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你提的,我成皇后你眼红什么》 第1章 庶妹抢走了我的王妃之位 “砰!” 碎瓷片在脚边炸开,宋元襄豁然回神,还不等她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劈头盖脸朝着她砸来——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宋元襄你太不识好歹!即便一开始定好的淮安王妃是你,可当时你跟你妹妹的轿子相撞,迎亲的人认错了你与你妹妹,你妹妹便代替你进了淮安王府,日前她与淮安王已经礼成,而你因在半路晕了过去方家怕你有个好歹才将你送回府。” “我知你心有不甘,可你妹妹与淮安王已经圆房,难道还能换回来不成?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妹妹已是淮安王的女人,若是回来你让她如何自处?又将淮安王置于何地?” 轿子相撞?淮安王? 宋元襄震惊抬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真是苍天有眼!她这是重生了? 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天盛国丞相府两位千金同一日定亲,同一日成婚,只因为一嫡一庶,所以即便是亲姐妹,两人的夫婿却是天差地别。 宋元襄的夫婿乃是当今皇上第四子,去岁刚被封为淮安王的嬴跃,而她的庶妹宋元怜的夫婿只一落榜考生名叫方怀生。 当年婚事初定,庶妹便仗着父亲的偏宠,吵着闹着说即便是嫁给一书生,她的排场也不能输给嫡姐,于是父亲就特地叫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喜服花轿,还说都为他女儿,他绝不存私心,就连嫁妆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成婚当日宋元襄晨起之后便昏昏沉沉,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扶上了喜轿,迎亲队伍走到半路忽然被疯马冲乱队形,两座喜轿撞在一起,宋元襄直接摔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父亲告诉她,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淮安王与庶妹已经圆房且此事举国皆知,绝无更改可能。 前世她只当这真是阴差阳错的一个误会,直到她以丞相嫡女的身份下嫁给方怀生被磋磨致死后才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好父亲跟淮安王做的局! 宋元怜跟淮安王早已珠胎暗结,宋元怜又嫉恨她这个身份高贵的嫡女多年,所以才如此恶毒的在她大婚之日替换了她! “宋元襄!为父在与你说话!”男子的厉喝声夹杂着不满跟厌恶,将宋元襄的思绪拉回。 她终于抬眸看向面前说得口干舌燥的男人。 天盛国丞相宋广霖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当初他未及弱冠便已名动盛京,被大将军府的嫡女看中,两人迅速成婚,后宋广霖高中状元,入翰林院,短短四年的光景就官至翰林院从二品掌院学士。 后来他靠大义灭亲削了大将军府的权而得圣上重用,官拜丞相,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元襄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夫君害了自己娘家的事,自缢而亡,留下宋元襄这个孤女在丞相府艰难求存。 宋元襄一直都知道宋广霖不爱她也不爱她的母亲,为了母亲的遗愿她苦苦忍耐,以为嫁给母亲看好的淮安王便能高枕无忧,却不想正是她想要依靠的男人将她送入虎穴磋磨致死! 好一个宋广霖,好一个淮安王嬴跃! “你方才说了什么?”宋元襄神色淡淡地抬眸,这般冷静自持的模样跟之前截然不同。 宋广霖到嘴边的话忽然噎住。 “你……” 得知被妹妹抢走夫婿之后她方才还要死要活的,怎的现在忽然就这么冷静了? 宋广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儿。 他样貌不凡,发妻更是英气十足,他们的女儿宋元襄结合了他们夫妻的优点,五官大气明朗,肤色白若凝脂,身上有一种介于女子婉约以及男子俊秀之间的美。 叫人挪不开眼,望而出神。 他的目光逐渐复杂。 他有许多子女,唯有宋元襄,容貌最像年轻时的他,可偏偏,她是那人的女儿。 大将军府权势滔天,军权在握,圣上早已不满,他在入翰林院之后便察觉到了圣上的心思,在岳家妻子与自己的前途之间,他选择了自己。 他本想着失去娘家她也是可怜,定然会好好照顾她,却没想到她性情如此刚烈,竟自缢而亡,宋广霖怒其执拗哀其决绝,心底也生出一丝愧疚。 但这愧疚终究无处寄托,他便连见宋元襄都少了,生怕想起从前那些事徒增伤心。 这会想到这次的事确实是丞相府亏欠了她,宋广霖忍不住放轻了语调,声音比方才和煦不少:“襄儿,此次的事确实是个意外,错已酿成,不如——” “不如我就将错就错,嫁给方怀生?” 宋广霖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宋元襄。 宋元襄见状勾唇露出一个笑。 “丞相大人真是糊涂了,我乃丞相府嫡女,下嫁给一个落榜书生?你就不怕明日盛京中人的唾沫星子直接把你淹死?” “你!”宋广霖面皮涨红:“你怎可如此跟我说话?再者,方怀生只是一次失利而已,三年之后他定然能高中,到时候你也是官家夫人了。” 宋元襄歪了歪脑袋,眼底的嘲讽一览无余:“哦?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嫁给方怀生,还是我高攀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 宋广霖当丞相有些年头了,不喜旁人忤逆,一点愧疚之心也在她讥讽的语气里荡然无存:“反正事已成定局,淮安王妃是你妹妹,若是你执意要嫁给淮安王,只能去做妾室。” 宋元襄倏地捏紧了拳头。 让丞相府嫡出长女、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将军府的外孙女,去给淮安王做妾? 她只怕淮安王受不起! “不必,既然妹妹已经跟淮安王成了亲,那便让她好好当淮安王妃吧。” 前世嫁给方怀生之后她虽备受折磨早早去世,但在她苟延残喘的时候也得知了不少的事,淮安王并非良人,宋元怜既然上赶着去送死,她当然不会阻止!不仅不会阻止,她还要感谢宋元怜抢走了嬴跃那个烂人! 一个心思阴毒白莲盛世,一个表面温和儒雅内里阴险狡诈,这两人绝配! “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既然重生,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才没工夫在这里跟凉薄爹闲磕牙。 宋广霖皱眉:“你与方怀生的婚事——” “就此作罢,该嫁给她的是宋元怜,你若执意要给方怀生送媳妇,那就把宋元怜送过去!” “你!”宋广霖刚要发怒,宋元襄倏地拎起一边沉重的红木椅,用力一捏,砰的一声,坚硬无比的红木椅化作齑粉落在地上,刹那间木粉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宋广霖瞪大了双眼,脸上红得像是被人打了十几个巴掌。 “还要我嫁吗?” 第2章 去他娘的端庄她要当女将 “你……”宋广霖手指颤抖个不停,看向宋元襄的目光满是惊骇。 宋元襄不动声色地将泛红颤动的手藏于袖中。 太久不用内力了,有些生疏。 身为大将军府的外孙女,宋元襄自幼便跟随母亲习武,外祖父也说,她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若是为男儿身,定是一名沙场悍将。 宋元襄自己也很喜欢学武,幼年时巴不得日日回外祖家,如此便可不学规矩,专注习武。 但宋广霖是文官,瞧不上武将,加上他一向不喜别人说他是巴结了大将军府才有的前途,因此见她经常跟母亲回府之后跟母亲大吵了一架,此后母亲便让她偷偷习武。 宋元襄虽然不解,却还是按照母亲说的做了。 后来母亲自缢而死,大将军府也没落了,宋元襄被困于内宅,她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这个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爹身上。 她学着宋元怜的样子,开始循规蹈矩端庄自持,学习女红跟琴棋书画,只盼望宋广霖来看她一眼,对她的态度更好一些。 可惜她的费力讨好没有让宋广霖动容,他甚至还在发现她依旧在习武的时候找人给她下了化功散,十多年的内力如流水散尽,又怕她嫁给方怀生之后不安分,叫人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还不让人给她医治。 若不是当时成了废人,她又如何会被方怀生一家人磋磨致死? 初重生她本不想直接撕破脸,可他欺人太甚,宋元襄也懒得演戏,他若是还想对她下手废了她,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可还有事?”宋元襄又问了一句。 宋广霖浑身一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恶鬼! “无事,无事,你才刚醒想必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宋元襄转头便走。 宋广霖看到她居然连礼都不行了,一张脸涨得青紫。 想到了什么,他又稳住了情绪,招招手喊来了自己的心腹小厮:“着人去淮安王府送个口信……” …… 宋元襄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听到里面嘈杂声阵阵,宋元襄伸手推门。 院子内嬉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丫头小厮满脸愕然地朝着宋元襄看了过来,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宋元襄看到这情形在心底冷笑不止。 她大婚那日一直昏昏沉沉只怕是跟院子里的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脱不开关系。 宋元襄扫了众人一眼,蓦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去了丫头们住的耳房。 母亲死后,大将军府送来南音南月两个丫头护着她后便跟丞相府断了关系。 前世她出嫁之前两人忽然得病缠绵病榻,宋广霖说怕带着伤患嫁人会引得淮安王府的人不喜,也不吉利,让两人留在丞相府疗伤,说是等到病好之后再送去淮安王府。 宋元襄担心两个丫头便应了,后来得知了换亲这事,她跟宋广霖大闹一通被他关到了祠堂里闭门思过,等她服软被放出来的时候才得知南音南月居然亡故了! 宋元襄不信,又是一番大闹,正是此时显露了功夫,才引来了宋广霖下毒手。 后来宋元襄自顾不暇,没法查探两个丫头的死亡真相,这事就成了悬案。 如今看到屋内没了人,两个丫头的东西却还在,宋元襄一颗心突突跳得飞快。 两个丫头这会说不定还活着! “南音跟南月呢?” 一众奴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开口回应。 宋元襄眼眸一厉,伸手掐住了一个奴才的脖子:“主子问话,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宋元襄忽然动手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看到那奴才脸色青紫宛若大限将至,众人这才明白,向来脾气和善好欺负的丞相府千金是真跟从前不同了! 一丫头颤抖着声音道:“南音跟南月被周姨娘的人带走了……” 周姨娘? 宋元襄冷笑出声:“好一个丞相府!我竟不知一个妾室居然可以随时到大小姐的院子里来拿人了!” 宋元襄将手里进气少出气多的人扔出去,快步出了院子。 周姨娘是宋元怜的生母,自从宋元襄的母亲死后周姨娘便代为掌管府中诸事,但因为她身份卑微无法扶正,宋广霖对她倒是有情有义,为了周姨娘居然一直没续弦。 周姨娘受宠便越是嚣张跋扈,从前也是不将她这个丞相府嫡长女放在眼底的。 宋元襄只要想到南音跟南月可能会再次离自己而去就眼眸猩红,到了院外不等人禀报,冲上去就是一脚,大门砰的一声倒塌,惊得满面红光的周姨娘面色立刻惨白如雪。 看到站在院子门口气势惊人的宋元襄,周姨娘雪白的面色又变得涨红了:“大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知老爷最厌恶粗鄙不堪之人?你身为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粗鲁?” 宋元襄听周姨娘又拿宋广霖来压她,轻蔑一笑。 前世的她很吃这一套,只要周姨娘说什么是宋广霖不喜的,她就不碰,久而久之旁人便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连她自己都渐渐忘记反抗了,若不是发现南音南月死了她骤然爆发,她怕是都记不起从小习武的她其实是个睚眦必报一心想做女将军的飒爽女子,而不是一直被人欺压忍气吞声的懦弱闺秀。 重来一世,去他娘的懦弱闺秀!她宋元襄想如何就如何,谁敢阻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南音跟南月在哪里?” 见宋元襄没如往常那样立刻忍气吞声地道歉,周姨娘眼底闪过浅浅的讶异之色。 “你……”周姨娘蹙眉,刚想问宋元襄是不是昏迷了一天坏了脑子,就看到宋元襄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下一刻她的脖子被一只纤细的手卡住,明明五指极为纤细,像是一掰就会断掉,可那里面蕴含的力量甚是惊人。 周姨娘下意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周姨娘的院子顿时乱成一团。 丫头小厮大喊“大小姐切莫冲动!”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宋元襄。 她一只手就把周姨娘拎在了半空,谁敢上去送死啊! 恍惚之间,周姨娘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死去多年的太祖母…… “我耐心有限,最后再问一次:南音跟南月在哪?!” 第3章 义庄惊魂!血人诈尸了 “那两个丫头在你昏迷之后吵着闹着要去淮安王府为你讨个公道,老爷说怕她们冲撞了王府的人,所以命人发卖了出去。” “她们本就病着,被带出去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底下的人怕死在府里晦气,就拖到城南义庄去了。” “想着若是死了,就直接丢在义庄里,没死的话那么远的距离,怕是也回不来了……” 周姨娘的话在宋元襄脑海里回荡,她纵马狂奔,只盼着能赶得上救下那两个丫头。 母亲死后,她便只跟两个丫头相依为命,前世两个丫头死得不明不白,今世她必定要力挽狂澜,不能再让她们离自己而去。 幸而如今已近黄昏,城中人不多,宋元襄全速出城直奔城南义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风中裹挟着难闻的味道涌入宋元襄鼻腔,宋元襄便知道,义庄已经到了。 她勒住马儿,快步冲向义庄大门。 义庄内停放着尸体,为防止尸体腐烂点了许多熏香,味道冲鼻令人睁不开眼。 宋元襄四下一扫,就看到了才被送过来的尸体都被放置在一边的草席上,随意堆叠在一起。 烛光微微晃动着,此刻义庄内气氛有些古怪,冰冷又阴森。 宋元襄有些害怕,但为了两个丫头,她硬着头皮掀开了草席。 一具浑身是血完全看不出致命伤在何处的男子映入眼帘。 血腥味扑鼻而来,宋元襄皱着眉头正要盖上草席,手腕忽然被一只血手握住! “唔——” 惊叫声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宋元襄死死咬住了后槽牙,这才没尖叫出声。 她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臂,用力一拧,血人溢出一声闷哼。 他反应极快,迅速朝着宋元襄的面门攻击而来。 宋元襄没想到对方都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能使出如此强劲的力道,拳风直逼鼻尖,她不敢硬挡,后退一步避其锋芒,同时一脚踹向血人胯下。 这招还是表哥教给她的,虽然阴毒,但胜在有用。 果然那血人没料到她居然会使出这种招数,有瞬间的愣怔。 宋元襄抓住机会迅速出拳。 血人察觉到了宋元襄的意图,却并未放在心上。 刚才动手时借着烛火他已经窥见了她的身形,不过就是一个身材纤细娇小的女子,纵然能跟他对上两招他也不惧,毕竟此前他只出了五分力。 正琢磨着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打晕面前这女子,下一刻胸口传来钝痛。 血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宋元襄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躲,看到他吐血倒下,吓得出了声:“你没事吧?” 血人忽然僵住了。 宋元襄还以为他要死了:“喂,你——” “嘘,低声些。” 血人终于开了口,宋元襄眼底浮起淡淡的诧异。 这人浑身浴血都看不清原本模样了,没想到声音居然挺好听的。 如泉水叮咚,清澈干净,令人心旷神怡。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宋元襄见血人没有再攻击自己的意思,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来做什么的?”那人不答反问。 宋元襄一阵无语,瞪了那人一眼一把将人推开,继续翻找草席。 血人似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忍不住凑了上来。 “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在义庄翻找尸体,就不害怕吗?” “怕啊。”宋元襄随意道:“可我更想找到我的丫头。” “丫头?”血人十分好奇:“你的丫头被送到这里来了?” “嗯。” 血人感慨:“你是个好主子,还来给她们收尸。” “呸!”宋元襄扭头啐了血人一口:“我的丫头没死!” 血人刚要说话,忽然气息一变,宋元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血人拉着躲到了一边草席之中。 血腥味扑面而来,宋元襄几欲作呕。 血人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抬手将一个香囊贴到了她脸上。 清新的花果香涌入她的鼻腔,胸腔中的不适立刻被驱散。 这时义庄外传来了动静。 “快快快,把人扔下赶紧走。” “大哥,你说咱们还来这里做什么?反正人是被丞相府扔出来的,随便找个地扔了不就行了吗?何必大老远的跑来义庄呢?还是大晚上的,这鬼地方吓死个人!” “闭嘴!要不是你非要去赌钱耽误了时间,我们不是早就把人扔过来了?这两个人毕竟是那位大小姐的心腹丫头,大小姐回头肯定是要找的,若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大小姐闹起来,回头咱们怎么跟周姨娘交代?” “原来如此,还是大哥你聪明!” 两个人鬼鬼祟祟将抱着的两个人扔到了尸堆里,都不敢多看一眼就溜之大吉。 草席之下宋元襄听到两个人脚步走远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了身后之人。 这两个狗奴才帮周姨娘做事,方才若不是这血人阻止她肯定要给那两个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打草惊蛇可不是好事。”血人抬手挡住宋元襄的攻击,声音依旧清朗,跟这义庄里的阴森格外格格不入:“除非你将那两人杀死在这里,否则你要如何解释你一个姑娘家出现在义庄的事?” 宋元襄一愣。 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在为她的名声考虑。 “你认识我?” 血人摸了摸鼻子:“不认识。” 宋元襄深深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多谢,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便扭头去找南音跟南月。 两个丫头虽然呼吸微弱,但的确还活着! 宋元襄激动不已,顾不得那个奇怪的血人,找了绳子将南月绑在自己的背上固定住,顺手又抱起南音走向自己的马。 义庄夜晚没有人在,守夜的人也躲懒去了,倒是叫宋元襄来去自如。 翻身上马的时候宋元襄回头看了一眼,瞥见义庄门口站着一个血人,配上义庄散发出的难闻味道,以及晃动着的幽暗烛火,这一幕格外瘆人。 可宋元襄却觉得,血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十分温和。 眯了眯眼睛,宋元襄没时间多想,她要赶紧带着两个丫头去找大夫,于是就调转马头直奔城内而去。 义庄门口,血人看她居然直接就走了,幽幽叹息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丫头。” 黑夜里两道人影闪到了血人的面前,单膝跪下:“主子,追杀咱们的人已经被全数歼灭。” 血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马儿消失的方向。 “去查一查,盛京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抖了抖袖子,看向盛京的方向:“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4章 真是一出好戏 “大小姐一夜未归……” 朝霞余晖未尽,宋元襄所住的芳华院里,丫头小厮跪了一地。 宋广霖听到这话气了个倒仰。 昨日与宋元襄不欢而散之后恰逢同僚在酒楼设宴款待,说要恭贺他与淮安王成为翁婿,宋广霖被宋元襄下了面子本就不愿再待在丞相府,便欣然前往。 抵不住众人的盛情,他与同僚喝了一夜的酒,早上才被人扶回府里。 向来是周姨娘伺候他休息的,今日却不见人,一问才知昨日宋元襄不仅只对他发了一通威风,还跑到了周姨娘的院子里撒野!周姨娘还差点遭了毒手! 宋广霖瞬间醒了酒,匆匆带着伤势严重的周姨娘赶到芳华院要找宋元襄算账,却不想宋元襄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丞相府家的千金小姐一夜未归?! 此等丑闻要是传出去,丞相府不仅名誉扫地,就连出嫁的宋元怜也逃脱不得! 天盛对女子虽宽容,但未嫁女夜不归宿,必然声名尽毁连累族中姐妹,宋元襄这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么?! “那你们可晓得大小姐去哪里了?”周姨娘一脸担忧地问了一句,声音沙哑似老妪:“大小姐或许只是因着婚事生变太过伤心悲痛才做出此等事,毕竟事出有因,老爷还是别太生气了……” 跪在地上的丫头小厮闻言朝着周姨娘望了过去。 周姨娘给了他们一个眼神,那些人眼底浮现出挣扎之色,但想到自己的卖身契老子娘都被周姨娘捏在手里,丫头小厮很快做出了决定。 “老爷!大小姐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从前奴才们还撞见过不同的男子翻墙入内,在大小姐的闺房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什么?”宋广霖本以为宋元襄只是性格莽直了些,没想到私底下如此荒唐,脸色铁青一片,怒气冲冲地道:“好好好,此等孽女我丞相府是断断留不得了!都给我去找!找到了即刻捆了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从此以后我只当没这个女儿!” 周姨娘眼底泛着奇异的光,正要开口,吱呀一声,宋元襄闺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衣衫整齐,只发丝有些凌乱,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眯着眼打量着院子里的人:“这是要把谁送到庄子上去?” 所有人齐齐愣住了。 “大、大小姐?” 芳华院的丫头小厮一个个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昨夜他们守了一夜,分明没见到她回来的啊! 她是何时回来的? 宋元襄看着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眼底冒出凉意。 昨夜救下两个丫头进了城她便将人送到了医馆,虽然很想留下来陪着两个丫头等她们醒过来,但她知道,周姨娘被她收拾了不可能没有后招,所以等到两个丫头情况稳定她便悄悄回了府躲在房间里补眠。 果不其然,她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院子就闹哄哄了起来。 周姨娘一如既往,三言两语就引得院子里的人给她泼脏水,宋广霖稳吃鱼饵,一钓就上钩,顺势而为打算把她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这出戏简直精彩绝伦,宋元襄怎么能不出来凑个热闹? 宋广霖没想到宋元襄居然在屋内,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诧异,但又很快被厌恶取代。 “你这像是什么样子!” 时人偏爱小家碧玉,认为女子该弱柳扶风便是极美,宋元襄长相太过明艳大气,纵然举止端方却也透着一股子强势,不符合宋广霖对自己女儿的期许,从前他便一直不满,如今看她居然没个站相,像是完全不要规矩了,宋广霖只觉得眼疼,怒喝道:“给我站好!” 宋元襄给了宋广霖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眼神,宋广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你!” 宋元襄心底爽快极了,从前她一心一意只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努力逢迎,可得到的却是厌恶,既如此,那她不如随性自在,反正他厌恶他的,于她无关痛痒。 “老爷别生气,我想大小姐就是因为婚事生变太难受了……”周姨娘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生怕宋广霖不知道宋元襄现在是为了跟淮安王的婚事在闹腾一般。 宋广霖眼底的厌恶更深:“她即便是心底不痛快也不该拿家人撒气!你看看你的脖子!” 宋元襄闻言才朝着周姨娘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忍不住“豁”了一声。 周姨娘下手可够狠的! 她昨日虽起了杀心,但一夜过去最多是青紫红肿,让她嗓子坏上几天,可如今周姨娘的脖子一圈都是吓人的痕迹,像是被人凌虐过一般。 宋元襄眼底含笑:“周姨娘的脖子……这是上吊过了?” 怎么没吊死这个黑心毒妇呢? 宋广霖听宋元襄语气轻松,甚至还一脸遗憾的样子,气得到处找鞭子:“好你个孽女!此前你大逆不道我体恤你是因心情不好才如此,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周姨娘也是你的庶母!你怎么敢直接下手?” “你既然如此狠毒,那我断断不能容你继续放肆!” “来人!上家法!” 宋广霖一声怒吼气势汹汹,宋元襄只一脸冷淡地看着,宋广霖不知怎的心头一突,总有一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 他接过小厮递上的鞭子,转身对上宋元襄那一双淡漠如冰的双眸,动作忽然就卡住了。 周姨娘不知道宋广霖在想什么,嘴上看似劝说,实则在拱火:“老爷千万别生气,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大小姐,她生气也是应当的,不若这样,我跟怜儿去求求淮安王,让淮安王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总不委屈了大小姐可好?” 宋广霖怒火冲天:“她有什么资格生气?解释了多少遍她还是要闹,我看她就是存心不让丞相府家宅安宁!” 说着便要对宋元襄动手,一直看戏的宋元襄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挪步来到院子里,伸手一捞,就将宋广霖的鞭子抢到了手,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振手一甩—— 啪—— 破风声夹杂着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传来,惨叫声瞬间穿透整个院子,朝外扩散开去。 第5章 弄死宋元襄是易如反掌的事 宋广霖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臂。 周姨娘也被吓傻了,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耳边是丫头小厮慌乱的尖叫,她本能往宋广霖身后躲,却发现他比自己还狼狈,只能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老爷”,希望宋广霖可以站出来保护她。 宋广霖被周姨娘这一声唤回了神,发现自己居然被吓得摔了一个屁股墩,大为光火,迅速站了起来,指着宋元襄的鼻子正要骂,宋元襄冷笑一声,手腕一动,鞭子再度甩了出去。 “啊——” “大小姐饶命!” “大小姐饶命啊!” 鞭子所向披靡,如同一张大网,跪在地上的小厮跟丫头无一幸免。 惨叫声不绝于耳。 宋广霖在宋元襄挥鞭的时候就收回了手指,退到了周姨娘的后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周姨娘也没想到自己依靠的男人居然是个怂货,生怕宋元襄的鞭子会“不小心”落到她身上,索性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周姨娘晕倒了!” 宋广霖也好似找到了一个理由,把她打横一抱就要离开,宋元襄一鞭子甩过去,院子里的石砖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痕迹。 宋广霖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 文官面对个有武力且还发疯不顾规矩的,只有屁滚尿流的份。 “宋元襄,你难道要弑父吗?”宋广霖本以为这样的话能震慑到宋元襄,却见她勾唇一笑:“弑父?目前不想。” 宋广霖:“?” 一句“不孝女”卡在喉咙里,骂不出来又咽不回去。 “我拦住你只是为了跟你说一句,周姨娘先害我的丫头我才还的手,另外,我当时是掐了她脖子,你仔细瞧瞧,那上面还有我留下的五指印,除此之外,我可什么都没做,她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搞成这样,我可不担责,不信的话咱们可以去大理寺走一遭,一验便可知真相如何。” “今日我教训院子里的奴才,是因为他们欺上瞒下满嘴谎言污蔑相府千金的名声,如此贱奴打死也不为过,丞相大人不会连这点权利都不给我吧?” 宋广霖瞪圆了眼睛。 宋元襄这番话说下来,岂不是说今日之事她是半点错都没有? 动手还合情合理他还该夸赞一句? 宋广霖的视线落在宋元襄的身上。 这是第一次,他认认真真地审视了这个女儿。 她的身上,真的很有他岳丈的影子,一样的有勇有谋,机敏聪慧。 一样的……令人嫉妒厌恶! “丞相大人?” 宋元襄到底还是未出嫁的女子,在她没有完全脱离丞相府之前,她还是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 院子里这些狗奴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宋广霖不会不知道,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宋元襄这般作为便是在威胁他。 若是他今日要算账,那她就直接告到大理寺,到时候周姨娘指使她院子里丫头小厮泼她脏水污她名声的事绝对逃不脱。 周姨娘是宋元怜的生母,若是这个时候周姨娘出事,宋元怜在淮安王府的境地会变得尴尬。 丞相府也会因此沦为笑柄。 宋广霖一双眼眸讳莫如深,原来宋元襄早就已经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好好好,倒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儿了。 深深看了宋元襄一眼,宋广霖颔首,一字一句地说:“这次的事确是为父偏听偏信,委屈你了,你要如何处置这些人都随你。” 宋元襄笑了笑:“那就请丞相大人将我院子里这些人的卖身契拿来。” 宋广霖眯眼,胸口起伏不定。 “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听着宋广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宋元襄十分愉悦:“那我就恭候了。” 宋广霖冷哼一声,抱着周姨娘快步离去。 这两人一走,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便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们的卖身契一旦落入宋元襄手里,必定是没好果子吃。 “大小姐……” 有人机灵,当场想反水投诚,宋元襄却没给他们眼神,疾步回房闷头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加一早上,她现在只想好好补眠,旁的事容后再议! …… 宋广霖抱着周姨娘没走多远就将人放了下来。 见她还闭着眼装晕,宋广霖没好气地说:“装什么?” 周姨娘委屈地睁开眼:“老爷,我……” 宋广霖瞪了周姨娘一眼:“废物!” 周姨娘见他是真生气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两个人屏退左右,迈步去了湖心亭。 这四周都是湖水,确保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周姨娘才道:“大小姐此番像是变了个人的样子。” 宋广霖冷哼一声,盯着没有丝毫波澜的湖水,眼底满是算计:“不管她是因何性情大变,怜儿与淮安王的婚事已然成了定局,宋元襄再如何蹦跶也不可能再入淮安王府。” 周姨娘眼底满是得意:“怜儿那丫头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老爷,这次真要多谢你。” 宋广霖面色未变。 周姨娘不知他在想什么,便也安静站在一边。 过了许久,宋广霖才道:“这段时间暂且安分一些,宋元襄才遭遇换亲一事,外界都在盯着,既然没能借着今日的机会将人送去庄子上,便只能听之任之,总归有人会帮我们治一治她,且让她发疯去。” 周姨娘心底有些不甘,却知道最佳机会确实已经错过,只能点头应是。 不过她心底是真好奇:“老爷,你为何留着宋元襄?” 宋元襄母亲早亡,大将军府也已经败落,那些人自己都只是苟延残喘,根本无法伸手到丞相府里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想要弄死宋元襄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偏偏他一直没动手,只是不动声色地打压,直到大婚才露出真面目。 若是早些除掉宋元襄,也不会有如今的事了。 “大将军府多年经营,我们贸然动手,对方只怕是要与我们鱼死网破,倒不如徐徐图之。” “况且,宋元襄的手里,有能护住她的东西。” 周姨娘倒吸一口凉气。 她忽然意识到,宋广霖这些年不断打压宋元襄,莫不是为了让她主动交出那东西? 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一无所获他才终于不耐,直接出手,想着等宋元襄死后夺宝吧? 宋元襄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宋广霖隐忍十多年? 第6章 血人好俊俏,血人好男风 宋元襄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了。 惬意地舒展了身体,起身出门。 院子里只剩下了稀稀拉拉五六个小厮丫头。 他们已经在院子里跪了大半日,面色苍白如金纸,看起来摇摇欲坠。 看到宋元襄出来,几个人齐刷刷以头抢地:“求大小姐饶恕……” 宋元襄神色淡淡地走过去,在众人面前蹲下:“其他人呢?” 一个清秀的小丫头开口:“那些人害怕大小姐责罚,都去找人帮忙了……” 宋元襄记得这个小丫头叫青翠,笑了笑问:“那他们都去找谁了?” 青翠不知道宋元襄问这些做什么,但她有预感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元襄这才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居然是来自各房各院。 虽然卖身契是在周姨娘的手里攥着,可这些人有的是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姐妹都在各处当值,他们背后还有真正的主子。 前世她竟是懵然不知,若不是这次周姨娘送的好机会,她想要除去这些钉子怕是要费好一番功夫。 如今一箭双雕,不值得用的跑了,剩下的这几个倒是可以再观察观察。 而且他们知道跪在这里,说明是有些脑子在身上的。 “起来吧。” 宋元襄道:“先去上药,今日不必来伺候了。” 几个人都没想到宋元襄真的会原谅他们,他们只是穷途末路,加上本就是孤儿出身被买进府里来的,跟那些人不同,也无人可求,所以才想孤注一掷,心想着若是能让宋元襄心软,别将他们发卖到太糟糕的地方去便好。 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留下了他们。 宋元襄看着几人眼神震惊呆愣着不动,皱起眉头:“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们回去不成?” 几人反应过来,砰砰给宋元襄嗑了几个响头:“奴才们不敢!多谢大小姐饶恕!” 宋元襄摆摆手:“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几个人连滚带爬,宋元襄见状啧了一声:“等等。” 她随手扔过去几瓶跌打酒,这是军中军医研制出来的方子,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赶紧好起来,我这院子不养闲人。” “是!” 恭恭敬敬地接过药,几个人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宋元襄没再管院子里的事,找了人套了马车,准备去接南音跟南月回来。 出发前她又将跑掉的那些丫头小厮的卖身契贴在了院门上,明码标价等着人来买。 周姨娘得知消息恨恨撕碎了一条手帕。 “这贱皮子!脑子倒是灵活!” 宋元襄在丞相府不受重视,如今又跟宋广霖闹开,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周姨娘本来想着她若是将院子里那些奴才发卖了,她便叫人大肆散播言论,定要让她成为府中的异类,芳华院会成为孤岛一座,缺衣少食且被奴仆慢待,她必定坚持不了多久。 可她偏偏将卖身契直接挂在门上,那些人本以为下场凄惨,见宋元襄只要钱,哪怕那些奴才没有,那些人的主子为了笼络人心也定然愿意出这些银钱,这下宋元襄不仅肃清了自己的院子,还给丞相府的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怕是从此以后大家都会敬着宋元襄,再要动手就难了。 “姨娘莫生气,这才哪跟哪?如今咱们小姐成了淮安王妃,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宋元襄再是丞相府嫡女又如何?不过是个嫡女,又无诰命又无外祖家庇护,她还能如何蹦跶?” 周姨娘心道也是。 “也罢,且再叫她得意一会,你赶紧吩咐府中诸人先别管宋元襄了,怜儿马上就要回门了,叫那些人给我把皮绷紧些,千万不能丢了怜儿的脸!” “姨娘放心,老奴都吩咐下去了。” 周姨娘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王妃的母亲了,眼底野心尽显:“等到除掉宋元襄这个贱丫头,我定然要让老爷将我扶正,到时候我不仅会成为丞相夫人,还能让怜儿为我请封诰命,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以后只配跪在我脚下!” …… 宋元襄去接南音南月的时候两人已经醒了,还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硬要回府。 幸亏宋元襄及时赶到,主仆三人见了面自是一番抱头痛哭。 两个丫头是心疼宋元襄一桩美满的婚事没了,而宋元襄却是因为已经有好些年没见到她们了。 等到情绪平复,宋元襄才将府里的事告知给了两个丫头。 两人都是直肠子一根筋,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知道小姐没吃亏那便是她做得好,不住口地夸赞宋元襄越来越能干了。 宋元襄看着面前鲜活的丫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南音南月都是大将军府长大的,性情不如其他丫头沉稳,但胜在听话,宋元襄从前并未拘着两丫头,只是从前境况不好,两个丫头不免受委屈,如今宋元襄对两个丫头只有一个要求:遇事不满就先打。 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天塌下来都有她担着。 两个丫头闻言却不觉得高兴。 “大小姐,你受苦了……” 宋元襄顿时哭笑不得。 确实是受苦了,但显然并不是两个丫头理解的那种。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 三人出了医馆正要上马车,眼角余光瞥见一人被拉入了医馆旁边的偏僻小巷子,那人挣扎不休,被一巴掌扇晕,身子无力地垂下,看起来颇为可怜。 “小姐……” 南音向来嫉恶如仇,看到这一幕便要上去帮忙。 宋元襄拦住她:“你们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去便回。” 两丫头乖觉的没有跟上去,宋元襄的武艺在盛京只怕无人能出其右,若不是从前为了讨好宋广霖一直藏拙,她根本不会受那些委屈。 宋元襄带上面纱,几步追到了巷子口,就看到那些人正在扒晕倒男子的衣裳。 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家主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拒绝,那便叫你知道知道厉害!” 宋元襄没想到竟是这等尴尬污糟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天盛民风开放,龙阳分桃并不算稀奇,盛京之中还有南风馆,宋元襄好奇过,但从未去过。 没成想今日倒要看一场现成的。 “行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还在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的宋元襄一愣,诧异抬眸,便看到小巷子一侧的阁楼之上,露出了一张惊为天人的侧脸。 眉若远山,鼻梁高挺,侧脸轮廓美得如一副山水画,处处透着遒劲,又处处透着寒意。 宋元襄因自小习武耳力远超常人,此人的声音她一听便认了出来,这是昨夜在义庄遇到的那个血人。 宋元襄有些懵。 那血人竟长得如此标志俊俏? 还是个龙阳好男风的? 第7章 宋元怜回门 “主子都发话了,还不停手!” 巷子里的几个人匆忙停下动作,扭头看到巷子口站着的宋元襄,立刻如临大敌,不动声色地朝着宋元襄靠近:“你是何人?” 阁楼上,男子听到这话垂眸看了过来。 宋元襄也看清楚了他的整张脸。 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男子着玄色长袍,墨发一半束起用一根紫竹簪固定,其余的散在身后,微微卷曲的弧度给他增添了几分温柔儒雅,更衬得他面冠如玉,举世无双。 瞧见她,男子似也有些诧异,宋元襄正要开口,男子微微一笑,冲着她招了招手:“来都来了,不如上来一叙?” 宋元襄被他这一笑弄得汗毛倒竖。 这男人怕不是被她发现了龙阳癖好之事想要杀人灭口吧? 宋元襄牵了牵唇角,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应下的时候,宋元襄豁然转身,只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欸——” 巷子里那几人正要追上去,阁楼上男子发出一声轻笑:“罢了。” 她还是那般警惕。 垂眸看了一眼晕在了巷子里的男子,嫌弃地摆摆手,男子起身道:“既然他不愿意就别勉强,以后他的事你们也别管了。” 说完男子转身离开,背影里透出几分随性自在。 巷子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气。 看着还晕倒在地上的男子,众人脸上没了刚才的凶神恶煞,而是有些怜悯。 “身在福中不知福!” 丢下这句话,众人鱼贯出了巷子。 …… 马车内,南音给宋元襄倒了第二杯茶,看着宋元襄咕咚咕咚喝干净了,一脸担忧地问:“小姐,还要吗?” 宋元襄摆摆手。 南音忙将茶杯接过去:“小姐,巷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天知道她看到自家小姐一阵风似地冲进马车内,张口便让车夫快走的时候她有多惊讶。 小姐那模样活像是背后有鬼撵着她似的,可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呢? 难不成小姐打不过那几个人? “没什么事,以后路上看到男人被带走别随便去救人。” 南音南月都愣住了。 “啊?” 她们听不懂宋元襄这话里的意思,可宋元襄没有要给她们解惑的意思。 靠在软枕上,宋元襄脑海里再次冒出了刚才那男子的样子。 “好奇怪……总觉得有些眼熟……” 喃喃了一句,看到两个丫头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宋元襄摆摆手:“我休息一下,到了喊我。” 两丫头便应了一声好。 天大事都没她们家小姐重要。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丞相府,得知宋元襄把南音南月带了回来,周姨娘那边没憋住还是找了人来,说是宋元襄院子里现在没几个人伺候,想要拨几个人给她。 宋元襄默不作声地拿出了鞭子。 那嬷嬷想起了之前宋元襄把鞭子甩得虎虎生风的样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宋元襄冷笑一声,果然只要她不讲规矩,别人就没办法压着她。 肆意妄为的感觉真爽! …… 嬷嬷一路逃回了周姨娘的院子,周姨娘得知宋元襄现在是什么规矩体统都不要了,脸上满是笑意。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嫁给淮安王无望了所以直接不管不顾了。” “这倒是方便了咱们,你这样……” 叫来嬷嬷耳语了几句,周姨娘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不愿意嫁给方怀生,那我便叫她永远嫁不出去,只能当一条在丞相府摇尾乞怜的狗!” 嬷嬷露出一个有些牙疼的表情。 她想说就宋元襄现在这个发疯程度,真要是把人一直留在丞相府,保不齐受苦受难的是她们……可看到周姨娘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一夜时间转瞬而过。 这日是宋元怜出嫁后的第三日,也就是出嫁女子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淮安王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淮安王今日会亲自陪着王妃宋元怜回门,丞相府内众人都觉得面上有光,宋广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都给我仔细些!千万别怠慢了淮安王!” 周姨娘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就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四处巡视了一番,闹得阖府上下都吵吵嚷嚷的。 动静传到芳华院,宋元襄愤怒地用被子捂住耳朵,歘地睁开眼,没好气地问:“外面是怎么了?丞相府要被抄家了吗这么吵?” 宋广霖派来催促宋元襄起床收拾准备见客的嬷嬷听到这话脚下一崴差点摔个大马趴。 南音跟南月看到这场景都没搭理直接开门进了里屋,哄小孩子一般对宋元襄道:“小姐别恼,外头是周姨娘在让人打扫院子呢,一时说石凳脏了,一时说湖里的水太腥了,如今整个丞相府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左右咱们芳华院没啥事,不然我们将门窗都堵住,小姐你再睡会?” 宋元襄除开习武也就是贪睡这么个喜好,从前日日要守规矩,天不亮便要起床,去周姨娘那站规矩,只为了能表现得让宋广霖满意,多疼她这个女儿一些。 她本想现如今她芳华院自己过,这段时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偏偏这些人不叫她安生,一个安稳觉都不让她睡。 好好好,发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宋元襄听着外头的吵闹声分明就是故意朝着芳华院这边来的,周姨娘就是故意恶心她呢,她冷笑一声,一把掀开被子,一边穿衣裳一边嘱咐南月去找根长棍子来。 南月虽然不知道宋元襄要做什么,却还是点头去了。 宋元襄推开门就看到宋广霖身边的伺候嬷嬷站在一边跟木桩子似的,沉声开口:“你来做什么?” 那嬷嬷正要开口,南月就拿着一根长竹竿回来了,宋元襄接过竹竿比划了一下,长而尖细的尖端正巧停在那嬷嬷喉咙的位置,再往前一寸只怕是要将她的喉管捅个对穿。 嬷嬷吓的双腿打着摆子,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宋元襄冷笑一声:“有什么事都等下再说。” 说完她直接拎着长竹竿,看到在湖边折腾的一群奴才就一竿子扫过去,所过之处奴才们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直接滚进了湖水里。 “嫌弃湖水太腥是吧?正好你们去喝一喝,去去腥!” 第8章 长竹竿在手,出竿如龙! 听到喧闹声赶过来的周姨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在湖水里扑腾的画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元襄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对上她花容失色的一张脸,龇牙露出一个笑。 周姨娘浑身一抖,她刚才这一笑,简直跟恶鬼没什么两样! “宋元襄!今日可是你妹妹回门之日,淮安王也会来,你可别闹事!” 宋元襄气笑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是不找这些人来吵我睡觉,我今日连门都不会出一步!你偏偏要作妖,那就大家都别想好!” 没睡饱的宋元襄正是起床气最大的时候,看到周姨娘更是觉得心底烦躁不已,看着屋檐下那些人故意乒乒乓乓的修整东西,宋元襄一个箭步过去就是竹竿一扫。 那些人顿时跟被剪了藤的瓜一样咚咚咚往地上砸。 一时之间呼救声呼痛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周姨娘看着这一幕险些昏死过去。 “住手!你快给我住手!宋元襄你是疯了吗?” 周姨娘歇斯底里的大叫。 宋元襄才懒得听她的,又拎着竹竿去了别的地方。 哪里吵闹戳哪里,长竹竿在宋元襄手里直接舞出了红缨枪的气势,所到之处横扫一片,不一会儿丞相府就哀嚎遍野,到处都是摔倒的人跟被扔了满地的东西。 眼见着宋元襄闯去了前院,要将周姨娘亲自盯着大厨做出来的迎接淮安王的席面都给砸了,周姨娘顾不得别的,一个猛扑挡在了那桌菜之前,目龇欲裂地瞪着宋元襄:“宋元襄!这可是要给淮安王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如此大不敬!” 宋元襄瞪大了眼睛:“姨娘,你怎么了?” 嘎? 她这神来一笔大家都没看懂,都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周姨娘已经被宋元襄刚才的一番举动弄得几乎要吐血,想也不想就骂:“宋元襄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些都是要给淮安王的东西!你敢弄坏了你父亲跟淮安王都不会放过你的!” 宋元襄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一脸遗憾地看着周姨娘说:“周姨娘,你该去看看大夫了,怎么只能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呀?” “什么?” 周姨娘被宋元襄的话搞得脑袋发懵:“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明明能好好说话!” 周姨娘去看其他人,丫头们拼命点头,生怕这场战火燃烧到她们身上。 周姨娘怒瞪向宋元襄:“你别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逃避这件事!宋元襄,今日之事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宋元襄咧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是吗?可惜现在,是我不愿意放过你们呢!” 说着宋元襄一竹竿直接挑翻了桌子。