芙不肯,也不管还在宫中,直接将贺云芙横抱在胸前。 即便是林清舟动作已经足够轻柔,可还是让贺云芙阵阵皱眉。 “六弟,放我下来!要是被人看见他们会怎么说你!别忘了我们……” 贺云芙本就使不上力气,如今林清舟这般抱着,那股强撑着的心气也早就散了,顿时瘫软在了他怀里。 她强忍着疼痛,认命般地闭上嘴,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被人看见。 林清舟这一抱,从宫里抱进了马车,又从马车抱进了贺云芙的卧室。 等林清舟离开后,香兰就噙着泪水,慢慢剪开了已经沾在贺云芙背上的衣裳。 “小姐,这群王八蛋,好狠的心啊!” “你这丫头,我不是回来了吗?其实人家已经留情了。” 贺云芙趴在床上,吸着凉气安慰道。 她心头一阵庆幸,尽管那大理寺卿下手狠了些,不过都招呼在背上,要是那鞭子抽在前边,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香兰?你怎么不……” 金疮药特有的冰凉感,让贺云芙把那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还不等她继续开口,那如有实质的刺痛感,开始从伤口处向四处扩散。 “啊……” 贺云芙咬紧牙关,双手也已经无意识地抓住被子。 紧接着一股独特的温热感,从她的脊背处慢慢向四处扩散。 “别怕,一会就不疼了。” 这下贺云芙彻底懵了,林清舟什么时候进来的? 难道刚才是他再给自己涂药? 想到自己此刻只着一件小衣趴在床上,后背除了一条系带一览无余,贺云芙脸上瞬间爆红。 “六弟,你快出去!” 贺云芙还不等起来,就又被那双大手按在床上。 那股羞涩伴随着阵阵酥麻,又让她完全没了力气,俨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第71章 自食恶果 “嫂嫂,别动。万一再把伤口扯开,可就要留疤了。” 林清舟单手将贺云芙按住,另一手继续轻轻地涂抹药膏。 别看他嘴上说得温柔,那双大手像是铁钳,让贺云芙一点都动弹不得。那宽厚的手掌随着后脑向下,最终稳在了肩膀上。 贺云芙又一阵酥麻,接着就是一股让人震颤的凉意。 也不知是当真害怕留疤,还是被林清舟的强势降服了,总之贺云芙当即老实了,乖巧地让林清舟继续涂药。 “六弟……” 贺云芙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细若蚊蝇。 林清舟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声安慰道:“嫂嫂放心,附近已经被暗卫戒严,没有任何人能过来。而且香兰也已经去了前院,把所有下人都给支走了。” 贺云芙这才松了口气,原本耸着的肩膀,也垂在床上。没人就好,要是被人发现了,她还怎么活? 那羞涩感先不提,倒是不怎么紧张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六弟也是担心我的伤而已。如今我这般惨兮兮的样子,谁还有心思占便宜?” 贺云芙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边在给林清舟找借口。 本来她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林清舟偏偏像是傻子,问了个极其冒犯的问题:“嫂嫂,前面可是还有伤痕,不如让我帮你一并涂了。” 贺云芙发誓,要是现在她能动弹,肯定要用两根金针,把林清舟那张嘴封上,让他好好消停几天。 只不过她现在有心无力,原本盘踞在她脸上的羞红,开始渐渐向着全身蔓延。 坏了! 林清舟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又捅了篓子,就连涂药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被吓得一声不吭。 “你这个讨债鬼。” 贺云芙在心里抱怨着,随即勉强开口岔开了话题:“六弟,这次冯瑶惹了这么大的祸,皇帝肯定不会轻饶她。听说赵王去宫中求情,皇帝竟然都没让他进宫,这次多半要受到牵连了。” 林清舟轻咳了一声,赶忙回答:“嫂嫂所言甚是,冯瑶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她本人大概是被圈禁了。” 一想到这对惹人厌烦的父女俩,要好生消停一阵。贺云芙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就连背上的伤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沉思了一下,这才嘱咐道:“六弟,既然赵王要暂时离开权力中心,那空出来的资源,你千万要把握住。你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多多发展人脉,稳固你在军中的位置,这样才能顺利继承爵位。” 听见这话,林清舟顿时眉头一皱,涂药的手更是不经意间多用了几分力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府里,难道他继承了洛王爵位,嫂嫂身上的伤就能好吗?还是她觉得就算把自己牺牲了,也在所不惜? “哎呀,好疼!六弟你轻点……” 贺云芙不禁叫出了声。 “嫂嫂,您还是安静些。不然……” 这话林清舟怎么说着都有些别扭,他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嫂嫂你忍着点,等药效上来,一会就不疼了。”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渐渐地变得怪异起来。 这一幕当真是似曾相识,一股近乎暧昧的味道,开始在两人之间荡漾。 “嫂嫂,药涂完了。”林清舟稳住了心神,心虚地干咳了几声。 “谢谢你,六弟。” 贺云芙把头埋得更深了,根本不敢转头。 即便林清舟心无旁骛,可还是眼看着贺云芙白皙的脊背,先是红了白,然后又白了红。在那一道道鞭痕的映衬下,像极了被剥壳后的虾米。 林清舟偷偷掐了一下大腿,赶忙随手拿起一件衣裳递给贺云芙。 “嫂嫂,把衣服穿上吧。” 贺云芙默默不语,见林清舟已经背过身去,也就红着脸起身接过小衣。 一阵窸窸窣窣后,贺云芙悄声开口:“六弟,我换好了。” 林清舟紧了紧喉咙,赶忙拿起桌上的药碗,“嫂嫂,这是刚才我让厨娘熬的。” 他将已经不烫的药汤又吹了吹,这才谨慎地送进贺云芙口中。 “怎么样,不苦吧?我这次也加了蜂蜜和蜜糖。” 林清舟用调羹搅了搅,又把一勺药汤送了上来。 贺云芙无奈地点了点头,机械地一口一口喝着药汤。 也不知是那蜜糖真就甜过头了,还是心中被加了什么佐料。总之贺云芙真的没尝出一点苦味。 别看贺云芙精通医术,但她本人是最不爱吃药的。所以她每次吃药都是投机取巧的,等伤好了之后,剩下的就再也不肯吃了。 所以林清舟每次让她喝药,都恨不得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喝完,不然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剩下。 今天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神医当真是改了脾气,在这老老实实地喝药,而且还一口一口,全部喝光了! 林清舟尽是一脸不可思议,他下意识地将那所剩无几的药汤,用调羹喝了一口。 苦倒是不苦了,可味道还是一顶一地难喝。 很快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林清舟尴尬地将药碗送回桌上,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 而贺云芙也装作无事发生,将茶盏里的白水喝了又喝,直到空空如也也不肯放下。 这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越发不对劲了。 这时香兰端着抱着水盆,撩起门帘进来,又将两人打回原形。 “夫人,您还是擦擦身上吧,不然这晚上睡觉就难受了。” 林清舟也不顾上说什么,赶忙逃似的离开了。 而贺云芙悄悄抚着胸口,将话题岔开:“香兰,赵王府那边的动静,你留心些……” …… 翌日清晨。 已经能开始慢慢走动的贺云芙,正绕着院子散步。 这时香兰美滋滋地过来,开心道:“小姐,这下可真是恶人有恶报!” 贺云芙慢慢坐在石凳上,调侃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学着卖关子了。” “我这不是高兴!” 香兰拿出纸条念道:“冯瑶发配流放南越,赵王被皇帝贬回南陵城,没有旨意不许入京。” 就在主仆两人嬉笑时。 林清舟走到朝堂中央,单膝跪地道:“臣林清舟,准许陛下解除臣同冯瑶的婚约。” 龙椅上,皇帝面无表情,点头道:“准了。” 第72章 赵王离京 这日一早,京城就沥沥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细若游丝的雨滴打在地上,升起了森森薄雾。为赵王一行离开京城,添上了些许落寞。 因为这次冯瑶毒杀公主,属于皇家丑闻。皇帝最终对冯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而把剩下的板子都打在了赵王身上。 苦心盘踞京城近十年的赵王,终于是灰溜溜地回到了他的封地。 即便元气大伤,可赵王依旧身家雄厚,光是金银细软就拉了几十辆马车。 同当年万人夹道的风光入京不同,这次没人送别,就连赵王本人也不曾露面。 不过倒是有人为了目送赵王离开,特地选了城边茶楼靠窗的位置。 贺云芙望着冷清城门唏嘘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赵王也离开京城了。” 听到她这么说,林清舟笑了笑,打趣道:“莫非嫂嫂还准备挽留一下不成?” “六弟,说笑了。”贺云芙盯着马车,冷声道:“只是觉得让他这么离开京城,未免太便宜他了!” 林清舟呷了一口茶,安慰道:“放心嫂嫂,我已经派暗卫全程盯着,就连他那老家南陵城,我也已经布控起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二日我们便能知道。” “六弟,你办事我放心。” 贺云芙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林清舟的信任。 只是她下一句话,就让林清舟变了脸色:“六弟,既然凶手已经确定,我也该带着我那二叔回老家一趟了,这些事情终究是要有个说法。” 林清舟听得一愣,询问道:“嫂嫂,可要我带人同你一起去吗?你那老家离京城甚远,路上可别遇到了什么危险。” 贺云芙起身,看着阴沉的天色道:“六弟,这件事是贺家的家事,外姓人不好插手。你我的关系,要是回到了老家,多半是要被乡亲说闲话的。” 这下,林清舟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们俩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得不行,如今贺云芙回老家处理贺家的家事,他又有什么资格掺和? 林清舟迟疑了一阵,还是嘱咐道:“不如让林羽带着暗卫陪你回去吧,这样遇到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六弟,我是回老家,又不是去打仗,府里还有鹰卫呢,不必什么事都出动暗卫。” 林清舟怀疑,嫂嫂要回老家这件事,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贺云芙已经备好了路上所需的物资,就要趁着夜色出发了。 林清舟自然不肯让她这么独自离开,从府里出来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是送到了北门。 “回去吧,六弟,你还得上早朝呢!” 贺云芙丝毫不啰嗦,道别之后就钻进了车里。 这次林清舟学乖了,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手,面色平静地目视贺云芙离开。 等视线中刚没了马车的影子,他就询问一旁的林羽道:“这次混进去的暗卫都是生面孔吧?” 林羽嘿嘿一笑道:“公子放心吧,这次调过来的弟兄们,保证夫人一次都没见过。” 林清舟这才不舍地调转马头,“走吧,该上朝了。” 车队缓慢前进,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才堪堪离开京城。 贺云芙一反常态,让众人停车休息。 这下毫不知情的香兰,着实觉得奇怪,赶忙问道:“小姐,这才赶了多久的路,怎么停下休息了?” 贺云芙估摸着时间快到了,看了眼车队中的侍卫后,便道:“你去让那几个新人过来见我。” 听到这个命令,扮作普通侍卫的暗卫彻底懵了。他们都是新人,根本不了解夫人的脾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这四个生面孔,贺云芙不气反笑:“既然六弟让你们当侍卫,那就给我用心做。要是让我发现你们给林羽透露了半个字,那就赶紧给我回去。” 见已经解决掉后顾之忧,贺云芙一声令下,整个车队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南陵方向前进。 林清舟的脾气贺云芙堪称了若指掌,她就知道林清舟嘴上同意了,可根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暗卫保护自己,就是这手段未免也儿戏了一些。 “六弟,府里那些侍卫每个我都能叫出名字来,你特地弄些生面孔,是怕我发现不了吗?” 贺云芙嘴上虽然抱怨,可胸口却生出了一片暖意。 …… 军营内。 林清舟坐在大帐中,喝完了茶壶中的最后一杯茶,开始提笔写折子。 折子里他先是洋洋洒洒将皇帝狠狠地夸了一遍,又一再强调自己能力不行,推脱了皇帝任命他为禁军统领的任命。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天生多疑,他已经重兵在手,要是还敢揽下这差事,那当真是不想活了。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扳倒了赵王,一直被打压的武将势力已经隐隐围绕在他身边,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林清舟不想出这个风头,所以最近一直称病不上朝。 写完折子,林清舟心里舒服了些,就叫人送进宫中去。 等手头的事情做完,林清舟突然问道:“你说暗卫没消息,该不会是嫂嫂那边遇到什么问题吧?” 林清舟挺直了腰杆,握着茶杯,力图让自己显得足够从容。 林翼从这些细微的姿态中,察觉到了公子的僵硬,劝说道:“公子,您就放心吧。既然暗卫没有传来消息,那就是一切正常。”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就听见有守卫报告:“林将军,宫中有人带着圣旨来了!” 林清舟深吸一口气,走出帐中,朝着那太监迎了过去,疾步上前道:“公公过来传旨,怎么不让我等在外迎接呢?” “陛下来时,已经嘱咐了奴婢。”太监笑了笑,和气道:“林将军在军中身体不便,怎么好折腾您呢。” “陛下真是体恤微臣。”林清舟面露感激之色:“陛下圣恩,还是请公公宣旨吧!” 说着林清舟退了一步,恭敬跪了下来。 太监清了清嗓,宣读起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洛王六子林清舟继承洛王之位。” 南陵城。 赵王看着谢亢送来的纸条,不禁变了脸色:“你说那贺云芙竟然也来了南陵城?” 谢亢点了点头道:“那贺云芙扮作商队,昨日刚刚进入南陵城。” “真是阴魂不散啊!”赵王沉着脸,吩咐道:“客人远道而来,本王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你去把贺云芙请到府上来做客吧!” 第73章 南陵遇险 南陵城是少数比得上京城的繁华之地。 可要安顿这一车队的人,还是废了贺云芙一番功夫,她和香兰前前后后跑了几家客栈,才总算找到了容身之所。 店里客人不多,贺云芙懒得回房再折腾,就和众人一起在一楼吃饭,明日再做打算。 没多久,就见一行人全副武装,将整个客栈都围住了。 打头的那人目的性很强,直接略过众人,来到了贺云芙跟前,拱手道:“林夫人,到了南陵城怎么也不说一声?不然谢某还能去城门接您。” 贺云芙抿了一口茶,抬头问道:“不知道谢先生,有何指教?” 对于谢亢的突然来访,贺云芙并不意外。毕竟这南陵城可是赵王的根据地,他们这一大帮人明目张胆地进城,估计早就惊动了无处不在的眼线。 谢亢笑了笑,沉声道:“既然林夫人如此爽利,那谢某也就不啰嗦了,小的奉王爷命令,明日邀您府上一聚。” 贺云芙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倒是省得我投拜帖了。请转告赵王,明日我一定按时赴约。” …… 林清舟对于封王没有任何喜悦,在他看来,这是皇帝欠他们林家的,只不过这次不得不还了。 而且如果能让父兄回来,那宁愿不要这洛王之位。 于是回到洛王府第一夜,他就梦见了父兄,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林清舟收到了暗卫的飞鸽传书。 信上廖廖数字,写得极其匆忙。 “夫人在南陵。” 预料之中。 林清舟看着那信,许久未言,而林翼看了公子的样子暗道一声不好,隐约猜测是夫人那边可能出了问题。 因而早有准备,所以林清舟还算冷静,然而那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嫂嫂还是这般这样,看似好说话可脾气犟得很啊!” 林清舟克制住自己胡思乱想。吩咐林翼准备好马匹,做好连夜赶路,前往南陵的准备。 似乎贺云芙已经料到了他的想法,一封密信紧随其后被林羽送来。 “六弟,我已经身在南陵。我猜你知道这个消息时,一定会想要来找我,但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你现在身居高位,任何行动都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这下林清舟那满肚子埋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懊恼。 林清舟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早该想到,嫂嫂一心为父母报仇,欲杀赵王而后快,怎么会任凭赵王从容离开京城呢?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真的傻傻地放贺云芙离开! “少爷,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林翼回来匆匆问道。 林清舟颤抖着唇,借着那张纸,许久之后,慢慢闭上了眼。 “不去了。” 夜色渐深。 南陵比京城暖和,可夜风也透着一丝寒凉。 下午下过小雨,夜里却是晴了,空气里泛着雨后特有的味道。 贺云芙没有睡意,就拉着香兰在房里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月亮,却是道:“也不知道这次来,到底是福是祸。” 香兰没有说话,贺云芙继续道:“以前啊,我总是瞻前顾后的,觉得事情只有准备到了十成十才能做好。可这一路走来,我发现我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是赶着鸭子上架,没有一样是我能够准备好的。所以这次我没告诉六弟,就匆匆来了南陵。如果不能把杀父杀母之仇报了,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小姐,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香兰认真道:“不过小姐去哪,我就一直跟着你!” 贺云芙笑了笑,拍拍香兰的肩膀,“好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香兰点了点头,正待开门离开,就见一道黑影从门外进来。 那黑影先是一记掌刀敲晕了香兰,随后从容地来到了贺云芙身前。 “林夫人,是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 贺云芙面色不变,平声道:“怎么你们家赵王就这么着急想要见我吗?谢先生!” “得罪了!” 谢亢见被拆穿了身份,冷哼了一声,又是一记掌刀,将贺云芙敲晕。 随后背起贺云芙钻出窗外,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芙悠悠醒来。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刚一抬眸,就看见谢亢正坐在桌前。 “林夫人,你终于醒了。” 对于谢亢在这里,贺云芙毫不意外,整个赵王府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总是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就是赵王的待客之道吗?” 谢亢笑了笑道:“林夫人说笑了,王爷也是怕您不安全,所以派我来保护你。” “保护?”贺云芙嗤笑道:“除了你家王爷,这南陵城还有人认识我吗?” 谢亢闻言并未回答,反而询问道:“林夫人您就在此安心住下,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贺云芙冷声道:“好,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见赵王。” 谢亢微微一愣,没想到贺云芙如此冷静,他迟疑了一会,沉声道:“不好意思,林夫人。这件事我还得请示一下王爷。” 说完也不管贺云芙还要说什么,就转身离开。 坐在书房的赵王,听着谢亢的禀报,不禁问道:“那贺云芙竟然没吵闹?” “没有。”谢亢摇了摇头,“她只是说想要见您。” 赵王一听也是满肚子疑惑,拒绝道:“先杀杀她的锐气,本王过几天再见她!” 经过一天一夜长途奔袭的林清舟,也终于赶到了南陵城。 他们顺着暗卫留下的标记,找到了贺云芙下榻的客栈。 然而夜色中的客栈,死一样的寂静,就连原本应该接应的暗卫都没了踪影。 林羽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进入客栈一探究竟。 一炷香过后,林羽从客栈中出来,一脸怪异道:“公子,客栈里所有人都被迷晕了,弟兄们找遍了,也没发现夫人。” 一听这话,林清舟瞬间冷了神色。 他可是特地给贺云芙安排了暗卫,没想到还是被人得手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南陵城就动手掳人! “让南陵城所有的桩子都动起来!”林清舟咬牙开口:“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第74章 对峙 别看林清舟嘴上说得狠厉,可话说完不久,整个人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强龙尚且压不住地头蛇,到了这南陵城人生地不熟,他终究是不能太过招摇,毕竟他可是偷偷过来的,如此擅自离京,要是被皇帝知道了,免不了要怪罪一番。 林羽见主人冷静下来,也继续道:“公子,我刚才仔细检查过,应该是有人里应外合,使用了大量的迷药,所以弟兄们才中了招。” 这边林清舟在林羽的陪同下,来到了贺云芙所住的客房。 房间里干净整洁,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窗口的墙面上,残留着半个浅浅的脚印,看来那歹人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林清舟打量着四周,推断道:“看来这人几乎只用了一招,就让嫂嫂失去了反抗之力,不然房间也不会如此干净。” 林羽补充道:“这屋里没有找到迷药残留的痕迹,恐怕不在您的实力之下。” “南陵的高手……”林清舟突然灵光一闪,正色道:“我知道是谁了!能在这南陵城出动如此高手的,怕是只有赵王!速速和我去赵王府,把嫂嫂救回来!” 正当林清舟准备带人营救时,苏醒的香兰匆匆赶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夫人说过,一旦她被人劫走,就请你打开这个锦囊。” “嫂嫂已经猜到,我会来南陵了?” 林清舟面色紧了紧,最终还是停下脚步,打开了锦囊,取出一张纸条。 “里应外合。” 林清舟彻底没了脾气,叹了口气道:“先在客栈住下吧,还是别轻举妄动,以免耽误了嫂嫂的计划。” 这下,林清舟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贺云芙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就连她自己也是故意被抓走的。似乎他的每一步,都被贺云芙给算计得透透的,可能就连他偷偷来南陵,都是计划的一环吧。 而就在此时,“算无遗策”的贺云芙正在桌前坐着,她用手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 扪心自问,她在这赵王府,除了没有自由外,待得还挺舒服,每天三餐按时送到,还有人伺候。 只不过自从那日谢亢来过一次,她就再也没见到什么人过来后,就像是整个赵王府都把她给遗忘了。 贺云芙左等右等,没等来赵王,倒是等来了一个老熟人——冯瑶。 冯瑶阴恻恻道:“林夫人,好久不见啊!你说你好好地待在京城多好,非得跑过来自投罗网。” 这冯瑶按说已经被皇帝下令流放南越,如今竟然好端端地出现在南陵城。 不过对此贺云芙并不惊讶,那南越可是烟瘴之地,一旦去了九死无生,赵王才不会让她的女儿过去受苦呢。 况且那南越天高皇帝远,谁又肯因为这件事较真得罪赵王,只要随便找个和冯瑶身形相似的女囚充数就是了。 贺云芙笑了笑,嘲讽道:“看来冯小姐知道我来做客,所以特意从南越回来看我吗?” 冯瑶指着她怒道:“牙尖嘴利!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敢逞能?” 贺云芙淡然回怼道:“那我就现在就在赵王府,不知道冯小姐想怎么收拾我?” 此时冯瑶已经怒不可遏,随手抄起茶杯,就要向着贺云芙砸去。 贺云芙面色不变,轻声提醒道:“冯小姐,你可别忘了,就连赵王都不敢轻易动我,除非你能保证弄死我,不然你就得小心了。万一陛下知道你没去南越,恐怕你又要拖累赵王了。” “你这个贱人!” 冯瑶嘴上不松口,却已经把茶杯乖乖放下。 看着这样的贺云芙,尽管冯瑶明知她身陷囹圄可还是有些害怕。在这之前,贺云芙已经用了类似的手段设计她好多次了,若是这次又是激将法,那么她就又被贺云芙给坑了。 贺云芙觉察到冯瑶惧意,笑了笑:“冯小姐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那就请回吧。我也乏了,该睡午觉了。” “你!” 冯瑶被气得脸上通红,转头吩咐道:“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从现在开始,把她的食物和水都给我停了,我看她能坚持几天!” 下人们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被冯瑶撒气,只得赶忙点头。 就当冯瑶刚出了房间没多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扶着墙壁,想要稳住身子,可还不等招呼下人,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赵王耳中,他看着前来禀报的谢亢,不由得怒道:“我不是说了,让她离贺云芙远点,非要过去自讨苦吃!再说了,中毒了找我做什么?快请大夫啊!” 谢亢则是无奈道:“王爷,已经找过了,就连府里的先生都没办法解,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我猜是这毒可能和贺云芙有关” 赵王心中一惊,询问道:“你怀疑那毒是贺云芙下的?” “没错。”谢亢点了点头分析道:“小姐在见了贺云芙后不到半刻钟,就中毒昏迷了。” 赵王不气返笑道:“好一个贺云芙啊,看来本王今天不见她是不行了!” 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贺云芙没等来午饭,倒是真的等来了赵王。 赵王还是那副清瘦样子,只不过脸上的阴鸷更盛一些。 他看着贺云芙,就像是当初见面那般,拱手道:“贤侄女当真是好手段。” 贺云芙笑了笑,配合道:“张世叔也是好手段。” 赵王强忍着不悦道:“本王也算是没有亏待你,可你为什么要下毒呢?” 贺云芙一脸疑惑道:“不知张世叔说的下毒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赵王冷哼一声,寒声道:“别装了,贺云芙!谁不知道你下毒的本事一流,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吧!” “赵王殿下,您说笑了,我并未下毒,又何谈解毒啊?”贺云芙否认道。 “如果不是你下的毒,那瑶儿怎么会见你一面就中毒昏迷了?” 贺云芙耸了耸肩膀道:“赵王殿下,我被你的人请进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可都被没收了,我拿什么下毒啊?” 第75章 解毒?真相? 赵王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一会,有些不悦道:“贺云芙,大家都是明白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贺云芙点了点头:“那你就问吧。” 听到这话,赵王面色僵了僵道:“你这次来南陵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贺云芙笑了笑道:“我到底为什么而来,赵王你恐怕最清楚不过了吧?” 赵王刚想发火,就听见贺云芙继续道:“你做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吧?” 他微微一颤,转过头看向贺云芙。 贺云芙目光冰冷:“我叫贺云芙,而贺行鉴是我的父亲。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杀了他们夫妻俩!” 赵王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沉着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赵王殿下……”贺云芙身子往前探了探:“你难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吗?” 赵王冷笑出声:“你有证据吗?” 贺云芙盯着他,目光里尽是一片森然:“你不说,我或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确凿证据,当然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但是你既然你来了,那就代表你在乎冯瑶,我就能让你后悔一辈子。” “而且……”贺云芙平静道:“我猜你已经找遍了南陵城的大夫了吧?” “我猜猜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告诉你没救了,尽快准备后事吧?这毒无药可救?”贺云芙微笑着。 赵王依旧沉默不语,贺云芙看着他,颇为惋惜道:“我以为赵王舐犊情深,说什么也得救你那宝贝女儿呢,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你还是等着给冯瑶收尸吧!” “你敢!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起陪葬?” 贺云芙举起左手,掐算着时间道:“你觉得既然我敢来南陵城,我还在乎死活吗?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冯瑶活不过明天,你最好早些下定决心。”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赵王沙哑开口:“但是你必须先给冯瑶解毒。” 赵王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可就像贺云芙说的,谢亢已经找遍了整个南陵城的大夫,就连家里供养的方士,也束手无策。 贺云芙沉默片刻:“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才会告诉你解药。” “什么?” “这屋子里太闷了,我要去院子里透透气。” 赵王点了点头,无奈道:“好,随我出来吧,只要不出赵王府,一切都随你!” 等到了院中,贺云芙假装伸了个懒腰,就慢慢悠悠地在院中闲逛。 突然一只红色的纸鸢借着一阵清风,飞到了蓝天之上,显得格外显眼。 贺云芙笑了笑,满意道:“好了,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说完,赵王就赶紧领着她去了冯瑶的房间。 冯瑶如今面色惨白,全身蔓延着血红色的条纹。似乎过不了今晚,那血红色的条纹就会爆开。 贺云芙来到床前,感叹着:“看来不算晚,还有救。” 赵王在一旁压着火气,轻声道:“还是快些开方子吧。” 贺云芙拿起纸笔,写了一副极其复杂的方子,然后警告道:“这方子上的药,一定要注意别买错了,如果哪味药不对劲,这冯小姐可就没命了。” 一炷香的工夫,赵王就派人把药取回来了。 贺云芙随手打开一包药,放在手里检查了一下, 满意道:“不错,我去煎药。” 为了救冯瑶,几乎贺云芙的一切要求,赵王都全部照办。 他不仅摒退了守卫,就连贺云芙去药房煎药,都没派人跟着。 这边贺云芙刚将药壶放在灶上熬煮,就听见药房的门被人打开。 她随手抄起一截木棍,警惕道:“谁?” 只见刚才那位取药的小厮,竟然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贺云芙的手,同时小声道:“嫂嫂,是我!” 贺云芙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心底却着实有几分高兴。 六弟真的来南陵了。 可一想到他易容之后,竟然冒着这么大风险提前来见她,贺云芙又不免有些生气了。 林清舟瞧着她的神态,以为什么委屈,赶忙道:“嫂嫂,你有没有受伤?” “六弟……”贺云芙叹了口气:“既然放了风筝,就代表你已经是知道了计划,你为什么还要私自做主呢?” “嫂嫂,你知道我听说你被人掳走以后,有多害怕吗?这里可是南陵!” “林清舟!”贺云芙怒道:“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嫂嫂,那就更应该为自己负责,要是你被人发现了,我们两个就完蛋了!” 扮作林清舟的小厮,哪顾得上回答,赶忙将贺云芙搂在怀中,担忧道:“嫂嫂,这里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贺云芙挣扎道:“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林清舟解释道:“嫂嫂,有我在!我会帮你查到真相,也会帮你报仇!” 贺云芙惨笑道:“林清舟,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林家的仇,我替你报了,你会愿意吗?” “这……”林清舟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两人彼此沉默好了一会,贺云芙有些耐不住了:“六弟,只要你还认我当嫂嫂,你就要知道,这仇我一定要亲自报。” 贺云芙说完,也察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忍不住低下了头。 其实林清舟接下来还想说什么,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可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心思,贺云芙才不能让他说出来,不然万一心软了,该如何拒绝。 可若不是不能亲手报了父母的仇,她就过不去这个坎。贺云芙没法自私到让林清舟陪她来南陵城做傻事。 于是走之前她就写好了信,告诉林清舟不许来。即便他非得来,也得尽量拖延他几日。 如今林清舟当真冒险来了,她觉得内疚,更怕对方说出来什么话,也就只能狠下心来拒绝了。 许久之后,贺云芙才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嫂嫂,我知道了。” 林清舟这话说得极为艰难,到底是没拗过贺云芙,暂时离开了。 第76章 挑拨离间 药房中的小插曲,并未耽搁什么。 一个时辰后,贺云芙亲自端着一壶药走进来。 赵王随即摒退了下人,和她一同来到了冯瑶床前。 贺云芙放下药碗,坐到床边,平声道:“我以为赵王不敢和我单独相处呢。” 赵王的注意力都在冯瑶身上,脸上尽是担忧:“林夫人还不至于做些下三滥的事情,这点本王还是有信心的。” 贺云芙并没理会所谓的认可,看着昏迷不醒的冯瑶,将那药汤一碗一碗灌了进去。 她的手法甚是粗鲁,看得赵王心惊肉跳,只能微皱着眉头,却又不敢吭声。 不提贺云芙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可这药着实有效果。在金针刺血的配合下,那些颇为吓人的血痕,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明眼人都能看出,冯瑶的身体状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只是这毒药太过霸道,想要恢复意识,还得需要些时日。 见赵王还不说话,贺云芙擦拭着金针,淡声提醒道:“赵王,您可千万别贵人多忘事。” 因为冯瑶已经脱离威胁,赵王也就不再紧张,整个人也恢复了平日的漠然。 赵王眯眼冷声问道:“林夫人,不怕知道了真相后,就真的出不去了吗?” 贺云芙一丝不苟地收拾药箱,笑道:“赵王说笑了,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 “好。” 赵王点点头,像是陷入了回忆道:“其实我和你父亲贺行鉴并无私仇,只是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所以我父母,当真是你亲手杀的?” 赵王自嘲地笑了:“有区别吗?至少他们的死,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贺云芙知道自己有些冲动,沉声道:“继续吧。” “那时你父亲贺行鉴还是梧州的知府,当时我奉命在梧州驻防。陛下既然不给钱粮,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我私开矿山,又打造了些兵器。其实这些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你父亲那死脑子,非得揪着不放,那我就只能让他永远闭嘴了。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你那母亲有些倒霉,所以也被一并灭口了” “驻防?”贺云芙冷笑道:“怕不是你私自采矿囤积兵器,还暗中豢养死士吧?” 赵王没有承认,抚了抚胡须,“林夫人,有些时候人怎么就不懂得装傻呢?你和你父亲一样,也是个死脑筋。要是你不把这件事挑到台面上来,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你也要去下边陪他们了。” 见贺云芙没有求饶,赵王欣赏道:“林夫人,既然你救了瑶儿,我也要投桃报李,不如选个喜欢的死法吧?” 就当赵王将要一声令下,将贺云芙碎尸万段时。 房门却突然被人踹开,随即飞进来几个昏迷的侍卫。 林清舟手持一杆长枪,已经带着暗卫闯了进来。 好在他尚未失去理智,因而没有伤亡,所以两方之间还有得谈。 察觉到气氛不对,林清舟默默将贺云芙护在身后,平声道:“嫂嫂莫怕,我来了。” 眼见没有性命之虞,贺云芙强装镇定,问道:“你如此狼子野心,就不怕皇帝知道吗?” 赵王无所谓道:“所以你觉得你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吗?包括我的一切所作所为,你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贺云芙眸中一凛,随后抄起金针,威胁道:“你信不信只消几息之间,你和冯瑶都得没命?” “我猜你不敢。” 赵王面色不变,沉声道:“杀了我或者冯瑶能改变什么吗?别忘了,就算我犯了泼天之罪,我也是王公贵胄!” 这话不禁让贺云芙一阵哑然,就连手中的金针都拿不稳了。 是啊,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还有一句话叫刑不上大夫,就算有证据,难道她就能滥用私刑吗? 到时候林家怎么办? 就连林清舟也悄声道:“嫂嫂,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赵王身为皇亲国戚,如何也不能死在我们手中。” 赵王惯会借坡下驴,笑道:“林公子当真明事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放你们离开,你们饶我一命,如何?” 贺云芙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她抿着唇,终于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瞥了一眼冯瑶,问道:“赵王你难道不好奇,冯瑶到底是如何中毒的吗?” 赵王眼中一凛,“但说无妨。” 贺云芙特意手指指了指北边,“这毒叫红鸾,来自皇宫。冯瑶在没离开京城时,就已经中毒了。” 这话说完,林清舟顿时变了脸色,不由得握紧了枪柄。 赵王则是精光一闪,厉声问道:“难道是宫里的人下的毒?”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说完,贺云芙也不管赵王的脸色,就拽着林清舟离开。 于是,一种极其违和的情况出现了,明明刚才两方还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谁知转眼间,赵王就亲自到了门口,送林清舟和贺云芙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好一阵,林清舟看着贺云芙的模样,终于开口:“嫂嫂,你没事吧?” 贺云芙听见林清舟的声音,慢慢抬头。 夕阳的余晖从缝隙钻入车厢,映照着两人的影子,也让贺云芙的眼神有些迷茫。 “我刚才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没想到费尽心思筹谋,到头来还是只得了我一个自不量力的结果。” 林清舟明白贺云芙的意思,他也在逐步积蓄力量,真相其实只有强者才配知道,眼下他无法为林家昭雪,嫂嫂无法为贺氏满门复仇,只因为他们还不够强。 “我刚才啊,真想一针把他们父女都给杀了,可是不行啊,我不能牵连到林家。” 林清舟没说话,他给贺云芙倒了茶,端到她面前, 让她捧在手心里。 温热感渐渐从掌心传来,让贺云芙安心了不少。 林清舟喝了口茶,慢慢出声:“嫂嫂,下次还是应该提前和我说说才是。” 这下轮到贺云芙沉默了,林清舟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将这次近乎荒唐举动给掀篇儿了,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 这次倒显得她才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贺云芙不由地笑了,决定岔开话题。 “六弟,这次这毒真不是我下的。” “嗯?” 林清舟转头看了过来,眼中尽是疑惑。 “那红鸾是昭华公主醒来,叫宫里人给冯瑶下得,说是要对她略施惩罚。”贺云芙抬头道道:“也不知道为何那昭华公主将此事告诉了我,还一并将解药给了我,说是我可以自行处置。” 林清舟动了动喉结,“所以你决定以身犯险,不惜用性命挑拨赵王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贺云芙叹了声气,算是点头默认。 “辛苦了。” 有些话终究是止在唇齿之间,林清舟总觉得说出来极为不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嫂嫂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林清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外边橘金色的景色,就觉得今日的雨前芽尖,未免涩口了些。 第77章 夜探南山 又是一阵摇摇晃晃,马车终于停了。 车夫小声道:“公子,到了。” 林清舟收回蔓延到各处头绪,转头就看见贺云芙已经靠在车厢的角落睡着了。 她手里还捏着茶杯,眉头微皱,像是在做着什么并不愉快的梦境。 林清舟并未叫醒她,只是轻柔地将茶杯从贺云芙手中拿出,俯身凝视了那许久未见的睡颜后,将皱着的眉头慢慢抚平。 等做完这一切,林清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也将头靠在车厢上,静静消化着刚才贺云芙的话。 …… 贺云芙坐在马车里,鼻间嗅到了一丝湿润,她立刻起身,卷了马车窗帘。 “下雨了吗?” 接着便看见一位劲装青年提着缰绳上前了几步,弯着腰道:“怎么了,嫂嫂?” 他没打伞,细雨早已经湿透了衣裳。头发沾了水,一丝丝雨滴流在了脸上,却并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尽是一片平静,静静地等着吩咐。 贺云芙愣了一会,就这么瞧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去车里躲着?” “我不放心……”林清舟笑了笑,见她目光还在自己脸上,就抬手抹了一下,奇怪道:“可是有什么东西吗?嫂嫂?” 贺云芙摇了摇头,“雨越下越大,你还是上车吧。” 林清舟笑了笑,固执开口:“没事。” 随后他手遮雨棚道:“眼下四处荒凉,等见了人烟再说吧。” 他的笑容甚是明朗,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 不过倒也确实,这行伍之人,风餐露宿,枕风宿雪当真是常态。 贺云芙才想起,她又把六弟这个大魔王当小孩了。 她皱了皱眉头,终于道:“天冷路滑,你叫大家小心点。你快去把蓑衣披上,一会上来喝茶驱驱寒,可莫要着凉了。” 林清舟愣了愣,点点头道:“好。” 说着他便扬声吩咐了一声车队,而后又取了蓑衣,跟着马车后边。 贺云芙听着窗帘外的马蹄声混杂着雨声,心思却乱了。 贺云芙抚摸着那张已经泛了黄的地图,不禁陷入了回忆。 南陵一行算不上毫无收获,可既然已经出来了,终究是要回老宅一趟的。 尽管老宅信上说老宅被毁之一炬,不过被烧得只是二叔盖得新宅子,那两间许久没人住的破旧老宅,倒是侥幸留存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饶了贺行昭一命的缘故,总之他良心发现,又将贺云芙父母的一部分旧物全数交还了。 这些东西是他趁乱偷偷留下的,当时贺云芙哪还有心思顾这个,所以根本毫不知情。 贺云芙本打算拿着旧物当个念想,谁知在里边翻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地图。 以她的了解,根据父亲谨慎地习惯,能被他留下的地图,绝对隐藏了什么秘密。尤其是其中有一座无名山,被他圈了圈,显然极为重要。 所以贺云芙决定去看看,本来她还觉得林清舟不会答应,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带着暗卫轻装上路了。 林清舟收敛了许多,他几乎没有任何逾矩之举,往来之间也甚是礼貌。只是贺云芙总觉得,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无意间,将林清舟往她身边推。 林清舟守着一条恰到好处的线,她无法明着拒绝,却又因为这种好甚至说是纵容倍感压力。 两人虽说恪守礼节,然而相处得却越发古怪了。 贺云芙叹了口气,手搭在车窗上,透过不断起伏的车帘,看着铅灰色的天空。 转眼又是秋天了…… 不过,两人并不知道,赵王的一封密信,已经悄悄送到了淑妃手里。 “洛王林清舟,擅离职守。” 淑妃当即明白了赵王的意思,如今林清舟刚当上洛王没几天,根基还没有稳住,就如此放肆。一旦让皇帝知道,免不了是一顿申斥。要是“一不小心”知道林清舟擅离职守,那就有意思了。 她在心中有了计较,就准备给皇帝“请安”了。 淑妃娘娘是这后宫里最受皇帝疼爱的人,有了这份恩宠,她就可以来去自如,不用通报。 她直接到了皇帝平时休息的养心殿,皇帝正在里边批着折子,朱笔不停上下翻动,嘴里还骂道:“这群废物,要不是朝中无人,朕非得砍了他们。” 淑妃被苏公公领进来,她就乖巧地站在皇帝身后,一言不发。 皇帝又看了个折子,斜眼瞧过来,慢慢道:“不知哪来的风,把爱妃吹来了?” “当然是臣妾想陛下了。” 因为这个时候,淑妃都在午睡,所以皇帝才会这般调侃。 皇帝随手将朱笔扔给苏公公,站起身来。淑妃赶忙上前扶住皇帝,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皇帝调笑道:“你啊,无事不登三宝殿。” 淑妃听着,便知道皇帝虽然嘴上喊打喊杀,可心情着实不错。 淑妃轻轻一笑:“陛下,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洛王如今已经袭了爵,倒是这婚事还没着落呀,臣妾可是跟着心急,想把我家那侄女介绍给洛王呢。” “可不是吗?” 皇帝伸了个懒腰:“林爱卿如今都是洛王了,可还没个妻子。如今这洛王府可就指着他开枝散叶呢,也不着急。” 他沉吟了一阵,继续道:“你说这小子,接了朕的圣旨,竟然还没来宫里谢恩。改天有空了,朕得叫他进宫给朕说些吉祥话。” 听到这话,淑妃忍不住低声笑出来,林清舟板着脸说吉祥话倒是还没见过,估计肯定很有趣。 不过只要皇帝把林清舟想起来了,那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皇帝躺在榻上,面露些许疲惫:“爱妃,快给朕捶捶腿。” …… 又过几个时辰,贺云芙总算到了这无名山的山脚下。 这里荒无人烟,商队算是装不下去了。 林清舟和贺云芙商议了一下,扮作了小夫妻,装作自处贩货的夫妻俩,来到了此处唯一一家小客栈。 这里虽然叫做客栈,不过是三间简陋的民房改成,前一间平时供路人吃饭喝茶,后两间当作客房。 这偏僻的地方,来了货郎当真是个新鲜事。只不过这老板嘴严得很,贺云芙送了不少东西,这才撬开了嘴巴。 原来这山一直没名字,就被附近的村里人叫做南山。这几年不知道哪位王爷,把这南山给占了,从此就不许村民上山砍柴,所以附近就荒废了。 不过每日都会不少人进山,而且还会运送大量物资,不过人家王爷的马车,也没人敢打听,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什么。 老板看中了商机,就在山脚下盖了房子,专供这些人休息吃饭,没想到生意还算不错。 一听这南山果然有猫儿腻,贺云芙和林清舟就决定住下,想着晚上一探虚实。 夜深人静。 林清舟换了身夜行衣,悄悄打开窗户,瞬间融入了夜色。 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贺云芙,不禁喃喃道:“水里和饭菜里都加了迷药,这次嫂嫂总不能醒了吧?” 第78章 山洞遇险 或许是林清舟怕伤到贺云芙,并没有放进足够的药量。原本该一睡不起的贺云芙,竟然在三更天蓦地醒了。 她只觉头晕眼花,又好像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贺云芙下床,往桌子旁的地铺看了看,这才发现林清舟早没了踪影。那被褥还残留着些许体温,估计没离开多久。 贺云芙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林清舟多半是先一步去山上探查了。 她明白了林清舟用心,之前自己总爱先斩后奏,这次林清舟索性先一步动身,也就不用考虑防着她的问题了。 贺云芙考虑了许久,终究是不忍林清舟一人以身犯险,默默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也潜入了夜色中。 而这时林清舟早就凭借着矫健的身手,悄悄穿过重重哨卡,来到了一处洞穴前。 这洞穴的入口极其宽敞,墙壁处还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好端端地在深山里,开凿一个如此工程浩大的洞穴,还要派重兵把守,没鬼就怪了。 林清舟将身影掩在灌木中,屏息凝神。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进出。 这洞穴守卫森严,如果没人进出根本就没法混进去。 林清舟等了好一阵,终于看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妇人,独自一人推着小推车,正顺着山路上来。 林清舟从远处就闻到了阵阵饭菜香味,看来这农妇是半夜来送饭的。 而就这时,他眼看着那个农妇伸出雪白的手腕,将一个红色香囊小心掖回下摆。 这香囊林清舟可太眼熟了,那是贺云芙平日里最喜欢戴的,里边放了不少凝神的药材,有一股特殊的药香。 林清舟索性脱掉夜行衣,穿着那身从客栈顺来的衣服,从草丛中出来。 他粗着声拦着了农妇装扮的贺云芙,催促道:“你这婆娘,怎么这么慢,让老子等了多久了!” 贺云芙先是一愣,随后就看见了林清舟,她给了个眼色,就畏畏缩缩地讪笑道:“当家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给军爷的饭可不能马虎。” 林清舟冷哼了一声,就帮着推着独轮车,来到了洞穴前。 见今晚送饭来得这么慢,守卫不禁抱怨道:“怎么来的这么慢!” 火光昏暗,趁着夜色,林清舟佝偻着身子,粗声道:“军爷,这晚上看不见路,所以没敢快走。” 守卫瞥了眼,不屑道:“赶紧滚。” 两人千恩万谢地进了洞穴,开始挨个分发饭菜。 这洞穴极大,眼看着没法短时间探查清楚,贺云芙就提议由林清舟在此处把风,她继续去里边看看。 谁知刚往里走了没一会,她就在一扇铁门前被守卫拦住了。 “你这妇人怎么这么没规矩,不知这里你不该来吗?” 贺云芙装作不知,讪笑道:“军爷,今天我给您带了肉干。” 守卫一听说今日又加餐,面色好看了许多,不屑道:“把东西放地上,赶紧走吧。” 贺云芙低头应和着,却将手悄悄放进了篮子,从里边抽出根细小的管子。她将里面的粉末倒出来,悄无声息放到了身后。 那粉末几乎没味道,放出来好一阵都没人察觉,见贺云芙还在那磨蹭,一个守卫皱起眉头,催促道:“你在那磨蹭……”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两眼发黑,就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其他几个立即察觉不好,刚要起身动手,可武器还没拿起来,就一个接一个倒下去。 贺云芙这才起身,用守卫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铁门。 这处小洞穴里边摆放着各种架子,上边挂着许多不知名物件。 贺云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林清舟进来,催促道:“嫂嫂,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她不敢怠慢,只能随手拿起几个物件,塞进了怀里。 两人光顾着逃命,根本来不及复盘是如何被发现的。 就当他们离开洞口的瞬间,数只羽箭便朝着他们的方向射过来。 贺云芙随手拿出一包药往后一扔,瞬间遮住了对方的视线。林清舟趁着这个机会,提着她朝着远处的林子冲去。 守卫见状赶紧吹了口哨,更多的追兵开始同时向着林子追去。 林清舟看了一眼便知情形不对,他将贺云芙往密林里一扔,匆忙说了句:“别出来!” 随后就朝着反方向冲了进去。 许多守卫追着林清舟进入密林,瞬间迷失了方向。他埋伏在树上一动不动,那些人开始围着他打转。 贺云芙看了一眼林清舟的位置,随手抄起一块石头,便朝着林清舟的反方向扔去。 “在那!” 众人朝着生相处冲去,林清舟一瞬间明白了贺云芙的想法,突然从他们身后落下。一阵刀光闪过,了结了一批人后,他又换了一个树,没了踪影。 这时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赶了过来,冷声道:“你们这群废物,这都没抓住吗?” “大人……”守卫颤声道:“他们藏在树上,我们找不到。” 中年人没说话,随手抄起守卫的长刀,就朝着一棵树扔了过去。 林清舟只觉一股杀意,赶忙纵身一跃,也就是这一瞬间,那中年人已经提着刀,猛地扑了上来。 那左手刀法又狠又快,又因为被守卫围攻,让林清舟显得有些吃力。 刀光在夜色中犹如银练,处处砍向要害。经过这一照面,林清舟也看清了来人是谁,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谢亢! 两人交战正酣,林清舟却没有趁手的兵器,根本不敢硬接。更何况他心里还惦念着贺云芙,无心缠斗。 贺云芙躲在一旁,眼见一个守卫趁着林清舟不备,就要砍向他的后背。她再也按捺不住,将手中的迷烟尽数散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林清舟察觉到了贺云芙出手,一把扯下面巾捂在眼上,就朝着贺云芙的方向奔袭过去,将她一把又抱在怀里。 “林清舟?!” 谢亢看着这熟悉的面容一愣,刚要追上去,就觉双眼一阵肿胀,已经根本睁不开眼,这迷烟竟然还有毒! 此时,林清舟早就带着贺云芙,趁迷烟还未散去悄然离开了。 终于在下山后,他才得空问道:“嫂嫂,可有大碍?” “嗯?” 贺云芙被架在空中,回头看去,有些奇怪道:“我又没受伤,有什么大碍?倒是你没事吧?” 林清舟听了这话,才尴尬地将贺云芙放下,继续问道:“我们去哪?” 贺云芙思考了一阵,分析道:“如果我们贸然下山,追兵一定会紧随其后,他们想找我们太容易了。” 林清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南山附近哪有什么人烟,只要这个时候露头就得被人逮住拷打一番,哪里管你是谁。 于是,深知灯下黑的两人,异口同声道:“进城!” 第79章 虎口脱险 “废物!” 赵王看见跪在面前的谢亢,怒喝道:“你们这么多人,两个人都抓不住吗?竟然让他们从南山跑了?” 谢亢垂着头,惶恐道:“王爷,我这就派人封锁所有要道,只要他们沿路补给,就一定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嘴上说有什么用?还不快滚!” 赵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对风尘仆仆的年轻农人正走在官道上。 两人衣着破烂,正是林清舟和贺云芙假扮而成。 他们已经逃了三天三夜,终于跑到了南陵城附近。 看着不断出城搜捕的士兵,林清舟感叹道:“嫂嫂,幸亏我们遣散了下人,让他们驾着马车先行离开,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贺云芙轻笑:“是啊,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会转头跑回南陵城。” “你累吗?” “不累。”贺云芙笑了笑道:“以后你若娶了妻子,你也得像这样关心人家。” “我不娶!” 林清舟顿了一下,双手用力握着车把。 “你现在可是洛王,嫁娶是头等大事,可由不得你耍小孩子脾气。” 贺云芙轻笑道:“你别怕,到时候嫂嫂给你把关,不会遇到冯瑶那种的。” “我不娶……” “怕什么!”见林清舟这般反应,贺云芙忍不住有了逗弄的心思:“其实吧,要是昭华公主那性子改一改,倒也是个不错人选,我……” “我谁都不想娶!” 林清舟吼出声来,停在了原地。 贺云芙被吓了一跳,慌忙道:“我逗你呢,以后嫂嫂不提了,这事还早呢,要是有人帮你说亲,我帮你推了!” 林清舟没说话,继续埋头赶路,只是脚步快了些。 不一会,熟悉的南陵城就出现在了眼前。 贺云芙焦急道:“六弟,你没生气吧?” “没事。”林清舟哑着嗓子回答。 贺云芙想了想,觉得是刚才玩笑开大了,又让他想起了林家的伤心事了吧。他可是说过,若是不报此仇绝不娶妻的。 她叹了口气道:“我和你道歉,我不该提这件事的,又让你难过了。只是突然想着你哪天真的娶妻了,恐怕我还得难过呢。” 听到这话,林清舟愣了,片刻后,他慢慢道:“我没想过娶妻这事。” 贺云芙不敢多嘴,只是应和着。然后就听见林清舟又道:“所以别担心这种不会发生的事。这林府,也就只有你还在,旁的人我根本不信!” 贺云芙听着这话,心上狂跳,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随后就听见林清舟道:“反正我们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你就同我守着这林府相依为命吧。” 贺云芙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林清舟转移话题道:“南陵城到了。” 贺云芙知道他不想再说这事,就笑着道:“那你就扮作我弟弟,咱们进城去。” “还是夫妻吧。”林清舟开口。 他转头解释道:“之前扮作我们就扮作夫妻,所以习惯些,不容易说漏了嘴。” 贺云芙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两人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又推着个破车,这打扮当真再常见不过。 可到了门口,林清舟还是下意识握住了木棍,警惕看着四周。 谁知守门的连拦都没拦他们,靠在一旁聊着天,就放他们离开了。 贺云芙松了口气,带着林清舟七拐八拐进了城里。他们不敢去城中心那些大客栈,就往边角去,终于在个荒凉的角落,找了个破落客栈住下。 两人悄悄地住了几日,只觉得南陵城的风声越来越紧。 谢亢带着人四处搜查无果后,竟然回头打起了南陵城的主意。 现在正挨个客栈搜查可疑人士,要是没有路引,全都打入大牢,先关上几天再说。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查到他们身上了。 这南陵城终究不宜久留,还得逃出去再说。 第二天一早,两人商议好,就准备各自分头行动,想办法让南陵城乱起来。 谁知贺云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客栈老板同她道:“你那当家的今天天没亮就出去了!” 她愣了愣,想到林清舟的嘱咐,应了声:“他昨天找了个差事,听说多给三十文钱呢!” 老板听到这话,不禁夸奖道:“真是个好汉子!” 贺云芙脸上一红,就赶紧借口买菜出去了。 约莫黄昏时分,贺云芙匆忙赶到了约定地点。 只见林清舟一身短打,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六弟,你那边怎么样?” 林清舟神秘道:“一会你就知道了,反正可够他们忙的了。” 贺云芙点点头,得意道:“今天我去帮工,把送去赵王府的食材都给加了作料。” 一想到整个赵王府的人都得跑着上厕所,林清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赵王府突然传来了阵阵浓烟,众人开始推着水龙去灭火,整个南陵城顿时乱作一团。 原本重兵把守的城门,就只留下些守卫,剩下的都跑去救火了。 贺云芙以为自己就够狠了,没想到那林清舟玩得更大,一把火竟然把赵王府点了。 两人逆着人流准备出城,却发现谢亢已经下达了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时,林清舟却看见远处晃晃荡荡,走来了个送亲的队伍。 这封城管不了婚丧嫁娶,这种特殊时候也就是红白喜事才能出城了! 于是林清舟拽着贺云芙,趁乱钻进放在马车上的陪嫁箱子。 那箱子在外边看着很大,可里边却十分拥挤。 林清舟先一步进来,所以躺在箱底,而贺云芙面色古怪,弓着腰跪伏在他身上。两人就以这种怪异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贺云芙面色羞红,却又无处闪躲,只能尽力把头向后仰。 也不知怎么的,马车像是遇到了颠簸,突然一阵摇晃,贺云芙的唇瓣就这样擦过了林清舟的脸颊。 林清舟呼吸急促,本就强行忍耐着。经过这一遭,他眼神迷离,在贺云芙反应之前,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手将她又猛地抱紧,抬头就亲了上去。 贺云芙猛地挣扎起来,林清舟的唇就这样固执地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别……” 她的手胡乱摸着,不知怎么就摸到了林清舟背后,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是一片湿乎乎的。贺云芙感受着手中的黏腻,察觉了不对劲。原来这箱子做工粗糙,箱底竟然有根楔子钻了出来,刚才一阵推搡,正好刺在了林清舟的背上。 那团湿乎乎的液体,竟然是林清舟的血! 林清舟恐怕躺进去时,那根楔子就已经扎了进去,为了他们不被发现,他愣是没有吭声。 这下贺云芙不敢乱动了,只得任由林清舟用双唇在她身上寻求着些许安慰。 第80章 又入狼窝 也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马车终于停下。 那箱子也被人从外边打开,还开口催促道:“你们快出来吧,可别腻歪了。” 两人如梦初醒,这才匆忙分开。 贺云芙先一步出来,扶着腰间渗血的林清舟下了马车,这才打量起周围。 只见这个送嫁队伍,看起来怎么都不好惹,不仅身上鼓鼓囊囊,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粗重的茧子,竟然每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练家子。 “多谢各位英雄。” 贺云芙扶着林清舟有些疑惑地道谢。 而林清舟打量了几眼后,就捂着伤口自嘲道:“这群好汉,怕不是草头英雄(山贼)。” 还不等贺云芙问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一道爽朗的女声道:“这位小哥当真是好眼力,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清舟笑了笑,自嘲道:“也算是在下看走了眼。平日里也就是各位敢借着婚丧嫁娶的幌子出城了吧?一般人哪有这个胆子,怕是早就怕日子给延后了。” 那身影走近,赫然是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她动作干脆利落、英姿飒爽,看这气势不输一般男子。 听见林清舟这么说,她不禁夸奖道:“小哥当真聪明,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营生,那就去寨子里走一遭吧?” 说完,身边那群如狼似虎的大汉也不伪装,纷纷从陪嫁箱子中取出了武器,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请”上了山。 这伙山贼好像并没有恶意,倒是不曾苛待他们,或许是见林清舟受了伤,竟然还给二人找了个单间。 林清舟进了房间,还没坐稳,就听见贺云芙道:“六弟,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包扎止血!” 他本想拒绝,可眼见贺云芙那表情,只得默默脱去了身上的短打小衫。 这一匆匆一脱,林清舟那尽是伤痕的脊背,就出现在了贺云芙眼前。 他身上的伤痕极多,上面还残留着之前贺云芙为他缝合的印记。 贺云芙把吃饭的家伙看得比命都重要。所以那小包裹里工具齐全,不仅金针成套,就连金疮药和其他常备药物也有不少。 还好这楔子是木头做的,所以伤口看上去夸张了些,但并不怎么深,不用缝合。贺云芙将金疮药均匀洒在伤口,皱眉问道:“疼吗?” 林清舟笑了笑不屑道:“不疼,这些小伤,算得了什……” “嘶……”他突然吸了口凉气,呲牙道:“嫂嫂,这金疮药怎么如此灼人?” 贺云芙一阵心疼,手上也慢了不少,柔声道:“这金疮药是我特制的,生肌止血效果很好的,就是用着疼了些,你还是忍忍吧。” 说着,她看向林清舟那些狰狞的疤痕,忍不住用手轻轻抚着,“你可得好好养伤,不许再添新伤疤了,原本多白净啊,难看死了。” 也不知是贺云芙的话语,还是那冰凉的指尖,竟然让林清舟觉得伤口竟然没那么疼了。 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那只闲着的左手,竟然摸向了贺云芙手。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来人正是那时和他们说话的新娘子。 此时她已经换了身常服,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调笑道:“你们这小夫妻当真是恩爱啊,也不避讳着点。我这寨子隔音不好,你们可要当心……” 贺云芙被说得两颊一红,就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她和林清舟的关系。 可谁知刚想开口,就感觉手心一暖,林清舟正握着她的左手,偷偷对着她眨了眨眼。 贺云芙当即明白了暗示,这才羞涩道:“多谢女英雄搭救之恩。” 那女人爽朗一笑,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摆手道:“什么女英雄,老娘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你们就叫我九娘好了。” 九娘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好一阵,疑惑道:“你们两个看着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贺云芙整了整衣襟,行了个礼,正色道:“妾身赵芙儿是个江湖游医,这位是我的夫君,叫做李洛。” 林清舟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 九娘寻思了一阵,继续问道:“那你们这小两口在那南陵城里好端端的,干嘛非得跑出来啊?”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九娘有所不知,平日里我这夫君为了陪我四处游历,就当个货郎四处卖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谁知那日和官吏起了冲突。他脾气直,和官吏打了起来,结果人家非得要把我们抓进大牢里,所以那天我们才慌忙逃了出来。” 一听这话,九娘顿时激动道:“打得好!那群狗官哪有一个好东西啊!要不是他们刮地三尺,老娘也就不会带着乡亲们落草为寇了!” 说完,她看了眼林清舟,关心道:“要不是我去给李兄弟取些枪棒药啊?” 贺云芙笑了笑,连忙摆手道:“这就不麻烦九娘了,我随着带着些金疮药呢,足够给我夫君用了,就不麻烦你了。” 九娘点了点头,拿起那瓶金疮药,放在鼻前嗅了嗅,脸上那股狐疑也尽数没了。 她不禁称赞道:“姐妹当真是好手段,这药是个好东西。” 随后,她这才起身,嘱咐道:“你们两个就先在寨子里养伤吧,等李兄弟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走也不迟!” 这下贺云芙却有些不自在了,林清舟如今身居高位,职责就是镇守京城。如今为了他偷偷跑来了南陵城已经是渎职。若是时间久了,被发现不在军营,再被有心人捅到皇帝那里,可就是大罪过了。 林清舟的位子还没坐稳,那雪花似的奏折,就得把他埋起来。 于是,她赶忙焦急道:“这就不劳烦九娘了,我和夫君住上两日,就能下山……” 这时异变突起,原本还笑吟吟的九娘,突然变了脸色,她从小腿处拔出匕首,尽是杀意地向贺云芙刺来。 林清舟见状,赶忙忍着疼痛,抄起凳子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九娘,我不知我那娘子说错了什么?你就要下此杀手?” 九娘收回匕首,威胁道:“你们两个安分些,好生在这里养伤,不然刀剑无眼,小心你们的小命。” 直到九娘离开,两人都没有说话。 贺云芙怎么没想到他们刚刚脱离虎口,竟然转眼又进了狼窝。 看着林清舟的腰间又渗出丝丝血迹,贺云芙不禁叹了口气,心说硬闯不行,得找个别的法子离开。 总之这回京肯定拖不得。 第81章 愿意留下吗? 晚饭是九娘派人送来的,总之他们两人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屋外还有专人把守,根本别想出去。 总之这九娘还算不错,至少将“夫妻”两人关在一起,免受了分离之苦。 吃过晚饭后,贺云芙将碗筷装进食盒,然后将它摆在了门口。 等贺云芙忙完回来,便看见林清舟还在桌上坐着,眼神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林清舟身边,坐下来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林清舟带着伤坚持了一天,按说早就该睡了,所以刚刚吃完饭,贺云芙就让他赶紧去床上睡觉。 然而没想到,这人一直坐着,并没有去床上躺着。 林清舟看着窗外,却是道:“嫂嫂,先休息吧。我有些不放心。” 贺云芙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那床铺,顿时明白了。 这屋子就这么大,根本放不下两张床,就不用说什么分床而睡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夫妻”,年纪轻轻地就分床睡,谁能相信? 贺云芙嘱咐道:“你不许挺着,赶紧去睡觉。” “那嫂嫂你……”林清舟看着那床铺道:“我若是睡了,你在哪里睡?” 贺云芙却是不管那些,冷声道:“你若不去睡觉我就不理你了。” 林清舟脸上一苦,无奈道:“好。” 他顿住声,将蜡烛吹灭,就心事重重地躺在了床上。 林清舟本来还想着和贺云芙说说话,却看见贺云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最终还是起身,站定在贺云芙身前,低头看着她。 此时贺云芙的头枕在胳膊上,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显得局促且令人心疼。 林清舟犹豫了再三,终于伸手将贺云芙一把抱在怀里,想把她抱去床上。 一股金疮药的气息,钻进贺云芙鼻翼,让她在梦中不禁摸了摸鼻翼。 接着她就感受到了林清舟胸膛的炙热和温暖,甚至那股肌肉的紧绷感也逐渐清晰,心脏也跳得飞快。 这不是梦! 贺云芙整个人都愣住了,刚想喊出声,就被林清舟捂住了嘴。 “嫂嫂,外边有人。” 贺云芙点了点头,呆呆地被他拥在怀里,整个人都是傻得。几乎不知道是怎么被林清舟抱上床的。 接着林清舟喘着粗气,也躺在了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芙明显感觉林清舟呼吸一顿。 “嫂嫂,外边的人走了。”他沙哑出声,就要起身。 贺云芙小声道:“你起来做什么?” 林清舟看了一眼外边道:“我害怕一会还会有人过来,我帮你守夜。” 听到这话,贺云芙只觉刚才已经消停的心脏,又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还连带着一股莫名的酸楚。 贺云芙明白,林清舟一直在恪守着规矩,就像他身上的香囊,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到味道。 就像是这人的感情,只有走进了他心底,才能窥见那一丝踪迹。 贺云芙叹了口气,背过身道:“你还是上来睡吧,万一还有人监视怎么办?” 两人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直到林清舟应了一声好。 接着贺云芙就觉得身旁多了个人,刚才那股温热即便隔着很远,就又传到了她身上。 又过了不知道好久,贺云芙感觉到一双手慢慢探了过来,环住了她的腰。 灼热的呼吸吹在贺云芙的耳朵上,让她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瞪得溜圆。 林清舟这样紧紧抱着贺云芙,像是过了第二天,就再也抱不到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说,不过好像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甚至有些心虚。 例如他们现在装作夫妻,可回去之后,就又成了叔嫂。 林清舟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嫂嫂,你之前说过,等报了仇就会离开。你现在还想要离开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者说你愿不愿意为我留下呢?” 贺云芙身体微微颤抖,她依稀明白,林清舟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问出这样的问题。 只是她似乎没法回答…… 贺云芙放开那些男女之防,将手放在了林清舟的手背上,却没有说话。 也许以她现在的身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林清舟感受着那股冰凉,试着为嫂嫂找着借口,可心头却是一阵失落。 只是他不知道,在一片黑暗中,贺云芙悄悄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 …… 昨天折腾一晚,两人都没睡着,所以看着都没精神。 他们刚吃过早饭,外边就传来九娘的声音:“我可进来了!” 林清舟和贺云芙对视了一眼后,贺云芙这才开口:“九娘请进。” 九娘打量着两人,落在林清舟受伤的腰上,漫不经心道:“你们俩真是夫妻吗?行房了没啊?我看是折腾了半宿吧?” 林清舟沉默了片刻,九娘还想取消,就听他道:“我夫人性情羞涩,还请九娘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九娘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如今李兄弟受伤了,当真是不好开这个玩笑。” 而就在这时,贺云芙眸中一闪,轻声问道:“九娘你这身上可是有暗伤?” 九娘眉头一皱,随后开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云芙道:“昨日我就看九娘你脚步虚浮,并不像一般习武之人下桩稳固,想必是有暗伤在身,所以伤了元气。” “治不了。” 九娘淡然道:“我这拖沓有些日子了,整个南陵城都没人能治。” 贺云芙沉默不语,对方继续平淡道:“对方下手极其阴狠,我这武功已经废了一半,保守估计也要少活十年。” “如果九娘相信我,不如让我试试。”贺云芙试探着开口。 九娘愣了愣,片刻后,她慢慢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江湖游医在说什么?莫非你并不是什么江湖游医?” 贺云芙心中大震,以为自己暴露了。 然而一想,这九娘怀疑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医术而已,毕竟身为个江湖游医本事稀松才算正常,真要有点本事,谁会跑江湖,早就开个小医馆过日子。 于是贺云芙慢慢道:“我之前一直和师父在山上隐居,直到遇见了我这夫君才决定下山,对于这疑难杂症,我也算是有师承的。” “哦?” 九娘克制住自己的语气:“昨天那你金疮药,就知道你那么简单,不知到底本事如何?” “那不妨让我试试。” 九娘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来,冷声道:“你确定你能治好吗?” 贺云芙观察着九娘,平静道:“我要是治不好你,我们夫妻悉听尊便。可要是治好了,你就放我们两个下山,如何?” 片刻后,九娘冷笑着爽快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第82章 回不去了! 等九娘走后,贺云芙抬眼看向林清舟道:“九娘的病我已经瞧了个大概,等把她治好了,我们就能下山了。” 而林清舟倒是一脸严肃道:“嫂嫂,我看未必。” 这话出来,贺云芙有些好奇。 她曲起腿来,手搭在桌上,疑惑道:“你觉得我治不好她?” 虽然明面上询问医术,可贺云芙也猜测到了些不对的地方,这山寨却是有些诡异了。 林清舟神色沉静,分析道:“嫂嫂,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随父兄在战场厮杀,赶路时经常遇见土匪和山贼。即便他们再好相处,也是为了让你降低戒备,最后想办法谋财害命。” “而这九娘,看这个架势,除了限制我们自由之外,并未干涉什么,显然极其不正常。要知道,寨子里可是不会养闲人的,每一分粮食都得精打细算。” “如今她一个女子,竟然能把这寨子管理得井井有条,恐怕这女人不论是手腕还有城府都不简单。” 贺云芙询问道:“那你是说这九娘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身份,而且另有所图?” “正是。” 林清舟点点头,有些担忧道:“所以嫂嫂尽管这九娘答应你了,也可能只是她的缓兵之策。万万不能完全相信她,当山贼手上就不干净,哪有什么良善之辈。” 听到这话,贺云芙却是笑了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别忘了,我也是能自保的。但是我觉得这九娘性格不错,也许有机会可以结交一下。” “倒也可以试试……”林清舟想想,还是道:“如今我有伤在身也没法硬闯,但是还请嫂嫂一定小心。” “我知道了……”贺云芙思索了片刻,朝着外边喊道:“有人吗?我准备好了,能帮你们当家的看病了!” 贺云芙转过头来,看着林清舟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随后便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也没什么了。”林清舟笑了笑道:“如果嫂嫂有机会那就观察一下寨子到底在哪,要是有机会还能方便逃出去。要是逃不出去,我们就在这落草为寇吧。” 贺云芙愣了愣,却也没纠结这句调侃,呐呐点了头。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两个山贼恭恭敬敬,将贺云芙请去了九娘的房间。 作为寨子当家的,未免有些寒酸了。 显然九娘本人倒是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就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得意问道:“我这寨子怎么样?” 贺云芙回忆着一路上所见所闻,平声道:“九娘把山寨经营得很好。” 这倒不是贺云芙刻意恭维,而是她一路上发现寨子里的人还是挺友善的,足以见得这九娘是在认真经营,并非那种穷凶极恶的山贼。也许就像她说得那样,真的是因为官逼民反,实在活不下去,这才上了山。 九娘哈哈一笑,也不回应,反而道:“那就快给我看病吧。” 贺云芙连忙帮九娘诊脉,连开了好几个方子。 倒不是她没有自信,而是有些方子里边的几味药十分名贵,在这穷乡僻壤绝对不好取到。贺云芙包裹倒是有些成品,可惜不太对症。 说起来这九娘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人,竟然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这毒药起初没有症状,只是会让人变得酸软无力,就像九娘自己说的,除了会武功尽失,短些寿命外,倒是真的没什么大碍。 贺云芙跟着九娘去仓库翻箱倒柜,总算凑齐其中一个方子,虽说效果不是最好的,可眼前也没法挑挑拣拣了。 九娘擦了一把汗,感叹道:“没想到我这家底还算厚实,不然为了这药下山,可着实有些亏了。” 贺云芙没有说话,她看着九娘的样子,心头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敬意。 拉扯一个家尚且不易,更不要说这是个人数众多,堪比小型村落的寨子了。 “你回去等吧。”贺云芙看了看天色,同九娘道:“我去给你把药煎了。” 一个时辰过后,贺云芙端着药壶回来,她只是简单嘱咐句别烫着,就行了个礼离开了。 九娘倒了一碗还在冒热气的药汤,放在鼻翼下闻了闻,将那碗药汤洒在了地上,然后开口道:“二哥,明天开始就不用派人看着那赵芙儿夫妻俩了。” 旁边那个叫做二哥的壮汉,有些疑惑她的举动,奇怪道:“九娘,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九娘喝了一口酒,豪爽道:“如今那男人身上有伤,怎么敢贸然下山。再说了一个江湖游医和货郎,咱们也这么看着,未免太奇怪了。他们会怀疑咱们的。” 二哥点点头道:“好嘞,一会我就让弟兄们撤下去,只要他们不下山,就随他们走动。” 而就在这时,九娘的目光落在藏在盒子的通缉告示,吩咐道:“二哥,你派个聪明伶俐的弟兄,给赵王送封信,就说人在咱们这,让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听了这话,二哥脸上乐开了花,连忙道:“我知道了,还是九娘你聪明。要是有了银子,咱们寨子又能安生好久,不用下山了!” 第二天,贺云芙就发现,屋外的守卫居然被撤了。 或许是九娘吩咐过,总之这寨子对他们彻底开放,除了不许下山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人管。 于是贺云芙就借着机会,每天出去串门,借机打探消息。 可随着对这寨子的了解增加,她越来越发现,这寨子真的就是像个村子,还有不少老弱妇孺。 这寨子缺医少药,往往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贺云芙看不下去,就背起临时做的小药箱,开始给这些“村民”免费看病。似乎九娘也默认了她的行为,只要贺云芙把药用没了,她就会派人送来。 林清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就陪着贺云芙一同义诊,帮着打些下手。 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林清舟就每天一早带着孩子们练剑法,帮助他们强身健体。谁让这地方缺医少药,只能练就个好身体,避免生病了。 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天,林清舟每每休息时,看着贺云芙认真的样子都觉得可爱。 只是贺云芙白天忙着诊病,没时间同他说些闲话,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 第83章 下山遇险 贺云芙和林清舟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九娘的眼睛。 她虽然不知这对假夫妻的具体身份,可从赵王那通缉令上,就知道普通人可不值这个数。 要是这赵芙儿对她冷言冷语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在这寨里看起病来?就连那个死人脸都开始带着大家练武了。 九娘懂些医术,平时寨子里那些弟兄也都是她领着下山,又如何看不出这两位不是凡人? 可什么都怕有了感情,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九娘真就觉得这赵芙儿人还挺好。 这让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两个人换成银子。 九娘甚至想,如果赵王不答应,她就悄悄放了他们。 可惜赵王不会放过他们,就像二哥办事也从不啰嗦。 不过三五天的工夫,二哥就带着赵王的回信回来了。 信上说得言简意赅,今日半夜将那两位带到后山悬崖,待确认清楚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九娘有些犹豫道:“二哥,你说那对夫妻俩,也没什么对不起咱的地方吧?” 二哥将一碗茶水牛饮后,疑惑道:“咋的,九娘你这是不打算做这买卖了?赵王的手下可还在山脚下等着呢。” 九娘皱眉道:“咱们都是做的杀头买卖不假,可也不用骗人家吧?” “九娘……”二哥苦劝道:“你怎么现在犯糊涂了?想想咱寨子里的乡亲们,你又不肯劫商队,打家劫舍还得挑为富不仁的,可哪有那么多地主啊!” 听见这话,九娘不得不承认,即便她作为个山贼头子,也免不了妇人之仁。都已经落草为寇了,还讲究这些没用的东西。 “二哥,难为你了。”九娘一阵苦笑道:“都说上山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可咱们这寨子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二哥没有说话,可那神情早就说明了一切,满寨子的乡亲们和两个陌生人,他选一万次,都会选乡亲们。 况且,现在他们是贼,人家赵王是兵,既然起了这个念头,那就别想着后悔了。 要么把那二人交出去,要么等着赵王发兵,把他们的寨子推平。 想到这里,二哥盯着九娘道:“不是哥哥逼你,只是这次你千万不能犯糊涂!” 九娘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明白了,二哥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我同意了。” 二哥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许久后,他终于嘱咐道:“那我去去就回,别做傻事!” 看着二哥离开,九娘面色一沉,吩咐道:“来人,去告诉赵芙儿夫妻,就说老娘找他们喝酒!” 夜色将至,贺云芙刚到了后山悬崖,便见到九娘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今天她特意换了身劲装,平添了几分英武气质。 贺云芙站在身后瞧她,九娘听见二人来了,笑着转头道:“你们二位可是让我久等啊!” “让当家的破费了。”贺云芙客气道。 林清舟点头示意,随即默不作声,就像是贺云芙的守卫。 九娘招呼着二人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这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她大大咧咧地,指着对面道:“坐吧,客气什么。” 九娘也不管那么多,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随后道:“今天呢,也没什么别的事。你们为寨子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这顿酒菜就算是感谢你们了。明天我就送你们下山!” 贺云芙松了一口气,笑着敬酒道:“那就多谢九娘的酒菜了,这段时间我们夫妻二人多有打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一旁的林清舟也端起酒碗郑重道:“多谢女英雄出手相救。” 原本九娘心情还不错,可两碗酒下肚,这心里却是不舒服了。尤其是听着两人如何如何感谢自己,她就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涌上来。 这个缺德的世道,好人不该死啊! 随着对他们了解的增多,她甚至也想过,倘若这世道太平,是个好年景。那么她是不是也会带着二哥,就像赵芙儿一样,当个无忧无虑的江湖游医呢? 可惜没有如果了,九娘看着远处传来的信号,心情更加地糟了。 赵王的手下已经确认无误,那银子就要送上来了,明天也到了交人的时候了。 第二天。 几乎是天刚蒙蒙亮,九娘就亲自给贺云芙和林清舟送来了早饭。 本来下山这个挺开心的事,贺云芙倒是还有点伤感。 这寨子里的乡亲们当真都是好人,住了这么久难免也有些感情。 看见贺云芙有些不对劲,九娘调侃道:“要不你俩别回去了,我让你家那口子当三当家!” 不过九娘说完了,觉得好像有点不合适,连忙找补道:“我也就是说说,你俩可别当真啊!” “其实九娘不瞒你说,我以后还真想找个这样的隐居呢。” 贺云芙摇摇头,解释道。 像是为了肯定她,林清舟淡淡补充道:“这寨子确实不错。” 九娘倒是不再纠结,笑道:“那等你们在外边闯累了就回来,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一定。”林清舟回答道。 这一遭下来,林清舟发现,好像那些东西,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似乎看明白了自己,可还是没看明白贺云芙。 只是这一路的心路历程不能说,只能拿他和嫂嫂在寨子里的这段回忆当幌子。 贺云芙脚下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包裹中翻翻找找,总算找出了一瓶药酒。 她把那瓶药酒递给九娘道:“九娘这次走了也没什么礼物给你,就把这瓶宝贝送给你吧!你放心,这次没有加料,保证药到病除!” 九娘身子一怔,有些呆呆地接过了药酒。 她怎么也没想过,这贺云芙竟然又偷偷做了一瓶解药给她。 九娘叹了口气,将那药酒一饮而尽,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快走,有埋伏!” 就当贺云芙还在疑惑时,林清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拉起她就夺命狂奔。 第84章 现在谁人多? 就在这时,只见树林中有人笑道:“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九娘,本王真要谢谢你,不然可没那么容易把他们两个抓住!” “来人,把他们给我都杀了!” 话音刚落,数十个黑衣人就手持兵器,朝着贺云芙和林清舟扑去。 林清舟随手砍翻几个黑衣人,催促道:“嫂嫂,快走!” 话还没说完,一只羽箭从暗中猛地射来,朝着贺云芙就直直飞去。 林清舟抬手握住羽箭,同时将贺云芙往身后一拉,提了声音道:“快走!” 好在九娘在下山时送了两匹马,林清舟将贺云芙提着往马上一扔,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就朝着山下跑去。 又是几十名黑衣人冲出树林,骑上马匹就开始疯狂追杀。一阵阵箭雨紧贴着他们身后,似乎再慢一秒就要被射成刺猬。 贺云芙不敢回头,朝着林清舟大喊:“六弟,赵王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嫂嫂,你说呢?” 林清舟嘴上无奈,可手上却丝毫不敢停下。 不过这话刚说完,双方都有了底。 这个时候钻出来赵王追杀他们,除了那九娘把他们卖了,还能是谁? 可贺云芙怎么都觉得,那九娘不是那种人啊! 林清舟保持镇定道:“嫂嫂,现在我们根本甩不开他们,这样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贺云芙想到什么,赶忙道:“不行,我不可能丢下你!” “快走!” 林清舟一马鞭抽在贺云芙的那匹马上,然后就调转马头,将那些黑衣人拦在了原地,冷声道:“诸位还是先留步吧。” 黑衣人们对视了一眼,齐齐朝着林清舟攻来。 只要能拖住一刻钟,嫂嫂就能活着回去。 这样想着,林清舟甩了个枪花,迎向了对面明晃晃的长刀。 他一枪在手,闪展腾挪,像是编织了一层细密的网,愣是水泼不进,这些黑衣人根本进攻不过来。 来往了几个回合,林清舟见贺云芙已经走远,也就准备朝着反方向逃跑,继续给她争取时间。 有个黑衣人马上要追上时,被林清舟一个回马枪,贯穿胸膛。 “有意思。”林清舟拔出长枪,朝着另一个黑衣人刺去:“没想到太平了这么久,还能有马战的机会。” 终于是熬过了半个时辰,林清舟手上已经快没了力气,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对面不计死伤的进攻。 然而他始终不肯后退,因为在这里多杀一人,嫂嫂生还的概率就更大。 “来啊,继续!” 林清舟满脸是血,眼中尽是杀意,犹如修罗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见一伙人马从黑衣人身后冲来,顿时和他们战成一团。 为首的那位一身红衣,身材瘦小,竟然像是个女人。 见林清舟还在原地,那人赶忙道:“你媳妇已经被我救回寨子了,还傻愣着看什么?和我回去!” 林清舟听着熟悉的声音,怎么都没想到,当他陷入死境的时候,前来救他的竟然是九娘? “你和赵王不是一伙的吗?” 九娘持刀砍翻一人,焦急道:“快走,等我回去再给你们二位赔罪!” 就这样林清舟跟着九娘身后,终于是杀回了寨子。 可惜当门口,就有一道冷箭,直奔林清舟而来。 九娘来不及提醒,只得飞身将他扑倒,自己的后心却中了一箭。 山寨的大门匆匆关上,林清舟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九娘反水的消息传来,顿时让赵王暴跳如雷,连忙让谢亢带人攻城。 此时山寨内终于是乱了,九娘昏迷不醒,二哥本就是个杀胚,根本不懂如果用兵。 林清舟看着贺云芙正在救治九娘,抓住了一旁急得打转的二哥:“二当家,你信不信我?” 二哥怒道:“你他娘的说的是什么话?要是不相信你,九娘会舍命救你?” 林清舟看着众多青壮道:“好,二当家你先组织乡亲们从后门逃跑,把剩下的弟兄们交给我,咱们杀光赵王的那群黑狗!”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纠结了。 等赵王攻进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试试! 看着二哥带着乡亲们陆续离开,林清舟就准备披甲上阵,为撤离队伍争取时间。 而就在这时,贺云芙一把拽住了他。 “六弟,你等等。” 说着,她什么也不顾,将所有保命药丸都塞进林清舟怀里。 就在贺云芙还要继续翻找时,林清舟却一把将她抱住。 “嫂嫂,等我回来。” 说着林清舟在贺云芙额前轻轻一吻,手持长枪翻身上马,带着留下断后的山贼,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寨。 …… “二哥!” 梦中的九娘只觉后背一疼,就突然从梦中惊醒。 入眼便是马车的车厢,此时马车摇晃,像是正在赶路。 而贺云芙守在她旁边,关心道:“九娘,你醒了?” 九娘迟疑了好一阵,这才问道:“不知道寨子怎么样了?” 贺云芙解释道:“放心吧,乡亲们都逃出来了。李洛和二哥为了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我们很安全正在赶往汇合点。” 九娘失神道:“我出卖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贺云芙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一命换一命很公平,更何况你还救了我们两个,之前那些事也就扯平了。” “你不恨我吗?” 贺云芙摇了摇头道:“恨你做什么,同为女人我知道你的苦衷,为了那些乡亲们,你愿不愿意换个活法?那些孩子还年幼,总不能生下来就当山贼。” 九娘沉默,迟迟不敢回话。 贺云芙道歉道:“九娘,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叫贺云芙,是洛王府的四夫人。府里本就有个商队,现在一直闲置,你走南闯北,帮我打理商队再合适不过了。” 九娘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恭敬道:“九娘愿为林夫人效力!” 只是九娘还有个问题没敢问,既然这位是贺云芙,难道那位竟然是传说中的魔王林清舟? 那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是夫妻,而是叔嫂吧? …… 林清舟把长枪从一个死士胸口拔出,他掐算着时辰,估摸着贺云芙那边已经安全,心中总算不再焦虑。 他将暗卫专用信号弹用力一折,随后一团明亮的烟花在空中爆炸。 林清舟让二哥一行人先去集合点会合,随后单枪匹马又钻进了树林。 随后他翻身下马,选了个空旷的地方,静静等着目标上门。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见谢亢果然追了上来。 谢亢见林清舟孤身一人,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堂堂洛王殿下,竟然要给别人断后吗?” 林清舟拔起长枪笑道:“之前打得不尽兴,所以约你在这好好打一架!” 谢亢不屑道:“我人多势众凭什么跟你打?” 还不等林清舟回答,就见谢亢身后又多出百余名黑骑,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清舟将枪头指向谢亢,冷声道:“现在我的人多,由不得你不打了。” 第85章 救不救? 谢亢没了斗志转身就跑,而在这一瞬间,林清舟从马上跃下,直指谢亢。 这次不用有任何顾忌,所以林清舟的枪法大开大和,每一击都仿佛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谢亢无心恋战,反击也仓促了许多。四周的死士连忙上前阻拦,却被更多的暗卫给拦了下来。 只见枪如游龙在夜色中寒芒一闪,谢亢被逼得节节败退。反倒是林清舟拿上了趁手兵器,打得游刃有余,没有半分疲惫之色。 最后一枪,林清舟并未刺入谢亢胸口,反而用枪身一转,将谢亢扫在树上。 林清舟平声吩咐道:“除了谢亢,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林清舟骤然收枪,谢亢脖子一歪,顺着树干昏了过去。 等他这边收拾完谢亢,局势也已经逆转,其余赵王府的死士也已经被尽数灭口。林羽也已经将谢亢五花大绑,等候主人的吩咐。 林清舟翻身上马,沉声吩咐道:“我们走。” 经过一番奔袭,林清舟总算来到了会合点。 他从远处就看见了约定好的标志,又走了一会,总算找到了贺云芙。 林清舟疾步走到贺云芙面前,急促道:“嫂嫂,没事吧?” 贺云芙轻声问道:“没事,你怎么样?” “嫂嫂放心,我没事。” 贺云芙打量了林清舟好一阵,发现他确实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她目光看向林清舟身后的林羽,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林羽提着的,竟然是被五花大绑的谢亢。 “六弟,你怎么把他给抓回来了?” 林清舟解释道:“嫂嫂,有暗卫保护,我们两个脱身不成问题,可如今我们带着一寨子的乡亲,是如何都不可能脱离赵王的追捕,这么耗下去,我们这么多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只有拿捏到他的痛处,才可能逼他退一步。” 贺云芙眼前一亮,问道:“所以这谢亢就是此事的转机?” 林清舟点点头算是默认。 只是区区一个谢亢,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贺云芙更加疑惑,赶忙问道:“这谢亢不过是赵王的下人,赵王怎么会在意他的生死?” 林羽在一旁解释道:“夫人,这段时间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这谢亢身份可疑,我们顺藤摸瓜后发现,他竟然是赵王的私生子。” “谢亢是赵王的私生子?我明明听冯瑶叫他谢叔!”贺云芙愕然。 林羽在谢亢的脖颈处,找了好一会,终于手上用力,撕扯掉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谢亢看起来和林清舟年龄相仿,比那冯瑶大不了几岁,眉宇间果然像极了赵王。 原来他之前故作神秘,原来是真的在刻意隐藏身份。 这时林清舟补充道:“当年谢亢的母亲是赵王府的一名婢女,本以为一夜风流,结果竟然珠胎暗结,可惜谢亢的母亲生下他时死于难产。赵王为了保全名声,就一直把谢亢寄养在外,等他长大了才接回王府,而且一直隐姓埋名,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胡说!我就是个普通下人,怎么可能是王爷的私生子!” 不知什么时候,谢亢竟然醒了,他把林清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林清舟走到他跟前嘲讽道:“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时你我单挑,那群死士可是拼了命地要救你。” 谢亢嘴硬道:“他们救我是职责所在,你如此穿凿附会也没有用。” 林羽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嘲讽道:“那你为什么戴着这玩意,不敢以这面目示人?莫非真的没脸见人?” “你……”谢亢无言以对。 林清舟懒得斗嘴,沉声道:“好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派人给赵王送信了,等会就看看他到底舍不舍得你。” 一个时辰过后,暗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公子,赵王同意了。他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会一路放行,包括寨子里的乡亲们。” 林清舟点点头,转身走到谢亢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你在赵王心中,可比冯瑶重要,为你他可是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不可能……”谢亢喃喃着。 此时他双眼无神,机械地摇晃着头,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 三天后。 林清舟将一匹快马交给谢亢,沉声道:“好了,托你的福,我们才顺利回来,现在也该放你走了。” 谢亢翻身上马,冷声道:“林清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林清舟笑了笑道:“单打独斗随时奉陪,可别搞那些阴谋诡计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 等谢亢走远,贺云芙上前担忧道:“六弟,这京城好回,城门难进,恐怕你私自离京这件事已经被皇帝知道了。” 林清舟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道:“嫂嫂莫怕,倒是九娘和二哥他们安置好了吗?” 贺云芙点头道:“已经安置好了,就全都在郊区的庄子上,之前庄子闲着,现在反倒是热闹了。” 林清舟见贺云芙心不在焉,柔声安慰道:“嫂嫂放心,如今我不同往日,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我。” 两人刚进南门,就见一队禁卫军将他们圈圈围住。 领头将军确认身份后,朗声道:“传陛下口谕,即刻宣林清舟进宫,不得懈怠!” “臣遵旨。” 林清舟起身朝着贺云芙挥了挥手,这才骑马离开。 直到林清舟的背影彻底看不见,贺云芙才强迫自己转过头来。 翡翠在一旁担忧道:“夫人,公子不会出事吧?” 贺云芙其实比翡翠还担心,可现在这种情况担心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只能压下这些担心,沉声道:“慌什么!林羽已经去打探情况了。先回府上,把我之前让你联系的铁匠叫来。” 当贺云芙回到林府时,林羽正等在那里,给她带来一个坏的消息。 事实上,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皇帝已经得知了林清舟擅离职守的事情,势必要严惩不贷。 “我知道了,让暗卫不要轻举妄动,我来想办法!” 贺云芙点了点头,强行让自己镇定道。 进了客房,她这才将药箱里的神秘物件拿出。这东西还是在南山的神秘洞穴随手拿的,可惜这一路上颠沛流离,也没时间研究。 于是刚回到京城,她迫不及待地想找铁匠鉴定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铁匠接过后,琢磨一下,这才谨慎道:“回禀夫人,这东西可能是机械上的机簧,只不知具体是什么上的零件,小人还得再看。” 第86章 天降吉兆 见贺云芙并未反对,铁匠将那机簧放在手中仔细打量,不禁赞叹道:“如此精良的做工,像我等普通工匠,当真是难以复刻。” “只是平常物品完全用不到这么高的精度啊?”铁匠喃喃着。 突然他灵光一闪,放在手中比量道:“这等精细的构造,也就只有……弓弩……” 话还没等说完,铁匠只觉冷汗直流,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赶忙将那机簧放在桌上,自己则跪了下去,赶忙磕头求饶道:“夫人,饶了小人一命吧!” 这东西竟然是弓弩的机簧! 见贺云芙沉默不语,翡翠在一旁提醒道:“小姐,这人……” “不行。” 贺云芙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为了保险就伤及无辜,我同那人还有什么区别。” 铁匠一看还有活路,连忙说道:“夫人只要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翡翠,让林羽把他带到郊外的庄子。” 说完她不再理会两人,反手将门推开。 贺云芙只觉得眼前一亮,所有的雾气都被驱散了。 一瞬间她在脑海中将所有线索尽数串起,父亲被杀的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赵王不仅私采矿石,还敢私铸兵器。父亲也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大秘密,才被赵王灭口。 不论什么时候,私铸兵器和私藏甲胄都是死罪,这赵王的意图也就不言自明了,这人竟然要造反! 只是贺云芙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们之前私闯南山,已经打草惊蛇,想通过这件事揭发赵王造反已经不可能,赵王早就有所戒备了。 该怎么办呢? 贺云芙沉吟片刻,吩咐道:“来人备车!现在就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内依旧香火鼎盛。 贺云芙没理会知客僧的寒暄,独自一人去了殿内上香祈福。 在她磕头时,旁边一位胡须全白的老和尚,走到了她身旁。 贺云芙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跪姿,她看向佛祖,不禁问道:“玄悲主持,如果我万一不小心得知了一个秘密,知道这天下即将涂炭,您说我该如何做呢?” “阿弥陀佛。” 玄悲住持念声佛号道:“贺施主,您悲天悯人、乐善好施,贫僧相信您一会定会拯救世人于水火的。” “住持您错了,我没那么大的能力。” 