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桌山珍海味直接喂给了地上的砖石,周姨娘终于疯了:“啊啊啊啊!给我把宋元襄那个贱人抓起来!老娘要杀了她!”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周姨娘,没人敢动一下。 周姨娘还在发疯:“你们都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把她抓起来啊!别忘了这个丞相府到底是谁做主!” “你们还指望这贱人能护着你们?她都自身难保了,我现在可是淮安王妃的亲娘!淮安王见了我都要喊娘的,你们好好掂量掂量!” 周姨娘的话音落下,四周丫头小厮们的神色更加惊骇了。 胆子小的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 周姨娘还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得意洋洋地说:“怕了吧?怕了就赶紧给我把这小贱蹄子抓起来!谁先抓住本夫人重重有赏!” “闭嘴!” 一声怒喝几乎是跟周姨娘的话音同时落下。 周姨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宋广霖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瞪着她! 在他身后,是脸黑得如墨汁一般的宋元怜跟淮安王嬴跃。 周姨娘瞪大了眼睛,呃了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宋广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看到她晕倒在地上都没人管,嘶吼了一句:“你们都瞎了吗?没看到姨娘晕倒了?” 其他人才陆续反应过来,快步上去将周姨娘给抬下去了。 宋元怜看着这一幕,眼底含着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她并未上前,毕竟刚才周姨娘那番表现实在是太可怕了,谁都不敢跟她沾上关系。 她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身侧的嬴跃:“王爷,姨娘她平常不是这样的,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嬴跃没接话,拍了拍宋元怜的手,转头看向了宋元襄。 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嬴跃的落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一地狼藉之中,她一身黄色衣衫,发丝全数披散在身后,随风轻轻飘动着,美得惊人,却也跟四周格格不入。 宋广霖气得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位了一样,恶狠狠地看着宋元襄:“你这是做什么!” “为何要在家里发疯,还将你姨娘气得神志不清?” 一句话,宋广霖便将刚才周姨娘的失态之举全数推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好像是宋元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将周姨娘逼成这样的一般。 宋元襄冷笑出声。 她的视线锁定在宋元怜跟嬴跃的身上。 宋元怜跟周姨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清秀,弯弯的柳叶眉给她增添了几分柔弱之感,加上她的身形纤瘦,哪怕已经嫁人成婚了,依旧瘦弱得跟豆芽菜似的,站在那里就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正是时人最爱的女子模样。 反观宋元襄因为从小习武,十岁上更是抽条似的长高,她足足比宋元怜高出一个半头,而且她身体康健,能吃能睡,前世那般郁结于心也依旧能打,更别说这一世她心宽,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气质。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巨大,一下子有些打破审美壁障。 察觉到嬴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灼热,宋元襄满心厌恶,恶狠狠地瞪了嬴跃一眼,满眼都写着“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嬴跃冷不丁对上宋元襄凶狠的目光,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嬴跃长得非常俊俏,从前宋元襄也认为,他便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可见过那个血人之后,她才知道嬴跃也不过如此。 没了淮安王的身份加持,他连个寻常人都比不过! “姐姐!” 宋元怜见嬴跃视线停留在宋元襄身上,眼皮子一跳,扑通一声跪下来,期期艾艾地说:“姐姐,今日妹妹是来请罪的!都怪妹妹不好,抢走了姐姐的夫婿,姐姐要打要杀,妹妹绝无二话!” 第9章 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 宋元怜忽然闹这一出,之前僵硬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宋广霖也醒悟过来,颤抖着手指着宋元襄,痛心疾首地道:“宋元襄,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换亲的事又不是你姨娘做的,你何必非要跟你姨娘过不去呢?” “此事确实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你,可这事关淮安王府跟丞相府的名声啊,你要我如何做?” “你心底有怨气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非要闹得家宅不宁呢?而且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何必非要在今日闹起来呢?” “元襄,为父保证之后肯定好好补偿你好吗?你就收手吧!” 宋广霖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将一个慈父的模样表现到了极致。 宋元怜闻言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父亲,这都怪女儿,是女儿的错,姐姐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我在发现自己被抬错了地方的时候就该直接站出来的,父亲,你别为此事伤神,女儿愿一力承担此事,绝不让父亲为难!” 宋广霖脸上闪过一抹欣慰,很快又收敛起来,一脸悲痛地说:“好怜儿,千万别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此事要怪只能怪那疯马,你与淮安王已经是夫妻了,此事绝无转圜可能,你就是淮安王妃,谁都抢不走你的位置。” 宋元襄静静看着这对父女表演。 看到最后啪啪鼓起掌来。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那边的脉脉温情,宋广霖跟宋元怜身子都僵硬了。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宋广霖简直看不懂宋元襄了。 宋元襄轻笑了一声:“你们戏演得好,我当然是要表现表现啊,啊对了,只是鼓掌似乎有点对不起你们的身份,这样——” 宋元襄在荷包里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几两碎银子,她顺手一抛,碎银子落在了宋广霖跟宋元怜的脚边:“喏,这是给你们的打赏,这次唱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唱这一出了,我有点腻味了。” 宋广霖、宋元怜:“……” “扑哧——” 嬴跃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宋元怜惊愕地看了嬴跃一眼,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爷……” 短短两个字被她喊得九曲十八弯的,宋元襄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王爷,实在是我管教无方,我这孽女自从上次大婚之日晕倒被送回来之后就跟撞坏了脑子似的,还望王爷恕罪……” 嬴跃摆摆手,唇边挂着感兴趣地笑:“无妨,时间还早,岳父大人还是命人整理一番,怜儿,你去看看你姨娘吧。” 宋广霖见嬴跃没生气,也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体恤,那请王爷移步,咱们去书房一叙,此处就交给府中下人收拾。” “好。” 宋广霖一边给嬴跃带路,一边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宋元襄一眼,无声开口丢下一句“晚点再找你算账”,这才转过头笑呵呵的跟嬴跃说话。 宋元襄撇嘴,丝毫不怕宋广霖的威胁。 她将竹竿丢给南月,正要转身回去睡觉,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眯了眯眼,转过身,就对上嬴跃那饶有兴味的目光。 宋元襄丝毫不惧,直接做了个挖眼珠子的动作。 嬴跃反倒是朗笑出声。 宋广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逗笑了嬴跃,脸上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宋元襄!你可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宋元怜在嬴跃走了之后也没再继续伪装下去,得意洋洋地走到了宋元襄的身边,啧啧两声说:“你什么时候也学起了那些勾栏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以为闹这一出王爷就会看上你吗?可惜啊,我已经是淮安王妃了,也已上了皇家玉碟,从此以后,我们身份天差地别。” “姨娘生的又如何?宋元襄,你终究是斗不过我!” 宋元襄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一步。 这动作被宋元怜理解为惧怕。 她正开口要笑,宋元襄冷不丁道:“你自己闻不到吗?你嘴里好臭……你不会一路上都是这么跟王爷说话的吧?” “看来王爷是真的很喜欢你啊,这样的臭味也忍得住。” 宋元怜两眼一黑差点站不稳。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虽然不信,却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宋元襄轻蔑一笑:“南月,我们走。” 宋元怜不甘心这样让宋元襄离开,正要追上去,却真的闻到了一股怪味传来。 难道真是她的嘴巴? 宋元怜一脸天都要塌了的样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个人来闻一闻,就听到她的婢女小琴小声提醒:“王妃,你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宋元怜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底下踩着一坨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臭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看到自己新做的鞋子衣服上都沾染了脏污的痕迹,宋元怜两眼一翻,步了周姨娘的后尘。 被丞相府众人期待了许久的王妃回门宴,直接以周姨娘跟宋元怜双双晕倒而结束。 府中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蹑手蹑脚地收拾东西重新布置,膳房内大厨的手几乎都抡出了残影,生怕赶不及上菜会耽误老爷的事得罪淮安王。 所有人都把皮绷紧了,只有芳华院内,寂静一片,好似没人在一样。 南音悄悄出了门,对着在门口守着的南月说:“小姐已经睡着了。” 南月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到了门口守着,拿了一些糕点来填饱肚子。 看到院子里几个丫头小厮在探头探脑,想起这些人是小姐说的可用的人,南月道:“你们出来作甚?不是受伤了吗?好好休息便是。”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方才大小姐闹了那么一出……等到淮安王走了老爷来算账怎么办?” 谁不知道大小姐不受宠啊,这次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只怕是要打死大小姐了。 “怕什么?” 南音抬着下巴,一脸骄矜地说:“谁敢欺负我家小姐,我便跟那人同归于尽!” “再说了,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 几个丫头小厮:“啊?” 第10章 叫谁元襄呢 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样子,南月瞪了南音一眼:“浑说八道什么呢!” “老爷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小姐的父亲!” 什么打死不打死的,那像话吗? 怎么说也该悄无声息的做掉,确保不会查到小姐头上啊! 几个丫头小厮没听出南月的话外音,南音却是听懂了,她笑了笑,轻声说:“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说着她转头看向几个丫头小厮:“你们用饭了吗?一起?” 看着南音手里的点心,几个人都吞了口口水。 这院子里没人伺候,他们受伤了也不能去领自己的食物,他们确实有些饿了。 “吃吧吃吧。” 南音龇牙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小姐既然留下了你们,那往后大家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好处大家一起享,若是被我抓到你们敢背刺大小姐,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几个人噤若寒蝉,点头如捣蒜。 等宋元襄睡饱起来,就看到院子里众人已经各司其职,都忙碌了起来。 看到这般光景,她不禁感慨,南音南月真好用,丫头都给收服得服服帖帖的。 “小姐你醒了?要传膳吗?” 宋元襄嗯了一声,睡饱之后的她看起来就正常多了,丫头小厮也松了一口气。 早上那般的大小姐着实有几分吓人,他们光是想到就觉得两股战战颇为害怕。 “日后你们就跟着南音南月吧,名字的话,你们想改就改,不想改就算了。” 宋元襄随意丢下一句,丫头小厮立刻跪了下来:“奴才们愿意改名,请主子赐名!” 深宅大院里,主子赐名是一种荣耀,也算是一种宣示,外头的人只要听了她们的名字便能知道她们是主子的心腹,只要主子身份地位高,她们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纵然大小姐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但他们心底却有一种感觉,跟着大小姐,他们的处境绝不会差。 宋元襄不在意这些人心底在想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留下,那就当自己人先用着。 “你们就随南音南月叫吧,你叫南翠,你叫南星,至于你们三个,就叫华平华安华福。” 还有一个体弱一些的,宋元襄命人把人送出去治疗了,以后看她造化。 “奴才等,谢大小姐赐名!” 如此一来院子里也算是收拾干净了。 宋元襄兴致好,叫南音南月去厨房拿了食材来,主仆几个人索性在院子里煮锅子吃。 天盛人贪嘴,在吃食上特别用心,厨子的地位也颇高,宫里的御厨更是相当于四品官,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地位。 宋元襄因习武,胃口总比寻常女子要大些,从前为了藏拙她只能吃个半饱,一到夜里就饿得想吃人,如今倒是可以随性自在了。 南月带着人把锅子支好,正要倒锅底进去,就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何事?” 那小丫头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说,淮安王在府里,请大小姐过去陪客。” 宋元襄正换了衣服出来,闻言皱眉:“不去。” 小丫头想到宋元襄之前的凶悍模样也不敢劝说,一骨碌起身跑了。 宋元襄在凳子上坐下:“多下些肉,你们病的病伤的伤,都吃些好的。” 一句话将南翠几个丫头说得热泪盈眶。 宋元襄摆摆手:“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饭便好好吃饭。” 那些人才将感激的话咽了回去。 锅子烧得赤红,锅底也开始翻滚起来,一股霸道的香味充斥着众人的鼻腔,宋元襄砸吧了一下嘴巴,手上动作快如闪电:“这个来点,这个也来点,都搞里头……” 南音南月见状也不示弱,往里面放自己喜欢的吃食。 南翠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动手。 一时之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宋元襄哈哈大笑:“吃锅子就是要这样热闹才好!” 可惜总有人不长眼。 院子门被人敲的砰砰作响,声音透过院门传进来,带着令人恼怒的高高在上:“大小姐,今日是二小姐回门的日子,老爷说了,早上的事他都既往不咎了,还请大小姐别扫兴,去陪伴二小姐跟淮安王吃一顿和和美美的回门宴。” 宋元襄气得又要去找竹竿。 最后还是南月拉住了她。 “大小姐便去走个过场吧,我们等你回来。” “不然老爷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大小姐总不想明日也没好觉睡吧?” 南月这话算是戳到宋元襄肺管子上了。 “那我便去一趟,你们先吃,不必管我。” 说完宋元襄就直接拉开院门离开。 一路无视了把规矩挂在嘴上的老婆子,宋元襄到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宋广霖一家三口跟淮安王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宋元襄就纳了闷了,这不是氛围挺好的吗?非要把她喊过来给彼此添堵吗? 宋元怜看到宋元襄出现眼底迸发出惊喜:“姐姐来啦!快来,妹妹正说着你呢。” 才被她羞辱过,宋元怜还能装出这副模样,宋元襄又忍不住想要去掏银子。 表演得这么好,不给点打赏是真的有点过意不去啊。 搞得她像是秦楼楚馆里白嫖的恩客似的。 她宋元襄可不是那样的人。 “来了就坐下吧。” 宋广霖看到宋元襄就烦,但还是绷住了情绪,睖着她说道:“今日之事淮安王已经大度地为你求情了,你可要好好感谢你妹妹。” 宋元襄拿筷子的手一顿。 她抬头四顾,故意问道:“淮安王为我求情,让我感谢妹妹?” 宋广霖脸上的笑意咻一下消失了,幸亏周姨娘拉了他一下,不然他只怕是要当场失态。 “宋元襄,别装蒜,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宋元襄挑眉撇嘴。 要不是看桌上确实很多好吃的,她真想起身就走。 宋广霖生怕宋元襄直接掀桌,索性也不多说了,喊了开席。 宋元襄自顾自大快朵颐,完全不顾其他人的脸色。 宋元怜本想秀一秀自己跟王爷的感情有多好,却发现王爷全程只盯着宋元襄用饭,气得脸都绿了。 宋广霖气得又想骂人,却被嬴跃一个眼神拦住。 宋元襄的吃相纵然豪迈了些,但却没有一丝出格,从容优雅好似是在作画似的,连带着让他也胃口大开多吃了不少。 宋元怜这下不敢让宋元襄继续待着了,饭毕就赶宋元襄离开,宋元襄也没有要继续待着的意思,快步出了门正打算绕个远路回去顺便消消食,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元襄,留步。” 第11章 暴揍淮安王 宋元襄听出这是嬴跃的声音,脚下步子未停,恨不得提起裙摆直接跑起来。 “元襄!” 后方的嬴跃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宋元襄可不想跟嬴跃在相府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跑了几步见摆脱不得还是停了下来。 “淮安王,你如今是我的妹夫,这般喊我的闺名可是不合规矩的。” “请你自重!” 嬴跃今日见了宋元襄就起了浓厚的兴趣,从前刚定亲时他也曾见过宋元襄数次,当时只得了个容貌不俗,还算规矩的印象。 却没想到有些日子不见,她居然变得如此鲜活。 方才跑了几步她面上便红润了起来,白皙的肌肤透着粉色,在月光下像是粉瓷似的,散发着一层珠光。 嬴跃心念一动,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感受那触感,被宋元襄一脸厌恶地打掉。 “你做什么!” 宋元襄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她对淮安王的印象非常不好。 毕竟她是自幼习武,喜欢坦率直接之人,淮安王这种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根本无法入她的眼。 尤其是刚定亲时她曾奉诏入宫去觐见淮安王的母妃云贵妃,出宫时在宫里迷路,误打误撞不小心发现了淮安王的秘密,此后她就对此人颇为抗拒。 她也与宋广霖提过几次不愿嫁嬴跃,可他不仅不帮她,甚至还帮着嬴跃封她的口,她自母亲去世便对宋广霖言听计从,之后果真一字不提。 但她念及父女情,宋广霖却半分不念,他与淮安王设计换亲之后还对她痛下毒手,彻底杜绝了淮安王秘密暴露的可能。 幸亏苍天有眼,前世淮安王夺嫡失败痛失皇位,否则她死都难以瞑目。 换亲之事众人都说嬴跃无辜,以尊贵的王爷之身娶了个庶女,可若是他不配合,换亲又怎能如此顺利?揭盖头洞房可都是他自己干的事,不过就是见大将军府没落了,她也不受宋广霖疼爱,他才顺着相府的意思换了宋元怜过去,好使相府跟淮安王府的合作更加紧密罢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奸诈之徒,叫人不耻! 嬴跃见她一脸排斥,只以为宋元襄是因为换亲一事对他怨念颇深才拒绝他的靠近,眼底流出深情,看着她柔声道:“元襄,换亲一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恼,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我说,若无这件事,你合该是我的妻子,我心底一直记着这件事,不会忘记的。” 说着他还恬不知耻的要拉宋元襄的手。 宋元襄再也忍不了,看见路边上小厮用来装鱼食的布袋,随手一扯,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倒,随后在嬴跃一脸疑惑的表情里,将布袋套在了嬴跃的头上。 “宋元襄!你这是做什么!” 嬴跃鼻尖萦绕着一股土腥味,脑袋上还落了几只黏糊糊的蚯蚓尸体,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嘶吼出声:“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宋元襄默不作声,将人一脚踹倒拖着带到了僻静去扔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嬴跃从一开始的愤怒嘶吼到后来无助求饶,最后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间或呻吟几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宋元襄没有掀开布袋,蹲在嬴跃身边轻声道:“你既选择了宋元怜,就莫要来招惹我,我宋元襄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再有下次,别怪我把这次换亲真相抖落出去。” 嬴跃本来疼得脑袋都有些迷糊了,听见宋元襄这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宋元襄,你殴打王爷你还有理了?” 宋元襄冷笑着又踹了他一脚。 “你不用吓唬我,我敢动手自然是有善后的法子,你猜殴打王爷的罪名跟谋朝篡位的罪名,谁比较重?你以为你跟我父亲把一切都藏得天衣无缝,借着姻亲来掩盖一切,却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嬴跃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他下意识想问“你知道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这话一出那无异于是不打自招! 嬴跃不知道宋元襄到底知道了什么,他也不敢赌,她的语气太笃定了,若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她不会如此理直气壮。 “元襄,我知道你还在为换亲的事生气,今日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如此你可消气了?” 宋元襄见嬴跃乖觉服软,冷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嬴跃也不敢拦。 只能强忍着,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才大声嚷嚷了起来。 足足嚷嚷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姗姗来迟。 嬴跃憋了一肚子火,被人扶起的时候想也不想就伸手一推。 “废物东西!都死到哪里去了!” “啊——” 宋元怜发出一声惨叫,重重跌在地上,精心养护出来的娇嫩肌肤上瞬间被粗粝的地面擦出了血痕。 嬴跃身子一僵,正巧小厮将他脑袋上的布袋拿掉,见是宋元怜摔在地上他面色一变,赶紧弯腰将人扶起来。 宋元襄一脸委屈地握住嬴跃的手:“这是怎么了王爷?” 嬴跃想到自己刚才被宋元襄一顿暴揍脸色一阵扭曲:“你丞相府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方才被拉到这里来竟无一人发现!” 若是有人看到他被宋元襄带走,他也不至于有苦说不出了! 而且刚才他喊得那么大声,居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有人找过来!疼死他了! 宋元怜委委屈屈的,试图给宋元襄上眼药:“近日姐姐心情不好,时不时就拿府上奴仆撒气,方才众人听到这边的惨叫还以为是姐姐又发脾气了……毕竟方才咱们鹣鲽情深,姐姐怕是醋了……” 这话平常拿来骗骗嬴跃就算了,可刚才他就是被宋元襄打成这个样子的,她若是醋了为何不去找宋元怜的麻烦反而揍了他一顿? “行了!” “现在可没人给你银子,回府!” 嬴跃说完袖子一甩,本想扬长而去,却牵动了身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差点绷不住王爷的威势。 他快步离去,将宋元怜甩在了身后。 宋元怜目瞪口呆地看着嬴跃就这么丢下自己,反应过来赶紧提起裙子要追上去,走了几步才骤然回过味来,明白嬴跃刚才那句“没人给你银子”是学着宋元襄在奚落自己,秀美的五官近乎扭曲。 “宋元襄这个贱人!” “去查一查王爷到底是被谁打了!此事不能声张,悄悄查!” 第12章 把宋元襄这个煞神打发走 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堂堂淮安王陪着新婚娘子回门的时候被打了,相府的人都别想好过! 宋元怜觉得嬴跃不会无缘无故说那话,这件事必定跟宋元襄有关。 想到宋元襄居然敢殴打王爷,她气得浑身发抖,想去找人算账又怕嬴跃迁怒于自己,最终只能匆匆交代了几句话便追着嬴跃而去。 宋广霖跟周姨娘得知嬴跃被打的事差点昏死过去。 “这是谁干的事?不想活了吗?” 宋广霖声嘶力竭,周姨娘赶紧上去劝:“老爷,低声些!这可不光彩啊!” 若是叫旁人知道他们可怎么活啊! 宋广霖也反应过来,捂着嘴四处看了看,挥手把伺候在一旁的丫头给赶了出去,厉声道:“叫人去查了没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抓到就给我就地打死!此等贱奴可万万不能留!” 周姨娘眼底闪过一抹恨意,不悦地抱怨:“老爷想想如今丞相府,谁能有如此胆量?” “那可是王爷!谁不知道殴打王爷是死罪?阖府上下,也只有芳华院那位敢如此做了!” 宋广霖愣了愣,周姨娘说的很有道理,他一时竟有些茫然。 若真是宋元襄干的,那该如何是好? 周姨娘没想到宋元襄做了如此胆大包天的事他居然还要忍,心底对宋元襄手里的东西更加好奇。 那可是王爷啊!宋元襄打了王爷还能没事,难道她手里拥有的是免死金牌不成? 我朝确有免死金牌,但自太祖开始,皇室便非常小气,且以皇权为尊,不管是多大的功劳都没有赏过免死金牌,宋元襄能有那东西? 再说,若是她真有,大将军府出事之时为何不拿出来? “老爷……”周姨娘还想多套点话,宋广霖已经摆了摆手制止她开口。 “此事王爷并未嚷嚷说是宋元襄打的他,咱们便不能揪出她来。” 周姨娘瞪大眼睛:“那王爷那边如何交代?” “找几个家丁,说是夜深酒醉,认错人了,将人交给淮安王府处置就行,此事到此为止。” 周姨娘心底的不甘几乎都要满溢出来:“就如此放过宋元襄了吗?” “她今日敢殴打王爷明日就敢造反,老爷,你之前纵着她在相府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纵着她吗?” 宋广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姨娘一眼:“收起你那些心思,她在府中过得如何你我不是心知肚明?这次若不是换亲刺激到她了她也不会如此,既然你无用不能一招直接弄死她,此事便只能作罢!” 周姨娘想不到那么深他却是知道的,淮安王睚眦必报,宋元襄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今宋元襄好好的,便说明淮安王被威胁了。 宋广霖虽惊讶好奇,却也不着急。 宋元襄得罪了他不要紧,他终究是宋元襄的父亲,不好亲自动手,可她如今自寻死路得罪了淮安王,那便是神仙难救。 宋广霖拍了拍周姨娘的手,稍微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不着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周姨娘到底是没跟宋广霖吵,乖顺地点头:“我明白了老爷。” “不过她已经随性到了如此地步,家里怕是管不住她了,不若送她去女学如何?那里规矩森严,或许能约束一下她的性子。” 天盛皇室开明,大力支持女子入学,专门承办了女子学堂。 不过门槛高,且花费昂贵,所以也不是每家每户的女子都有入学机会。 丞相府自不必说,但从前只有宋元怜去,她还曾在女学里大放异彩,是盛京有名的才女。 至于宋元襄,从前宋广霖一句“你身为相府嫡女,出去抛头露面只怕会丢相府的人还是留在府里吧”,便将宋元襄“禁锢”在府中好几年。 因此外界对宋元襄的印象并不深刻,甚至还有人说宋元襄貌若无盐,不敢出来见人。 若是从前宋广霖断然不会同意周姨娘的建议,可如今眼看着宋元襄待在府里只会气他们给相府惹事,倒不如送出去眼不见为净。 若是她再不长眼得罪京城权贵,他也好“大义灭亲”。 “元襄既然不必嫁人了,那确实该送去女学磨磨性子,便依你所言吧。” 周姨娘喜上眉梢:“那我这就去安排!” …… 等到宋元襄知道自己要去女学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 南音气呼呼的:“早不让小姐去女学,如今倒是巴巴要把小姐你送过去,只怕他们是觉得对付不了小姐你了才要打发你走的吧?” 宋元襄捏了捏她像是松鼠一样鼓囊囊的脸颊,笑呵呵地说:“这不是正好吗?谁要天天待在丞相府?” 她正愁要找什么借口自由出入相府呢,瞌睡的就遇到送枕头的,这次她是真要感谢一下周姨娘。 “小姐说好那就是好。” “就是女学里一帮千金贵女,只怕小姐你去了要受委屈。” 谁不知道相府千金不受宠还被一个庶女抢了亲事?她若是待在相府倒也罢了,那些人总不会嚣张到直接来这里嘲讽讥笑。 可若是出了门,那难听的话只怕是堵都堵不住。 宋元襄摆摆手:“谁受委屈还不一定呢。” “要我说啊,以前我就是太不会来事了。” “啊?”南音诧异地看着宋元襄:“小姐这话是何意?” 宋元襄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清脆洒脱:“我有一个当丞相的爹,我还要怕谁?” 南音南月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宋元襄话里的意思,齐齐笑出声来。 “是,小姐可是相府嫡长女呢,论起身份尊贵,也就只有郡主公主能压你一头了,小姐不必怕。” 宋元襄笑着点点头:“既然要去女学,那今日就出门采买一番吧。” 女学课程虽简单,宋元襄却从未涉猎,相府也从无人教导,她房里最多只有笔墨纸砚及一些兵书话本子,旁的东西一概没有。 “那我去账房支银子!咱们小姐要用的东西,那必然要最好的!” 宋元襄看着十分上道的丫头,笑着点点头:“支它个一万两来,不然不够花!” “好嘞!” …… 盛京一品香茶楼。 包间的门被人推开,看到坐在窗前的男子,来人恭敬弯腰:“主子,您让查的事已经查到了。” 男子摇了摇折扇:“说来听听。” 那人便将淮安王府跟相府的事娓娓道来,说完了此事顿了顿,又补充了另外一件事:“淮安王昨日陪王妃回门,听说是被相府大小姐打了一顿回去的。” “属下命人悄悄去看了一眼。” “下手颇狠。” 第13章 这点手段也敢来拦路? “哦?” 男子微微一笑,眼底像是有星子散落,好看至极。 那属下都看得呆住了。 从被选入主子麾下之时他便知道,自家主子不是凡俗。 其母罗萝蓉乃是苗金族第一美女,也是苗金数百年来的第一位圣女。 苗金与天盛本是互不相干的关系,他们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一场天火让苗金族被迫入世,正值天盛帝南巡,得知苗金族有一绝美圣女之事便带兵前往营救,苗金族终于脱困,却也陷入另一个囚笼。 因为长久不入世所以关于苗金族的传言很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家都知道,所以为保全族性命,苗金族长老将圣女献给皇上,还说苗金族历代族长只生儿子,百年来只诞下罗萝蓉一位圣女,此乃异象,也为吉兆。 圣女给苗金族带来灾难,引来天火,苗金族人家园尽毁,颠沛流离。 可也因圣女的缘故才引来了当今圣上,她也能将功折罪,为苗金族做出贡献。 苗金族以圣女以及苗金族至宝为条件,换得苗金族在天盛国南部偏安一隅。 圣女入宫,被封为容妃。 他家主子,便是容妃之子,也是当今圣上膝下第八子,名嬴姮。 当年容妃初进宫便宠冠后宫,世人皆道容妃乃是天上仙子下凡尘,皇上夜夜留宿,在容妃入宫不足半年之际,便传出容妃有孕的消息。 但在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日,容妃丢下才刚出生的小皇子便撒手人寰。 还是服毒自尽而亡。 圣上暴怒,连刚出生的小皇子都懒得多看一眼,拂袖而去。 纵然一出生便不得皇上喜爱,但到底也是皇子,皇后出面,命乳母们好生照料便再也不多过问。 于是八皇子便被带到最为偏僻的宫殿居住,若不是乳母以及那些奴才念及容妃颇为照顾他们的主仆情分细心照料,只怕八皇子不日便夭折,此后宫里便再无八皇子其人了。 到八皇子五岁上,久不进后宫的皇上终于从容妃自尽的愤怒中走出来,匆匆给八皇子取名嬴姮丢下一句“按皇子待遇好生照料”便再不管他。 第二年后宫里又进了新人,慢慢有了更多皇子公主,旁人再提起八皇子的时候,便也只得一句“肖似其母”的夸赞了。 属下在心底默默算了算,再有三个月主子便弱冠了,一般皇子弱冠都是要大办的,若是受宠些的便如四皇子那般,弱冠后便被封王,风头无两。 自家主子倒好,自幼无人在意不说,如今快要弱冠竟也无一人记得。 属下垂下头,在心底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嗯?” 属下安静的时间太久,嬴姮斜眼看了过来。 “为何不继续了?” 属下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忐忑地道:“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位相府大小姐要去女学的事了。” “哦?”嬴姮并未计较属下方才失神之事,饶有兴趣地问:“她同意了?” 属下点点头:“大小姐很是高兴,听闻狮子大开口从账房要了一万两,带着丫头大摇大摆出门采买去了。” 话音才一落下,嬴姮已经起了身。 “是么?那倒要去瞧瞧了,若是她来了咱们的铺子,记得嘱咐掌柜给她让点利。” 属下欲言又止。 主子自从回到盛京之后不去管宫里的事,也不管那些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只顾着查相府大小姐的事,这位相府大小姐,到底是哪里入了主子的眼了? 他心底颇为好奇,但深知自己的身份,没敢多问。 主仆俩出了一品香茶楼,好巧不巧便看到了正被人拦在街边的相府大小姐宋元襄。 属下下意识朝着自家主子看了过去,果然便看到他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 他默默垂下头。 虽然主子长相优越,这般作态也十分好看,但这幅模样真的有点不值钱…… 属下也不敢说,属下也不敢问,只把自己当个木头桩子,站在主子身后陪着主子看戏。 …… 宋元襄被马车拦在路上,暗叹自己流年不利出门便遇小人。 在她对面,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端坐在马车内,丫头跪在车辕上,掀开帘子方便她跟马车外的宋元襄说话。 “宋元襄,看到我你怎么很不高兴似的?” 华服女子声音宛若莺啼,只因家世颇高的缘故腔调里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嚣张的气焰,因此听着有些不伦不类,好似鹦鹉学舌,逗人发笑。 “你下来换我坐上去,我看看你高兴不高兴。”宋元襄没好气开口,她本不是个窝囊人,前世甚少出门,性子便一直被压抑着,如今她重获新生,再委屈自己那像什么话? 马车内顾清雪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她是宋元怜的好友,家父更是官拜兵部尚书,从前她但凡去相府找宋元怜玩,宋元襄总要暗戳戳地盯着她们,宋元怜的丫头还说她仗着大小姐,又是嫡出的身份,总是暗戳戳欺负宋元怜,她想着自己身为好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被欺负。 所以她几次三番去警告她,可下次宋元怜还是被欺负。 她颇为不满,便跟丞相告了状。 后来宋元襄被丞相逼着给宋元怜道歉,此后更是不曾出现在她眼前。 她还以为是宋元襄终于知道怕了,却不想有些日子不见,她居然变得如此狂放不悖。 “你是被气疯了?”顾清雪眼底不由带了些怜悯:“你与淮安王的亲事——” “慎言啊顾小姐!淮安王跟宋元怜都洞房完结为夫妻了,你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这不是诚心给宋元怜添堵吗?” “难道你是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宋元怜被淮安王认错了污了身子才好吗?” 顾清雪:“???”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而且未出嫁的女子,怎好将“洞房”“污了身子”这些话挂在嘴边上? “你!宋元襄你还知不知羞!” 顾清雪红着脸,伸出手指着宋元襄满脸责备之色。 宋元襄挑眉,她是真厌烦这些矫揉造作的人,双手环胸,没好气地道:“你知羞,知羞知到天天把一个娶妻了的男子挂在嘴上说,鬼知道你梦里有没有想过嫁给淮安王的人是你自己。” “你!你怎可如此污蔑我?” 顾清雪没脑子,但嘴巴能说,可今日却被宋元襄挤兑得完全抬不起头,眼瞧着越来越多人悄悄打量她,好似真在思考她是否梦见过自己嫁给淮安王,她心底一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4章 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宋元襄被她这一哭弄得目瞪口呆。 这顾清雪从前仗着自己父亲是兵部尚书可从未将她看在眼底过,宋元怜说什么她信什么,总是被宋元怜撺掇当刀子使。 几句话就说得哭了,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敢来找她麻烦。 宋元襄没再搭理顾清雪,绕过拦路的马车就要走。 车夫跟几个丫头急哄哄地冲上来拦住了她。 “你不许走!” 这些个丫头平常跟在顾清雪身边的时间多了,耳濡目染的也学了盛气凌人的本事,对着宋元襄颐指气使:“你把我们小姐弄哭了,你必须要给我们小姐道歉!” “对!必须给我们小姐道歉!” “今天你不道歉就别想走!” 宋元襄挑眉,给了南音一个眼神。 南音冷笑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给了最前头那丫头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整条街好似都被这一巴掌给打安静了。 宋元襄盯着被这一巴掌惊得都忘记继续哭了的顾清雪,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顾清雪,你给我听好了!” “我!宋元襄!贵为相府嫡女!从前你与宋元怜如何勾搭我不管,但往后你若是再来我面前狺狺狂吠,我会让你领教何为打狗棒法!” 顾清雪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元襄。 她就那么站在阳光下,浑身好像散发着金光一样,居然让人不敢造次。 这是宋元襄? 顾清雪心底冒出硕大的问号:她难道真的是被抢亲的事刺激疯了?当街打人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她真的不怕丞相罚她吗? 而且!她居然敢将她比作狗??? 顾清雪刚要发作,宋元襄却已经带着自己的丫头脚底抹油,方才那些丫头车夫被南音一巴掌震慑到,居然拦都不敢拦一下,让她们主仆畅通无阻地跑了。 顾清雪眼底染上了赤红色:“宋元襄!我跟你势不两立!” 道路另一侧摊子上。 “啪——” 嬴姮收起扇子,脸上笑意就没下去过。 “走吧。” 属下下意识要朝着宋元襄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嬴姮却是要回头,两个人差点撞上。 属下吃了一惊,迅速收势,顺带往后退了一步:“主子恕罪!” 嬴姮盯着属下看了半晌:“你最近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属下知错。” 嬴姮摆摆手:“起吧。” 属下应了一声,心里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这次他等到嬴姮先离开之后才迈步跟上。 “记着,以后不要随便猜测我的心思。” 嬴姮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属下后背白毛汗都冒了出来。 “是……” 方才他下意识要追着相府大小姐而去,只是因为最近主子对这位大小姐颇为关注,还以为他要跟一路,却不想主子只看了这么一场戏就走了。 揣度主子心意,可是做属下的大忌。 他收敛起心思,更加小心地跟了上去。 …… 宋元襄拉着两个丫头闪身进了一个矮巷里。 被窥视的感觉瞬间不见了,宋元襄眯起眼睛,眼底情绪不明。 “小姐,刚才可太爽了,那顾小姐总是帮二小姐欺负小姐你,这次咱们可算是找回场子了。” 南音没注意到宋元襄的神色,毕竟她见过不少次宋元襄因为顾清雪告状而受罚的场面,还在高兴地想着今天虽然没教训到顾清雪,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今日狠狠落了顾清雪的颜面,也算是报了一点仇了。 按她那个小气的心思,只怕是今日睡着了半夜也还要坐起来大骂宋元襄有病的。 宋元襄轻轻嗯了一声附和了南音的话,却并未有太大神色波动。 南音见状收敛起了笑容:“怎么了小姐?” 宋元襄说:“刚才有人盯着咱们。” 那人似乎就没打算藏着,视线的存在感极为强烈,宋元襄方才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四周,并未看到什么人。 直到躲进巷子里,那股窥视感才消失无踪。 真是奇怪了。 谁会在暗中窥伺她呢? “会是刺客吗?难道是周姨娘想要斩草除根了?” 这像是周姨娘会干出来的事。 她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给宋广霖做妾之后气焰格外嚣张,府上人都被她用一些手段磋磨过,偏偏她很会演戏,宋广霖又很吃她那一套,时间久了,丞相府就变成了她的天下。 虽然现在周姨娘看似弱柳扶风,是个宽厚姨娘,可府上的老人却都知道她从前的恶毒手段。 宋元襄摇摇头:“周姨娘要是能用这样的手段早就用了。” 她之前在她手里吃了亏,后面周姨娘也没什么动静,只是想了法子把她送到女学去眼不见为净,可见她不是不想除掉她,而是不能除掉她。 宋元襄知道大概缘由,所以并不害怕。 他们若是真要动手,宋元襄也有法子自保。 但那是下下策,她并不想这么早就跟丞相府图穷匕见。 “那能是谁?” 南音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死结。 宋元襄笑了笑:“不必在意那些,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没说的是,刚才落到她身上的视线似乎并不带着恶意。 既如此旁人若是爱看就看吧。 她也懒得去猜。 “我们先去买什么?” 东大街是盛京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里面各种店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京城权贵们都是这里的常客。 “先去买琴吧小姐,我知道有一个琴铺,里面有上好的琴,小姐既然不擅琴,那更要买最好的琴,不然给小姐的手弹疼了就不好了。” 宋元襄对这些事并不上心,听南月这么说正要点头,耳边就传来一声嗤笑。 她皱眉,扭过头就看到一行少爷小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看过来,那些人齐齐露出鄙夷之色。 “我当是谁,自己不好好学琴反而怪琴不好用的,原来是相府千金啊。” “听闻相府千金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今日怎么倒是想开了要学习这些东西了?难道是终于有羞耻之心了?” “害,她能有什么羞耻之心呀,但凡有现在就该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呀!毕竟她本来是要嫁人的,如今却是成为弃妇了呢!我若是她呀,干脆找跟绳子吊死算了!哪里还敢出门!” 第15章 盛京第一“掌”千金 宋元襄静静听着眼前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嘲讽她。 毕竟才重生没多久,她还不能一一将眼前变年轻的人跟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前世她长处深闺,跟这些人见面的次数本来就不算多。 等到认了一圈彻底把人认全了,确定这里面没有人身份比自己高,宋元襄才看向那些人:“你们在吠叫什么?” 一群少爷小姐被宋元襄这一句问懵了。 “你说什么?” 她居然说他们是在……吠叫? 狗才吠叫! 一位小姐忍不住质问出声:“你骂我们是狗?!” 少爷小姐们脸都绿了!这是能说出来的吗?心里知道就好了啊!说出来丢死人了! 宋元襄摇摇头:“非也——” 众人脸色刚有好转,就听她继续开口:“只是打个比方,事实上,狗很可爱,而你们,哼!” 众人:“???” 她最后那个“哼”的意思,是觉得他们不如狗么? “宋元襄!” 都是一群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谁受过这样的侮辱?弱柳扶风的小姐们眼眶通红,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 少爷们则是面红耳赤,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宋元襄:“你怎敢如此羞辱我们?” “啊?”宋元襄瞪大了眼睛:“好奇怪啊,刚才这位小姐巴不得我一根绳子吊死,这么恶毒地诅咒我时你们不发一言,如今我就问了一句你们在吠什么东西你们就不高兴啦?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这么容易不高兴吗?那不如——” 宋元襄眯起眼,露出一颗犬齿,笑嘻嘻地看着面前这些人:“你们也找个绳子吊死好啦!” “你!” 众人都没想到传闻中的宋元襄行事作风如此……难以形容,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反驳不出,急得恨不得原地跺脚。 “宋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伙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如此较真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终于有人站出来为他们找回场子。 宋元襄两手一摊:“我也是玩笑啊,要是我真较真的话,现在绳子都给你们绑好了,喏,看到那边的牌坊了吗?回头就给你们绑成一排挂上去,多壮观啊。” “????” 胆子小的小姐们不住往后退,看宋元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被鬼怪附身的怪物似的。 其他人看到他们的人挤兑一句宋元襄就顶回来一句,偏生他们还讨不了好,顿时都沉默了。 宋元襄等了等,没见这些人再来一回合,颇为无趣地掸了掸衣服:“没事我就先走了,还着急去花钱呢。” 说着就要绕过这些人离开。 “宋元襄你站住!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方才我们是说了你几句,可我们说的是事实,你宋元襄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还被淮安王府抛弃沦为弃妇,这难道不是真的吗?你不允许我们说真话,自己反骂我们是狗,你还有理了?我倒是要去丞相府问一问,才高八斗学识渊博的丞相大人,到底是怎么教导出你这么个女儿来的!” 宋元襄挑眉,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请便。” 那人被噎了个半死。 “你、你说请便?你、你是疯了吗?” 他可是要去告诉丞相啊!不是说她最害怕丞相吗?一提准服软,到底是哪里不对? 那群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其实是人不对。 前世宋元襄的软肋就是宋广霖,宋元怜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以至于每次她出门必受欺负,最后还要被威胁不许说出去不然就要告诉给她父亲知晓。 她也是个蠢蛋,宋广霖作为她父亲,每次都不会帮她而偏帮外人,她却还觉得父亲是喜爱她这个女儿的,只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但试问有哪家父亲会任由女儿被人欺负还要怪女儿多事的呢? 宋元襄前世的隐忍只换来了那些人的变本加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没疯啊,不是你们说要去告状吗?”宋元襄现在就跟滚刀肉似的,众人看她又气又恼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好了!”见势不妙,其中一人说:“我看她大概是因为婚事被夺脑子给刺激坏了,大家还是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曾听闻大将军府的小姐从前也是这般作态,她大概就是学了她娘的,大将军那些人都是没脑子的莽夫,粗俗又无礼,没理还狡三分,她毕竟是大将军府血脉,如今不装了终于显露出来,大家还是——” “啪——” 那人话都没说完,脑袋就被打得偏了过去。 直到脸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掌??了。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宋元襄这个草包千金给掌??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说打人就打人,一时之间呆愣当场,竟是无一人反应过来。 宋元襄收起了刚才那副笑呵呵的样子,眸子里覆盖着一层阴云,脸上冰霜凝结,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再让我听到你说大将军府的人半句不好,我打烂你的嘴!” 天盛国最没资格说大将军府的人便是眼前这群人! 若是没有大将军府从前死守边境,国破之日便是眼前这些人的死期! 他们享受着大将军府以血肉换来的和平安定,享受着从百姓们身上剥削下来的锦衣玉食,却还嘲笑大将军府的人都是没脑子的莽夫! 所有人都被宋元襄这幅模样吓得噤若寒蝉。 大将军府早已经没落,先帝御赐的牌匾都摇摇欲坠,如今整个府内估计都找不出二十个人来,连盛京城内一般富绅家族都比不上,是盛京城内人人都瞧不上的破落户。 哪怕是百姓也能随口骂几句,大家都习惯了,以至于宋元襄站出来为将军府说话大家还都有些反应不及。 