玄贝主持古井无波道:“贺施主此言差矣,当年贫僧也是濒临死境,险些圆寂,还是你出手相救。那时别人也说贫僧没救了。” 贺云芙虔诚叩首,随后道:“那我求住持您答应我一件事……” 玄悲住持迟疑道:“这……” 贺云芙正色道:“您放心,这件事关乎天下百姓,包括当今圣上的性命,您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现在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您解救。” “贺施主,还请容贫僧想想。” 玄悲住持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离开了。 贺云芙起身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却也没有勉强,只是离开了大殿。 然而当她走出大相国寺,刚要下山时,就被人叫住了。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小沙弥,拿着串佛珠同他道:“贺施主,我师父说您忘了东西。” “你师父是……” “玄悲大师。”那小沙弥摸着光头,“方才我师父说您是有菩萨心肠的,总不好让您一人拯救世人,就要我给您把东西送来。” 见贺云芙一愣,小沙弥笑了笑道:“师父说他答应了。” 贺云芙没有说话,她从小沙弥手中接过佛珠,小心地收进怀里,一时间竟然觉得好人就该有好报。 她只觉内心一片平静,更加坚定了不能让赵王的阴谋得逞。 沉默了许久,贺云芙双手合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色渐深,整个京城都陷入了黑暗。 洛王府却没能迎回它的主人,林清舟到底是被皇帝留在了宫中。 “夫人,探子传来消息,皇帝将公子软禁在养心殿中,目前暂时还没有打探出原因。” 林羽在一旁禀报道。 贺云芙感叹道:“皇帝这次恐怕轻饶不了六弟,自从他当了洛王,林党的势力就在急剧膨胀。恐怕皇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想到六弟自己亲手给人家递了刀子。” “那……” 林羽迟疑道:“夫人,要不要我再派人打探一下,然后想办法营救公子?” 贺云芙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救主心切,可那是皇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动这个心思!林羽你相信我吗?” 林羽一听赶忙跪下道:“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公子说过,如果他不在,整个林府都供您差遣,也包括我们暗卫。” “好。” 贺云芙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六弟救回来。” 说着她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林羽嘱咐道:“你带着暗卫去一趟大相国寺,把这封密信交给玄悲住持。” 夜色渐深,大相国寺的上空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异象。 有一朵七彩祥云,伴着阵阵霞光笼罩在大雄宝殿。 霞光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亮才消失。 第二天。 上山礼佛的香客突然发现,原本落叶遍地的大相国寺,竟然被白雪覆盖。 京城的百姓像是疯了一样,喊着佛祖显灵,都跑去大相国寺上香。 很快大相国寺的玄悲住持送来折子说天降祥瑞,佛祖降下佛旨,等待圣听。 而钦天监也传来吉报,昨日夜晚的异象为紫微星降世,乃是吉兆。 朝中重臣素来知道,皇帝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对这些佛道之说笃信不疑,就差明着说想要长生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率先上了个折子,奏请皇帝去大相国寺聆听佛祖佛旨。 一时间,大臣们有样学样,内容相同的折子如同雪花般,堆满了皇帝的书桌。 看着面前“情真意切”的奏折,皇帝假意为难道:“苏大伴,你说众臣都叫朕去大相国寺,这合适吗?” 苏公公当然明白皇帝心思,笑道:“陛下,瞧您说的。您可是当今天子,如今天降吉兆,您理应为万民祈福,这才是众望所归啊!” 皇帝叹了口气道:“也好,让礼部准备好相关行程吧。” “遵旨,奴婢这就去通知。” 正待苏公公要离开时,却听见皇帝继续道:“这次就让林家小子当朕的护卫吧,别人的武功,朕当真不放心……” 第87章 乌鸡茯苓汤 拜神迹所赐,林清舟终于解除了软禁,还好他一直将暗卫放在护卫中,所以能第一时间得到宫外的消息。 林清舟进宫之前也没有闲着,他之前出走南陵的事情,已经严格保密,甚至军营中还有个酷肖他七八分的替身,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根本不会露馅,除非有人得知了他的行踪,将消息传进了宫中。 写了好一阵,他终于放下毛笔,吩咐道:“回去帮我找夫人拿些换洗衣物。” 不到半个时辰,这封信就送到了林羽手中,被他送上了贺云芙的书案。 贺云芙看着密信,终于是松了口气。 既然林清舟能送回消息,就代表着他已经暂时恢复了自由,不过这信写得极其仓促,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让她送些换洗衣服。 然而贺云芙随手拿起一本论语,在上边比较了一会,随着手上写写画画,信上的家长里短变成了一句话:“淑妃有问题。” 她盯着这五个字瞬间出了神,之前贺云芙和林清舟还未进京时,林清舟就开玩笑说过,只要没人把消息捅到皇帝耳朵里,那么他现在当真是没人敢惹。 结合现在的结果来看,恐怕当真是淑妃“不经意”间提起林清舟的事,才让皇帝想起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洛王。 贺云芙将淑妃那两字圈了又圈不禁陷入了沉思。 想了好一阵,她转头吩咐道:“林羽,你让暗卫即刻开始调查淑妃的所有消息,恐怕她真的有问题!” 林羽应声,随即下去安排。 “香兰,备车。我们去给六弟送衣服。” 贺云芙见林羽离开,随即带着香兰出了房间。 迎月已经准备好了衣服,一起跟在她们身后。贺云芙乘着马车已经火速赶往了皇宫。 此时皇宫还未宵禁,所以门口还有守卫站岗。 林清舟如今身份非比寻常,贺云芙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守卫见她过来,赶忙道:“林夫人,您来接洛王殿下了?” 贺云芙有些好奇,询问道:“六弟可以回来了,我怎么没听说?” 这时林清舟刚好出来,笑道:“嫂嫂,陛下让我回去整备一下,不能如此邋遢,让佛祖笑话。” 一听林清舟还有心情开玩笑,贺云芙也就放心下来,柔声道:“有劳大人了。” 随即她从香兰手中取过玄色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了林清舟身上,“六弟,晚上寒凉,莫要逞强。” 林清舟默不作声,跟着贺云芙上了马车准备回林府。 马车咯吱作响,林清舟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看着对面的贺云芙,神色沉着地喝着茶汤。 他静静打量着她,就这么几天时间,这人却有些消瘦了,就连眼下也带着乌青,面上尽是疲惫。 要知道之前一路逃荒,也不见贺云芙这般样子。 贺云芙见他在打量自己,抬头瞧了她一眼,却是问道:“看什么呢?” “嫂嫂你瘦了。” 林清舟笑了,眼中带了些怜惜:“这几天,着实苦了你了。” 贺云芙摆了摆手道:“这才哪到哪,我哪能看你被皇帝软禁起来。” 她叹了口气道:“还是这爵位好用呀,不然就不是软禁那么简单了。” 林清舟不再说话,他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岔开话题道:“嫂嫂,明日我不用走得太早……” “好……”贺云芙颔首,笑着道:“我让厨娘给你做乌鸡茯苓汤。” 这时马车停下来,林翼在外边恭敬道:“公子,夫人,到府上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某种默契,就进了林府。 林清舟回头看了眼月色,这才低头回了房间。 等他走了,旁边香兰才询问道:“小姐,公子那茯苓汤现在就做吗?” “嗯,要不然明天可能来不及,一会我给他送去。” 贺云芙点点头,这才回了后宅。 回到房间梳洗后,没过了多久,那茯苓汤就送来了。 托林清舟的福,原本最近过午不食的贺云芙也跟着喝了些,在尝完味道后,她这才拿着那盅没动的,去了林清舟房里。 “六弟这不爱关门的习惯,可真是……” 贺云芙端着汤盅也不好敲门,就转身进了房间。 只是林清舟不知去哪了,屋里根本没人。 这时贺云芙听见一阵水花落地,她转过头去,就见林清舟未着寸缕地站在屏风前。 先是她已经熟悉的背脊,接着就是刀刻般的人鱼线和腹肌。 接着就是那些不曾仔细看过的微妙之处。 林清舟的双手在头顶,用毛巾擦着头发。他抬头看着贺云芙,也是僵在了原地。 就这样一瞬间,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当林清舟发梢的水滴落下,贺云芙这才意识到了不妙! 她一声惊叫,那汤盅也就失手打翻在地。 眼看着那热汤就要洒在贺云芙身上,林清舟丢下毛巾,赶忙将贺云芙拉进了怀里。 汤盅应声而碎。 贺云芙的双手,也机缘巧合之下,环住了林清舟的劲腰。 她的脸颊尽是贴在林清舟的胸肌上,呵出一团泛着羞怯的气息。 感受着那股湿漉漉的触感,贺云芙如梦初醒,连忙挣扎。 林清舟瞥了一眼碎片,又将她拽回。 这下贺云芙梅开二度,勉强手扶在林清舟的胸肌上,这才没有瘫软在他怀里。 明知是阴差阳错,可就是这般撩拨下,林清舟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不禁将贺云芙紧紧抱住。 “六弟,你放开我!” 贺云芙惊慌道。 她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想象一会就要发生些什么。可林清舟已经退到了屏风后面,哗啦一声,人已经重新坐回了浴缸里。 “小心碎片。” 贺云芙哪敢回话,不顾身上的潮湿,就已经落荒而逃。 香兰见贺云芙迟迟没有回来,赶忙就去了前院。 谁知还没下前廊,就见贺云芙飞似的埋头就跑,根本不顾眼前是谁。 香兰赶忙错身,这才堪堪躲开。 见贺云芙满脸通红,她赶忙追上询问道:“小姐,可是感了风寒?要不要我给你熬药去!” 然而此时,贺云芙哪还说得出一句完整话,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支吾了半天,香兰才听明白。 “没事……” 第88章 替死鬼 林清舟第二天醒来,洗漱后就去了饭厅。他刚一进去便看见贺云芙已经坐在那里了。 香兰和邀月在小声说着什么,而贺云芙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她没有戴着簪子,身上穿了件绿色裙子,将整个人映衬得娇艳欲滴。 听见林清舟的脚步声,她慢慢睁眼,朝着林清舟点了点头:“六弟醒了?” “嗯……”林清舟在她对面落座,不由得问道:“嫂嫂怎么起来得如此早?” 贺云芙笑了笑道:“今天你可是要去出门,说什么也得嘱咐你两句。” 林清舟点点头,看着桌上那盅乌鸡茯苓汤不禁愣住了…… 他正要开口,就见贺云芙故作镇定道:“昨日没喝上,那就今日早些喝了吧。” 林清舟将昨晚那事赶出脑海,笑着应了声。 “嫂嫂,我不在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暗卫去做,切莫抛头露面,免得被人盯上。” 贺云芙颔首,也嘱咐道:“你也是,遇到危险切莫逞强,君子不立垂堂,别被有心人牵连进去。” 两人用过晚膳后,贺云芙送林清舟出门,刚要下台阶,就听见林清舟突然道:“嫂嫂,昨天……” 贺云芙身子一僵,冷漠道:“六弟,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 林清舟动了动喉结,柔声道:“嫂嫂你知道吗?在山寨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甚至想过要是我们能留在山寨里……” 贺云芙将身子背过去,“好了,你该走了。” 看着她抗拒的背影,林清舟叹了口气,这才上了马车。 等贺云芙回到房中,她望着窗外的树荫,蓦然想起,当时她说林清舟是她的夫君时,是什么心情来着? 尽管当时九娘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她还乐此不疲地扮演赵芙儿,好像只要没人提起,她就真的会像赵芙儿一样无忧无虑,能和心爱的人守在山寨里。 可林清舟真的是李洛吗? 贺云芙不敢继续去想,手下用力,一股刺痛感从胳膊处传来。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强迫自己不再沉湎于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 可随着刺痛感消失,林清舟的身影,又逐渐开始向李洛重合…… 就在两人心照不宣时,暗卫也传来消息,那淑妃果然是赵王的人。 这时林羽敲门而入,总算让贺云芙转移了注意力。 “夫人,刚刚收到消息,皇帝身边一些无关痛痒的守卫被人偷偷调换了……” 之前从林清舟口中得知了大概行程后,贺云芙就一直让暗卫关注着皇帝的动向。 这次供应佛旨的阵仗极大,守卫也自然少不了,甚至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还要抽调禁军,这样就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所以一早,贺云芙就吩咐了下去,特别是那些看似随意地岗位,结果真的就有了收获。 这几乎已经是外围不能再外围的位置,可偏偏在某个关键节点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贺云芙看着手上示意图,不禁感叹道:“这赵王好手段,心机如此深沉。这等毅力要是放在别处,也算是个人杰了,可偏偏长歪了心思。” 御书房内。 皇帝打量着手中那块奇石,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佛祖这般兴师动众,就为了降下这么一块石头?” 一旁的钦天监监正赶忙道:“陛下,您还得结合那句谶言来看。” 说着苏公公给皇帝递上了一片树叶,上面脉络好似写着字。下面是一张纸,写着破译的谶言:南以南,当兴旺。 “南以南,当兴旺。” 皇帝喃喃着,转头问道:“那你告诉朕,这谶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监正沉了半晌,这才掏出历书恭敬道:“回禀陛下,根据臣最近夜观天象,结合之前的异象吉兆记载,那紫微星所在的方向乃是南方。而在南方能有如此兴旺之处,大概也就只有南陵城了。” 皇帝不悦道:“你们钦天监是干什么吃的?佛祖已经降下佛旨和谶言,你们还如此费劲!南陵城可不比京城小,难道要朕掘地三尺吗?” “陛下息怒!” 监正赶忙磕头道:“第二个南根据臣猜测,应该是和山泽有关!凡事异象者,多是山川菏泽。如今谶言出现在树叶上属木,那山川为土,土生木,想必那山川应该有南!”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转身吩咐苏公公道:“告诉姚宪,让他派锦衣卫,把南陵城附近所有带南字,或者和南字有关系的山,都给朕找到!”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整个锦衣卫倾巢出动,将整个南陵城附近翻了个翻天地覆。 七日后,锦衣卫指挥使姚宪,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真的有一座山叫南山,并且在这座山上有着极其丰富的矿藏。 坏消息是南山几乎已经被人掏空了,大量矿石不见踪影,一切藏匿矿工的山洞也已经人去楼空,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显然是已经被人抹除了痕迹。 这消息刚到京城没多久,就已经从四处漏风的锦衣卫手中漏到了林清舟这里。 林清舟皱着眉头,想着赵王后续的动作,而林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他以为主人是在担心这次计划的成败,便轻声道:“公子放心,那钦天监的监正已经被我们收买,他的小儿子也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他绝对会配合的。” “我说的不是宫里,我是说南陵城。” 林清舟想了想道:“之前我和嫂嫂已经打草惊蛇,那赵王有所忌惮,已经将南山的尾巴清理干净了,这次倒是没办法一击必杀了。” 那些堆积如山的兵器和矿石已经被转移走了,那些做工精良的兵器放到哪里,都能装备一整支军队。 林羽听着这话,斟酌道:“公子,赵王为了撇清关系,已经推出了替死鬼,就是山阴县的县令李周廷。” 林清舟还是有些没把握,便询问林羽道:“那个替死鬼知道该说什么吧?” “知道。”林羽果断回答:“我们已经听从您的吩咐,将那县令的家人控制起来,到时候他在锦衣卫昭狱里禁不住拷打,就会把赵王供出来。” 昭狱内。 熬过了两天两夜拷打的替死鬼李周廷,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我招!” 李周廷签字画押,终于能躺在稻草上苟延残喘。 指挥使姚宪看着那张耸人听闻的证词,不禁问道:“你确定?” 李周廷咳出一滩血渍,惨笑道:“如有谎言,天打五雷轰!” 姚宪的脸色变了变,赶忙道:“备马!我要进宫!” 第89章 淑妃失宠! 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姚宪呈上来的折子,脸上一阵青红。 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幽幽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姚宪身为皇帝身边鹰犬,对主人的性格最为了解,知道皇帝已经在暴怒的边缘,赶忙道:“回禀陛下,这事只有锦衣卫知道!那个县令李周廷一直关在诏狱里。” “好。” 皇帝点头道:“即刻派人去给朕查清楚,这赵王这么多年背着朕到底造了多少武器!那些武器又到底去了哪?赶紧给朕一个交代!” 随后他吩咐苏公公道:“传朕的旨意,即刻召赵王进京!” 这一夜整个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贺云芙刚看完了账本,正打算睡觉,却听见外边林羽在敲门。 “夫人,有急事。” 林羽做事极有分寸,从来不做冒失的事情。这么晚了有事前来,一定是出了大事。 贺云芙赶忙下床,披着外衣,开门道:“怎么了?” 林羽神情凝重道:“夫人,您布下的饵,有鱼咬钩了。” 贺云芙关上了房门,“进来说。” 林羽躬了躬身,将情况尽数说出。 “夫人,皇帝得知了赵王私铸武器的事情,已经派了锦衣卫去查,同时还下旨,让赵王进宫。” 贺云芙平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赵王可不是吃素的,肯定不会束手就擒。” 林羽道:“锦衣卫指挥使先后派出了两批人马,都被截杀在南陵城外。另外赵王对外称病,公开抗旨。” “恐怕下一步就是抓人了。” 贺云芙若有所思,询问道:“最近淑妃和赵王之间还有通信吗?” “有。”林羽拿出几封信道:“夫人,这是淑妃给赵王写的信,全部都被我们截下来了。” 贺云芙点头,吩咐道:“一定要完全封锁,让淑妃彻底断了宫外的联系,只有她自乱阵脚,我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林羽当即应道:“放心夫人,明天我就加派人手,全力封锁南陵方向。” 暗卫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从贺云芙的指示下派后,淑妃就再也没接到过赵王的回信。 转眼过了三天,密信依旧遥遥无期,淑妃终于是慌了。 这日,一番云雨后,淑妃伏在皇帝耳边问道:“陛下,您今天怎么这么愁眉不展?” 皇帝本就心烦,可宠妃问起,也不好发火,只得沉声道:“还不是那个赵王,没想到朕这皇弟这么多年,还不死心。” 淑妃故作惊讶道:“这赵王竟然如此狼子野心,陛下难道没有将他严惩吗?” 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淑妃一个颇为奇怪的问题:“爱妃你怎么突然如此关心赵王了?” “我……” 淑妃心头一紧,有些慌张道:“陛下,臣妾只是担心那赵王……” 皇帝冷哼一声,打断道:“不必说了,爱妃朕好像和你说过,后宫不许干政。这赵王如何与你何干?” 被这么一遭打扰,皇帝没了留宿的兴致,就披上袍子回了养心殿。 第二天。 看着面前眼底乌青的皇帝,太医不禁颤了颤身子,这才谨慎地开始诊脉。 一炷上好的檀香已经过半,太医依旧愁眉不展。 皇帝沉不住气道:“朕到底怎么了?” 太医颤声道:“回禀陛下,您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只是最近没休息好,臣可以给你开一些安神的方子。” 皇帝顿时火起,一把将茶盏甩在地上,“你们这群废物,朕要是不做噩梦,能够睡着,还用让你们调养吗?” 太医赶忙磕头求饶道:“求陛下饶命,臣实在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病症。” “滚!” 皇帝怒声道:“把林贺氏给朕叫来!” 一刻钟后,苏公公就已经到了林府。 听着苏公公的来意,贺云芙心头也有了几分估计,大概暗卫拦截得非常成功,淑妃已经慌不择路,引起了皇帝怀疑。 苏公公以为贺云芙不想进宫,便柔声劝道:“林夫人,陛下最近经常做噩梦,就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我们这些奴婢,可是遭殃了,就算咱家求求您,您去给陛下瞧瞧,成吗?” 贺云芙一听苏公公这么说,当即点头道:“还请苏公公领路。” 等到了养心殿,贺云芙还不等跪地行礼,就听见皇帝道:“就不要弄那些虚的了,赶紧给朕看看病。” 贺云芙也不啰嗦,径直走到皇帝身旁,为他诊脉。 一盏茶的工夫,贺云芙就率先开口:“陛下,您中毒了……” “中毒?” 苏公公惊讶出声道:“陛下的衣食起居,可都是奴婢亲自照顾的,怎么会中毒呢?” 皇帝也冷声道:“林贺氏,你可不要耸人听闻。朕吃的东西,都是苏大伴亲自尝过的,他为什么没事?” 贺云芙笑了笑道:“回禀陛下,这毒并非只有一种方式,只要您接触得够多,即便不口服,也会中毒。更何况您这毒是慢性毒药。” 听到这话,皇帝松了口气,询问道:“那这毒到底会不会把朕给……” “你放心陛下。” 贺云芙解释道:“这毒并不会要人性命,只是会让人易怒且缺乏精力。若不是您最近忧心过重,也就不会有做噩梦的症状。只不过还是要趁着您中毒未深,早日将毒源给解除掉。” 皇帝脸色一变,沉声道:“林贺氏,你既然来了,那就去给皇后瞧瞧吧。” 贺云芙心中了然,颔首离开。 这边刚进了皇后寝宫,就见皇后春风拂面,似乎早就知道她要过来。 “林贺氏,好久不见。本宫可着实是有些想你了。” 贺云芙并未拆穿客气道:“皇后娘娘,您只要身体健康,看不见我才是好事,不然我若来了,就是给您瞧病。” 皇后娘娘摸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笑着道:“听说陛下最近身体可是欠安,你可陛下瞧得怎么样了?” 贺云芙沉声道:“皇后娘娘,这事非同小可,妾身不敢妄加揣测。” 皇后娘娘见贺云芙如此谨慎,也就不再勉强,她瞥了一眼窗外,“好不容易来了,那就多坐下歇歇,和本宫说说话。” 贺云芙这边刚坐下,就见外边急匆匆来了个小太监。 “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一眼贺云芙,沉声道:“又不是外人,说吧。” 小太监这才颤巍巍地开口道:“苏公公从淑妃宫里找到了疑似加了毒药的檀香,现在陛下大怒,已经将淑妃宫里的太监宫女尽数收押,现在淑妃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然后呢?” “据说经过审问,淑妃的贴身宫女已经招了,说淑妃是赵王的人!” 皇后大笑了一声道:“哈哈哈哈,这个贱人,真是罪有应得!” 很快,皇后看向贺云芙,开口道:“林贺氏,本宫知道此事都是你的功劳,既然你已经完成了任务,那本宫也该兑现承诺了。” 贺云芙听见这话,当即跪倒在地道:“求皇后娘娘,帮我报仇,我与赵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皇后迟疑了一阵,缓声道:“本宫可以帮你,但是后宫不干政,本宫只能暗中帮你推波助澜。” 第90章 各怀鬼胎 等贺云芙千恩万谢地离开,皇后骤然变了脸色。 “春月,赵王如今关在哪里?” 春月眸中一闪,回答道:“回禀娘娘,赵王如今关在天牢里,陛下暂时还没有审问。” 皇后沉沉舒了口气道:“派人进天牢告诉赵王,就说那贺云芙已经找到了他意图谋反的证据,让他好自为之吧。” …… 看着面前的酒楼,林翼不禁皱眉道:“公子,这谢亢偷偷潜入京城,还约你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林清舟倒是镇定,平声道:“管他呢?这谢亢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杀我,他既然说有要事相商,恐怕那事情还与赵王有关。” “您就不怕他藏了别的心思?” 林清舟进了酒楼,缓声道:“不必害怕,如今他身处劣势,肯定不会直接撕破脸。赵王极其谨慎,想找出他的弱点,恐怕还真得从谢亢出手。” 来到二楼包厢,谢亢当真是一个人来的。林清舟并未说话,反而示意林翼出去。 “我还是叫你谢先生吧,不然还真有点不习惯。” 等林翼出门后,林清舟这才坐在椅子上,笑着道:“谢先生冒这么大风险来京城,想必不是想我了吧?” 谢亢沉着脸,不理会林清舟调侃。 等了好一阵,他这才哑声道:“你我之间就不必说那些废话了,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林清舟挑了挑眉道:“怎么个合作法?当时你扬言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还以为你这是过来报仇了。” 谢亢倒也干脆,直接道:“之前那事确实是谢某不对,如今我希望你动用朝中的人脉,让我重回赵王的族谱,认祖归宗。” “有意思。” 林清舟琢磨了一阵道:“你这是把皇帝算得透透的呀,这次即便赵王那罪名落实了,身为皇族也不会被诛九族,顶多是赵王被圈禁,从他的继承人中选一个继承王位,你是打了这个主意吗?” “没错,赵王只有一子,还是庶出,一直不受他宠爱,要不也就不会一直被扔在南陵。只要我进了族谱,就有机会继承王位。” 林清舟并没答应,反问道:“可是你和你那哥哥并无区别,而且你还是私生子!” 谢亢阴测测的笑道:“因为我手上有赵王的罪证,只要你把这些东西就交给皇帝,你猜皇帝会不会为了废掉赵王有所妥协?” “会!拿一个藩王换个清闲王爷,这事谁都会干。” “那你就是同意合作了?” “不。”林清舟摇了摇头道:“这件事的风险太大,即便你真的继承了王位,我也没办法约束你。我林清舟不做亏本的买卖。” 谢亢似乎并不意外,反而一字一句道:“那我再加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帮贺云芙的父母平反呢?我会亲自指正是赵王动的手!” 林清舟一怔,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苦笑道:“成交。” 而就在此时,刚刚走出宫门没多远的贺云芙,也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那人见她过来,笑着道:“林夫人可是让我好等,不如可否赏脸让我请你喝杯茶?” 她看着眼前人,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茶馆道:“请。” 进了茶馆包厢,那人终于摘下了斗笠后,竟然露出了冯瑶那张脸。 冯瑶笑了笑,自嘲道:“我以为林夫人会报官抓我呢。” 贺云芙呷了一口茶,平声道:“那要看你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明人不说暗话。林夫人,我想知道那谢亢到底是谁!”冯瑶干脆道。 “你的哥哥。” 贺云芙没有隐瞒,直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冯瑶。 冯瑶眼神一凛,骂道:“谢亢那个王八蛋,竟然占了我那么久便宜!” 贺云芙不耐烦道:“冯小姐,我没空和你讨论你的家事。” 冯瑶冷笑道:“好,林夫人,咱们能不能合作,只要谢亢不能继承王位,我就想办法帮你洗出你父亲的冤屈。” 贺云芙幽幽提醒道:“冯小姐,即便谢亢不能继承王位,你们不是还有个庶生的哥哥?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冯瑶并未否认,反而道:“那件事就不劳林夫人担心了,就看你到底想不想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下次联系。”冯瑶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等冯瑶走远,香兰这才担心道:“小姐,那冯瑶肯定没安好主意,你为什么要和她合作啊?” “你这丫头操什么心?我当然是自有打算。” 贺云芙沉声吩咐道:“香兰你去准备一份重礼,给范大人送过去,就说冯瑶送的,到时他自然会明白。” 刺史府外,贺云芙正坐在车里等香兰,谁知好久也不出来。 她耐不住性子,就撩起了车帘,谁知从车厢内看去,林清舟的身影一闪而过。 两人打了个照面却并未说话,可一切尽在不言中,也尽在他们俩的掌控中。 这时回来香兰匆匆道:“小姐,范大人答应了……” …… 第二天早朝。 赵王即便一直压着,还是不知道在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 一些原本就和赵王有过节的御史,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一同上折子开始弹劾赵王。 只可惜皇帝眼前虽说声势浩大,可并不打算处理赵王。 范刺史见皇帝还没起杀心,刚想上奏折子,却被礼部侍郎抢了先。 “臣有本奏。” 皇帝抬眼道:“说吧。” 礼部侍郎跪地朗声道:“赵王有一私生子名为谢亢,如今还未认祖归宗,希望陛下恩准。” 皇帝不气返笑道:“恩准?如今这赵王犯了谋逆之罪,难道朕还得可怜他不成?” 林清舟则看准时机,开口道:“陛下,臣这里有一份赵王的账本,是谢亢交给臣的,要臣在时机成熟时,将它交给您。” 一听说有了罪证能给赵王定罪,皇帝当即变了脸色道:“苏大伴,赶紧核实账本真假。”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林清舟,沉声道:“林爱卿,如果这账本是真的,那朕就让他认祖归宗。” 第91章 嫂嫂的生辰 赵王和谢亢的事情开始在坊间流传。 百姓们也开始纷纷对赵王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个私生子表示质疑。 一夜过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似乎不说上两句谢亢,就赶不上最时髦的事情。 贺云芙让人梳洗过后,就见香兰进来通报。 “小姐,那位小姐请您喝茶……” 此时贺云芙正在吃东西,就吩咐道:“让她等着吧,我一会就去。” 等到了约好的茶馆,贺云芙还没等坐下,就见冯瑶过来,不由得诧异道:“冯小姐,你怎么来了?如今这京城可是很危险的。” “危险?”冯瑶激动道:“你难道不知道那谢亢已经先找了别的人?” “你就为了这个?”贺云芙看了眼她的神色,就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 贺云芙原本以为以冯瑶的脑子,能够再撑几天。没想到这才几天,冯瑶就已经撑不住了。 她没有出言讽刺,而是招呼冯瑶坐下来。 等冯瑶坐定后,贺云芙抿了口茶,这才开口道:“冯小姐,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你还得冷静点。” 冯瑶像是泄了气,紧紧抓住衣裳:“我怎么冷静?要是谢亢得了王位,我还是剩下,什么?我如今就是一个庶人而已,到时候那谢亢打杀了我,也没人会管。” “冯小姐,你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贺云芙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谢亢得了那王位,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女人又不可能和她去抢夺王位。反倒那谢亢能脱罪才是好事,就代表着陛下已经表明态度,只要你能上交找赵王的罪证,就能既往不咎!” 贺云芙深知冯瑶在忌惮什么,赶忙挑出关键,给洗洗说明。 果然冯瑶脸色一变,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贺云芙笑了笑道:“既然那谢亢交了罪证都能恢复继承人的身份,我想你那也有赵王的罪证吧?一旦你也交上去,和王位比起来,恢复你郡主的身份,想必不是难事吧?” “我……” 贺云芙咽下虾饺道:“我明天会奉旨给皇上诊脉,到时候我会带上一个亲随,只要帮你化妆一番,我就能把你带进去。到时候就看你好好表现了……” 冯瑶迟疑道:“容我想想。” 贺云芙笑了笑道:“不急,你可以回去慢慢想。香兰,我们走!” 一早就去了茶楼实在太过诡异,贺云芙只好带着香兰逛到了中午,这才回了林府。 贺云芙回来时,饭厅已经备好了饭菜。 她刚坐下,就觉得眼前的菜式好像和原来有些不同。 贺云芙下意识尝了一口,不由得称赞道:“今天这饭菜倒是花了些心思,不知是哪个厨娘?一会让她去账房领十两银子。” 这时就见邀月悄声提醒道:“夫人,这些是公子亲自准备的。” “啊?” 贺云芙不禁停住了筷子,“六弟做菜如此美味?只是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亲自下厨?” 就当她还在疑惑时,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林清舟端了一碗长寿面进来。 看着那碗清淡的长寿面,贺云芙蓦然想起,今天好像是她的生辰。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的生辰也就没人惦记了。 从那以后,贺云芙也就不再过生日了。一旦想起那便是无尽的痛苦,还不如不再记起这些。 等那碗长寿面放在桌上,她这才注意到,林清舟袖口还沾着些面粉。 “忙了好久吧?” 林清舟笑了笑道:“还好,其他有厨娘帮忙。就是这长寿面麻烦了点。” “我知道是你亲手做的。”贺云芙红着眼眶,将袖口的面粉掸去,“快吃饭都饿了吧!” 贺云芙生怕又想起那些冷清的回忆,就让香兰带着邀月和迎月也一起坐下。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吃着东西,就到了下午。 等其他人走了,林清舟这才转头道:“嫂嫂,今天可否有空?” 听到这话,贺云芙微微一愣,她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确实道了句:“有事吗?” 林清舟郑重道:“有很重要的事。” 看着他这般神情,贺云芙忍不住打趣道:“我要是没空呢?” 林清舟想都没想,就开口:“那我就让事情改到明天。” “六弟,你可当真是霸道。” 贺云芙笑着道:“我怎么也得换身衣服啊,总不能就这样吧?” “我……” 贺云芙拍了拍林清舟肩膀道:“你这衣服又不是租来的,我可是给你做了好些呢,快去换一身!” 林清舟愣了愣之后,慢慢有了笑容,温和道:“好,我叫人准备马车。” 等两人下了马车, 贺云芙发现林清舟竟然带着她来了大相国寺。 她走了没几步,就见林清舟已经同知客僧说好,站在一旁等着她。 贺云芙有些诧异:“六弟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给嫂嫂准备了生辰礼物。” “礼物?”贺云芙笑着过去:“你呀,这么忙!还给我准备什么礼物,还把这礼物藏在大相国寺?” “这礼物放在别处我不放心。” 贺云芙挑了挑眉道:“难道你也和玄悲大师关系不错?” “住持待我极好。”林清舟徐徐向前,开口道:“所以我就特地让他帮一个忙。” “那你还不如找我。”贺云芙下意识开口,然而说完后,她又有那么几分后悔,她叹了口气道:“我这脑子,你要是告诉我,可不就露馅了吗?” “无妨,我们去大雄宝殿。” 林清舟没有转头看她,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道:“就在里边,马上到了。也不知合不合嫂嫂的心意。” 贺云芙想象着林清舟认真的样子,玩笑道:“我呀,没白疼你,还知道孝敬我。” 林清舟一回头就瞧见了她那浅浅的笑。 “好……”他点头道:“您到时候列个单子,以后咱们把药当饭吃,如今我这俸禄倒也足够。” 贺云芙听明白了,这林清舟是在调侃她是老太太,她赶忙拍了下林清舟的肩膀道:“你这就嫌嫂嫂老了?” 两人说说笑笑,就一路走进了大雄宝殿。 当走进了隔间,贺云芙敛住了笑容,两行清泪已经悄悄流下。 第92章 请君入瓮 随着贺云芙双眼氤氲,眼前两块牌位也已经有些模糊,可那一行字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贺行鉴之位。 贺云芙一阵凝噎,终于转过头问道:“这……” 林清舟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将三柱檀香放在了贺云芙手中。 贺云芙颔首,将檀香点燃,默默叩拜起来。 林清舟也一同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叔叔和婶婶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嫂嫂。我林清舟也向二老发誓,一定会照顾她。” 贺云芙愣在原地,原本凝住的泪水,再次涌下:“六弟,你又何必呢?” 林清舟笑了笑道:“嫂嫂,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不要再哭了。” 只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个小沙弥正从南墙的狗洞中,将一封密信送了出去。 这封密信一路兜兜转转,终于送到了皇帝的书案上。 皇帝看后不禁神色一变,随手将信扔给了苏公公:“苏大伴,你觉得此时该怎么做?” 那密信的内容刚一入眼,苏公公脸颊的肉就抖了抖,他沉吟了一阵道:“陛下,这二人在一起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和朕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摩挲着扳指,冷声道:“你难道不觉得,现在那林清舟已经有了拥兵自重的资本?要是再加上贺云芙的毒术,要是那林清舟有这个心思,怕是江山易主也绝非难事。” 苏公公闻言一颤,低声道:“还请陛下吩咐。” 皇帝叹了口气道:“还好这两个人是叔嫂,不用朕动手,他们就于伦理不合!你去派人给他们加把火,只要这事情被曝光,都不用朕出手,百姓的吐沫就能把他们俩淹死。”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二人,已经驱车回来。 路程不近,贺云芙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林清舟本来还讲着军营中的趣事,见嫂嫂没了动静,就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 一路摇摇晃晃,贺云芙却在林清舟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就在林清舟沉浸在这一刻不能自拔时,林翼却在车外提醒。 “公子,我们到了。” 林清舟没有说话,他闭着眼。好久之后,才终于喘息平静下来。他将大氅披在贺云芙身上,小心裹好,这才下了马车。 香兰一早就在门口迎着,看着这个情况,同林翼道:“将所有人全部清了,夫人房间外不准有任何人。” 说着她追了上去,同林清舟道:“公子……” 林清舟则是摇了摇头,将贺云芙小心放在床上,他眼中尽是柔情,却没有丝毫欲望裹挟。 “你伺候嫂嫂更衣吧,我先走了。” …… 第二日。 前往皇宫的马车上,贺云芙正对着个丫鬟道:“冯小姐,你现在叫做邀月,明白了吗?” 冯瑶强忍着不悦道:“知道了,夫人。” 贺云芙笑了笑道:“不错,我们走吧!记得好好表现!” 香兰也像是故意道:“邀月,一会规矩些,可不要给夫人丢脸。” 冯瑶强捏着拳头道:“我明白,香兰姐。” 不一会,马车停在了门口。 三人下来时,守卫见过令牌,二话没说就直接放行。 谁知道刚走到半路上,就见个小黄门过来。 “林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贺云芙转头无奈道:“香兰,你先带着邀月去养心殿旁候着,我随后就来!” 等香兰带着冯瑶离开,走了一小段的路的贺云芙停下,顺手给小黄门塞了张银票。 “辛苦公公了。” 小黄门乐呵呵道:“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可辛苦的!林夫人,我这就走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香兰返了回来。 她径直来到贺云芙身边,禀报道:“小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贺云芙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笑了笑:“再等一会, 一会就有结果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贺云芙这才开口道:“我们走吧,也该去养心殿凑凑热闹了!” 主仆二人刚一走到养心殿旁,就听见殿内传来了阵阵嘈杂声。 “有刺客!” “快来人护驾!” 贺云芙这才故作惊慌道:“我们快进去救驾!” 与此同时,守在外边的林清舟也已经带着禁军杀入了养心殿。 只见冯瑶早就撕下来人皮面具,手持一把长剑,正在无助地看着周围。 贺云芙怒道:“冯瑶!你这等狼心狗肺之辈,竟然敢行刺殿下!” 林清舟也是将长枪一甩,冷声道:“冯瑶,我劝你不要挣扎,赶紧速速投降,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冯瑶这才明白,原来她这是被林清舟和贺云芙给耍了! 这明摆着就是针对她的圈套! 冯瑶恨得咬碎了牙,赶忙道:“陛下,这一切那贺云芙才是主谋,是她想要谋杀您,所以才让我入宫。” 远处的皇帝推开护卫,沉声道:“冯瑶你以为朕会相信你吗?在这之前,林贺氏就已经和朕禀报了计划,为的就是引你出来,不然你又怎么好抓呢?” “哈哈哈哈哈!”冯瑶笑似狂魔,癫狂道:“好你个贺云芙,我竟然真的相信了你的鬼话!” 林清舟懒得再和她喊叫,当即下令让人将她带进天牢。 “恭喜陛下!” 这时谢亢从阴影处走出,单膝跪地道。 皇帝抓住冯瑶心情本就大好,当即道:“谢亢,你这次大义灭亲做得很好,如今你献上赵王罪证,又护驾有功,朕准许你继承王位。” 谢亢一听激动地匍匐跪地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这时则将目光转向了贺云芙和林清舟二人。 “你们两位想要什么奖赏?” 林清舟拱手拒绝道:“臣救驾一心只为尽忠,不为任何回报。臣现在有如此境遇已经是感恩戴德。” “好。” 皇帝看了眼贺云芙道:“林贺氏,你呢?” 贺云芙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恳请陛下能否为我的父母平反,洗清他们一生的冤屈。” 皇帝点头道:“贺爱卿的事,朕早有耳闻。如今都因赵王所起,也该有个说法了!放心朕一定还你父母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林清舟开口问道:“陛下,臣斗胆问您一句,这赵王和冯瑶,您打算如何处理?” 皇帝神色一凛道:“秋后斩立决。” 第93章 嫂嫂要走了! 贺云芙做梦都没想过,为父母报仇这件事,竟然会如此顺利。 起先她只当赵王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就连冯瑶都是个极其顽固的山峰。 可现在他们竟然真的都进了天牢,还要秋后问斩。 这让她的精神一度有些恍惚,贺云芙几乎所有的一切心力都在复仇上,可如今真的离报仇只有一步之遥时,她却对未来有了莫名的惶恐。 以前她为复仇而活,那么现在呢? 因为大仇得报,两人又去了趟大相国寺告慰贺云芙的父母。 林清舟瞧着贺云芙这冷漠的样子,皱了皱眉。贺云芙从大相国寺出来,眼都不瞧他一下地就上了马车。 他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便一同上了马车。 两人回了洛王府后,林清舟就跟在贺云芙身后半步距离,同她一起向后宅走去。 林清舟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同贺云芙说话,便上前两步挑明道:“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贺云芙叹了口气,也没想骗他,便直接道:“既然我大仇得报,我想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林清舟见她不像是在说笑,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他就这样一直打量着贺云芙,目光看得她有些背后发凉,她终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六弟你……”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难道要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这一切贺云芙心知肚明,如今想要离开,更像是一种逃避,一种懦夫行为。 可是,在林清舟面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总不至于因为喜欢,就把一切都置于不顾,他还有着大好的未来呢,难道真的要为了她这个寡妇抛弃一切吗? 这对他不公平,对自己也是。 林清舟静静等着贺云芙开口,见她又不说话了,就柔声道:“嫂嫂,慢慢说,不着急。” 可他越是如此温柔,贺云芙就越是难受。 那些话该怎么说出口呢? 好像和他比起来,贺云芙觉得自己才更像是个胆小鬼,即便连袒露心意都只能擦边。 贺云芙突然平静下来,淡定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林清舟倒是隐约明白了,他吐出一口浊气道:“嫂嫂,我不允许你离开,而且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翌日。 贺云芙收拾着房中的衣物,看见香兰进来,便询问道:“其他东西收拾怎么样了?” 香兰没有回答,反问道:“小姐,咱们真的要走吗?” “走不走的,还重要吗?”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在府上真的就是越来越多余,这是六弟的洛王府,说起来倒是与我无关。” 香兰又问道:“小姐那咱们去哪?” 贺云芙想了想,回答道:“先回老宅看看吧,他们二老的坟还在那里,终究是祭拜一下的。至于以后就再说,以你小姐的本事还饿不死,大不了咱们就当江湖游医去!” 说着,她看向满脸犹豫的香兰,调侃道:“怎么你是找到哪个好人家了,不想走了吗?” “小姐,你又取笑我!” 香兰跺脚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就这么偷偷走,恐怕公子这心里会很难受。” 贺云芙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这个傻丫头,我们要是不偷偷走,六弟又怎么会放我离开?还不如趁着他如今在军营中,咱们悄悄地走。” 天色渐晚。 林清舟和林翼骑着马从军营返回洛王府。 林翼笑着道:“公子,多亏了陛下恩准,咱们以后就不用住帐篷了。” 林清舟默然点头,可兴致却并不高。 林翼赶忙询问道:“公子,你这是不开心吗?” 林清舟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 林翼见状赶忙安慰道:“公子放心,家中有林羽呢,有事情他肯定会派暗卫过来禀报的。” “但愿吧。”林清舟淡声道。 像是为了验证林清舟的心绪不宁,主仆二人刚进了洛王府,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往日安静的洛王府,此时热闹非凡,几乎所有下人都在忙上忙下,就连林羽也在一旁帮忙。 “林羽,府里这是怎么了?” 林清舟拉住他问道。 林羽见林清舟回来了,欣喜道:“公子,夫人说是要将府内大扫除,之前咱们府里您也没有袭爵,所以就没什么规矩。现在夫人说您可是洛王,就得把那些规矩都捡起来。这不又雇了十几个新人,还找了账房先生,以后什么都正规了。” 林清舟脸色一黑,顿时抛下林羽去了后宅。 如今已是深秋,夜晚已经泛着凉意。 贺云芙披着件狐皮大氅,正在指挥着下人们收拾杂物。 见林清舟回来了,她当即笑道:“六弟,吃过了吗?” 林清舟点头道:“吃过了。” 贺云芙紧了紧大氅,询问道:“不知六弟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林清舟瞥了眼干活的下人,悄声道:“还是进去说吧。” 贺云芙欣然点头,领着他进了卧房。 此时卧房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原本堆在桌上的杂物,也尽数被清理,让整个屋子没有了生气。 贺云芙率先坐那,给两人倒了暖茶,这才开口道:“怎么,六弟是想和我谈谈心吗?” “算是吧。” 林清舟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真的要走吗?” 贺云芙手中的茶盏一颤,沉声道:“对呀,为什么不走?” “理由呢?” 贺云芙弯着唇角道:“因为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呀!” 林清舟认真道:“那我呢?” 贺云芙静静看了他一眼道:“六弟,这林府以后便是你的洛王府了,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住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 见她这般言之凿凿,林清舟索性不再强求,反而平静道:“既然嫂嫂心意已决,那我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可否能答应我一件事呢?” 贺云芙淡然道:“只要合理也未尝不可,毕竟我还是你的嫂嫂。” “好。” 林清舟点头道:“那嫂嫂可否能等到我成婚那天再走呢?你要是现在一走了之,洛王府也没个女主人,终究是无人招待。” 贺云芙看着眼前这人,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终究是不忍道:“好,我答应你。等你娶了妻我再走。” 第94章 惊天惨案 天牢内。 突然一声响动,牢头提着个食盒进来,将牢门打开,放进了监牢内。 “快吃吧,你儿子送来的!” 闻着饭菜的香味,赵王赶紧从稻草上起来,可听见牢头这么说,又顿住了动作。 儿子?难道是谢亢? 只不过他没有问起,反而提着食盒,来到了那破旧的木桌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饭菜拿出,却在最底下看见了一张纸条。 “淑妃死,皇后。” 赵王吃了一惊,连忙将目光看向了隔壁监牢的冯瑶,却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 御书房内。 看着跪在面前摇尾乞怜的谢亢,皇帝只觉心中阵阵舒爽。 “皇侄,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谢亢赶忙磕头道:“启禀陛下,臣知道那罪王的搜刮的财物,还有私藏的兵器放在哪里,现在特意献给陛下。” 皇帝接过那张清单,却是皱眉道:“朕怎么感觉少了些东西?” 谢亢一脸惶恐道:“陛下英明。臣忘了,那罪王还私藏了几千死士,清单在这里。” 说着谢亢从怀中取出个蓝色线装小本,又恭敬地交了出去。 “很好。”皇帝满意道:“不知皇侄还有什么要求吗?” 谢亢咬了咬牙道:“臣只求陛下让臣改回冯姓,然后将这赵王之位收回,臣坐不踏实。” “哦?可是真话?” 谢亢磕头道:“千真万确!” 皇帝满意道:“朕就喜欢你这种人,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冯亢了,而且这赵王之位非你莫属!” 冯亢又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谄媚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并未说话,反而给了苏公公一个眼神。 苏公公了然,从袖中掏出个白瓷瓶,取出了一粒红丸,放在了冯亢手中。 “赵王殿下,您只要把这个吃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冯亢看着掌中那颗鲜红的药丸,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仰头吞下。 “好!”皇帝有了笑脸,安慰道:“皇侄放心,这东西无非是个保障,只要你按时服药,就不会有任何异常。” 冯亢擦着额头的冷汗,恭声道:“还请陛下指示。” 只见皇帝一字一句道:“将冯无忌(赵王)偷偷从天牢放走!” 翌日。 洛王府迎来了近几年来最盛大的酒宴。 林清舟袭爵成了洛王,当然要宴请众人,只是苦于一直有事,也就拖延到了现在。 他自然成了被灌酒的对象,只能借尿遁离开。 谁知道刚进了院中,就见林羽悄然过来。 “公子,前赵王,冯无忌逃跑了!” 此时贺云芙对于这事全然不知,她正作为洛王府的当家夫人,招待赴宴的夫人和小姐们。 因为人数众多,她又不好落下谁,只能一桌挨一桌地敬酒。 只是还没等到下一桌,就听见不太舒服的对话。 见贺云芙这般女主人的做派,不少人嘀嘀咕咕,对着她指指点点,甚至是幸灾乐祸。 有人悄悄道:“你说这洛王府可真邪性,是不是这一屋子寡妇,阴气太重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说道:“就是!你看这林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没给林家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贺云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突然,她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角落传来。 “哟,你这一个侍郎夫人,好大的口气!” 众人不由扭头去看,待看到说话的人,不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昭华公主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这贺云芙和昭华公主有仇吗? 昭华郡主一抚衣袖起身:“也就是林老夫人有病,不然撕了你那张破嘴!” 侍郎夫人嚅嗫着,根本不敢还嘴。 昭华公主又看向贺云芙道:“林夫人去宫里也不想看我。” 贺云芙行了个礼:“公主见笑了,改日一定第一个探望您。” “那可说好了!”昭华公主颔首:“过几日闲下来,你可得进宫陪我说说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恭维。 “恭送公主殿下。” 等这昭华公主走后,贺云芙心中泛起了嘀咕,她们俩如今也只算是没仇而已,还不至于亲密到如此吧? 就在这时,范夫人也凑了过来道:“侄女啊,我家老范能升官还多亏了你啊!” 贺云芙笑了笑道:“婶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还不是靠范叔叔的努力!说是起来范叔叔要去哪里赴任啊?” 范夫人这才得意道:“我家老范也就刺史的命了,不过这次去的可是雍州,正正经经的上州。” 这下贺云芙吃了一惊,虽然还是刺史,可刺史和刺史之间也有天壤之别。 下州刺史为从四品,而上州刺史可是三品。范刺史虽然职位没变,可这官职硬生生抬了三品,怪不得这范夫人如此激动。 林清舟也是挨个敬酒,终于回到了原位,同贺云芙碰了面。 新晋的洛王党当然不肯放过这种大肆吹捧的机会,当即夸赞道:“洛王殿下,您这酒宴当真是派头十足!” 林清舟将酒一饮而尽道:“我就是个甩手掌柜的,全靠我的嫂嫂帮我操持!” 一旁的刘御史赶忙道:“林夫人当真是持家有道,这么大个洛王府,被林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其余人暗骂这刘御史溜须拍马,也赶忙附和道:“林夫人不愧是当家主母!” 就这样,贺云芙和林清舟又硬生生熬了半个时辰,才将所有宾客送走。 林清舟看着下人们收拾残局,起身为贺云芙倒了杯茶道:“嫂嫂,辛苦了。” 贺云芙因为喝了些酒,所以脸色有些红润。 她揉了揉眼睛道:“六弟,你这就见外了!嫂嫂帮你照顾林家,不是应该的!” 可还不等宴会散了三刻,就听见外边大门被人敲得咚咚直响。 片刻后,香兰领着一身是血的范夫人进来。 范夫人见到贺云芙,顿时像是没了魂魄般,哭诉道:“侄女啊!老范死了!范家上下近百口啊!只剩下了我和桃红!” 范刺史灭门惨案,震惊朝野。 整个京城众说纷纭,纷纷开始猜测,这范刺史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第95章 明升暗降 养心殿内。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吓得一声不吭。 皇帝罕见地面露怒容,在殿中踱步,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苏公公刚想劝说两句,却看见皇后不知何时进了殿内。 眼见皇帝这般烦恼,皇后不禁开口道:“陛下,气大伤身啊!” 皇帝刚想发作,可看见来人是皇后,也不禁轻声道:“你如今身体有孕,怎么好四处走动,可不要动了胎气。” 皇后抚了抚小腹道:“不碍事的陛下。太医说过了,我现在的身子,多走动些对胎儿有好处。” 皇帝听着这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嘱咐道:“吃食方面一定要注意。” “多谢陛下关心。” 皇后笑了笑,询问道:“不知陛下为何如此气恼?” 皇帝这才叹了口气道:“皇后你有所不知,昨日那冯无忌跑了,当夜那范刺史一家就被屠戮殆尽,一家只剩个女人。” 皇后颔首道:“那陛下是觉得那冯无忌杀了范刺史一家?”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这范刺史当初可是冯无忌的人,最后和冯亢一同将他送进天牢,换作是谁也想杀之而后快。” 皇后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人,疑惑道:“那陛下就交给大理寺查一查!” “查?” 皇帝嗤笑道:“也不知朕当初是怎么看中了这个废物,已经一天了,还没查到赵王的线索!” “那锦衣卫呢?”皇后欲言又止。 皇帝摇头道:“如今锦衣卫还在查抄冯无忌的家产和偷藏的武器,根本分不出人手来。” 皇后叹了口气道:“那臣妾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皇帝抓着皇后的手,温声道:“皇后,有什么你就说吧!” “可先帝说过,后宫不得干政!” 这下皇帝笑了,调笑道:“那你就当咱们夫妻间的家里事!” 皇后沉吟了半天,这才开口道:“那陛下不如让洛王林清舟去查这件事!” “哦?皇后何以见得?” 皇后继续解释道:“陛下,那林清舟自打在朝中为官,就一直和冯无忌作对,两人可是老对手了。现在恐怕没人比林清舟更了解!只是,以林清舟如今的身份,怕是不好查案。” 皇帝嘿嘿一笑道:“皇后果然是我的福星。至于林清舟的事情,那又有何难?” 说着他转身吩咐道:“传朕的旨意,林清舟擢升大理寺卿,负责冯无忌一事。其兵权交给副手许江!” 宫中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摆在了贺云芙的桌上。 贺云芙看完密信,不禁感叹道:“皇帝这明升暗降当真是好手段,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一个心腹大患。” 而这件事就像是贺云芙所想的那般,皇帝着实是打算让皇后背锅,即便这事以后传出去,林清舟也能把这事记在皇后身上。 不过,这皇后看似聪明,自以为可以插手朝政左右政局,却不知皇上是在利用她吗? 想到这,贺云芙转头吩咐道:“香兰,备车!一会我要进宫给皇后瞧病!” …… 坤宁宫贺云芙已经来过不止一次,只不过上下来得匆忙,她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变化。 大太监在前边领路,一面走一面道:“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舒服,本不见客人,听说是您过来了,便立刻答应见您了。娘娘可真是很喜欢您!” 说着,大太监语气里带了一丝嘱咐道:“皇后娘娘平日里也没个什么亲近之人,本以为您会常来,可没想到也” 贺云芙闻言,只当是客套,笑了笑道:“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贺云芙不胜感激。” “您可别当我是客套话。”大太监提醒道:“奴婢知道您的医术高超,您可好好给娘娘看看才是!” 贺云芙愣了愣,随后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公提点。” 大太监这才满意点头,领着贺云芙进了殿内。 贺云芙垂着眸恭敬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免礼!” 皇后正躺在榻上,见是贺云芙来了,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林贺氏好好说说话!” 贺云芙坐在一旁,悄声道:“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皇后娘娘神情恹恹道:“唉,倒是那淑妃没了,本宫这心里还空落落的。” 贺云芙没有说话,开始为皇后诊脉。 她只觉皇后脉象平顺,胎像也很安慰,根本不像舒服的样子。 贺云芙压下心中疑惑,沉吟了一阵,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您最近可要多休息才好,不必吃什么药!妾身就不打扰了!” “辛苦了,那就回吧!” 皇后摆了摆手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谁知贺云芙刚出了殿门,就听见有人叫她。 “林夫人,你来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只见昭华公主像是风似的,就已经来到了贺云芙身旁。 贺云芙笑了笑道:“公主殿下,我这不是刚从皇后娘娘那出来,就被人您堵到了!” 昭华公主点了点头,询问道:“林夫人,林将军可曾回来了?” “还没有。” 贺云芙解释道:“公主,我那六弟以后就不是将军了,他如今算是高升了,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昭华公主惊讶道:“林大哥好厉害啊,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看重他,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列九卿了!不知他喜欢些什么?我好送他些礼物。” 贺云芙认同道:“谁说不是呢?陛下可真是知人善用,不然六弟身为异姓王,断然是不能做官的。我那六弟就是个武痴,只喜欢这些兵器。” 而就在这时,昭华公主身旁的宫女提醒道:“公主,咱们还得去看皇后娘娘呢!” “知道了!” 昭华公主眼神闪烁,笑着道:“林夫人,改日我去府上拜访!” 贺云芙微笑点头,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昭华公主,恐怕看上了六弟……” 等贺云芙回到洛王府,林清舟早就在饭厅候着。 她坐在椅子上,却是沉声开口道:“六弟,最近你有些太扎眼了。就连昭华公主都惦记上你了。你千万要小心。” 贺云芙本来不想提这件事,可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了出来。 皇帝不可能坐视林清舟不管,一旦他和皇家联姻,那他就是最强外戚,这是皇帝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林清舟像是早有预料道:“嫂嫂,我明白。我若不成家皇帝肯定不会将我外放,只有我有了妻儿,他才会放心。”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那六弟你打算如何应对?” 林清舟自嘲道:“如果再拖下去,恐怕皇帝就要给我指婚了。解决办法倒也简单,无非就是尽快成婚,绝了他的念想。” 第96章 暗中试探 这顿饭两人吃得三心二意,到最后已经有了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贺云芙回到房间,还是有些担心林清舟。 “翡翠,你去给六弟送一碗安神汤去。” 翡翠惊讶道:“小姐,我看公子好端端的……” 贺云芙叹了口气道:“六弟他嘴硬着呢,今晚他怕是又睡不着了。” 一夜过后。 林清舟幽幽转醒,看着桌上的药碗,他隐约察觉到不对。 “林翼,现在什么时候了?” 林翼这才推门而入道:“公子,已经巳时了。” 林清舟无奈道:“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 林翼这才无辜道:“公子,您这最近都在军营忙碌,看您好不容易睡得香甜,我怎么敢打扰你啊!” “唉,真是……” 林清舟穿好衣服,就赶往了后院。 如他所想那般,贺云芙的院子空空如也,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林清舟赶忙抓过一旁忙碌的仆人,焦急问道:“夫人去哪了?” 仆人是前些日子招来的,还对洛王府不熟悉,整个人见了洛王,顿时两腿一软,说话都不利索了。 “回禀王爷,夫人她一早就出去了!” “气煞我也!”林清舟赶忙吩咐道:“林翼,快去派人把嫂嫂找回来!” 林翼听得有些纳闷,询问道:“公子,夫人真的走了吗?” 林清舟本就沮丧,听见他这么问,顿时怒道:“如果不是不辞而别,为什么非得把我迷昏了一早就走!” 林翼变了脸色,赶忙道:“放心公子,我这派人去找!” 说完主仆二人匆匆离开,留下那仆人有些云里雾里。 “夫人前几天就把东西给收拾起来了呀,这洛王当真奇怪。” 而“不辞而别”的贺云芙,早早就到了坤宁宫。 看着皇后日益隆起的小腹,贺云芙抬起号脉的手腕,笑着道:“恭喜皇后娘娘,如今胎位安稳,您的身体也一切安康。” 皇后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道:“那多亏了你呀,以后你可得多来本宫这里走动走动,别人本宫还就不放心。不行过几天,你就住本宫这里吧!”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 贺云芙平声道:“皇后娘娘,如今大仇得报,我也就准备回贺家老宅了。” “回去?”皇后脸色一变,询问道:“可是在这京城受了什么委屈?你和本宫说就是了,本宫帮你评理!” 贺云芙摇了摇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当年我就去意已决,只不过那林府风雨飘摇,我不肯离开。如今六弟也已经袭了爵,我也就能够放心离开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林贺氏,那偌大个洛王府,怎么还能没你住的地方……” 贺云芙苦笑道:“皇后娘娘,也不怕您笑话。这以后六弟要是娶了妻,倒是有些让我这当嫂嫂的难做,还不如就此离开,省得大家都为难。” 皇后知道贺云芙并不是爱争权夺利之人,即便这样,到时候林清舟娶了妻,也会因为管家权产生一系列的问题。 一个小小的宅子里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这偌大的后宫了,对此皇后也算是感同身受。 于是,皇后轻轻抚了抚贺云芙手,柔声道:“既然你去意已决,本宫也就不劝你了。等走的时候,本宫定要去送你!”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听见外边朗道:“皇上驾到!” 皇后和贺云芙赶忙过去迎接,分别行礼请安。 “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妾身,给陛下请安了。” “免礼。”皇帝今天心情不错,便自顾自地进了殿内。 他乐呵呵道:“不知皇后在和林贺氏谈论些什么事啊?” 皇后闻言一怔,轻声道:“回禀陛下,林贺氏想要回贺家老宅,臣妾正在劝她呢。” 皇帝眼眸闪烁,开口道:“林贺氏,这事皇后做得很对,现在你还是不要离开了。” “多谢陛下关心,只是……”贺云芙沉声道:“如今我这大仇得报,我对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皇帝闻言挑眉道:“林贺氏,如今那范刺史一家刚被人杀了,你现在回老家,未免有些太危险了。” 皇后也在一旁道:“陛下说得没错,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冯无忌有关系,那么说起来,你和范刺史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搞不好那歹人也会去找你!” “陛下……” 皇帝打断贺云芙回话,吩咐道:“好了,这件事朕说的算。等什么时候把这起命案查得水落石出,你再回去吧!如今还没查明这歹人到底是谁,你现在回去不就成了自投罗网?” 本来这句话说得言辞恳切,完全就是君王对待臣子的关心。 然而联系起之前的传闻,皇后却总觉得有些变了味道。难道这皇帝还对贺云芙贼心不死? 心中警惕的皇后赶忙道:“林贺氏,你就安心回家吧!等过几日本宫再找你过来!” 谁知皇帝却开口道:“皇后,这已经到了中午,又何必赶人呢?朕也许久没在这坤宁宫用膳了,不如今天就让林贺氏陪着咱们吃些午膳吧。” 听见皇帝这么说,皇后即便有百般不悦,也只能笑着道:“还是陛下想得周到,臣妾这就去命人准备!” 说完她还对着贺云芙道:“林贺氏,你可不能违抗陛下的旨意!” 贺云芙那边都惹不起,只能颔首道:“妾身遵旨。” 一顿午膳过后,即便贺云芙有了去意,可皇帝置若罔闻,依旧和皇后在聊天,把她就这么晾着。 这时,外边苏公公禀报道:“陛下,大理寺卿林清舟求见。” “哦?这小子倒是厉害,莫非刚过了一天就有了线索?” 皇帝轻笑了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等林清舟风尘仆仆进来,看见好端端坐在那的贺云芙,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才恭敬地给皇帝和皇后行了个礼。 “臣林清舟,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帝抬眸问道:“林爱卿,可是那命案有了结果?” 林清舟摇了摇头道:“不曾,只是家里出了些事情,我来找嫂嫂。” 一旁的皇后察觉了林清舟的异样,随即问道:“林爱卿当真是个知疼知热的,你这嫂嫂不过出来半日,你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俩是新婚夫妻呢!” 林清舟皱眉道:“皇后娘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皇后倒是不在意,反而一副看女婿的表情,欣然道:“林爱卿,不知你觉得昭华如何啊?” 第97章 做戏就要做全套 这话顿时听得贺云芙一惊,联想起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她生怕林清舟脑子犯轴,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于是,她赶忙打岔道:“皇后娘娘,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太过儿戏。” 林清舟听出了贺云芙的意思,赶忙道 昭华公主听说了贺云芙和林清舟来了,也赶来了坤宁宫。 这时坤宁宫倒是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昭华公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后,虽然表面热络地和贺云芙说着话,可那眼神却总往林清舟身上飘。 皇帝见状,当即道:“昭华,你和林爱卿去御花园逛逛吧,朕和你母后同林贺氏有事情商量。” “知道了,父皇。” 昭华公主听闻欢喜道:“林将军,我们走吧?” 林清舟脚下不动,面无表情道:“公主殿下,臣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昭华公主不以为然道:“好好好,那我还是叫你林大哥吧!” 还不等林清舟回答,就见贺云芙开口道:“六弟,你还想让人家公主带你去吗?快点!” 林清舟这才点头道:“公主,请吧!” 等两人离开,皇后这才笑吟吟道:“你说这林清舟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呢?” 贺云芙叹气道:“是呀,我这六弟当真是……” 皇后抬眸道:“林贺氏,长嫂如母,如今这林府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当家夫人,林清舟的终身大事,还得要你来筹办啊!否则总不能让他来处理后院之事。” “妾身明白。” 见贺云芙如此听话,皇后继续道:“你如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等林清舟的婚事定下来,如果你愿意离开,我就让洛王府出了那放妻书,还你自由可好?” 贺云芙惶恐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我并不再嫁之心,这放妻书给我倒是没什么用。” 皇后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好勉强,只是什么时候改了心意,那就同本宫讲,本宫的承诺依旧有效。” 别看眼前这皇后说得恳切,一副全然是为贺云芙好的样子。然而贺云芙心里清楚,这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前有皇帝故意弄出绯闻,现在更是皇后直接下场。 一旦她恢复了所谓自由身,恐怕淑妃那毒药,就得用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贺云芙为难道:“其实作为嫂嫂,我也是有苦难言,原本我以为我那六弟已经学好了,没想到他死性不改,又将那百花楼的头牌带进府里,夜夜笙歌。” “什么?” 皇后顿时火了,怒道:“本宫之前就听说过他有如此劣迹,没想到当真屡教不改?” 贺云芙红着眼眶点点头道:“我昨天就去了前宅,想着劝诫他一下,万万不能如此放浪形骸,谁知他竟然为了舞姬,将我推出门去。” 说着她撩起衣袖,只见贺云芙的左腕上还有个红彤彤的印子,像是被人用力给捏肿了。 昨天贺云芙就从言语中,隐约知道了皇后的意图,可她知道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清舟娶昭华公主。可万一皇后执意如此,到时候林清舟才是左右为难。所以她这次进宫,就是要绝了皇后的念想。 这番苦肉计下来,贺云芙就不信,那皇后会舍得昭华公主跳进火坑! 至于百花楼那边,她一早就打了招呼,那头牌已经收了银子,躲在城南的宅子里。任谁去问老鸨都会说这是洛王的禁脔。 皇帝此时也借机发作道:“林清舟这个混账!来人,让昭华先回去,把林清舟给朕叫回来了!” 林清舟正被昭华公主缠得头疼,听见有太监叫他回去,本是松了口气。 可谁知他刚进了坤宁宫,就隐约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贺云芙在那委屈地抹泪,而皇帝和皇后对他一脸怒容,像是恨不得要活剥了他。 林清舟见状,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叫我何事?” “何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帝怒道:“来人,给朕打林清舟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这下就连苏公公都有些迟疑了,赶忙道:“陛下,这洛王……” 皇后则在一旁帮腔道:“这洛王又怎了?如此年纪轻轻就不学好,陛下这是替老洛王教训他!” 林清舟被人按在地上,却仍旧不解道:“陛下,我何罪之有?” 皇帝不气反笑:“你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你嫂嫂可是已经说了,喝花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将人给领回来?你嫂嫂去劝诫你,还被你这个混账给赶了出来!难道朕不该替你嫂嫂做主,打你板子?” 这一段暴跳如雷的控诉,愣是将林清舟听得蒙了,这事他当真没干过啊!昨晚他喝了嫂嫂安神汤睡得不省人事,等醒来了已经是中午的事了,又何谈喝花酒? 可是见贺云芙这般模样,他隐约明白了什么,这才叹气道:“臣领罚!” 说着他还对着贺云芙道:“你这女人,好生多管闲事!” 苏公公拗不过圣意,只得叫来了两个廷杖好手。过来时还特地嘱咐了,万万不能太用力。 可即便这样,当碗口粗的棍子打在林清舟的脊背上,也不禁让他闷哼了几声。 贺云芙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万分心疼。可为了让皇后绝了这个念想,却只能出此下策。几滴清泪悄悄流下,她的眼圈更红了。 皇后还以为贺云芙委屈,便安慰道:“林贺氏,别哭了。你看陛下已经为你出气了!以后这混小子就不敢了!” 十棍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完,林清舟的脊背上红肿一片,一些地方已经破皮淌血。 他沉着一口气,哑声道:“谢陛下责罚。” 见状皇后也总算是打消了怀疑,便劝道:“陛下,打也打完了,就放他回去吧。” …… 马车上。 林清舟趴在软榻上,面色阴沉,似乎在生气。 贺云芙见状心疼道:“六弟,这金疮药你拿好,回去让林翼帮你给涂上。” 她以为林清舟是在气挨了个棍子,却不想林清舟想的则是,贺云芙为何不提前通知,还用迷药将他给迷昏了。 于是,林清舟越想越气,赌气道:“我不涂!老子不用你管!” 说着,还将那瓶金疮药还了回去。 而贺云芙更是委屈,当即道:“你这个不知好赖的东西,你那般样子如何对得起你哥哥?” 林清舟怒道:“别什么都提我哥,现在我才是洛王!” 马车走得缓慢,两人也就吵了一路。 暗中跟踪的锦衣卫,在纸上记录着。 “林清舟和贺云芙疑似吵架。” 第98章 真的有喜了? 等一番作戏过后,车厢内重归安静。 贺云芙这才柔声道:“六弟,还是快点上药吧。” 林清舟并未言语,反而起身将衣服脱下。 贺云芙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林清舟的脊背上,红肿的印子犹如一条条盘虬的恶龙,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疼。 她轻轻抚过滚烫的印子,心疼道:“六弟,疼吗?” 林清舟沉声道:“苏公公已经留手了,不然就不是皮外伤了。” 贺云芙手上怔住了,似乎有些后悔,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林清舟转头提醒道:“嫂嫂,我可是因为你才这样的,你是不是应该负责?” “负责?” 贺云芙下意识却是想歪了,那一夜过后,林清舟也是说过要负责的。 她一时失神,竟然不假思索地说了个好字。 即便贺云芙突然用力了一些,可林清舟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股遗失许久的幸福感,充斥了他的全身。 马车似乎到了拐弯处,突然就是一阵颠簸。 本来跪坐在榻上的贺云芙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向着林清舟扑去。 她下意识就环抱住了林清舟,脸颊也就这样贴在了他的背脊上。 林清舟只觉一阵冰凉,他转过头去,竟然是嫂嫂的双唇,不知何时贴在了印子上。 这下手足无措的贺云芙,只能呆愣地向后,茫然地看着眼前。 林清舟则像是被激活了压抑已久的情感,整个人不管不顾,已经将贺云芙搂在怀中。 于是,贺云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清舟将头慢慢俯下,亲吻在她的唇上。 起先还是试探性地蜻蜓点水,像是不敢逾越雷池。 接着一下,又一下,又反反复复地亲吻在她的唇上。 贺云芙呼吸急促,偏偏是浑身酥软,根本没力气反抗,或者她也不想反抗。 林清舟的身体很热,胸膛也很宽厚,他伸出手,揽过贺云芙的腰肢,紧接着就是带着厚茧的大手,覆盖在一片柔软之上。 这是我的六弟啊! 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贺云芙猛地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她依旧没有抗拒,没有动弹,就像中了定身咒,静静感受着那人的动作。 林清舟得寸进尺,已经探入她的口中,汲取着她津液。 贺云芙感受着巨大的欢愉,从四周铺天盖地地袭来,就当她已经完全沉沦于此时,她猛然听见了林清舟的呼声。 “嫂嫂……” 也就在这一瞬间,贺云芙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她将林清舟猛地推开,伏在榻上干呕起来。 林清舟也骤然惊醒,眼中逐渐清明。 他来不及思考刚才的暧昧,轻轻为贺云芙抚着后背,焦急道:“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贺云芙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恶心,“我没事。” 林清舟焦急道:“我带你去医馆!” 贺云芙用尽力气抓住他,“不行,跟踪咱们的人可能还没有走!” 林清舟当真是又气又急,几乎假戏真做道:“停车!” 马车慢悠悠停下,一旁的林翼赶忙把坐骑牵过来。 林清舟翻身上马,对着车厢寒声道:“贺云芙,我告诉你!老子尊敬你叫你一声嫂嫂,不然在我洛王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林翼见状当即配合道:“公子,咱们去哪?” 林清舟冷哼一声道:“难道除了洛王府,老子还没地方去了?先去军营住上几日!” 虽然他语气不善,但还是用唇语跟香兰说了几句。 香兰看得含含糊糊,还是看明白了三个字。 “快上车。” 主仆二人拍马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 躲在暗处的锦衣卫,这才满意点点头,借着阴影悄然而去。 香兰看懂了林清舟的暗示,赶忙上车查看。 她本以为是两人真的吵架了,以为林清舟是要让她上车,帮着安慰一下小姐。 谁知刚进了车厢,就见贺云芙脸色惨白,歪歪斜斜地躺在榻上。 “小姐,你怎么了?” 贺云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虚弱道:“没事,我躺一会就好了。” 香兰眼见不对劲,赶忙吩咐车夫道:“快回府上!” 随后,香兰赶紧为贺云芙倒了茶水,帮她轻轻抚着胸口,好顺顺气。 一杯茶水下肚,贺云芙总算压下了那股恶心劲。 她终于有了力气,便挣扎地起身,开始为自己号脉。 紧接着贺云芙的额头上,又慢慢渗出冷汗,脸上那点红润瞬间不翼而飞。 这脉象绝对错不了! 怎么会是喜脉? 贺云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掐算起小日子。 这一算更是让她如坠冰窟,怎么算日子竟然都对得上。 贺云芙的癸水本就不太稳定,最近更是因为事情太多有些推迟,本来她还只是以为推迟了,没想到居然是有了。 香兰察觉到主子的异样,询问道:“小姐,可是有问题?” 贺云芙深吸了一口气,平声道:“先回府上再说。” 等到了洛王府,贺云芙并未回后宅,反而去了原来住着二叔一家的宅子。 如今二叔一家回了老家,现在这里还是空着。 贺云芙进了卧室,便平声吩咐道:“香兰,你去南城找个面生的大夫来。” 一炷香的工夫,一个富态的中年大夫便被带了进来。 贺云芙脸上戴着面纱,轻声道:“大夫,我最近有些恶心,还伴有头疼,不知你能否帮我看看?” 对于金主不以真面目示人,大夫见怪不怪。听这描述,他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多少夫人小姐珠胎暗结,都得来上这么一遭。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当真是要谨慎些。 想到这点他便沉声道:“夫人,我先为您诊诊脉。” 果不其然,大夫刚一上手,便察觉了脉象的异常。 片刻之后,他略带犹豫道:“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即便已经有了准备,可贺云芙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怀上了六弟的孩子。 这该如何是好? 贺云芙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又将左手悬在右腕上。 脉象不会骗人,她终于是有些没法接受现实,陷入了久久的失神中。 第99章 你的爹爹是洛王 “夫人?” 见贺云芙陷入失神,大夫轻轻唤着。 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眼前这位夫人还算坚强,有不少听说有喜了,便是寻死觅活。 贺云芙渐渐回了神,心头的主意也愈加笃定。 她见对面的大夫这副神色,也就知道他惯于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贺云芙沉思了一阵,哑声问道:“大夫,您可有办法?” 大夫笑了笑,谨慎道:“那得看夫人您还是想要去还是要留了,小人嘴严得很,多少夫人小姐都在小人这里买过药。” “好。” 贺云芙点头道:“大夫,我这里有个方子,能帮我把药准备好吗?” 大夫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道:“夫人没问题,只是这诊金……” “香兰。” 香兰闻声进来,轻轻将一两金子放在桌上。 大夫看见那灿灿金光,眼睛都看得直了。他苦哈哈地出诊,算上汤药费,每次也就赚上一两银子。这一两金子可抵得上他半个月的诊费。 “慢着!” 见大夫连忙要把金子揣进袖子,香兰按住了他的手,寒声道:“别以为这金子是白拿的!” 大夫赶忙点头道:“规矩我懂,这件事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等药配好了,我就差人给夫人送到这里来。” 贺云芙幽幽叹了口长气,缓声道:“还请您记得您说的话,免得遭了血光之灾。” 大夫连连保证,甚至开始对天发誓。 香兰这才拍了拍大夫的肩头,冷声道:“那就请您务必早去早回。” 这边,大夫拿了金子,正在喜悦中久久不能自拔,却突然被人捂着嘴,拖进了一旁的小巷。 “好汉饶命!我袖子里一两金子,是我刚赚的诊费,只要不杀我,就全是好汉您的。” 林清舟面如寒霜,抽出亲随的长刀,比在了大夫的脖子上。 “说,刚才进去给谁看病了?” 大夫闭着眼睛,惊慌道:“我不能说啊!要是说了,我的小命就没了。” 林清舟冷笑道:“如果不说,那你的小命现在就没了。” 大夫感受着冰冷的剑锋,这才哀嚎道:“我说!那个夫人有喜了,我猜是不能见人,所以让我给她拿些堕胎药。不过好汉,那夫人脸上蒙着纱,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啊!” “滚!” 听见这话,林清舟心中一惊,收起长刀,就奔着宅子冲去。 大夫站在原地僵持了许久,这才颤巍巍地逃跑了。 林清舟害怕惊动了贺云芙,便躲在窗下。 此时,贺云芙正在和香兰嘱咐着:“香兰,你先回去把府里的东西悄悄拿出去,一会咱们在这里会合。” 房门嘎吱一声,屋子里就重回安静,只剩下了贺云芙一人。 贺云芙抚摸着肚子,不由得悲戚道:“孩子,对不起。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如果你真的生下来,会毁了你爹爹。” 林清舟在窗下听得难受,拳头已经狠狠握住。 可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难受不已。 “孩子,要是你能生下来,亲眼看看你爹爹就好了。你知道吗?你的爹爹可是个大英雄,他如今已经是洛王了……” 说着,贺云芙终于是坚持不住,默默抽泣起来。 林清舟心中百感交集,忍住了想去安慰的冲动,悄然离开了。 刚出了宅子,林羽就在旁边问道:“公子,那大夫怎么处理?” 林清舟不想再造杀业,叹气道:“派个人手监视他,如果他不乱说就让他活着吧。” 林羽点头,又问道:“公子,那药?” 林清舟回头看了宅子一眼,眸中尽是温情道:“换成安胎药熬好,给我送来。” 贺云芙在屋中度日如年,即便心如刀绞,终于是强迫让自己接受了现实。 突然外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叫回了她已经发散的思绪。 贺云芙叹了口气,背身道:“香兰,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谁知那人影并未说话,反而轻轻推门进来。 “你这丫头……” 贺云芙转过头来,话却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林清舟温柔一笑,将药壶放在桌上道:“趁热喝了吧。” 贺云芙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林清舟柔声道:“为什么要瞒我?这是我们的孩子,作为孩子的爹爹我有权利知道。” “可……” 她摇了摇头道:“六弟,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这孩子终究是个错误。” 林清舟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平声道:“嫂嫂,我不会逼你。只是不论什么事,都不能意气用事,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 见贺云芙没有说话,林清舟继续道:“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是无辜的。嫂嫂,你先回贺家老宅等我,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为父兄报了仇,我就去找你。” 贺云芙动容道:“六弟,这洛王府怎么办?” 林清舟笑了笑:“无非就是个王位而已,不要也罢。到时候我接上母亲,咱们一起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听见这话,贺云芙虽然没有应下,可心中却动了恻隐之心,已经想要留下孩子。 而就在此时,久居天牢的冯瑶,终于重新看到了一丝光明。 牢头敲了敲栏杆,大声道:“赶紧起来,有人要见你!” 蓬头垢面的冯瑶抬头冷笑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用?不见!” 这时,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 “怎么,就连朕也见不得你吗?” 冯瑶闻言已经,起身把住栏杆向外望去。 “陛下,是您来了吗?” 皇帝身穿便服,神色漠然地进了监牢。 看着如此狼狈的冯瑶,不由得感叹道:“冯无忌那老贼真是害人不浅啊!” 冯瑶听到这话,抓住栏杆笑道:“陛下您可真是有趣,我落得如此境地,和你们谁能脱开关系?” 皇帝倒是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想死吗?” 冯瑶饶有深意道:“如果能活,谁又会想死呢?不然我也不会冒死进宫了。” 皇帝笑了笑道:“好,朕饶了你一命。” 还不等冯瑶开口,就见外边走进来了一个女囚。虽然也是蓬头垢面,可看样貌,竟然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第100章 嫂嫂,我睡不着 经过这有喜之事后,林清舟和贺云芙原本僵持的关系,竟然逐渐转好。 原本就极少走动的贺云芙,为了安胎,更是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待着,原本那些有些危险的药物,都不敢碰了,生怕伤到未出世的孩子。 虽然林清舟被皇帝明升暗降,硬生生被夺了兵权,可他的心思除了每天追查冯无忌,剩下就全在贺云芙身上。 原本贺云芙对他躲躲闪闪,可经过那件事,竟然也算是淡然接受了,做些什么也不再刻意躲着林清舟。 这日,林清舟一身白袍,就轻车熟路地去了后宅。 香兰正好出来,看见林清舟,不禁调笑道:“公子,你去衙门点卯,也不及来这里认真。” 林清舟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调皮。嫂嫂在吗?” 香兰点头道:“小姐在鼓捣针线活呢。” 林清舟听闻一愣,赶忙准备去一探究竟。 “嫂嫂,我来了!” 林清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贺云芙放下手中的料子,埋怨道:“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林清舟从她背后,轻柔道:“那不是怕你跑了。” 贺云芙无奈道:“我还跑去哪里?我要是真跑了,就算天涯海角,你也会把我追回来。” 林清舟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道:“嫂嫂这是准备什么呢?” 贺云芙脸色羞红,娇嗔道:“你这人,明知故问。” 林清舟打眼看去,正是一件还没成型的小衣服。 他口中苦涩,久久没说出话来。万千柔情,化作了一声长叹。 贺云芙不忍林清舟为难,笑道:“不知殿下来我这是做什么啊?” 林清舟顿了顿,沉声道:“嫂嫂,刚才暗卫报告,说冯瑶也逃了。” 贺云芙点头,平声道:“我就知道,之前冯无忌已经跑了,也就不差冯瑶了。” 林清舟又嘱咐道:“冯瑶如今不知下落,嫂嫂你若是进宫一定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待在家里。” 贺云芙拍了拍林清舟的手,柔声道:“不要提他们了,免得惊了孩子。” 林清舟又是鼓足神秘道:“嫂嫂,你看。” 贺云芙抬眸看去,就见他手上拿着根木制簪子,看样子是花了心思的,只是从做工上看,显然制作者是个新手。 “六弟,这是你做的?” 林清舟有些害羞的点头道:“第一次做这个,有些粗糙。我拿来给嫂嫂看看,若是嫂嫂不嫌弃,我再去找金匠,给你打个金的。” 贺云芙满心欢喜,拿过簪子,仔细打量道:“我很喜欢。” 见林清舟站在那傻笑,贺云芙白了他一眼道:“这个傻子,还不给我戴上?” 晚饭后。 贺云芙正在房里继续缝着小衣服,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唤来香兰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香兰恭敬回答,又补了一句:“小姐,睡不着也早些躺着吧。” 贺云芙点了点头也不再勉强,她将小衣服收好,同香兰道:“熄灯吧,我要睡了。” 她如往常更衣,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边的响动,一时难以入眠。 然而没等片刻,她就听见了窗户从外边打开的声音。 贺云芙皱起眉头,她起身,直直盯着窗户。下一刻,便见窗户打开,一个男人正如同一只野猫,悄悄翻了进来,他单手撑着窗台,与贺云芙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见到来人,贺云芙愣了愣。 林清舟也没想到,贺云芙这么晚了,还盯着窗户看。他觉得有些尴尬,赶忙将窗户关上,疾步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贺云芙目瞪口呆,她缓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六弟,你来做什么?” “我睡不着。” “你出去。” “我听香兰说你睡不着。” “这死丫头。” 贺云芙背对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她见林清舟迟迟没有开口,就想着回头看看,然而这一回头,那人就耍无赖般地抱了上来,偏偏贺云芙又不敢挣扎。 她红着脸道:“不许乱动,小心孩子。” 林清舟轻声喘息:“我不乱动,能抱着嫂嫂,我就知足了。” 果然,他就这么抱着不再言语,只有略带灼热的气息,还在贺云芙脖颈间灼烧着。 贺云芙感受着他的怀抱,许久后,低声道:“天亮就回去,别被人发现。” 林清舟低笑道:“放心,没人会发现。” “你还想干什么?”贺云芙羞涩道。 “嫂嫂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贺云芙红着脸不说话,再过了一会,才开口:“闻够了没有?” “还得一会儿。” 后来贺云芙索性不去管他,任由这个粘人精在她身上,汲取着身上的味道。 被噩梦缠身的贺云芙,在林清舟怀里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只是在睡着之前,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以后的日子,恐怕会难熬吧? 不过还是得过且过吧。 这一觉安稳到天明…… 而在深宫内。 化名杜鹃的冯瑶成了个普通宫女。无数的杂役,当真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冯瑶不知道皇帝将她换进宫中,又不闻不问到底是什么用意。 每当她想放弃时,想想父亲偷偷送来的信,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日,她终于得到了机会,她们这班宫女终于有机会到养心殿轮值。 看着面前的苏公公,冯瑶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今日当值的李嬷嬷是个贪财之人,若是不用银子,干的就是些脏活儿。 杜鹃穷苦出身哪里有银子,至于冯瑶便更不必说了,一身家当早就被人给查抄了。 所以冯瑶便领了抬水的活计,那种大桶就连寻常男子都费力,就别说女人了。 等皇帝路过时,她便故意跌倒在路上,不等苏公公发作,就磕头求饶。 “奴婢该死!” 皇帝起先并未注意,可等冯瑶说话,突然将她想起,沉声道:“你就是杜鹃?” 冯瑶惶恐道:“奴婢是。” 皇帝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然而苏公公会了意,悄声道:“杜鹃,明日开始,你就来陛下身边伺候吧。” 第101章 贺云芙,你该死! 昨夜的美梦,并未给贺云芙带来持续的安宁。 她一早起来就觉得心绪不宁,便起来去院中散步。 谁知即便院中如此凉爽,贺云芙的心里反倒是更加慌得很了。 就在这时,香兰带着个小黄门匆匆赶来。 “林夫人,皇后娘娘有请,召您即刻入宫。” 贺云芙顿感不妙,开口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怎么了?” 小黄门叹气道:“皇后娘年不知为何动了胎气,已经有了出血的症状,您还是快些跟我来吧!” 此时坤宁宫内已经乱作一团。 小黄门赶忙喊道:“快让开,林夫人来了!” 贺云芙也不顾什么理解,推开围在一旁的宫人,就为皇后诊脉。 只见皇后已经面若金纸,下身还在不停地淌血。 她完全没想到,情况会如此紧急。而且看皇后的状态,也已经是危在旦夕。 贺云芙有些疑惑,上次来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有了这血崩之症?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取出一颗保命丸,又在皇后的几处穴位上刺入金针。 一炷香过后,贺云芙手上丝毫不敢停歇,终于是保住了皇后的性命,陷入昏迷的皇后悠悠转醒。 她顾不得自身情况,虚弱道:“林贺氏,本宫这孩子……” 贺云芙眉头紧皱道:“皇后娘娘,您这血崩之症来得突然,这孩子怕是要早产,可能会保不住。” “本宫不管!” 皇后激动道:“林贺氏,本宫命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贺云芙叹了口气,勉强道:“妾身尽力而为。” 这边,她赶忙继续施针稳住皇后的胎气,又写了方子让宫女赶忙去熬补气的药汤。 贺云芙没做过稳婆,对于生产这事全靠书上学习。 虽然她是纸上谈兵,但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快去接温水来,再多拿些干净的毛巾!” 贺云芙擦着头上的汗水,大声喊道。 一个时辰过后,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贺云芙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胎儿,终是摇了摇头。 她撩起裙摆,直挺挺地跪下,轻声道:“请皇后娘娘节哀!” 皇后额头上缠着白色缎带,脸上尽是悲戚:“本宫那可怜的孩子!” 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寒声道:“都怪你!来人,把林贺氏给我拖下去!” 贺云芙面色平静,任由太监将她架起。 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脸色翻白,开始剧烈地干呕起来。 正巧皇帝刚进了房间,见如此情况,当即吩咐道:“先让林贺氏下去休息,一会再说。” 皇后则是面露狐疑,悄声吩咐了一声太医。 一盏茶后,太医悄悄回来,禀报道。 “林贺氏有喜了……”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惊呆了众人。 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谁不知道贺云芙已经守寡。若是真的怀孕了,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林家满门忠烈,到头来竟然被人这种侮辱。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无法被世人接受。 更何况这可是洛王府,即便是异姓王,那也是皇室的一分子。 把绿帽子戴到皇族头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皇帝眼中闪过寒意,安慰道:“皇后,你好好休息。事关皇家尊严,朕必须问个明白。” 偏房内。 当贺云芙那一阵干呕,她就知道可能要暴露了。 只是没想到这劫难来的如此之快。 她轻轻抚了抚腹部,静静等着这最后的安静。 就在这时,皇帝推门而入。 他打量着面色惨白的贺云芙,冷声道:“你这是死罪。” 贺云芙平静道:“妾身早就知道了。” 皇帝眯眼道:“只要你说出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朕就留你一命!” “我认罪。” 贺云芙沉声道:“是我不守妇道,勾引了男人。我深知罪无可赦,只求一死。” 皇帝恨声道:“好!那朕就赐你一死,免得给洛王府蒙羞!” 话音刚落,苏公公就端上了一瓶鸩酒。 “林夫人,请吧。” 贺云芙没有犹豫,拿起那瓷瓶就要一饮而下。 “慢着!” 见她态度如此决绝,皇帝似乎改变了主意。 太监们赶忙将鸩酒从贺云芙的手中夺下来,几人按住她的胳膊,生怕贺云芙服毒不成,就要撞死在门柱上。 皇帝神色冷漠道:“关到地牢去,由苏大伴亲自审问。” 等人群尽数散去,化名杜鹃的冯瑶,从暗处走来。 “恭喜皇后娘娘,解决了心腹大患!” 皇后忍着虚弱,狞笑道:“这林贺氏早该死了,也不枉我这般豁出性命。” 冯瑶帮腔道:“多亏皇后娘娘您技高一筹,即便那贺云芙医术高超,还不是让人当了枪使。” 皇后在冯瑶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终于是舒了一口长气。 “本宫总算是不必担惊受怕了。” 冯瑶点头道:“皇后娘娘英明,您这次壮士断腕,算是永绝后患了。如今皇上只觉得愧对了您,根本不会深究。” 皇后面色阴沉道:“是啊,要不是为了淑妃那个贱人,这孩子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冯瑶阴测测道:“如今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足够将皇上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到贺云芙身上。这次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把小命留下。” 皇后脸上不禁带了笑意:“这次你倒是有个有功之臣。” 随后,她看了眼冯瑶,继续道:“不知本宫应该叫你杜鹃还是冯瑶呢?” 冯瑶恭敬出声:“只要能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我是谁并不重要。” 皇后得意道:“你这丫头嘴倒是抹了蜜,最近在宫中也算是受苦了吧?不知有什么要求,就算本宫赏赐你了。” 冯瑶闻言眸中一闪,恭敬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让我去宫外?” 皇后点头道:“也好,你就拿着牌子出去吧!有人问就说给本宫采买东西。” 就在贺云芙身陷囹圄后,暗卫终于拼死将消息传出。 林清舟刚从大理寺出来,就得知了这个噩耗,便赶忙要前往宫中。 谁知他刚翻身上马,就被香兰拦住了去路。 “公子,请留步!” 第102章 暗度陈仓 林清舟强忍着不耐,问道:“香兰,你有何事?” “您先别着急。” 香兰叹了口气,缓声道:“早些时候夫人就已经察觉了不对,断定这次进宫不会顺利。所以她要我告诉您,千万要冷静。” 林清舟沉默了一阵道:“不知嫂嫂说了什么?” 香兰继续道:“嫂嫂说一切的关键都在冯无忌身上,只有抓住他才能破局。” “我明白了。” 林清舟虽然暂时搞不懂,这些事为何与那冯无忌有关系,可既然贺云芙叮嘱了,他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相信了。 他转头吩咐道:“林羽,把手头的事情都停一停,让所有人都去追查冯无忌。” 林清舟此时无事可做,便同香兰回了洛王府。 一天匆匆过去,林羽匆忙汇报,却是一无所获。 林清舟蓦然想起疑点,询问道:“林羽,嫂嫂被抓的消息来源是从哪里来的?” 林羽这才回答道:“少爷,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有人写了匿名信,暗卫核实过,确实为真。” 林清舟赶忙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少爷,您得了消息就要去宫里,我们谁也拦不住。要不是香兰姑娘,您估摸着早就进宫了。” 林清舟接过那封匿名信,心中疑惑更盛。 这种纸满京城都是,墨也是最普通的,就连字迹也是刻意模仿,显得不伦不类,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然而一股特殊的香味,却让林清舟脑中一闪,这香膏的味道,他在冯瑶身上闻过! 林羽见状赶忙道:“公子,可是有什么端倪?” 林清舟叹了口气道:“我们被耍了,先不要找冯无忌了,先让你的人去找冯瑶。” 见林清舟出门要走,林羽询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林清舟眯眼道:“当然是要去找赵王了。” 赵王府经历了些许波折,又重新迎来了新的主人。 冯亢自打认祖归宗后,生活愈加奢靡,就连宅子也都是重新翻新了一遍。 林清舟打量着四周变化,心中对冯亢更是鄙夷。 等被小厮引入客厅,他就看见冯亢面色发黄,咳得极其厉害。 “咳咳咳,不知洛王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林清舟疑惑道:“不知赵王这是得了什么病?” 冯亢没有说话,而是由下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看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个武功高手,仿佛只要轻轻咳几声,就要一命呜呼。 等缓了好一阵,冯亢又是轻咳两声,用虚弱的声音道:“可能是前几日感了风寒,就引发了旧疾,我一直窝在府里,哪都不敢去。” 林清舟等冯亢的咳嗽渐小,这才慢声道:“不知赵王可否知道冯瑶和冯无忌的下落?” 冯亢皱着眉迟疑道:“这事不是洛王殿下在负责吗?” 林清舟淡声道:“就是因为我找不到线索,所以才来求助赵王。” 冯亢艰难笑了笑道:“看来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陛下了。” 林清舟干脆道:“明白了,还请赵王多多歇息。” 他也不和冯亢客气,便先一步离开了赵王府。 林清舟回头望了一眼赵王府,吩咐道:“让暗卫看紧冯亢,这人有问题!” 如林清舟所料,等他刚走出门口,那冯亢就已经转身去了密室。 密室内,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被三五个女子伺候着,正是逃亡多时的前赵王冯无忌,看上去颇为自在。 “亢儿?你怎么来了?” 冯亢道:“刚才林清舟来了,他还在死咬着您不放。” 冯无忌喝了一口酒,不屑道:“由他去,我如今逍遥自在,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抓不住我。” 冯亢看着他的神色,轻咳道:“不知父亲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说起这居所,冯无忌脸色好了许多:“你这小子把你爹我安排得很妥当,不愧是我的儿子。” “多谢父亲夸奖。”冯亢有些意动。 