被打的那人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宋元襄的鼻子怒骂:“你居然敢打我?小贱人,你看我——” “啪!”宋元襄又是一巴掌打过去:“闭嘴!” “宋元襄你这就过分了,你——” “啪!”宋元襄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也闭嘴!”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宋元襄冷笑:“有本事你就来!” 第16章 此琴名“破阵”,寓意破除厄运,迎来新生 这谁敢去! 宋元襄刚才那两巴掌打得没挨着的人也觉得脸疼,此刻恨不得缩成一团生怕被拉出去扇一巴掌,哪里还有人敢找她麻烦? 叫嚣着要杀了宋元襄的人也被她的眼神所震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至极。 宋元襄眼底的鄙夷让那人更加无地自容。 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就这点出息”的冷嘲样子,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但想到刚才她左右开弓的样子,终究还是沉默地低下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虽然你们欺软怕硬、是非不分、满嘴荒唐言,但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宋元襄的目光一寸一寸自这些人身上扫过。 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度。 “别来惹我。” “也别再叫我听到你们说大将军府的坏话,不然就不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宋元襄丢下这话径直带着南音南月离开。 那些人根本不敢拦,甚至连反驳一句都不敢,只能目送宋元襄进了东大街一家琴行。 “还跟上去吗?” 他们是得了消息特地来找宋元襄麻烦的,没想到找麻烦不成反被打,霎时间众人脸上又是不甘又是惧怕,神色都十分不好看。 “跟?你敢跟?是她的巴掌没落到你脸上你不知道疼!” 被打的人沉声驳斥完,因为嘴巴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眼泪直往外冒。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已经肿得老高的脸:“出了鬼了,宋元襄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手劲,我感觉她一巴掌能抡飞我!” 没被打的人都有点不信,可是看到他红得滴血的脸颊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许是她才被抢亲确实是被刺激到了,咱们这个时候过来可不就是撞人家气头上了吗?宋元怜也真是的,自家的事就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啊。” “拿咱们当枪使,真是心思恶毒!” 都是一块在盛京城长大的,宋元怜的手段大家都很清楚,若不是看在她现在成了淮安王妃的份上,他们才不会如此听话。 若是拿捏了宋元襄也罢了,讨好了淮安王妃好处自不必说。 可他们并未成功,甚至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一肚子火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罢了罢了,都各自回府吧,往后这样的事还是别干了,那宋元襄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碰上了人家不要脸咱不能不要啊!挨打的几个你们赶紧回去上药吧,别回头破了相了可就不好了,今日之事你们一五一十跟家里人说便是,咱们也是无奈之举,想必也不会吃挂落的。” 现下也只能如此了,众人陆续散了,只有被打的那几个交换了几个眼神,暗中去了茶馆碰头。 “那些人说得容易!被打的又不是他们!可恨明明是他们蹿腾咱们一起来的,现在咱们被打了,那些人如此轻易便揭过去了,可见那些人根本没将咱们当一回事!” 这几个能被打,说明性子冲动,不然也不会冲在最前头,现如今看到自己被打了还没落好,这些人心头的不平全数爆发。 “这件事我定要一个说法,宋元襄那个贱人我不会放过,那些人也休想心安理得!” “就是就是!王公子,你说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王公子就是叫嚣着要打杀宋元襄反被震慑住的那位,名子琰,是吏部侍郎的儿子。 因为其父身份的特殊性,哪怕只是四品官之子,王子琰在盛京也是能横着走的,今日之事他受尽折辱,本就心眼小的他心底已经种下了一颗名为报复的种子,只等时机成熟便要长成成参天大树。 “眼下我们先要……” 王公子声音越来越小,其余几人眼睛却是越来越亮:“王公子妙招啊!如此一来谁都别想逃脱!” 王子琰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是他们先不仁,休怪我不义!” …… “小姐,要看琴吗?我们铺子里的琴是全盛京最有名的,您可以随意挑选,若是没合适的还可以定制,我们铺子里有五个手艺精妙的制琴师,可以根据小姐你的喜好来为你制作,就是工期可能会长一些。” 宋元襄一进琴行里伙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嘴一刻不停将琴行给介绍了一遍,宋元襄摆摆手:“无须那么麻烦,我只要你这里最贵最好的琴,你拿来与我看看,合适我便买了。” 伙计一听便知道是大主顾来了,露出大大的笑脸,盛情邀请宋元襄去内厅看琴。 “小姐来这可是来对了,我们这里有一张名琴,被称为天下第一琴,乃是前朝第一琴师符乐所制,这符乐当年一曲震惊四座,被先帝特邀进宫成为宫廷乐师,此后创作出无数流传千古的佳曲,在他暮年之际亲手制作了这一张破阵琴,无数学琴之人趋之若鹜,但至今无人能将其买走。” 宋元襄挑眉:“这琴名为‘破阵’?” 伙计点点头:“是呢。” “据说符乐一生温雅,临终之前却将这张琴取名‘破阵’,意在改变,有浴火重生之意。” 宋元襄本对琴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里倒是生出了些许兴致。 这“破阵”倒是跟她极为相配。 她有跟符乐同样的想法跟祝愿。 “这琴为何一直没人能买走?可是因价格昂贵?” 这话问出来宋元襄便笑了,暗自摇头觉得自己问出了一句废话。 此乃盛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子弟,寻常人家十两银子便能一年衣食无忧,而在权贵家中十两银子不过一杯茶钱。 这些人又爱攀比,若是真只靠银子就能买走这把琴,只怕那些人要抢破头。 “不是的……” 伙计的话刚开了个头,一道温润声音忽然响起将话头截走—— “因为符乐当年曾留下遗言:只有拿得起这张琴的人,才有资格将其买走。符乐还特别强调,须得想弹这张琴的人亲自拿起,不得借助外力不得寻人作弊。” 这熟悉的声音让宋元襄脸上的笑意倏地敛起,只一瞬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抬眸,跟站在内厅帘后那人四目相对。 第17章 再见方怀生 男子一身靛青色长衫,颜色有些发旧,可见是穿了许久的旧衣。 头发半束,由一只老旧木簪固定。 细碎的额发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规中矩的鼻梁下是一双薄唇,男子的五官算不得多出众,但因是书生打扮,因此周身多了几分书香气,配上那双桃花眸,瞧着也是温润如玉,勉强算是个翩翩少年郎。 可宋元襄却知道,此人温润的外皮之下,藏着一颗多么丑陋的心! 方怀生,前世将她磋磨致死的凶手!宋元襄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前世的她因为宋广霖有意无意的打压,性子越来越闷,一身武艺被废之后更是郁郁寡欢。 本来嫁给方怀生之后,两人倒也过过一段时间的和谐日子。 那会宋元襄以为方怀生是觉得自己娶了相府千金乃是高攀,所以待她极好。 知道她手脚无力,便亲自为她洗衣做饭,每日为她洗脚按摩双手双腿缓解痛楚。 宋元襄年幼失怙,有个父亲也跟没有一样,渐渐被方怀生的偏爱打动,哪怕后来一直被已经身居高位的淮安王妃宋元怜百般刁难,她也觉得日子还算有盼头。 她拿出全部嫁妆,供方怀生读书,他十分感动,说日后定要让她当状元夫人,必定不再受人欺辱。 可嫁妆到手之后,他跟他的母亲便将她囚禁在猪圈之中,她手筋脚筋被废,无力出逃,最后方怀生更是联合其母将她掐死! 思绪拉回,宋元襄眼底冷意积聚,她豁然出手,一根木簪直冲方怀生脑门而去,方怀生没想到她竟是直接动手,吓得脸色惨白,但那木簪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木簪贴着他的头皮刺入他的发间,而他也被那木簪上霸道的力道带着向后飞去—— 砰的一声。 方怀生竟是直接被木簪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伙计看得呆住了。 南音南月则是直接对方怀生严阵以待。 她们了解宋元襄,若是没有龃龉,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方怀生魂都差点被吓出来,下意识想低头去看看自己的裤裆处有没有失态,但一动作头皮便被扯得生疼,他立刻惨叫出声。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陷入呆滞的伙计,伙计惊叫了一声,一边走过去解救方怀生,一边看向宋元襄呐呐问道:“客人,你这是做什么?” 方怀生也是怒气冲冲地看向宋元襄:“这位小姐因何要对方某下此狠手?方某从未见过小姐,小姐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宋元襄看着方怀生演戏,挑眉轻笑:“抱歉,手滑。” 手滑? 方怀生瞪大了眼睛,正要说话,伙计却是惊呼道:“天哪!这是一条蜈蚣吗?” 蜈蚣?哪里? 方怀生想到了什么,动作僵硬且缓慢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一条成人手指长的蜈蚣被木簪钉穿在墙上,似乎还没死透,数不清的步足胡乱飞舞着,看得人鸡皮疙瘩不停往外冒。 “这……” 方怀生的质问顿时也尴尬停在了口中。 伙计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元襄:“这位客人您真是太厉害了!” “多亏了有您啊,不然蜈蚣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一想到自己是最常待在铺子里的,里面有一只蜈蚣自己却不自知,伙计浑身一抖,看向宋元襄的目光更加殷勤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想起方怀生还在,他又赶紧问了一句,只不过这次态度就敷衍了许多。 方怀生敏锐察觉到了伙计的态度变化,虽然早已经习惯了盛京这些人拜高踩低,可此时他还是觉得在宋元襄面前丢了人。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为何宋元襄会如此对自己?宋元怜不是说她最是听话,一定会答应换亲的吗?既如此,她现在就该知道他是她未来夫婿了,女子该以夫为天,她怎敢如此对待自己? 宋元襄一直留意着方怀生的神色变化,看到他眼底带着算计,连带着他整个面相都变得奸诈了起来,她在心底冷笑。 这方怀生果然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正儿八经的科举考不上,便想着走捷径。 前世她还想着方怀生起初肯定是有点真心的,只是后来被野心欲望蒙蔽了双眼,现在看来,这人根上就烂了,本身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从前的好也只是让她放心警惕,心甘情愿拿出嫁妆罢了! “他能有什么事?我可是都是掌握了力道的。”宋元襄轻蔑地扫了方怀生一眼,没好气地看向伙计说:“不是要带我去看破阵琴吗?赶紧的,本小姐时间很紧呢,买完琴还要去下一家。” 伙计立刻回过神来,敷衍的对方怀生说了一句,就带着宋元襄去看琴。 方怀生此刻头发散乱,跟乞丐似的,却没有得到其他人半个眼神。 他站在原地,缓缓握紧了拳头。 心底的不甘跟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从小没了爹,一直都是跟着娘亲生活,娘亲为人洗衣缝补,靠着微薄的收入供他读书,他也一直立志要考上功名让娘亲过好日子。 却不曾想盛京权贵子弟自幼便能进书院读书,家中还有夫子教导,他们每年甚至还能前呼后拥去游学,能学到的东西是他这个井底之蛙能学到的百倍不止。 更何况盛京之内无路人,他们权贵之间都是认识的,科举之时纵然不能徇私舞弊,但在中举之后的职位任命上也能有帮助。 更有甚者,勋贵家子弟不需通过科举便能靠家族荫蔽谋求个官职。 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寒窗苦读十几年都得不到! 方怀生在日复一日的嫉妒咒骂中已经扭曲,终于他不愿意再走这条路,于是他辗转求到了丞相府,设计被丞相瞧见,跟相府庶女结亲。 本以为他很快就能飞黄腾达,却不想自己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 相府说不会亏待他,所以当他得知他们有意将嫡女换嫁给自己之后,他便喜不自胜,想要先到这位嫡女面前来提升一下她对自己的好感。 却没想到只是得到更大的羞辱。 这位相府嫡女跟他们说的根本就不一样,方怀生感觉到深深的欺骗。 他不甘地朝着宋元襄那边看了过去,虽然心底还有些恐惧,但他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正在听伙计介绍破阵琴的宋元襄察觉到方怀生跟上来了,眼眸里闪过一道杀意,但她没立刻做出反应,而是问伙计: “这琴很重吗?这么多年都无人拿得起?” 第18章 女子也可胜过男子千百倍 “这琴是用天外来物所做,重量么……”伙计微微一笑:“客人你上手试一试便知。” 宋元襄挑眉。 这伙计一脸等着瞧好戏的模样,倒是真叫她生出几分好奇。 一张琴,能有多重? 宋元襄正要伸手,忽听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伙计面色微变,在心底暗叫糟糕。 “这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伙计脸色极为难看,对着宋元襄说了一句“客人对不住,请稍等片刻”,随后就快步朝着大堂走过去。 宋元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隔着内厅的帘子,她只能看到外面似乎来了两个身份不低的人,都穿着锦衣华服,身后跟着奴婢小厮,排场不小。 伙计的声音也是极为谄媚:“刘小姐来啦,又是来看琴的吗?我们铺子里近日新得了两张好琴,不知能否入得了刘小姐你的眼,小的这就去拿出来给你掌掌眼?” “滚蛋!” “你这个势利眼的狗东西,明知道本小姐我是冲着破阵来的,你还想拿那些破烂东西来糊弄我?” “我告诉你,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若是我再不能将破阵带走,本小姐就拆了你的破店!” 刘小姐身后丫头小厮齐声喝道:“拆了你这破店!” 伙计吓得腿都软了。 哆哆嗦嗦地道:“刘小姐,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卖啊,符乐所造之琴可是我们掌柜的千辛万苦才求来,由我们店铺代为售卖的,此前那人说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办事,我等也没办法啊!” 刘小姐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反正破阵我要带走!” “让开!” 伙计被一把推开,刘小姐轻车熟路直奔内厅而来。 宋元襄耳力好听到动静提前带着南音南月站到了一边,本不欲多事想着低调离去,却不想那刘小姐掀开帘子一进内厅正巧跟宋元襄四目相对,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不是宋元襄么?怎么,你也来买琴?” 看到宋元襄正站在破阵边上,刘小姐眼底闪过一抹恼意,看向她的目光更加不善:“难道你也瞧上了破阵?” 宋元襄伸手揉了揉眉心。 她不过是想出来花点银子出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你不说话几个意思?” 眼前这个刘小姐,宋元襄是认识的。 而且两个人从前非常不对付。 刘小姐名叫刘淑楠,是勇猛将军的外孙女,听说最初她的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是为了压一压她的性子,也希望她跟盛京其他贵女一样,能够温柔贤良,敦厚娴静。 可刘小姐似乎是继承了自己外祖父勇猛将军的血脉,自小就展现出了极高的武艺天赋,从来不甘心输给男子,便在一次秋狩中拼命表现,最后果然得了皇上夸赞,她趁机跟皇上讨要恩典,自己把名字改成了刘胜楠。 “楠”字还是其父以死相逼才保留下来的。 不然以刘小姐的意思,怕是要直接改成“胜男”,如此一来可算是把盛京城所有子弟给得罪了个干净。 纵然刘大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是操碎了心,可因着彪悍的性格,刘小姐如今年方十八,还没定下亲事,在盛京城内也算是一个奇女子。 前世宋元襄因为性子窝囊没少被她冷嘲热讽,她十分委屈不解,不明白为何刘胜楠就是要跟她过不去,如今重活一世倒是了悟了。 同为武将后代,刘小姐向来瞧不上盛京城那些千金贵女们矫揉造作的样子,本来她以为宋元襄该是她的知己好友,却不想宋元襄活得那么窝囊,她几次挑衅想要让她拿出点武将之后的气势来,可偏生前世的她一心只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半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心思。 甚至还因为刘胜楠的针对所以对她也心存不满,在得知宋元怜等人要算计她的时候她漠然以对,导致刘胜楠被宋元怜等人陷害,断了一条腿,成了盛京城人人嘲讽的对象。 听闻刘胜楠前世断腿之后还非常坚强,丝毫没有因为身体残缺而自卑难受,可她那个父亲察觉到这个女儿没用了不多时便娶了继室,继室肚皮也厉害,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刘胜楠成了家里多余的存在,被其父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后来她所住的庄子遭遇了一次火灾,她在临死前将庄子上的人都送了出去,自己却被烧成了焦炭……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宋元襄已经被方怀生关进了猪圈里,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她就被方怀生母子给害死了。 对刘胜楠,宋元襄如今是唏嘘的。 知道她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其实心肠不坏,宋元襄也不想跟她对上。 “打算离开的意思。” 宋元襄温和地看了刘胜楠一眼,轻声说:“既然刘小姐喜欢,那便让刘小姐好好观赏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带着南音南月要离开。 “等等!” 刘胜楠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宋元襄好几眼。 “你这是要让我?” “我刘胜楠还从来不受嗟来之食。” 宋元襄:“……” 她本以为她已经够不学无术的,没想到这还有个更不学无术的。 嗟来之食能这么用吗? 到底是心怀愧疚,宋元襄柔声道:“我并未给银子要买下这张琴,算不得让,刘小姐完全不必在乎我。” 宋元襄还诚意满满地做了“请”的手势,她觉得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刘胜楠大概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却没想到刘胜楠一脸不悦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琴台前:“我说不受就不受,你先来那你先看!你要是不买了我再下手,我刘胜楠虽蛮横跋扈却也知道先来后到的!” 一边大气不敢喘一下的伙计差点没哭出声。 这位刘小姐怎么还看菜下碟呢?刚才对他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啊!说好的砸店呢? “既然如此,那就让伙计按照规矩来吧。” “伙计!” 听到宋元襄喊他,伙计赶紧站了出来,从善如流地道:“客人,按照规矩,只要拿得起这张琴的人,便能带走这张琴,当然,同时也要支付给店铺五千两,满足这两个条件,琴就能归客人所有。” 刘胜楠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元襄:“你赶紧试试!” 宋元襄沉默不语。 这个走向……怎么不太对啊? 刘胜楠不找她麻烦吗?怎么对着她星星眼啊? 第19章 丞相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快啊!” 刘小姐显然是个急性子,看见宋元襄迟迟没有动作,她忍不住催促道。 宋元襄眉梢一跳,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 盛情难却,她还是走上前,伸出手要拿起那把琴。 之前听了伙计的话,其实她心底大概也有了个估量,但破阵一入手,宋元襄就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还有汹涌的战意。 这破阵…… 她觉得有点蹊跷,正要松开那琴,却发现琴好像跟她的手粘在了一起,沉甸甸的重量不断压着她的手往下,给宋元襄一种她今天要是不把这张琴拿起来她的手就会被压废的不妙感。 宋元襄眼底厉色一闪而过,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猛地一抬手—— 哗啦一声。 所有人都听到了琴移动的声音,诧异地抬眼看过去,就看到那张无人拿得起来的破阵琴,竟被她一只手举了起来。 “妙极!” 刘胜楠看宋元襄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跟赞叹:“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宋元襄盯着手里的破阵,这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也突破了心头的枷锁,汹涌澎湃地往外冒个不停。 “恭喜客人,贺喜客人!您是本店第一个能拿起破阵琴的人,此琴归客人所有了!” 宋元襄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举起破阵琴,她仔细掂量了一下重量,发现自她拿起来之后,这张琴好像就变轻了。 她想了想,将破阵琴放回了琴台上。 “刘小姐可要一试?” 她心头有一个猜想,需要旁人来帮忙证实。 “可!”刘胜楠跃跃欲试地看着破阵,走过去伸出双手,气沉丹田,用力将琴往上托举。 琴却纹丝不动。 若不是刘胜楠白皙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众人甚至会以为她是在藏拙。 毕竟刚才宋元襄那么轻而易举就用一只手举起琴,刘胜楠还是盛京出了名的力大无穷。 连她都没办法举起破阵,此琴在众人眼底变得更加神异。 “这琴果然名不虚传啊。”跟刘胜楠一起来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方才一直沉默寡言,可宋元襄也没有忽略他。 见他开口立刻朝着他看了过去。 此人气息绵长,走路轻得好像没有脚步声,是个练家子。 宋元襄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刘胜楠的表哥,也就是勇猛将军的长孙关云。 “我就说了,这琴邪门得很,所以我想着带回去,不让盛京城其他人被霍霍。” “不过既然这琴已经认主了,那你便带回去吧。” “改天叫我瞧瞧这琴弹奏出来的曲子到底跟别的有什么不一样。” 刘胜楠倒洒脱,见自己无法拿起琴直接放弃,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头脸上的汗,她眯起眼打量了宋元襄半晌,忽道: “你变了许多。” 宋元襄但笑不语。 刘胜楠也露出个默契的笑:“这样很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胜楠将帕子丢回丫头怀里,冲着关云一招手:“表哥,咱们走!” 关云倒是朝着宋元襄拱手道别,文质彬彬看起来倒不像是武将之后。 “小姐。”南音跟南月小脸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这破阵琴合该是小姐的,咱们要把它带回去吗?” 宋元襄知道这两个丫头在高兴什么。 母亲去世后,宋元襄得的东西都是宋元怜那边不要的,分明她才是大小姐,在府中过得连庶女都不如。 前世她可真是单纯找虐,怎么会想到要去讨好宋广霖那个没用的废物男人? “要!把银票给伙计,咱们去下一家!” 区区五千两,反正是丞相府出钱,她花得心安理得。 伙计满脸喜色,笑得眉眼不见,特地送给宋元襄一个用来装破阵的黄花梨木琴盒,上面雕刻着一把小小的破阵剑,倒是很得宋元襄的眼缘。 “你有心了。”破阵琴旁人拿不动,宋元襄便自己装好背上,又带着南音南月直奔其他铺子。 一个多时辰的扫荡,三人满载而归。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宋元襄打道回府。 “开门,大小姐回来了。” 南音走过去敲了敲门,眼睛还在清点着今天的收获。 除开买破阵琴花了五千两,其余的笔墨纸砚都挑了最好的,宋元襄甚至还给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买了些东西,就这手里还剩了一百多两银钱。 南音心底不忿,买上这么些好东西也就花了几百两,可丞相府从未给小姐置办过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夫人留下的嫁妆里有不少银钱还能用,只怕小姐要饿死冷死。 同样是女儿,宋元怜还是个妾生的,她都能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真是气死她了! 幸亏小姐现在支棱起来了,不然她定要在相府杀个三进三出给小姐出气! 南音愤愤不平地收回思绪,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大门。 “没人来开门吗?” 距离刚才她敲门过去许久,门房早就该来了才对。 南月黑着脸:“怕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南音顿时怒了:“这群狗东西!” 居然敢把相府千金关在外面,真是好大的狗胆! 宋元襄倒是不着急,看了一眼马上到晚膳时分,此刻已经是行人匆匆,都赶着要回去用晚膳。 她将手里的东西堆在地上,往门口的石墩子上一坐。 “你们吆喝起来。” “就喊‘丞相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拿府中银钱去买东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请你放我归家吧!’” 南音南月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做,也不多问,扯起嗓子就喊了起来。 俩人都是习武的,气沉丹田铆足劲叫嚷,声音直接传出去老远。 丞相府内宋广霖很快也知道了。 “这个孽障!她喊这些是要做什么?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虐待她吗?” 周姨娘本来在边上奉茶,闻言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本来得知宋元襄居然取走一万两她心有不忿,想着给她点苦头吃吃,谁想到宋元襄这么混不吝,居然敢在府门口胡咧咧。 “快快快!快把人放进来!” 这要是给其他人知道他堂堂丞相连女儿出去采买都要生气,他以后还如何抬头做人? 第20章 谁看谁的好戏还说不定呢 “老爷,我听说大小姐这次出去得罪了不少人……”周姨娘在外有些眼线,得知下午宋元襄打了好几个盛京子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宋广霖道:“咱们也不管管么?” “管?” 宋广霖劈头盖脸给周姨娘一顿骂:“蠢妇!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管?” 他的消息渠道难道不如一个姨娘?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隐而不发! 事实上那些盛京子弟前脚刚被打后脚他就收到消息了,可他这个时候能做什么?宋元襄那个孽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当时说打人就打人,毫无顾忌! “小辈之间玩闹起了龃龉或是动手都是小辈之间的事,人家要是找上门来算账,咱们还能跟人家好好说道说道,可他们都不吱声,只是把消息放出来,很明显就是要我们先服软去道歉,可我身为丞相,难道要为了这些小辈之间的打打闹闹挨家挨户去道歉?” 周姨娘被骂得脸色铁青,心有不甘地道:“可如今那些人被打了,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老爷你若是装聋作哑不如那些人的意那些人以后给老爷你使绊子怎么办?” 宋广霖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办?我真是小瞧了宋元襄了,从前以为她跟她娘一样好哄骗,如今看来只怕之前都是她把咱们当成傻子哄!” 周姨娘悚然一惊:“老爷你的意思是……” 宋广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借此举动发泄心中怒意。 “从前宋元襄对咱们百依百顺,被欺负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咱们骗到她了,现在看来只怕是大将军府的那些人早就给她出了主意,他们肯定和她说只要她在丞相府低调做人直至顺利出嫁,以后她便能过好日子了,所以她才能忍得下来。” 周姨娘手里的帕子倏地被攥紧,她瞪大了眼睛:“那换亲之事岂不是成了解开宋元襄桎梏的契机?” 宋广霖瞪了周姨娘一眼:“你看看你跟你女儿做的好事!宋元襄现在不忍了直接发疯,偏偏她没什么错处,手里还有底牌,咱们根本没办法拿她如何!” “你以为她今天只是单纯发疯打那些盛京子弟?她是在打我的脸!相府千金这个名头可太好用了!从前她乖顺听话逆来顺受,如今她嚣张跋扈见人就打,谁能说她一句不是?谁不知道她才被庶妹抢了亲事?你信不信,再过一段时间,盛京城内只怕全是怜惜宋元襄的声音了!” 周姨娘手里的帕子似有千斤重,她恶狠狠地将帕子扔在地上,脸上表情十分狰狞:“那咱们只能这么看着?” 本来换亲是想着让怜儿逆转人生,坐稳王妃之位,结果现在反倒是变成他们处处受制了? “谁说咱们只能看着?” 宋广霖眼底闪过厌恶之色:“宋元襄如今敢横行霸道无非就是仗着有我这个当丞相的爹给她兜底,她才不停作死仗着没人敢真的对她如何,但要是她得罪的人是皇亲国戚呢?” 周姨娘的脸色霎那间就好看了许多:“老爷的意思是……” 宋广霖微微一笑:“我已经与淮安王商量好了,本来是打算等到换亲一事过去再出手的,既然宋元襄不愿意听话,那就提前。” “你抽个时间去王府见一见怜儿,就说……” 周姨娘贴耳过去,缓缓露出一个笑。 “老爷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办好。” 宋广霖双手背在身后,周身笼罩着一股肃杀之色。 宋元襄做的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必须要尽快将她处理掉将东西拿到手,不然恐生大变故。 …… 宋元襄并不知道宋广霖跟周姨娘自己找了理由来解释她性情大变的事。 但她在大咧咧回到芳华院,一直等到了晚膳时分都没等到宋广霖跟周姨娘来算下午的账,就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 宋广霖果然很忌惮她,不,应该说是忌惮她手里的某样东西。 不然她在外面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不可能不闻不问的,正是因为知道现在无法处理她,所以宋广霖选择装聋作哑眼不见为净! 宋元襄忍不住想到前世她的嫁妆被方怀生拿走后被他马不停蹄地送到丞相府的事,当时她很奇怪多问了一句,方怀生说,到底是她的娘家,这样大的事总归要跟家里商量。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他们根本就是在她的嫁妆里找东西! 因为没找到,相府还来了人逼问她是不是将母亲的嫁妆藏了起来,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方怀生欺骗了她。 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不少,当时她信任方怀生,是将所有嫁妆全数交出的。 但有一样东西,虽然是母亲留给她的,但那只是遗物,并不算是嫁妆,所以她并未放在其中,而是藏到了一个除开她跟南音南月之外谁也不知晓的地方。 宋元襄当初藏起那个东西只是因为宋元怜那会仗着宋广霖的宠爱肆意抢夺她的东西,宋广霖每次又是那一套“怜儿是你妹妹,你作为长姐也该让一让她”的说辞,只敷衍不斥责宋元怜,以至于她变本加厉。 宋元襄许多首饰布料都被抢走,那东西因为是母亲留给她的,所以她不舍得让出去,怕被抢走所以才藏了起来。 现在想想,幸亏她当初将东西藏起来了。 不然只怕早就落到了宋广霖手里,那她就会悄无声息的在丞相府消失了。 宋元襄眼底冷意凝聚,她低下头,默默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子。 等到衣服平整如新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恢复了。 “南月。” 外头整理东西的南月快步走了过来:“小姐。” 宋元襄冲着她招招手:“你想办法去外面给我找几个人……” 南月认真应下:“我知道了小姐。” 等到南月离开之后,她迈步走到了窗边。 院子里南音在将下午她们买的东西分发给南翠几人,几个丫头小厮从未遇到过这么好的主子,脸上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宋元襄看着也慢慢露出一个笑脸。 纵然真相鲜血淋漓。 可她如今已经掌握了先机。 这一世,且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 淮安王府的帖子在隔日晌午送了过来。 “赏花宴?” 南音凑上来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怀疑:“这到底是赏的哪个花啊?” 如今整个盛京谁不知道丞相府姐妹换亲变庶女抢亲的事啊,淮安王府这个时候还举办赏花宴,确定不是把所有人叫过去看好戏吗? “小姐,宴无好宴,咱们还是推了吧?” “他们搞了这一出,我们拒了他们也会想办法让咱们去的。”宋元襄神色淡淡地收起了帖子。 “可是小姐……” 宋元襄拍了拍南音的手背:“别担心,谁看谁的好戏还不一定呢。” 第21章 手段虽脏但真的好用 天盛国其实建国不过百年,到当今圣上却已经历经四代帝王。 据说当年高祖皇帝兵不血刃就完成了朝代更替,前朝皇帝心甘情愿屈居异性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异性王仙逝,高祖皇帝也跟着撒手人寰。 皇位传到这一代圣上手中的时候,天盛国已经是国富民强,圣上大兴土木,如今也是颇有成效。 百姓不说安居乐业,但也不会饿殍满地。随着时间流逝,权贵跟百姓已经步入了两个极端。 盛京城内权贵子弟招招手便有数不尽的银钱享受不玩的乐趣,而百姓忙忙碌碌,或许只得温饱,处于尚且有屋可住食能果腹的境地。 宋元襄自小就跟着外祖父,听他说起西北边陲百姓的艰难,又说起被征兵将士的辛苦,心底很不是滋味。 前世她能靠着“孤僻”以及宋广霖不让她出门的理由避开盛京城内这些花里胡哨的宴会,可现在她却是不能不去。 这些人亲自搭台为她唱大戏,她如何能错过? “小姐,咱们到了。” 宋元襄闻言推开了马车门,果然看到淮安王府近在眼前。 南音见宋元襄目光复杂,还以为她是想到这里的女主人本该是她,立刻伸手握住了宋元襄的手,坚定而又信奈地道:“我们小姐以后会住比这里更好更大的府邸。” 宋元襄一怔,见她小脸鼓鼓的,顿时笑出了声。 “你家小姐我才不在乎这些。” 淮安王府也好,丞相府也罢,她都不在乎。 “我们进去吧。” 淮安王府门口的小厮看到宋元襄过来眼底没有任何异样,检查了帖子之后就有丫头来带路:“宋小姐这边请。” 宋元襄跟在那丫头身后,穿过大门口的影壁,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淮安王府从前并不是府邸而是先帝为了博某位宠妃一笑而修建的宫外园林。 嬴跃封王后皇帝将这一处园林赏赐给了他,经过修整才成为了淮安王府。 毕竟是观景处,这里一步一景,每一处都是精妙绝伦美不胜收。 穿过一处假山长廊进入休憩用的小阁楼,丫头忽然停下脚步:“请宋小姐在此稍作等候。” 说完她转身眼看着就要溜走,宋元襄勾唇一笑,一伸手直接把她给拽了回来。 丫头还没见过这样的路子,顿时愣在当场。 “宋小姐?” 宋元襄给了南音一个眼神,南音立刻心领神会,从自己挎在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一根拇指粗的麻绳。 丫头瞪大了眼睛:“宋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宋元襄笑得蔫坏:“我要做什么取决于你要做什么。” 丫头心头狂跳:“宋小姐这话……奴婢听不懂,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是王妃叫奴婢把人带到这里来的。” 宋元襄点点头,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我也没打算对你如何,别担心。” 南音麻溜地将人绑起来扔到了床上。 宋元襄在房里找到了笔墨纸砚,随意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随后带着南音脚尖一点直接跳到了房梁上。 “小姐,宋元怜想要做什么?” 宋元襄冷笑:“无非是那些腌臜手段。” 南音顿时气愤难当:“她已经当上淮安王妃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抢走了小姐你的婚事还要来栽赃陷害,她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宋元襄拍了拍南音的手:“别生气,宋元怜的良心,狗都不吃。” “小姐说得对。” 南音还要再说什么,宋元襄轻轻嘘了一声。 南音立刻意会,低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 看到正中央桌子上的字条,那人咦了一声走了过去。 【人在床上。】 纸上短短四个字叫那人两眼放光,大步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 南音看着底下五大三粗浑身长满了黑毛的男人简直一言难尽。 她死死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下去直接把男人给阉了! 宋元怜这是找的什么货色!这种男人跟山里野人差不多,她竟然拿来设计自家小姐? “这也想得太周到了,连人都给我绑好了,嘿嘿嘿小美人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很温柔的……” 那野人淫笑着就要褪去自己的裤子,宋元襄等了一会没等到其他人来,给了南音一个眼神。 南音点点头,纵身跃了下去。 她轻功非常不错,这一跃像是猫儿似的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那野人还未曾发现。 南音走到他身后,本想直接一手刀过去,看到那男人脖子处黑得分不清到底是脏污还是本身就黑,嫌弃地皱眉,扯了一边的帘子覆盖住手臂狠狠一下劈上去。 野人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直接倒了下去。 “咦惹……” 南音嫌弃地踹了他一脚,仰头去看宋元襄:“小姐,如何处置?” 宋元襄说:“扔到宋元怜床上去。” 南音坏笑起来:“我这就去!” 等到南音把人拖走,宋元襄才看向床上已经泪流满面的丫头。 那丫头看到宋元襄,眼底又是感激又是恐惧。 毕竟把她绑了丢在这里的是她,救了她让她免遭那贼人毒手的也是她。 宋元襄给丫头松绑,转身要离去。 “宋小姐!” 丫头扑通一声给宋元襄跪了下来。 “奴婢求宋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愿结草衔环报答小姐!” 宋元襄挑眉,倒没想到这丫头人倒是挺聪明的。 宋元怜这一招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的确是最行之有效的一招,这种很容易暴露的事她不会叫亲信来做,因此便仗着身份高随意找了个小丫头来当替死鬼。 这事不管成没成,这小丫头都必定活不成了。 显然这小丫头如今已经回过味来,再加上看到宋元襄对宋元怜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才求到她面前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宋元襄手里就缺得用的人,这小丫头脑子灵活,倒是可以留着。 重生后她心底一直有个想法,只是目前没有契机也不方便去做,等日后真要是成了,那缺人手的地方就多了。 “回宋小姐话,奴婢叫小南。” 宋元襄挑眉,名字倒是很符合她的喜好。 “我只给你银子,你能否从淮安王府顺利脱身?” 今日宋元怜还得去招呼来参加赏花宴的人,只怕是没空来处理她,这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 “能!”丫头直接一磕到底,语气坚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 淮安王府花园内,宋元怜一边招呼着盛京贵女喝茶用点心,一边时刻注意着角门处的动静。 瞥见一嬷嬷走过来,悄无声息地比了个手势,她勾起唇瓣,满意地笑了。 她给了底下人一个眼神,花园内就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时辰也不早了,赏花宴还不开始吗?” 第22章 内宅女子欢乐多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朝着宋元怜看了过去。 “是呀王妃,人都已经到齐了,听闻这次王爷为了讨王妃欢喜特地让人培植出了几株异色花,王妃赶紧叫人端出来给我们长长眼吧!咱们可都期待着呢!” 淮安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纵然从前也有些人瞧不上宋元怜是庶女,但架不住人家现在已经是上了玉碟正儿八经被皇室承认的王妃了,她们这些人再如何家世尊贵也尊贵不过王妃去,所以来参加赏花宴的人都很识趣,对宋元怜态度十分恭敬。 “是呢是呢,王妃快让咱们这些人见识见识吧!” 众人说着恭维的话,一边看向宋元怜。 从前宋元怜都是做才女打扮,一袭白裙仙气飘飘,不施粉黛看起来弱柳扶风,是女人见了都会觉得怜惜的模样。 如今当了王妃她的穿戴也要配得上王妃的身份,乌青的发丝被高高绾起,用只有王妃才能用的六尾凤簪固定,额间坠着一颗蚕豆大小的海珠,随着她的头部摆动微微晃动着,显得她面部肌肤饱满如玉,两腮红润,有一种介于妇人跟少女之间的美。 身上着一件红色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飞舞的蝴蝶,栩栩如生,将她衬托得好似端坐在九天之上,裙摆处露出一双红色宫鞋,上面坠着硕大的珍珠,贵气又雍容,好看极了。 在座有不少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宫鞋看,宋元怜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足尖动了动,脸上是压不下去的骄傲跟自得:“本该如此,但我方才四下扫了扫,发现似乎还有一人未到,还是劳烦诸位再多一些耐心,再等一等吧。” 众人稀奇的四下望了望。 平日里参加宴会的人也就那么多,今日还算是来得全的,除开刘家那位不讨喜的几乎整个盛京城的贵女都来了,怎么宋元怜还说有人没到? “王妃,敢问今日王妃还请了谁?” 宋元怜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垂下眸子作无奈状,甩了甩帕子说:“是我娘家的大姐。” 宋元怜娘家的大姐? 众人恍然大悟。 那不就是宋元襄吗? “对哦,之前就听闻今日赏花宴丞相府那位大小姐也要来,之前我还纳闷来了怎么不见人,还以为是咱们这些人听错消息了,没想到王妃竟真邀请了她来?那她怎么还没到呢?” 众人陆续反应过来,大概是看好戏的心思太强烈了,一个个都忘记了身为贵女的仪态,伸着脑袋左看右瞧,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迫不及待。 宋元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用帕子虚掩住了唇边的笑意,给了嬷嬷一个眼神,嬷嬷就道:“王妃,其实大小姐早就已经进府了,不过她说这里本该是她的地盘,所以不要奴婢等伺候,把奴婢们赶走自己晃悠去了。” “什么?” 等着看热闹的人没想到好戏这么早就开场了,一个个眼底放着光。 “这大小姐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淮安王府,她难道以为这里是相府吗?她是怎么敢的呀?” “王妃,这您可要好好管一管啊,好歹大小姐也是相府千金,就这么不顾规矩丢的还是相府跟淮安王府的脸啊。” 一群人跃跃欲试,想看这一场姐妹扯头花的戏码。 这但凡是换做任何一家姐妹感情和谐的,此刻妹妹肯定是要为姐姐辩驳几句,再想尽办法遮掩丑事的。 宋元怜却巴不得出现这样的情况。 得知宋元襄在家里居然把爹爹跟她的娘亲压制得死死的时候,她心头就已经非常不忿了。 更何况王爷上次陪她回门被打居然毫无动静,她心底更加认为嬴跃对宋元襄是有感情的。 宋元襄,绝对留不得! 今日之事若是成了,那便是她宋元襄的命数不好。 若是没成,借此机会坏她的名声对她之后的动手也有帮助! “我真没想到姐姐现在还在记恨我……”宋元怜凄凄切切地哭了几声,丫头不动声色地替换了她手里的帕子,将一条带着辣椒粉的帕子送到了她的手里,她轻轻一抹,这下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众人看着她这般作态,一个个都很是心疼地道:“王妃,大小姐本来就顽劣不逊粗俗不堪,这都不是王妃您的错。” “是呀王妃,还请您打起精神来,如今您已经是王妃了,那宋元襄纵然是您的嫡姐,那也只是嫡姐呀,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宋元襄凭什么敢在淮安王府甩脸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拱火拱得明目张胆。 宋元怜终于顺了这些人的意思,慢慢站了起来。 “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若是大姐姐希望我亲自赔罪请求她才愿意过来的话,我也愿意。” “只要大姐姐高兴就好。” 来的贵女千金纵然没经历过太多,却也是深宅出来的,对这些弯弯绕绕心底门清。 一个个鄙夷宋元怜这个庶女得了便宜还卖乖,心底却也生不起对宋元襄的同情。 嫡出相府千金混成这个窝囊样,难道还希望她们出面帮她不成? 她们只选择看戏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 “那咱们陪王妃一起去看看吧,若是那相府大小姐撒泼,我们还能帮王妃作证一二,免得回头传出去大家还要说是王妃仗着身份欺负大小姐呢。” 众人沉默地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好家伙,你这是也不放过宋元怜啊! 这话一出不是把她放在火上架着烤吗? 去了,就是仗着身份欺负嫡姐。 不去,那今天丢脸的就要变成淮安王府了。 待到众人看清楚说话那人时,眼底瞬间闪过了悟之色。 那人一袭明黄色长裙,外面罩着浅粉色的罩衫,头上梳着灵蛇髻,额间贴着梅花花钿,看起来雍容又大气。 只可惜她身子太瘦弱,瞧着倒是有点身子小头大,如此大气明媚的妆容其实不适合她。 但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这人可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跟淮安王的表妹顾方霏。 听闻她心悦淮安王已久,只可惜淮安王早就与宋元襄有了婚约,从前她想着法子针对宋元襄,如今仇恨都转移到了宋元怜的身上。 也只有她敢这样拱这对姐妹的火了。 宋元怜看到这女子出声眉心就是一跳,脸上的哀痛险些绷不住。 “今日之事——” “王妃不好了!王爷请王妃您去后院一趟!” 第23章 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后院?” 宋元怜面色未变,有些纳闷地问道:“今儿个是赏花宴,好端端地去后院做什么?” 那是王府内众人居住的地方,断没有带客人去那边的道理啊。 “王爷不曾说,只道让王妃您去一趟。” 宋元怜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小厮催促得急,她也来不及细想。 “既如此,那我便去看看吧,诸位——” “我们便跟王妃一起去吧。”顾方霏乐得见宋元怜为难的样子,方才她的面色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顾方霏不愿意放过这个叫宋元怜出丑的机会。 宋元怜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这个顾方霏!等她讨好了皇室的那些人,必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就算她是太后侄孙女又如何?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儿媳! 日后她的肚子里还会孕育圣上的皇孙,她就不信太后到时候会不金贵自己的曾孙反倒是去怜惜一个侄孙女! “王妃勿怪,实在是听闻淮安王府一步一景,大家也想长长见识。” 其他人也想看热闹,但不敢跟顾方霏那样直接开口,于是委婉地提了一句。 这话一出,宋元怜便不好再拒绝了。 “那就一起吧。” 宋元怜扶着丫头的手走在最前头,她有心想要让身边的人赶紧抄小路去看看情况,可如今人多眼杂的,她反倒是不好动手了。 宋元怜忍下心内焦急,脚下步子迈得稍微快了一些。 顾方霏看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急切,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浮起冷笑。 她早便说了,宋元怜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根本稳不住局面,今日她定要让宋元怜出个大丑!到时候看姑姥姥她们还怎么偏袒这位! 庶女纵然是上错花轿嫁了过来也做不了正妻,若不是姑姥姥她们偏袒,这王妃之位必定是她的! 顾方霏早已将淮安王妃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众人行至后院跟前院的月洞门处正待要让人去通报,忽然看到不远处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对主仆。 她们分花拂柳而来,闲庭信步好似这里是她们的家一样悠闲自在。 “那不是宋元襄吗?”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看来她果真是不给王妃面子,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可是这里是后院啊,她来这里作甚?”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诧异地道:“莫不是她对王爷旧情难忘,所以想要趁这个机会跑过来跟王爷求情想要再入王府?” 众人都露出了“肯定是这样”的笃定之色。 宋元怜脸色苍白,看到宋元襄出现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那些人说的话更让她提高了警惕。 她忍不住尖声叫了一句:“大姐姐!” 这一声略微有些尖锐刺耳,但大家也没当一回事。 毕竟不管是谁看到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在自家闲庭信步心底多半都是要不痛快的。 就是多少失了礼数。 但人家是王妃,她们也只能背后议论几句,当面肯定是不敢的。 宋元襄也看到了这一群人。 事实上她早就到了,在附近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这些人入场。 “大姐姐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里是淮安王妃后院,纵然大姐姐与我是亲姐妹,也不好擅闯后院啊。” 宋元怜张口就给宋元襄定了罪名。 “擅闯”二字用得极好,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宋元襄的名声要更差了。 一个敢在别人家随便乱闯的人,谁还敢娶回去? “擅闯?” 