说起来林清舟完全没想到,这冯亢来了一出苦肉计,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冯无忌藏在了赵王府。所以,大理寺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寄人篱下就要有该有的态度,冯无忌心中计较得清楚,他面上又是关心道:“亢儿,冯瑶不死终究是祸患,必要的时候,切莫留手。” 谢亢心中震惊,脸上却恭敬道:“明白了,父亲。” 而林清舟这边,也是遇到了麻烦。 此时皇宫已经被戒严,许久不露面的禁军统领齐桓怔把守着宫门。 “洛王殿下,请回吧。” 林清舟皱眉道:“我还没说来做什么吧?” 齐桓口吻冰冷道:“洛王殿下,您说笑了。这个时候您来宫里还能有什么事?” 林清舟没有说话,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发怒,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齐桓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对方眼中带着骇人的血腥,面上却似笑非笑。 “看来齐统领当真是出息了。” 齐桓明白了其中威胁的意味,他不敢说话,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他这才想起,即便这林清舟韬光养晦,温和谦和。可终究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魔王。 林清舟摸了摸下巴道:“怎么如今这禁军开不起玩笑了吗?” 齐桓落着冷汗,颤声道:“洛王殿下,实在是陛下有令不准任何人探望林贺氏。” 林清舟这才温和道:“你看,你早说不就好了,省得我还得问你,对吧?” 听到这话,齐桓深吸了一口气,恭敬道:“恭送洛王殿下。” 林清舟点了点头,起身上了马车。 …… 此时贺云芙也迎来最大的危机。 她先是被灌下了迷药,随后迷迷糊糊听见周边不断传来响动声。 最后她被带到了一间屋中,屋里灯火通明,两个小太监用铁索扣上了手足,随后就是一盆冷水泼下。 “你们……要干什么?” 贺云芙被冷声惊醒,哑声开口道。 只听见阴暗处,传来苏公公的声音。 “林贺氏,咱家不想用刑,还是快些将孩子的父亲说了吧!” 贺云芙冷笑道:“我是不会说的。” 第103章 生擒冯瑶 阴影处久久无声,许久后,苏公公缓缓道:“那就让我看看林夫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吧?” 贺云芙痛苦地闭上眼睛,沙哑道:“尽管用刑吧,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谁知苏公公道:“林夫人您还是真小看咱家了,我如何看不出你已有死志,就算严刑拷打,也未必会说一个字。” 说完,他狞笑道:“来人,给林夫人喝些药!” 不一会,一个小太监就端来了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汤。 贺云芙浸淫医术多年,仅仅闻了一下,便知道这就是堕胎药。 她闭眸道:“苏公公好手段。” 苏公公给了眼神,小太监就捏着贺云芙的嘴,准备把堕胎药全数灌进去。 谁知正在这时,贺云芙挣扎道:“我说!” “停!” 苏公公这才猛然从阴影处走出,沉声道:“林夫人,你早点说何必受着委屈呢!” 贺云芙惨笑着道:“但是我不会现在说,我要亲眼见到皇帝和皇后再说!” “你最好别骗咱家。” 苏公公面无表情颔首道:“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被拖上来的贺云芙,抬眼道:“不是说了不许用刑吗?” 苏公公讪笑道:“回禀陛下,当真没有用刑。” “赐座。” 皇帝呷了口茶,这才询问道:“林贺氏,这次不准备嘴硬了?” 贺云芙点头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什么都愿意说。” 皇帝面带笑容道:“这就对嘛!不过你可得想清楚,可不要乱编个人就想应付了事,我猜这人就在洛王府吧?” 听见皇帝这么说,贺云芙又如何不明白,这是在暗示林清舟。只要她意志不坚定,将林清舟给供出来,那么等待洛王府的就是灭顶之灾。皇帝也能光明正大地将林清舟革职查办。 贺云芙自嘲地笑了,眼神却尽是冷意,盯得皇帝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 皇帝刚想开口,就被贺云芙打断道:“陛下,您就不怀疑皇后的孩子为何来得如此蹊跷吗?” 皇帝一怔,冷声道:“继续说!” 贺云芙也不再犹豫,咬牙道:“皇后这次怀孕根本就是秘法所为,也根本不是你的种!不信你掐算一下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皇帝闻言,怒笑道:“你可知诬陷皇后该当何罪?” 也不等贺云芙说话,就见皇后已经是尖声道:“好你个毒妇!根本就是你给本宫和陛下身子动了手脚,不然我那孩子又怎么会夭折!本宫真心待你却没想到如此下贱,竟然不守妇道。” 说完更是悲戚道:“陛下,还请处死她!替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好!” 贺云芙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陛下,后宫所有妃嫔来癸水时都会有记录,就连皇后娘娘也不例外。您的起居注也不会骗人,不如请宫中嬷嬷和太医过来对质,皇后娘娘怀孕是否蹊跷,一探便知!” 别看贺云芙说得如此刚烈,其实她心中也着实没底,当真是担心皇帝如果恼羞成怒,真的会直接将她杀了。 她面上依旧镇定,内心中却期盼道。 “六弟,现在我的性命,可全靠你了!” 被贺云芙寄予厚望的林清舟,也有了意外收获。 就在刚才,在宫中潜伏的暗卫,意外碰见了疑似冯瑶的宫女外出采买。 得到消息后,林清舟立马带着林羽,开始对其展开追踪。 起先这人只是四处闲逛,等过了好一阵,这才七拐八拐,进了赵王府。 林羽本来一直监视,看见这种情况,不禁大喜道:“公子,这人绝对就是冯瑶,错不了!” 林清舟点了点头,就带着暗卫继续跟踪,同时嘱咐道:“让赵王府附近埋伏的人做好准备。” 林羽应了声,就先一步去赵王府附近布控。 林翼得到消息也已经带着人赶来了,林清舟在前同他说明了情况,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根据林羽回报,那冯瑶没有任何阻拦直接就进去了,而且还和那管家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陌生人。随后两人又说了些悄悄话,这才一同进了屋里。 到了赵王府门口,林清舟平静道:“林翼,一会我和林羽进去抓人,你不必跟我进去,只需要把这赵王府的外围给我团团围住!” 林翼愣了愣,却也明白公子的用心,当即道:“请公子放心,就算是赵王府的苍蝇也别想出去。只是这私闯赵王府……” “大不了,老子这洛王不当了!” 林清舟不再犹豫,咬牙道:“行动!” 只见洛王府的守卫无视赵王府的下人,直接破门而去。而暗卫们也借着守卫的掩护趁乱潜入了进去。 管家匆匆出来,刚想开口,林清舟怒笑道:“好你个赵王府,竟然敢私藏朝廷钦犯,来人给我搜!” “王爷您……” “给老子滚开!” 林清舟恢复了嗜血本性,话一出来,便带着森森血气,他直接提起腰间的鞭子,就是用力一甩。 他直接带着守卫冲进了府中,前来接应的暗卫,也已经悄悄留下了记号。 林清舟顺着记号一路冲过去,就跟着暗卫直奔花园。 这时暗卫守在一个假山旁,林清舟也不问话,迅速摸索了一圈。终于在最不显眼处找到了一个凸起的机关。他将开关按下,便看见了一个石制的大门。 林清舟赶忙跳了下去,迎面便看见有长枪刺来,他揉身躲开,抬眼便见有十几个死士朝着他杀来。 林清舟提着剑就横劈过去,一人血战十几人,顷刻间就杀了个干净。 又一扇石门被打开,他就见那冯瑶正打算逃走。 林清舟疾步上前,一掌就劈晕了冯瑶。 这时林羽将周围清理干净,前来禀报道:“公子,只发现了冯瑶,并未看见冯无忌。” 林清舟面色铁青,怒道:“来不及,先抓她进宫面圣吧。” 马背上,双手被反绑的冯瑶被颠簸醒来。 她似乎对被抓毫不意外,反而开口道:“我是该叫你洛王还是林公子呢?” 林清舟骑马赶路,瞥了一眼,便懒得理睬。 谁知冯瑶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林清舟,这次贺云芙即便不死,也要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第104章 真相重要吗? 这时,林清舟一拉缰绳,让马匹放慢了速度。 “不如我们谈谈如何?” 冯瑶狞笑着:“谈谈?我跟你有什么可谈的?” 林清舟冷声道:“条件你尽管提,只要能保住我嫂嫂,一切我都答应你。” “真的?”冯瑶诧异道。 林清舟咬了咬牙,提醒道:“冯小姐,你最好想清楚,到了皇宫可就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冯瑶哈哈大笑起来。 “林清舟,你也有今天!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冯瑶意味深长道:“不过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满足你好了,你先把我放了,然后还得娶我。” “就这么简单?” 冯瑶冷笑道:“想得美!如今是那皇帝要收拾你,谁敢不从?不过只要你支持我爹,助他完成大业,才能保护你喜欢的人,不然身份如何崇高,也不过是砧板上的肉。” 她见林清舟神情凝重,以为是动了心思,便继续道:“只要祝我爹荣登大宝,到时候你就是封疆列土的亲王,那可是从龙之功!想要抱得美人归还不简单?” 林清舟脸色巨变,更是开始不住地点头,等了好一会,他眼中的迷惘开始散去,剩下的只有坚毅。 听到冯瑶那些话,林清舟便明白这根本就是鬼扯,什么封疆裂土,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如今嫂嫂可就在皇宫,即便听信了所谓的花言巧语,就能把嫂嫂救出来?根本不可能。 这冯瑶哪里是想帮助冯无忌成事,分明是为了活命,什么都敢往外说。 就在冯瑶以为林清舟已经动心,刚要继续鼓动时,就听见林清舟幽幽道:“冯小姐,你这条件放在原来我可能会动心,可别忘了,我如今可是洛王……” “什么……” 冯瑶一阵惊讶,刚想开口质问,就见一粒药丸,从林清舟的手中弹出,刚好射进了她的嗓子里。 那药丸几乎没有遇到,遇到口水就瞬间化了个精光。 冯瑶脸色瞬间青紫,艰难问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林清舟提起缰绳,让马匹提速后,这才轻声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是一种小玩具。” “你竟然如此卑鄙。” 林清舟冷笑了声:“彼此彼此,这东西吃下去后,每日子时身上就会有钻心之痛,还瘙痒难忍。不过你放心,死不了。” 冯瑶怒道:“你别想逼我做任何事,我大不了就是一死!” 林清舟平声道:“冯小姐,你要是不怕死,也就不会藏在宫里了。” 冯瑶有些心虚,不与林清舟搭话。 林清舟见冯瑶眼中已经有了惧意,这才继续道:“难道你以为,我能抓住你就是巧合吗?冯无忌在决定脱身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放弃了。你说,等你进宫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管你?大概你就要顶着杜鹃的名字,死在宫里了。” 其实从始至终,冯瑶都对冯无忌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次在赵王府密室被抓,就透露着诡异。冯无忌这次逃跑,多半是壁虎断尾,而这个尾巴就是冯瑶。 冯瑶咬牙道:“我该做什么?” 林清舟笑了笑道:“现在只有我嫂嫂能救你,只要你进宫配合她,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演一场戏。到时候我再为你进言,保下你的性命,肯定不成问题。”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听到这话,林清舟大笑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冯瑶才确定,可能从她被换出大牢开始,这林清舟和贺云芙就已经算计上她了,如今她这般境地,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林清舟来到宫门前,抬手甩了令牌给守卫,冷声道:“洛王求见陛下。” 守卫见林清舟马后还绑着人,愣了一下道:“还请王爷稍等,我进去通报。” 林清舟皱起眉头:“我这令牌畅行宫中,如何还需要禀报?” 还不等守卫回答,林清舟一甩马鞭,直接驾马往宫里冲去,怒道:“都给本王滚开!” 林清舟一路不停,不到一刻钟就闯进了坤宁宫。 门口的侍卫阻拦不及,就听见苏公公道:“陛下有旨,让洛王进来。” 此时贺云芙正在和皇后对峙,林清舟提着冯瑶进来,就把人往地上一丢。 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林清舟这才恭敬道:“臣林清舟,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见状不禁冷笑道:“洛王殿下好大的架子,谁敢让你请安?” 反倒是皇帝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冯瑶,抬眼问道:“不知林爱卿匆忙前来,所谓何事啊?” 林清舟给贺云芙递了个眼神后,指着冯瑶道:“陛下,我带来了人证。” 皇后不屑道:“你抓本宫的宫女杜鹃做什么?” 皇帝则是冷声道:“林爱卿,这宫人可不是你能乱动的。” 冯瑶伏在地上默不作声,可心却彻底死透了。 当时她刚入宫,还心存一丝幻想,想着那冯无忌如果和皇后达成什么条件,一定会出面保下她。 可是看这样子,他们根本不打算让冯瑶活在世上,一旦被坐实了杜鹃的身份,那么小小的宫女在这宫中就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时冯瑶赶忙起身,撩起手腕道:“我是冯瑶,并非什么杜鹃!” 皇帝眼神一凛,却转头问道:“刚才服药的女子怎么样了?” 贺云芙点头道:“回禀陛下,那药已经服下了,现在有了结果,还请御医诊脉。” 得到皇帝首肯,御医战战兢兢地为那女子把脉,他皱紧眉头,迟疑道:“奇怪,当真是喜脉。” 贺云芙这才松了口气,之前她过了惊慌劲,就开始察觉不对的地方,怎么想都觉得身孕来得太过蹊跷。 本来她想过是被人偷了毒,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母性泛滥,脑子里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而看到皇后反应如此反常,贺云芙这才相信,这根本就是个骗局,于是将计就计,成功拖延到了冯瑶到来。 皇后听见这话,当即道:“即便如此,又怎么能证明林贺氏的清白?一切不过是她自说自话罢了!” 而冯瑶等来了救命稻草,赶忙道:“贺云芙身上的药是冯无忌下的!那药只要中了,就会有假孕的症状,短时间内根本无从分辨。” 第105章 嫂嫂,我们回家! 冯瑶这话一出,顿时震惊众人。 皇帝眯眼问道:“你可曾说谎?” 冯瑶赶忙摇头道:“陛下,如有欺骗天打雷劈!” 皇帝看了眼皇后,幽幽道:“不知皇后如何觉得?” 皇后此时也是前后为难,刚才她义正词严,非得要将贺云芙置于死地。如今被冯瑶插手,反倒是陷入僵局。 一旦她将二人逼急了,恐怕就会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到时候就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了。 于是,皇后叹气道:“臣妾也是一时慌了神,如今也不好苛责林贺氏,就让她回去吧。” 皇帝此时心如明镜,无非也就是要借势弄死贺云芙,一听皇后松了口,他也就没办法做得太明显。 至于皇后的身孕,其实他早就心中有数,不过这种事又怎么能外传呢? 所以皇帝故作沉吟了一阵,随即点头道:“朕知道了。” 林清舟见状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还请陛下允许臣将嫂嫂接回府里养伤。” “准了。” 随后冯瑶跪地道:“求陛下饶我一命。” 林清舟对着她轻轻颔首,请求道:“陛下,既然这冯瑶戴罪立功,不如让我收押大理寺,亲自审讯,以便日后追查冯无忌。” 皇帝此时已经没了耐性,这些小鱼小虾,根本不放在眼里,便点头离开。 屋内几人默不作声,陷入了极其尴尬的氛围。 之前弄得太过激烈,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想过要如何收场。 沉默了片刻后,贺云芙这才开口道:“六弟,你先带冯瑶下去吧。我和皇后娘娘有事要说。” 等二人出去后,皇后这才脸色不善道:“你留在这里做什么?本宫没有什么和你好说的。” 贺云芙毫不在意,反而沉声道:“皇后娘娘,孩子没了,您也不要太过伤心,您还年轻……” “住口!”皇后冷声道:“这件事本宫已经决定既往不咎,你就不要再提了!” 贺云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多谢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我也什么好送的,就给您些份方子调养身体吧。” 说着,贺云芙拿起笔墨,不过一阵工夫,就将方子写好了。 “皇后娘娘,这药您可要按时服用,不然血崩之症,可没那么好治……” 话没说完,皇后就打断了道:“来人,送客!” 等贺云芙走后,皇后原本惨白的脸色,升起一丝不健康的红晕,双手更是气得阵阵发抖。 可等她看了一眼那方子,脸色又重新变得惨白。 那方子倒是写得极好,药效也没得挑,只不过笔笔勾画间,像是藏着一句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后将那方子团成一团,恨声道:“这林贺氏当真是不能留了。” …… 等到了洛王府,看着贺云芙虚弱的样子,林清舟也觉得心里的火气快要压制不住了。 香兰早早就候在了车前,平声道:“公子,下车吧。” 贺云芙被折磨几天堪称不眠不休,已经疲惫至极,此时早就在林清舟怀中睡着了。 林清舟用披风将她裹好,直接下了马车,风风火火地往后宅赶。 香兰把林清舟送进屋里,就直奔药房去取药。 林清舟将贺云芙轻轻放下,便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贺云芙却一把抓住了他,哑声道:“别走。” 林清舟背对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时香兰拿了金疮药进来,见两人这般样子,利落地驱散了外边的下人,自己守在了门外。 林清舟轻咳一声:“嫂嫂,我给你上药。” 即便没人拷打,可贺云芙细皮嫩肉被镣铐锁着,也难免有了皮肉伤。 林清舟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握住了贺云芙的脚掌,将她的整个大腿,放在了他的双膝之上。 入目便是一片红肿,被镣铐锁着的脚腕,已经是结痂再结痂,被磨破了好几次。 林清舟倒出金疮药,在红肿的脚腕上仔细涂抹。 感受着林清舟宽大的掌心,贺云芙只觉脚心阵阵瘙痒,不由说道:“六弟,痒!” “痒?”林清舟手上不觉用了力。 贺云芙这下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赶忙求饶道:“六弟,这是干什么!” 只见林清舟满眼怒意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以身犯险?现在知道疼就算是好事了!” 贺云芙忍着阵阵钻心刺挠,解释道:“六弟,我知道你想抓住冯无忌,但是如果我们两个不亲自下场,那个老狐狸说什么也不会出手!” 林清舟换了左脚,继续上药,生气道:“难道我就不行吗?” 贺云芙脸色潮红道:“六弟,如今你在明处,又兼着大理寺的差事,谁又会上当呢?只有我以身入局,才能将他引出来。” 将双脚的药上完,林清舟叹息道:“你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贺云芙收回双脚,匆忙道:“怎么不在乎?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林清舟一时感慨万千,那些指责的话说不出口,而那些安慰和关心,又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把手给我。” 他默默握住贺云芙手腕继续上药。 贺云芙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悄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将双手都摆在了林清舟面前。 “六弟。” 贺云芙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开口道:“恐怕皇后就要对我下手了。到时候她一定会以咱们俩的关系做文章,你我之间……” “无碍。” “可是……”贺云芙焦急道:“一旦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那里,他肯定会趁机拉你下水。皇帝本来就视林家如眼中钉,他肯定不会轻饶你,到时候王府怎么办?” “我说了,没事。” 林清舟起身,正色道:“嫂嫂,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六弟……” “嫂嫂你好好在家中养伤,剩下的一切都不用你管!” 林清舟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一副坚定的样子。 “你这个傻子!” 贺云芙强忍着疼痛,转了个身。眼中的情绪在这一刻终究是爆发出来,只不过极其复杂,复杂到就连她自己,也只能把头埋在枕头里。 第106章 恰如一夜春风来 即便贺云芙逃过一死,可皇后并不会这么轻易放了她。 仅仅一夜过去,整个京城就已经流言四起。 堂堂洛王府四夫人不堪寂寞,竟然背地与人私自媾和,还暗结胎珠,最后还是用药给流了。 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就连洛王府的下人出去采买,都被人指指点点。 更有些青皮无赖恬不知耻,非要堵在门口见上林夫人一面。 原本名声不错的贺云芙,竟然成了过街老鼠,任凭谁说起都是人人喊打,还得啐上两口的那种。 原本那些骑墙观望的官员,见洛王府这般模样,也是不肯再走动,就像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林翼在得了命令后,将那些无赖驱赶一空,直接命人将大门封死。 从此洛王府闭门谢客。 等回了书房,看见林清舟依旧淡然,林翼不安道:“公子,这么做怕不是个办法。” 林清舟叹气道:“这流言肯定是皇后派人放出去的,这是要逼死嫂嫂才肯罢休啊。” 林翼赶忙道:“那不如让林羽派暗卫,掐断源头?” “源头?”林清舟摇头道:“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我们出去辟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没法说得清楚。” “那该如何是好?” 林清舟喝了一口茶,嘲讽道:“能怎么办?当然是紧闭大门当个缩头乌龟,等什么时候百姓们没兴趣了,这股谣言自然也就散了。林翼,你交代好府上所有人,除了必要采买之外,其余一律不准出府!” 林翼看着眼前的林清舟,终于是觉得主人长大了,以往碰见这种事他即便把天戳个窟窿,也要弄个水落石出。结果现在已经能够平静又熟练地应对这种肮脏的手段了。 见林翼并未说话,林清舟叮嘱道:“多给下人们发些月钱,忍忍就过去了。谁要是散布谎言,就打断他的腿,把他打发走。” 林翼苦涩一笑道:“那夫人那边?” “先瞒着。”林清舟苦笑道:“先让嫂嫂把伤养好,其他的再说。” …… 贺云芙自打受了伤,就一直待在后宅,因为手脚不便,所以吃喝都在卧房解决。 谁知今天香兰刚进门,她就察觉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平时以香兰的性子,即便不兴高采烈,也会哼着小曲才是。 怎么今天有些蔫头耷脑的? 贺云芙眼中一凛,询问道:“香兰,你怎么了?” “什么?”香兰慌了神,匆忙回答:“小姐,您叫我?” 见香兰如此反应,贺云芙更是笃定了想法,于是沉声问道:“府里怎么了?” “没怎么!” 香兰赶忙从食盒中将饭菜拿出,嘱咐道:“小姐,您快点吃吧。” “我不吃。”贺云芙盯着香兰,冷声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绝食。” 一听绝食两个字,香兰算是彻底慌了。如今这洛王府紧闭大门,就是为了让贺云芙养好身体,可现在该怎么办? 香兰红着眼圈,这才叹气道:“小姐,现在整个京城都是你的谣言。公子为了怕你担心,现在已经将洛王府给封上了……” 贺云芙心中一惊,根本没想到这皇后动作如此之快,竟然仅仅一夜功夫,就已经开始了进攻。 看来这皇后,当真是巴不得她赶紧死。即便能逃过刑罚,也要用百姓的口水将她淹死! 想到这,贺云芙也不顾身上疼痛,就推开香兰出门而去。 “小姐,你去哪?” 香兰吓得赶忙在后边追赶。 贺云芙找了一圈,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没看见林清舟的身影。正当她路过祠堂时,却听见里边传来了一阵阵磕头声。 随后那人停顿了一会,这才哑声道:“各位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林清舟在此磕头了。” 贺云芙忍不住从门缝看去,正是林清舟在一丝不苟地在点燃香烛。 又是好一阵沉默后,他才站在林清安的牌位前,愧声道:“四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之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是我发誓,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贺云芙无声叹息,悄悄掩去了身影。 夜半时分,刚过了三更天。 贺云芙从床上起身,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月色,便提着包袱准备离开。 这件事因她而起,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累了整个洛王府。 所以这次她离开,甚至连香兰都没有告诉。 之前她趁厨娘不备,将大量迷药放入了饭菜。现在整个洛王府的人都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她会离开。 贺云芙忍了忍,还是去了林清舟的房间。 此时林清舟睡得正香,可眉头依旧紧皱。贺云芙看在眼里,忍不住上前为他轻轻抚平。 “其实我又怎么舍得走呢?只是我不能耽误你们。” 贺云芙眼中尽是柔情道:“等我走了,这事也就会不了了之,你要找个好妻子才是。” 说到忘情处,她忍不住轻轻吻了林清舟的唇,哑声道:“或许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也许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像是枯干的草原,迎来了些许火星,瞬间就成了燎原之势。本来装睡的林清舟,脑子嗡的一下,心跳得飞快,他慢慢睁开眼,轻声道:“嫂嫂,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好久了吗?” 他曾经无数次问过贺云芙这个问题,可每次都得不到答案,如今竟然在这个马上要离别的夜晚,由贺云芙自己说了出来。 “六弟?你怎么……” 林清舟什么都不管,已经将贺云芙拥入怀中。 “迷药这种老把戏,你还要对我用多少次啊!” 他不再说话,也不让贺云芙说话。林清舟死死抱紧了她,小心翼翼生怕这人会凭空飞走。 林清舟鼓起勇气探出舌尖,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理智尽失,他克制不住自己,将贺云芙抱起来,翻身压在上面。 “阿芙,我就问你一句。”林清舟认真地看着:“你喜欢我吗?” 贺云芙没有说话,她抱着他,一个字都讲不出。然而就好像刚才已经把话都说没了,剩下的所有情绪,都在含泪的眼睛中。那句话就像是她心中的底线,仿佛说出口,就要背上不可饶恕的罪孽。 林清舟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释怀地笑了,只是笑起来,尽是片片苦涩。 天知道他等了多久。 他的眼中升起水汽,周围场景逐渐模糊,可眼前的人儿却越发清晰。 林清舟轻轻抬起手,颤抖地为她抹去泪水,细细摩挲着她的面容。另一只手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襟。 “阿芙。” 他低头拥吻,柔情道:“我也喜欢你。” 第107章 春雨过后万物新 贺云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她猛地睁开了眼,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她发现还在自己的房中,不觉松了口气。 然而她微微一动,便察觉了身上不对劲的地方,那股酸涩感可骗不了人。 贺云芙又低头看向脖颈,只见上面星星点点尽是些斑斓梅花。 她僵住身子,不敢动弹。昨夜的事情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 贺云芙的眼神有些恍惚,她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垂着眸,抓紧了被子,掩饰着自己的惶恐不安。 许久之后,她忐忑道:“香兰你在吗?” 然而香兰并没有回答,反而门口有两道身影晃了晃,等了好一阵才回答道:“夫人,您就好生在里边歇着吧。公子有令,您不允许踏出房间半步。” 贺云芙听得一惊,赶忙道:“你们把香兰怎么了?” 那人这才无奈道:“夫人您放心,您院里的下人都好端端的,只不过和您一样,也不能出去。” 贺云芙说不出话,整个人已经被接下来的事情,弄得有些凌乱了。 原本这事只在梦里出现,醒了也就是醒了。 倘若她真的和林清舟在一起,她不仅要牺牲自己的名节,就连林清舟的名声、林家的名声都要跟着一起丢掉。 她苦心经营的林家,便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终究是没法回头了。 可贺云芙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这林府上下把她看得比贼人还严,她也只能暂时过上这金丝雀的生活,静静等着林清舟回来。 其他的事倒是能以后再说,只是这六弟,贺云芙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大理寺监牢内。 林清舟轻轻敲了敲牢门,提醒道:“冯小姐,我们谈谈吧?” 冯瑶这才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来人,顿时嘲讽道:“怎么抱得美人归,才把我这无用之人想起来?” 林清舟让狱卒打开牢门,静静坐在了椅子上,他没有着急说话,反而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说句实话,冯瑶在大理寺的监狱中待遇极好,不仅是单间,就连平日里的吃食都是专门的小灶。 被褥什么的更是狱卒特意新买的,要不是长年见不得什么光亮,根本不比外边差。 牢头惯是些会来事的,已经沏好了一壶热茶送上,还将周围所有狱卒驱散得一干二净,亲自为林清舟站岗放哨。 林清舟给两人倒了杯热茶,这才开口道:“怎么样?我林某人说话算话,是不是救了你的性命?” 冯瑶整了整衣襟,坐在板凳上,不屑道:“那又如何?这可是我拼死拿命换来的。” 林清舟倒是毫不在意,轻笑道:“那不如我们继续合作如何?” “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人,嘴上没一句真话。”冯瑶撇了撇嘴。 林清舟笑了笑:“冯小姐,林某要真是个傻子,早就被你们一家给生吞活剥了。” 见冯瑶默不作声,林清舟啧声道:“可惜了,有些人单间住惯了,怕是想要享受一下男女混囚了。” 冯瑶怒道:“你敢!” 林清舟轻呷了一口茶:“那就告诉我,冯无忌到底还有什么计划!” 冯瑶吐出一口浊气,颓然道:“这次冯无忌被抓,完全就是故意。他这次苦肉计为的就是让皇帝还有你放松警惕,这样他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林清舟挑了下指甲,轻声道:“冯小姐,请继续。这些我已经都查到了,还请说点不一样的。” 突然冯瑶激动道:“我全都说了!你应该明白,我现在就是枚弃子!原本冯无忌这人就戒心极强,平时安排手下人做事,都不会告知全部内容,我又如何能知道!” 林清舟看她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沉声道:“那我也就不难为了,你不过你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还是在这牢里好好待着吧。” 他作势要走,却被冯瑶赶忙拦住:“快把解药给我!今天晚上那毒效就要发作了。” 谁知林清舟哈哈一笑,解释道:“冯小姐,我哪里有那种毒药,那就是一个保命丸,寻常人吃上一粒也无所谓,还舒经活血呢!” “你……”冯瑶指着林清舟,颓然坐在凳上,一时说不出来。 林清舟倒是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我林某人说话算话,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就在这里好生住下吧。” 而就在这个间隙,洛王府里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听见门子报了来人名号,即便杀人如麻的林羽,也乱了阵脚。 一旁的暗卫赶忙道:“老大,要不随便派个人给他赶出去!” 林羽叹气道:“那怎么成?公子走的时候可是特意说过,要是那冯亢来了,就一定得把人留下。可如今家里也没个主事的,咱们这群人见不得光,又怎么好出面呢。” 他突然灵光一闪道:“主事的?夫人在!” 暗卫悄悄道:“老大,可是公子明令禁止夫人外出来着。” 这时,门子又来催促道:“那位客人,有些不耐烦了,他说如果再不来人,这洛王府不来也罢。” 林羽这才一拍大腿道:“去把夫人请出来,就说让她帮忙拖延一会冯亢。” 得到消息的贺云芙更是一愣,怎么前脚还不让踏出房门半步,现在就能出去会客了?而且还是会客冯亢? 她隐约猜到了原因,便将医书扔在一旁,匆匆换了件衣服,就去了客厅。 只见冯亢坐在椅子上,神情不耐,显然将耐心消耗殆尽,估摸再拖一会,怕是真要一走了之了。 贺云芙故作镇定,行了个礼道:“不知赵王殿下亲临寒舍,是有何贵干啊?” 冯亢先是狐疑地打量了贺云芙一眼,随后便看见她脖颈处的点点印记,先前那股怀疑,顿时有了跟脚。 他先是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又将茶杯拿起,趁着贺云芙分神之际,说了句震耳发聩的话。 “林夫人,我们这一路打生打死,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你和林清舟的关系,早晚会被人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公之于众的时候。” 见贺云芙默不作声,冯亢这才一字一句道:“我能帮你!” 第108章 六弟,我不走了 此时的贺云芙已经做好了破罐破摔的打算,可听冯亢这话里话外,竟然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觉谨慎了几分。 她先是为冯亢倒了茶,这才反问道:“不知赵王殿下,您在这次除掉冯无忌的计划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冯亢呵呵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扮演大义灭亲的私生子罢了。” “你们冯家人还真是嘴硬。” 贺云芙一脸淡然道:“抓住冯无忌这事处处透着古怪,按照原计划,他早就该秋后问斩了,没想到因为你拖到了现在。而且我怎么觉得要是没有你,冯无忌跑不了呢?或者说是你收留的他?” 冯亢并没有否认,反而叹息道:“林夫人有所不知,我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 贺云芙不屑道:“如今你贵为赵王,美婢如云,家财万贯,哪有这种可怜人?” 冯亢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冯无忌的计划远不止这些,要是当真将他杀了,便抓不到后面的那些大鱼了。我和他看似父子,实则不过是各为其主的倒霉蛋。” 这话刚一说,贺云芙便瞬间有了联想,之前那些诡异的地方也就完全可以解释了。之前她就好奇为什么之前冯无忌对进京表现得如此抗拒,最后又乖乖束手就擒。而且堂堂天牢,竟然会有犯人跑出,最后冯无忌疑似出逃,更是在赵王府里发现了栖身的密室,显然已经呆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过后,竟然像是没有动静,冯无忌所有的踪迹全部消失,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他清理一般。现在想想能做到这些的也就只有皇帝了,而这冯亢为了得到赵王之位,恐怕早就投靠了皇帝。估计皇帝早就用了什么秘法,将冯亢控制住,这才成了他口中的身不由己。 这让贺云芙对谢亢的戒备更盛,心中对于他说的能帮忙更是嗤之以鼻。要是落在别人手里还有商量的余地,这要是亲手将把柄送到皇帝手中,贺云芙相信宫里那位皇帝,一定会将他们二人给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贺云芙叹了口气道:“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王您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自在啊!” 冯亢没有搭话,反而问道:“那不知林夫人打算合作吗?” 贺云芙摇了摇头道:“多谢赵王的好意,只不过这件事,您恐怕帮不上了。” 冯亢倒是没有气恼,反而随和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林夫人了,冯某这就告辞了。” 贺云芙起身道:“招待不周,还请赵王见谅,我送您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门口,却见林清舟正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此时冯亢和贺云芙有说有笑,他眉头一皱,一股火气腾地就窜了出来。不过还没等他发火,就有一股子醋意,将整个人都给弥漫了。 贺云芙先是一惊,随后眼眸中流露喜色,惊讶道:“六弟,你回来了?” 冯亢则是别有深意道:“原来是洛王回来了,林夫人可是盼了您好久了。” 林清舟板着脸,开口道:“不知赵王来做什么?” 冯亢笑了笑道:“怎么你这洛王府,旁人来不得?你又想玩那套金屋藏娇了?” 贺云芙被这话说得一怔,只得在旁边待着,根本不敢插嘴。 倒是林清舟面无表情道:“我林某人做事光明磊落,从来不干那些偷鸡摸狗之事。” 冯亢不以为然道:“只是洛王年纪轻轻,可不要忙于仕途,忘了家里人。” 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挑明,可是明里暗里都在说着林清舟和贺云芙。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根本提都不能提,提了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眼见贺云芙在那故作镇定,林清舟终是不打算和谢亢纠缠,反问道:“要不是托了你的福,我又何必早出晚归呢?” 冯亢装傻道:“洛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舟冷哼一声道:“冯亢,别和我装傻!要不是你上次窝藏冯无忌,我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也抓不到他!” “原来是这回事。” 冯亢恍然道:“这件事本来我不想提起,可既然洛王非得钻牛角尖,那我不妨告诉你。这些事都是皇帝让我做的,你信吗?” 见林清舟有些愣住了,冯亢嗤笑道:“不妨你有空进宫问问陛下,为何我冯亢私藏朝廷钦犯,为何最后不了了之?” 这下林清舟当真是拿冯亢没了办法,他们二人如今都是王爷,而冯亢明摆着又是皇帝的人,这种杀头的事情,当面去问皇帝,那真是嫌命太长了。 林清舟叹了口气道:“来人,送客。” “不必了,还请诸位留步。” 冯亢则是背手慢悠悠地离开,临走时还讥讽道:“林公子还是好生缠绵吧!免得因为冯某坏了温柔乡。” 等冯亢出了门口,林清舟这才将目光投向贺云芙。 这还是昨夜春雨后,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好在因为冯亢搅合,倒是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林清舟动了动喉结,终于是哑声道:“我回来了……” 贺云芙低着头不敢抬起,原本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更是被她听出了些许别的意味。 “还是叫我嫂嫂吧……” “好。” 林清舟轻轻答话,就跟在贺云芙的后面。 等两人进了房门,贺云芙终于是鼓起勇气,抬起手来,轻轻抱住了他,轻声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林清舟的声音有些发颤,“只要你不走,我一切都答应你。” 如今林清舟的心,像是战场的擂鼓,阵阵如同金石轰鸣,好似再来一下,就被锤破掉。 贺云芙这才闭眼道:“不要和其他人说我们的关系,我们慢慢来。” 林清舟听得一愣,反应了半天,才颤抖道:“那你这是答应了?再也不走了?” 贺云芙脸上泛起红晕,点了点头。 “不走了,我会留下来,陪你解决所有事情。” 林清舟先是一阵狂喜,甚至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却也在心中琢磨起来,那冯亢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嫂嫂改了态度? 他抱起贺云芙,高兴地在屋里直打转,决定不再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尽情享受此刻的激动。 贺云芙吓得赶紧抱紧了他,匆忙道:“快放我下来!我有事要说!” 第109章 叫嫂嫂,不许叫阿芙! 林清舟这才将她往床上一放,高兴道:“不知,阿芙还有什么事情?” 贺云芙瘪了瘪嘴道:“以后不许这么叫!” 林清舟挠了挠头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这么叫。” 贺云芙不忍扫兴,便点头同意了。 她扭过头去不看他,催促道:“大白天的,赶紧起来。” “起来倒是可以……”林清舟笑着道:“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贺云芙抿了抿唇道:“如今外边流言四起,我们终究是要想办法,把这流言给破除掉。我们的关系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林清舟收起笑意,问道:“不知阿芙你想怎么做?” 贺云芙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老办法了。你先去百花楼好生风流一番,然后尽快娶个妻子。” 林清舟神情一怔,赶忙道:“不行,这事没得谈,我非阿芙不娶!” 贺云芙眼见他像是个孩子,便平静道:“六弟,我不能骗你。我喜欢是真,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还有好多事情摆在眼前,你又怎么能顾及儿女私情呢?如今我已经接受了你,难不成我还会跑了吗?” 见林清舟默不作声,贺云芙继续道:“如今我们两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何保存住你的实力,才是重中之重,不然我俩能过上什么消停日子?更别提成婚了。” 贺云芙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若沉湎于儿女情长,那不如趁早走了,让你绝了这个念头。” “阿芙……”林清舟轻柔道:“我全都依你,只要你在身边。” 他轻轻低下头,将贺云芙揽入怀中,慢慢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林家好。只是原来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如今我好不容易握在手里,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就像是个孩童,得到了什么宝贝,逢人就要炫耀。” 贺云芙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开口道:“我以为你会说月亮呢,月亮只有一个,可星星满天都是!” “我……”林清舟有些哭笑不得。 贺云芙抬手推开他,正色道:“我跟你说,明天开始你就住在百花楼别回来了!最起码要待够一整天。” 林清舟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呢?” 贺云芙红着脸道:“我当然是给你物色些未婚女子了……” “好,我都依你。” 林清舟没有再说,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掌心,这才悄然离去。 只是他觉得心情一度十分复杂,哪有枕边人逼着他去喝花酒的道理? 翌日。 林清舟得了闲,便骑着高头大马,趁着天色还亮堂,就直奔百花楼。 这时林清舟不是第一次干,因为有了“前科”所以也算门清,只不过如此招摇过市,还是为了博人眼球而已。 等进了百花楼,林清舟就扔了袋金叶子过去。 “别废话,老子我今天心情不好,把你们百花楼的花魁,给我叫出来。” 老鸨看着金叶子,顿时喜笑颜开,可听到花魁二字,还是故作为难道:“王爷,别的姑娘都可以随您挑,就是这花魁清苑姑娘……” “别废话,不就是钱吗?老子有的是!”林清舟一脚踩在凳子上,不屑道:“我今天在这问问,谁敢和我林清舟抢人?” 林清舟这一嗓子,把正在喝酒的客人们都给惊住了,那些和他有仇的,更是一哄而散。 这时林清舟满意道:“怎么样,是不是没人反对?” 说着他扔起一沓银票道:“今天老子把百花楼包了!让那清苑陪我一天。” 看着漫天的银票,老鸨红着眼尖声道:“快把清苑给王爷送来!” 一天一夜地纵情狂欢后。 林清舟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瞧了一眼身旁的美人,不禁道:“我这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谁知那美人在他腰间一掐,威胁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林清舟赶忙求饶道:“阿芙,我愿意,我恨不得永远和你在一起。” 贺云芙伸了个懒腰,推搡道:“你这人占尽了便宜,嘴上还说自己吃亏了。怎么我就不如那位清苑姑娘?要不要我帮你给她找来?” “别别别……”林清舟赶忙道:“我只是觉得阿芙的扮相比起那花魁来,更是好看百倍。” 林清舟大闹百花楼,便是二人计划的第一步。百姓们喜欢看热闹,爱听流言,无非是这些事情足够刺激。林清舟进百花楼一天一夜没出来,那可是有人证物证的。更何况他豪掷千金,包下了花魁清苑姑娘,也是众人亲眼见证的,可做不了假。 这么一番操作后,众人光顾着猜测,林清舟会不会给清苑赎身,来个金屋藏娇。哪会考虑他和贺云芙那点捕风捉影的事情了。 整个事情下来,似乎所有人都高兴了,只有花魁清苑姑娘,每到晚上就会被贺云芙下药迷昏,这三天下来当真是魂不守舍。 林清舟不敢再说话,随后起身道:“我带你去梳洗。” 贺云芙红着脸点头,任由林清舟将她抱进了水池中,一番细心地洗漱过后,又给她穿上了衣服。 等两人坐回桌上,林清舟才问道:“阿芙,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贺云芙笑了笑:“当然是回去给你招亲啊!只要是适龄女子过了标准,你就得看上一眼。” 说起这个,林清舟的脸顿时就垮了。 “芙儿,能不见吗?” “不行,每天至少见十个。” “五个……” “八个……” “成交!” 这荒唐几日过后,洛王府当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谁不知道林家夫人贴了帖子,邀请适龄未婚女子,给自家六弟求亲。 一时间,无数妙龄女子就要将洛王府的门槛踏破了,报名的人数一度突破了上百人。 经过重重筛选最终还是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看着一个个千金小姐垂头丧气地离开,贺云芙感叹道:“我这六弟当真挑剔。” 而香兰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悄声道:“小姐,您要的新丫鬟我都选好了。” 贺云芙点头道:“那就挑四五个最漂亮的,都送进公子房里。要不他没个人伺候也不是那么回事。” 第110章 解决了个大麻烦 林清舟被折腾得不敢见人,除了看姑娘,便是被美婢环绕,又苦守空房。 不过此时贺云芙可没空关心他了,之前她给皇后挑衅般地投了帖子,谁知今日当真有了结果。 小黄门在门子的带领下,言明皇后娘娘要邀请林夫人进宫一叙。 贺云芙心中纳闷,却还是欣然应邀。 然而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贺云芙帖子却让皇后越发慌张起来。 贺云芙的杀身之祸因她而起,最后即便侥幸活命。可她又偏偏昏招迭出,竟然想着使些用过的招数对付贺云芙。 谁知道在他们二人的操作之下,不仅将流言平息,甚至还隐隐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 之前皇后的圣宠都是凭着龙种,如今龙种没了,皇帝本就心存疑惑,为了最后的体面只得不了了之。要是贺云芙揪着不放,拼死也要将真相说出,那她即便贵为皇后,也逃不了被打入冷宫的命运。 一想到这种事情,皇后心神恍惚,将那帖子扔得远远的,惊慌道:“我不见她!” 眼见主子这般样子,身旁的大太监劝说道:“皇后娘娘,这林贺氏,您当真是要见的。您可是后宫之主,万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怕了她。而且那贺云芙不是个莽撞人,一定会识大体的。” 皇后这才强装镇定道:“那就派人把她叫来吧!” 事实证明,贺云芙确实如同大太监所料,进入坤宁宫后便是恭敬行礼,甚至言辞恳切地道谢,没有多说别的话的意思。 皇后松了口气,这才点头道:“赐座。” 等贺云芙坐定,她便给了皇后一个眼神。 皇后此时也明白,贺云芙不想翻脸,便摒退了众人,沉声道:“不知林贺氏今天前来,所谓何事啊?” 贺云芙笑了笑,轻声道:“皇后娘娘,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合作可好?” 皇后面色一沉道:“本宫何谈与你合作?” 贺云芙挑眉道:“我们之间的过节,您无非都是从冯瑶口中得知,那人是个说谎精,那些话也都是真假参半。我本无意参与后宫争斗,如今您也借机除掉了淑妃,也应该满足了吧?” 皇后有些意动道:“不知本宫要如何和你合作?” “很简单。” 贺云芙解释道:“您的事情,我会永远帮您保密。可是以后我的事情,您也不许再参与了。” 皇后不悦道:“口头约定又如何作数?” 贺云芙幽幽道:“既然您不相信我的承诺,那我恐怕也不一定会管住我的嘴。” 皇后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给威胁过,一听见贺云芙如此嚣张,真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可是皇帝已经看在眼里,要是贺云芙有个好歹,她怎么都没办法洗脱嫌疑。 见皇后脸上的表情丰富,贺云芙终是叹气道:“皇后娘娘,若非迫不得已,我又如何会做这种事情呢?” 听到事情还有转机,皇后不耐道:“不要在这和本宫故弄玄虚。” 贺云芙这才起身,给皇后行了个大礼,正色道:“我知道您强行使用秘法,以后无法怀孕。您要是答应不再与我为敌,我定会悉心治疗,帮您把身子养好,能够正常怀上陛下的龙种。” 龙种这两个字,硬生生戳中了皇后的软肋。 如今她和皇帝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全靠一息尚存的亲情维持,要是她真的不能再给皇帝留下血脉,这皇后之位已然是摇摇欲坠。 皇后紧了紧喉咙,终于是心甘情愿道:“本宫全都依你。” 等贺云芙出了门,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觉神清气爽,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这次见面,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至少以后皇后不会在暗中动手脚,甚至还会对她有些帮助。 等回到洛王府,就见林清舟早早候在门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云芙知道这人藏不住心事,便主动道:“不知六弟,找我有事吗?” 林清舟先是探了探四周,最终沮丧道:“嫂嫂,冯瑶想要见你。” 贺云芙知道他在沮丧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不是在你们大理寺的大牢里住得挺好的?” “是啊。” 林清舟纳闷道:“她确实吃得好睡得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见你。” 贺云芙随意道:“那就去看看呗,我们两个也该有个了断了。” 听见贺云芙这样说,林清舟神情一凛道:“嫂嫂,那冯瑶对你当真是恨之入骨,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六弟,你还是去磨冯亢吧!那家伙嘴里肯定有冯无忌的消息,只是他的嘴不好撬开,还得你亲自出马!” 林清舟知道她是在打发自己离开,可想了想倒也知道应该避嫌,便吩咐道:“林翼,你陪嫂嫂去大理寺大牢,务必寸步不离,不能让人伤害到嫂嫂!” 贺云芙不想拖拉,就让林翼备车,即刻出发。 而林清舟欲言又止,终于是看着嫂嫂离开,这才不甘心地去折磨谢亢了。 大理寺监牢内。 冯瑶正躺在床上,就听见牢门哐啷一响。 她不耐的转头道:“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贺云芙提着食盒进来,沉声道:“不是冯小姐想要见我吗?” 冯瑶听见来人的声音,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面色不善道:“还真是恭喜林夫人得偿所愿啊!” 贺云芙有些疑惑道:“何来恭喜之言?” 