宋元襄诧异地看了宋元怜一眼,伸手把走在南音身后的丫头给拉了出来。 “告诉你们家王妃,我是擅闯吗?” 看到那个丫头面容的时候宋元怜脸上神色就僵硬了。 “是你?” 这个丫头是伺候嬴跃的,宋元襄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宋元怜满眼难以置信,那丫头却不卑不亢地道:“回王妃的话,是王爷得了消息,听说宋大小姐进入王府无人引领以至于迷了路,所以才命奴婢去接应一二的,奴婢听说王妃等都到这里来了,才带着宋大小姐一路追过来的。” 这话里大有深意,一众千金贵女面面相觑。 宋元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王爷这是当众打她的脸! 南音看到宋元怜这个样子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宋元襄用手肘怼了她一下,南音才赶紧低下头,遮住了满脸的笑容。 就是那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颇为奇怪。 宋元襄叹息一声,本想着南音性子跳脱,轻功也比南月好,才带她出来的,但这丫头性子实在是太单纯跳脱了一些。 她这还没干坏事呢,南音就先绷不住了,以后要干点什么可如何是好? 宋元襄心底开始盘算着下次要分场合带丫头才行。 明显要搞事的场合可以带南月,反正她加上南月的武艺也够悄无声息地搞点事了。 吃吃喝喝看热闹的场合就可以带南音,这丫头喜欢这样的场合。 姐妹俩看似在对峙,实则一个委屈巴巴正在心底难以置信王爷居然会这样对自己,一个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里。 眼看着就要冷场了,月洞门内忽然出来一人。 那人着暗青色蟒袍,上面坠着青绿色象征着皇子的玉佩以及一些香囊,行走之间环佩叮当,香气萦绕,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温厚之感。 “怎的用了这么久才过来?” 看到那一大群人,嬴跃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 从宋元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额头上蹦跳的青筋。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嬴跃心底是多么的愤怒了。 自己刚过门的王妃床上躺着一个黑猪一样的男人,他本想把人叫过来质问,却没想到自家王妃领了一群人过来。 嬴跃才不管宋元怜是不是被裹挟着过来的,他只当宋元怜是想炫耀他对她的宠爱所以故意引人过来。 蠢妇! 真是个满脑草包的蠢妇! “请表哥别怪罪,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肯定也是走不快的,不知表哥急哄哄将表嫂叫来是做什么呢?” 顾方霏一脸好奇地看向嬴跃,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嬴跃轻咳了声,眉头微微皱了皱,刚要开口说没事,后院内忽然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要打死我!王妃呢?王妃救命啊!” 月洞门口,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第24章 聊天哪有嗑瓜子有意思 “有人找王妃啊?王妃不就在此吗?”顾方霏抢先在宋元怜之前开口,直接绕开了众人进了月洞门内。 一群看热闹的人看到顾方霏如此,纷纷对视一眼,一股脑跟了进去。 “等一等!” 宋元怜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就知道要糟,还没等她想出个招数来糊弄过去,顾方霏居然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她差点失了王妃的仪态,直接肉身冲过去想要拦住顾方霏。 可那么多人一起往月洞门里走,宋元怜一个人如何拦得住? 宋元襄见此情况慢悠悠地走到了宋元怜的面前:“王妃不进去瞧瞧吗?有人喊你呢!” 宋元怜倏地抬眼恶狠狠地瞪向宋元襄:“是你?” “一定是你对不对?那个男人是——” “男人?” 宋元襄用帕子捂住嘴,遮掩了唇边越咧越开的笑容:“你在说什么?” “你!” 宋元怜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后院内有男人高呼王妃救命,这等事若是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只怕是要一败涂地。 “王爷!” 宋元怜凄凄惨惨地看着嬴跃,那带着哀求的目光真是令人心碎。 嬴跃本来一肚子火,看到宋元怜这般又不好再发作,直接给了身旁小厮一个眼神。 那人点了点头,一个闪身便跑了。 嬴跃拉住宋元怜的手,还不忘记扭头看向宋元襄:“可要一同进去?” 宋元襄没所谓地颔首:“请。” 他们三个人穿过月洞门进入后院的时候,就看到那黑不溜秋的男人正被府上小厮压着跪在地上,头脸都被打得红肿不看,完全瞧不清原本模样。 他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喊着:“王妃救命——” 以顾方霏为首的人一脸嫌弃鄙夷地盯着那男人,好奇却尖锐地问道:“此人可是你们王府的人?为何要喊王妃救命呢?” “这……” 府上小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他们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男人像是误入了别人家里的野猪似的被王爷从卧房里赶出来的。 此等情形他们是见所未见,生怕不小心说错了点什么会让王府蒙羞。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这里可是淮安王府!难道此人是刺客?” “不、不是的!”小厮脑子转得飞快,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一支利箭陡然射出,直冲地上野男人的心口。 不少贵女看到这一幕都失声尖叫起来,眼瞧着那箭矢要没入野男人的心口,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角度略微一歪,依旧是刺入对方胸膛,却并未将对方一击毙命。 野男人本来还以为自己能顺利逃脱,如今剧痛传来,他死死瞪大了眼睛朝着宋元怜看了过去:“你——你好狠毒的心!” 说完这一句,男人双目一闭,已然是死透了。 “啊啊啊啊——”贵女们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有好几个胆小的尖叫着晕了过去。 后院彻底乱成一团。 嬴跃眯了眯眼睛,虽然这件事是发生在王府内,但他毕竟是皇子王爷,眉宇之间还是带着从容,显然并不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什么。 “请大夫来为这些小姐看看。” “将这个男人带下去好好安置吧。” “王妃,安抚这些贵女的事就交给你了。” 嬴跃到底是男子,不好再继续跟这些人待在一起,嘱咐完就先离开了。 宋元怜看到嬴跃还是帮自己的,脸上的慌乱也慢慢消失。 反正男人已经死了,她只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能蒙混过去。 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带着其他人去了花厅,经过大夫的医治,那些晕过去的小姐也都清醒了过来。 宋元怜冷冷扫了一眼坐在门口处一脸愉悦地吃着点心喝着茶的宋元襄,心知肚明今日之事跟宋元襄脱不开干系,她眯了眯眼睛,收回目光的同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诸位,今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那人是日前我从外面救回来的苦命男人,本来是想着王府这么大的地方,多一个人吃饭不打紧,他瞧着也有力气,在王府混口饭吃不成问题,却没想到那人居然野心勃勃,因着是我带进王府的,便处处拿我去压人。” 宋元怜说着抹了抹眼泪:“王爷早便劝我,不要太心善,小心农夫与蛇,我总想着,与人为善不至于如此,却没想到……” “他今日又偷懒耍滑,王府的人将其捉了,他还不管不顾大喊向我求救,我真是心寒……” 这话虽然漏洞百出,但如今情形之下已经算合理。 众人心底怎么想暂且不论,起码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心思各异的众人劝慰了宋元怜几句,宋元怜满脸感动之色,忽然又将话题扯到了宋元襄身上:“姐姐,今日是妹妹招待不周了。” 众人齐刷刷朝着宋元襄看过去。 宋元怜刚才的话看似是在说那个男人,其实也是在隐晦暗示自己跟宋元襄之间的事。 众人看宋元襄还在吃吃喝喝,顿时不忿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大小姐竟然还能这么开心?” “真是冷血啊,难道这不是她的妹妹吗?” “嗤,我看宋家大小姐是巴不得王妃出事呢,毕竟若不是成亲当日出事,王妃的位置……” 那人意味深长地住了嘴。 这话不仅挑拨了宋元襄姐妹的关系,也暗戳戳在点宋元怜。 顾方霏很满意现在这个局面,坐在一边看戏。 宋元襄直接抓了一把瓜子在嗑,察觉到众人都在朝她这里看,她随手将瓜子扔进嘴里,动作豪爽却并无不雅观之处,叫那些人想要说点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大小姐?” 宋元襄:“咔嚓咔嚓。” “……” 说话的那个贵女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宋大小姐,我在与你说话!” 宋元襄睖了那人一眼:“咔嚓咔嚓。” 那贵女涨红了一张脸,让人怀疑宋元襄再刺激一下她是不是会直接厥过去。 “大姐姐!” 宋元怜看宋元襄一句话没说就将所有人都压制住了,忍不住出声打破平衡:“诸位贵女都在跟你说话,你为何如此冷漠?” 宋元襄:“咔嚓咔嚓。” 众人:“……” 这还叫人怎么聊得下去! 有没有人能去把宋元襄面前的瓜子给撤了!! 第25章 不行就找太医,跟我哭什么 花厅里,气氛从僵硬到死寂。 一片寂静里,众人耳边充斥着宋元襄嗑瓜子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当第一个贵女伸手去摸瓜子塞到嘴里的时候,其他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宋元襄!” 这一声怒吼吓醒了那个差点被带着嗑的贵女,她宛如受到惊吓一般将手里的瓜子扔了出去,睁着眼看向宋元襄,眼底情绪复杂。 宋元襄拧眉,伸手挠了挠耳朵,又丢了一颗瓜子进嘴里:“我在。” “咔嚓咔嚓。” “你说。” “咔嚓咔嚓。” 众人:“……” 你就不能放过那个瓜子吗? 众人见根本没办法跟宋元襄沟通,只能看向宋元怜。 眼底的哀怨跟愤怒几乎要扑倒宋元怜的脸上。 你家就非要提供瓜子不可吗?这一片嗑瓜子的动静谁还能好好勾心斗角啊? 宋元怜压着怒火跟烦躁,给了嬷嬷一个眼神。 嬷嬷立刻退了下去,没一会带着水灵灵的奴婢们进来给大家换了茶点。 “这是父皇赐下的新茶,点心也是厨子刚做好的,大家尝尝。” 借着这个举动,嬷嬷顺势将那一盘瓜子撤了下去。 一众贵女终于开心了。 “说起来今儿个大家可是为了赏花宴才来的呢,王妃,这个赏花宴——” “咔嚓咔嚓。” 说话的贵女一脸惊悚地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就看到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一小捧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来。 那贵女直接破功,蹭地站了起来指着宋元襄的鼻子怒骂:“宋元襄!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在别人家里做客你居然做此等行径,相府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宋元襄皱眉,啪的一声打掉了那贵女的手,没好气地说:“那你呢?你爹就是教你这样用手指着别人说话的?你爹上朝的时候也是这样指着圣上的吗?” 那怎么可能?! 谁若是敢如此对圣上岂不是与谋反无异? 宋元襄好阴毒的心思,居然给她挖坑! 那贵女气的喘息都喘不匀了。 宋元怜看到这位贵女轻而易举就败下阵来,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大姐姐,你总是爱如此说话,今日好歹大家都是来参加王府的赏花宴的,还请大姐姐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与大家和睦一些吧。” 宋元襄噗嗤笑出声来。 “丞相大人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女只怕是要孝死了吧?” “方才这位小姐指责我教养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如今我不过是回了她一句你就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跟大家和睦一些,淮安王妃,我的好妹妹,你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你真的很喜欢我这个姐姐吗?” 宋元怜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向来盛京城内贵女相处都是点到为止,言语带刺也就罢了,这宋元襄怎么净说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大实话? “大姐姐这话可就是冤枉妹妹了,妹妹自然是敬重爱戴姐姐的。” 宋元襄挑眉:“真的吗?” 在宋元怜即将点头的时候宋元襄发出一声嗤笑:“我不信。” 宋元怜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若不是她忍功好,只怕如今要绷不住情绪了。 宋元襄看她手都在颤抖可见是忍得很难受,咧嘴一笑,故意刺激她:“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很敬重爱戴我这个姐姐,那你又为何抢了我的亲事?” “洞房花烛夜是没点龙凤花烛,还是你与王爷都眼睛不太好,一个分不清自己的夫君是谁,一个分不清自己的娘子是谁?” 宋元襄这话一落下,花厅里传来好几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怕自己的动作引起大家注意引火烧身,那些人迅速低下头,可耳朵却竖了起来。 这件事都已经在皇家面前过了明路,宋元怜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淮安王妃,又因为宋元襄只是回到丞相府并未换嫁给宋元怜的夫婿,所以京城众人虽然议论纷纷,但并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毕竟宋元怜已经成王妃,而宋元襄也还是相府千金。 纵然她被人抢了亲事,那也不是随意能让人议论的。 更何况现在也没人不知道宋元襄不久前刚把盛京城的纨绔子弟给打了,这件事最后还不了了之的事吧? 这人就是个疯子!逮着谁就要咬谁,谁还敢上去触霉头? 如今人家姐妹开撕,那她们就更不用掺和了,乐呵呵地看热闹不就行了。 这下那些贵女们忽然有些怀念刚才的瓜子了。 凑这种热闹没有瓜子嗑多无趣啊! 宋元怜也没想到宋元襄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发难。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宋元襄刚才是说了什么,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姐姐果然怪我……” 宋元襄:“不然我谢谢你?” 宋元怜:“……” 好几个贵女差点笑出声。 从前她们怎么没发现这宋元襄如此有意思呢? 众人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们对宋元襄的了解本来就很有限。 她甚少出门,偶尔出来也都是跟宋元怜一起,往往她们都没能跟宋元襄说点什么,宋元怜那边就出了事,要么说自己被宋元襄骂了,要么说宋元襄弄坏了她的东西…… 从前大家并不觉得如何,可当宋元襄这个人如此鲜活地站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众人心底忽然起了一点疑心—— 宋元襄性格如此鲜明,整个人就如艳阳一般,谁叫她不开心了说打就打的,宋元怜要是真挨她欺负了,浑身还能有一块好肉? 宋元襄没去管别的贵女看自己的眼神,她对别人怎么看她根本就不在乎,她今日故意跟宋元怜杠上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见宋元怜一直哭没什么表示,宋元襄有些不耐烦:“哭哭哭,是淮安王不能让你满意吗?那你哭给我们看做什么?去找太医啊!” 一众贵女:“????” 这是她们可以听的东西吗? 等等! 为什么大家都瞬间明白宋元襄是在说什么啊? 这种事能是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女子该知道的吗? 宋元怜没想到宋元襄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妃——” 第26章 传召宋元襄入宫 “她当真如此说?” 繁华巍峨的宫墙之内,拿着朱砂御笔的盛京皇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前来禀报的太监。 太监名唤康来喜,是从当圣上还是皇子之时便伺候在侧的,实打实的帝王面前的红人。 “回皇上话,那宋家大小姐确实如此说。” 康来喜长得白白净净,许是因为净身了的关系,他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年逾四十瞧着倒是跟年轻小伙子似的。 因为自小跟着帝王磨砺出了一股圆滑气,瞧着很讨喜。 “哦?” 皇帝唇角微勾,那张惯常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如今倒是带着些趣味。 康来喜伺候皇帝已有三十余年,瞥见他这个表情忍不住将腰弯得更低了一些,神色更加谦逊:“皇上,除此之外,那位宋家大小姐在淮安王妃晕倒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讲。”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康来喜更加小心翼翼:“宋家大小姐说,王妃动不动就晕倒,可见淮安王府的风水不够养人,亦或者是淮安王得了什么会传染的病症,不然一个两个怎么说晕就晕?” “哈!” 皇帝发出一声朗笑。 “这丫头,有意思!这是在怪朕了?” 淮安王换王妃一事确实是皇家对不住宋元襄,但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乃是嬴跃一意孤行所致,若不是他喜欢宋元怜,别说是洞房花烛,便是察觉到不对就立刻闹起来了,根本不可能会有后面那档子事。 这宋元襄定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所以现在故意闹将起来,这是要皇家给她一个说法啊! 康来喜垂着眼恨不得只当自己是根柱子。 普天之下就没有敢这么跟皇家叫板的。 这宋家大小姐莫不是真如大家所说,被抢了亲事之后疯魔了不成? “去,跟云贵妃说一声,明日相府的两姐妹进宫一趟。” 康来喜应是,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皇上,您说的是请相府哪两位姐妹?” 皇帝已经重新拿起笔,闻言头也不抬:“自然是换亲那两姐妹。” 康来喜心头一惊。 按理说淮安王妃如今已经上了玉碟,也算是皇家人了,皇上这般形容,倒像是有些嫌弃这位淮安王妃口头不愿意承认她是皇家儿媳的意思。 可如果他真嫌弃,一开始为何要答应淮安王给她上玉碟成为真正的皇家儿媳呢? “还有何事?” 康来喜浑身一抖,弯腰躬身道:“回皇上话,奴才无事了。” “那便去传话吧。” “是。” 康来喜转身走了。 皇帝打开了一份折子,目光盯住折子上的字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笔。 直至一边的宫灯被风一吹发出荜拨之声,皇帝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提笔在奏折末端落下几个字。 …… 淮安王府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不胫而走。 那些贵女们回到家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家人,再由府里的奴才往外传扬,一时之间盛京城内议论纷纷。 有好奇姐妹换亲真相的,也有好奇淮安王是否真的不行的。 消息传到盛京城外某处清雅别致的院落里的时候,嬴姮正在喝酒。 “主子,如今盛京城都在疯传相府大小姐跟二小姐换亲之事,关于淮安王的却不敢多谈,咱们要不要添一把火?” “何须咱们动手?”嬴姮打量着杯中佳酿,明明是上等好酒,入口香醇,细品回甘,可他却像是尝不出味道一般,一饮而尽。 属下看到这一幕眼皮子一跳,忍不住道:“主子,少喝点吧,这酒到底伤身。” 嬴姮忽地一笑。 “残破之身,有何可伤?” 一句话便叫属下红了眼眶。 自主子被送出宫开始明里暗里刺杀不断,他有时候都很纳闷,到底是谁跟主子有如此深仇大恨,幼年下毒不算还要下各种死手。 主子虽未中招可谁也经不起这么多年的折磨。 换做旁人只怕是几个月便疯了,主子硬生生熬了过来。 只性子淡漠了些,似乎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 本来瞧着主子对相府大小姐似是有些想法,可回盛京也有些日子,主子并未做任何主动接近相府大小姐的主动,这下属下又迷惑了。 主子对那位大小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有意为何迟迟不去见人,若是无意,又为何处处打听人家的消息? “那边传令让我何时回宫?” 听到嬴姮的问话,属下轻声道:“数日前便让主子你回宫去了,不过也就是传了个口信出来,主子您未回去也没人来催促。” “那便明日回去吧。” 有她在,想必明日宫内定会很有趣。 “你带人去收拾。” 属下本想说点什么,可看嬴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嬴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酒液里映出来自己的面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 淮安王府发生如此大事,相府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周姨娘哭得几番晕厥,就差没拿根绳子上吊了,宋广霖匆匆赶到周姨娘院落的时候正好听到她的哭诉:“我儿命苦啊,生为庶女处处被人瞧不起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嫁人了还要被如此羞辱!是我没用啊!我给不了她庇护帮助,我不如死了算了!” 宋广霖听周姨娘搁这点他,脸上黑如锅底。 耳朵里听着里面的动静逐渐扩大,他一脚踹开了门,看着里面闹作一团的众人怒声道:“闹什么?” “想死自己去沉塘!” 周姨娘没想到宋广霖居然会如此说话,顿时吓了一跳,手上的绳子也落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千万别怪姨娘,姨娘也是心里苦啊……”嬷嬷顶着宋广霖的怒火,凄凄切切地为周姨娘解释。 周姨娘哭得更加哀怨,宋广霖对她的模样视而不见,迈步走到主位上坐下,轻声道:“皇上明日要见宋元襄跟怜儿。” “什么?” 周姨娘顿时忘记哭泣,一把拽住了宋广霖的袖子:“皇上为何要见她们?今日之事传到皇上耳中了?” 宋广霖点了点头。 周姨娘顿时慌了:“那皇上为何要召见她们两个?若皇上生气,该是叫宋元襄去责骂才是,毕竟她才羞辱了王爷,这可是对皇家大不敬!” 宋广霖眉心拧成一个死结:“我又怎知?皇上还是命云贵妃传召两个人去的,只怕是……婚事要变。” 第27章 被宋元襄耍得团团转 周姨娘悚然一惊:“还能怎么变?这怜儿都已经……难道还能叫淮安王停妻另娶不成?这岂不是让咱们怜儿成了笑柄?对皇室的名声也不好啊!” 宋广霖眯着眼,双手负在背后,在屋子里踱步。 周姨娘心底着急,看见他现在只走来走去压根不说话更是烦躁不安,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催促道:“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宋广霖心头的怒火也被点燃,张嘴就吼:“你叫我现在说什么?” “皇上的意思那是别人揣度得到的吗?” 周姨娘被他的怒吼声吓了一跳,唇瓣抖了抖,有心想要说几句,却也烦躁得说不出伏低做小的话。 她能不能翻身可全靠这个当王妃的女儿了,若是女儿的王妃之位出了意外,那她这么多年的谨小慎微之前的殚精竭虑诸般谋划岂不是都要功亏一篑? 宋元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一下子好像脑子都灵光起来了? 周姨娘愣了一下,忽然扭头看向宋广霖:“老爷,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自从宋元襄昏迷醒过来之后,桩桩件件的事怎么都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她先是拒绝换亲,不嫁给方怀生,后来又打了淮安王一顿,导致淮安王被迫在家养伤,连带着怜儿也只等到赏花宴才在众人面前露脸,这期间她又打了那些纨绔子弟,叫人知道她不好惹,环环相扣,到今日她在赏花宴上豁然发难,终于等到了皇上召见,老爷你说,她会不会就等着这一天?” 宋广霖下意识反驳:“她要去见皇上做什么?皇上难道还能对她有愧不成?” 周姨娘觉得也是,但又觉得如果不是这样也说不通宋元襄的变化。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广霖忽然皱了皱眉:“等等,你说的不无道理。” 周姨娘目光灼灼地朝宋广霖看了过去。 “本来若是换亲成功,相府千金已经成为方家妇,她会被直接踢出权贵圈子,而且亲事已成,宋元襄根本闹不到皇上面前去,只会渐渐被大家遗忘,可如今宋元襄接二连三地闹出动静,以至于跟淮安王府对上,闹得整个盛京都不得安宁,那皇上就不得不出面了。” 宋广霖越说越觉得后背发凉。 这一步一步,能是宋元襄走出来的? 那个从小被他打压,完全不起眼的女儿,原来胸中居然藏着这样的沟壑? “那她非要皇上出面是要做什么?”周姨娘见宋广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觉得开心,反而更加煎熬:“难道她是想要再换回来?亦或者是重新选一位夫婿?” 宋广霖脸色阴沉难看:“都有可能,没想到我倒是小瞧了这个女儿,恐怕她从醒过来去找我的时候就开始算计这件事了。” “如今我们全都入了她的彀,再想阻拦也是无力回天,明日她一旦入宫,必定会做出令相府无法接受的举动!” 周姨娘脸都吓白了:“那老爷,咱们……” “今晚不能动手!” “所有人都知道云贵妃明日要召见宋元襄,今夜她在相府出事,咱们难辞其咎,皇上那边也不好对百姓交代,如今在所有人眼底,宋元襄就是被庶妹抢了亲事的可怜女子,她今夜出事,相府遗臭万年!” 周姨娘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终于明白为何宋元襄如此高调,她这分明就是在借舆论的势护住她自己啊! 偏生当今圣上又向来宅心仁厚,也做不出来直接抹杀一个人的事,只怕还因为淮安王婚事一事真的对宋元襄有些愧疚之心,所以圣上绝对不会对宋元襄出手。 宋元襄这个小贱人!怎么敢如此算计他们?! “时候也不早了,先去休息吧,明日怜儿要进宫,你提前去宫门口等她,好歹嘱咐几句。” 周姨娘听宋广霖如此说,脸色骤变。 她意识到宋广霖对宋元襄的态度缓和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个大女儿的价值,宋广霖如今只怕是想要好好扶持她一下了。 周姨娘像是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冰水之中,牙关发颤:“老爷,若是怜儿……” “已经是淮安王的人了,你放心,总不会出淮安王府的。” 周姨娘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对他来说,只要宋元怜还在王府,他与王爷的关系就不会断。 可哪怕是被贬为侧妃,那也不如王妃! 周姨娘垂下眸子,乖顺地应了一声是。 等到伺候宋广霖歇下了,她才沉着脸出了院子。 …… 芳华院。 南音南月几个人对于宋元襄明日要进宫的事表现得格外慎重。 光是挑衣服首饰便挑了许久。 宋元襄看她们忙忙碌碌的,忍不住提醒道:“捡好打理的挑。” 南音南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姐,这是为何?” 宋元襄道:“明日恐怕无法顺利进宫。” 两个丫头一怔,南月先反应了过来,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难看:“小姐是谁,周姨娘那边……” 宋元襄点了点头。 她自决定不换亲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闹大,毕竟她被抢亲一事已成定局,她必须要利用这件事来为自己争取利益。 没枉费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是得了进宫的机会。 但想也知道,周姨娘他们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宫的。 今夜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明日入宫的路上,必定会出事。 两个丫头一听宋元襄的分析立刻紧张了起来。 “那咱们该早做准备啊,不然咱们连夜去宫门口等着?” 宋元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怕什么?” “人家要算计咱们,咱们将计就计不就成了,明日一早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 翌日一早。 周姨娘替宋广霖整理好衣物,就见小厮来禀报,说大小姐的车驾已经出了门朝着宫里去了。 周姨娘眼底闪过一点寒芒,垂眸的时候又变成了苦涩:“大小姐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宋广霖态度如常,拍了拍周姨娘的手道:“你也早些去吧。” 周姨娘应了声是,连早膳都未用就直奔淮安王府。 车驾刚一启动,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马车上,周姨娘皱了皱眉,沉声骂了句:“赶个车都赶不好吗?” 外头没有车夫的回应,周姨娘心头一跳,猛地掀开车帘,正对上一张笑脸:“不好意思啊,不会赶车~” 第28章 咱可不做那等畜生事 “宋元襄?” 周姨娘惊骇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已经——” 想到了什么,周姨娘捏着车帘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你,难道你……” 宋元襄点了点头,特别好心地看着周姨娘说道:“恭喜你,猜对了!” 周姨娘浑身一颤。 她昨夜可是冒着被老爷发现的风险掏了银子让自己的贴身嬷嬷找人在今早对宋元襄动手的。 宋元襄早走一步对她来说是大好事。 这样她就能悄无声息的在路上出事,他们也能摆脱嫌疑。 没想到宋元襄不仅没走,还特地在这里等她。 周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元襄早就知道她的计划,故意在这里等着她看她崩溃的样子。 “你敢对怜儿下手老爷跟王爷都不会放过你的!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儿媳,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所有人?” 宋元襄歪了歪脑袋,一脸惊讶地说:“可是我并没有动手呀。” 周姨娘一怔。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死死瞪着宋元襄,眼珠子像是随时都要从眼睛里脱窗而出。 “不、不可能的。” 周姨娘晃了晃脑袋,头上的珠翠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从前听着觉得悦耳,毕竟这是身份地位权势的象征,现在她却觉得这声音像是自己的催命符。 “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 “哈哈!你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周姨娘不相信宋元襄一个闺中女子能有通天手段悄无声息地从淮安王府带出宋元怜再送入她为宋元襄准备的死局之中。 “周姨娘,你挺可怜的。” 宋元襄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周姨娘瞳孔震颤。 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让她格外难受。 “你、你胡说什么?”周姨娘下意识去耳朵上的海珠。 这玩意可是千金难买,一般贵女得一颗已经是欣喜若狂,可她却能拿来做耳坠,这都是她女儿当了王妃之后才有的待遇。 她一心扶持女儿,为女儿铲平前方道路,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宋元襄瞧见她的动作笑了笑:“你视若珍宝的海珠,你女儿可是坠在了鞋子上。” 盛京城并未开放海市,所以珍珠海珠这等来自海里的东西都格外珍贵。 周姨娘将耳坠子绿豆大小的海珠当宝贝,可她亲爱的女儿可是将硕大的珍珠坠在鞋上。 周姨娘浑身血液一冷。 她下意识要反驳宋元襄的话,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女儿的日子过得好她本来就是该觉得开心的,怎可嫉妒? 可那股嫉妒之火却如同被点燃的杂草一般,开始迅速蔓延扩散。 她为了女儿委屈了自己大半生,宋广霖纵然未娶继室,可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姨娘。 他当初明明说过只待他生下孩儿便会给她名分,可到最后他依旧只是让她当个姨娘。 是,盛京城并无姨娘被扶正的先例,可也没说扶正了便是犯法啊! 说到底,就是他不愿意罢了。 “你、你休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姨娘眼眸里光芒一闪,看向宋元襄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你以为你凭借这三言两语便能让我放弃与你为敌吗?” “宋元襄,说到底你也不该怪我,正室之女跟我与怜儿本就是天生的仇敌,谁不想往高处爬?谁不想过得好一些?不过是胜者王败者寇。” 宋元襄轻笑了声。 “姨娘说得对。” 她朝着天边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祝愿姨娘,心愿得偿。” 说完宋元襄脚尖轻点,周姨娘正好奇她到底要做什么,忽然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宋元襄就跟马上之人握住手,被对方带到了马背上。 马蹄声疾驰而去。 周姨娘的心也被那马蹄声弄得嘈杂纷乱。 她不明白宋元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为了挑拨自己跟女儿的关系? 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周姨娘想不到,也懒得再去想,被打晕在一边的车夫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见天色大吃一惊:“姨娘,咱们要赶不上去送二小姐进宫了!” 周姨娘迅速反应过来,顾不得去说别的,叫车夫赶紧赶车。 一路紧赶慢赶,周姨娘终于在宫门口看到了淮安王府的车驾。 “怜儿!” 顾不得规矩,周姨娘跳下马车直接冲了过去。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小脸苍白的宋元怜。 她换过衣服,身上还带着血腥味,虽然点了熏香来掩盖,但血腥味混合着香味格外的难闻。 周姨娘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宋元怜看到自家姨娘来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姨娘——” …… “小姐为何不直接将计就计?叫周姨娘找来的那些人直接糟蹋了宋元怜岂不是更好?皇室不会要宋元怜这么一个媳妇,周姨娘也自食恶果。” 南月实在是有些看不透宋元襄的安排。 昨夜她便猜到周姨娘会动手,于是她们提前去淮安王府蹲点,在宋元怜出门的时候悄无声息将人带走。 但她们得了宋元襄的令,一直在边上蹲着,让那些人纵然对宋元怜下了手,大部分却都叫她们挡了,只是叫宋元怜受了一些皮肉伤,最后还被一个路过的车队给救了。 她本以为小姐是怕回头进宫不好交代,可偏偏人都去宫门口了,自家小姐又特地走了偏僻处,似乎是打算引人来对她动手。 南月实在是看不透。 难道是害怕宋元怜出事了而她没有会被皇上那些人怀疑? “没那个必要。” 宋元襄脸色沉沉,目光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压低声音对南月说:“别人不当人咱们不能,动辄毁去女子贞洁乃是畜生所为,咱们不做这样的事。” 若是她真要这么做,当时在淮安王府就会想办法将宋元怜与人私通的事做事,而不是任由淮安王的人将人处理了,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话。 “那小姐现在这是要?” 宋元襄耳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咧嘴露出一个兴味的笑。 “咱们来钓鱼。” 话音刚落,寒光裹挟着凌冽的杀意直冲宋元襄面门而来,南月大惊,将宋元襄挡在身后:“小姐小心——” …… 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内嬴姮缓缓睁开了眼睛:“动手了?” 第29章 神秘的八皇子殿下 属下看着不远处的景象,压低声音对马车内的嬴姮道:“回主子,跟你预料的丝毫不差啊!” 主子今日拖了又拖才出府,出府之后不朝着皇宫里去反而命他赶着马车慢悠悠地朝着这个方向来,他起初还十分纳闷呢,毕竟主子不是才说要去宫里看热闹吗? 既如此不直接进宫跑到这里来作甚? 他将疑问问出了口,主子便说此处也有热闹,他当时还以为主子是玩笑,却没想到刚到这边就看到前面有人打起来了。 一方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一方是老熟人,那位相府千金宋元襄宋小姐。 属下十分不解:“这里有埋伏倒也罢了,主子你是怎么算到相府千金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里可不是去皇宫的路啊! 难道这相府千金跟主子一样,都是特意跑到这边来的? 车内嬴姮微微笑了一下。 他先开车帘,露出一颗头。 目光所及正好能看到相府千金如同游龙一般在那些黑衣人之间穿梭,她与她的丫头配合默契,双方都不需要顾忌后背,大开大合之间那些黑衣人被打得节节败退。 属下都看得呆住了。 “这相府千金武功造诣也太深了吧?不知道师从何人呐?” 嬴姮的视线锁定在宋元襄的身上,闻言瞥了属下一眼:“莫不是你忘记了咱们天盛朝那位大将军王?” 大将军王苏燮,那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祖辈都是将军,到他这一代,更是位列众将之首,凭借赫赫战功被封为大将军王。 传闻苏燮鹰目虎胆,曾孤身一人潜入敌军,怒斩对方数千人,他武艺高超,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最为鼎盛时期光是听到他的名字,边境那些人便吓破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苏燮的外孙女这么厉害,从前怎么一点声名不显?” 光这一身武艺拿出去,得有多少人为宋元襄倾倒啊! 可偏偏这相府千金在传闻中粗鄙不堪,唯唯诺诺,令不少人都对她颇为失望。 加上大将军府逐渐没落,连带着她也跟着被人忽略了。 若不是此番她被宋元怜抢了亲事,加上行事一改从前的唯唯诺诺转而变得张扬,只怕是再无人会记得相府这位千金是相府跟大将军府的血脉吧? “人人皆有难言之隐,她没有外祖家帮衬,亲娘死后亲爹虽未再娶,可宋广霖宠妾灭妻已经满朝皆知,她若是不藏拙,只怕根本活不到今日。” 属下闻言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来,这位相府千金倒是跟自家主子颇为同病相怜。 “结束了。” 冷不丁听到嬴姮这话属下一怔,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那边黑衣人已经都被解决,宋元襄留了两个活口,其余的全都被一招毙命。 属下正要夸赞一句,便见宋元襄豁然转头,目光如利箭一般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出来!” 属下被吓了一大跳。 等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宋元襄的气势震慑住,心底骇然一片的时候,嬴姮已经慢悠悠从马车上下来,漫不经心地穿过面前的灌木丛,出现在了宋元襄的面前。 属下赶紧追了上去。 宋元襄早就注意到暗中有人在监视,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所以她没有管,而是先击杀了来要自己命的人。 没成想出来的人居然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你是何人?” 南月护在宋元襄面前,脸上带着警惕。 嬴姮似笑非笑地看了宋元襄一眼。 “宋小姐,这位就是你从义庄带出去的丫头?” 南月没想到嬴姮会说这话,吃了一惊,下意识扭头去看自家小姐。 宋元襄趁机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又是你。” 宋元襄歪了歪脑袋:“你到底是什么人?” 嬴姮没有要拐弯抹角的意思,自报家门:“我叫嬴姮。” 宋元襄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有何不对。 直到南月有些诧异地说:“嬴乃是皇姓……” 宋元襄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扫了嬴姮一眼:“你是皇子?排行老几?” 属下听着宋元襄这话有些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要不是相府小姐的表情太正当不过了,他几乎都要怀疑她是故意在讥讽自家主子了。 “排行第八。” 宋元襄眼底多了几分恍然。 怪不得她压根没听出来这人是谁呢,原来是八皇子嬴姮。 传闻这位皇子自小不受皇帝待见,母妃自尽之后在皇宫里吃百家饭长大,听说孩童时他就被送出宫了,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 宋元襄想到那天在义庄看到他那个浑身浴血的样子,心底不禁有些疑惑。 就嬴姮这种存在感极低的皇子,居然也有人要对他下死手吗? 宋元襄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她虽然知道不少事,但都是围绕着淮安王府跟相府的,很多事都是她基于前世今生的线索分析出来的。 今天的这些刺客也是她特意钓出来的。 她一直都怀疑大将军府以及自己的身上有秘密,这一钓果不其然。 这些人并不想让她去见皇上,周姨娘下手之后他们还要下手。 本来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她会被周姨娘的人带到这里来,他们顺势劫走她,到时候黑锅都是周姨娘的人去背。 可偏偏宋元襄留了个心眼,她没让周姨娘得逞,并且还特地过来等这些人,恰好就给这些人抓了个现行。 嬴姮跟相府以及淮安王府都没太大交集,宋元襄仔细回忆也只能回忆起前世嬴姮在后面确实是回盛京了,但他实在是太低调了,宋元襄也只知道这点事,后续是一概不知。 “八皇子来这里,所为何事?” 宋元襄并未因为对方是皇子便放松了警惕。 她是特地来这里的,她不相信在这里遇到皇子是巧合。 虽然从之前的几次会面来看嬴姮似乎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但宋元襄可不想跟皇室的人有所牵扯。 大将军府的没落跟皇室有关系,她迟早是要跟皇室对上的。 纵然现在她还没那个能力跟本事,但她不着急。 重活一世,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嬴姮看到宋元襄眼底的防备,轻笑了一声说:“我与你的目的基本一致。” 宋元襄:“?” “那你不妨说说不一致的地方在哪里。” 第30章 谁家好人给自家属下取名叫胡言乱语 嬴姮被宋元襄问得沉默住了。 不一致的地方在哪里? 她可真是半点亏都不吃,一针见血让他都有些难以招架。 宋元襄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今日不是那日在小巷中她意外闯入男子的手下教训人的场景,如今是她做了“坏事”被他抓到。 要么两个人握手言和商量出个对策来,要么就成敌人。 宋元襄察觉到嬴姮对她应该没恶意,但这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所以宋元襄要得到男人的准话。 “不一致的地方嘛——我想毁了天盛,你想么?” 宋元襄悚然一惊。 她本以为自己要做的事已经是胆大包天,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个比她还疯癫的人。 宋元襄想起关于容妃的事。 不可否认这位皇子的确很可怜,但百姓何其无辜? “你想要阻止我?” 嬴姮的视线紧紧盯住宋元襄,不放过她任何表情变化。 宋元襄挑眉:“我怎么阻止你?现在把你杀了?” 这两个人说话是真的肆无忌惮。 一个张口要反天盛,一个张口要杀皇子。 南月跟嬴姮的属下都低着头,心底都在对比着若是真的要刀剑相向他们上前去帮忙自家主子的胜算能有多少。 明明四个人是在谈论如此诡异之事,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觉得害怕。 宋元襄盯着嬴姮看了许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痛。 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点点头说:“八皇子好手段。” 南月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元襄一眼,她不明白自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小姐认为八皇子是故意这么说的。 为的就是算计她们。 南月看向嬴姮的目光就带着不善了。 自家小姐已经过得很艰难了,这位八皇子还来给小姐添堵,可见不是个好人! 嬴姮莫名其妙被南月防备着,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他摆摆手:“好啦,开个玩笑,我今日过来,是来看好戏的。” “而且……说起来也是巧合,宋小姐那日在义庄与我偶遇,可还记得?” 说完也不等宋元襄说自己记得还是不记得,直接开口继续道:“我的人一直在追踪那夜追杀我的刺客,今日才得了线索得知他们在此地活动,我本想来找到这些人防止他们再作祟,没想到被宋小姐你抢了先,若是你不介意的话,问完话可否把人交给我?” “我也有事要询问一二。” 宋元襄心底有些诧异。 这些人的身份她不知,她只知道谁要杀自己,那便是跟自己已经大将军府是敌对关系。 可……这些人是怎么跟嬴姮对上的呢? “八皇子这是想渔翁得利?今日为了抓到这些人,我可是以身做饵。” 宋元襄说完就一脸谴责地盯着嬴姮。 好歹她付出了时间跟武力,这家伙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白白得这些人嘴里的消息?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若是宋小姐愿意帮我,那我自然感激不尽。” 宋元襄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嬴姮看,一副“你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的不屑模样。 嬴姮差点笑出声来。 “好好好,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与你取来可好?” 宋元襄有些莫名地看了嬴姮一眼。 这家伙,这番话怎么说得如此宠溺? 宋元襄可不记得自己跟这位有什么渊源……他这么自来熟,莫不是在背后算计着什么吧? “一千两黄金。” 宋元襄说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数字。 她不想跟嬴姮牵扯太深,这世上唯有银货两讫最能叫人放心。 她收银子嬴姮收人,到时候谁也说不得什么。 至于为什么是一千两黄金——宋元襄可是瞧见了嬴姮腰间那根玉带,上面硕大的海东珠就不止千两黄金,她开口要这个价格很划算,嬴姮也绝对拿得出。 嬴姮顺着宋元襄的视线垂眸往下一看。 眼底闪过一点了然。 他没做犹豫就点了点头:“行。” “胡言,将银票给宋小姐。” 宋元襄瞪大了眼睛:“你这属下叫狐言?” 属下显然已经很习惯旁人的惊讶了,神色淡淡地解释:“属下姓胡,胡作非为的胡,言是交浅言深的言。” 宋元襄闻言深深看了胡言一眼。 “你不如直接说你是胡言乱语的胡言。” 胡言额头上青筋一蹦。 “宋小姐,乱语是我兄弟的名字。” 宋元襄:“?” 她看向嬴姮,眼底深处带着一点怜悯之色。 这可怜的八皇子,该是因为少小离宫,所以也没来得及读书吧?给自己的属下起这么个名儿,这要是给盛京城其他人知道了,只怕是要笑掉大牙。 “宋小姐,银票你收好,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还要进宫吗?这两个人,我替你管着如何?” 宋元襄让南月将银票收起,看了一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她扫了一眼那两人,笑呵呵地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大手一挥带着南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言看得目瞪口呆。 “主子,这宋小姐是不是也太信任主子你了?” 这不是她以身做诱饵抓到的人吗?就这么给他们了? “你没看到吗?那两人被点了穴道,这穴道不能乱解,一个不好可能会叫对方七窍流血而死,这是她给咱们的警告呢。” 胡言完全摸不着头脑。 “宋小姐这是还怀疑主子你?可既然怀疑,那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主子你不就好了吗?” 嬴姮垂眸笑了笑。 “她啊,心软着呢。” “将人带回去吧。” 这可是他下次跟宋元襄见面的敲门砖呢。 …… 南月等到宋元襄从马车里换了衣服出来,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那些刺客……” 宋元襄看了她一眼:“放心,不会有事的。” “就算有事,咱们无非也是多了一个敌人罢了,不打紧。” 南月想起那位看向自家小姐时目光里总带着点温柔的八皇子,有些奇怪地道:“小姐,那八皇子好像认得你,小姐之前可曾跟这位八皇子有交情?” “无。” 宋元襄从前久居深闺,八皇子又不在盛京,怎么可能见过? “可他——” “嘘——” 南月立刻住了嘴,下一刻就看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康来喜快步走了过来:“宋小姐你可到了,皇上等了你许久了!” 看到宋元襄虽然收拾过却难掩狼狈的样子,康来喜眼底闪过浅浅的诧异之色:“宋小姐你这是?” 宋元襄虚弱一笑:“回公公话,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这才耽搁了时间。” 康来喜眼眸一闪,冲着宋元襄躬身:“宋小姐速速跟奴才进去吧,可别叫皇上久等……” 宋元襄点了点头:“走吧。” 第31章 面见圣上,姐妹对峙 康来喜带着宋元襄到云贵妃居住的出云殿的时候,里面隐约传出哭声。 康来喜脚下步子顿了顿,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宋元襄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就看到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呛死人的帕子。 他还闹不明白宋元襄这是要做什么,就见她用帕子在眼上一抹,眼泪瞬间就跟断线珍珠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落。 康来喜看得是目瞪口呆。 “宋小姐,你这是……” 宋元襄摆摆手,快速将帕子塞到了南月身上,冲着康来喜微微一笑,配合着满脸的泪痕,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康公公,请去通报吧。” 