冯瑶最不爱看的,就是贺云芙这般样子,她讥讽道:“如今你这身份,和平日可不一样了!” 第111章 冯无忌现身 贺云芙神色未变,却隐约猜到了冯瑶在说什么。 她并未生气,反而询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瑶则是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笃定道:“其实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已经和林清舟媾和了吧?” 贺云芙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叫我来要是只想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了。” 冯瑶也不辩解,只是自顾自道:“你和他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更何况,你身边还藏着冯无忌安插的奸细。” 贺云芙得知了有用消息,也就不再和冯瑶废话,将食盒放在桌上,就离开了大牢。 冯瑶这番话说完,她心中便有了计较,当初就觉得哪里有些蹊跷,只不过那时事情太多,根本顾不上这些。如今她特意过来见冯瑶,也无非就是想要确定身边,是否还有冯无忌安插的奸细。 可怎么让那奸细暴露身份呢? 贺云芙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来个最直接的方式。 她刚出了大牢,就见林翼和几个侍卫守在门口。 “夫人,我们回去吗?” 贺云芙摇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买些东西。” 林翼局促道:“夫人,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公子说过要保护您的安全。” 眼见这林翼是要铁了心寸步不离,可那计划还如何实施? 贺云芙便无奈道:“我一会要去买些女儿家的东西,你们也要跟着去吗?再说了这京城又不比别的地方。” 林翼最终拗不过她,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贺云芙只能接受一个侍卫在远处保护她,其余人不得靠近。 贺云芙在街上随便逛了逛,最终还是去那家她最爱去的胭脂店。 她刚一进门,就在店内挑挑选选。 贺云芙随手拿起盒水粉,便问道:“店家,这个多少钱?” 店家是个富态的小老头,恭维道:“这位夫人,您可是真是好眼光,这是我家刚从江南进来的……” 话没说完,贺云芙就察觉了不对。 这胭脂店她前两天就来过,怎么会突然换了店家,还不认识她? 而且还非得特意强调,他家的水粉是江南的…… 贺云芙脸色大变,毫不犹豫转身往外跑。 然而此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十几名杀手从旁边附近杀出,空气中也弥漫起了阵阵烟雾。 门口的侍卫和店家早就倒了下去。 贺云芙早就屏住了呼吸,向着远处跑去。 她趁机抬手吃了个药丸,随后就借着宽窄的街道,钻进了巷子里。 这次要杀她的人好像做足了准备,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能耐,迷烟起手还真是专业。 只是可惜贺云芙心中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被人提前给追杀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庆幸,万一林翼他们也跟着来了,多半是要把命丢在这里了,这也算是弄巧成拙吧。 十几个杀手已经追了上来,贺云芙先是一包药粉,又射出几根毒针,勉强毒倒了四五个人。 随后她就被团团围住,根本没法逃跑。 她走不出迷烟的范围,而那粒药丸也快要失效。贺云芙只觉拿着毒针的双手开始发软,已经是眼前发昏。 就在这时,有人猛地从背后袭来,用刀柄在她背后重重一击,贺云芙便失去了重心,倒在了地上。随后剩下的杀手冲了上去,将她整个人按住了。 此时她根本没法动弹,迷迷糊糊间,就今天有声音响起:“冯先生,人抓到了。” 贺云芙本来还想挣扎,可随着药力的增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贺云芙已经被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屋内灯火通明,除了她之外,好像连个活人都没有。这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贺云芙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轰然打开,就见来人道:“贤侄女,好久不见啊!” “你怎么在这?” 贺云芙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身穿黑袍的清瘦中年人,正是林清舟搜查许久的冯无忌。 冯无忌打量着四周,客气道:“不知在这里住得怎么样?” 贺云芙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待客之道吗?” 冯无忌摇头道:“贤侄女,此言差矣!我要是不动些手脚,你又如何肯来做客呢?能把你接到这里来,着实废了我一番功夫呢。” 话音刚落,贺云芙瞬间想起了冯瑶说得奸细,要不是她的身边亲信,又怎么会笃定她出去逛街,一定会光顾那家胭脂店呢? 冯无忌见贺云芙一直不语,以为是她怕了,就安慰道:“贤侄女放心,你就好好在这里住下吧!吃喝你不必担心,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贺云芙倒是笑了笑,反问道:“冯先生在我身边安插奸细,花了不少心思吧?这次贸然启用,以后估计也用不成了。” 冯无忌神情一凛,抬手便给了贺云芙一个嘴巴,冷声道:“别想着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线索。” 说完他没了刚才那股伪善劲,转身便没了人影。 又过了四五顿饭的时间,石头再次打开。 这次冯无忌并没有来,反而进来了两个侍女。 贺云芙如今浑身酸软,根本没力气抵抗,眼见她们开始剥自己的衣服。 “你们要做什么?” 贺云芙疑惑开口,隐约察觉了不对劲。 侍女们手脚麻利地帮她擦了身体,又精细梳洗了一番,最后才换上了一身轻薄的纱裙。 等一切准备完毕后,贺云芙蒙着面纱,被冯无忌带到了一艘花船上。 冯无忌站在船头,打量了她一眼,威胁道:“你要是不想让林清舟受伤,就给我老实点,要是被他识破了身份,你们两个都别想好。” 过了一刻钟,林清舟孤身一人,上了花船。 得知贺云芙失踪,他几乎是慌了神,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线索。 就在他毫无头绪时,终于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让他于今日来花船一叙,不许带任何人过来。 刚踏上甲板,林清舟就看见冯无忌,可眼中的余光,一直瞥向他身边的女人。 第112章 我又怎能见你受苦? “洛王殿下看够了吗?” 冯无忌提醒道。 林清舟默默收回视线,平声道:“不知冯先生,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冯无忌打了个哈哈道:“我痴长你些年岁,叫你一声贤侄也不过分吧?” 林清舟不耐道:“林某可不是来和你寒暄的。” 冯无忌哈哈一笑,说道:“我这不是来找你把酒言欢,快请进。” 船舱内已经备好了酒菜,待两人坐定后。 冯无忌这才炫耀般,介绍着贺云芙:“贤侄,你看我这新收的侍妾如何啊?” 林清舟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觉更加眼熟,可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莫非她真的是阿芙?” 林清舟喝了一口酒,冷淡道:“不错。” 冯无忌见他已经自顾自地吃喝上了,不由得笑道:“贤侄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林清舟大咧咧道:“你要是想给我下毒,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把我约到这里来。” “贤侄好胆魄。” 冯无忌瞥了一眼贺云芙,呵斥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也不知道给贤侄斟酒?” 贺云芙点了点头,双手提着酒壶,默默给林清舟斟满了酒。 林清舟沉默不语,反而这侍妾的一个细节让惊讶不已,她真的是阿芙! 她倒酒时,右手的小指蜷着,又轻轻勾了两下。 这是贺云芙特有的小动作! 林清舟当初还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贺云芙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过,以往炮制药材时,需要使用工具,为了保护尾指的指甲,所以她就习惯蜷着,日积月累也就养成了习惯。 心中有了底气,林清舟也就不再犹豫,反而琢磨起了破局之策。 只见他趁贺云芙转身时,向下打量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带了一抹占有欲。 冯无忌作为人精,早就将林清舟眼神里的东西看个清楚。 他喝了一口酒道:“贤侄,喜欢吗?” 林清舟也不废话:“冯先生开个价码吧!怎么才能换回我的嫂嫂。” 冯无忌笑着道:“我这条件可有些高。” 林清舟直接道:“你就直说吧,只要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洛王当真好气魄。” 冯无忌正色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废话,我想要这皇位!” 林清舟沉吟了一阵,开口道:“这好像有些难办吧?” 冯无忌呵呵一笑道:“别急贤侄,这等大事,当然要徐而图之。只要你先帮我领兵拿下几座城池,我就将贺云芙原璧归赵!” 说着冯无忌将扮作侍妾的贺云芙,按在了身边,强迫她为自己斟酒。 林清舟看着嫂嫂被冯无忌按在身旁,心头不由得火起。还好这人没有上下其手,不然他估计就要暴起伤人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 冯无忌让众人退下,将自己的那杯酒推到了桌子中央。 他从瓷瓶中取出一颗药丸,随手丢了进去。 “洛王,喝了吧!放心冯某人还不会给你下毒,万一影响了你的神志,以后还怎么为我领兵打仗。” 林清舟无奈,只得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现在呢?” “好!洛王爽快!” 冯无忌起身,拍了拍手道:“我为你在厢房里准备了礼物,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就有几个侍卫推搡着,将林清舟送了进去。 厢房内,贺云芙被铁链扣住了手足,身上只有一缕轻纱,刚才还有侍女进来,在她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药物,那药带着股好闻的奇异香味,光是闻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早就经过人事的贺云芙知道冯无忌想干什么,她紧紧捏着拳头,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林清舟会过来。 这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片刻后房门被打开,林清舟焦急道:“阿芙,你怎么样了?” 话没说完,他就呆愣在了原地,林清舟呆呆地看着被锁在床上的贺云芙。 她身穿衣不遮体的轻纱,墨发如瀑垂下,看上去当真是…… 这时林清舟刚刚喝下的春药也已经发作,他感觉有股邪火从下腹升腾起来,配上这香艳的场景,不免让他口干舌燥。 林清舟的脑子轰然炸开,一瞬间他和贺云芙的亲密时刻,又不断在他脑中回溯。 现在阿芙就在面前,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让他欲念横流。 看着林清舟呆愣了样子,贺云芙狼狈的闭眼道:“六弟……” 林清舟猛地惊醒,他慌张地退后一步。 就在这时,外边冯无忌的声音传来:“贤侄,如此风花雪月,切莫耽搁啊!” “冯无忌!” 林清舟怒喝道:“你放我出去。” 只见房间的门已经在外边被锁上,任凭林清舟如何用力,也没办法打开。 “我要是你,可不会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空气中那股异香,夹带着春药的药效,林清舟明显感觉自己身上开始躁动。 他背对着贺云芙,冷声道:“我不是乘人之危的畜生!” 许久之后,冯无忌慢慢道:“那我就看看,贤侄是如何坐怀不乱吧!” 林清舟趁着自己还清醒,用旁边的钥匙,将贺云芙的铁链打开,他看着贺云芙被摩擦红肿的手腕,不禁心疼不已。 做完这些,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盘腿坐下,背对着贺云芙,哑声道:“嫂嫂,再等等,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贺云芙挣扎着起来,看着背对她的林清舟,心疼道:“六弟,你没事吧?” 感受着贺云芙伸过来的手,快要被欲念冲昏头脑的林清舟,赶忙躲去了一旁。 借着冰凉的墙壁,他艰难喘息道:“嫂嫂,我们不能让冯无忌得逞。”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神志模糊,还是喃喃道:“别怕……” 贺云芙蓦然想起了那个桀骜的青年人,第一次见她,是如何羞红着脸色叫她嫂嫂的。 她睁开双眸,眼中随即带了一抹决然。 林清舟只觉一阵温润,不知道什么时候,贺云芙出现在他身旁,将他拥入了怀中。 他的一声声粗重的喘息,让贺云芙的掌心激起一片湿润。 又是沉默了好一阵,贺云芙闭上双眼,默默扯下他腰间的带子。 第113章 为了阿芙,假意归顺 一夜过后,贺云芙在一片云山雾绕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就感觉到了异样。当悄悄睁开眼后,映入视线中的就是男人白皙的胸膛。 随后入眼便是林清舟俊朗的面容,她整个人都趴在男人的胸膛上,吓得不敢说话。 林清舟察觉她已经醒来,也慢慢睁开眼,他低下头看着贺云芙呆愣的面容,没有说话,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对不起,阿芙。” 贺云芙害羞地推了一下,“那毒会把人逼疯的,我怎么能看你受苦……” 林清舟耳朵一抖,就听见外边似乎有了什么响动,他赶忙比个噤声的手势。 贺云芙像是明白了什么,故意道:“清舟,如今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就只能归顺冯无忌了。” 林清舟便起身,怒道:“我怎么可能归降这种小人!” 这完全是真情流露,他恨不得将冯无忌碎尸万段。 贺云芙神情凄惨道:“你也得想想我啊!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林清舟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不远处,拿起了一把长剑,随后走到床前,将剑横在她眼前。 “这把剑是当年父亲送我的。” 他寒声道:“当年父亲告诉我,要忠君爱国。可如今眼前两难,我又怎么能够徇私?请阿芙杀了我吧。” 说着,他将长剑拔出剑鞘,平静道:“来吧!” 她没有说话,反正接过长剑,横在了脖颈上。 即便是表演的成分居多,可贺云芙还是感受到了林清舟眼中的不忍,那是一种近乎温情的痛苦。 “清舟,我不逼你,我自刎之后,你就去过日子吧!” 林清舟面色一沉咬牙道:“阿芙,你把剑放下,我从了!” 等过了一阵,林清舟感觉到门口监视的人已经走了,这才给了贺云芙一个眼神。 贺云芙身体一晃,将长剑扔在了地上。 林清舟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贺云芙叹气道:“如今咱们有把柄在冯无忌手中,说什么都没用了,不如……” 他们同时默契地看了一眼,说了句:“假意归顺。” 其实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好选择,只能先让林清舟假意归顺,等摸清楚冯无忌的全部计划,再做打算。 林清舟看了眼天色,从旁边拿了衣服,随意套在身上。 他眼神里尽是郑重,冷静开口:“我一定会来救你。” 说着,他在贺云芙额头上轻吻,就要离开。 贺云芙不舍道:“清舟,我送你出去。” 林清舟没有说话,静静等候着她,面色沉静如水。 许久之后,贺云芙穿戴整齐道:“我们出去吧。” “好。” 贺云芙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他,男人的眼神清澈又坚定,没有任何动摇。 他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温和道:“阿芙,等我。” 贺云芙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最终是不舍得地点点头。 房间外早就有人候着,见两人出来,并未阻拦,反而将他们引到甲板上。 刚上了甲板,就听见冯无忌询问道:“我还真得恭喜二位了,洛王殿下你考虑得如何了?” 林清舟面色凝重道:“我答应你了,还请照顾好她。” 冯无忌笑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洛王殿下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英雄。等大业将成,亲自为你们二人证婚!” 说着,他一个眼神,就将守卫将贺云芙从林清舟身边拽走。 贺云芙没有挣扎,只能任凭被拽走,等在远处站定,就看着林清舟的背影渐行渐远。 林清舟沉默许久,终于是转头对冯无忌道:“希望你遵守诺言。” 随后也不等冯无忌回答,就纵身下了花船。 等林清舟彻底离开,冯无忌这才走到贺云芙身边,审视道:“怎么样,我没有亏待你吧?以前你们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现在多好!” 贺云芙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冯无忌收起笑脸,威胁道:“如果识相就老实点,省得受苦。” 说着,就对守卫吩咐道:“送她回去!” 自打这次出去后,贺云芙就又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只不过和原来相比,这日子好上了不少,她曾经几次借机想要向外传递消息,却都被冯无忌给识破了。 这样贺云芙不得不怀疑,冯无忌身后必然是有人指点,而且这个人还对她特别熟悉。 这一日,之前伺候贺云芙的嬷嬷,给她送来了两个丫鬟。 “林夫人,冯先生看你表现不错,让我给您送些下人回来。” 两个丫鬟看不出什么异常,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分别叫做青衣和红袖。 等嬷嬷离开后,那个叫青衣的丫鬟,突然一记掌刀,就将红袖给打晕了过去。 贺云芙先是一惊,就听见青衣赶忙道:“夫人,我是山上来的,是九娘派我来的!” 随后她掏出了一封密信,交给贺云芙道:“您不用担心,这是林公子给您写的信。” 贺云芙心中怀疑,却还是将信将疑地拿出了信纸。 这封信的确是林清舟所写,虽然没有署名,可不论是字迹,还是两人约好的暗号,都清晰可见。 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贺云芙不用担心,这青衣的确是九娘派来的。 贺云芙接着烛火,将密信烧掉,终于是开口问道:“不知九娘安排得怎么样了?” 青衣帮着收拾干净后,这才郑重道:“夫人,自从您救了九娘以后,她就一直带着山寨的百姓经营商队,已经在各大城市里建立了联系网,如今咱们也有自家的情报网络了。” 贺云芙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冯无忌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全部查明。” 青衣摇头道:“我们查了这么久,也只是查明冯无忌之前上交的兵权,包括矿山都是冰山一角,他将所有的兵器都卖给了邻国,已经金磊的大量的财富。” 贺云芙惊讶道:“难道这冯无忌背后还有人?” 青衣道:“目前冯无忌的关系网极其庞大,我们一时间也无法查清。” 第114章 这下真的有了! 贺云芙意识到,他们二人早就落入了罗网之中。 而且这个陷阱还是有人特意为他们编织的,如今还真是要谨慎对待,一旦掉以轻心,就会万劫不复。 贺云芙没来由地想起了林清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地。 以前总是怕见他,可如今见不到了,还真是…… 见贺云芙神色复杂,青衣跪下,含泪道:“我等做事不力,让夫人受苦了。” “别瞎说。”贺云芙冷眼看着外边。 青衣镇定了些,叩首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救您出去。” 贺云芙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点头道:“我明白了青衣,只是你要如何告诉清舟?” 青衣心里有数,笑着道:“这简单,不过还是需要小姐您配合一下。” 说着,她直挺挺地将头撞在了墙壁上,青衣的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贺云芙瞬间明白,也大声道:“你这丫头,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青衣面露委屈,捂着额头,哭喊着跑了出去:“来人救命啊!” 房间外顿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嬷嬷先一步赶来,看着昏倒的红袖,面色一变,急忙就去找冯无忌禀报。 一刻钟后,冯无忌看着屋内情况,冷声道:“林夫人,您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 贺云芙不屑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选的人,她们竟然敢对我不敬,我这么收拾她们算是好的了。” 青衣赶忙道:“冯先生,林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先把红袖给打晕了,差点就把我给撞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这可不是洛王府!” 冯无忌怒道:“以后就让青衣伺候你了!别以为什么都允许你挑拣!我看你暂时也不需要什么下人了,就好好冷静一下吧。” 见贺云芙没了刚才那股气势,冯无忌转头问道:“青衣,以后老夫让您照顾林夫人有信心吗?” 青衣瞪了贺云芙一眼,大声道:“冯先生,您放心!我肯定会把林夫人给照顾好!” 经过这么一闹,身份未知的红袖被冯无忌给撤走。至于青衣,则是顺利留在了贺云芙身边伺候。 贺云芙心中有数,知道冯无忌这人生性多疑,如果不这样,即便青衣再怎么表忠心,都没办法留下。 之前就算没人伺候,她身边也少不了有人监视,现在监视的人换成了自己人,她终于能和外界取得联系,也就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 经过了几日的磨合,两人终于有了默契,能够一起想办法应付冯无忌。 翌日。 贺云芙通过不断抗议,总算有了打发时间的方式。 冯无忌让青衣给她送了些闲书进来,每天出不去房间的贺云芙,总算是能靠着这些玩意儿解解闷。 手上这本书已经被她看了第二遍,可冯无忌又不经常替换,所以只能一遍一遍看着重复的剧情。 贺云芙正在拄着下巴发呆,就见就见青衣敲了敲门,端着药碗进来。 “夫人,我把药端来了。” 贺云芙看着那碗药,嫌恶道:“这冯无忌还真是恶心人,就连助孕药的都要准备了。” 青衣将药碗放在桌上,叹气道:“没事夫人,咱们总得做做样子,等一会我就给您倒掉。” 贺云芙看着她还有些青紫的额头,心疼道:“青衣,倒是为难你了。” 青衣则是笑了笑道:“夫人,和您受的苦比起来,我这又算什么呢?” 贺云芙一时百感交集,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衣则是得意道:“夫人,现在冯无忌已经很信任我了。” 贺云芙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衣撇嘴道:“那冯无忌当真是变态,您每天不管做什么,他都得过问,我也只能挑些不太重要的,都和她讲了。” 贺云芙无所谓道:“尽管说就是了,我现在就是看那些杂书,他也不舍得给我换,我都要背下来了。” 青衣笑了笑道:“夫人放心,明天我就去给你买些新话本,让您看个够。” 两人说完了闲话,这才开始商议如何逃走的事情。 贺云芙小声问道:“最近外边有消息吗?” 青衣摇头道:“最近这里监视得太严,我们的人根本过不来!” 贺云芙点头道:“我明白,一定要让清舟别急,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慢慢想办法。” 青衣则是安慰道:“夫人您放心,我和九娘一定会救您出去!” 说话间,冯无忌不知怎么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狐疑地打量两人一眼,这才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贺云芙身体一僵,灵机一动道:“别以为我知道这是什么药!我不吃!” 听到这话,冯无忌轻轻一笑,转头看向青衣:“不知道林夫人这又是怎么了?” “和青衣没关系,我就是不想喝!” 青衣赶忙接话道:“冯先生,之前还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劝夫人,她都不喝!” “废物,滚出去!” 话没说完,冯无忌就平静开口。 青衣愣了愣,这才低头跑出去房间。 贺云芙刚要开口,就见冯无忌端起药碗,抬起头来,扫了眼贺云芙,平淡道:“喝不喝?” “我不喝!” 冯无忌怒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等贺云芙反抗,冯无忌就掐住她的脖子,将一整碗药,全都灌进了她嘴里。 冯无忌的目的,并不是让她把药喝进去,而是准备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那些药仅有小半进了嘴里,剩下都顺着下巴流到了身上。 等贺云芙不再反抗,冯无忌这才将碗摔在地上。 “不要让我发现有下次!” 贺云芙喘着粗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眼见她老实了,冯无忌这才开口道:“洛王已经告假,秘密前往南方,你期待的日子不远了。” 贺云芙疑惑道:“那你怎么不让冯亢去?” “冯亢?” 冯无忌得意道:“如今我那儿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告诉你,如今林清舟和冯瑶都在军中,假以时日就要挥师北上了!” 第115章 冯瑶下手 “什么?” 贺云芙故作震惊道:“那真是恭喜您了,我是不是应该改叫您陛下了?” 冯无忌不屑道:“你可别拍我马屁,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贺云芙抬头看着他,认真道:“冯先生,您这样恐怕得位不正,就算将朝臣杀光,也不得了人心。” 冯无忌不说话,贺云芙沉下声道:“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你这般倒行逆施,恐怕独木难支啊!” “你觉得我就那么傻吗?”冯无忌反问道。 贺云芙皱起眉头道:“如今我和清舟都在您这条船上,当然希望您成功才是。”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当年在朝中也并非吃干饭,只要我荣登大宝,有一大批人等着成为从龙之臣!” 听到这话,贺云芙愣了愣,冯无忌原来作为赵王,就已经手眼通天,没想到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王位,竟然暗中布局了二十年。她轻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贺云芙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来,行了大礼道:“那就祝您马到成功,希望朝中的各位大人,能够帮您重整山河。” 冯无忌冷然出声道:“知道得太多也未必有好处,好好在此安心待着吧,别生些乱心思。”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和贺云芙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便拂袖而去。 而贺云芙为了将他应付走,这才说尽好话,心中却尽是诧异,通过这番试探,她脑海中也有了几个名字,这才意识到冯无忌在朝中的势力,当真是盘根错节。 晚饭时,青衣这才端着晚饭进来。 不等贺云芙回答,青衣就关心道:“夫人,冯无忌没把你怎么样吧?” 贺云芙笑了笑道:“他也就是威胁两句,还不敢拿我怎么样。” “那就好。” 青衣叹了口气,这才道:“外边又加派了守卫,夫人您一定要小心些。” 贺云芙眸色一闪,轻声道:“青衣,你附耳过来。” 她将刚才心中有了猜测的名字,统统告诉了青衣,让她找机会告诉九娘。 青衣默念了几遍,正色道:“放心夫人,我已经把消息给送出去。” 等吃了晚饭,青衣表示消息已经送到。贺云芙终于松了口气,也知道这件事终究要有个说法。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神中也逐渐复杂了起来。 …… 深山中。 林清舟穿着铠甲,不断在兵士之间巡视,即便面色镇定,心中却是大为震惊。 这陈王居然在不声不响间,屯了这多么精兵! 林清舟等了一会,便看见冯瑶也一身轻甲,带着几个随从赶来。 “林将军,不知这些兵士可否凶悍” “精锐。” 林清舟将目光从兵士上转过来,看向冯瑶。 冯瑶神色泰然:“你也不要担心,我只是名义上监军,这些兵士都归你指挥。” “我记得冯无忌不是把你给抛弃了吗?况且你也很恨他。” “确实,可是我父亲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们还真是亲生父女。” 冯瑶平视着林清舟,轻声道:“我不光自己,还是为了我们。” “我们?”林清舟出言嘲讽道:“你们父女也算是狼狈为奸了,要是没有你们,我还在安心当我的洛王。” “你这么说多让人伤心。” 冯瑶招了招手,让旁边人全都退下,带着林清舟回了大营。 大营中已经备好了酒菜,她行到桌前,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府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可不是我们造成的。而且林府陷于危难之间,也是早晚的事,我和父亲就算再有能力,难道能让皇帝转变心意吗?” 说着,冯瑶抬眼,平静道:“王爷不如先坐下,我与你细细商谈。” 林清舟沉默片刻,心知冯瑶要做什么,他坐到桌前,让冯瑶给他倒了茶。 冯瑶轻声道:“你可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别啰嗦。” “即便你们没有发现我父亲要造反,到时候他挥师北上,还不是要让你去征讨?你想到时候我们自相残杀,结果会如何?” 林清舟没有说话,盯着冯瑶道:“两败俱伤。” 冯瑶笑了:“正是,就算你赢了,也会把你手里的兵将打残,以后再也没法上战场了。倘若输了,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冯瑶说着眼中也有寒意。她抖了抖袖口,将冷掉的茶水倒掉,平静道:“皇帝如今要对付我父亲,又害怕你趁机做大,便有了这样的手段。那昏君看似仁慈,实际心眼比谁都小……” 冯瑶有些激动地,继续道:“只要你帮助我父亲夺得大统,那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封疆裂土,也任由你做主!” 林清舟淡然道:“冯无忌教你说的?” 冯瑶抬头看着林清舟,认真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谁,才愿意归顺我父亲,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所以我愿意帮助你。” “真的?”林清舟淡淡喝着冷掉的茶水。 冯瑶沉声道:“我只为了自由,我们各取所需。” “我要这天下太平,你能给我吗?”林清舟放下杯子,平静道:“更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了别人。” 说完,林清舟转身就走,冯瑶则是冷声道:“你哥都已经死了,她算谁的人?你还打算让她守寡一辈子?” 林清舟停住脚步,终于是坐了回来。 冯瑶没有说话,反而为他斟酒:“那就不要提了,今天喝酒吧!” 翌日清晨。 林清舟头痛欲裂,还是敲着头强行起身。 他下意识寻找着衣服,却意外摸到了一片软肉。林清舟赶忙睁眼,就见是冯瑶躺在他枕边熟睡。 紧接着,昨晚的事情在他脑中渐渐响起。 冯瑶之前说的那些话,竟然只是为了乱了他的心神,好让他喝下春药。 当时他只记得,是贺云芙对她投怀送抱,紧接着便一切都忘了。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衣服,不禁眼神一冷,这冯瑶竟然为了勾引他,特地换上了和贺云芙相似的装扮,以至于他昨晚失了神志。 眼见冯瑶就要醒来,林清舟心中渐渐有了算计…… 第116章 抓到你了 冯瑶醒得比林清舟想象中的要早,她起来后慵懒地将衣服穿上。 看着在桌上正襟危坐的林清舟,终于是开了口:“我现在应该怎么叫你呢?” 林清舟默然转头,低声道:“随冯小姐怎么叫。” 冯瑶起身,从背后搂住她,柔声道:“清舟,这件事我不怪你,只是……” 林清舟叹气道:“事已至此,林某悉听尊便。” 冯瑶眼前一亮,当即道:“我这就给父亲写信,告诉他这个大喜的事情。” 等她人影跑出帐外,林清舟的眼神重新犀利起来,哪有刚才的那股失魂落魄,如今为了救出贺云芙,他几乎愿意做一切事情。 如今他看似风光,实则掌控权都在冯瑶手中,一旦被她发现动了别的心思,恐怕就会遭到软禁,而贺云芙也会更加危险,为了贺云芙林清舟只能和冯瑶虚与委蛇。 翌日。 练兵过后的林清舟,刚回到帐中。 就见冯瑶正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林清舟心中有了估计,便平声道:“可是有结果了?” 冯瑶抽出一封密信,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才柔声道:“父亲已经答应我了,等咱们发兵入京大获全胜的时候,就给咱们俩举行大婚,还是昭告天下的那种。” “好。” 林清舟扯了一抹笑意道:“这次挥师北上,我们一定会成功。” 见他如此勉强,冯瑶又取出了第二封信,“清舟,这是父亲给你的,放心我没看。” “谢谢。” 林清舟接过密信,也不避讳,就当众撕开。 信是冯无忌亲笔所写,大部分内容和冯瑶说得差不多,只是又对他夸赞了几句,看起来极为高兴。只是信的最后,还没忘了暗示了几句,如果不老实从了,就小心贺云芙的命吧! 林清舟知道这对父女越来越得寸进尺,如果假以时日真攻进京城,他也是免不了被舍弃的命运。 想到这,林清舟将信叠好放入怀中,这才正色道:“过几日就要发兵了,我去检查一下军械,不能让冯先生失望。” 冯瑶温柔道:“清舟,你要当心身体。” 就在林清舟在深山中备战时,他叛逃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皇帝的案上。 早朝上,皇帝罕见地没有坐在龙椅上。 他看着朝堂上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大臣,不由得怒道:“你们这群饭桶,为何林清舟叛逃这么大的事情,朕是最后知道的?” 锦衣卫指挥使姚宪颤巍巍地出列,跪地道:“启禀陛下,臣已经将洛王府给围住了!” “滚!” 皇帝生气道:“围住就够了?你亲自带人过去,将整个洛王府给我查封了!” 等姚宪灰溜溜地离开,皇帝又是沉声道:“如今冯无忌的大军,正由林清舟带领,从南向北开拔,你们何人敢应战?” 这下,原本气愤填膺的武将那一列顿时没了动静。各位都是厮杀多年的人精,谁不知道林清舟打仗杀人的本事?当年他父亲知道林清舟嗜血的本性,所以一直在压制着他,如今没了枷锁在身,完全体的林清舟根本没人敢阻挡。更何况这次他率领的可是冯无忌的军队,这暗藏多年的精兵,而且一个个武器精良,一般的士兵根本打不过。 皇帝叹了口气,又见武将中只有一人跃跃欲试,平声道:“裴元觉我命你即刻挥师北下,平叛乱军,一定要将林清舟给朕活捉回来!” 裴元觉上前一步领命,接过太监送来的虎符,便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众朝臣都知道,裴元觉善守,难道皇帝这是做好了准备要硬生生耗死林清舟吗? 出乎意料的是,裴元觉并未刻意防守,而是直接率兵和林清舟来了个硬碰硬,谁都没想到,这第一仗,就打得如此激烈,双方损失惨重。 冯无忌看着一天四五封的战报,不禁心中焦急,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战术,这是要举全国之力,先耗尽他军队的锐气,然后再进入漫长的拉锯战,活活将林清舟给拖死,毕竟他们的大本营,也就只有南方一小片地方,如果打没了有生力量,根本难以为继。这也就是皇帝为何派裴元觉来平叛。 不过,谁都没想到。林清舟不知发了什么疯,假装分兵三路严阵以待,实则自己带着几千骑兵百里奔袭,将裴元觉身后的粮道给断了。裴元觉没有辎重补给,被迫放弃守城。短短半月不到,竟然被林清舟夺下了三座城池。 冯无忌狡兔三窟,他囚禁贺云芙的地方一直在变,所以之前青衣和九娘取得联系也断断续续。等到战事开打,冯无忌为了遥控战场,终于是将居所固定在了其中一处。 这日,冯无忌出山亲自筹措粮草,九娘也趁虚而入,将整个住所完全包围。 在暗卫的策应下,青衣里应外合,终于是将贺云芙救出。 眼见贺云芙丰腴不少,九娘那句夫人你受苦了,愣是没说出口。 她沉默了一会,这才询问道:“夫人,不知我们是否要和公子汇合?” “不。” 贺云芙看着远方,冷声道:“我知道冯无忌在哪,咱们给他设伏,也让他尝尝被人囚禁的滋味。” 一番换装过后,贺云芙带着九娘装作送粮的商队,守在了山下。 而这时收到消息的冯无忌也已经匆匆赶来,如今粮食奇缺,听说有人来卖粮,他顾不得还价,就赶忙过来,生怕商队不卖了。 结果刚一见面,就是一阵黄烟四起,等冯无忌意识模糊时,贺云芙摘掉面巾,嗤笑道:“冯先生,你就好好睡一会吧。” 随后暗卫将他捆了个结实,直接塞进了装粮食的车里。 为了防止被人察觉,他们兵分两路,让九娘带着冯无忌,从小路逃走。而贺云芙和暗卫继续装作商队,吸引注意力。 叛军大营内。 冯瑶看着送来的战报,不禁恼火道:“清舟,你这次用兵为何如此迟疑?不然我们现在就在城里吃饭了!” 林清舟则是平声道:“冯小姐,这事还真不怪林某。还得怪冯先生失言了,没有及时送来攻城器械。” 冯瑶以为林清舟在找理由,怒道:“原来没有攻城器械,不也就那么打了?”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女声:“冯小姐,你爹来陪你了!” 第117章 洛王除爵 “贺云芙?” 不等冯瑶反应,在大帐中隐藏的林翼已经带人出现,将她团团围住,不过几息之间,冯瑶就被反绑,与冯无忌一同被丢在地上。 此时冯无忌还在昏迷不醒,冯瑶这才明白又是上了林清舟的当。 “林清舟,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林清舟则是叹气道:“你从始至终是怎么对待我的?我不是你的工具,你们一家又何必苦苦相逼!” 贺云芙则是低头开口道:“冯瑶,如今也算是你还债了,我们已经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 冯瑶被激怒道:“贺云芙,你装什么?我告诉你,我真是后悔当时没杀了你!” 林清舟则是将贺云芙护在身后,转头道:“阿芙,不要理她。” 贺云芙笑了笑,轻声道:“清舟,我都听你的。” “呸!你们这群狗男女,见不得人的东西!” 冯瑶双眼泛红,尖声道:“林清舟别以为我在吓唬你。狡兔死,走狗烹!那狗皇帝不会饶了你的!” “聒噪。” 贺云芙掏出一个瓷瓶,瞬间将冯瑶迷晕。 林清舟对贺云芙会心一笑,轻声道:“阿芙,等我回来。” 紧接着,他就带着林翼,将冯无忌和冯瑶带出了大帐。 原本打得血流成河的战场,已经偃旗息鼓。 裴元觉带着几名亲卫,整守在城下。 见林清舟如约到来,他不禁调笑道:“洛王殿下,可是晚了一个时辰。” 林清舟则是不在意道:“裴兄,没想到我们这对老冤家,还是这么有默契。” 裴元觉见亲卫将两人收押,这才闲谈道:“林兄,你我过命之交,我又如何不相信你呢?” 这一刻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什么林裴之间不和,根本就是骗人的。当年皇帝提拔裴元觉,让他背叛林家,一心当天子孤臣,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他和林家的默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保存林家军的有生力量。 这一仗更是打出了他和林清舟的默契,最近几场大战看似惨烈,可实际上消耗的都是冯无忌的实力。就连裴元觉点的将,也都是原来赵王党的人。经此一役,冯无忌的影响,再也不能动摇朝廷的根基了。 林清舟轻笑了一声,并未多言,拱手道:“裴兄保重,一路平安。” 这场平叛之战,在陷入僵局后,京城阴云密布,正当皇帝要派遣督军时,裴元觉终于送来了捷报,并且已经准备班师回朝。 朝堂上,看着跪地禀报的裴元觉,皇帝不由得欣喜道:“来!给朕说说,你是如何抓住冯无忌的?” 裴元觉面不改色听着那些封赏,随后道:“启禀陛下,这次平叛这么顺利,全靠洛王假意归顺冯无忌,才能与臣里应外合,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冯无忌的党羽已经尽数剪除,再无气候作乱。” 见皇帝脸色有些不悦,他不动声色继续道:“另外,臣也在半路上,将逃亡的冯亢抓获!” 皇帝冷声道:“也就说你没把林清舟给抓回来?” “臣……” “够了!” 皇帝挥动长袖,激动道:“将冯无忌和冯瑶还有冯亢三日后问斩!” 他喘了一会粗气,指着殿外大声道:“查抄洛王府,将府内所有家眷全部打入大牢!另外,革除林清舟洛王爵位,朕要他担一辈子骂名!” 裴元觉跪地道:“臣愿用赏赐,换取林清舟无罪。” 谁知皇帝突然平静下来,阴沉道:“裴爱卿,朕也就不瞒你了。林清舟的罪足够抄家灭族,我只杀他一人,已经仁至义尽。你休要再提这事了,退下吧……” 说着,皇帝转头朗声道:“传朕的旨意,即刻传画图册,全国通缉林清舟和贺云芙,凡是抓到者,赏黄金千两!” 一时间全国激荡,全国的告示板上,都贴满了林清舟和贺云芙画像,看着黄金千两的赏赐,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准备开始狩猎了。 此时林清舟已经带着贺云芙和大部队又回了深山。 冯无忌万万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积累的军队,竟然被林清舟给摘了桃子。 之前大军群龙无首,林清舟只有几日就将军队给收服了,还好他当初将自己带来的亲兵打散,这才能以最快速度结束骚乱。 军营大帐中。 贺云芙看着那张通缉令,不由得怒道:“这个狗皇帝,咱们明明立下了大功,避免生灵涂炭,可他竟然这样对待功臣!” 林清舟放下密信,幽幽道:“还不止这些,这狗皇帝明显要赶尽杀绝,已经将洛王府给抄家了!” “冯瑶说得没错。” 贺云芙感叹道:“皇帝当真是早就看林家不顺眼,想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今你替他解决了最大的危机,也该卸磨杀驴了。” “都说皇家无情,没想到这话当真不假。” 林清舟莫名惆怅起来:“我们林家三代为冯家流干了血,没想到就换来这种回报。他们姓冯的当真是没有一个好人。” 贺云芙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清舟,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说着,她一指门外道:“你看。” 林清舟转头看去,就见旗杆上,有面玄色旗帜在空中迎风飘扬。那旗帜上绣着一只猰貐,底下是一个描金的林字。 而这一切就是现在他们二人的底气。 林清舟望着旗帜,突然道:“阿芙,若是我们占据南方,通过谈判将母亲接回来,以后我们就在南方生活吧。” 谁知贺云芙听见这话,瞬间没了笑脸,严肃道:“清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是那种偏安一隅的人呢?如果您真的认命了,你可就是反贼了!你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吗?他们为国捐躯,你舍得让他们蒙受这种冤屈吗?” 这话如同棒喝,让林清舟瞬间清醒,他低头道:“嫂嫂我明白了。” 说着便走出营帐,带着林翼又去练兵了。 贺云芙看着他又打起精神,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第118章 各奔东西 就在这时,九娘未经通报,就走了进来。 贺云芙正在看书,见九娘过来,不由得诧异道:“九娘,你怎么来了?” “也该到时候了……”九娘笑了笑,带着些苦涩道:“夫人,我来和您说个事情。” “你说吧……”贺云芙看她的样子,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 其实她还挺舍不得九娘的,如今这军营中都是大男人,贺云芙也就能和她聊聊天,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于是她就让九娘坐下慢慢说。 九娘坐定后,踌躇了片刻,终于是开口道:“如今您和公子都已经安全了,我也该回商队了。如今咱们在这里,还得需要时刻探查消息。” “不再呆几天吗?”贺云芙疑惑道。 九娘苦笑了一声道:“夫人,咱们如今也算家大业大,这么多人吃马嚼,那粮草可撑不了多久了。” 贺云芙明白九娘的难处,当时让她去组建商队做生意,也只是为了给林家留一条后路,没想到真就用上了,如今九娘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她是知道的。 贺云芙面上平静,点了点头,宽慰道:“这样也好,你也早些回去主持商队工作,到时候也能给清舟送来些消息。” 见九娘许久没说话,贺云芙又开口道:“不知还有什么要说的?” “夫人,你不会再乱跑了吧?”九娘有些犹豫道:“如今公子的暗卫可是把大营看得严严实实,就像是生怕你跑了,就连他有空都会来看你一眼。” “我还去哪呢?”贺云芙苦笑道:“如今林家没了,我也没有回去的地方了。不如先在这里将就一下,以后再想办法吧。以前总想着不连累清舟,还能回老家,可是现在想想倒也没什么必要了。” 九娘听着这话,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还得惦记着您。” 说着,贺云芙瞧着她那样子,笑着道:“别怕,以后有机会来看我就是。” “好。”九娘点点头道:“我一定会来看夫人。” 见九娘如此奇怪,贺云芙起先还没有怀疑,可是她一再询问,倒是让贺云芙狐疑了起来。 终于在九娘走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同她道:“九娘,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听到这话,九娘微微一愣,随后支吾着:“没什么……” 贺云芙见她这个反应,已经是笃定九娘有事瞒着,便冷声道:“你要是不说,就不要走了!” 九娘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道:“夫人,还请您做好准备。” 贺云芙变了脸色,沉默着点了点头。 九娘叹了口气道:“朝廷已经发布了您和公子的海捕文书还有通缉令,如今闹得全国上下都乱了套,都在找你们两个。您娘家的那些族人,为了所谓的大义灭亲,竟然准备将您和老爷和夫人给逐出家门,甚至还要迁出祖坟。” 这下,贺云芙即便再冷静,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在这之前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接受世人的唾骂。可她的父母又有什么错?竟然在死后也要遭受这种羞辱?这件事因她而起,终究也得由她来解决。 贺云芙深吸一口气,寒声:“好了九娘,这次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 九娘本就不想说,听见贺云芙又要离开,当真是慌了,她赶忙道:“夫人,这件事就由我去帮您处理吧!” 贺云芙则是摇头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不必劝我。” 就在九娘不知道怎么开口劝说时,就听见林清舟进来道:“阿芙,我和你回去!” 果然,九娘说得没错。林清舟当真是放心不下,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外边偷听了。当听见贺云芙又要离开,这才慌忙进来阻止。 “不行。” 贺云芙上前轻轻为林清舟整了整衣领,坚定道:“这种小事,又何必让你去呢?你现在作为林家唯一的男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 “没有什么可是的!如果你因为我浪费了大好时机,你要让我怎么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清舟最怕的就是,贺云芙摆出这副模样。那副嫂嫂的气势出来,就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也生不出什么反骨来。 又是纠结了好一阵后,林清舟叹气道:“嫂嫂,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小心,我让暗卫保护你!” 贺云芙没想到这次林清舟竟然如此痛快,也就抚着他的面颊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然你随便惩罚我。” 林清舟抓住贺云芙的手,责怪道:“罚什么罚!等你走的时候,我要我一定亲自送你。” 九娘见两人已经把话给说开,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夫人,我先去准备了……” 下午时分。 贺云芙和林清舟在门口做着最后的道别。 看着林清舟欲言又止的模样,贺云芙不免有些想笑,可一股忧伤又慢慢蔓延在了心底。 她轻轻抱住了林清舟,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清舟你放心!一定要给林家恢复清白,等我平安回来时,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清舟本有千言万语,可终究是凝结成了一个好字。 剩下的他不用再说出口,相信贺云芙早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说完便带着林翼,一路向北而去。 别看贺云芙说得坚决直到林清舟彻底没了身影,她也不舍得转头。 直到九娘提醒,贺云芙这才淡声道:“我们走吧!” 说着贺云芙就朝着和林清舟相反的方向,继续南下。 一个时辰过后,林清舟这才带着林翼出了大山。 见林清舟面色如常,林翼这才敢开口问道:“公子,我们为什么非得冒险回京城?” 林清舟则是冷声道:“我必须得回京去,不然那狗皇帝就要将整个林家都当作叛徒,这个耻辱,我林某人接受不了!” 林翼则是担忧道:“公子如今全国都在通缉您,您这是要去见谁?” 林清舟默默看向北方,随后开口道:“裴元觉!” 第119章 桐城贺家 贺家在南陵城附近的桐城,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望族。 只不过贺云芙一家一早就搬走了,和本家没什么联系。原本想着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联系,谁成想族中长老竟然为了避嫌,竟然要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和九娘一路往东南进发,却没有刻意赶路,反而是走走停停,将贺家的资产收购了七七八八。 之前洛王府的钱财大多都在九娘这,所以即便抄家也没损失什么。反而因为商队赚得盆满钵满,这么多的银子买下整个贺家都绰绰有余,也就成了贺云芙的底气。 按说如今全国都是海捕文书,贺云芙不该如此冒险。不过有着商队掩护,再加上贺云芙的易容术,普通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就是贺云芙。 走在桐城的街道上,九娘指着一家布庄惋惜道:“夫人,这家就是贺家的产业,可惜他们不卖。” 贺云芙笑了笑道:“这可是当年贺家发家的根基,如果不是得了失心疯,谁又舍得卖呢?” 九娘不忿道:“我都和夫人保证了,要将贺家的产业一网打尽。” 贺云芙无奈道:“有些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咱们已经收购九成,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九娘这才点头道:“那我都听夫人的。” 两人边走边聊,觉得累了就找了个露天茶摊,在街边喝凉茶解渴。 贺云芙见九娘这般样子,不禁感叹道:“九娘,多谢你这么尽心地帮我,不然我现在还被关着呢。” 九娘放下茶碗爽利一笑道:“夫人您这可说错了,我们全寨老小可都是您给养着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贺云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九娘以后你想做什么?你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四处奔波。” “我?”九娘指着自己,笑了笑道:“我就跟定夫人您了。要是以后不跑商了,我就在您家里和翡翠作伴,给您当个厨娘护院都成!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管夫人您去哪,我就去哪!” “去哪?” 贺云芙感叹道:“其实我当初也不算骗你,我最大的梦想可能就是云游天下,当个江湖游医了。这辈子当个闲人,不要理会这些纷乱复杂的东西。” 说着贺云芙自嘲地笑了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而九娘听着这话,眼神黯了黯。她和贺云芙很清楚,这仅仅是个期待,还是虚无缥缈的那种。 几刻钟后,贺云芙整理好了心情,就带着九娘继续前往那位五叔家里。 谁知刚走了没多久,就见一人上前拦住了她们。 “夫人,这里有一封您的信。” 那人也不揭穿贺云芙的身份,就将信给递了过去。 贺云芙看过信上的内容神色一变,许久后,她沉声道:“三日之内,我一定会给你答复。” 看着九娘疑惑的目光,她轻轻摇了摇头。 等那人走远,贺云芙抬头眺望,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禁有些痴了。 而就在这时,林清舟收回远眺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已经落下。 林翼见状不禁问道:“夫人可是平安到了?” 林清舟颔首,感叹道:“阿芙平安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先在裴府里好生躲着,总有机会能见见那皇帝,找他要个说法。” …… 贺家的产业被人有意收购,终究是有聪明人察觉。 于是族中长老开始贺家的家族会议,贺家族长刚要说话,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倒是不傻。可是怎么偏偏做这种蠢事呢?” 贺家族长变了脸色,看着进来的两个陌生女人,怒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那神秘女人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族中长老最不想要看见的一张脸 “贺云芙?”有人惊讶道。 “我以为没人认识我呢!” 贺云芙走到祠堂中央,环视着这群视她如猛虎的长老,嗤笑道:“怎么你们贺家本家,就没一个像样的人吗?” 族长指责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你现在可是朝廷的通缉犯,你这是要毁了贺家吗?” 一旁的大长老帮腔道:“你这混账,现在来做什么?” 沉默了有一会的二长老尖声道:“想不到贺行鉴竟然生了你这个女儿!” “你们说完了吗?” 贺云芙冷笑着,吩咐九娘道:“给他们开开眼吧。” 九娘不怀好意地掏出账本,啧声道:“我说你们贺家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精进的地方吗?这账做得当真是离谱啊!这里边的蛀虫可是不少啊!” 听到这话,族长才意识到那个收购贺家产业的神秘人,竟然是贺云芙! 本来他们觉得神秘人纯粹是个傻子,竟然敢出高于市价的五成收购,而且还不干涉日常经营,就连贺家的族人也能继续工作,所以二话没说就将那些外围产业卖了个干净,只有桐城里的产业没舍得卖。 九娘见众人默不作声继续道:“我也就直说了,我要是没记错,贺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可是有接近七成的人在那些产业工作,如果夫人不开心了,恐怕这贺家就得饿肚子开会了。” 她的话看似调侃,可实则是诛心般的威胁,这年月桐城附近就那么些赚工钱的地方,要是普通贺家族人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撕了长老会的这群人?你们自己缺德带冒烟,还连累大家伙没饭吃! 贺云芙见达到了效果,就冷声道:“该说的九娘已经说完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将我的父母逐出族谱,我就让整个贺家倒霉!” 族长佯装镇定道:“贺云芙你可不要胡来!” “胡来?” 她瞥了一眼族长冷笑道:“你别想着去报官,我是朝廷钦犯,真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诛九族的,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这回不仅是族长,就连一众长老也吓得不敢说话,虽说心有怨言,可为了活命,也只得纷纷散去。 而就在这时,贺云芙叫住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五叔,我和您有话要说!” 第120章 蛮族南下? 自打冯无忌造反后,整个京城就没消停过,本以为林清舟叛逃就是天大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又出了个捅破天的事情。 兵部的军械库历来是重中之重,保存着往年剩下和准备下一年更新的军械,谁知道兵部按照惯例盘查,才知道有一大半弓弩,竟然莫名丢失了。不仅找不到出库记录,就连入库记录也已经不翼而飞。现在除了知道没了一批弓弩外,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得知此事后,立马将兵部尚书收押大牢,可惜他缄口不言,硬生生扛过了三天三夜的拷打。最终以一个奇怪的方式了结了生命,虽说仵作验尸后证明是自杀,可这件事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古怪。 这种罪名形同叛国,兵部尚书的死,已经被看作是畏罪自杀,所以皇帝就派锦衣卫,前往他的家中抄家。 谁也没想到,在兵部尚书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兵部尚书的遗书,上边的内容之炸裂,看得指挥使姚宪都恨不得自己没看过,只得连夜送去了宫中。 遗书加起来写了得有四五页,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解开了一段谜团。 全国上下都无法理解,无往不利的洛王父子为国出征,最后竟然兵败如山倒,就连洛王父子一家都饮恨沙场,只剩下了林清舟。 最后证明,这件事竟然真的是有人故意谋划,就是要除掉洛王一家,就连贺云芙的父母,都是蹊跷地牵连了此事,才因此没了性命。 朝堂之上,皇帝面色铁青,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兵部尚书就连死都这么不省心,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皇帝已经打定主意斩草除根,可谁知北疆的八百里加急彻底弄乱了下一步。 原本被打怕了的蛮族,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内乱的消息,竟然在国境线上陈兵十万,似乎又要南下了! 丞相萧统可不管皇帝脸色,又是朗声道:“陛下,如今北疆濒临战火,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就连裴元觉也开口道:“陛下,不管哪代洛王都是世代镇守北疆,如今蛮族准备南下,显然得到了林清舟叛逃的消息,如果他不回来,这北疆之战,恐怕无人可用啊!” 皇帝怒道:“难道全国上下,除了他林清舟,就没人能带兵给朕消灭蛮族吗?” 他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甚至因为音调太高,传出了阵阵回响。 可这种硬骨头,当真没有人敢回话。洛王一系,之所以是唯一的异姓王,靠的就是几代男丁,都死在了北疆上。所以即便有人构陷洛王的罪名,可没人说过洛王不能打! 如今洛王府已经没了,林清舟也没了爵位,成了通缉犯,蛮族自然没有顾虑了。 除了姓林的,谁还敢打蛮族? 皇帝的脸一阵青红,也终于认识到了朝中无人的窘境,裴元觉倒是可以派出去,可谁又来镇守京城呢?一旦那林清舟狼子野心,趁着京城空虚,从南方攻入京城,也就是几天的事。朝中站着的武将,还真就没一个人顶用。 这时,丞相萧统又沉声道:“陛下,我看不如恢复了林清舟的爵位,让他领兵抗击蛮族吧!” 眼见这种情况,为了京城这花花世界,众大臣顾不上颜面,也纷纷跪倒在地道:“肯定陛下恢复林清舟爵位,派洛王北上,抗击蛮族!” 皇帝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恨声道:“传朕的旨意,恢复林清舟洛王爵位。” 至于要不要让林清舟领兵,他可是只字未提,毕竟蛮族也只是威胁,眼前还没有南下的意思。 谁知刚回到御书房,皇帝就看见林清舟的折子,摆在案上。 皇帝嗤笑了一声,转头问道:“苏大伴,林清舟的折子上,都写了什么?” 苏公公抖了抖面皮道:“陛下,洛王请旨带兵前往北疆,要给蛮族一个教训。” 皇帝本就心烦,不悦道:“你先拟个圣旨,三日之后再发给他,先挫挫他的锐气!” 就在这时,小黄门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放肆!” 苏公公怒道:“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冲撞陛下?” 小黄门磕磕巴巴道:“陛下,八百里加急啊!” 一听见又是八百里加急,苏公公一脚踢开小黄门,将那黄色锦盒递给了皇帝。 谁都没想到,这竟然是蛮族的国书。 国书上语气桀骜,虽说提出想要两国重修于好,可是必须割让北方的两个重镇,除此之外,还得让公主去和亲。半个月后,蛮族五皇子会亲自来京城迎娶公主。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朕割地和亲?” 皇帝起身,愤怒地将书案上所有东西都推在地上。 苏公公低头不语,显然是准备默默承受皇帝怒火,谁承想,这时外边守卫禀报,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姚宪来了。 姚宪拿着那折子,本就提心吊胆,可看见满地狼藉,悬着心的终究是死了。 可来都来了,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悄声禀报道:“陛下,失踪军械的那事,有结果了……” 皇帝一手拨开递上的折子,寒声道:“朕没时间看那些废话,快点说!” 姚宪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那些弓弩现在已经被运到了蛮族军营中……”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皇帝的左脚就已经踢了过来,姚宪不敢闪躲,硬生生被踢得满地打滚。 “都给朕滚!” 苏公公默默叹了口气,扶起姚宪小心翼翼地出门了。 国书的消息当然藏不住多久,也不知怎么地就被昭华公主听了去,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身份如此尊贵,竟然也要和亲!还是去那种比北疆更北的苦寒之地,而且那所谓的五皇子,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只未经点化的猴子而已。 她本想去皇后那里哭诉,可没想到路上竟然碰见了皇帝,不等昭华公主开口,就又被皇帝给好生骂了一通。 而远在千里外的桐城,贺云芙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平声道:“告诉你的主子,我一定会返回京城。” 第121章 蛮族要和亲? 桐城茶楼包厢内。 贺云芙看着眼前这位,被她称为五叔的中年人,不由得有些感叹。 都说贺家本家都是见利忘义之辈,可这位远方五叔则是个例外。他为人安分守己,是家族中唯一一个本本分分做事的人,可就是因为太过厚道,反而屡次被剩下几房欺负。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最后也就是个掌柜而已。 五叔从小就敬佩有学识的人,所以一直对贺行鉴尊重有加,两家也就因此结下了善缘,成了贺云芙一家至今还在联系的本家亲属,之前贺家要将贺行鉴一家逐出族谱一事,也正是五叔偷偷写信告诉九娘的,还额外把贺家的把柄给说了。 见五叔有些拘谨,贺云芙柔声道:“五叔,这次多谢你了……” 五叔则是憨笑道:“我就看不惯他们欺负人,欺负我也就罢了,怎么连鉴哥儿都欺负!” “放心。” 贺云芙笃定:“五叔,以后这贺家没人敢欺负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贺家的族长了!” 五叔惊慌道:“这怎么行?族长还有那么多长老,怎么会服我?要是惹了众怒,岂不是耽误了侄女你的大事?” “五叔!”贺云芙轻声道:“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我又不可能一直在桐城,可这些产业终究是要留在这里,我总不能再便宜了那群蛀虫,让他们继续欺负普通族人。更何况,如今在这桐城,能让我放心的也就只有你了。” 五叔想起贺家长老们的所作所为,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严肃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只不过侄女,我有件事想求你,那就是我怎么样都可以,一定要保住我的家人。” 贺云芙本以为是什么要求,顿时正色道:“五叔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动您和您的家人一根汗毛。” 眼见五叔还有些怀疑,贺云芙便转头询问道:“九娘,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九娘点头道:“回禀夫人,贺家族中的蛀虫已经被执行了家法,送去衙门了……” “什么?”五叔惊讶道:“难道族长竟然同意了?” 九娘笑着道:“五爷您不必惊讶,这件事就是他牵头做的,以此换取小命,就连各房长老也没人反对。从现在开始您就是贺家的族长了!” 五叔起初还有些不信,可一张张认罪状摆在面前,他才明白眼前这位侄女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等他千恩万谢地离开,九娘这才开口问道:“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贺云芙笑了笑道:“如今桐城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就走吧!” 翌日。 即便贺云芙已经一再低调,可五叔还是知道了消息,特意来送行。 好不容易将五叔劝了回去,九娘询问道:“夫人,听说您要回京城,要不我护送您回去吧!” 贺云芙无奈道:“咱们不是说好了,桐城之后就要分开了,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 贺云芙抱着九娘,安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别忘了,我可是有暗卫保护呢!” 说着她摆了摆手,就钻进了马车的车厢。 “别送了!” 分别之时,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九娘却紧皱眉头。 手下人见状疑惑道:“大掌柜,暗卫可是比咱们厉害多了,您这是担心什么呢?” “不对劲……” 九娘想了又想,终究吩咐道:“传个口信给公子,就说夫人独自北上了……” 此时京城内,一则炸裂的消息,顿时震惊了京城百姓,甚至有不少人还在偷偷骂着昏君。 谁都没想到,林清舟请战的折子一拖再拖,最终没了音讯。 反而是善守的裴元觉领兵前往了北疆,这个信号传出,众人纷纷解读了其中的含义。不少阴谋论者猜测,皇帝已经决意不打,派裴元觉去北疆就是为死守而已,给议和创造最大的条件。 难道我泱泱大国,竟然要和蛮族和亲? 这个说法被提出后,顿时引得群情激愤,以至于不少尚有热血的大臣,也纷纷送上折子,希望皇帝拒绝和亲。 御书房内。 林清舟一身五爪蟒袍,缓步皇帝,他恭敬拱手道:“臣林清舟觐见。” 不得不说,他今日也算是春风得意,显得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这倒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爵位,而是刚刚九娘传来消息,贺云芙竟然要回来了! 为了将林清舟请回,皇帝不仅封赏了大量财宝,还特意赐了这件袍子。从此以后林清舟也就不用下跪,仅仅拱手便可。 皇帝面带笑容,亲热道:“果然是人靠衣装,这蟒袍当真配得上洛王之名。”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怪我,当时群情激愤,朕实在是没有办法……” 林清舟内心尽是鄙夷,却恭敬道:“陛下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没杀了我林家一族,已经是开恩了。” “快坐下!” 皇帝突然正色道:“本来北上抗敌的是你,结果朕不仅否了你的折子,还让你的死对头裴元觉去了。朕还是要给你交代。” 林清舟赶忙道:“陛下您这是哪的话,您肯定是有别的考虑,臣听命就是了。” 听到这话,皇帝笑了笑道:“洛王一脉当真忠君爱国!这次朕叫你来,是让你负责招待蛮族那五皇子。” “招待蛮族?”林清舟皱紧了眉头,不悦道:“陛下,林家三代人出生入死,为的就是不再有和亲这种屈辱之事。如今您这样做,未免要寒了百姓的心啊。” “谁说朕要和亲了?” 皇帝狠戾道:“我知道你对蛮族足够了解,也足够恨他们,所以我才要找机会让你暗中干掉五皇子。一群长毛的野人,也敢提和亲?” 林清舟眸中闪过寒光,冷声道:“遵旨。” 若是有旁人在此,看着这对君臣,免不了要说一声君臣相得。不过要是得知了内情,恐怕就要惊掉了下巴。 关于兵部尚书自杀,牵扯出来的那些事,两人极其默契,根本没有提及的打算。 刚到了家中,一道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林清舟钉在原地。 他只觉目瞪欲裂,扯着林羽的衣领道:“再和我说一遍?” 林羽强忍着痛苦道:“夫人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受灾的流民,她好心帮着治病,结果在官府开仓赈灾的时候被冲散了,现在已经失去了踪迹,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有消息。” 林清舟感觉呼吸都在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道:“那就去给我找!让所有人暗卫都去,包括你!” 第122章 拓跋景易 蛮族使团即将抵达京城,而林清舟则是兴致缺缺,将接待相关的事务都丢给了鸿胪寺卿。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贺云芙的安慰,其他事情根本容不下他考虑。 对于林清舟这种甩手掌柜行为,作为副手的鸿胪寺卿着实松了口气,毕竟洛王作为外行,要是真要指指点点起来,以他这从三品官,也不敢多嘴。 作为主官,林清舟这次代表皇家颜面,如何都不能给皇帝丢脸。一些细枝末节可以交给手下人,可那些官方礼仪,终究是要林清舟亲自主持。 鸿胪寺卿为了怕林清舟忘记蛮族国书的内容,特地给他送来了一份誊抄版。 林清舟起先没有在意,可无意间瞥了一眼后,就紧忙拿起国书,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林翼以为见主人如此奇怪,开口道:“公子,这国书有问题?” 林清舟盯着看了许久,这才递给林翼道:“你看看。” 林翼小心接过,也是瞬间呆住,抬眸不敢置信道:“这字迹怎么会如此熟悉?难道……” “没错。”林清舟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这字迹像极了阿芙所写,我与她通信许久,一笔一画我都记得。” 林翼狐疑道:“难道夫人竟然被人抓去了北疆?可林羽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呀!要不要我让他再好生探查一番?” 林清舟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件事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蹊跷,如今全城戒严,林羽恐怕会打草惊蛇。” 林翼面色一寒道:“公子,要不我派人将那五皇子半路截杀了吧!” 林清舟无奈道:“你这莽夫,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如果咱们真这么做了,那位恐怕转头就会将我送去蛮族。” “那……” 林清舟冷声道:“告诉鸿胪寺卿,我亲自去城门口迎接那位五皇子!” 翌日一早。 林清舟身穿五爪蟒袍,带着一行人缓步走向北城门。 作为大国尊严,林清舟和鸿胪寺卿特意晚了一会,才将仪仗备齐,在城门开始了迎接仪式。 蛮族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城门前,城门处的侍卫倒是很有礼貌,但并没有让使节进城。 林清舟翻身下马,就看见远处站着位锦衣男子,如果不是眸中的蓝色,根本看不出和景人有什么区别。 林清舟一打眼,便知道这位看似文质彬彬,其实凶残嗜血的男人,就是蛮族的五皇子。 这位五皇子是蛮族中少见的汉化派,力主全盘接纳景国的文化,甚至打算改正朔,易服色。要不是蛮族内部守旧势力过强,如今已经和景国没有区别了。 林清舟之所以如此刻骨铭心,全因为当年北疆一战,他和父兄接近全军覆没,就是这人的手笔。 五皇子的出现,完全颠覆了林清舟对蛮族的认识,也让他明白,即便是愚蠢野蛮的蛮族,也有着真正的聪明人。 见五皇子依旧在那迎风而立,林清舟也不甘示弱,孤身上前同他对视。 五皇子见来人眼熟,当即笑道:“这不是林将军吗?您的父亲和兄长还好吗?我可是很想念他们呀,毕竟除了林家军,剩下的所谓名将,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他上下打量着林清舟,不屑道:“如今你也不敢去北疆,当真是寂寞啊!” 这句堪称诛心的挑衅,顿时让林清舟脑子轰然炸开,又回到了那个将鲜血河水染红的夜晚。 当时林家军被超过己方十倍的蛮族军包围,父兄为了留下火种,用性命让林清舟强行突围。看着父兄一个个倒下,林清舟不敢回头,只得夺命狂奔。 但是他心中始终记住一句话,那就是当年父亲说过,此人乃是蛮族五皇子,吾儿清舟要为林家报仇啊! 起初林清舟还以为这个看似文弱书生般的男人,是个从景国叛逃的景人而已,当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五皇子! 林清舟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拓跋景易,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手下败将,你配吗?再说某可不是你们这种武夫。” 拓跋景易摇晃着折扇,不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等宝贝在你们景人手中,当真是浪费。” “你……” 林清舟双眼血红,抓住他的衣领怒道:“若不是你勾结内奸,我林家军怎么会输给蛮族?” 拓跋景易轻瞥了眼,不动声色道:“林将军许久不见,捕风捉影和嘴硬的本事倒是见长。但是你得明白,兵者诡道,赢了就是赢了。” 林清舟几乎失去理智,本来贺云芙失踪,他就藏着火气,又被人连戳痛处,便要挥拳动手。 这时亡魂皆冒的鸿胪寺卿,赶忙在身后搂住了林清舟,哀求道:“王爷,您可千万不能动手啊!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您要是真把他给打了,我们景国的脸可就丢没了!” 林清舟瞬间怔住,终于是松开拓跋景易的衣领,默默退后两步。 拓跋景易并未生气,反而轻轻抚了抚褶皱的文士袍,含笑道:“景国还是有明白的人。” 他看着林清舟挑衅道:“要是身在景国,我真以为林将军才是我蛮族的悍将。” 这话说得看似文质彬彬,可明里暗里都在贬低景国的衰落,还在讽刺林清舟没有脑子。 林清舟这才想起,这位五皇子根本就是故意激怒自己,好站在道义之上,让景国理亏,他才好狮子大开口。 他面色重回平静,淡声道:“林某是不是莽夫,有机会战场见真章吧!” “没机会了。” 拓跋景易摇头道:“我一心向往景国文化,所以才来求娶公主。从此以后两国交好,化干戈为玉帛!” 说着他转头吩咐道:“让王妃下来吧!” 片刻后,马车上就下来一个穿着改良后蛮族衣裙的女人。 当那女人抬起头时,景国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位不知名的皇子妃,竟然酷肖贺云芙,若不是眉眼有些异族风情,当真是一模一样。 眼见林清舟震惊的目光,拓跋景易笑了笑,提醒道:“林将军,瑾娘可是我的妃子,你这眼神可是有些不礼貌了。” 第123章 你是瑾娘,那阿芙在哪? 林清舟收回了视线,欠声道:“林某有些冒昧,只是这位瑾娘有些像一位故人罢了。” 众人心中有数,却装作不知,纷纷让出道路来,吓得根本不敢说话。 这种情况一旦蛮族有人上纲上线,那就是十分惨烈的外交矛盾。 别看如今景国虽然强大,可从这次北疆对峙开始,明眼人就发现,原来如日中天的大景国,已经要接受蛮族的和谈了。 拓跋景易没有登上准备好的马车,反而丢下众人先一步离去,更是个看哪都新鲜的客人,根本没有所谓皇室的架子,鸿胪寺卿不敢怠慢,赶忙追了上去。 谁也没想到,这位蛮族五皇子像是有什么癖好,特意将瑾娘留在了林清舟身边,看似展示,而实则挑衅。 不过这也没引起其他的人注意,只当作这蛮族并未开化,毕竟他们习惯将女人比作货物,再离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瑾娘虽然酷肖贺云芙,可面无表情,配上冰冷的眼神,根本让人无法靠近。 即便这样,林清舟还是心怀侥幸,走到了她旁边。 “不知瑾娘也是蛮族人吗?” 瑾娘瞥了一眼他,口音古怪道:“景国人也这么没礼貌吗?” 林清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瑾娘,你别介意,只是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瑾娘古怪道:“想不到您贵为洛王竟然会用这种借口。” 生硬冰冷的语句,接二连三地怼了过来,林清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想起来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装作无意道:“当年我在北疆时,可是全靠那位故人才能坚持下来。” 林清舟和贺云芙两人在北疆时,也算经历了一番险阻,要是这瑾娘是贺云芙所扮演,肯定会露出什么马脚。 然而瑾娘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嗤笑道:“您在北疆又与我何干?我也不是景人,根本不懂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清舟沉默不语,悄悄放缓了脚步,跟在瑾娘身后一言不发。 几刻钟后,拓跋景易依然不见踪影,可他们两人却已经到了鸿胪寺驿馆。 瑾娘见林清舟还在跟着,便冷声道:“洛王殿下,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清舟顿住脚步,轻声道:“恕不远送。” 他没想到这句话怎么激怒了瑾娘,她怒声道:“还请您自重,不要坏了两国的关系。五皇子可是快回来了,您还是不要在此呆着了。” 林清舟低头道:“是林某冒昧了。” 等瑾娘没了身影,林清舟转头离开了鸿胪寺,他即便心中有了猜疑,可这般试探过后,也觉得这瑾娘不像是装的。 随后他吩咐道:“林翼,告诉林羽,全力追查阿芙失踪的路线,一定要查清是否和拓跋景易有关系。顺便尽快联系九娘回京,就说我有要事。” 然而就在这时,鸿胪寺驿馆内。 瑾娘冷着脸,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房间。 她刚想松口气,就见拓跋景易正坐在桌旁,笑吟吟地看着。 “瑾娘,这大景的京城可否繁华?” 说着他示意下人们都退下,起身走向了瑾娘。 “滚远点。” 瑾娘神情嫌恶,怒道:“当真是整个蛮族的心眼,都长在了你这个脏心烂肺之人的身上。” 此时的瑾娘没有了任何口音,一口景国话说得字正腔圆。 拓跋景易没了刚才的文质彬彬,他面露阴鸷,一把掐住了瑾娘的脖子,阴恻恻道:“贺云芙,要想保住你的孩子,还有那个叫香兰的小丫鬟,就给我乖乖听话,明白吧?” 随后他松开左手,轻轻拍了拍贺云芙的面颊,温柔道:“我这人赏罚分明,你今天就表现得很好,还是得继续努力啊!” 说着他也不等贺云芙回答,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样子,便扇着折扇离开了。 等了片刻,两位蛮族婢女赶忙进来,将站在原地的贺云芙,引到梳妆台前,为她梳洗打扮,换了身常服。 贺云芙呆愣地坐下,眼神却是看着洛王府的方向,望眼欲穿。 偏偏像是有了什么感应,林清舟收回视线,看着林羽道:“说吧,都发现了什么。” 林羽满眼血丝,身上更是破烂不堪,显然是进城之后,来不及休息,就赶忙回了洛王府。 他先是沉吟了一阵,这才冷静道:“公子,我派人将夫人失踪的地方犁地三尺,又找了许多当地居民,总算有了些收获。” 林清舟精神一振,赶忙道:“啰嗦什么!” 林羽这才苦笑道:“我们搜遍了所有地方,也只是知道当时此处确实出现了蛮族的小股骑兵,只是那里根本没有任何踪迹,唯一的那几户人家,也已经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额外的线索了。” 林清舟沉默了好一阵,才点头道:“有收获就算好事,留些弟兄继续探查,剩下的人都回来吧。京城马上也要不太平了。” 林羽领命告辞,林清舟却是心头万绪。即便那位瑾娘如此冷漠,可根据暗卫查出的线索,她一定有问题! 即便现在还是迷雾缭绕,可林清舟觉得他隐约已经摸到了头绪,就差临门一脚了。 想到这,林清舟突然有了主意,吩咐道:“林翼,让管家找人牙子买些美婢给拓跋景易送去,再从庄子里找两个干活的丫鬟。” 夜色渐深,贺云芙没有歇息,依旧在卧室内徘徊。 如今她的身份看似尊崇,其实和个囚犯没什么两样,那两位蛮族婢女只能听得懂简单的口令,剩下不管说什么她们都毫无反应。 更惨的是,贺云芙现在完全被人控制住,不仅出不去鸿胪寺,就连任何消息也没办法传递出去。 一想到陷入了无人可用的窘境,她几乎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蛮族婢女进来,同贺云芙一番比划,又蹦出许多混合着蛮族词汇的景国话。她连听带猜终于是明白,原来林清舟竟然给拓跋景易送来几个婢女,其中那两位最好看的,已经留在了他身边伺候。 第124章 只有彼此知道的事 翌日,刚下了早朝,林清舟便带人去了鸿胪寺驿馆。 拓跋景易似乎心情大好,正在把玩着一个晶莹玉润的瓷瓶。 眼见林清舟进来,他感叹道:“你们景国物产丰富,京城当真让人纸醉金迷呀。” 随后他将那瓷瓶放在桌上,打量道:“这瓶子在景国只卖十两银子,而要是放到我蛮族,少说也能换来五十头牛。” 林清舟不为所动,平静道:“如果五皇子有意互市,不如亲自向陛下禀报。” “哦?”拓跋景易抬眸道:“难道景国的皇帝准备见我了?” 林清舟颔首道:“陛下在宫里备好了夜宴邀您一叙。” “不错!”拓跋景易满意道:“都说大景皇帝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今我也能有幸尝尝了。” 林清舟神态平和,几次面对拓跋景易的挑衅,都一笑了之。 见他还不肯走,拓跋景易冷声道:“怎么洛王殿下还有事吗?” “正是。” 林清舟轻笑了一声道:“陛下要我在晚宴之前,带您和您的皇子妃好好在城中逛一逛,以尽地主之谊。” 拓跋景易突然正色道:“既然洛王殿下开口,我又怎么能不识抬举呢?不过要是有些花销该如何贵国可会承担?” 林清舟着实有些摸不透这位喜怒无常的五皇子,他准备以不变应万变,这几日多多接触,试着能不能找出些破绽来。 他先是故作不解,随即挑眉道:“五皇子不必担心,您在京城的花销,宫里自有安排。” “洛王爽快!” 拓跋景易高声吩咐道:“还不快去把皇子妃叫来?要她好生打扮一番,不要丢了我们蛮族的面子。” 林清舟静静颔首,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对于他这番话的用意,端是心知肚明。 此时贺云芙正在床上枯坐,见侍卫进来,戒备道:“你进来做什么?” 这位侍卫景国话不错,只用浓重的口音道:“殿下叫您过去,还要您好生打扮一番。” 贺云芙疑惑道:“他这是又在折腾什么?” 侍卫答道:“景国人邀请殿下和您在京城逛一逛。” 贺云芙刚想开口拒绝,便突然想起侍卫口中的景国人多半就是林清舟。 她面上看似不耐,可心中却是在暗自琢磨。 “要是真的去了,是不是能找到机会和清舟单独见面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贺云芙故作勉强道:“好了,我知道了。” 侍卫见她同意,赶忙用蛮族语对婢女道:“你们快点给皇子妃好好打扮一番,记得要穿我们蛮族的衣服。” 两个蛮族婢女不敢怠慢,连忙将贺云芙带到梳妆台,拿出蛮族的首饰,就开始打扮。 不到一刻钟,贺云芙就变成了皮肤略显麦色,尽显异域风情的蛮族女子。 与景国的衣服不同,蛮族的服装虽然宽大,可是对上身的勾勒极其明显。贺云芙身材不错,所以将曲线勾勒的极其明显。配上胸口处佩戴的蜜蜡装饰,当真是十分吸睛。 即便贺云芙有些害羞,也只能强行冷着脸,跟随着侍卫前往客厅。 她如此光彩照人地露面,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林清舟起先不以为然,可看着那似曾相识又迥然不同的样子,他一时有些挪不开目光。 拓跋景易不以为然,一把拉过贺云芙道:“别看瑾娘长得像景国人,她可是纯正的蛮族女人!” 说着他迎着林清舟的目光,将手臂缓缓下移,最终搂在了贺云芙的腰上。 这架势,不论怎么看都是在挑衅。 林清舟见状不由得怒火中烧,可为了大局考虑,也避免打草惊蛇。他将眸中的怒意,小心掩盖,夸赞道:“瑾娘当真是国色天香。” 拓跋景易得意道:“瑾娘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景国话,你要是说她好看,才能听懂!” 林清舟装作不以为然道:“五皇子,我们走吧?” 拓跋景易见他不吃这套,不屑道:“您先请!” 鸿胪寺的驿馆就在闹市区,与最繁华的那条街仅有一街之隔,从这里出发,即便是步行,不消一刻钟就可到达。 看着投来的好奇视线,林清舟状似不经意般,转头问道:“五皇子,您要是有些不舒服,我这就派人清场。” 拓跋景易又拿出了折扇,笑着道:“这次来景国,我为的就是这风土人情,要是把百姓们都给驱散了,我看谁呢?” “林某明白了。” 林清舟颔首道:“那我就带五皇子好好感受一下,我大景的烟火气。” 走了没一阵功夫,林清舟便指着一栋酒楼,主动介绍道:“五皇子,这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琼楼。如果五皇子想感受江南风情,来这里准没错。” 拓跋景易打量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淡声道:“琼楼虽然,可是铜臭味太重,我不喜欢。” 林清舟仿佛明白了他的暗示,给了拓跋景易一个只有男人才能看得懂的眼神,询问道:“难不成五皇子还是喜欢这些风雅的?” 拓跋景易来了兴趣,颔首道:“景国之美,当然要属诗词歌赋的风花雪月,不知洛王可有推荐?” 林清舟迟疑道:“当然是有的,就是您身边这位不会介意吗?” 拓跋景易不屑道:“我蛮族男子为尊,何时轮到女人说话了?” “那就好!” 林清舟饶有深意,放低声音道:“那我就推荐您去百花楼,那地方只要男人去了便是回味无穷。” 拓跋景易好奇道:“不是说洛王殿下洁身自好吗?” 林清舟笑了笑道:“五皇子这都是哪年的事情了,男人不纵意花丛,难道要守身如玉不成?” “是极!” 拓跋景易道:“可有推荐?” 林清舟当即道:“那百花楼花魁清苑姑娘,当真是让人留恋往返,当时我还为她一掷千金了!” 拓跋景易瞥了眼贺云芙,刻意道:“洛王殿下当真风流。” 贺云芙面不改色,可心头却是悄然一喜,林清舟这些看似无耻的话,分明就是又在刻意试探,清苑那件事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秘密。 想到这,她脸上不悦,生硬道:“既然你们要谈男人的事情,我就去买些女人的东西,就不在这讨人嫌了。” 第125章 清舟,我回来了! 贺云芙仗着她如今瑾娘的身份,带着蛮族侍卫招摇过市。 她那倨傲的样子,看得许多百姓气愤不已,可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贺云芙随便进了铺子,让老板顿时紧张不已,赶忙结巴道:“不知贵人想看些什么?” 她瞥了一眼老板,不屑道:“怎么你们景国的东西,都这么垃圾吗?” 老板心中不悦,可还是强压着火气道:“瞧您说的,您不是还没看小店的东西吗?我店里的宝贝,就连洛王都喜欢呢!” 贺云芙生硬道:“那就拿出去看看吧。” 老板赶忙从柜中取出个周身翠绿的簪子,拿起展示道:“皇子妃,这可是上好的西南玉石,你看看这水头!” 贺云芙接过簪子,不由得有些愣住了,这款是当时林清舟送她的极其相似,一瞬间她也就来了主意。 她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贬低道:“就这种石头,也配叫玉石?这些石头我们北疆遍地都是。” 说完,贺云芙直接将那簪子摔在地上。只听一阵脆响,那支价格不菲的簪子,就碎裂成了无数的小块。 老板没想到这个蛮族女人如此无礼,终于生气道:“你不喜欢我家的东西可以,你怎么摔东西呢?” “看不下去眼的垃圾,留着做什么?” 贺云芙冷笑道:“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把你的店给砸了,你们的洛王,也会照价买单!” 不等老板反应,她又刻意上前,将墙角摆着的白瓷瓶,举起来给摔了。 “你……” 老板气得赶紧拦住了贺云芙,不想让她离开。 然而蛮族侍卫赶忙上前,抽出长刀道:“滚回去,我蛮族来景国不需要被你们景人威胁!” 老板看着近千两的损失欲哭无泪,只得林清舟派来的侍卫道:“洛王殿下得给我做主啊!” 进宫之前,趁着休息间隙,林羽偷偷来报。 “公子,那位瑾娘行为诡异,竟然去了一家铺子闹事,还砸了人家不少东西,现在老板要您要个说法呢。” 林清舟听得疑惑,询问道:“哪家店铺?” 林羽尴尬道:“点金斋。” 林清舟仿佛知道了什么,继续问道:“那她都摔了什么?” 林羽回忆道:“摔了支翡翠簪子,又砸了个白瓷瓶。老板说损失近千两!” 听到这话,林清舟却是笑了起来。 他忍着笑道:“给他送两千的银票过去,改日我亲自上门道歉。” 林羽听得迷糊,可还是一丝不苟地去执行林清舟的命令。 然而林清舟看着眼前皇宫,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阿芙回来了! 既然瑾娘就是阿芙,那剩下的就好办了! …… 皇宫夜宴说得大气,其实无非就是老一套,皇帝在台上讲些客套话,再由五皇子说些两国交好的废话,大家就默契地开始吃饭。 酒过三巡,拓跋景易也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给景国皇帝和林清舟找些麻烦,便开口道:“陛下,我这次来为了求娶公主,特地带来了我们蛮族至宝——金丝琥珀。” 说着他示意贺云芙,将金丝琥珀送上。 贺云芙拿着锦盒,慢慢走向皇帝的餐桌,就在这时微风拂过,她脸上的面纱悄然掉下,露出了真容。这一次,大殿中几乎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个神秘的瑾娘到底长什么样。众人心中疑惑万分,感叹着,这瑾娘也和失踪的贺云芙太像了! 皇帝就在身边,自然看得最真切,等象征性地表示感谢后,他便图穷匕见道:“五皇子,不知这位瑾娘倒是有些特别啊!” 拓跋景易呵呵一笑道:“陛下,我自幼喜欢景国文化,所以挑选妃子也喜欢找些景国长相的女人。这瑾娘是纯种的蛮族女人,只不过我给了个改了个名字。” 皇帝饶有深意道:“五皇子如此爱慕景国文化,当真是不多见啊!” 拓跋景易并未回答,反而自说自话:“我这妃子如今已经怀有身孕,到时候生下孩子,还请陛下为孩子取名。” 听说瑾娘已经怀孕,皇帝打消了顾虑,点头道:“这又有何难?” 然而就在两人有说有笑时,林清舟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酒杯突然掉落,整个人像是愣住了。 一旁的鸿胪寺卿,见他状态不对,赶忙打着哈哈,帮着应付了过去。 拓跋景易显然不想让景国人消停,又是正色道:“瑾娘的棋艺不错,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让她和真正的景国人下上一盘棋呢?” 皇帝面色无波道:“可……” 贺云芙起身环顾四周,用生硬的语调道:“五皇子喜欢兵法,所以我也学了一些。不知道你们谁敢和我手谈一番,以棋论兵呢?” 这番话顿时群情激愤中,众大臣没想到这个蛮族女人如此嚣张,竟然敢当众叫嚣,真当景国无人吗? 就在这时,皇帝钦点道:“林爱卿,你钻研兵法多年,还是由你来吧!” 话音未落,小太监们就搬来了棋桌,放在宫殿中央。 两人眼神不善,彼此没有废话,就跪坐在垫子上,准备对弈。 贺云芙毫不客气,直接拿起黑子就放在了天元之上。 林清舟面色不善,冷声道:“瑾娘,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贺云芙故意道:“那就要看林将军有什么本事了!” 两人不再废话,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然而就在这时,贺云芙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昏招迭出,仅仅一子下去,就痛失优势。 之前他们经常在府中下棋,贺云芙的棋艺相当不错,所以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除非…… 林清舟定睛一看,只用了一眼,就瞬间明白了贺云芙用意。 贺云芙分明是在以局势告诉他,拓跋景易是打算绑架公主,以此要挟皇帝,要让他早做准备。 林清舟了然,将一颗白子放在了黑子的命门处。 “你输了。” 然而不等贺云芙开口,就见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五皇子,竟然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 场面瞬间混乱,侍卫们赶忙将皇帝和皇后护送离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清舟接近贺云芙道:“我带你离开!” 贺云芙摇了摇头,执意不肯离开。 随后她跑到拓跋景易旁边,取出了一颗保命丸,送入了他口中,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第126章 我真当爹爹了! 皇宫即刻戒严,所有人都不许外出,统一安置在各处房间。 锦衣卫看似贴身保护,实则开始严查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够潜入皇宫下毒。 同时太医们也都全部到场,开始为皇帝和其他大臣检查,看看有没有中毒。 林清舟作为景国的代表,全盘负责五皇子的安全,也就顺理成章地守在了五皇子的房间外。 等到夜色渐深,林清舟终于是耐不住性子,悄悄潜入了房间内。 贺云芙此时正在抢救五皇子,她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就见两位蛮族侍女已经昏迷倒地。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就见林清舟默默来到了贺云芙面前,轻声道:“阿芙,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还好你明白了。” 贺云芙苦笑了一声,继续施针。 林清舟坐在床边,看着命悬一线的五皇子,疑惑道:“阿芙你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云芙将一根银针刺入五皇子的穴位后,这才叹气道:“清舟,我当时回了桐城贺家,谁知竟然有人送信过来,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回京城。整个桐城贺家都要给我陪葬。” 林清舟皱眉道:“那你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吗?或者说到底是谁写信威胁你。” 贺云芙叹气道:“似乎人家根本就不打算隐瞒,看那字迹我就知道,一定是宫里那位。” 听到这话,林清舟脸上蕴出一层薄怒,他没想到这狗皇帝表面风轻云淡,可背地里竟然敢和蛮族有了关系?而且贺云芙失踪竟然是他的手笔! 林清舟问道:“那阿芙你后来遇到了什么?怎么就被拓跋景易给抓到了?” 贺云芙无奈道:“等我解决了桐城事情,就发现早有马车在城外候着。我当真是没了办法, 所以就上了马车。” 随后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拓跋景易,继续道:“然后我逐渐发现马车的路线不对,可刀架在我的脖子我也没办法反抗,最终等下了马车,就见到了这位。” 林清舟眼中有了怒意道:“那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贺云芙道:“放心,这家伙除了缺德点,手脚还算干净。他一路上只是让我不断学习蛮族女人该如何说话,同时让婢女给我梳妆打扮,逼迫我以皇子妃的身份同他一起进京。” 林清舟了然道:“那拓跋景易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威胁我啊?没必要都这么大个圈子才是!” 贺云芙继续打道:“反正他准备利用我让分心,恐怕后续还想着离间你和皇帝吧。” 林清舟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内疚道:“你受苦了,阿芙。” 贺云芙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她慢慢将拓跋景易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等一番清理后,这才收入了药箱。 随后他看着林清舟欲言又止的样子,贺云芙终究是没忍心,开口道:“清舟,你还想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林清舟这才支吾道:“阿芙,听说你有孕了?” “嗯。” 贺云芙点头道:“怎么是不是吓了一跳?本来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呢,谁知道遇到这种事。” “哪有!” 林清舟显然被突然起来的幸福击中,脸上尽是阵阵傻笑,还喃喃道:“我要当爹爹了!” 见他这个样子,贺云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林清舟傻笑了好一阵。 等他清醒过来,贺云芙这才道:“清舟你现在可是洛王,还是要稳重些的。” 可林清舟哪顾得上仪态,开心地在原地打转。 “清舟……”贺云芙起身,抱住他:“那我又偷偷瞒着你,你生不生气?” “那你亲我一口。”林清舟抿唇轻笑道。 贺云芙没有办法,只得认认真真地亲了他一口。 “那我亲了,你就不许生气了!” “不行……”林清舟认真道:“要再亲一口才行。” 于是贺云芙想了想,又亲了一口,眨眼道:“那这下不许生气了。” “阿芙,我好想你!” 林清舟侧过头,瞧着她那明亮的眼睛,只觉恍如隔世,又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 他慢慢将唇上移,贴在了两片冰凉的唇瓣上,随后用舌头试探着,敲开了贝齿,勾住了贺云芙的舌头。 贺云芙身子晃了晃,抬头认真亲吻着他,整个人的呼吸也开始粗重了起来。 这时她才察觉了不合时宜,推开林清舟道:“我们在这里当真太过冒险了,我们不能这样!” 林清舟自知理亏,低声道:“我知道错了,阿芙。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贺云芙无可奈何道:“以后不许这么莽撞了,这可是宫里!” 林清舟赶忙点头道:“我知道了,阿芙!” 贺云芙让林清舟坐下,自己则去检查拓跋景易现在的情况。 她刚把手指放在拓跋景易的手腕上,眉头就直接皱起。 如今贺云芙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依旧昏迷不醒。如今这么久了御医都没有来,根本就是打算借机毒死他! 见贺云芙愁眉不展,林清舟安慰道:“阿芙放心,我留在宫里陪你!” 然而贺云芙却是摇头拒绝道:“清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如今也就只有你才能出宫了!” 贺云芙一边说着,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了林清舟,说道:“必须要尽快给我弄到这几味药,否则拓跋景易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清舟盯着拓跋景易道:“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咱们还管他做什么?” 贺云芙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解释道:“清舟,别看皇帝明面上要留拓跋景易在皇宫治病,可过了这么久,哪有御医过来?这分明就是想让他死在宫里。一旦他死在宫里,你觉得咱们俩会没有责任吗?” 林清舟点头道:“到时候蛮族皇帝发怒,肯定要我们景国给个交代,到时候咱们俩就是替罪羊!” 就在这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贺云芙听得一惊,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林清舟一股脑塞进了拓跋景易的床下。 她镇定了好一阵,这才生硬道:“谁在敲门?” 第127章 神秘的羊皮地 屋外传来苏公公声音,询问道:“陛下让我来问问,五皇子现在如何了?” 贺云芙打开房门,指着昏迷的皇子道:“我夫君如今昏迷不醒,还能怎么样?你们景国的人没有好东西!” 苏公公闻言一滞,乱瞟的眼神也不敢再四处乱看。没想到这蛮族女人,根本不讲理,就连所谓的面子也不在乎。 他只能尴尬道:“不如让御医给五皇子看看病吧!” 这时之前的蛮族侍卫则是怒道:“苏公公,我们蛮族不信任你们,也包括你们景国人的药!我们有皇子妃就足够了!” 贺云芙则是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你们就等着我蛮族大军南下吧!” 这下苏公公这番试探完全无用,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贺云芙等了有一会,这才嘱咐蛮族侍卫道:“务必看好这里,不允许让任何人进来!” 而躲在床下的林清舟,却发现五皇子垂下的左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他心中好奇,当碰到五皇子的小臂时,总算感觉到了奇怪硬物。 林清舟刚忙探过头来,将那柱状硬物解下,又悄悄回了床底。 他完全没想到,这竹筒里,竟然保存着一张小巧纤薄的羊皮地图。 林清舟耐住性子仔细观看,只觉那上面的一条线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瞬间脸色大变。 那段凄惨的回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一度让他恍如隔世。 一时间杀声震天响起,北狄骑兵出现得太快,或者说一直在原地等他们。 五皇子身上怎么会有这张地图? 就在这时,他听见贺云芙在外边唤道:“清舟,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等林清舟从床下爬出,贺云芙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中拿着的羊皮地图。 刚才苏公公还没走时,她就看见林清舟伸手在五皇子身上翻找着什么。 林清舟没有了刚才兴奋劲,反而是一脸沉重。 贺云芙走过来,关心道:“清舟,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在拓跋景易身上找到了什么?” “没错。” 林清舟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刚才那张羊皮地图:“就是这东西。” 贺云芙从林清舟手中接过地图,这地图比平时她看得那些地图细致的很多。 这张地图的精细程度,已经比得上那些出生入死的斥候,自己绘制的地图,一些盲区都有着准确地标注,贺云芙对北疆不熟悉,也得说一句制作精良。 不但如此,地图制作者还按照双方实力,将主要的据点还有主力军的行军路线,都一一标上,甚至还有些特别细微的路线。 这下就算是贺云芙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也明白这张地图的重要性了。只要这张地图的误差不是太离谱,那在战场上简直如有神助。 她心里隐约有那么几分明白,便转头问道:“清舟,这是当年……” 贺云芙纠结了好久,还是不想再将那件事摆在明面上,又狠狠给二人一个血淋淋的回忆,就是那一战,她没了丈夫。而林清舟几乎没了一切。 林清舟招呼贺云芙坐下,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说:“当年林家军就是突然行进到这里,遭遇了埋伏,那些蛮族骑兵就是如同天降,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贺云芙惊讶道:“难道那张地图上写得都是真的?” 林清舟苦涩一笑道:“我猜当我们到北疆的时候,林家军所有的情报就已经在五皇子手中了。” 贺云芙看着地图,却突然问了一句:“那条小路之后你去看过吗?” “看过。” 林清舟点头道:“后来我找机会去过那里,结果不仅那条小路已经被炸毁,就连周围所有的痕迹都被人给清理掉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贺云芙沉默不语,开始在脑中回忆起来。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这路线有些熟悉,似乎她在哪里见过。 回忆了好一阵后,贺云芙这才想起,当年在南山的洞穴里,有一张特别大的地图,特地将此处标记过。 想到这,贺云芙笃定道:“清舟,我看这里有些眼熟!” 林清舟急忙问道:“阿芙,你在哪里看过?” 贺云芙指着那条蜿蜒的山脉,沉声道:“你还记得当时咱们去南山的时候吗?我当时在那里,就看见了几乎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地方。” 林清舟若有所思道:“你确定那里是北疆吗?” “我确定。” 贺云芙不解道:“只是那张地图上标记这里常年下雪,根本无法行军……” 这时林清舟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拓跋景易送来的国书,开口道:“阿芙,我明白了!” 贺云芙对蛮族国书当然熟悉,这还是她亲手写的,不过她完全没有注意,国书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只见林清舟将国书翻到最后一页,经过仔细筛选后,最终选中了一个位置。 “凌雪城?”贺云芙疑惑开口道。 林清舟点头道:“没错,这座小城就在原本很不起眼,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蛮族为何要这座城池。现在我明白了,凌雪城旁就是那条小路!” 贺云芙赶忙道:“清舟,趁你还没有被限制自由,赶快去好好查一查。这件事牵连甚广,你一定查清楚。” 林清舟有些意动,迟疑道:“那你怎么办?阿芙!” 贺云芙笑了笑道:“你放心,如今我是拓跋景易的皇子妃,现在他昏迷不醒,我就是最安全的。我会尽力拖延,不让他醒来,也不让他死去。” 林清舟揣着羊皮地图,趁着夜色悄然出宫。 回到了洛王府后,林羽难耐激动,问道:“公子,您和夫人联系上了吗?” 