康来喜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好,抬脚走了进去。 正殿之内,宋元怜正嘤嘤哭泣着,说若不是今日有人救了自己,她只怕是无法进宫见到父皇跟母妃了。 上首主位,天盛皇帝听到宋元怜的称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对宋元怜其实并无什么印象。 当时若不是嬴跃苦苦哀求,他不会同意将错就错换人来当淮安王妃的事。 在他看来,纵然宋元怜也是相府之女,却也比不得宋元襄。 外人都道宋元襄失去外祖家的支持,也不得亲爹喜爱,还粗鄙不堪不通文墨礼数,可当初他对大将军府下手下得太狠,本来就需要一件事来挽救自己的仁厚君王的形象。 四皇子嬴跃,如今的淮安王,是最好的人选。 只要嬴跃娶了宋元襄,外面那些人就不能说他卸磨杀驴,害怕大将军王苏燮功高震主打压大将军府了。 天盛皇帝年幼之时便被接到了先帝身边,由先帝亲自教养,皇考当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皇儿,治理国家要有耐心,处理事情要细心,无论你心底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臣子,都必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我天盛建国至今才百余年,嬴家皇室一定要多做能名留青史之事。” 天盛皇帝耳濡目染,将名声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当初为除掉大将军府,他采取了各种办法,虽然最后依旧是顺利除掉了,而且并未引起很大民愤,但依旧出了纰漏。 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现在他十分好奇,这个变数,到底是否出在宋元襄的身上? 苏燮那个奸诈狡猾的老头,真的会把那样重要的保命底牌交给宋元襄么? 但仔细一想,只要那东西没被找到,跟大将军府有关的人跟事都能暂时被保全,苏燮这一招,完全是以最小的代价保住了所有人。 皇帝本来想着宋元襄被换嫁这件事若是成了,到时候大家要骂的也是相府,是丞相偏心,跟皇室无关,所以就放任了嬴跃给宋元怜上玉碟的行为。 可现在宋元襄换嫁并未成功,如今反倒是成了那个站在制高点的人。 皇帝眼底带着一点期待,这小妮子,能在如今的处境里,玩出什么花招来?她千方百计来见他,又是所求为何呢? “够了!” 云贵妃能在后妃之中脱颖而出位列贵妃之位,还有嬴跃这等夺嫡热门皇子承欢膝下,她一向真性情,看到宋元怜哭个不停她率先开口,心底有点儿生气。 本以为宋元怜能得儿子喜欢必定是个聪明的,加上她在盛京城的风评确实比宋元襄要好,她才没拒绝儿子的请求。 却不想这女人如此愚蠢,来了之后只知道哭,是半点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 眼见着皇上脸上神色也是淡淡的,只怕是马上要发怒,她只得出言提点:“皇上面上你哭哭啼啼地像是什么样子?到底是遇到了何事你仔细道来,难道本宫与皇上还会包庇外人忽略自家儿媳吗?” 宋元怜闻言吓得瑟缩了一下肩膀,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云贵妃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差点气得倒仰。 这蠢妇! 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了这等蠢妇! “你且说说——”云贵妃恨不得把话喂到宋元怜的嘴里去,但她才开了个头,康来喜便道:“皇上,宋家大小姐正在外面候着。” 皇帝本就厌烦宋元怜的哭声了,闻言立刻让人传宋元襄进来。 云贵妃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帕子,心底怄地吐血。 宋元怜本来一进来就该直接卖惨,将这段时间宋元襄是如何欺负她以及仗势欺人的事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出来的,这样皇上就会对宋元襄有个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 她听闻那宋元襄脾气火爆,到时候只要皇上稍微质疑几句她必定会翻脸,冒犯皇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哪怕皇上顾忌着她的身份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这一局她们自然能不战而胜! 可偏偏宋元怜只知道哭,要么就说自己多害怕,谁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贵妃气得心气不顺险些露出破绽,还是她的大宫女适时递上一杯茶,云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抿着唇瓣朝着殿外看了过去。 宋元襄的身影由远及近。 她走得不快不慢,裙摆翻飞,像是夏日盛开的荷花,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众人注意到她虽然形容狼狈,可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感,往那一站好似一道亮光,直接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走了。 皇帝也甚是诧异地打量着宋元襄。 这位相府大小姐从前确实是太过低调了一些,如此艳丽的美貌,只怕多出来几次,盛京城内众人多少会看在她容颜的份上对她稍微宽容一些。 但也仅只于此了,一个无用的相府千金,众人连交好的想法都没有。 再加上如今宋元襄“恶名在外”,众人也不会想去触霉头。 “臣女宋元襄,见过皇上,见过云贵妃。” 宋元襄不卑不亢地行礼,众人终于得以看清楚她的全貌。 皇帝饶有兴致,正要开口,宋元怜却不顾仪态突然惊叫出声:“大姐姐你为何这般作态?你难道以为搞这点小把戏就能蒙混过关了吗?” 云贵妃脸一沉。 手上的杯盏都差点被捏碎。 这宋元怜,简直愚不可及! 第32章 告状也是有流程的 皇帝面色一沉,终于转头正眼看了宋元怜一眼。 帝王之怒,纵然没有大喊大叫,可那股无形的气质第一时间蔓延开,瞬间压得殿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宋元怜更是直面了帝王怒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底惊骇到无以复加。 她以为自己好歹也是皇上的儿媳妇,淮安王又颇受皇帝偏爱,都说他是最佳太子人选,宋元怜便认为皇上既然同意了她做淮安王妃,自然对她也是非常满意的。 可如今看来,皇上对她分明没有半分喜爱之情! 怎会如此! 宋元怜一直以来的骄傲自满都被打破,她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喜欢自己,那自己以区区庶女之身得居王妃之位到底是因为什么? “皇上恕罪,怜儿必定是因为之前受了惊吓如今还没有回过神来。” 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妇,云贵妃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得罪皇上,只好出声为她求情:“皇上,怜儿一届柔弱女子,遭遇不测定是吓坏了。” 宋元怜这个时候脑瓜子倒是转得快,刚要顺着云贵妃的话开口卖惨,殿内忽然听到哎呀一声,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到宋元襄身子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会晕倒一样。 南月赶紧扶住了宋元襄,她没宋元襄那么会演戏,眼泪死活出不来,宋元襄见状借着扶着南月的动作在她的软肉上一拧。 “小姐!”南月疼得直接哭了出来。 声音之凄厉,脸上神色之痛苦狰狞,看得在场不少人都感同身受。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充斥着威严,好像一记重锤,砸得众人都浑身紧绷。 换做是其他人,只怕是面对这样的场面都要变得局促了。 南月是个习武之人,本就不太会哭哭啼啼撒娇卖痴的事,如今叫她撒谎,还是当着天子的面撒谎,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威胁她一样,她根本说不出来服软的话。 宋元襄知道这事靠不了南月,于是自己“虚弱”着将在来皇宫之前遇到的事给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些人将你带去了城外,要将你送走?” 皇帝皱着眉头,心底快速想着这件事到底能是谁做的。 但其实也不难猜。 他昨日下令,今日宋元襄就出事,很明显就是有人不想让宋元襄见到他。 如此一来,背后下手的人的名字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宋元怜也不傻,听到这话都顾不得刚才被皇帝吓到的事了,张口就道:“大姐姐的遭遇为何与我如此相似?我今日出了淮安王府之后便也被人掳走了,若不是最后被人所救,只怕是今日要惨遭不测。” “大姐姐,你说,如今盛京城内,到底有谁如何怨恨咱们姐妹俩,要将咱们置于死地呢?” “说来也是巧合呢,妹妹我前脚刚出事入宫,大姐姐你便也入宫了,看来咱们姐妹还真是难姐难妹,居然连遭遇也出奇一致。” 宋元怜故意这么说,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宋元襄跟她之间有仇。 而且宋元怜是先来告状的人,她认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别人肯定都会认为宋元襄是故意学她想要逃避责任。 毕竟宋元怜是真的遭遇了劫匪,还差点被劫匪欺负了。 而宋元襄这般作态肯定是演出来的。 她十分自信,今天一定能够戳破宋元襄的计谋。 皇帝的目光在两姐妹之间游移。 宋元襄脸上丝毫没有被宋元怜戳破谎言的尴尬难受,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我今日出府,相府只给我准备了一个马车,车夫还是在外面找的,我与南月坐在马车内,全然不知他带我们走的路不是进皇宫的,若不是我察觉到路程似乎过于远了掀开车帘问了一句,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被送入虎穴。” “南月是我外祖父送与我的丫头,她自小习武,便是她及时出手,我们主仆才免遭于难,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被送到距离盛京很远的地方了,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遇到了回盛京的八皇子。” 宋元襄话音落下,正殿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皇帝忍不住问:“你是说,嬴姮?是姮儿回来了?” 云贵妃听到皇帝亲昵地喊着“姮儿”两个字,眼底满是嘲讽。 宋元襄心底有些纳闷。 皇帝不喜八皇子的传言早都传遍了,而且谁不知道姮这个字用于做皇子名字颇为不好? 姮,姮娥,意为月宫嫦娥。 若是用来做女子的名字,那便是极好的,有形容女子美若天仙之意。 可嬴姮乃是尊贵的八皇子,皇帝当时随意给取了这个名字,谁人不知道这正凸显了皇帝对八皇子的厌恶? 如今皇帝却又一口一个“姮儿”,好似还为了八皇子的归来十分开心的样子,这幅作态到底是给谁看? 宋元襄垂下眸子遮掩了心底的情绪,点了点头说:“确为八皇子,八皇子见臣女带着奴婢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便好心问了一句,得知臣女今日是要进宫的,就让臣女跟奴婢跟着一起回来了。” “皇上,臣女不知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臣女已经如此深居简出还是要造此大难,还请皇上为臣女做主!” 若是换做前世,宋元襄宁愿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也是不愿意卖惨的。 毕竟她已经试过了,无论她如何凄惨伏低做小,宋广霖都不愿意睁眼瞧她一眼。 宋元襄就想,自己亲爹都尚且如此?又怎么指望得上旁人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知道皇上好面子,一定会补偿自己,那自己为何不索性卖个大的,直接让皇上给她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恩典呢? “宋元襄,你这是污蔑!” 宋元怜不傻,她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方才云贵妃给自己递话的意思了,今日之事,巧合诡异,她本是先进宫的那个,如果她早早卖惨,众人心底有了印象,那宋元襄就成了东施效颦,定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还会惹得皇上厌恶。 可偏偏她方才只顾着委屈了,什么都没说明白,人证也没请上来,而宋元襄桩桩件件说得清楚明白,甚至还跟久未回盛京的八皇子牵扯起来,如此一来,大家会更信任谁已经不言而喻。 宋元怜心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沉声下令彻查此事。 宋元怜脸上一白,正要开口,就听到皇上开口问:“此番若是查证属实,确实是你受了委屈,还有你的婚事,也是淮安王任性,辜负了你,宋元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第33章 我,宋元襄,要当郡主! 皇帝话音落下,正殿之内顿时连呼吸声都好似停住了。 宫内从不缺少聪明人,宋元襄在淮安王府闹的那一出,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并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毕竟宋元襄是被人抢走亲事的那个,她肯定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如此轻易就如了宋元襄的意! 纵然这件事是皇室对不住宋元襄,可木已成舟,难道宋元襄一个人还能翻过天去不成? 皇上想要安抚宋元襄有很多种方式,偏偏皇上采用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那一种。 宋元襄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她会不会直接开口要求淮安王休妻另娶? 宋元怜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自己的手心。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该是她占据上风的局面,为什么宋元襄只是出门了几次,局势就瞬间颠倒了呢? 云贵妃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宋元襄。 从前她对宋元襄的印象只停留在性子唯诺,当了王妃只怕撑不起王妃的身份,管理不好王府,也给自己的儿子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上,那会子她还觉得宋元襄纵然有许多不堪,但好拿捏,也不算是全无优点。 这样的儿媳越不过她去,她依旧能保持对儿子儿媳的掌控。 后来她得知儿子更喜欢宋元怜,而且相府那边也说宋元怜若是替嫁,相府以后一定会跟淮安王府联系得更加紧密,云贵妃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换亲这件事。 本来以为这件事早已经尘埃落定,却没想到棋差一着,宋元襄现在并未嫁人,且还光明正大地闹到了皇上面前! 难道说,她跟儿子都看走眼了? “回皇上,臣女想要个头衔。”万众瞩目之中,宋元襄缓缓开口,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请求。 宋元襄想要的东西其实很多,但她现在没办法一一说出来。 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前世今生的遗憾太多,娘亲绝望自尽、大将军府的没落、她自己错嫁导致蹉跎一生悲剧惨死……种种事情经常萦绕在她的脑海。 她当然可以借助皇帝的愧疚先弥补一个或者几个遗憾。 但那样多没意思。 有些东西,得亲手夺过来才够爽快。 “头衔?” 皇帝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元襄:“你想要什么头衔?” 众人齐刷刷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帝王本就喜怒无常,皇帝刚才还带着笑脸,此刻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元襄,这让殿内的众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宋元怜心底终于好受了一些。 忍不住有些得意地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叫她猖狂! 真以为皇上是能予取予求的? 皇上刚才那么问是给宋元襄留点面子。 宋元襄但凡有点脑子,她都该谢恩当场表示自己不需要皇上的弥补。 可偏偏宋元襄太贪心,居然真的敢跟皇上开口讨要! 等着瞧吧宋元襄!皇上肯定会狠狠收拾你的! “回皇上,臣女想要二品郡主头衔。” 嘶—— 殿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次第响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殿内进了蛇…… 云贵妃下意识朝着皇上看了过去,就看到皇上神色不明,盯着宋元襄的目光好似即将要发怒,又好似极为欣赏。 云贵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皇上这到底是何意? 分明之前看他的态度,对宋元襄是不甚在意的,既然是一个不值得在意的人,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皇上难道还真的认真考虑吗? 这难道不是直接叫人拖出去打板子吗? “二品郡主,你倒是敢开这个口。” 天盛郡主跟公主是一个品级,只是公主乃是皇帝之女,而郡主则是亲王之女,亦或者是某些对天盛朝有显着贡献的侯府千金,才能被封为郡主。 正二品的头衔,仅次于贵妃,便是皇上的妃子见了也是要行礼的。 宋元襄是真敢要啊! 可再仔细想想宋元襄之前说的话,她只要一个头衔,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要封地,这么一来,那就是揣着鸡毛掸子当令箭,只是拔了牙的老虎,能吓唬吓唬人罢了。 宋元襄的胃口,说大吧,也不是很大,毕竟一个郡主头衔,就相当于一顶乌纱帽,但凡皇上不开心随时能摘掉去。 可你要说小吧,人家开口就要正二品。 一般女眷一辈子都无法得三品以上的诰命,宋元襄此举,实在叫人震撼。 宋元襄听到皇帝的话脸上带着笑,那张本就明艳的脸此刻更加动人。 外头有细碎的阳光喷洒进来,落在她肩头,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瞧着倒是有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意思。 叫人忍不住想答应她的请求。 “回皇上的话,臣女开这个口,也只是气不过。” “只因臣女不通文墨,不识礼数,所以臣女一向不得爹爹喜欢,当然这些都是臣女自找的,跟旁人都不相干,可臣女到底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此番婚变,臣女的庶妹成了王妃,外人都笑话臣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了夫婿,以后也不能再嫁到好人家了。” “臣女自幼得外祖父教导,知道身为女子也当行得正坐得端,臣女并未做错事,为何要遭受那些人的羞辱耻笑?那些人也不想想,淮安王与妹妹的婚事已经成了,臣女又能改变什么?他们不断刺激臣女,无非就是希望臣女跟皇室对上。” “皇上,那些人其心可诛,臣女又岂会上当?” “可臣女也无奈啊,臣女不过只是一个相府千金,一无诰命在身,二无封赏,夫婿也没了,臣女只是想要一个头衔傍身而已。” “而且……” 宋元襄说到这里有些别扭地轻哼了一声:“而且本来臣女该是王妃的,臣女不愿意跟庶妹平起平坐。” 众人听了宋元襄这话,神色各异。 纵然宋元襄这番话说得执拗且无礼,可结合她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哪怕是皇帝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但若真依了宋元襄,那岂不是她白捡一个郡主做?盛京城中众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众人忍不住朝着上首看了过去。 皇上到底会不会答应宋元襄呢? 第34章 谁在算计谁 大殿内久久无声。 众人屏息等待皇上的决定。 云贵妃却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再看向宋元襄的时候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 她入宫多年,对皇上虽不能说全然了解透彻,但在这种事上,她还算能摸得准皇上的心思。 他没有一口回绝勃然大怒,就说明这件事有商量的空间跟余地。 也就是说,宋元襄一早就算好了皇帝的心思,她这番作态,就是笃定郡主之位她拿得到。 云贵妃无声吐出一口气。 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皇上,臣妾觉得元襄的话不无道理,说到底这件事也是跃儿的错,当时但凡他稍微留些心也不至于……” “臣妾与跃儿确实欠元襄良多,皇上不若做个顺水人情?” “这郡主之位虽尊贵难得,可臣妾瞧着元襄也是配得上的。” “虽然她一个相府千金当了郡主确实是有点不伦不类,但这不是正好能体现皇家大度吗?” 云贵妃知道这事已成定局,但她还是想阻拦一下。 宋元襄成郡主对淮安王来说绝非好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元襄一路高升。 而且她知道当今皇上并不是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仁心宅厚,所以她也想使点绊子,万一成功了呢? 宋元襄听到云贵妃的话唇角勾了勾。 心底做好了谢恩的准备。 果不其然,在云贵妃话音落下之后不久,皇上就大手一挥:“你的请求朕答应了,此事便到此为止,以后大家都休要再提!” “臣女宋元襄,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贵妃唇角勾着笑,眼底的笑意却是冰冷无比。 宫中事很快就朝着宫外扩散开去,皇帝给宋元襄封号定为“元月”,也有从这个封号定下开始,从前的事都翻篇揭过的意思。 宫外人人议论起了这个新封的“元月郡主”,宫内等到送走了皇帝,宋元怜隐忍的不忿终于爆发了出来:“父皇为何要同意宋元襄的请求?她现在成了郡主,我这个王妃以后难道真要跟她平起平坐?” 见云贵妃不说话,宋元怜伸手去拉云贵妃的袖子:“母妃——” “啪——” 云贵妃忽然的一巴掌给宋元怜打得晕头转向。 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颊很快高高肿起。 宋元怜难以置信地盯着云贵妃,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未开口撒泼,只是泪凝于睫,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像是下一刻就要碎掉。 云贵妃见状却没有半分心疼,反手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云贵妃衣袖上的金线瞧着华丽,此刻却硌人,宋元怜生怕自己被金线划伤脸,又不敢后退,哭声终于泄出来:“母妃……为何打我?” 云贵妃冷哼一声:“因为你蠢!” “我从未见过如你一般蠢的人!” 宋元怜被骂得更委屈了:“母妃,不知我做错了何事?” 她今天明明就是受害者啊,差点被人害了,还眼睁睁看着宋元襄得了郡主之位,她不气恼不委屈吗?云贵妃这个时候怎么不想着安抚她,反而还来打骂她? 宋元怜在相府可未曾受过这般委屈。 云贵妃在宫中多年,见惯了那些狐媚子装可怜勾引皇上,看到宋元怜如此心中更是怒火翻腾。 “你此番作态是给谁看?你早使出来不就好了吗?” 云贵妃从宋元怜的一言一行骂到她的穿着,言道你既然要讨男人怜惜就贯彻到底,为何既要又要,穿成这样旁的男人还能对你起怜悯之心吗? 宋元怜自从成了王妃之后便整日朝着端庄大气的方向打扮,可偏偏她长得不够大气,看起来就跟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格外的别扭。 “最大的优势都不知道利用,你个蠢货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宋元怜委屈巴巴地捂着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贵妃越想越气,在寝殿走来走去,最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陷入了沉默。 宋元怜还跪在地上,正在反思云贵妃方才说的话。 云贵妃心底有些烦躁,甩手让人送宋元怜出宫。 等到人走了,伺候她的大宫女才走上前,有些纳闷地问:“娘娘为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教导教导王妃?” 今日若是王妃跟娘娘配合好,宋元襄必不可能那么顺利拿到郡主之位。 云贵妃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那贱人竟是连我都利用上了!” 大宫女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当今天子好面子,但也吝啬,你看如今后宫之中并无几个高位妃嫔便可知,宋元怜表现得好与不好跟今天的事并无干系,最重要的是本宫说的那几句话!” “这该死的宋元襄,她是故意的!” 大宫女有些拐不过弯来,小心地看了云贵妃一眼:“请娘娘为奴婢解惑。” 云贵妃此刻心底也有些乱糟糟的,她震惊于宋元襄一个小小的相府千金对皇帝的了解,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就是一个深居简出的贵女而已,她真能知道这么多? “今日从一开始,宋元襄便在算计本宫!”云贵妃恶狠狠开口:“本宫原以为宋元襄故意将计就计害了宋元怜是为了揭出自己在相府不受宠以及相府害她一事,可宋元襄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对郡主之位伸手。” “本宫那个时候因为宋元怜愚蠢冲昏头脑,一时都没顾得上去分析今日之事,只想着绝对不能让宋元襄得逞,便开口劝说,焉知本宫的劝说恰好将皇上架了起来,最好面子的皇上这才给了宋元襄郡主之位!” “怪不得皇上最后拂袖而去!皇上根本没打算偏袒任何人,他之前那般暧昧不明的态度不过是在看乐子逗趣!” 大宫女闻言甚是惊骇:“那宋元襄不过是个半大小姑娘,她真的能……” “只怕是有高人指点,你着人去查查宋广霖……今日之事牵扯到了八皇子,可别叫本宫查到宋广霖有想要两头讨好的心思,不然本宫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 ……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宫,南月听完宋元襄说完自己之前的计划,脸都要笑烂:“还是小姐聪明,郡主之位这就到手了,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小姐你!” 宋元襄微微一笑。 她其实随了外祖父,喜用武力解决问题,可外祖父也教过她,在没起势之前,不能太过张扬。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那个八皇子。” 第35章 宋元襄也是个知道礼数的人 今日埋伏刺杀她们的那批人都被八皇子带回去了,入宫时宋元襄也问过八皇子要不要跟她一起去见圣上,毕竟他都变“救命恩人”了,一起去也是顺理成章。 但八皇子拒绝了。 他说自己入宫,但不面见圣上,还说宫里的事他都能知晓,等她出宫来找他的时候他会在自己的院子里恭候大驾。 宋元襄觉得这八皇子有点反骨在身上。 但她毕竟还有人在对方手里,所以她并未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两人沉默着分道扬镳,他临走之前给了她一个地址,如今正好寻过去。 反正相府的人不会管她去哪里,早回去晚回去都不碍事。 南月总觉得这个八皇子的举动有点不寻常,也担心宫里的人报复自家小姐。 看见她眉头紧皱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宋元襄觉得颇为好笑:“做什么那么紧张?” 南月实在是没办法做到跟宋元襄那样冷静自持,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的不怕吗?” 今日小姐可谓是将所有人都给套了进去,云贵妃本来就不是那么喜欢她,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不得更生气? 小姐虽然现在得了二品郡主头衔,但贵妃那是正一品,碰了面还是小姐要吃亏的。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你以为你家小姐我乖顺懂事那些人就会放过我吗?” 宋元襄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她那个时候都不能说是乖顺了。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落榜书生的妻子,可以说半只脚都踏进了沼泽,根本就没有翻身的可能。 那些人也没有放过她,不仅让她失去了一切,还害死了她。 虽然宋元襄也不想苟延残喘地活着,但她的性命,凭什么由其他人来处置? “可咱们如今得罪了盛京不少公子贵女,又得罪了宫里的娘娘,在相府也不受宠……以后在盛京如何立足呢?” 宋元襄笑了笑:“南月啊,你看现在的大将军府如何?” 如何? 南月仔细回忆,从大将军王苏燮战死沙场,大将军府就没落了,无人能执掌帅印,无人能披甲上阵。 所有人好似被囚禁在名为盛京这个囚笼里的鸟儿,出不去,只能混吃混喝等死。 南月不想说这些话出来伤宋元襄的心,可事实便是如此,如今的大将军府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表少爷他们都有时间陪伴家人了,挺好的。” 宋元襄听到南月的话大笑出声。 她双手捏住了南月圆嘟嘟的脸颊,轻轻捏了捏:“你家主子我还没那么脆弱,众人皆知大将军府的人如今都是游手好闲之辈,再无父辈之能,可无人知晓其实当年外祖父出事,我那舅舅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要亲自上阵打退敌军为父报仇也为百姓铲除后患。” “可皇上没答应,咱们这位好皇上,嘴里说着‘苏燮老将军已经出事,朕不能再让大将军府的香火断掉,那朕以后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皇,也无颜面对苏老将军’,随后就将帅印抢走,失去了帅印,大将军府失去了扎根的土地,只能慢慢腐烂成泥。” 南月眼泪汪汪。 她是大将军府出来的,自然是希望大将军府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小姐,如今大将军府处境艰难,小姐你有何打算?” 南月不傻,小姐忽然提到这件事,肯定是心有盘算。 只是南月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将军府的事跟今日小姐要郡主之位有何关系。 难道小姐是打算利用郡主之位去给大将军府撑腰? “以后你便知道了。” 宋元襄卖了个关子,眼瞧着八皇子说的那个院落就要到了,她让车夫将车驾赶去其他的地方,自己带着南月直接绕到了院子后方翻墙而入。 “宋小姐好轻功。” 一声夸赞突兀响起,宋元襄刚落地甚至来不及去看四周环境,骤然听到这动静想也不想就是一抬手。 嗖嗖两道破风声响起,廊下那人举扇轻轻一挡,叮叮两声,两根银针迅速落地,直直插入了泥土之中,只剩下针头还在颤动着。 “宋小姐倒是个礼数周全的,不过这银针么,我不喜,宋小姐下次可以送点别的。” 宋元襄还一句话没说呢,嬴姮已经哐哐说了好几句,她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将自己的两根针从土里挖了出来。 看到银针插入的深度,宋元襄眯了眯眼。 这个嬴姮,只怕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那些人在哪里?” 嬴姮见宋元襄不欲多谈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收起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人已经款待过了这些人,宋小姐有什么话还需尽快问,不然只怕是开不了口了。” 宋元襄额头的青筋往外凸了凸。 “你没事吧?” 宋元襄可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是落魄皇子还是有秘密的皇子。 明明之前他们不是这样说的,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怎么能做出如此离谱的行径? “宋小姐——” 嬴姮的话还没说完,宋元襄已经一脚踹向嬴姮的下盘。 两个人之前在义庄交过手,那次嬴姮因为轻敌,胸口现在还留有一块淤青。 他也不上药,用那种一触碰就疼痛的感觉来提醒自己,那天的事不是梦。 本以为宋元襄不会再随意动手,没想到她就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南月跟胡言站在两边,看似在盯着对方,实则在寻找时机加入战场。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主子为何一言不合就动手,但主子打架哪有他们做下人的干看着的道理? “上次义庄小姐下手就没留情,这次看来是打算拼到底?” 宋元襄一招一式都带着令人胆寒的力度,嬴姮不觉得有压力,反而还能笑得出来。 宋元襄最烦这种喜欢装的,成天笑啊笑,一副乾坤都在我手,你的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模样,她也不喜欢嬴姮脸上的笑容,今天必定要打得他笑不出来! “主子!” 胡言本以为两个人只是切磋,没想到打着打着动起真格的来了,两个人的衣服都因内力狂乱暴动而飞舞起来,若不是两个人拳拳到肉,这一幕很是唯美。 可胡言担心主子身上的伤势,几次三番想要上前去阻拦,却被南月给逼退。 宋元襄轰出一拳,嬴姮的视线落在她修长的骨节上,停顿片刻,再想起接这拳的时候就太慢了,本想受了这一拳叫她出出气,没想她忽然脑袋一歪,手上动作也偏了偏,最终劲道十足的拳头砸在了墙壁上,轰隆一声砸出一面镜子那么大的洞。 “这个形状,很像我的头。” 第36章 嬴姮: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儿哒! 宋元襄笑出声。 “你挺有自知之明。” 她的确是冲着他的脑袋去的,但想着人家到底是皇子,所以她终究还是收了手。 而且她有一种预感。 这位八皇子的目的,或许真的跟她有部分一致。 那就有意思了。 她想要搞事哪有人家皇宫里的人来得容易? 都说养虎为患,她虽不是这只虎的主人不能指哪打哪,但却能作壁上观。 “那些人都说了什么?”宋元襄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抬脚就走。 嬴姮也很配合,几步跟了上去,两个人并肩而立,衣袂翻飞间居然格外的登对,好似自带一种隔绝他人的气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默契。 胡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家主子等了这一天好似等了许久。 南月跟着两位主子走了几步发现身侧人没跟上来,一时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难道她刚才伤到他了? 不应该啊,这位胡言虽然名字蛮搞笑,但身手确实不错啊。 她的右臂现在还是麻的。 “啊?”胡言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我方才走神了。” 南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心说你走神不走神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即淡淡地哦了一声,赶紧跟上了宋元襄的步伐。 嬴姮带着宋元襄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屋舍。 还未靠近宋元襄就嗅到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很淡,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像是……活畜。 宋元襄不动声色地朝着身边的嬴姮看了一眼。 嬴姮察觉到什么,神色淡淡一笑:“用了些手段。” 宋元襄站定脚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比如呢?” 嬴姮一双黑而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们特地为他们量身定做了一个模具,将人放置在模具之中,灌入树浆,这种树浆甜而腻,凝聚力很强,树浆倒入瞬间就服帖地包裹住他们的身体,形成一个人形‘盔甲’。” “模具上我们特地留了一个洞,等到里面的盔甲形成,我们打破模具,就能看到里面那人的样子,我们从洞口送入一些小玩意,能看到那些东西在他们身上乱窜的样子,我们特地在他们对方放置了一面镜子,可以叫他们自己也欣赏欣赏。” 嬴姮用最优雅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刺客中的一人肚子上有伤,那些小玩意最喜血腥味,一窝蜂地涌上去,连抓带刨,那人痛苦嚎叫,四肢却被困于树浆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刨得肠穿肚烂,可偏偏他还没死。” “宋小姐,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紧随而来的南月想象到那个画面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好似有蚂蚁在爬,她从小习武性子直爽,随了大将军府那些人的性子,行事磊落见不得弯弯绕绕。 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死人甚至亲手杀过人,但她却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折磨人的手段。 “过来。” 宋元襄第一时间没回答嬴姮的问题,反而朝着南月招招手。 等到南月站到了她的身边,她伸出手,将南月拉到身边,骨节分明的五指将她的手扣住,安抚地拍了拍。 “别怕。” 胡言明显就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气息变了。 短短四个字,主子只怕是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忍不住看向宋元襄,心底不免也有些好奇。 主子看到宋小姐对待一个丫头都这么好,心底是什么滋味? 嬴姮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反正很羡慕就是了。 宋元襄对身边一个丫头都这么好,不敢想谁若是走进了她的心会是什么待遇。 “问出了什么?” 宋元襄安抚好了南月的情绪,才偏头看向嬴姮。 她没评价嬴姮刑讯的手段如何,目标明确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嬴姮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我想要的答案基本都问出来了。” “宋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让人代劳。” 宋元襄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就让你的人去问一句话。” 宋元襄冲着嬴姮招招手。 嬴姮脸上神色略微有些僵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宋元襄走了过去。 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未拉得很近,她只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就拉着南月走到了一边亭子里坐下。 院子里的下人很有眼力见的上了茶,她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嬴姮盯着她看了半晌,勾了勾唇,冲着胡言道:“去问。” 胡言应了声是,不多时就回来了。 宋元襄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了大半的茶水,有些遗憾地站起身:“如何?” 胡言道:“那人说‘相府不在名单上’。” 宋元襄心底其实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但真的听到这话,她脸上盈满了讽刺之色。 终究还是她高看了宋广霖。 当年他迫不及待帮着皇帝搞垮了大将军府,又以大将军府的事会牵连到相府为由,找了她母亲好几次。 那个时候母亲其实还未有死志,身为大将军王的女儿,怎会轻易赴死? 是宋广霖安排了人,几次三番来刺杀,才引得母亲认为是她的存在给相府带来了祸端。 宋元襄那时候虽然小,但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记忆力较寻常人也好许多,母亲自杀前夜,宋广霖神色凝重地去找了她,言及皇上手里有一份名单,已经下发至各个势力手里,皇上重名声,不会做出卸磨杀驴此等有碍名声的事,所以找了不少人来帮忙斩草除根。 他说那名单上就有相府。 甚至还给她母亲下跪,求求母亲救救相府。 母亲根本不在乎什么相府,在宋广霖搞垮大将军府的时候,她对这个男人,这个府邸已经毫无感情。 可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所以叫宋广霖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之后便撒手人寰。 宋广霖嘴上答应得好,可实际上却把她往死里照顾。 好,好得很! 心中怀疑的事终于落实,宋元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宋元襄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尖被她掐得泛白。 “小姐!” 南月赶紧去拉宋元襄的手,眼眸含泪:“小姐不要伤了自己,不值当!” 宋元襄回过神来,冷着脸站起身:“既然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我便告辞了。” 嬴姮盯着宋元襄,冷不丁开口:“宋小姐只想知道这件事吗?”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今日顺手救了宋元怜的人是谁吗?” 第37章 宋元襄平日爱好是做媒 宋元襄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忽然转到这上面。 但等她跟嬴姮对上目光,宋元襄忽然明白,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 这人…… 宋元襄嘶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确定是我想知道而不是你想知道?” 那人就是宋元襄设计引过去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嬴姮故意这么问,摆明了就是知道她动了手的事所以现在拿来做把柄想要跟她做交易。 有点儿意思。 宋元襄本以为这人最多是神秘了一些,没想到他还挺大能耐的,什么事他都能跟着掺和上一些。 看来这些年他纵然不在盛京,盛京城内的变化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那么他跟她不一样的目的,会是称帝吗? 宋元襄虽然不知道嬴姮到底布了多大的局,但就凭他直接瞒过了盛京所有人这一点,她就能确定他成功的几率很高。 或许前世他已经成功了,只是她死了,所以并未看到。 这么想宋元襄心底还有些遗憾。 要是当初她能再支撑得久一点就好了,说不定能看到前世的仇人都死光。 前世今生那些人都该是下地狱的下场,这是他们应得的。 “宋小姐愿意为我解惑吗?” “据我所知,相府跟那位向来没有交集。” 宋元襄点了点头,没太所谓地说:“确实是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那位是前世后来追随宋元怜的人,名叫薛义,是当朝一字并肩王薛王的义子。 当今圣上有几个兄弟,但先帝对继承帝位的人一直态度明确,太子人选也一直都是当今圣上,册封太子之后更是由先帝手把手教导。 至于圣上的几个兄弟都被先帝做主送到了封地上,而且还是天南海北天各一方,避免他们拥兵自重合伙造反。 先帝对当今圣上的偏爱溢于言表。 为了给圣上留下可用之人,先帝将自己最信任的两位部将都给了他,后来圣上登基,将先帝留给他的人封为一字并肩王,分别是薛王跟康王。 但可惜两位并肩王早年陪先帝南征北战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康王不到四十便溘然长逝,薛王倒是活到了今日,但因为缠绵病榻伤了根本,无法生养绝了子嗣。 为了有人送终,薛王抱养了自己族中堂兄的孩子,也就是薛义,将其收为了义子。 此事当年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薛王自私。 毕竟我朝规矩,义子不得袭爵。 薛王本可以过继薛义到膝下,如此一来薛义便能名正言顺继承并肩王之位。 但他并未如此做,世人认为他自私狭隘,生怕族中人抢走了属于他的荣耀。 也有人说薛王这是在向圣上表忠。 当初圣上给两位左膀右臂并肩王的身份是为了表示安抚,也是论功行赏。 然并肩王身份何其贵重?这两位能稳坐王位数十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若是他们胆敢恃宠而骄妄图借此机会发展自家,让王位一直世袭罔替下去,那不是在给圣上找麻烦吗? 天盛皇室向来厌恶世家,如今的盛京少有世代簪缨的家族。 譬如看似花团锦簇地位崇高的相府,虽贵,却也算不得世家,因为底蕴不够。 宋广霖贵为丞相,从前却也只是一届布衣出身。 若不是如此,只怕他也坐不到丞相的位置。 正因如此,宋广霖才汲汲盈盈,攀附淮安王府,想要豪赌一场。 毕竟若不这样赌一把,等到他年纪到了致仕没了丞相之位,他在盛京的威望也会渐渐消失。 前世宋广霖确实成功了,淮安王简在帝心,虽然并未被直接封为太子,但实际上也跟太子无二。 宋元怜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跟并肩王的义子薛义勾搭上,这个薛义好色且偏执,宋元怜捏住了他的弱点,一直让薛义为淮安王所用,从此后宋元怜身边也多了一些追随者,这让她淮安王妃的地位更加固若金汤! 而如今宋元襄趁着宋元怜羽翼未丰之际将薛义送到她身边,为的可不是给宋元怜送臂膀,而是想要利用薛义破坏淮安王府跟相府的结盟。 此时的薛义义父还未去世,他还没有继承并肩王府的人脉跟财富,还不值得宋元怜去笼络,但宋元襄知道他就喜欢宋元怜那般长相性格的女子,加上她精心策划了英雄救美的大戏,只怕此时薛义对宋元怜已经起了爱慕之心了。 那人被薛家惯坏,又自诩是并肩王义子,算半个世子,为人嚣张轻狂,喜欢的东西必定要得到,前世他便因为一只鸟儿砍了一个朝廷命官的脑袋,此事在淮安王的运作下悄无声息地平息了,草菅人命者竟未得任何惩罚! 若是叫此人继续发展下去,前世悲剧只怕会重演,所以今世她提前做媒,将宋元怜跟薛义凑在一起。 这两个人且去祸害彼此去,别去霍霍旁人了。 “若是没什么交集,想必应该是入不了你的眼。” 嬴姮带着浅浅笑意,再次主动开口,显然他不信宋元襄的话。 他幽幽看向她,眸底带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宋元襄的个头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许多,加上常年习武四肢修长紧实,看起来完全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他刚才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是不太开心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情绪波动较大,但很快又趋于平缓。 嬴姮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想知道她方才到底在想什么。 “入不了我的眼没关系,只要能入得了别人的眼就好了。” 宋元襄已经从前世的记忆中脱身,许是心中期待宋元怜的惨状,她心情很好地冲嬴姮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起来俏皮又灵动:“回见!” 说完不等嬴姮开口,直接拉着南月溜之大吉。 “欸——” 胡言刚才跟着听了一耳朵,心底也好奇着,没成想话听了一半反而更迷糊了。 他转头看向嬴姮:“主子,咱们就让人这么走了?” 嬴姮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敢去问的话,也可以去问问。” “问完回来再说与我听。” 胡言:“……” 不了不了。 就刚才宋元襄动手那个彪悍的劲,他去了只怕是要回不来了。 胡言垂下眸子:“那薛义那边……” 嬴姮视线落到刚才宋元襄消失的方向,想到她方才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既然她想做媒,便帮她一把。” 第38章 怎么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淮安王府。 “王妃回来了。” 嬷嬷看到宋元怜回来立马迎了上去,看到她低着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嬷嬷眼底满是忧虑:“这是怎么了王妃?可是在宫中被人为难了?” 宋元怜心底颇为烦躁。 云贵妃今日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直接把她砸得方寸大乱。 “呀!王妃的脸这是怎么了?”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掌??王妃?是不想活了吗?” 帮宋元怜卸掉钗环发髻的丫头看到宋元怜脸上的红肿惊叫了一声,她一心只想着表现自己,全然忘记了宋元怜如今是王妃,能打她的人都是不可随便指责的。 “住嘴!” 宋元怜被打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回来看到自家丫头这么没有眼力见更是怒火中烧,一巴掌甩过去,那丫头被打得身形不稳,直直撞上了梳妆台。 “小心!”嬷嬷几步抢上去将丫头拉开甩到地上:“真是作孽,你知道王妃这些东西有多珍贵吗?摔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丫头本以为自己能在宋元怜房中伺候肯定也算是她的心腹,却没想到今日却被当做是脏东西一样甩来甩去。 她不敢生气也不敢委屈,捂着被打得肿起的脸迅速跪了下去:“王妃饶命……” 宋元怜胸膛剧烈起伏,她本想打骂这丫头一番,想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淮安王府,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转头看向嬷嬷问道:“王爷呢?” 今日之事她还没来得及跟嬴跃细说。 纵然她不能告云贵妃的状,起码可以添油加醋地说一说宋元襄这个贱人做的那些好事。 嬷嬷刚要开口,外头就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宋元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今日进宫路上出事差点受辱,进宫后被宋元襄碾压得渣滓都不剩,还被云贵妃打,她的夫君不说来安慰她几句,竟然还直接要她出去? 这人心底到底有没有她? “去做什么?” 宋元怜的语气极冷,小厮浑身一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了王妃生气,却也不敢胡思乱想,轻声重复道:“奴才不知,王爷只吩咐奴才来请人。” 宋元怜很是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扶着嬷嬷的手,宋元怜故意没收拾自己,就这么一身狼狈脸颊红肿地去了嬴跃的书房。 “王爷,王妃来了。” 小厮通报了一声,宋元怜立刻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开始流淌。 门吱呀一声打开,宋元怜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王——爷——” 本以为自己这般作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却没想到嬴跃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黑着脸看她。 “你这是成何体统!” 宋元怜没想到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王爷不仅不安抚她,居然还如此凶她,眼泪流得更快:“王爷这是不喜欢我了吗?” “那当初你为何——” “闭嘴!”嬴跃没想到宋元怜这么不着调,居然直接就要把换亲一事给说出来,他快步来到宋元怜面前,正要叫人把她送回去面的丢人现眼,书房内又走出一人来。 “这便是淮安王妃么?” 宋元怜浑身一僵。 她以为书房只有嬴跃一人便楚楚可怜地来了,谁曾想这里竟还有一人! 宋元怜震惊之下抬眸,恰好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是你?” …… 相府。 宋元襄带着南月在外头用了饭,还特地打包了八宝斋的八宝鸭回府。 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宋广霖就派人来请。 宋元襄手一挥:“不去!” 从前宋元襄愿意给点面子,可现在她都成郡主了,还给啥面子? 小厮也知道了宋元襄摇身一变成郡主的消息,事实上现在整个盛京城就没人不知道的。 纵然圣旨还未下,但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还能有假? 不只是相府内的人都要小心翼翼的,那些挨了宋元襄打的纨绔子弟一个个也是如临大敌。 从前只是相府千金便叫宋元襄如此嚣张跋扈,如今成了郡主,那岂不是更要横着走了? 宋广霖听了小厮的回话好悬没气死。 “孽女!孽女啊!” 宋广霖着急上火地走来走去,周姨娘嫉妒得眼珠子都是红的,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拽住宋广霖说:“老爷你别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头晕眼花,你赶紧想想办法啊!难道真的叫宋元襄跟咱们女儿平起平坐吗?” 宋广霖气得一甩手将周姨娘甩开:“你让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若不是你这个蠢妇给了宋元襄筏子,你以为她能成事?” “一个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都说了如今不好动手,偏偏就是忍不住!” 周姨娘一阵心虚。 “我、我哪里知道……” 宋广霖见她这副样子更气了:“那你到底知道什么?明知道如今宋元襄正在风头上,皇上都不能把她如何,你们还想收拾她?你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我本来都打算好了,只等到这次风头过去了,我自然就有法子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也帮不了她!” “你看看现在!” 宋元襄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这以后还有谁敢得罪她? 周姨娘眼底满是悔恨。 “老爷……宋元襄若是真的得势了,只怕咱们相府都要完了,她此前就敢对你不逊,如今岂不是更志得意满了?” 周姨娘知道宋广霖最受不了什么,字字句句都往他的痛处戳。 宋广霖果然就脸色难看。 “行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事已至此,起码咱们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明日圣旨下,咱们相府总归是要表现表现的,好歹相府也出了一个郡主。” 周姨娘狠狠拽紧了帕子,脸上满是冷凝之色。 “是,我知道了老爷。” 宋元襄在芳华院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宋广霖发难,便知道郡主头衔还是好用的。 她安心带着几个丫头关门休息,翌日一大早,宫内的圣旨就来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圣旨中除开封宋元襄为元月郡主之外,竟还提了另外一件事—— 第39章 我叫你父亲你敢答应吗 “圣上让你给八皇子当教习?” “为什么?” 送走宫里来传圣旨的公公之后,宋广霖拿着圣旨反复观看,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 宋元襄大咧咧坐在正厅内,南音南月手里捧着正二品郡主的服制首饰,对比起两个丫头喜形于色的模样,宋元襄就显得漫不经心了许多。 “我怎么知道,你好奇你直接去问皇上不就知道了。” “你!”宋广霖好悬没被宋元襄这吊儿郎当的态度给气死。 “那可是当今圣上,你说话该仔细些,这般作态被人瞧见了便会给你扣一个不敬皇室怠慢圣上的罪名!别以为你现在是二品郡主就能为所欲为了,你的品级是圣上给的,圣上想要收回去简直易如反掌,你若是想富贵长久些就该绷紧皮!就算你想死也别拖累相府其他人!” 宋元襄闻言神色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宋广霖一眼。 “皇上都没说我,你在这里吱哇乱叫什么?” 宋广霖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你!你怎敢如此与我说话!我可是你父亲!” 天盛以仁孝治国,当今圣上跟先帝之间的舐犊之情更是令百官称颂叫百姓羡慕,宋广霖从前便是用这一套来给宋元襄洗脑,叫宋元襄以父为天,想法设法去讨好他。 若不是如此,宋元襄前世又怎会落得个惨死猪圈的下场! “父亲又如何?”宋元襄慢慢站起身来,轻蔑地上下扫了宋广霖一眼,自从知道母亲是此人故意害死的她就恨不得直接手刃了杀母仇人,可偏偏他是当朝丞相,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不能自己动手,所以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不过她如今虽不能动手,不代表她不能先收一点利息。 宋元襄讥笑着问:“父亲便能随意喝骂圣上亲封的郡主么?” “还是说,丞相大人是对圣上给我封赏一事不满呢?” “不若我们趁着时候还早,直接进宫一趟?父亲你也好好去问问圣上到底为什么要给我郡主之位如何?” “你你你!”宋广霖为官多年,不至于连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都看不出来。 宋元襄虽然一口一个“父亲”,可她却是半点都没有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底。 周姨娘本以为宋广霖能稍微压制一下宋元襄,不叫她太过得意,却没想到她如今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连亲爹都敢怼,她这个姨娘又算得了什么? 周姨娘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天宋元襄掐住她脖子的画面。 窒息感好似又萦绕了上来,周姨娘额头上冷汗涔涔,本想开口说几句拱火,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你如今已经是郡主了,我这个父亲也不能拿你如何了,但你可别忘记不日你就要去女学了,当初去报名你也是答应了的,别以为自己当了郡主就能出尔反尔。” “去了学堂总归还是收敛着点,得罪了那些人他们给你使绊子你可别回来求为父帮你。” 宋广霖巴不得有人能教训一下宋元襄,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尤其是圣上补偿宋元襄这一行为已经是向所有人昭示换亲这件事宋元襄是唯一受害者。 他作为父亲也不好偏心偏得太过,起码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放心,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宋元襄咧嘴一笑:“既然父亲如此关心我,那回头我要是欺负了别的同学,就请父亲帮我兜底吧。” 说完宋元襄心情很好地道了一声谢,转身带着南音南月走了。 “她竟然如此无耻!” 宋元襄当郡主他这个亲爹没得到任何好处不说,她居然还想去作妖让他收拾烂摊子? “老爷,忍着些。” 从前都是宋广霖不肯对宋元襄动手,而今反了过来。 周姨娘想到女儿传回来的口信,强忍着怒意走上去拍了拍宋广霖的胸口为他顺气。 “如今她刚封郡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咱们这个时候要是对她做什么,外面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死,且等着吧,等她去了女学就知道这世上的人不可能如咱们一般处处包容她的。” 宋广霖觉得也是,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总有她哭的时候!” “怜儿那边你也催催,皇上如今对淮安王虽好,但八皇子回来之后皇上的态度又有些奇怪了,为今之计还是先要确保怜儿的腹中能早日怀上皇长孙,只有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偏爱,淮安王想要成事才更为简单,我们相府也能走得更远。” 周姨娘点了点头:“老爷放心,我都晓得的。” 宋广霖忍不住又朝着宋元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气恼地甩了甩袖子:“那个孽障!吩咐下去,府里的人以后都离芳华院远着些,被波及了别来找我做主,我做不了主!” 周姨娘脸色狰狞,想到现在所有人都要被宋元襄压着只觉得恨意翻涌。 可连宋广霖都不能如何,她也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藏于心中。 且等着吧。 总有她收拾那个小贱人的时候! …… “小姐,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芳华院中,南月小心将那雀羽服收起,满是笑意的脸上带着点点不解。 “难道圣上知道小姐跟八皇子交易的事了?” 宋元襄躺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提溜着葡萄一只手拿着一本话本子在看。 “自然是八皇子开口的。” 南月怔了下:“可这位八皇子不是不受宠吗?他开口圣上就允?这可不像是不受宠的样子啊。” “又不是什么很难达到的要求,有必要拒绝吗?” 那嬴姮要是直接开口找皇帝要那把龙椅,皇帝才会生气呢。 如今不过是要一个教习罢了,皇上乐得展现出父爱。 本来让八皇子常年待在外面已经对皇上的名声有很大影响了,如今嬴姮已经回来了,再冷落他会让朝臣非议。 而且……那毕竟是容妃的儿子。 宋元襄眯起了眸子。 想起了前世偶然间听到的一件事,缓缓勾唇笑了。 皇上“放逐”八皇子,到底是因为厌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还有待商榷呢。 “大小姐,有客来访。” 宋元襄蹙起眉:“是谁?” “刘家刘胜楠小姐。” 宋元襄慢慢松开了眉头,取了帕子来擦手,有些纳闷:“她来作甚?” 第40章 刘胜楠发来一个好友申请 宋元襄带着丫头来到花厅时,就看到刘胜楠正颇为好奇地在看她随手养在花厅里的一只雀儿。 那雀儿是宋元襄某天早晨起来捡到的,不知是飞的晕头转向了还是脑袋没有瓜子仁大,那天差点撞死在宋元襄的床头,两个丫头本想扔出去,最后被宋元襄留下来,养在花厅里。 她没给雀儿做鸟笼子,本来是想着它若是好了就自己飞走她也不拦着,结果这雀儿好似知道待在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做窝,居然就这么灵性十足地留了下来。 它平日里也很安静,不会乱叫,偶尔扑棱着翅膀撒欢飞,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你来啦!” 看到宋元襄过来,刘胜楠指了指雀儿:“这是你养的?” 宋元襄点点头:“是。” 刘胜楠乐呵呵的在宋元襄面前坐下:“叫什么名儿?” 宋元襄挑了挑眉。 不是,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宋元襄在心底嘀咕了几句,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胜楠来示好,她对此人的印象也不是那么坏,也就没表现出不耐来,和和气气地说:“没有取名,看它是只雀儿,我们都喊它雀儿。” “雀儿……倒也很有意境。” 宋元襄:“……” 倒也不必硬夸。 宋元襄看了一眼丫头给刘胜楠上的茶水点心,直接转移话题:“刘小姐尝尝我这里的茶水点心合不合胃口。” 刘胜楠笑了起来:“那自然是合的。” 宋元襄:“……你似乎还没品尝。” “上次淮安王府赏花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很合我的脾胃。” 宋元襄一脸莫名其妙。 刘胜楠似乎也不打算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道:“你要去女学了吧?” 宋元襄点了点头。 刘胜楠拊掌而笑:“那甚好!我也要去女学了,我俩做个伴!” 宋元襄从前听闻刘胜楠觉得女学里学的东西非常无聊,无论刘大人怎么恳求都不肯去,如今怎么倒是要去了? 许是她眼底的情绪太明显,刘胜楠咳嗽了两声,轻声解释道:“我确实是不想去的,但是我父亲以死相逼。” “而且……” 刘胜楠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整日待在家里也很无聊,既然你都要去女学了,那我也要跟着去看看。” 宋元襄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她是来找伴了是吧? 抿了抿唇瓣,宋元襄没拐弯抹角选择实话实说:“可我与刘小姐并不熟识。” 刘胜楠害了一声:“不熟以后可以熟啊!” 她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宋元襄一眼。 “说真的我从前是真的很看你不顺眼的,你外祖父可是大将军王苏燮啊,怎么那么窝囊,但那天你怼顾清雪的事我听说了,后来你打人的事我也知道了,赏花宴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去我也该跟着去的,不然就能看个现场了。” “我不管你到底是彻底清醒了还是被人夺舍了,请你继续保持下去好吗?我们将门虎女是时候该站出来了,是时候该给盛京这帮纨绔子弟一点小小震撼了。” 宋元襄:“……” 她真没给别人震撼的心思,能完成自己的目标就很不错了。 “怎么,难道你是觉得自己现在是郡主了,咱俩身份不匹配所以不想跟我玩?” 宋元襄:“……那倒也不是。” 前世今生宋元襄其实都不太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 她本就没什么朋友,前世嫁人之后她学着讨好夫君,方怀生也给过她一些小意温柔。 她以为这样就能安稳度日,可后来方怀生还是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宋元襄如今只想在意该去在意的人,对于旁的,确实是没什么心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其实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本来我们身份确实不匹配,这样,马上就是今年的秋猎了,到时我好好表现一番,再叫皇上也给我个郡主头衔你看如何?” “到时候咱们两个人都以郡主身份出去,走路都带风!” 宋元襄还没说什么,南音南月先有点绷不住了。 郡主的头衔哪里有这么好得? 宋元襄算计了那么久才终于得逞,且还是在丢失了淮安王妃这个身份的前提下,刘胜楠对皇上未免也太信任了,真当这位是好说话的主? “你们别笑啊,我、我就是想着做朋友肯定是要地位相等嘛,不然你再等等我,我看看我能不能找个救驾的机会,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要个二品郡主头衔了。” 这下宋元襄也绷不住了。 从前怎么不知道刘胜楠这么好玩? “我并无瞧不起刘小姐的意思,我只是一个人习惯了,并不喜太多人一起。” 刘胜楠一副看到知己的样子,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的,但是女学真的太无聊了,咱们就结个伴吧?”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我可以把我表哥介绍给你。” 啊这…… 宋元襄敬谢不敏。 “多谢好意,不过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本以为这么说刘胜楠会觉得被下了面子,没想到她更加激动了起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合该一起玩啊!” 宋元襄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刘胜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拒绝搞不好要结仇。 反正她对女学也确实没什么兴趣,若是能找个人一起,那倒也不错。 而且她冷眼瞧着,刘胜楠的确是比其他女子要稍微好相处一些,此番她怎么也不亏的。 “可以一起。” 宋元襄说:“去女学那日我可以顺道去接刘小姐你。” 女学在盛京城外,刘府距离那边更近,相府过去是必经刘府门口的,宋元襄去接也省得刘胜楠来回跑。 “好好好,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刘胜楠目的达到,笑盈盈地走了。 宋元襄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等到刘胜楠坐上马车离开了,这才一脸无奈地回了院子。 消息很快传遍了相府上下,周姨娘又撕烂了一条帕子,恶狠狠地咒骂:“这宋元襄倒是好手段,居然拉拢了刘胜楠!” 要说这刘胜楠虽然名声不好,可她在盛京还是很有地位的。 这皆是因她的外祖父勇猛将军战功赫赫,很是受人尊敬。 跟没落的大将军府不同,勇猛将军之子如今还在边境戍守,那可是实打实的有军权庇护的。 宋元襄怎么就命那么好,入了刘胜楠的眼? “不行,绝对不能叫她们在女学过得太舒服了!”周姨娘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来人,替我去办件事……” 第41章 相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元襄被封为郡主,相府本该给宋元襄办个宴会告知一下众人的,可眼瞅着女学便要开学了,加上相府内无人真心为宋元襄当郡主了而高兴,因此这件事就搁置下来。 但纵然相府不举办宴会,盛京各府还是将礼物都送了过来。 大概是为了应景,那些人送来的东西多数都是琴棋书画相关的。 南音翻看了几个便没了兴趣,叫南翠她们将东西收进了库房。 宋元襄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按照礼数让人去回礼。 但她的人还没出相府的门,就急匆匆回来了。 芳华院里,南音正在给宋元襄收拾要带去学堂的箱笼。 因为女学学堂太远,所以所有贵女们都是早上去,中午在那边厢房内休息,傍晚时分才归家,都是些千金小姐,自然是用不了学堂里准备的东西,宋元襄又是头一次去学堂,要带的东西自然更多。 “行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其实那边的东西也能用。” 看到南音什么都往箱笼里放,连茶具都要自带,宋元襄着实有些头疼。 带这么老些东西,回头收拾起来也麻烦。 “这如何能行?”南音理直气壮地道:“谁不知道女学其实就是盛京千金贵女们攀比学习之处?小姐你没办法跟她们比学习,可如今你贵为郡主,吃穿用度都要跟上呀,不然岂不是全方面被那些人给比下去了?” 宋元襄竟是无言以对。 “你——”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华平急匆匆回来了。 “怎么回事?” 华平委屈的眼珠子都红了,又是气恼又是忐忑地说:“主子,门房说府里已经替咱们芳华院把回礼都回过去了。” 华平他们三个留在芳华院之后便尽心做事,他们也是真正伺候了大小姐才知道原来大小姐如此好伺候。 她每日晨起便锻炼身体,还带着他们强身健体。 平日用膳也是拉着他们一起,相府的人虽然人人漠视芳华院,可他们却在其中生活得非常开心。 不用出去看其他人明争暗斗,也不用担心主子阴晴不定会受罚。 他们只要做好本分的事,旁的事都有大小姐顶着。 这是华平第一次接了大小姐给他们的差事,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连夜想好了去各家回礼的时候都要说什么吉祥话。 甚至还拉着华安他们背了大半宿生怕出错了给大小姐丢人。 却没想到门房说礼已经回了,而且还是以相府的名义回出去的。 华平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都是旁人送给他们大小姐、祝贺大小姐得封郡主的,相府凭什么以相府的名义替大小姐回礼? 如此一来在旁人眼底岂不是成了大小姐不懂礼数,收了旁人的礼却不回? “这帮人!” 南音气得要去找自己的剑:“我要去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原本还以为他们这段时日安分不少是不打算找事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等着她们呢! 还是以如此恶心的法子! 本来大小姐这段时间风评稍有些好转,如今相府来这一出,旁人定会以为大小姐是得了郡主之位便开始不将旁人看在眼底,为人轻狂起来了! 大小姐主动去得罪那些纨绔子弟是一回事,毕竟那些纨绔子弟在家里也不一定得脸得罪了也便得罪了。 谁叫那些人都欺负到自家大小姐头上来了呢!没人给大小姐出头可不得自己动手吗! 可这次相府如此做,是实打实的叫大小姐得罪了全盛京有头有脸的人家啊! 这叫大小姐以后在盛京如何自处? 偏生这会子若是他们出去解释也来不及了,旁人定然只会觉得这是大小姐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让那些人更加厌恶大小姐。 这一招可真是狠毒! “别着急。” 对比南音的气愤华平的委屈不忿,宋元襄就显得极为冷静。 南音是个容易冲动上头的人,但她最听宋元襄的话,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就冷静下来,眼巴巴地望向她:“大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华平也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宋元襄轻笑了一声。 “咱们怕什么?” “人家偷偷摸摸地做事,咱们可不必,而且他们回礼肯定回得比咱们自己的重,只要利用得好,他们就是给咱们做了嫁衣。” 宋元襄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 “上次叫你们采摘的花都晒好了吗?” 芳华院因为地方太空荡了,所以底下的人种了许多花卉,如今已经入秋,那些花都要凋谢了,宋元襄见了便让他们有空就将花朵采摘,晒干留着做香包用。 “都晒好了。” 南音不知道宋元襄为何问起这件事,但还是乖顺答了:“如今都收起来了。” 宋元襄站起身来:“那你们便抓紧时间做出几朵干花来,咱们也送点心意过去,到时候你们就说咱们芳华院艰难,所以才托了相府替咱们送礼,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什么礼都不送实在怠慢,所以才送一些咱们自己种自己晒的干花去。” 南音起初还满脸不解,听到后面嘴都要笑裂了。 “如此一来那相府送的礼不都成咱们送的了?” “哈哈哈那他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元襄捏了捏南音的脸:“所以,任何事都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别遇到什么事就打打杀杀的。” “叫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多么凶恶呢。” 南音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华平你把南星南翠华福他们都叫出来帮忙,时间紧急,要尽快送过去,不然这一招也没用了。” “是!” 华平立刻把院子里其他人叫了过来,好在干花是都处理好了的,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忙活好了。 宋元襄让华平他们分头送出去,晚膳时分众人就陆续回来了。 “如何?”南音虽然是相信宋元襄的,但还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那些人很是诧异,但还是好好将东西收进去了。” “刘府的人还叫我们带了一车衣服吃食回来,大小姐,奴才想着刘府是打算替大小姐你做面子,特地绕着街道转了好几圈。” “如今大部分人都该知道这件事了。” 宋元襄笑了起来。 “这刘胜楠倒是会来事。” 她这边让人去哭穷,那边她就送了东西过来,这件事一传开,相府的脸面可就丢得干干净净了。 “行了,大家伙都去休息吧,今夜睡不着的可就不是咱们了。” 第42章 宋元襄给的报复来得太快 周姨娘跟宋广霖那真是一夜没睡。 而且是真的根本没合眼! 两个人得知宋元襄居然玩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他们送的那些礼都白送了,两个人恨不得连夜爬起来冲进芳华院直接掐死宋元襄! 哪里还能睡得着? 两个人甚至还气出了仰卧起坐的架势。 周姨娘越想越气觉得不能这样放过宋元襄,宋广霖自然是要劝的。 等到周姨娘被宋广霖劝好没多久,宋广霖又越想越怄得慌,猛地坐起来指着芳华院咒骂。 两个人本来因为宋元襄的事已经对彼此生了怨气,但有了共同的敌人两个人又拧成了一股绳,咒骂了宋元襄一夜,直到外头天色泛着白,两个人才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因此两人便顺理成章地错过了八皇子来府中拜访的事。 得知八皇子来访无人接待,最后被宋元襄带出去用午膳了,宋广霖脸色比纸还白。 “蠢货!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喊我们呢?” 宋广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因为太过着急,差点连鞋子都穿反了。 周姨娘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中衣衣衫凌乱着,只顾着先给宋广霖穿衣服,但她如此温柔小意,却还是因为扣子没有扣好被宋广霖推到了一边去:“行了行了,真是越忙越乱,一点都靠不住!” 周姨娘还是第一次被宋广霖这样嫌弃,尤其是当着一屋子丫头奴才,她这个得脸的姨娘被这样呵斥,以后还哪里摆得出当家主母的款? 周姨娘眼眶一红,差点直接哭出来。 若是换做往日宋广霖肯定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会低头哄一哄周姨娘,但此时此刻他满心都是八皇子来了又走了的事,烦躁得很,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一个姨娘的心情? “不过是个八皇子,他走了便走了,老爷你何必这样着急呢?” 周姨娘想着自己女儿现在都嫁给四皇子淮安王了,现在任谁看来相府都是站在四皇子府那边的。 自家老爷这个时候还想着要跟八皇子套近乎,难道是想左右逢源?他这样有想过女儿在淮安王府要如何做人吗? 周姨娘越想越觉得委屈,都没注意到宋广霖看向她时那满含震惊的眼神。 周姨娘到底是气不过,想着她的女儿如今都成淮安王妃了,本来这段时间就一直被宋元襄那个贱丫头压着打无法还手,现在遇到个不受宠的八皇子,也要如此小心翼翼,何至于此? 于是继续碎碎念道:“再说了,八皇子来相府拜访甚至不等主人家起来就走了,这样不知礼数,传出去也是他八皇子——啊——”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周姨娘的话头,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被打的是自己,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宋广霖。 老爷居然打了她! 老爷从未对她动过手! “清醒点了吗?” 宋广霖眼底没有半点心疼,只双目阴鸷地看着周姨娘。 周姨娘被吓坏了,脸上的疼痛连带着她的脑袋都是突突的疼。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交织,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服软的,可想到从前老爷那么疼爱她,如今居然为了这些小事就打她,委屈之下周姨娘瘪着嘴,一句话都没说。 宋广霖看她还一脸执拗的样子眉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 “蠢妇!” 本来在这些丫头面前他是想给她留些面子的,可她偏偏不要,那就别怪他不给脸。 “八皇子再如何也是皇子,轮得上你来说三道四?” “你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客人到府上来拜访,这个点本来都该招待午膳了!可你家倒是好,堂堂相府,皇子自降身份前来拜访无人接待也就算了,还叫八皇子要出去用饭,这有多丢人你知道吗?” 宋广霖越说越气,视线转到屋子里的奴才身上,恶狠狠地咒骂:“这群没用的奴才!养着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用?” “连喊主人起床这种事都做不到,一群废物!来人,都给我把人发卖了,卖得越贱越好!” 一屋子的奴才全都白了脸。 “老爷饶命啊!” 被主人家发卖的奴才本来就不会落得了什么好,他们还是被主子特地点出要“贱卖”的奴才,那她们会被卖到最脏的地方,去做最脏最累的活! 那些活计正常好人家的百姓都是不会去干的,一般是那种被判处极刑的人在行刑之前被送过去榨干最后价值的。 丫头就更惨,会被贱卖到那种光是五大三粗男子的地方,一天到晚不停接客,为那些人纾解欲望。 “老爷!老爷!求求老爷不要啊!” 众人争先恐后地磕头,哪怕是打死他们也比被扔到那样的地方去要好啊。 而且—— 一个丫头又是恐惧又是委屈地说:“我们的确是叫了,而且我们还来叫了不止一次,是老爷跟姨娘根本就没有起来,我们只是奴才,也不能直接把主子拽起来吧?这也要怪我们吗?” 宋广霖跟周姨娘没想到还有丫头敢顶嘴,两个人脑子里飞快闪过了点什么,但他们没抓住,宋广霖恼羞成怒,怒吼着让人将这批奴才拉下去打了板子再发卖。 众人如丧考妣,一个个喊破喉咙求饶也没能得到宋广霖的半分心软。 “老爷消消气。” 周姨娘已经回过神来,她脸上还很疼,但她强行忍下了怒火,眼睛眨了眨,拱火道:“那大小姐也真是的,之前做了那些事不危及到相府只是跟咱们置气也就罢了,今日她怎么这样任性妄为呢?” “将八皇子带出去,咱们相府的脸往哪里搁?她不是故意的吧?” 宋广霖这才想起来这还有个罪魁祸首,顿时拿了鞭子就急匆匆往芳华院走。 周姨娘见状勾起一抹快意的笑。 宋元襄,你偏生要打你父亲的脸,那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吧,我就不信你父亲这次还会饶过你!不死也要褪你一层皮! …… “宋小姐这么做,就不怕丞相生气吗?” 宋元襄端起面前刚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闻言扫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嬴姮一眼。 这人跟刘胜楠一个性子的,都有点自来熟。 宋元襄有想过他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这厮这样大大咧咧就来了。 送上门来可以利用的人选,不用白不用。 所以她让南音去宋广霖他们的房间下了点迷魂香让他们直接睡过头,自己则是大剌剌地带着嬴姮出门吃饭。 宋广霖他们想要害她名声,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生气就生气,气坏的也不是我的身体。” 宋元襄不耐烦跟别人说自家那些破事,撩了撩眼皮问道:“你找我是做什么?” 第43章 你是要认我做干娘吗? “我找宋小姐,自然是为了教习一事。” 嬴姮含笑看着宋元襄:“以后还请宋小姐多多指教。” 宋元襄眯着眼打量了嬴姮一眼。 “我多多指教有什么用?” “你如果想要靠我来拉拢大将军府,那你是选错方向了,大将军府早已没落,哪怕从前他们再疼爱我这个外孙女,也是有心无力,你想让我为你牵线搭桥,也只会看到一处悬崖断壁。” 嬴姮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元襄一眼:“你为何会如此想?” “我以为宋小姐该是明白我的心思的。” 宋元襄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嬴姮一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竟是我没表达清楚么?”嬴姮哎呀了一声,分明知道宋元襄现在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却也半点不生气,反而还顺着宋元襄的话往下说。 一个皇子,看起来竟像是没有半点架子。 “其实我特地请旨让你做我的教习,是为了稳固咱们的合作。” “我以为那日咱们共同审了那批人之后就算是被绑在一条船上了,只有经常接触,宋小姐才会更加愿意相信我。” “所以我便找了这么个借口。” “况且据我所知,宋小姐如今也该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的吧?” 宋元襄挑眉:“何为挡箭牌?” “与淮安王的婚事,纵然你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可只要你的身边没有其他男子,所有人都还是会去想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而宋小姐本来就是受害者,不该被人议论,我请你来当我的教习,起码在外人看来,你的背后不是空无一人。” 宋元襄嗤笑出声:“教习又不是亚父,还是说八皇子居然愿意为了我牺牲至此,打算认我做干娘?” “噗——” 胡言是从小就受过训练,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这么不长眼打断主子们说话的。 可今天他实在是憋不住。 明明这两个人说的话其实他都听得明白,但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的回应一个比一个奇怪。 他都还没有理清楚,宋小姐这一句“干娘”确实让他很难憋得住。 宋小姐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九族很有意见,不然怎么敢对皇子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就不怕自家主子跟她翻脸直接害死她吗? 宋元襄瞅了一眼捂着嘴笑的肩膀抖个不停的胡言。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非常惊世骇俗。 但她认为嬴姮来找她这一举动不亚于刚才她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八皇子嬴姮向来低调,从前不在盛京的时候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一回来就直接打算跟她这个最近风头正盛,在盛京名声大噪的“弃妇”结盟,宋元襄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宋小姐说笑了,我并无此意,盛京尊师重道,纵然你只是为我的教习,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师父,但我依旧会尊敬你,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若是能帮得上忙,我定会竭尽所能。” 嬴姮开门见山了,她索性也懒得装了。 “为什么?” 嬴姮坦坦荡荡:“不知宋小姐可否知道,令慈曾经帮过我母妃。” “这件事我母妃一直挂在嘴边上,伺候过我母妃的人都知晓。” “不过随着令慈的逝去,这些事也被尘封,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宋元襄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我母亲?帮了你母妃什么?” 嬴姮道:“这件事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事实上当年我也尚未出生,我只是为了替母报恩免得留下话柄而已,我母妃身上本就有诸多事并未澄清,我一直想着身为人子,能帮就帮上一些,免得心里不安,不知宋小姐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宋元襄没拒绝。 八皇子到底有什么目的,这话是真是假,以后自然就能见分晓。 她向来怕麻烦,如今思考这些也是枉然,相信八皇子也不会给她一个答案,与其如此,倒不如就顺其自然。 “既然是要请我给你做教习,该摆的拜师酒也要有。” 反正这人是送上门来的,宋元襄用起来理直气壮:“我想想,就选在我去女学上学的时候吧。” 嬴姮沉默了一下。 显然他也是没想到宋元襄这么不见外,这就开始招呼上他了。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好。” “听你安排。” 宋元襄点点头,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打算起身离开。 嬴姮道:“一起用饭吧,毕竟是借了吃午膳的借口出来的,让宋小姐饿着肚子回去总归是不好。” 宋元襄挑眉,不置可否。 嬴姮就让人去安排。 这顿饭吃得比宋元襄想象之中的要和谐。 本以为他会趁机说点什么,但事实上人家就是安安分分的用饭。 身为皇子,他身上虽然有一股贵气,但看他举手投足之间倒是多了几分江湖人的洒脱。 宋元襄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至于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前世她都嫁过人了,还在乎这些东西作甚? 大不了啥事都推到嬴姮身上去。 宋元襄可不委屈自己。 用过饭嬴姮让人送宋元襄回去,宋元襄道了谢,便坐着八皇子的马车回了丞相府。 消息传到已经在芳华院撒了好大一通气的宋广霖耳朵里的时候,宋广霖的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看见乱七八糟的院落,还有被自己打伤的那些奴才,宋广霖不知怎的,心头掠过一丝惊恐。 想到宋元襄护着南音南月那两个丫头的样子,宋广霖不敢想她看到这样一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快!快收拾一下!” 宋广霖知道自己这样很窝囊,但宋元襄现在是元月郡主,还跟八皇子扯上了关系,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冲动行事的。 回头宋元襄闹起来,丢人的还是他! 毕竟当朝丞相闯进女儿的院落打砸东西打伤丫头小厮这样的传言实在是有些难听! 话音落下却没见有人动作,宋广霖涨红了一张脸:“你们可别忘记这个相府谁才是主子!管好你们的嘴,若是叫我知道你们去告状,我定然饶不了你们!” 宋广霖说着想要先溜之大吉,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宋元襄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宋广霖。 “丞相大人说,饶不了谁?” 第44章 如果可以我也想换个爹 她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宋广霖的脑海里回荡着,宋广霖心底有一道声音发出惊惧的尖叫,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的猫一样,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小姐……” 他说不出来这个院子里还有的是能说得出话来的人。 华平等人本来之前受了伤才痊愈没多久,如今身上又被打得皮开肉绽,看起来颇为可怖。 他们一脸委屈地看向宋元襄,满脸都写着“请大小姐为我们做主。” 宋广霖没想到这些奴才这么大胆,当着他的面就敢告状,气了个半死却不敢有别的动作。 “这是你打的?” 宋元襄的声音堪比从地府爬上来的阎罗,宋广霖浑身一抖,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方才也是气急了才会拎着鞭子到院子里来一通打砸,一开始这些奴才其实还想退避闪躲,宋广霖见状更是生气,直接说这丞相府都是他的,这些人若是如此不知好歹,他回头就让人把他们给发卖了出去! 当时这些奴才就害怕了,委屈地跪在地上不敢动。 宋广霖并未感觉到大仇得报的快感,甚至他后来还意识到这些奴才之所以妥协是因为他们不想被赶出去,还想继续伺候宋元襄,所以才如此听话,心甘情愿被打。 宋广霖恍然,他竟然浑然不知,那死丫头在相府居然也有了这般忠心的奴才了? 这些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连挨打都不怕,可见她在相府没少笼络人心! 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了! 宋广霖越想越气,下手也就越发没个轻重,等到他打累了停下来的时候,这个院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那些奴才也是不成人形。 “我打的又如何?”宋广霖不想在自己女儿面前坠了面子,冷哼一声说道:“整个相府都是我的,我身为一家之主,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奴才难道也需要跟你报备吗?” “宋元襄,你即便如今身为元月郡主,也该知道礼数,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需心里有数。” 宋广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 “好,很好。” 宋元襄没有如同上一次那般去抢宋广霖的鞭子,而是转头对一脸气愤的南月说:“拿了我的牌子,直接去大理寺告状,就说当朝丞相虐待府中奴才,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求律法严惩!” 南月高声应了一声是,转头就要走。 “站住!” 宋广霖被宋元襄的一番话说得目龇欲裂。 但他发现自己的话屁都不管用,南月根本就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我叫你站住!” 宋广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小丑,站在芳华院中丑态毕露。 眼看着自己面子里子都要丢干净了,宋广霖不得不向宋元襄低头:“你叫你的丫头站住!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何必闹到大理寺?” 宋元襄冷冷一笑:“当朝丞相跑到女儿院子里来撒泼,打伤将军府的奴才,你倒是官威很大啊,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有本事你去跟大将军府的人说。” 宋广霖目瞪口呆。 “这跟大将军府又有何关系?” 他分明是在教训自家的奴才! “我没跟你说吗?在周姨娘将这些人的卖身契给我之后,我便给他们上了大将军府的卖身契。” 宋广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气鼓鼓地看着面前的宋元襄,竟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儿。 “你疯了吗?照顾你的丫头小厮,你为何签在大将军府的名下?” “为何不能?” 宋元襄轻描淡写:“我的丫头小厮,卖身契在我手里,我为何不能签在大将军府?况且早年我身边无人伺候的时候也是大将军府送了南音南月过来,我如今自己得了好奴才,还给他们不行吗?” 宋广霖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你明知道大将军府送那两个丫头过来不是要伺候你的意思,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宋元襄哈了一声:“那丞相大人说说,大将军府为何要送两个丫头过来?” 宋广霖顿时噎住了。 大将军府那是害怕宋元襄被搞死在丞相府,所以想要找两个会武的丫头保护她,这话他根本就不能说出来! 宋广霖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了。 宋元襄简直太过分了,她就是故意恶心他! “说起来,我才得了元月郡主的封号,丞相大人就迫不及待带我的院子里来打伤奴才,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是不是对皇上赏的封号不满呢?” “你休要胡说八道!” 宋广霖现在是真的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方才一通发泄其实也没有消气,如今这股气更是直接变成了郁气,梗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叫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胡说八道?” 宋元襄冷笑:“南月,去,叫大理寺的人过来!咱们要叫丞相大人好好听一听到底谁在胡说八道!” “你!” “站住!不许去!” “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去!” 宋广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闹大,他满心憋屈,盯着宋元襄的眼神里已经带了点委屈跟恨意。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宋元襄终于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几个人的伤势。 “别的暂且不谈,医药费总要给吧?” “还有啊,这些人现在不能伺候我了,我院子里的活计就没人干了,耽误的这些功夫,你也得折现给银子我吧?” “你别太过分了宋元襄!你难道真以为你成了郡主以后我就奈何你不得了吗?你做梦!” “是吗?那你现在倒是打我呀,来,朝这里打,我敢保证你只要有一个人没打杀干净,今儿个院子里的事就能传扬出去,好叫整个盛京的人都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你这是对亲爹说话的态度吗?” 宋元襄耸肩:“那我倒是希望可以换个爹!” 宋广霖眼珠子瞪得溜圆:“你就不怕我将今天的事传扬出去?到时候你也没脸见人!” 宋元襄微微一笑:“你是当爹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的,毕竟我已经听了你的话,将王妃之位让给宋元怜了呢。” 宋广霖浑身僵硬住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丞相大人,咱还要继续掰扯吗?” 宋广霖脸色瞬间又青又紫。 这还掰扯什么? 明显宋元襄手里拥有更多的把柄,要是真捅出去,丞相府会直接沦为盛京谈资。 “好,好得很,是我小瞧了你。” 宋广霖扔下鞭子转身就走。 宋元襄在背后嚷嚷了一句:“记得送银子来,不然我就叫人敲锣打鼓去要银子了,到时候别人听到动静问这里发生过什么,我可不会遮掩。” 宋广霖差点脚底打滑摔个大马趴。 “我这就让人送!” 第45章 几句话,让周姨娘为宋元襄花一千两! 宋广霖大概是生怕宋元襄真的会敲锣打鼓闹得全城皆知,所以早早就把银子给送过来了。 足足一千两银票。 可见宋广霖想要封口的心有多么强烈。 宋元襄直接把钱拿去给那些人分了,那些人看到那么大额的银票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不不不,不用了小姐……” 他们虽然是挨了一顿打,但他们皮糙肉厚的,而且小姐每日带着他们强身健体,他们这次也放机灵了一些,虽然被打得很惨,但其实只是皮外伤看起来血肉模糊而已。 内里并未伤到分毫。 他们实在是不敢要这么多的银子。 宋元襄道:“让你们拿着就拿着。” 钱财最是能收买人心,宋元襄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确实是囊中羞涩,所以之前一直都没给这些奴才包红包。 如今正好借花献佛,这些银子给她也是收在那里无用,倒不如拿来收买人心。 如此一来这些人对她必定是死心蹋地。 果然,他们伸手接过宋元襄分给他们的银票,一个个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奴才等愿意为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元襄摆摆手:“行了,你们互相上个药,若是有严重的去喊个大夫来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 众人满脸激动地下去了。 宋元襄带着南月回了卧房,脸上神色才冷了下去。 “小姐别生气了。” 南月知道自家主子最是护短,这次宋广霖冲到院子里来打人的事的确是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南月当时都有些担心自家小姐会直接弑父。 但好在她到底是忍住了。 一千两银子在那些奴才们眼底看起来是很多,但对宋元襄来说远远不够。 “本想给他们留点面子,没想到他们这样急不可耐。” 宋元襄捏着桌角,眼看着那桌子要报废了,南月赶紧去抢救下来。 “大小姐,咱生气归生气,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左右咱们马上也要去女学了,暂且叫他们高兴几天吧,大小姐你还是先做好自己要做的事为妙。” 宋元襄挑眉,看了南月一眼问道:“你猜到了?” 南月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红:“起初没猜到,可是听到大小姐说把这些奴才的卖身契都签在了大将军府,我就猜到了。” 宋元襄这分明是要重振大将军府啊。 而且她显然也没打算在相府多留。 若是大将军府现在还如从前一般坚挺,南月其实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宋元襄的做法的。 可当初大将军府特地送了她们过来,此后便不再跟相府来往,明摆着就是不想拖累自家小姐。 偏偏她是个轴的,明知道大将军府的事不好处理,还硬是要往上撞。 但谁又能说一句她的不是呢? 那可是她的外祖家啊! “小姐打算怎么做?” 南月虽然一心想要大小姐好好的,但如果大小姐做了决定,她必定誓死追随!绝不后悔! “先跟他们联系上吧。” “如今大家都在盯着我们,想要为大将军府做点什么太困难了,而且舅舅他们如此低调,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目的就将他们拉到大众视野里来。” “就让舅舅隐于暗处,其他事有我。” 南月想起八皇子,试探问道:“那八皇子怎么办?” 看得出八皇子似乎是真的对自家小姐没恶意。 但皇家这些人谁能看得透呢? 当初皇室跟大小姐定亲,大家也都认为皇室是很满意宋元襄的。 可临到头得知是宋元怜跟淮安王圆了房,那些人可是毫不犹豫就直接换了新娘。 可见皇室的人还是更在乎他们自己。 “他应该没什么恶意,接近我应该是为了大将军府。”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大将军府还能起复的事,但八皇子有这样敏锐的嗅觉,值得认识一下,他对皇室的恨意不会比我少,只为这个目的完全可以合作。” “我们只要小心点,别让他成为另外一个皇帝就行了。” 南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宋元襄想了想,走到书房去提笔写了一封信。 “你替我送出去……” …… 宋广霖赔了宋元襄一千两银子的事到底还是瞒不住。 周姨娘得知这一千两是从公中出的差点气晕过去。 如今库房都是归她管,周姨娘一直都认为那些银子以后都是自己的,如今得知宋广霖直接就给了一千出去,她的心都在滴血。 早知道她去拱火居然会得到这样的下场,她气得恨不得掐死自己。 几句话让她赔偿了一千两!那可是整整一千两啊! “不行,我不能再忍着宋元襄了。” 每次跟宋元襄的交锋都是她落败,到如今她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嬷嬷看到周姨娘这个样子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可是如今连老爷都拿大小姐没法子,姨娘你又能怎么做?” 周姨娘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越说越激动:“本该是换亲的局,宋元襄若是老老实实嫁给了方怀生,如今根本蹦跶不起来,皇上也根本不会愧疚,她更不可能得到二品郡主的封号!” “既然这一切都错了,那咱们就矫正这个错误就是!” 