林清舟点头道:“我已经和阿芙联系上了。” 之前贺云芙失踪,他总觉得难辞其咎。听说贺云芙有了着落,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羽如获大释道:“公子,可否还有任务?” 林清舟掏出羊皮地图,沉声道:“林羽,让还在外边的暗卫,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前往凌雪城附近探查!” 就在此时,贺云芙看着眼前的皇后,开口问道:“不知道皇后,找我做什么?” 第128章 不可思议的合作 贺云芙完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在深夜来访,尤其还是探望拓跋景易。 皇后瞥了眼昏迷的五皇子,开口道:“不如我们进去说说吧。” 蛮族侍卫本来不许,可见贺云芙点头,便沉默放行。 双方十分默契地摒退了下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对峙。 又过了好一阵,终究是皇后沉不住气:“同为女人,本宫就叫你一声瑾娘,本宫想和你合作。” 贺云芙面露疑惑,生硬道:“什么合作?” 皇后叹气道:“本宫知道那位很宠爱你,只要他放弃和亲,不再打昭华的主意,本宫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听到这,贺云芙笑了。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皇后奚落道:“我只是她众多妃子之一,我哪有这个本事?” “你……” 皇后怒道:“你这个蛮族女人,本宫好生和你谈事情,你竟然如此无礼。” 然后就在这时,贺云芙摘下面纱道:“那如果我不是什么瑾娘呢?” 几乎一瞬间,一个名字直接出现在皇后的嘴里。 “你是贺云芙?” 贺云芙故意用古怪的腔调回答道:“皇后娘年,您很聪明啊!” 皇后面上阴云密布,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云芙自嘲道:“我想做什么?我无非就是想要好好活着,我如今可还是朝廷钦犯呢!” 皇后怒道:“别和本宫打马虎眼。” 贺云芙拿起一根银针,自顾自道:“皇后娘娘,既然知道了我是谁,想必你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我,拓跋景易早就死了。一旦他死了,有什么后果,就不用多说了吧?” 皇后闻言一滞,终是泄气道:“你说吧。” 贺云芙笑了笑道:“很简单,我需要一份赦免我所有罪名的圣旨,否则一切免谈。” 皇后没想到她这般大胆,怒道:“你现在可是怀孕了,我要是拆穿你,你觉得你能活着出去吗?” 贺云芙则是将面纱又戴上,不屑道:“皇后莫要忘了,只要拓跋景易不说,那我就是他的皇子妃。如今蛮族使团的所有人,都得听我吩咐!” 皇后被气得说不出来,也不答复什么,临走时嘱咐道:“照顾好五皇子和皇子妃!” 等皇后回了寝宫,这才对身旁的太监道:“赶快派人通知国丈,就说事发了!” 殊不知送信的人刚出了京城没多久,就被一路跟踪的暗卫将密信截获。 不到半时辰,这封密信就已经送到了林清舟手上。 林清舟看着林羽,询问道:“这封信是皇后从宫里送出来的?” 林羽点头道:“没错,我们已经审问过了。听说是给国丈送去的。” 林清舟眸中一闪,将密信撕开。 这封信同样算得上触目惊心,皇后以极其严肃的口吻,让国丈将所有和拓跋景易来往的书信全部销毁,以免东窗事发。 林清舟根本没想过,如今景国已经烂到了如此地步,那可是堂堂国丈啊! 至于所谓的书信内容,林清舟不用猜就能想到,和蛮族勾搭在一起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通敌卖国,发国难财罢了。 林清舟看完密信,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心中的信仰已经有些崩塌,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林家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许久之后,林清舟长叹一口气,眼神也逐渐清明。 林羽这时才敢开口:“公子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林清舟自嘲一笑,淡声吩咐道:“将这封密信复原,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吧!还是先别打草惊蛇了!” 他默默起身,来到了林家祠堂内,安安静静地为列祖列宗,还有死去的父兄挨个上了香。 等林清舟出来,就见林翼候在门口。 “公子,夫人说的药找到了。” 林清舟点点头,问道:“马上给阿芙送过去吧。” 林翼迟疑道:“如今宫里可是还封着,想把这东西送进去,可是得动用咱们留下的桩子……” 林清舟淡然一笑道:“送就是了,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送进去。即便我很讨厌那个蛮子,可也得承认,如今他才是我和阿芙的护身符。” …… 贺云芙望着桌上的药壶,心中一时感慨。 她没想到林清舟竟然为了摆脱嫌疑,竟然动用了埋藏多年的桩子。如今宫中戒严,只有这种动用一次的暗桩才能做到。 贺云芙深吸了一口气,将两碗药慢慢给拓跋景易服下。随后,她又抽出银针,帮助拓跋景易更好地吸收药效。 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贺云芙这才擦着头上的汗珠,看着拓跋景易逐渐呼吸急促,最终坐了起来。 他先是一阵干呕,随后又吐出了一大盆黑血。 贺云芙赶忙一颗保命丸喂下,拓跋景易的脸色终于逐渐正常,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要是这拓跋景易这种异类,能在上百位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当真不是凡人。 他醒来后,看见贺云芙这般样子,第一句便是:“辛苦了。” 贺云芙笑了笑:“我以为五皇子会要叫人拷打我一番呢!” 拓跋景易扶着胸口,自嘲道:“我这人还是能分得清楚好坏的,虽然我们蛮族有些野蛮,可也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 贺云芙疑惑道:“你不好奇到底是谁动手下毒?或者你中了什么毒?” 拓跋景易靠在床头,悠哉道:“问那些做什么?我一生树敌无数,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景国和蛮族都有我的敌人,我也不在乎再多些。” 贺云芙恍然道:“难道你不是自愿来这里的?” 拓跋景易苦笑道:“我又不是疯子,敢只身前往景国。蛮族看似团结,也未必铁桶一片,如今肯定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回去就是了。” 贺云芙挑眉道:“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拓跋景易无奈道:“说吧,我又没得选。” 贺云芙笑道:“可能有一天,我会和清舟逃往北疆,也许去别的地方,所以我需要自由,也需要一个完全清白的身份。” 拓跋景易点头道:“这倒是不难,只是我为什么要帮林清舟?而且我们可是死敌。” 贺云芙则是正色道:“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保证你能够平安回到蛮族,而且清舟会不计前嫌,帮助你成为蛮族之主,如何?” 第129章 面斥皇帝 “这是林清舟的意思?”拓跋景易沉声问道。 贺云芙笑了笑,开口道:“这个您就没有必要担心了,他一定会听我的。” 拓跋景易联想到两人的身份,不屑道:“你们景人的规矩就是多,兄终弟及天经地义。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反而给贺云芙弄得不好意思了。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不知道五皇子,意下如何?” 拓跋景易颔首,残忍一笑道:“我也惦记我那些嫂嫂好久了……” 贺云芙着实没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没想到这位五皇子看似接受了教化,可实际上还保留着蛮族最原始的凶残。 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如今贺云芙和拓跋景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谁出了问题,剩下那个也别想好,他们即便想掐死对方,也得捏着鼻子合作,更何况他们现在彼此还有更具威胁的敌人。 贺云芙没有理会他,转头道:“我去告诉皇帝一声,就说你醒了。” …… 养心殿内。 皇帝负手踱步,听着苏公公的禀报,问道:“拓跋景易醒了?” 苏公公怪异道:“不仅醒了,还说这件事与陛下您无关,吐血也是因为身体的旧疾,有些水土不服。” 皇帝诧异道:“好一个水土不服。” 这件事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他完全没想到这拓跋景易竟然如此隐忍,竟然连这种事都给忍下来了,当真到了唾面自干的地步。 就在这时,皇后没经通报,进来道:“陛下,臣妾有事要和您说!” 皇帝疑惑道:“不知皇后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眼见皇后这番样子,苏公公默默摒退了众人,自己则是守在了门口。 皇后这才开口道:“蛮族五皇子的皇子妃,是贺云芙!” 这话顿时让皇帝大惊,他本以为贺云芙已经失踪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拓跋景易给劫走了,还明目张胆地摆了他一道。 要不是皇后当众说出,谁敢相信贺云芙就是瑾娘? 皇帝眯眼道:“皇后,你可有证据?” 皇后看到了皇帝眼中的狐疑之色,赶忙举起左手发誓道:“臣妾发誓,我昨天本想去看看拓跋景易,没想到那瑾娘竟然直接自爆了她的身份,还威胁我!” 皇帝一时难以接受,怒道:“苏大伴,赶紧命人将贺云芙给我抓过来!” “明白了,陛下。” 苏大伴的脸上尽是阴森,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待贺云芙。 此时贺云芙正在给拓跋景易喂药,他刚浅浅睡下时,就见蛮族侍卫匆匆来报。 “皇子妃,我们周围好像有人靠近。” 贺云芙冷哼一声道:“我猜是来抓我的,一会就让他们进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把皇后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皇后那人藏不住事,只要听到了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她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觉得值得相信的人。 而整个宫中谁最值得信赖,当然就不必多说了。所以贺云芙才敢自爆身份,等着皇后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不然以现在的情况,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见她,而且当时拓跋景易生死未卜,她也不敢离开。 如今她已经将蛮族五皇子搞定,也就不再害怕有人拖后腿,终于才能直面这个敌人。 果然不一会工夫,就见两个身材矮小的太监,被带进了房间。 贺云芙审视着这两位大内高手,询问道:“这就是景国皇帝的待客之道吗?” 拓跋景易显然也想说什么,却被贺云芙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两个太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其中一个指了指嘴巴,示意不能说话。 贺云芙没有为难他们,点头道:“也不用浪费手段将我迷晕了,我直接和你们去吧!” 说着,她转头对拓跋景易说:“如果我失踪超过两天,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拓跋景易了然道:“我会让景国皇帝明白我的怒火。” 半个时辰后,就在皇帝焦急等候时,苏公公进来禀报。 “陛下,瑾娘求见。” 皇帝一脸震惊,却终是沉住了气,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贺云芙依旧穿着那套蛮族服装,一路招摇过市。因为瑾娘的身份特殊,就连平时凶神恶煞的守卫,也吓得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引发两国之间的矛盾。 她干脆利落地推门而进,也不管周围人的眼神,走到皇帝旁边,也不行礼,就自顾自地坐在了凳子上。 皇帝盯着贺云芙,沉声道:“贺云芙,你瞒朕瞒得好苦啊!” 贺云芙则是毫不客气道:“陛下,我怎么落到拓跋景易手里,恐怕你心里最清楚,我们也就不用废话了。” 皇帝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贺云芙装作回忆道:“拓跋景易说,他那里有一封您的亲笔手书,还有一块皇家的令牌。这就是你挑拨两国战争的证据!” 见皇帝沉默不语,贺云芙冷声质问道:“我恭恭敬敬地再叫您一声陛下,我想替整个林家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没了以往仁君的样子,恶毒道:“为什么?就凭朕是皇帝,这一切都是林家的错,那个林清舟更是罪无可赦!” 说着他激动道:“洛王一家拥兵自重,仗着自己在北疆的功绩,竟然敢上书威胁朕?朕凭什么就得听他们的?” 贺云芙不敢置信道:“洛王一家为景国死了三代人,他们哪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皇帝怒道:“臣子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我想要北伐蛮族有错吗?他们凭什么敢说我好大喜功?我这是为了永葆景国平安。” 贺云芙不屑道:“你这就是穷兵黩武!清舟已经查到了凌雪城,你那些事瞒不了多久了!” 皇帝听到这时候,已然盛怒至极,他高声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就连你贺云芙都敢威胁朕!我堂堂皇帝,君威何在?我就是要杀了林清舟!” 第130章 回家了! 就在贺云芙同皇帝对质时,林清舟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起先他还有些疑惑,为何皇帝会召见瑾娘。 等沉思了一阵,他才意识到,恐怕贺云芙身份已经被皇帝知道了,所以干脆不再掩饰。 林清舟转头问道:“林羽,阿芙有说过什么没有?” 林羽摇头道:“公子,如今宫里戒严,能得到夫人的笑意,已经实属不易了。” 林清舟并没责怪他,反而轻声道:“继续好好地守着吧,宫里早晚要出事。” 等林羽离开,林翼早就上前询问:“公子,马已经备好了。” 林清舟颔首道:“我们去宫中,将阿芙接回来。” 谁知林清舟带着林翼刚走到半路,就见有个蛮族打扮的壮汉,将他们拦住。 “不知洛王殿下,可否有时间呢?” 林清舟心中焦急,懒得理睬,便冷声道:“还是让你们五皇子来找我,你现在不配。” 谁知那人并不生气,反而笑着道:“我是五皇子的众多侍卫之一,名叫明堂。” 林翼怒道:“你不过是个侍卫,我家公子有什么和你说的?” 明堂面不改色:“那不如王爷和我坐下一叙,我肯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不然您大可杀了我。” 话里话外的自信,让林清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有些意动,总觉得这个叫明堂的侍卫,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想了有一阵,他颔首道:“林翼,去找个安静的茶馆。” 等到了茶馆,明堂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就自我介绍道:“洛王殿下,我虽然身为五皇子的侍卫,可实际上是太子安插的内应。” 林清舟瞥了他一眼,默默颔首,根本不为所动。 “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说得太细了,你家主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堂继续道:“太子要我潜伏在五皇子身边,找机会秘密解决掉他。” 林清舟听着这些内容毫不意外,不论在哪里,只要涉及皇家那些恩怨,都会上演这些堪称残忍的倾轧。 或许景国因为自诩文教之国,还会顾忌些脸面,不会让这些腌臜事摆上台面。可蛮族培养继承人从来都是养蛊,几乎每一代皇帝都是篡位而来。 拓跋景易这个异类一定在蛮族树敌无数,如今更是代表蛮族出使景国,不遭太子忌恨才是怪事。 林清舟淡然道:“你家主子要杀谁和我没关系,只要拓跋景易不死在景国,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明堂似乎相当自信:“太子非常想要诚心和您合作。” 见林清舟没有反应,他继续道:“只要您答应合作,太子殿下就愿意归还您父亲和兄长的骸骨!” 这话说完,犹如一记闷雷,将林清舟钉在原地,整个人也逐渐变得不太正常。 那一战过后,他无数次寻找过北疆,都没有找到父兄的骸骨。 这已经成了林清舟的梦魇,他刚从北疆逃回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死去的父兄说他们没法魂归故里。 林清舟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想到居然落到了太子手中。 他即便内心翻江倒海,还是忍住了立刻答应的想法。 对于景国人而言,落叶归根是人生中最后的大事。明堂笃定林清舟一定会答应,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见他已经意动,明堂决定继续加料:“洛王殿下,只要您同意合作,到时候您和林夫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蛮族愿意给您景国一切的待遇。” 这下,林清舟当真是有些意动了。蛮族可没有那么多规矩,不会有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贺云芙是他的嫂嫂,你不能有这种有悖人伦的想法。 更何况,他如今和景国的皇帝之间的仇恨,已经逐渐不可调和。之前林羽去北疆的凌雪城调查,已经将当年那件事锁定了七八分。林家的苦难,几乎是这位看似仁慈的皇帝,一手造成。 可忠君爱国的思想,一度刻入他的骨髓,让他无法真的揭竿而起,推翻景国统治。 以他的一己之私,就掀起全国的战火,林清舟终究是无法接受。 而拓跋景易说起来,也是他的仇人之一,毕竟当年那场大战,就是他率领蛮族骑兵,将林家军绞杀。 只要杀一个杀父仇人,就能迎回父兄的骸骨,还能去去蛮族,光明正大地攻打景国,将杀父之仇彻底解决。 说不让人心动,完全是假的。 林清舟闭上双眼,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终是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眼中重回晴明,笑着道:“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是给我一个晚上考虑吧。” …… 贺云芙回头望了望宫门,转头对拓跋景易道:“这一趟进来,当真是九死一生啊。” 拓跋景易经过一番调养,又变成了老样子。 他先是冷哼一声,又不屑道:“这没想到,这景国皇帝竟然能让你回来!” 这话贺云芙也觉得奇怪,她当时已经算是撕破了脸,没想到那小心眼的皇帝,竟然忍住了。 想到这,她摇头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还不是如今瑾娘的身份好用!” 听见她这么说,拓跋景易难得正经道:“那你可得快些了,如今群狼环伺,我这身份也未必管用多久了,搞不好保命符,就变成催命符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贺云芙根本没有听,反而看着远处,出神地笑了。 拓跋景易,停下脚步,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林清舟穿着一袭白衣,正骑着一匹白马缓步走来。 这架势说一句白衣将军也不多承让。 拓跋景易扯了扯嘴角道:“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骚包。” 这声吐槽并未进贺云芙的耳朵里,她如今满眼都是林清舟,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本想着要是林清舟咄咄逼人,他就让着些。可没想到林清舟远比前几日成熟多了,竟然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拓跋景易率先开口道:“那就有劳洛王送我们回驿馆了。” 一个时辰后,林清舟将蛮族使团安置好后,就带着护卫回了洛王府。 谁也没注意,回来的路上,他身边多了一个青衫小厮。 第131章 身为棋子的觉悟 等到了府中,青衫小厮早就按捺不住,将发簪解开。 如墨的发丝瞬间垂下腰间,让林清舟不禁看痴了。 “阿芙,欢迎回家。” 贺云芙看着周遭熟悉的陈设,心头一阵感动。 之前皇帝命人抄家,她的房间也被弄得面目全非,从修复痕迹上看,林清舟绝对是用了心的。 贺云芙摸了摸他的面颊,柔声道:“我去给你些吃的!” 然而她怎么都觉得,林清舟神色有些不对,终于在门口站住了脚步,转头道:“清舟,你怎么了?” 看着贺云芙关心的眼神,林清舟想起之前绝不隐瞒诺言,终究是在她面前卸下了最后的防备。 “阿芙,拓跋景易身边的侍卫明堂是太子的人。” 对于这个情况,贺云芙也不算意外,之前拓跋景易就对他说过,他在蛮族树敌无数,身边被人掺了沙子当然再正常不过了。 贺云芙皱眉道:“我猜那位是想让和他合作,趁机在景国解决拓跋景易?” 林清舟闻言点了点头。 发现自己猜到了其中关键,贺云芙继续问道:“那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林清舟沉默了一阵,这才道:“我父兄的骸骨,如今就在太子手中,只要我答应合作,他就会还给我。” 谁知话刚说完,贺云芙就笑了。 她转身搂住林清舟道:“这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是和那个明堂合作呀!接回他们的骸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清舟为难道:“我若动手杀了拓跋景易,那你该怎么办?” “笨蛋。” 贺云芙捧着他的脸道:“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到时候我做一颗假死药,就好了。反正拓跋景易也想假死遁走,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林清舟点头道:“那拓跋景易会乖乖地合作吗?” 贺云芙信心十足地道:“现在两个国家都有人要他的命,只有和我们合作他才能活命。” 翌日清早。 林清舟又带着扮成小厮的贺云芙,去了鸿胪寺驿馆。 贺云芙开门见山,直接让计划全盘托出。 拓跋景易如同她猜测的那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看着林清舟,调侃道:“这种事,我都敢答应,你别说你不敢?” 林清舟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不怕死,我难道还不敢杀你?” 就这样,前些日子还是生死仇敌的两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中,达成了合作。 等贺云芙说完计划后,拓跋景易催促道:“你们得抓紧了,不然有些心急,可等不了了。” 林清舟不甘示弱来了一句:“你这就这么急着去死?” 拓跋景易叹了口气道:“让人惦记的日子不好受,难道在景国等着被人杀吗?” 林清舟本来还想说两句,可看着贺云芙的眼神,终于正色道:“我明天就上折子,催促‘正事’。” 拓跋景易也正经道:“我也会上书,奏请景国皇帝让我迎娶公主。” 翌日,御书房内。 皇帝看着林清舟和拓跋景易的折子,不禁皱眉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 苏公公摇头道:“陛下,这事可是您亲自点头的。林清舟也是为了国家大事,还真不好管得太严,所以奴婢没有让下人注意。” 皇帝瞥了眼拓跋景易那几个字,冷声道:“要是别的蛮人来,可能会不喜欢。偏偏那位五皇子,仰慕景国文化,来到京城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怎么舍得轻易离开?” 苏公公了然道:“陛下说的是,之前那位五皇子日日流连烟花之所,如今闭门谢客,当真有些诡异。” “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花样?” 皇帝冷哼一声道:“把人派出去,把他们二人的动向给我看好了!” …… 如今京城内部暗流涌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酝酿着阴谋。 可要说起谁最难受,当然要数昭华公主了。 拓跋景易招摇过市,彻底让她仅存的那点侥幸烟消云散了。 身为公主,她还是心存了些城府。尤其是被皇帝一番痛骂后,昭华公主看似认命,实则心中则是有了别的想法。 其他大臣避她如蛇蝎,想要打探关于和亲的消息,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唯一能得到和亲消息的,也就只剩下了林清舟。 昭华公主在太后面前苦苦哀求,终于是得了允许,可以出宫去洛王府打探消息。 这次毕竟有求于人,她没有太多架子,便让下人带着去找林清舟。 谁想到刚进门廊不久,就见贺云芙面带笑容从前厅出来。 这下,昭华公主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眼睛盯着贺云芙不肯移开一点。 之所以如此笃定,还是刚才下人私下的谈话。 如今这洛王府能称得上夫人的,也就只有贺云芙了。 什么叫夫人刚回来,公子开心得不得了? 联想起之前皇后说的那些话,和坊间的传闻,昭华公主已经肯定,林清舟和贺云芙之间肯定有鬼! 昭华公主不管贺云芙想要去哪,干脆直接上前拦住了她。 “林夫人,好久不见啊!” 贺云芙本以为她是来找林清舟的,便没有刻意说话,想着如今自己身份敏感,还是少些麻烦。 谁知道这位竟然上赶着过来,眼中那股意思,似乎根本就压制不住了。 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贺云芙只能耐住脾气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昭华公主一个眼神摒退了下人,这才开口道:“林夫人,有些事情我不想明说。如果不想弄得太难看,就让林清舟帮我解决和亲的事情,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蛮子!” 贺云芙本想说些实话,可眼看着她身后的柱子有一道身影,这才正色道:“公主殿下,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次和亲关乎两国的和平,您还是收起性子,为了天下黎明百姓着想吧!” 这番大言不惭的话语,弄得昭华公主有些不适应,她激动道:“凭什么牺牲我一个?你为什么不牺牲自己?” 贺云芙则是劝道:“公主,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我们都身不由己,被人操控的倒霉蛋罢了。” 然而昭华公主置若罔闻,似乎根本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怒道:“我算是看透你们俩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贺云芙止不住地叹气,她已经暗示得够明白了,奈何这位公主殿下,是一句都听不懂啊。 第132章 醋味的月光 即便外边闹翻了天,朝堂之上依旧歌舞升平。 各位大臣按照各自的位置排列进殿,随后礼官唱和,皇帝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坐在金銮殿之上,听着众人高呼万岁,脸上不悲不喜,看不见任何表情。 若不是嘴脸逐渐显露,谁也看不出这位保持着盈盈笑意的仁君,实则是个心眼小到了极点的男人。 早朝惯例是讨论些重要事情,那些没营养的话题往后放。 就当大臣们以为又是个平淡的早晨时,却见新任兵部尚书开口道: “陛下,如今两国大军边关对峙,形势当真紧迫,如果真的要开战,恐怕得早做打算。” 这时户部尚书也开口道:“陛下,不如早些和亲,让蛮族大军退下吧!前线大军的粮草已经告急,国库也有些不充裕了……” 一手经办此事的鸿胪寺卿,也出列道:“陛下,还请您准了和亲之事吧!这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话音刚落,众大臣齐齐跪地道:“还请陛下准许和亲,让天下太平。” 皇帝没想到大臣们,竟然为了自身安危,真的打算和亲。可他们惯用民意威胁,皇帝即便百般不愿,终究是点头答应了。 “那就这样办吧!钦天监找个好日子,为公主送嫁!” 说着,他转头吩咐道:“苏大伴,让昭华好好待嫁,不许乱跑!” 经过有心人的扩散,刚下了早朝,皇帝同意和亲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或许是宫中有意散播,力图用此事维持民心,总之整个京城却是陷入了一片欢天喜地中。 公主出嫁和大多数人没有关系,他们只知道,只要公主嫁去蛮族,就不用多交税,也不用打仗了。 贺云芙回归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不过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她就可以好好地在京城待着,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经过一阵研究,拓跋景易需要的假死药,已经被她研究出来,正处于试验阶段,只要磨过了最后一坎,这假死药也就算做成了。 就在这时,林清舟推门而入,敲门道:“不知林夫人可否有时间,帮我诊病呢?” 这句一语双关的“林夫人”,让贺云芙脸上羞得通红,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询问道:“你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林清舟无奈道:“皇帝已经同意和亲,如今大家都忙了起来,反倒是我成了闲人。我没有地方去,当然只能回来了。” 贺云芙捂嘴偷笑道:“看来那些大臣当真是怕了你,生怕你再添些麻烦。” 林清舟叹气道:“我现在已经能忍住不揍拓跋景易了,可如今四处都是皇帝眼线,我和那蛮子也只能见面就拌嘴。要是被皇帝发现我俩走得太近,恐怕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那倒是。” 贺云芙牵着他的手,安慰道:“清舟,我知道你不喜欢拓跋景易,可为了林家,你必须得坚持下去。” “我知道。”林清舟用宽大的手掌,将贺云芙的手紧紧握住,“走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贺云芙有些害羞,可又不忍心拒绝,刚要起步跟上,就被林清舟抱在了怀里。 香兰已经见怪不怪,小声道:“小姐放心,院子里没人。” 林翼则是默契道:“公子,车已经在后门备好了。” …… 贺云芙没想到林清舟会带她来烧香拜佛。 她先是点燃三柱清香,又恭敬鞠躬,最终插入香炉。 贺云芙双手合十,嘴上默不作声,等了许久才睁开眼睛。 她转头道:“清舟,你许个愿吗?” “还是算了。阿芙许过了就好。” 贺云芙眼角带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许得什么愿望呢。” 林清舟摇头道:“还是算了,要是说了就不灵验了。” 两人出了寺庙,贺云芙刚一抬头,就看见皎月如雪的月色。 远处也传来了欢呼声,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起。 贺云芙高兴道:“好漂亮啊!” 林清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亮着眼睛道:“我带你上去。” 不等贺云芙出声,他揽着贺云芙,一个纵身,就落在了屋顶上。 两人坐在瓦上,看着又大了许多的月亮,贺云芙无奈道:“你这是不是太冒失了。” 林清舟则是笑着道:“你看多漂亮。” 贺云芙没有说话,默默拉住了林清舟的手。 远方传来的诵经声,还有不断敲响的钟声,让整个寺庙显得异常神圣。 贺云芙轻笑:“我感觉这一路走来好像梦啊!” 林清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远处,他的眼神从容又淡定,完全不像是最初遇见他的样子。 要是不经历这么多,恐怕他也不会如此吸引人吧。 林清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慢慢转过头来。 他们彼此挨得很近,贺云芙害怕掉下去,又不经意地凑得很紧。 只需要这么一眼,林清舟觉得他彻底沦陷了,他抚着贺云芙的脸慢慢吻下。 带着月色特有的味道,两个人就此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芙悄声开口道:“清舟,你得陪我去后山一趟。” 气氛慢慢平复,林清舟嗅着她发梢的味道,开口道:“好。” 他没有问去做什么,只要贺云芙开口,他就会陪着。 原来刚才不知何时,竟然有人趁乱给她塞了一张纸条。 贺云芙这次长了记性,不敢一个人过去,就特地让林清舟陪着。 林清舟藏在阴影后,而贺云芙独自来到了树林里。 只见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贺云芙摊开左手,就撒出了一包药粉。 拓跋景易则是拍着手道:“林夫人的警惕心还真是不错。” 贺云芙见怪不怪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拓跋景易笑着道:“我昨日刚收到蛮族军中的情报,蛮族王庭派了新的将军,已经彻底控制了大军。他还是太子的人,和我不和。” 贺云芙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拓跋景易正色道:“如今我孤身一人,还请林夫人继续假扮我的皇子妃,以免事情有变。” 贺云芙想了有一阵,却没有问理由,点头道:“好。” 然而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此时林清舟面露不悦,整个左手已经插入了树干,显然吃起了很严重的醋。 第133章 北上送嫁 御书房内。 林清舟看着面前的皇帝,心中的感觉更是复杂。 只要没翻脸,他们就依旧是君臣,还得保持着可笑的君臣之谊。 林清舟对于这次的召见心知肚明,可还是打算装糊涂。 “不知陛下召见我,是有何事呢?” 他说得风轻云淡,不夹带任何别的情绪,就像这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如今林清舟的位置被架得这么高,即便和皇帝打擂台,也逐渐有了底气。 皇帝瞥了一眼,平淡道:“拓跋景易这小子着实命大,朕还真以为他不能活着回去了。” 即便是这般平铺直叙,林清舟也能察觉到皇帝心中的不满。 可毒杀拓跋景易这事,终究是没法放在台面上说,就算林清舟直言不讳,皇帝也根本不会承认。 林清舟感叹道:“确实是便宜了他,竟然让他捡了一条小命。” 这话说出口,即便是喜怒不见于色的皇帝,也直接表达了不满。 “朕当真是没想到,他那个皇子妃,竟然也精通医术。” 这次交锋,皇帝莫名在贺云芙身上吃了个闷亏,当然要明里暗里说给林清舟听。 拉踩是人际关系间惯用的手段,皇帝就不相信,即使贺云芙假扮瑾娘,以林清舟的性子,会丝毫不在意。 如同他猜想那般,林清舟换了个眼神,冷声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见好就收,开口道:“之前那些事就那样吧,如今昭华要前往北疆,就由你负责送亲吧!” 林清舟没有着急答应,而是看着皇帝,若有所思道:“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嘱咐?” 皇帝起身,指着北疆的地图道:“保护好昭华的安全,将她顺利送回。另外我会让裴元觉策应你,趁机夺下蛮族几座城池!” 林清舟看着他手指方向,也不由得感叹一句,这位皇帝所图不小,胃口当真是有些大了。 竟然真的愿意以亲生女儿为诱饵,也要夺下蛮族的几座城池。 可这位“仁君”就这么放心让他带着公主离开吗? 要知道林清舟可是有着前科的。 “来人。”皇帝轻声开口。 不一会工夫,苏公公就端着个红色托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两人跟前。 皇帝端起毒酒,自顾自道:“林爱卿,这东西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以往能喝下这杯毒酒的,可都是顾命大臣,我也就不用多解释了吧?” 以往先帝临死前,往往会将这杯毒酒让顾命大臣服下,到时候才能放心托孤,等顾命大臣用心辅佐新帝登基掌控局面后,才会交出解药。 这种解药由皇家血脉的血液制作,除此之外无药可解、 这也算是景国宫廷的保留节目了,只不过之前几位皇帝不屑使用,没想到被这位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林清舟心中暗自冷笑,没想到为了控制他,竟然这般不惜血本。 眼前没有容他拒绝的余地,林清舟也只能接过毒酒一饮而尽。 “臣必不负所托。” 皇帝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林清舟吃软不吃硬,就要上些手段。 可既然林清舟如此听话,他也不好发作,便拍着肩膀道:“这次绝对要阻止和亲!” 林清舟默不作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番操作下来,皇帝终于是安心了,他可没法想象,万一林清舟叛逃蛮族,再一举反攻回来,到时候会有多么恐怖。 眼见着已经无话可说,皇帝叹气道:“去准备吧!” 等出了皇宫,林清舟就见一个御林军统领朝着他走来,随后郑重道:“洛王殿下,陛下有令,让我在您手下听命。” 翌日一早。 天色刚刚擦亮,宫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林清舟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身后就是一辆堪比小型宫殿的豪华马车。 昭华公主一番盛装打扮,双眼空洞失神,被五六个健壮的宫女围在中间,就像生怕她会跑了一般。 等庞大的车队浩浩汤汤地出了城,拓跋景易便骑着马来到林清舟跟前。 “不知洛王找我有何事?” 林清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都说蛮族擅长骑射,不知五皇子你怎么样?不如我们比试一下骑术吧?” 这话瞬间让拓跋景易黑了脸,他在蛮族因为不善骑射,又仰慕景国文化是出了名的异类。 如今林清舟这般刻意提起,还准备要和他比试一番,根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羞辱他。 不过拓跋景易怎么想,林清舟也不会这么无聊,又琢磨了好一阵,他才隐约明白了。 这小子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和贺云芙独处罢了,还冠冕堂皇地找了个这么理由。 想到这,拓跋景易笑着道:“比就比,只不过洛王就算赢了我,也不过是胜之不武。” 一番纵马追逐后,拓跋景易不出意外地落败了。 他看着神气十足的林清舟,便想着故意气一气,便开口道:“洛王当真好本事,我还是回去瑾娘说话了。” 说完,也不管什么林清舟什么反应,便优哉游哉地返回了后面的车队。 林清舟那股得意劲瞬间没了,他冷下了脸,转头吩咐道:“告诉九娘和青衣,一会就去瑾娘的车上伺候吧!” 被他如此惦念的贺云芙,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厢里。 她如今还是瑾娘,这般身份敏感,自然不好抛头露面。 见拓跋景易大汗淋漓地回来,她好奇道:“不知五皇子去做什么了?” 拓跋景易擦了擦汗水道:“你那小情人,当真是看不惯我和你在一起,变着法折腾我呢。” 贺云芙无奈的摇头道:“清舟有些小孩子性子,还请五皇子多多担待。” “没事!” 拓跋景易躺在靠背上,无所谓道:“如今还得靠你们俩活着离开景国呢,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而贺云芙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储物盒中拿出一个颇为精致的香囊。 “五皇子,请把这个戴在身上,切记一定不要离身。” 拓跋景易本来有些好奇,可见贺云芙这般严肃,还是乖乖系在了腰间。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林清舟的声音。 “五皇子,该下来吃饭了。” 拓跋景易一阵坏笑,将车门打开,指着香囊道:“你看这是瑾娘送给我的……” 第134章 林清舟的小心思 “哦,知道了。” 林清舟瞥了一眼,便饶有深意道:“瑾娘,该吃饭了……” 贺云芙阵阵无语,她可太了解林清舟,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现在很在意。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位蛮族五皇子和一位景国洛王,竟然在她面前玩起了过家家。 她一阵扶额,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默默跟着拓跋景易下车。 晚饭过后。 林清舟早就安排了所有人的住所,静静坐在房中。 不一会,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悄悄进来。 看着他这般样子,女子无奈道:“清舟,那东西是给他救命用的,你怎么还置气上了。” 林清舟身体微颤,依旧沉默不语。 贺云芙没了办法,只得面对面坐下,将手抚在林清舟的脸颊,柔声道:“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呢?” 见他眼神闪烁,贺云芙故作生气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我好不容易偷偷过来看见,你竟然这样!” 这番话下来果然奏效,林清舟终是动了动喉结,轻声道:“我不管,我还没有呢!” 贺云芙当然明白他说的没有是指什么,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劝道:“那不许皱眉了!我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今晚就要!” 贺云芙无奈道:“好,我一会就去给你缝!” 她心中当真是有些感慨,原来怎么就没发现,这位洛王殿下这么爱吃醋? 翌日清晨。 林清舟一早就在院中晨练,只是这位置刚好在拓跋景易的门口,多少带着点刻意。 等拓跋景易一出来,林清舟便挑衅般地看向他,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他向下看去,在看见一个更加精致的香囊后,瞬间明白了。 林清舟脸上的炫耀不言而喻,在拓跋景易身边转了好几圈后,这才背手离开,吩咐着众人继续赶路。 贺云芙一阵无语,正躲在车厢里不想出去,就见林清舟过来了。 “瑾娘,公主好像生病了,吵着要在前边休息,你帮着看看吧!” 这种事按说贺云芙根本不用管,可要是昭华公主执意拖拖拉拉,那耽搁起来就是十天半个月,而越拖延他们在路上就会越危险。 于是贺云芙点头,便在宫女带领下上了昭华公主的马车。 只见昭华公主看起来病怏怏的,躺在榻上仿佛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贺云芙在一旁坐定,也不理会她,就自顾自地诊脉。 一番沉默后,贺云芙开口道:“公主殿下如果不想让我给你施针,那还是赶紧起来吧。” 昭华一改刚才的样子,坐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没病?” 这话让贺云芙听得有些想笑,什么叫她凭什么?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不如让随行的御医给您看看如何?要是嬷嬷知道你装病,你猜会怎么样?” 昭华公主听见她这么一说,被吓的一阵哆嗦。皇帝为了怕她逃跑,特地带了些宫中老人。这些人谁的话都不听,只听皇帝的命令。 当时皇帝可是说了,一旦公主路上调皮不必手软。 贺云芙继续道:“我劝你还是最好乖乖听话,如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还是不要想着做什么小动作。” 昭华公主本想反驳,可见她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得更加心虚了。 “我知道了……” 贺云芙轻轻拍了一下她,嘱咐道:“不要想着做些自残的傻事,这外边不比宫里。我们更是越往北走就越荒凉。一旦你受了什么奇怪的伤,说不定就会搭上小命了。” 她的语气柔和,可话里话外那股如有实质的威胁,让昭华公主哑了火。 昭华公主即便心中有万千不悦,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贺云芙说的都是真话。 贺云芙也不管她到底听没听进去,便俯身行礼下车。 车外林清舟在候着,见她出来,赶忙询问道:“公主怎么样?” 贺云芙比了一个手势,平声道:“公主身体有些不舒服,咱们就在前边的城里休整一下,我去买些药材。” 林清舟看懂了手势,了然道:“明白,我去看看公主……” 就这样,林清舟以昭华公主身体不舒服为由,强行将车队停在了最近的城市附近。 贺云芙当然没闲着,这一路上,她借着帮公主准备药材为借口,趁机将她不太充裕的库存也一并补充完整。 有了林清舟控制车队,她也不担心身份会暴露。 这一日,贺云芙又乔庄了一番,想着去城里采购些药材。 谁知拓跋景易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非得要和她一起过去。 贺云芙拗不过他,便只能同意。 让她没想到的是,拓跋景易这个景国通,竟然对这个小城特别熟悉,熟悉到了近乎本地人的程度。 几乎路上每一家店铺他都知道名字,就连每条街道也算得上如数家珍。 就在这时,拓跋景易指着眼前的三层高楼:“这里是当地最大的商行,名叫耀月阁。” 其他店铺都是匆匆带过,直到这耀月阁,拓跋景易竟然介绍的这么郑重。 贺云芙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不知这耀月阁有什么特别之处?” 拓跋景易听见她这么问,马上介绍道:“耀月阁平时也只是买些文玩字画,可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耀月阁就会举办交易宴会,不少奇珍异宝都会来此交易。” 贺云芙没想到这偏远小城,还有这般厉害的地方,心中对这耀月阁的主人,也有些好奇。 等拓跋景易滔滔不绝地讲完,她询问着:“这耀月阁的主人是何出身,为何如此厉害?” 一说起这个,拓跋景易的眼睛瞬间一亮,激动道:“我跟你说,耀月阁的主人是个女子,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五皇子那不加掩饰的眼神,贺云芙瞬间明白了什么,这种眼神当然是似曾相识,她许久之前就在别人眼里看过。 贺云芙没有挑明,调笑道:“那五皇子今天带我来这里,可不太妥当吧?” 谁知拓跋景易挠头道:“今天我是想请林夫人帮我一个忙!” 第135章 拓跋景易的心事 两人离耀月阁还有些距离,拓跋景易却是如何都不肯走了,看样子非得让贺云芙答应不可。 贺云芙有些诧异:“不知五皇子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那倒是有些说来话长了……”拓跋景易像是陷入了回忆。 “反正来都来了。”贺云芙笑着道:“你就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拓跋景易难得正经道:“这座耀月阁的主人名叫柳春月,是我的一位故人。” 贺云芙挑眉道:“故人?可没这么简单吧?” “我们之间没什么。”拓跋景易下意识出口,然而说完后,他又后悔了,叹气道:“我喜欢她很久了……” “那她喜欢你吗?这很重要。” 拓跋景易没有转头,他看向耀月阁,目不斜视,声音有些喑哑道:“我们彼此真心相爱,只不过最后她决意经商,不肯和我北上,最终我们被迫分开。可即便过了这么久,我依旧喜欢她,我也觉得她依旧喜欢我。” 听着拓跋景易的话,方才那股轻视在贺云芙的心中慢慢褪去,她转头看向拓跋景易,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了。 剩下的故事不用他说,贺云芙也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两人之前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可到了最后又没法做选择,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位蛮族六皇子也有了些了解,能被他这般挂念,言语间又尽是爱恋的女子,当然不是普通人。 贺云芙想象着柳春月的样子,玩笑道:“那我还真得见识一下这位柳阁主了。” 拓跋景易惊讶道:“你答应了?” “算是吧!”贺云芙点头:“谁让我心软见不得这样呢?要是能让你们破镜重圆,也算是我的功德了!” 这话拓跋景易听得明白,贺云芙这是想起了她和林清舟。 他郑重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贺云芙看了他一眼,淡淡提醒道:“这人情,还是欠给清舟吧。” 等拓跋景易鼓起勇气,两人这才进了耀月阁。 耀月阁的一楼和二楼随时公开,所以不管怎么逛都不会有人干涉。 当拓跋景易要上三楼时,却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下了。 “抱歉,您不能进!” “是我!” 拓跋景易指着自己的脸,激动道:“我是拓跋景易,我来找阿月!” 守卫无奈点头道:“五皇子殿下,娘子特地吩咐过,三楼谁都可以进,唯独您不可以。” 说着,守卫看了眼贺云芙补充道:“尤其是您今天还是带着女子进来。” “我……”拓跋景易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急得甚至想要闯进去,可理智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若是他真的敢在这里动刀兵,恐怕柳春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拓跋景易只得将头转到一旁,想着该如何解释贺云芙的身份。 “这位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林清舟,就猛地伸出手,将贺云芙一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她。 “清舟,你怎么在这?” 贺云芙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一种被抓到现行的荒谬感。 这人不仅爱吃醋,还越来越霸道了。 或许正如他的感情这般,一开始不显山不露水,可等窥见角落时,才能察觉到内心中的汹涌。 贺云芙呆呆被他拥在怀里,整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知道这是林清舟在宣示主权,想以这种强硬的方式告诉众人,她贺云芙和拓跋景易没有任何关系。 “清舟,这里有好多人呢。” 贺云芙轻轻出声,悄悄掐了掐林清舟的臂膀。 这时最郁闷的就要属拓跋景易了,本来被老相好拒绝就心里不舒服,结果眼前两人又这般肆无忌惮地秀恩爱。 等了好一会后,他轻咳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林清舟百般不愿,终是松开了贺云芙。 他看着拓跋景易,指责道:“这是你和别人的事情,不该将阿芙牵扯进来。” 然而就在这时,刚才匆匆离去的守卫开口道:“这位夫人,我家娘子请您上楼一叙。” “我呢?”拓跋景易赶忙道。 守卫摇头道:“不好意思,殿下。娘子还是那句话,不管谁都能进,唯独您不行……” 林清舟不愿贺云芙以身涉险,去见一个如此神秘的女人。 可现在他们在人家地盘,眼下人生地不熟,也就只好作罢。 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偷着出来的。 贺云芙柔声嘱咐了一句,便跟着守卫只身上了三楼。 刚上了三楼,贺云芙第一感觉便是香。 她浸淫医术多年,竟然想不出这种香味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这时一道慵懒的声音解释道:“这位夫人,这香叫百花丸,是由几十种鲜花特制而成,香气持久,几日不散。” 只见一道轻纱后,有个女子身穿一身红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贺云芙微笑示意:“见过柳阁主。” 柳春月带着好奇,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夫人请坐。” 耀月楼之所以叫耀月楼,直到贺云芙上了三楼才明白为什么,房间内尽是金碧辉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黄金色,随处一看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几乎闪瞎了贺云芙的眼。 随后贺云芙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正中挂着的一幅春居图上。 这幅画工笔一般,颜色一般,就连字款也不知是哪个不入流的画家。 她突然心中闪过一道想法,轻声开口道:“柳阁主,能讲讲这话的来历吗?” 柳春月抬起头来,也看向了那幅画,嫌恶道:“不过是个志大才疏,又办事不牢的讨厌鬼而已。” 这话听得贺云芙一阵莫名,这柳春月当真有趣,嘴上嫌恶得紧,可还是像是宝贝一样留着。 想到这,她总结了语言,将拓跋景易说过的话,又对柳春月复述了一遍。 当然拓跋景易有望成为蛮族皇帝的事情,贺云芙也没瞒着,而是旁敲侧击般地说了出来。 而这位未来的蛮族皇帝,则是和林清舟在二楼包厢,谈论着关于彼此的后路。 不过林清舟怎么看,这位五皇子都有点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