嬷嬷还以为周姨娘是要说什么,见她也是旧事重提忍不住道:“可是之前老爷不是派人去提醒过方怀生吗?方怀生并未得手啊,他甚至连见大小姐一面都见不到。” 周姨娘冷笑:“宋元襄躲着他他自然是没办法见到她,可有一个地方,宋元襄跟他不可避免要接触的。” 嬷嬷仔细一想,眼睛亮了亮:“姨娘说的是女学?” 周姨娘笑了笑:“没错,你立刻去安排……” 嬷嬷领命而去,周姨娘终于有一件心气顺的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 八皇子府。 嬴姮终于踏足这座府邸,他懒得去那冷冰冰的卧房,径直在书房落座。 胡言快步走了上来,小声提醒他女学那边出了一点变故。 “是何变故?” “女学多了一男一女两位夫子,都是来者不善,一看就知道是冲着宋——元月郡主去的。” 嬴姮挑眉:“哦?哪两位?” 第46章 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胡言小心翼翼地觑着嬴姮的神色变化,脚下蓄着力,想着要是情况一有不对就直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女夫子是淮安王妃,听闻是云贵妃觉得她总是待在淮安王府颇为无聊,所以给她找了乐子,让她去女学教授盛京城女子的琴技。” “男夫子是……方怀生。” 只是一个名字,便已经能概括所有。 嬴姮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去。 胡言的脚已经不自觉地朝着外面挪动,本以为自家主子定会特别生气,却没想到片刻之后,主子居然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方怀生教的什么?” “教的书法。” 嬴姮冷笑出声。 “倒是个好安排。” “若是有人的字写得不好看,那是不是还要夫子亲自上手,从后面抱住她,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写字?” 虽然嬴姮没有特地点名而是委婉地说了一句“有人”,但胡言心底非常清楚,主子说的这个人就是元月郡主宋元襄。 传闻中宋元襄不懂琴棋书画,一手字更是各有各的丑法,叫人不忍多看,这次宫里宫外如此安排,很显然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出错的棋局掰回到正轨上。 “那方怀生不过是一个落榜书生,充其量也就是个秀才公,他凭什么能进女学教导贵女们写字啊?” “难道就没有人抗议吗?” 胡言并不是从小就在盛京长大的,他更多的是跟在嬴姮身边在外头活跃,对外头的事知道的很清楚,但对于盛京内里的事就有点两眼抓瞎了。 尤其是人跟人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是真的看不明白。 “抗议又如何?这位可是从前宋广霖选择的女婿,你当人家丞相是个蠢笨如猪的,会特地选个没用的落榜书生吗?” 胡言顿了顿。 “可……丞相不是真的选了吗?” 要不是云月郡主反应快,保不齐现在相府嫡出的大小姐都已经成为方家妇了呢。 嬴姮看了胡言一眼,沉声道:“所以宋广霖就是个蠢笨如猪的。” 胡言:“……”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方才自家主子是在说反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他想劝说主子,这里又没别人,主子要是想骂完全可以直接骂,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 但想到主子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骨子里最在乎脸皮的性子,还是把话给忍住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元月郡主?” 作为被针对的对象,她应该要知道这件事好早做打算。 现在分明就是有人要算计她,若是能早知道以她的性子应该会闹起来,保不齐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必要。” “她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样的,这件事现在已经过了皇室的明路了,她虽然已经拿到了郡主的头衔,但想要借机生事还是太勉强了。” 胡言闻言就有些担忧地说:“那元月郡主去女学不是要受委屈了?” 两个都对她图谋不轨的夫子,以及元月郡主本来就不擅长那些东西,只怕接下来在那里是要度日如年了。 嬴姮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忽然轻笑出声。 “怪不得。” “嗯?” 胡言有些纳闷地看向自家主子。 “怪不得什么?” 嬴姮用扇子轻轻击打着自己的掌心:“怪不得她要让我将拜师宴推迟到她去女学上学的时候。” “原来一开始她就知道女学里不会太平,所以想着要利用我替她长脸。” 胡言也是个实诚人,直言不讳道:“可主子你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八皇子,能替郡主长什么脸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主子这个八皇子甚至还不如元月郡主得皇上关注呢。 好歹元月郡主的这个头衔是皇上认真想了还很好听的。 自家主子那个名字……他都不稀罕吐槽。 这要是不知道这是八皇子的名讳,任何人听了只怕是都会觉得这是公主的名字。 “你近日的话是越来越多了,看来是很喜欢盛京了?” 胡言直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不不主子,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盛京城。” “这个盛京城半点人情味都没有,我还是更喜欢咱们的小屋。” 当初他们跟着主子每天垂钓,日子不知道多开心悠闲。 决定启程的时候小屋就被人烧了,后来还遭人一路追杀,若不是主子早有准备,只怕是根本无法回到盛京城。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没入冬已经叫人感觉到一片森寒。 身处其中更是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冻死。 “回不去了。” 嬴姮微微叹息了一声,显然他也很惦记当初的小屋。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思绪,笑着说:“或许以后会有新的小屋。” 胡言眼睛一亮。 但嬴姮没给他多问话的机会,摆摆手就让他离开了。 胡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主子到底要怎么做。 可主子摆明了不想多说。 胡言想了想,或许自己留意着丞相府的事就好了。 毕竟自家主子跟那位郡主在某些方面似乎格外一致。 …… 方家。 送走了丞相府来的人,方怀生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内。 “表哥,你真要去女学当夫子?” 这位名叫方翠蕊的姑娘是方怀生姨母的女儿,姨母认为他们跟丞相府攀上亲戚了,所以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希望方怀生能带上方翠蕊。 说白了,就是他姨母想要让方翠蕊给他做妾。 从前方怀生也觉得方翠蕊各方面都好,温柔小意,身材也非常不错,他曾经情不自禁地触摸过,只是到底没走到最后一步。 方怀生心底还惦记着丞相府的那位大小姐,想着他娶了大小姐是另有图谋,或许可以在有限的条件内稍微对她好一些。 但显然,人家并不稀罕。 方怀生一把将方翠蕊拉到了怀中,吻了吻表妹那张粉嫩的双唇,笑了笑说:“怎么,你想跟着一起去?” 方翠蕊到底是个雏儿,被一直喜欢的男子亲吻,呼吸立刻就急促了起来,小脸也是绯红一片。 “表哥~” 简单的两个字被她喊得勾人十足,方怀生立刻就有些心猿意马。 “嗯?” 方翠蕊手指在方怀生的胸膛上画着圆,撩拨得方怀生心头酥麻:“表哥能带我去吗?听说只有盛京贵女才能去女学学习呢,我也想去……” 第47章 嫁妆被自家人给偷了 方怀生的手在方翠蕊的身上点火,方翠蕊到底年轻,尚且没有什么经验,不多时就软成了一滩水,只能搂住方怀生的脖子,好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掉下去。 方怀生笑呵呵的,那张还算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算计:“自然是好,正好我也需要你给那位大小姐一些危机感。” 方翠蕊听出方怀生说的危机感是什么意思,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还打算去勾搭那位大小姐?” “人家如今都成郡主了,你以为自己去勾搭人家便会跟你在一起吗?” 方翠蕊很喜欢自家表哥,她也不想给表哥做妾,从前换亲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她没办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如今人家都不要自家表哥了,表哥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呢? 多看看眼前人不好吗? “蕊蕊乖,你可知道她嫁过来能带来多少金银财宝吗?” 方翠蕊眼睛一亮:“多少?” 方怀生伸出五个指头。 “五千两?” 方怀生轻笑了一声:“五千两?你未免也太小看曾经的大将军府跟相府的底蕴了,当初她的嫁妆虽然跟着她一起被抬回了丞相府,但我跟娘大致去清点过,不说名贵字画孤本,单单是金银首饰就用之不尽,一天戴一套都不带重样的,还有黄金万两,银票万两……” 越说方怀生就越是懊恼。 “早知道宋元襄会性情大变,当时我们就该趁着她昏迷的时候也直接把人留下来,生米煮成熟饭,那那些嫁妆就都归我们方家了。” 方翠蕊对金银其实没什么概念,她自小受宠,娘亲一心希望她能攀高枝,所以吃穿用度都是给她最好的。 她甚少为金银头疼过,因此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只被方怀生口中的“一天戴一套都不重样”的首饰直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真的有那么多?” “可有我最喜欢的海东珠头面?” “何止海东珠?各种翡翠,珍宝,里面还有一块硕大的红宝石镜子!那镜子打磨得非常光滑,好看极了!” 若不是那东西实在是难以仿造,他都忍不住想做个假的放进去把真的换出来! 方翠蕊听到这么些好东西直接馋得要流口水了。 “当初怎么就没留住呢?” 方怀生眼底闪过一点精光,拍了拍方翠蕊的肩膀说:“所以啊,为了能叫她再入方家的门,必须要你牺牲一些了。” 方翠蕊苦恼地咬住唇瓣,有些纠结。 方怀生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她做决定。 他是最了解这位表妹的,平常对吃食都不太在意,唯独对那些头面绫罗绸缎之类的是爱不释手。 他相信这些东西一定能打动她。 果不其然,方翠蕊并未思考太久就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表哥,如果这次我真的帮了你,那那些个好东西你都要留给我才行。” 方怀生在心底笑方翠蕊天真又贪心,那么多好东西居然什么都想要,面上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最疼爱的表妹,这些个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啊?” 方怀生的话哄得方翠蕊心花怒放。 “表哥~” 方怀生看着方翠蕊那般娇艳欲滴的样子,眼前闪过宋元襄那张明艳如春花的面容,喉头滚了滚,抱住方翠蕊朝着内室而去。 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 宋元襄并不知道方怀生这些人在惦记着她的嫁妆。 不过她也确实想起了自己的嫁妆。 之前想着住在相府用相府的银子也没必要去清点自己的东西,可看到宋广霖轻轻松松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堵她的嘴,宋元襄心底总有些不踏实。 “南音南月,你俩打开库房,咱们好好查一查库房里的东西。” “小姐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南音之前提过一次这件事,当时宋元襄没太在意。 而且盘点那些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宋元襄要不是想着自己要去女学了,日后不在院子里的时间多,她现在嫁妆里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心里有数,她也懒得去管。 “怎么会忘记呢。”宋元襄干巴巴地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忘记了。 南月去拿了嫁妆单子,上面是当初宋元襄的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 她死后这些嫁妆都留给了宋元襄,宋广霖大抵是因为愧疚,周姨娘几次想要对这些嫁妆下手都被他给挡了回去。 后来宋元怜的嫁妆虽然跟她的等值,但有些只有大将军府才拥有的昂贵首饰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南翠那些人能下地吗?给他们找个凳子坐下,也帮着理一理东西,登记造册。” 几个丫头小厮就数年纪小一些的华福比较惨,被打了之后伤口似乎发炎了当晚便发起了高热,找了大夫来看虽然现在退烧了,但还是浑身没力气。 宋元襄便让他在床上休息,其他人都还能起来,就都来帮忙了。 “大小姐,这锁头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 南星去开锁的时候摸了一下锁头,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向宋元襄示警。 宋元襄赶紧凑了过去。 果然看到锁头上有被撬过的痕迹。 “打开看看里面少什么东西没有。” 南音跟南月满脸不忿。 “别是有人偷偷撬开过进去拿东西了吧?这不就是偷吗?” “丞相府这些人可真是没脸没皮,怎么敢做这样的事的啊!” 宋元襄勾了勾唇,半点不着急。 “真要是有人偷了倒是正好呢。” 她本就想着临走之前送给宋广霖夫妻一件大礼,要是这两个人给了她由头,那就真别怪她无情了。 库房门被打开,听门开的声音并不凝滞,反而相当顺滑,宋元襄心里就有数了。 果然,略微一检查,就发现好几套贵重头面都不见了。 “海东珠的那一套,红宝石镜子都不见了!” 南音破口大骂:“这些人没事吧?居然偷东西?还要不要脸啊!” 宋元襄直接让她们先登记造册,等到傍晚时分盛京城多数人都匆匆忙忙打算回家用饭的时候,她带着人直接冲到了大理寺,敲锣打鼓地宣布自己嫁妆被偷了。 大理寺少卿接到消息的时候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了:“怎么回事?” 第48章 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解决 大理寺少卿叫江一游,本是泸州江氏人。 泸州江氏是前朝旧氏族,在前朝被取而代之后,江氏第一时间运送钱粮到盛京,还送了不少稀世珍宝来,聊表自己对新皇登基的恭贺之意。 但高祖皇帝并不信任江氏,加上本来就厌恶氏族世家,于是提出让江氏每年送一人进盛京做官。 看似是对江氏的褒奖,实际上则是对江氏的辖制。 尤其是到了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不久,江氏出了一次内讧,听闻是江氏庶出三房因不满自己庶出身份,认为自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于是给江氏大房,也就是继承家主之位的江家大老爷那一房下了毒手。 当时江家大房所有人,包括江家大老爷以及她的妻子孩子在内,尽数中了毒。 虽然经过一番救治大家都没什么性命之忧,可伤及根本,江家大房竟只有游学在外的江一游逃过一劫。 刚好那年又有春闱,江一游被钦点进盛京来做官,当今圣上见江一游见多识广,游学期间还帮着本地人破获过几起案子,便让江一游当了大理寺的主簿,负责一些文书搜集工作。 后来江一游凭借出色的探案本事,一路高升,没多久就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头上只有一个大理寺卿压着,他这个少卿之位可以说是坐得格外舒服。 相府的那些事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江一游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在听说门外相府大小姐也就是元月郡主来报案的时候,江一游就有一种“我命休矣”的不妙预感。 怎会如此? 江一游恨不得仰天长啸:你们自家的矛盾难道就不能自家解决吗?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现在宋元襄还成元月郡主了,她这么来一闹,谁还能置身事外? “就说我已经回家了。” 大理寺最近没什么案子压着,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江一游本来就不需要亲自在这里坐镇。 可偏偏他嫌弃回去冷清,在盛京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因此便选择留在大理寺府衙内看文书休息。 谁成想就是这一留下来,还真给留出事情来了。 来报信的衙役满脸纠结:“少卿,他们现在就坐在府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聚拢过来看热闹了,现在不是你说不在就能不在的……” 江一游差点直接晕过去。 “坐、坐在府衙门口?” 看来这位元月郡主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彪悍,此前他听到不少传闻还只当大家是夸大其词,现在看看那真是绝无虚言呐!怪不得连老奸巨猾的丞相都完全不敢跟元月郡主作对只能远远把人送走呢! “是啊少卿,他们敲锣打鼓,还把嫁妆单子贴在了门口告示上,说本来皇上封宋大小姐为郡主,宋大小姐觉得非常感激,但想着皇上什么都不缺,所以打算取了嫁妆银子救助贫苦百姓,没想到嫁妆却被偷了!” 江一游挑起了眉头。 若只是想要拿银子救助百姓其实根本用不到嫁妆,他都能一下子察觉到宋元襄就是故意要打丞相府的脸,丞相府难道还没收到消息? 自家女儿就不能领回自家去管管好,非要来折磨他吗? 江一游将所有借口都找了个遍,这里摸一摸那里蹭一蹭,总算是等到丞相府来人了。 江一游大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赶紧出去看看!” 其他人没想到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卿居然胆子如此之小,忍不住都跟着江一游看热闹。 江一游哪里看不出这些人幸灾乐祸的态度?忍不住偏头看向那些人道:“少给我添乱!” 本身他就已经够烦的了。 这些年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来盛京为质子的,加上如今江家大房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不仅是皇上看重他的价值,就连家中也颇为疼宠。 他来盛京的那一日母亲差点哭瞎了眼。 江一游深知自己在京城可以横着走,只要不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肯定都会看在江氏的面子上饶过他,这几年他虽然升迁很快,但其实也有被压过,不然他早就该去其他地方办差了。 可皇上只是想要他继续留在盛京发挥一些自己的余热,并不希望他变成能掌握实权的人物。 所以江一游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大理寺。 除非什么时候能打破皇室跟江氏之间的怪圈。 对此其实江一游没什么大意见,他很喜欢探案,能在这里当值也能找到人生乐趣。 可他实在是不想参与到盛京权斗之间去啊! “那位相府千金到底是何许人也?” 江一游心底叫苦,却忍不住好奇。 敢跟自己亲生父亲对簿公堂,她未免也太不将宋广霖看在眼底了吧? “相府千金么……从前传闻其实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不好的消息,如今倒是能听到一些好的,不过其实也多是怜悯同情之声,并无什么特别的。” “是吗?” 江一游心里不仅没数现在还有些没底了。 听起来这个相府千金是个很难琢磨的人,她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大理寺门口,宋广霖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宋元襄带着一众丫头小厮正在喝水,那豪迈奔放的模样看得他两眼一黑。 “孽障,你这是在做什么!”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隙之间挤出来的一样,宋元襄毫不怀疑要是四周没这么多人看着宋广霖一定会不管不顾冲上来打她。 宋元襄一脸没所谓的样子。 宋广霖这就生气了? 她至今只是做了一些跟相府作对的事,他这就受不了了,他可知道她前世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折磨? 他又何曾想过她母亲在决定放弃性命的时候心中又是如何的痛苦熬煎? “我做什么你看不出吗?” 宋元襄大声回答宋广霖的问题:“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被人偷了!” “我母亲早早离我而去,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可是现在里面的珍贵头面银子都被偷了!我若是不能找到真凶,何以告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宋广霖满脸惊讶。 来的路上他只知道宋元襄又闹幺蛾子,还真不知道是这件事。 “你仔细说来。” 宋元襄知道宋广霖不是做这件事的人,但这又如何?没他的纵容旁人也不可能生出这样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东西就在这里,全都对不上名目,银子也少了许多,我记得当初我被抬错了送去了方家,在方家停留片刻他们发现新娘子错了又送我回了相府,我要求找方怀生一家来当面对峙!” 第49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宋广霖没想到这把火直接烧到了方怀生的身上。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广霖第一反应就是心底咯噔了一声。 心想是不是他们背地里的安排都被宋元襄知晓了。 但他又觉得这并不可能。 宋元襄哪里有那么神通广大?若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宋元襄捕捉到,那她直接搜集证据将他们做的事捅到皇上那里不就好了吗? 毕竟宋元襄之前那么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是丝毫不怀疑她是做得出这样的事的。 所以宋广霖很快说服了自己,大概就是宋元襄的嫁妆真的不见了,所以她才如此气愤。 宋广霖脸色虽然好转了一些,但想到宋元襄故意将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甚至现在整个盛京都在瞧丞相府的热闹,他心底又怄得滴血。 “你嫁妆出了问题完全可以咱们自家好好排查,何必非要惊动人家大理寺?而且大理寺负责处理那么多案子,你怎可如此浪费大理寺众人的时间精力?” 江一游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宋广霖说这话,恨不得给宋广霖送一块“善解人意”的牌匾挂在宋广霖门口。 要不宋广霖怎么能当丞相呢?这觉悟就是高啊! 虽然大理寺现在很清闲,但他们也断不了丞相府的家务事啊,所以这件事就该回到相府去解决才对! “父亲,我查过了,大理寺近日并无大案要案,大理寺那位少卿最近就在大理寺府衙内坐堂,无聊得很,我如今遇到了困难,正好找大理寺求助,也好叫大理寺的人开个张,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宋广霖被气得手指颤抖。 指着宋元襄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门后江一游也是心虚又气愤。 这元月郡主闲着没事调查大理寺的案子做什么? 她难道想对大理寺下手? 宋元襄没管要死不活的宋广霖,视线往衙门后一瞥。 她刚才就已经听到有人靠近了,显然大理寺那位少卿江一游应该是带着人赶到了,却迟迟不出来,宋元襄冷哼,知道这位是打算和稀泥,可她偏偏不叫他和! “大理寺可是皇上钦点的为百姓伸冤的地方,如今我嫁妆被人偷了,往小了说便是有人敢擅闯相府,盗取财宝,这不明晃晃是在说盛京守备不行让人来去自如吗?不调查清楚岂不是对不起那些辛苦值夜的将士们?往大了说这些东西本来是我打算分出去一些救助贫苦百姓的,若是那些百姓就差我这些银子导致饿殍遍地,那对民生也有碍啊。” “父亲身为丞相,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懂吧?” 宋广霖算是见识到宋元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她丢了东西,恨不得整个盛京城的人都跟着搅和进来,偏偏这些话她还说得冠冕堂皇,根本没办法反驳。 “大理寺少卿何在?” 宋广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顺着宋元襄的话借坡下驴了,不然明日盛京百姓就会质疑当朝丞相冷血无情,不顾女儿安危,不顾百姓死活。 江一游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所以在宋广霖开口的时候他便提起了官袍下摆,做出一个跑了许久终于急匆匆赶到现场的样子。 “丞相大人!” 江一游气喘吁吁地给宋广霖作揖行礼。 宋广霖方才被宋元襄气得不轻,现在看到能让自己出气的人来了,怒火便直冲江一游而去。 “江少卿,我女儿前来报案,为何江少卿迟迟不出现?是觉得我们相府的案子不值得江少卿你重视吗?” 江一游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这老货!” 在女儿那吃了瘪就往他的身上发泄,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他不想管人家家里的闲事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回丞相大人的话,不是下官不重视,实在是之前没想到啊,得了消息下官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一刻都不敢拖延。” “近日大理寺府衙无别事,下官我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前还搁那打盹呢,谁成想案子就来了,这说到底也是下官太疏忽了,还请丞相大人原谅则个。” 人家一番话说得这么漂亮,宋广霖要是再计较下去只怕是要被人说官大欺负官小的,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宋广霖虚扶了江一游一把,轻声道:“大理寺确实辛苦,江少卿能有时间歇息也是好事,这说明咱们盛京城治安越来越好了。” “这都是大理寺以及其他同僚的功劳。” 江一游连忙拍马屁道:“哪里哪里,丞相大人乃是百官之首,说起来这也是丞相大人的功劳。” 宋广霖憋屈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宋元襄见两个人你来我往就是不说起自己嫁妆的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直接说道:“这位就是江少卿么?” 江一游赶紧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方才急匆匆过来,他倒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瞧这才知道元月郡主居然有这等美貌。 跟盛京那些弱柳扶风的贵女们不同,宋元襄身上有一种她能一拳头打死一头牛的美。 江一游自小受宠,性子跳脱,自然不欣赏那些走三步喘两步的女子们。 到了盛京这边的贵女为了讨得贵人欢心更是争相以瘦为美,他实在是看得腻味了。 如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江一游只觉得眼前一亮,四周的风景都好似褪去了颜色只余下她一人惊艳了他。 宋广霖看到江一游居然盯着宋元襄两眼放光顿时气恼得很:“江少卿!” 江一游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冲着宋元襄作揖:“唐突了,还请元月郡主不要怪罪。” 他这么大大方方地道歉,倒是叫宋广霖一肚子骂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罢了罢了。 宋广霖生怕自己会被这些年轻人给气死,眼下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打道回府不再成为百姓们的谈资,于是开门见山地道:“小女嫁妆被偷了不少东西,还请江少卿早日帮小女找回那些东西,那都是她的母亲我的夫人留给她的,她非常珍惜。” 江一游点点头:“此事既然告到了我大理寺,下官自然是会秉公办理的。” “不知道元月郡主可知晓有多少东西被盗了?那些东西又是何模样?” 宋元襄给了南月一个眼神。 南月立刻将两份嫁妆名册送上。 “被盗的东西有何特征我们也已经请画师详细画下。” 江一游没想到他们准备得如此充分,脸上也多了几分慎重。 “如此甚好,那如今咱们就按照能够接触到这些嫁妆的先后顺序,一一传唤那些人来问话。” 第50章 方怀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叫我去大理寺?” 方怀生接到消息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对上自家母亲那了然的目光方怀生觉得有些别扭。 实在是刚开荤,加上表妹又是个妙人儿,勾得他神魂颠倒他才总是拉着她颠鸾倒凤。 他自然也知道如此不好,但那不也是美人在怀实在是忍不住吗? 方王氏对儿子纵欲的事倒是没那么抵触,只是担心儿子陪方翠蕊胡闹多了日后身子虚难有子嗣。 “你也该悠着点,不能纵情声色,更不该一开荤便止不住。” “你一个读书人,若是掏空了身子,日后去考场只怕都挺不过去。” 方怀生顿觉得有些尴尬。 与自己的亲娘讨论这种事实在不是读书人所为,到底是有辱斯文。 “好了娘,就别再说这些了,你方才说,大理寺传唤我?所为何事?” 说起这件事,方王氏脸上神色也有些古怪。 “为娘不知,那些衙役就在院外等候,说叫咱们都一起去。” 方怀生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咱们便去一趟吧。” 他们只是一介草民,大理寺传唤,岂有拒绝之理? “表哥~”母子俩才往外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道极为深情婉转的呼唤,方王氏皱眉,觉得方翠蕊此等举动简直就是勾搭了自己儿子的狐媚子。 方怀生则是想起了方才两个人颠鸾倒凤的事,一时之间还有些心猿意马。 两个人齐齐回头,正好看到方翠蕊一脸春色追了上来:“姨母……” 看到方王氏也在,方翠蕊顿时收起了方才那副做派,羞答答地看着方怀生,心底略有些不甘地问:“表哥跟姨母这是要去哪里?” 方王氏能明显感觉到方翠蕊称呼她的语气跟喊方怀生的格外不同。 脸上便更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要说从前她对这个外甥女倒是也挺疼爱的,尤其是看她水灵灵的,总想着对她多些温柔,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有的事,如此贴心的外甥女回头可以来给自己的儿子做妾,这样也有人跟她做个伴。 而且儿子身边能有自家人,如此也好拿捏住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这样她们婆媳一心,便不用担心被儿媳妇给压下去。 到时候她还能利用方翠蕊多给自家儿子生几个含有自家血脉的孩子。 可她没想到方翠蕊居然是这等狐媚之辈。 这怀生尚且未娶妻,还要准备来年的春闱,这方翠蕊天天缠着儿子无法脱身下榻,这能考得上吗? 方翠蕊果然是小家子做派,就知道在房事上拿捏自己的夫君,勾得他们无心去做别的事,对于方怀生的未来是半点助力都不曾有! 方翠蕊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尤其是自家这位姨母从前对她是很好的,如今忽然就态度恶劣了起来,她意识到肯定是自己哪里惹了姨母不高兴了,下意识朝着方怀生身后躲。 方怀生皱眉,扫了自家母亲一眼,果然看到她几乎是瞪着方翠蕊。 方怀生觉得有些无奈。 “母亲,你为何要这样看着蕊蕊?别将人给吓坏了,蕊蕊年纪还小!” 方王氏倒吸一口凉气,好悬没直接破口大骂。 这都还未曾进门呢,儿子就开始向着这个狐狸精说话了,那以后若是进门了,到底是她是婆母还是她是女主子? 一个注定要当妾室的玩意儿,居然也敢爬到她的头上来叫嚣? “纵然你们是表哥表妹,如今相处也是逾矩了,方翠蕊,你先回去。” 听到自家姨母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方翠蕊浑身一抖,到底小姑娘脸皮薄,直接就用帕子捂着脸跑走了。 两家相隔不远,方翠蕊肯定能自己跑回去,方怀生想着自己还要去大理寺,也就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只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蹙眉说道:“母亲,你何必如此?” “我何必如此?你怎么敢这样与我说?” “你是忘记了你如今只是平头百姓?我从你开始读书的时候供养你至今,寒冬腊月替人洗衣服,双手泡在冰水里指节都要泡烂了,夏日去给人打扇子凿冰块,你可知那冰块多大一块吗?” 方王氏指了指自己高低不平的肩膀:“我为了你,如今是背也驼了,身上没一处好肉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与我顶嘴吗?” 方怀生从前听到这些话是觉得感动的。 这毕竟是他的母亲。 从小含辛茹苦带他长大,他自然是敬重的。 可是有些话说得多了,他便也会有些不耐烦了。 尤其是他才将将开荤,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他向来骄傲自负,不认为自己跟蕊蕊胡闹几次会耽误什么功夫。 他觉得母亲就是爱小题大做。 而且姨母就住在不远处,蕊蕊这一哭着回去必定会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两家吵闹起来,那才是真叫他无法好好读书。 “母亲,我实在是……” 方怀生眼底的不耐也不好直接说。 但不等母子俩争辩出个什么来,外头衙役已经不耐烦地进来催促:“传唤你俩去大理寺,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是不是做贼心虚?” 方怀生跟方王氏吓了一跳,母子俩这一刻也忘记了方翠蕊,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开口:“这从何说起啊……” “差爷,绝对不是这样的,我们母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啊。” “差爷,我儿还是要参加春闱的考生呢,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呀。” 衙役冷哼了一声,想到现在就在衙门前等着的众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谁知道呢,行了你们可别故意拖延时间了,赶紧去。” 方怀生跟方王氏再如何害怕也只能跟着去。 一路上方怀生试图套话想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传唤他们。 结果只被衙役丢了“闭嘴跟上”四个字。 方怀生不敢再问,母子俩一脸疑惑地来到了大理寺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鹤立鸡群的宋元襄。 方怀生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今的宋元襄看起来更加美艳不可方物,方怀生心底忽然冒出了一股不甘心。 这不就该是他方怀生的妻子吗? 第51章 你卖惨那我也卖,看看谁更惨 “大人,方怀生母子带到!” 衙役高喊了一声提醒了江一游,便将两个人推到了中间去,自己退至一边候着。 方怀生闻声终于反应过来,从宋元襄的身上收回了目光,一脸迷茫地看向大理寺少卿,扬声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让草民来此?” 方王氏只是一介妇人,没有见过什么大官,只敢缩在方怀生的后面,看到方怀生行礼就跟着行礼,其余时间都垂着头,眼神却四处乱飘着,看着老实又不太老实的样子。 一旁的宋元襄看到这对母子俩的样子在心底冷笑出声。 这两个人从前可不是这副模样的啊。 尤其是方王氏。 从前她以为方王氏含辛茹苦拉扯儿子长大十分辛苦,加之大家都是女子,这人又是自己的婆母,她从小失去母亲,对年长的女性也有一种濡慕之情。 方王氏一开始对她也不错,便更让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嫁对了人。 对方王氏一直是尊敬有加。 那一年方王氏生了病,方怀生说自己要准备科考,躲去了书房,压根不管自己的亲娘,还是宋元襄当时衣不解带,又是请大夫又是亲自煎药照顾了好些日子,终于方王氏好了,可她被废去内力之后的身体反而垮了。 本以为方王氏也会如自己对她那般对待自己,可她却对她不闻不问,要不是她自己还有些力气能搞些吃食,只怕是早就饿死了。 为此她跟方怀生抱怨了几句,方怀生却理直气壮地说:“母亲当初生我养我已经很是不容易了,你作为我的娘子,帮我照顾母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你说你病了,这不是活蹦乱跳气色很好吗?可见你根本没病得多严重不然也不会自己好了,宋元襄,你就是太娇气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你了吗?你以后不是相府千金了,想要过得舒坦就必须要自己会做事,你是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宋元襄对方怀生大失所望。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想要脱离这家人。 但被方怀生发现了,后来她就被囚禁了起来。 再之后她被送去了猪圈之中,宛若牲畜一般被关着。 宋元襄眯起眼,内力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才将她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给压了下去。 旁人没有察觉到宋元襄的变化,倒是南音南月也是有内力的,有些担忧地看着宋元襄。 她们不知道前世的事,只以为宋元襄是内力失控了。 宋元襄给了两个丫头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看向江一游。 江一游已经把事情跟方怀生母子说了,方怀生只瞪着眼睛满脸震惊,似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方王氏则是一改刚才怯懦的样子,愤怒嘶吼出声:“这是污蔑!” “我们为何要偷盗宋元襄的嫁妆?当初她被送了来我们发现新娘子错了可是半点都不敢怠慢直接就把人送回到相府了,若是我们是那等会偷盗嫁妆的,当时直接将错就错,她不就是我们方家妇了吗?那些嫁妆自然也会留在我们方家。” “我们又哪里需要偷盗?” 方王氏说着不忿地看向宋元襄,脸上带着被污蔑之后的气愤:“宋大小姐,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俩吗?” “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怎么能偷盗你那么贵重的嫁妆?” “莫不是你自己取用了,如今对不上账了,就跑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宋元襄笑着看方王氏演戏,有些诧异地道:“咦,听你们的意思,倒像是知道我的嫁妆里有什么东西似的?不是说发现新娘子错了就直接送回去了吗?你们看过我的嫁妆了?” 方王氏心底咯噔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字眼说错了就被宋元襄给抓住了。 但想到他们确实没有偷盗嫁妆,所以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可是相府千金,难道相府会让你寒酸出嫁吗?我说你的嫁妆贵重有什么不对吗?” 宋元襄点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我也只是例行询问一下罢了,我的嫁妆不见了,难道不是应该盘查所有接触过我嫁妆的人吗?我们又不熟,我当初被送过去,嫁妆还在你家过了一路,问问也不行?你反应可真大啊。” “你!” 看到自家母亲落于下风,方怀生皱着眉头挡在了方王氏面前,声音温和之中又带着一股力量,让人觉得他是个非常有骨气的人:“郡主,你这就有些诡辩了,我与我母亲只是一介草民,忽然被扣这么大的帽子会害怕反应激烈也是正常的。” “且不论我朝偷盗财物的惩罚到底有多重,单说你郡主的东西肯定十分贵重,我们又如何赔偿得起?” “我母亲拉扯我长大不容易,自然会心底发慌,还请郡主原谅我母亲的过失。” 方怀生这番话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围观的百姓也忍不住道:“其实方怀生一家已经很老实巴交了,相府大小姐都送到家里了,若是碰到那种混不吝的,直接洞房花烛了,那相府还能再把新娘子还回来不成?” “方怀生能直接将人送回去,足以证明他是个朗月清风的正直之人,嫁妆后来在相府丢了,应该先查相府,而不是找无辜之人的事。” “就是啊,平头百姓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要被怀疑了?我们虽然穷,但也有品德,绝对不会做那等不干不净的事。” 方怀生看到大家都站在他这边了,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但很快又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硬生生忍住了笑意,一脸无奈地看着宋元襄。 宋元襄直接嗤笑了一声,举起手说:“好好好,怪我不该问。” “大理寺少卿,还请你快点给我调查我嫁妆到底是被谁偷去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丢了我没脸下去见我母亲,我也怕我母亲晚上托梦来骂我。” “我很着急,我甚至连晚膳都没吃就跑来报案了,你迅速找,若是找到失窃嫁妆发现跟方家母子无关,我出一千两安抚他们,聊表歉意。” 方怀生脸色一僵。 还来不及说话,四周的百姓再次议论开了。 “欸,这么想其实大小姐也很惨啊,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嫁妆啊,居然还被偷了,着急也是正常的吧?” “对啊对啊,大理寺少卿也说了,是调查跟嫁妆有过接触的人,方家也算是有接触吧?仔细说清楚不就好了,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做什么呢?倒像是心虚了。” “我也觉得,你没拿就没拿呗,还强调自己当初没强行留下相府千金是高洁行为……我寻思你发现那是相府大小姐,圣上钦点的淮安王妃,你还敢私藏吗?真是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第52章 墙头草用得好也是好武器 百姓的善变看得方怀生母子目瞪口呆。 尤其是方王氏。 她跟方怀生是孤儿寡母的,自方怀生还小的时候便是她一直在外赚取银子,旁人看到她一个弱女子,还没有别人撑腰自然是想尽办法压价欺负。 方王氏便从一开始的软弱可欺到如今的市侩自私自利。 她方才不敢去看那些大官是知道自己儿子以后一定会当大官,所以跟这些人会是同僚,自己绝对不能对那些大官不尊敬怕坏了儿子的仕途之路。 可眼前这些墙头草似的百姓算什么? 他们居然敢如此说自己未来要当大官的儿子? 哼,就这等刁民,以后她一定叫儿子好好管理,绝对不会真的将这些百姓视如己出去当他们的“父母官”! “我们如何不敢?”方王氏蛮横十足地说:“那相府千金当时都送入我们家了,若是我们家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难道相府还会要回去?” 方王氏怒气上头,也顾不上这个时候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一股脑地将心底的话往外吐:“相府若是真对这位大小姐上心也就不会送错新娘子啊!” “哗——” 百姓们被方王氏的爆料说得一整个后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情绪,视线在方家母子跟宋广霖身上转来转去,好似是想要确认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休要胡言乱语!”宋广霖当然不能承认,红着眼怒瞪着方王氏:“我丞相府的名声可不是你等可以随意玷污的!” 方王氏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可是对上那些百姓不屑嘲讽的目光,方王氏一时有些上头,竟也顾不得自家儿子拉住自己的手,扯着嗓子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没有乘人之危本来就是我们品行高洁,你相府为什么送错新娘子那是你们相府的事,与我们无关!” “儿子你也别拉着为娘了,照我说这件事本来就是相府对不起咱们,咱们为了娶妻还给了相府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呢,那可是你娘我辛苦攒了十几年才攒到手的,凭什么现在聘礼也没了新娘子也没了?” “这对咱们本来就不公平,现在咱们还要被说是偷盗财物的人,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方王氏虽然嘴脸令人厌恶,但是众人听到她说的话不禁都开始同情起了她。 “二十两银子,这抵得上贫苦人家好几年的吃穿用度了,方怀生还是个考生,笔墨纸砚最是费银子。” “相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知道家境悬殊当初就不该答应的啊,现在怎么收了人家的聘礼也不给人家媳妇儿呢?” 宋广霖气了个倒仰,要不是宋元襄特别好心地“扶”了他一把,估计宋广霖会直接晕过去。 见识到宋广霖这一招宋元襄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周姨娘跟宋元怜装晕倒装得那么熟练了,搞半天原来是人家一大家子之间互相学习。 宋元襄现在非常庆幸自己自小在外祖父家待了好些年,幼年时习惯都已经养成,哪怕后来自己野蛮生长也没有真的学到丞相府的那些习惯。 不然她肯定会厌恶现在的自己。 “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我相府怎么会贪图你那二十两银子,我不过——” 宋广霖恶狠狠地瞪了宋元襄一眼,她方才来扶他的时候居然非常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幸亏他忍功了得不然刚才一定会惨叫出声。 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已经够惨了,要是再叫大家看到他莫名惨叫,只怕他身为丞相的威严要消失殆尽了。 宋广霖仔细思考了一下,要说自己忘记了那二十两聘礼是绝对不行的,到时候大家会认为他做了丞相就忘记民间疾苦,他在百姓之间的威望会变得特别差。 失去百姓支持的丞相又如何能当得好百官之首?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诸位,此事确实是相府疏忽了,毕竟当初我愿意与方家结下秦晋之好是因为看上了方怀生的才华,虽然当初出了乌龙闹出了换亲一事,但我一直都是将怀生当成是自家女婿来看待的。” “我相府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此前我并未想过要退掉这门亲事,自然也就没想过要归还聘礼。” “我当然知道这二十两到底代表什么,所以我非常的谨慎,除开元襄跟怜儿之外,我膝下还有三个女儿,若是怀生你不嫌弃,随时可以再来商量婚配之事,此番确实是我相府对不住你,我保证会给我女儿更多的嫁妆,好让你们夫妻生活顺遂美满。” 百姓这下都没话说了。 甚至还有点嫉妒起了方怀生。 一个落榜考生,到底何德何能入得了丞相的眼? 丞相府确实还有几位千金,而且在周姨娘的打压之下,那几个千金小姐都名声不显,但人家就算是再不受宠那也是相府的千金啊。 以后方怀生有了岳丈的帮衬,只要考上了,那在朝堂上岂不是官运亨通? 这下刚才还为方怀生说话的百姓都不屑地撇嘴:“真是好命。” “方怀生你还不赶紧去拜见你的岳丈?” “二十两聘礼居然就能娶到相府千金,我出一百倍,不知道相府愿意不愿意考虑一下我。” 南音南月看着这变故,脸上满是诧异。 南音更是凑到了宋元襄的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这些人里难道有你的人?” 这一来一回的,怎么感觉这些人就跟故意的一样? 宋元襄笑了笑:“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点来了。” “盛京城百姓日子都不是那么难过,有点热心肠但不多,让这些人来围观,当你可怜之时人家会为你说话,当你占据上风之时人家又会瞧你不顺眼。” “方怀生母子跟相府肯定曾经有过什么交易,但我们不能直接动手,可今日这件事一出,两家关系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仇恨也已经留在了彼此的心底,他们的合作出现裂痕,就是咱们的机会。” 南音恍然大悟。 “怪不得小姐你要将方怀生一家牵扯进来。” 其实方怀生一家是最不可能偷盗嫁妆的,毕竟他们那么穷,若是拿出那么多好东西定然就会被盯上的。 那么嫁妆到底是谁偷的? 第53章 当众嗑瓜子啊,好刺激! 宋元襄看见南音他们一脸疑惑,笑了笑没说话。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那些人也该到了。 宋元襄这个想法才刚一落下,远处就传来了喧闹声。 随后是马蹄声。 马车咕噜噜到了近前,众人就看到打扮得非常华贵的宋元怜被淮安王嬴跃扶着走了下来。 这对的长相其实并不十分出众,但架不住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嬴跃一身皇子打扮,腰间香囊更是华贵精致,玉佩叮当作响,没颜色也被硬凹出了几分。 宋元怜本就符合时人审美,再稍作打扮,自然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两个人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从后面稍微小一点的马车内,周姨娘也被人扶了下来。 三个人宛若一家三口,前呼后拥地走到了大理寺门口。 人群自动散开,周姨娘眼眸含泪,看到宋广霖就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老爷”。 宋广霖皱眉,不明白这个时候宋元怜夫妻过来做什么。 谁都知道宋元襄本该是淮安王妃这件事,如今随着宋元襄得封郡主,这件事本该直接落下帷幕,淮安王夫妻稍稍避嫌一段时间,大家的注意力肯定就会都落在宋元襄的身上,到时候他才找人出去散播一些言论,大家肯定就会更在意宋元襄为何还没人求亲的事,不再提起换亲之事。 他计划得如此完美,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直接送上门来。 更可恨的是,周姨娘一个妾室,居然跟着淮安王妃夫妻过来,他难道以为自己一个姨娘身份够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吗? 她这一出现,不是坐实了他宠溺妾室之女,对亡妻之女不闻不问的传闻吗? 这人,怎么如此蠢笨如猪? “见过淮安王。” 宋广霖咬牙切齿地行了礼,借着起身的动作将周姨娘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压低声音质问:“你来做什么?” 周姨娘被宋广霖一凶蓄了许久的眼泪直接滑落下来,端的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宋元怜跟她比起来只怕还要更稚嫩一些。 “老爷,我听闻大小姐告上了大理寺,我只能来一趟了,谁人不知相府一直都是我在管家的?大小姐此番来控诉,岂不是当众打我的脸?” “不管大小姐所为何事,如今闹成这样,我若是不来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宋广霖气了个倒仰。 蠢妇! 真是蠢妇啊!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能博得众人同情啊? 可普天之下就没有妾室管家的道理,她得了他的偏爱,得了主持中馈的权利偷着乐也就罢了,怎么还敢拿出来说的? 宋元襄就站在宋广霖身后不远处,看到他的脖子上青筋跳得可欢乐像是随时要蹦出来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来,递给了南音几个人。 “偷着点吃,别叫人给发现了。” 她现在是个亡母嫁妆丢失所以非常苦痛的可怜少女,可不敢当众嗑起瓜子来。 南音南月点了点头。 几个人时不时偷摸往嘴里塞一颗瓜子,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只能慢慢用牙齿磨开,等到瓜子仁落到嘴里,又悄悄摸摸的将瓜子壳吐出来。 江一游看到淮安王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人都麻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嫁妆失窃案,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过来。 以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只怕这嫁妆是被自家人给偷走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周姨娘她搞的鬼。 但江一游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周姨娘明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还敢来。 他忍不住看向宋元襄,想从这个当事人的身上找到点蛛丝马迹。 结果就看到宋元襄一行人偷偷摸摸嗑瓜子的样子。 江一游:“?” 不是,这人真是苦主吗? 愣怔了半晌,江一游忽然朝着宋元襄凑了过去。 “郡主,还有瓜子吗?分我点呗?” 宋元襄:“……” …… 大理寺对面的阁楼上,胡言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其实他们早都到了,甚至还看到了宋元襄去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包瓜子揣进兜里的画面。 主子就说今天肯定有好戏看,所以带着他到了阁楼上。 前面的确是有好戏看,可现在看到那位大理寺少卿居然恬不知耻地去找宋元襄要瓜子吃,胡言担心自家主子会不高兴。 胡言抬眸一看,又迅速垂下眼。 果然,主子很不高兴。 那脸黑得跟焦炭似的。 胡言犹豫了一下,轻声提醒:“主子,要不然咱也下去凑凑热闹?” 胡言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主子嫉妒江一游能找宋元襄要瓜子吃,那自己也去要一把呗。 多大点事嘛! “闭嘴!” 嬴姮有时候想,自己当时取名字的时候可能还真的取对了。 这胡言有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胡说八道。 嬴跃都来了他怎么下去? 若是叫其他人知道他对宋元襄特殊,那岂不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况且…… 嬴姮的视线落在宋元襄的身上,目光柔了柔。 她也未必想跟他扯上关系。 当初教习之事她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嬴姮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太自私了,可他也只是想跟她多些不会被其他人怀疑的交集而已。 “淮安王好像也发现郡主在嗑瓜子了……” 胡言替宋元襄捏了一把冷汗。 他心底甚至有些无奈地想,啥时候嗑瓜子不好啊,非要当众嗑,这要是给淮安王拎出来,百姓会如何想郡主呢? 不只是胡言发现了这一点,宋元襄也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瓜子壳塞进了袖袋里,拧眉朝着淮安王看了过去。 “淮安王为何来此?” 宋元襄不等嬴跃开口直接先发制人:“据我所知,淮安王不可能触碰我的嫁妆,所以淮安王不该来此。” “还是说,淮安王已经知道是谁偷走了我的嫁妆,故意来给那人撑腰的?” 嬴跃脸色不太好看。 他方才分明抓到了宋元襄在做小动作,没想到宋元襄一开口立刻就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大家也没心思去管当朝丞相跟姨娘的那些事了,反正该吃的瓜大家也都吃全了,没吃到的他们也能脑补。 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偷走了宋元襄的嫁妆。 “姐姐,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呢?你的嫁妆好端端地放在库房里,失窃了也该自查,怎么反倒是攀咬着别人不放?” “什么?宋元襄是来告有人偷她的嫁妆的?”周姨娘脸色大变,一声惊呼直接暴露了自己…… 第54章 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众人朝着周姨娘看了过去。 江一游眼眸一闪,下意识看向宋元襄,果然捕捉到她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江一游立刻就明白了,很明显今天这件事是宋元襄安排的。 所有人都知道宋元襄是因为嫁妆被偷了的事才闹到大理寺的,而这位周姨娘显然是对此一无所知。 宋元怜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么拖后腿,一句惊呼就彻底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下意识掐住了自己的指尖,脸上越发苍白了。 “姨娘,你这么惊讶做什么?虽然咱们相府戒备森严,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失窃事件啊。” “姐姐的嫁妆贵重,会被偷倒也正常,如今咱们还是先配合大理寺将姐姐的嫁妆找到吧,不然岂不是叫大家都跟着担心?” 宋元怜心底怄得要死。 若是周姨娘没暴露,她绝对是要把宋元襄架起来,让宋元襄变成一个为了一点小事就滥用职权,愚弄百姓的可恶之人。 她在盛京好转了一些的名声会再度跌入谷底。 但她没想到特地带来的周姨娘居然成了坏事之人。 她本来是想着跟周姨娘一唱一和,正好叫大家知道宋元襄在相府到底是什么样,在场有相府当家做主的丞相,有她这个淮安王妃,还有一个照顾宋元襄的姨娘,她就不信旁人还会选择相信宋元襄。 大好局面直接被周姨娘那一句明显带着心虚的话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只能竭力找补着,但周姨娘却仿佛没听到,颤抖着唇瓣重复了一遍刚才宋元怜的话:“我们要配合大理寺去找宋元襄的嫁妆啊……” 她这个模样没鬼瞎子都不会相信。 宋广霖也是面色一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到了周姨娘面前,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别总是出来,以前你不也是在府上养病吗?又出来闹腾什么呢?” 说完宋广霖看向宋元怜,脸上带着责怪:“你也是,就这么任由你姨娘胡来吗?” 宋元怜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正要配合着说话,一边嗑完了瓜子看完戏的宋元襄终于拍了拍手站出来:“姨娘从前身强体健得很,如今居然还得了容易恍惚的病症,小女不才,倒是自学了一些皮毛,来,且让我为姨娘看看。” 说着她就要动手去揪周姨娘,宋元怜见状顿时也顾不得现在这是在哪里了,尖声嘶吼了起来:“你别碰我姨娘!” 宋元襄顺势退后,模样委屈:“抱歉,我只是想看看姨娘到底是怎么了……” 她这副模样,再配上刚才宋元怜极具有反差感怒吼出声的姿态,众人瞬间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我就说了吧……其实什么和谐的姐妹俩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很明显她们……” 剩下的话百姓们没有说出来,但大家懂得都懂。 宋元怜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暴露了真面目,其实仔细一想都是有迹可循。 自从换亲之后宋元襄便一直占据上风,宋元怜都身为淮安王妃了还要跟宋元襄平起平坐,会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本来她以为这次是自己抓到宋元襄的把柄了,毕竟那些嫁妆到底落到谁手里了根本就说不清楚,却没想到来了个周姨娘,彻彻底底颠覆了众人的想法。 这下谁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宋元怜可怜兮兮地看向淮安王,知道眼前的场面要失控了,她想要让淮安王出面先疏散大家早点解决这件事。 但宋元襄既然费时费力搭了这么个戏台子,又怎么会允许别人轻易下车? 没多久衙役匆匆回来了。 “少卿,我们找到了元月郡主失窃的嫁妆!” 众人闻言都是浑身一震。 刚才大家可都不知道这东西去哪里了,一通掰扯也是为了这件事,本以为这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会变得又臭又长甚至影响大家回去用饭,却没想到江一游闷声做大事。 “哦?果真吗?” 江一游问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诧异地朝着宋元襄那边瞥了一眼。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叫人直接去查嫁妆在哪里了? 这一切不会是宋元襄自导自演吧? 偏偏他刚吃了人家的瓜子,现在可不好公然跟宋元襄作对,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只能顺着宋元襄的戏本子往下演。 “诸位,其实方才我已经大概划出了几个地方,请衙役趁人不备的时候前去调查,如今是有结果了,还请大家跟我一同来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偷盗郡主的嫁妆。” 宋元怜目瞪口呆。 忍不住抓紧了周姨娘的手。 她心底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宋元襄很有可能要坏事,于是她轻声喊了一声“王爷”,哀求的表情配上苍白的脸色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宋元襄适时提醒:“妹妹若是也不舒服的话,我也可以代劳哦。” 说着拿出了一根婴儿手臂那么长的银针。 “一针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宋元怜:“……” 她吓到要吓死了,哪里还敢晕过去? 周姨娘目眦欲裂,她哪里还不清楚自己现在是被算计了,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一会要如何圆上这件事。 那些嫁妆的确是她偷了,她就是见不得宋元襄一个贱人生的小贱人能拥有那么多好东西,纵然老爷按照宋元襄嫁妆的市价给宋元怜也准备了同样价值的嫁妆,甚至他还在她的请求之下偷偷往里面塞了两万两银票,可她就是觉得不爽。 所以趁着宋元襄昏迷的时候,她直接叫人撬开了库房,拿走了其中价值最高的几样东西,还有不易被人察觉主人是谁的银票黄金,她都叫人拿了一些。 本来是想着反正宋元襄发现自己被换亲之后肯定无暇顾及这些东西,她先拿一部分,等到宋元襄心如死灰甚至是被处理掉的时候,那些东西终究也都是她的,所以她不必着急。 却没想到宋元襄这个小贱人居然直接捅了出来。 她必须要想好善后的事,不然她就全完了! 给了贴身伺候的嬷嬷一个眼神,嬷嬷顿时露出了了然之色,给了周姨娘一个安心的轻拍。 周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要露出笑脸,就听到衙役开口,声音铿锵有力,内容炸裂无比: “元月郡主失窃的那些嫁妆,都在淮安王府,王妃的嫁妆里。” 第55章 宋元襄随地大小演 “什么?” 四周围观的百姓本来就是在等一个后续。 却没想到等到如此惊愕的后续。 宋元襄的嫁妆在淮安王府宋元怜的嫁妆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偷走了宋元襄的嫁妆,并且将她的嫁妆放进了宋元怜的嫁妆里。 不管到底是为了给宋元怜充门面,还是就为了恶心宋元襄,反正这件事一旦确认,相府跟淮安王府这次是要出大丑! 女子嫁妆是女子唯一能在成婚后自由支配的东西,稍微要点脸的男子都不可能打自家娘子嫁妆的主意。 哪怕是宋广霖这等从无到有爬上丞相之位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动用妻子的嫁妆来为自己的升官之路添砖加瓦。 可现在,宋元襄的嫁妆被偷,还出现在了宋元怜的嫁妆里,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家族内斗姐妹不和可以解释的事了。 这是偷盗! 一个不好连淮安王府都要被牵连其中! 要知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纵然嬴跃是淮安王,一旦坐实了府上有人手脚不干净,他也是要进大理寺受审的。 江一游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单单只猜到宋元襄搞出这件事显然是打算憋个大的狠狠报复宋广霖一家,却没想到她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是连淮安王也敢拖下水啊! 按照我朝律例,宋元怜嫁妆之中属于宋元襄的部分是盗窃而来,那便是赃物。 淮安王不管是知情不报还是毫不知情,赃物既然存在于淮安王府,他就少不得要为此出面。 直到这个案子彻底厘清,不然谁都逃不掉! 而这件事如今这么多人知晓,也就是说,接下来全盛京的人都会关注到这件事,那么不管是大理寺还是皇宫,或是相府以及淮安王府,都必须要秉公调查。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淮安王进过大理寺,且被认为是贼人的消息一出,淮安王必定声望大跌! 当今圣上子嗣众多,且看八皇子跟排行老四的淮安王年岁都相差不大便可知道,后宫关系纵然是公认的乱,且女子争斗不见血,但那些年圣上对后宫的保护确实相当好,所以皇子公主才接连出生。 淮安王一直以来都是最受宠的那个,若是他出了事,只怕不管是他前头的皇子还是后面的皇子都会前赴后继,恨不得立马将他踩到泥泞里叫他不得翻身。 在场不少聪明人,想到这一茬的时候众人脸色苍白,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嫁妆失窃案,居然牵扯到了皇子的争斗之中! 宋广霖更是浑身打个摆子。 他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很了解宋元襄手段的聪明人。 起初宋元襄在家里大发神威他只以为这个女儿是受了刺激才会如此激进,心底其实是并不惶恐的。 毕竟这样的场面其实他见得多。 ——当初大将军府还没完全没落的时候,苏燮为了打自己的儿子硬生生追了他四条街。 宋元襄到底是苏燮的外孙女,会有一些相似之处倒也正常。 可宋广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恨毒了相府。 今日一事现在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 相信这个时候宫中都已经听到消息了,而嫁妆之事他已经很明白,这一切都跟周姨娘有关系,就是不知道宋元怜到底知不知情。 但不管这到底是她们母女俩商量好要做的事,亦或者是周姨娘自己自作主张。 这对母女俩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要么二保一。 要么一个都保不住。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们说东西在我淮安王府,可有凭证?” 衙役看了江一游一眼。 看到江一游面无表情,似是丝毫不怕淮安王,衙役也跟着胆子大了起来。 “我们亲自在淮安王妃的库房中搜到了这些东西,跟画像上的分毫不差!” 江一游回过神来的时候,衙役已经将这件事一锤定音。 已经是避无可避,无法更改。 江一游两眼又是一黑。 这些愣头青! 这些愣头青啊! 在盛京当衙役,怎么好如此没有眼力见的? 事关王爷,这个时候就应该说得模棱两可一点,然后等皇宫那边的消息,若是皇上不处理,那他们再来仔细审案,若是皇上要插手,那他们就该直接一推四五六,将这个案子丢给皇上去查啊! 现在当着百姓的面这么一嚷嚷,到时候还怎么帮淮安王脱罪啊? 宋元襄静静看着这一切,冷不丁忽然尖叫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宋元襄掐了自己一把,指着周姨娘跟宋元怜控诉:“我娘留给我的东西都被你们搬空了,你们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那些嫁妆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爹爹当初为了彰显公平已经让你我二人的嫁妆完全一样,甚至连喜服都是按照王妃的服制稍稍改动了一下做成的,你们已经得了那么多东西了,为何还要来抢我的?” “那可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啊!” “你们是不是想要我去死啊!我活在相府就是碍了你们的眼了,挡着你们一家三口的路了,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直接把我丢给外祖家?我宁愿在外祖家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在相府当个透明人!”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为何你们还是不满意?现在连我嫁妆都要动,宋元怜不过一个庶女,在相府吃穿用度比我这个嫡女还要好我都从未不满过,只想着爹爹喜欢就好,王妃之位被抢了我也只是请求皇上给了我一个郡主之位想要一个公平。” “你们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啊?” 宋元襄的演技着实惊人。 这一番哭诉可谓是肝肠寸断,又将这些年在相府受到的委屈一一道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百姓也是瞬间议论开了。 “堂堂相府嫡女居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你还真别说,从前但凡大小姐出现,二小姐总要受点伤什么的,大小姐就被禁足,有没有可能大小姐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有道理啊,大小姐是个体面人,受了这么大委屈都隐而不发维持着家族体面,只在王妃之位被抢的时候发作了一下,可她也没伤害别人啊,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去了圣上面前讨要恩典,圣上仁慈,心疼宋小姐给了郡主之位。” “郡主感激,便想从嫁妆中拿出银两救济百姓,这本该是我朝一件美谈啊,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56章 皇上召所有人入宫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宋广霖一家三口的身上。 相府千金日子过成这样,相府做主的这几个人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宋广霖脸上臊得通红。 他终于意识到宋元襄今天就是故意让相府让他丢脸的,一步错步步错,从她一反常态开始强硬开始,她就已经制定好了这些计划。 到如今,她总算是把这么多年以来心底的憋屈给发泄出来了。 极致的愤怒之后,宋广霖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今天这一局,相府名声是肯定臭不可闻了,他也不是神仙,如今也想不到好法子来解决这种情况,现在也只能尽力将淮安王府给摘出去。 要知道淮安王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支持对象,他还指望着淮安王继承大统自己能稳住后半生乃至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呢! 决计不能让淮安王在这个时候被牵扯进来! 绝对不能! “周婉月!” 宋广霖一声怒吼,惊得一边嘀嘀咕咕的众人差点叫出声来。 意识到宋广霖要开口解释了,众人也收敛了几分,给了宋广霖尊重,等待他的下文。 大家都十分好奇身为丞相的宋广霖到底会怎么做。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宠妾灭妻——纵然是亡妻,但就看宋元襄跟宋元怜的年纪相差无多能一起出嫁,便知道当初若是相府夫人不自尽,只怕大将军府没落之后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广霖偏疼宋元怜也是既定事实,众人现在看他完全是看好戏的心态。 毕竟这可是当朝丞相啊! 若是能听到当朝丞相给他们编故事,今日这一遭也算是没白来啊! 周姨娘浑身一抖。 旁人可能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周婉月是谁,但她却是叫了这个名字三十余年,自然是熟悉无比。 “老、老爷……” 周姨娘垂着眼不敢去看任何人,手脚轻轻颤抖着,宛若一朵被霜打过得桃花。 在听到那些百姓开口为宋元襄说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只是她没想到宋广霖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发难。 他这个时候喊她的名字,铁定是要让她一力将事情给承担下来,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按理说也应当是要这样的,毕竟那些嫁妆的确是她偷的。 可她不甘心啊! 她苦熬这么多年,做宋广霖的妾室,细心培养女儿,为夫君女儿付出一切,就是为了女儿光荣出嫁之后能让她当诰命夫人将所有人踩在脚底。 今天这件事可大可小,她不敢去赌自己一力承担了这件事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从大理寺出来。 宋元怜也知道了父亲的选择。 她心底闪过一抹不忍心,却还是顺势握住了周姨娘的手臂,难以置信地说:“姨娘,难道真的是你?” 宋广霖也恰到好处地接上了宋元怜的话,眼底满是悲痛跟惊讶:“你糊涂啊!” “你是我在一无所有之时遇见的知心人,我与你之间完全出自真心,我一直想着万万不可亏待了你,因此纳你为妾室之后我一直想要好好补偿你,怜儿出生之后我更是将其视为我的珍宝,哪怕她只是个庶女,我也一视同仁,我为了你,至今未曾续弦。” 宋广霖情真意切,听得四周的百姓也是感动不已。 “没想到丞相还是个痴情种子啊……” 宋广霖唇角微微一勾,刚要说点什么来暗示周姨娘主动认罪,他一定会保着她不会让她出事,就听到宋元襄哭着说:“所以父亲在遇见我母亲之前就心有所爱吗?” “那父亲为何要答应我母亲呢?” “我母亲是大将军府的嫡女,心里是藏不住事且行为举止不似其他大家小姐一般循规蹈矩,可也不是一个会夺人所爱之人,若是父亲你早与我母亲说明你心有所爱,我母亲如何会与你成亲呢?” “父亲你在与我母亲成婚后就有了周姨娘,周姨娘几乎与我母亲同时怀孕相隔不久一前一后产下孩子,父亲啊父亲,我与母亲竟只是你与周姨娘鹣鲽情深里的牺牲品吗?” 这话本不该宋元襄来说。 毕竟子不言父母之过,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宋元襄这番话绝对能叫其他人给她定下一个“不孝”的罪过。 可方才宋元襄的一番控诉已经让大家先入为主,加上她的嫁妆都被偷了可见真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众人当然会站在她这边。 因此听到她这番控诉,刚才听了宋广霖的话带出的感动情绪瞬间消失无踪。 甚至于对这一家三口都有些厌恶。 “郡主说得有道理啊,既然你喜欢人家,早年你俩门当户对的时候直接娶回家不就好了?郎才女貌多般配啊,那周姨娘也不至于为妾啊。” “说到底还不是为着……” 众人交换了几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往上爬呗。 纵然宋广霖当年也算是被冠以惊才绝艳的才子之名,可若是没有大将军府的助力,他能这么快爬到丞相之位? 当年的事在众人脑海里中过了一遍,大家明白其中隐情,脸上不由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哪里来的脸啊,靠着岳家赚得盆满钵满,结果搞垮了岳家,害死妻子,苛待女儿,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当朝丞相居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宋广霖脸上一阵青紫。 他想对宋元襄发怒,可如今她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这个时候谁还敢找她的麻烦? 嬴跃见状不好,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可偏偏他在这件事上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他甚至都搞不清楚宋元怜的嫁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若是他站出来,那不仅无法洗干净自己,甚至还会被人说是不讲情面。 宋元襄本该是他的王妃,如今她的嫁妆被偷还被带到了淮安王府,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无用了。 嬴跃只能看向自己的小厮。 宫里这会子肯定知道消息了,就算父皇不打算插手,母妃难道也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许是嬴跃的祈祷起了作用,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对方穿着宫内太监的服饰,快马加鞭冲了过来。 “圣上有旨——” 众人整齐划一地跪下。 “元月郡主嫁妆被盗一案圣上已知晓,圣上口谕,让大理寺少卿带一干人等进宫问话!” 第57章 我母亲生下我不是让我受气的 众人神色各异。 宋广霖是跪得最实诚的,对他来说,皇上插手,就等于一定会保淮安王。 就算今日之后关于相府宠妾灭妻那点事肯定会成为盛京之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不定还会朝着四周扩散,但此刻能保住淮安王已经是大不易,旁的他也不敢多奢求了。 “臣等领旨。” 宋广霖率先谢恩,旁人想说点什么也都吞回了肚子里。 南音南月有些担忧地看了宋元襄一眼,趁着旁人都一脸严肃着收拾东西准备去皇宫的时候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这下咱们怎么办?” 皇上出马摆明了就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儿子。 只要淮安王不倒,那宋广霖一家人迟早还是会起来的,今天闹得这一出等于毫无作用。 宋元襄却是淡然一笑:“别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之事闹出来,最得利的人是我。” 南音一怔,还有些不明白宋元襄的意思,南月脑子转得快一点已经反应了过来:“小姐的意思是,今日一闹,全盛京都知道小姐你跟相府不和,若是以后你出了什么事,众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相府!以后相府里的人见到小姐你都要绕道走!” 宋元襄赞许地看了南月一眼:“不错,南月已经渐渐开始参悟了。” 南月谦虚一笑。 南音见状也没嫉妒,十分羡慕地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跟上小姐你的想法就好了。” 宋元襄咧嘴一笑,摸了摸南音的脑袋说:“若是你们都有我聪明了,那我还做什么主子?” 南音嘟嘴:“小姐这话可是说错了,我们愿意跟着小姐又不是因为小姐你聪明,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认定了小姐,那我们就会一直跟着小姐。” 南月点了点头。 宋元襄垂下眼,眼眶发红。 便是因为南音南月这执着的性子,所以前世她们才会为她而死。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皇上下令,众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火速转移了阵地,浩浩荡荡朝着皇宫而去。 那些百姓依依不舍地追随着众人到了皇宫门口,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进入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 “元月郡主会怎么样?” 众人虽然对他们这位仁慈之名在外的皇帝很有信心,但想到宋元襄如今跟相府撕破脸,生怕她会被欺负。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一道清音过耳,问话的那人怔了怔,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却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衫带着兜帽的男子手持一柄折扇,当着大家的面悠哉游哉地进了宫门。 门口那些侍卫看到了这黑衣男子都是拱手作揖,但却并未称呼对方的名号。 百姓们都有点懵。 “那人是谁?” 众人纷纷摇头。 “听闻最近八皇子回京了,这位不会是八皇子吧?” “八皇子怎么会在此处?难道他刚才也在人群之中?” 这话一出众人就齐齐笑了起来。 “这如何可能?”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哪位爱凑热闹的大人方才也在凑热闹。 皇宫门口不允许大量聚集,所以百姓们很快便散开了。 但他们并未离开,而是坐在距离宫门口不远处的茶楼里,势必要掌握第一手信息。 …… 外面的情况当然有人第一时间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康来喜端着刚沏好的茶水站在一边,滚烫的茶水已经将杯壁杯托都染上了一层炙热,康来喜却像是没知觉似的,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连抖动一下都不敢。 “人都来了吗?” 听到皇帝开口,康来喜骤然松了一口气,麻木的手指也无意识痉挛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茶水抖落在地。 幸亏他早已经练出来了,很快稳住了心神,沉声回答皇上的问题:“回皇上话,人都已经来了,如今快到御书房外了。” “恩。” 皇帝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 康来喜赶紧将热茶送上。 皇帝没有端起茶水,只是掀开杯盖,盯着茶水上的浮沫。 “近日宫中后妃可有什么动静?” 康来喜迅速将后宫里的事给皇帝说了,说罢便垂着头抿着唇瓣继续当柱子。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给皇帝用的茶水自然是最好的,皇帝咂摸了几口,口内氤氲着茶香,他轻轻放下茶盏:“叫宫人准备起来,一会便给那些人上这茶,也叫他们尝尝味道。” 康来喜早已经习惯这位帝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立刻应声,毫不犹豫就转身去吩咐宫人煮茶候着。 皇帝对康来喜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身边不需要自作聪明揣度上意的奴才。 只需要听话有点眼力见的。 皇帝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已经变得不那么烫了,失去了最初的热度,茶香味逐渐也变得清洌,入口带着微涩的口感,但仔细回味一下,又能察觉到茶水之中的甘甜。 皇帝微微一笑。 “真像啊。”这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茶。 他拿起朱砂笔,在御桌上的空白纸张上写了三个字。 康来喜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帝将那张上好的宣纸从镇纸下拉出来,从他这个角度,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有一个“元”字,他不敢多看,迅速低下头,迈着碎步进来:“皇上,大理寺少卿已经带着相关人员在御书房门口候着了。” 皇帝大手一挥:“让人进来吧。” …… 御书房外宫道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御书房红木大门,宋广霖忍不住凑近宋元襄,轻声开口。 “元襄,我们好歹是父女,你非要将事情闹到如此不可转圜的地步吗?”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广霖纵然知道宋元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为父保证以后好好弥补你,今日之事,你便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宋元襄看了一眼一脸卑微的宋广霖。 前后两世,这位父亲大人都是高高在上的。 如今竟然也摆出这样的卑微的姿态来了。 这可真是时移世易,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前世的她真是太傻了。 “父亲此时再来说这个话,是想让我犯个欺君之罪吗?” “我的嫁妆被偷了,我还要忍气吞声?” “那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宋元襄不打算给宋广霖留面子,声音越来越大:“父亲你偏心宋元怜母女也就罢了,真别糟践我!我母亲十月怀胎费劲生下我,可不是为了让我来受气的!” 第58章 你老娘要是个宫女你还能嚣张吗 宋元襄这般大声将自己的委屈给说了出来,宋广霖不仅被挤兑得哑口无言,就连来来往往的小太监宫女们都一脸不屑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宋广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理寺门口的消息只怕是早已经传到宫里来了! 该死的宋元襄! 要不是她一直待在大理寺门口,宋广霖真怀疑这些消息是宋元襄叫人散播出去的! 丢人,今天这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宋广霖咬紧了后槽牙,但尽管如此,他的面目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像是要去杀人似的。 “这可是御书房门口。” 嬴跃都忍不住站出来提醒了一句:“岳丈,你还是悠着点,可别惊扰到圣上了。” 嬴跃这话其实也是在提点宋广霖,今天这件事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到底是谁的问题,宋广霖现在再来求饶已经是无济于事了,他倒不如直接摆出认错的姿态,这样皇上也好轻拿轻放,不至于真将事情扩大到无法收拢的地步。 宋广霖这会子要是再跟宋元襄撞上,谁又知道她到底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刚刚在大理寺门口是还没尝够苦果吗? 宋广霖一听就明白了嬴跃话里的意思,立刻收敛了表情,没敢再说什么。 倒是周姨娘跟宋元怜心有戚戚,难受且不忿。 宋元怜想到这段时间王爷甚至都没有进过自己的院子,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说起来变故也就是从回门那天开始的。 嬴跃明明被宋元襄给打了,却乐呵呵的,不计较这件事,甚至都没有让人去查过宋元襄在做什么。 宋元怜很不愿意去想嬴跃是不是后悔娶了自己的事,但很显然,嬴跃是偏向宋元襄的。 就像是此刻,明明大家都撕破脸了,宋元襄方才都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嬴跃居然还叫宋广霖注意。 他就这么喜欢宋元襄吗? 宋元怜想到这里恶狠狠地瞪了宋元襄一眼,此刻的宋元襄在她眼里就是个狐媚子。 宋元襄莫名其妙挨了宋元怜一瞪,换做平时她可能懒得管或者靠别的手段报复回去,可今天都闹成这样了,她何必再给她留面子? 于是宋元襄直接尖叫出声:“妹妹,你为何瞪我?我也不知道你姨娘会做这样的事啊,这你不能怪我吧?平常你污蔑我踩着我抬高你自己也就算了,今天怎么还要来针对我啊?要是你的嫁妆被人偷了你不生气吗?” 宋元怜浑身一抖,瞳孔因为太过惊讶而差点破碎。 她……她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了? 宋元怜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是王妃的身份了,指着宋元襄尖叫:“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我怎么污蔑你了?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装柔弱让别人觉得我欺负了你吗?” “还是说当初我在成亲之时昏过去跟你没关系?” “妹妹,可别敢做不敢当啊,今日大理寺少卿就在这里,不然让他好好查一查大婚之日疯马惊花轿之事?” 宋元怜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宋元襄瞧了一眼,发现她是真的气晕过去了顿觉无趣。 周姨娘又开始哭哭啼啼,宋广霖站在一边如丧考妣。 今日之事闹成这样,可以说大家都落不了好。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大家是都没办法做人了。 嬴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了宋元襄的身上。 “你非要将一切都闹成这样吗?” 嬴跃真不明白宋元襄到底是在想什么。 就算她一直计较这换亲之事,可他也挨了她一顿打了,这件事他都并未声张,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不依不饶的女子? 谁家女子吃了亏如她一般恨不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的? 而且嬴跃不明白的是,既然从前她都忍了,现在为何又不忍了? 宋元襄看见嬴跃那一脸不解的样子,咧嘴一笑,问出一个锥心刺骨的问题:“淮安王这话问的,若是云贵妃本是你的母妃,而你却被换给一个宫女当皇子,你乐意吗?” 康来喜正正好好听到这一句,脚下一个打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乖乖。 康来喜无比震惊地看向宋元襄,从前他只觉得伺候皇上随时要没命,所以格外小心,却没想到这里居然来了个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 贵妃之子被换给宫女? 这且不说皇上得丢多大脸吧,儿子被换了娘都不知道。 贵妃得多生气啊? 还有淮安王,宫婢之子跟贵妃之子那可差远了,要是他真被换给了宫婢,那他到底是不是淮安王还两说呢,那指不定连八皇子都比不上…… 康来喜迅速垂下头,不敢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能想得到的事其他人当然也想得到,淮安王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宋元襄,也是被气得不轻:“你——” “挺热闹啊你们。” 皇上忽然出声,淮安王面色一变,要骂人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 狠狠瞪了宋元襄一眼,众人陆续进了御书房正殿,在御桌前站成了三排一列。 本来按照规矩,大理寺少卿身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该站在第一排给皇上汇报情况,嬴跃因为身份贵重,也该站在第一排。 第二排便是这个案子的涉事人员,也就是宋家人站第二排。 第三排则是方家母子。 宋元襄按规矩该站在第二排。 但她却大大咧咧在江一游的侧后方,宋家人的侧前方,单独站了一列。 这导致队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看起来很没规矩。 康来喜眉心直跳,他不敢去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脸色,只能先安排宫人上茶。 依旧是滚烫的茶水,皇上没赐座,大家只能端着茶水,方家母子本来是最害怕的,毕竟从未来过皇宫,但端起茶水的一瞬间反倒是最从容的。 方王氏当寡妇之后干粗活干了不知道多少年,双手在已经风霜遍布,这种程度的茶水她接受良好,甚至因为这茶水有温度,将她初次进宫害怕遍体生出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方怀生常年练字,指腹也都是拿笔拿出来的老茧,端茶也不是问题。 倒是宋家三个养尊处优的完全吃不消。 但也不敢失态,只能垂着头,尽量不叫皇上发现他们哆嗦个不停的手。 皇帝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视线在宋元襄稳如山的双手上扫过,眼底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方才在外面说什么呢?” “也说出来给朕听一听。” 第59章 好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众人下意识看向宋元襄。 毕竟刚才都是宋元襄在说。 现在皇上这么问,肯定也是希望宋元襄开口。 但刚才在外面恨不得嚷嚷的全皇宫都知道宋广霖那点破事的宋元襄这次安静得很,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看起来像是在御书房不敢放肆了,所以不跟刚才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 宋广霖又气又庆幸。 他是真怕宋元襄不管不顾,当着皇上的面也直接瞎嚷嚷起来。 可宋元襄刚才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就算是她现在闭嘴了,显然也没什么用了。 皇上耳目众多,刚才那些事肯定也都传到他耳朵里了。 “恩?” 皇上等了好半晌都没人开口,似笑非笑地盯着宋元襄看了许久。 “元月郡主,刚才朕在屋内都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现在到朕面前了反倒是一言不发起来了?” 宋元襄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轻声开口:“回皇上话,臣女要说的方才已经说完了,如今事情真相如何,只等皇上圣裁。” “哦?” 皇帝笑了笑:“你这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朕来处理了?” 宋元襄道:“皇上,臣女不敢,但大理寺少卿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皇上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可以询问他,此事毕竟牵扯到臣女的家人,臣女还是避嫌得好,毕竟臣女心底是有怨气的,真要臣女来说难免心有怨恨,到时候说了什么太难听的话就不好了。” 宋广霖三人气得心气不顺,周姨娘更是差点没直接把热茶泼到宋元襄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上去。 从在大理寺门外到御书房门外,她分明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这人现在在皇上面前又谦虚起来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演戏的? 宋广霖屏息凝神,因为太过认真,他甚至都快忘记被烫得发红的指尖传来的疼痛感了。 皇帝的态度决定相府接下来的下场,他心底祈祷皇上一定要怪罪宋元襄,如此一来宋元襄没理,嫁妆这件事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有了皇上背书,他们相府回头也能好好跟百姓解释,起码这件事不会直接毁掉相府的所有名声,回头好好经营,还是能恢复不少的。 但宋广霖终究没等到皇上发怒。 皇上不仅没怪罪宋元襄,甚至还被她给逗笑了:“你这个丫头,性子倒是跟你外祖父一模一样。” 宋元襄挑眉,倒是没想到皇上还敢提起苏燮。 而且还以如此温和的语气。 苏燮为国捐躯,一生从未吃过败仗,他就是天盛最后一道防护墙。 他还活着的时候,边境几十年都无人来犯,苏燮又为皇帝南征北战扩大疆土,本以为他能颐养天年,再不济他的军功也能荫蔽子孙后代,却没想到他战死沙场之后大将军府迅速没落。 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想上战场的人被囚禁于盛京这个牢笼之中,慢慢的大将军府的威望再不复从前,逐渐退出盛京权贵之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真有多喜欢苏燮呢。 可实际上宋元襄却是知道,大将军府的这一切都跟他大有关系。 “皇上说笑了,臣女的外祖父很早就走了。” 她自嘲地说:“若不是外祖父离世,娘亲接受不了娘家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又怎会撒手人寰离我而去?若是娘亲没离我而去,我又怎么会连她留给我的嫁妆都守不住?” 皇上说一堆没用的,就是想转移话题,宋元襄直接一个大转弯,将话题再度拉到了嫁妆之上。 皇帝眼底闪过一道锋芒。 康来喜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心底震惊不已。 这位郡主可是真敢说啊! 明明知道皇上这是有要保淮安王的意思,可她偏偏不顺着皇上的意思往下说,还故意跟皇上对着干。 康来喜想,这位郡主要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么就是真的被嫁妆被偷这件事冲昏头脑了。 康来喜认为,应该是前者。 上次宋元襄进宫来面圣他就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 旁人多半会担心害怕,只有这位从始至终都特别从容。 而且该示弱的时候就演戏,就算哭得特别假她也哭。 该强横的时候她就强横,真性情的名头都已经打出去了。 可见她确确实实是心中有城府的。 就是不知道今日这位郡主闹了这一出,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 “你说的对。” “宋广霖,对于元月郡主的指控,你有什么话好说?” 皇帝见拿捏不了宋元襄,就将矛头对准了宋广霖。 宋广霖不敢直呼冤枉,只能哭着说:“此事是微臣疏忽,请皇上恕罪!” “微臣确实一直对岳丈大人家耿耿于怀,从前是亡妻先心悦的我,大将军府宠她,顺势就来提亲,我一介草民,纵然空有才子之名,却也无反抗之力,所以为保家人平安,我才答应了。” “后来婚后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个真性情的人,便将婉月的存在和盘托出,她比我想象的要贤惠大气,立刻就安排婉月进了府当了妾室。” “我与心爱之人终于得以相守,再加上她又受委屈做了我的妾室,我总觉得亏待她,因此对周姨娘便比对正妻要好许多,后来岳丈大人家出事,我心甚痛,我本以为岳丈家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却没想到他们到底还是……” “我想道不同不相为谋,索性便不再往来,元襄的母亲死的壮烈,我看到她总是会想到她的母亲,后来索性便少见她了……” “皇上,微臣确实是疏忽了大女儿更偏疼二女儿,可微臣绝对不会做出偷拿亡妻嫁妆之事来啊,还请皇上明察……” 周姨娘听得浑身抖成了筛子。 神色更是又气又怒,她早便知道宋广霖是打定主意要牺牲自己,没想到到了皇上面前,他居然还是如此说,如此一来,他倒是得了个深情的好名声,而她却要被打入大牢了! “皇上——” 周姨娘心底憋着一股气,刚要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几句,宋元怜抢先一步道:“皇上,儿臣真的不知道那些嫁妆为何会出现在儿臣的嫁妆里,儿臣一直都对父亲对儿臣一个庶女都一视同仁的事非常感动,阴差阳错嫁给淮安王之后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儿臣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宋元襄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皇上在上面看着,她恨不得端起手里的茶水喝一口。 这么大一出狗咬狗的戏码,没瓜子嗑着实有点遗憾了。 第60章 见过分遗产没见过分嫁妆的,难道你要嫁我? 江一游虽然垂着眸子,但多年来的经验让他随时保持着警惕。 他向来不会被这些人的情绪给带过去,办案这么多年,但凡真的跟这些人共情住了,那他就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了。 其实现在这些人的态度也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宋广霖现在是对一切供认不讳——毕竟事情不是他干的,他现在只承认自己识人不清,为了个妾室忽略了自己的大女儿,才导致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 宋元怜也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只有周姨娘,现在看似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罪过,但她的确是最有动机的人。 而且现在也只有她承认这些事都是她做的才最为合理。 皇上若是想要保住淮安王,那么直接让人去查周姨娘院子里的人就是了。 这种事一个人肯定办不到,只要多找些人去,真相立刻就能水落石出。 江一游正想着,就听到御座上皇帝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既如此,那便去查吧,究竟是谁动了这些嫁妆,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抓到人之后直接砍了双臂,流放出去。” 按照天盛的律法,盗窃财物过多的确是处罚很重,但皇上说的这个处理方式,就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了。 流放路上本来就非常辛苦,砍去双臂自然也不会给人医治。 这就是要让对方自生自灭的意思。 江一游心里顿时有了谱,刚要开口,就听到周姨娘的哭诉声:“皇上,民妇的确是拿了元月郡主的嫁妆,但那也是因为民妇爱女心切……” 周姨娘一个妾室,能得见天颜已经很不容易了,此刻她也顾不上别的,只能给自己求饶,希望这位传闻中非常仁慈的皇帝能看在她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但显然皇帝并不打算给她面子。 “你可真有意思,你有爱女之心,便要磋磨别人的女儿吗?” 皇帝这话说得不错,周姨娘脸色煞白一片,想要反驳但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顿时又哑然了。 “皇上……” “姨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啊,我如今已经是淮安王妃了,我还哪里需要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我都会还回去,为表歉意,我愿意将一半的嫁妆给姐姐作为赔偿,姐姐你看如何?” 宋元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接骂了口:“我看你是脑子有病吧?” “你不知道嫁妆是做什么用的吗?你把一半嫁妆分给我,怎么,你是打算把自己砍成两半吗?一半给我,一半给淮安王?” “没看出来你跟淮安王癖好还挺特殊啊,那淮安王你是要上半身还是要下半身?” 御书房内众人:“???” 淮安王嬴跃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到底忌惮着这里是御书房,所以嬴跃只是扯动了一下唇瓣,轻笑着说:“元月郡主真会开玩笑。” 宋元襄耸肩:“是她说要将嫁妆分给我的,听过分家产分遗产没听过分嫁妆的,而且还是出嫁之后再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多大的恶意,在她出嫁了还要抢她的嫁妆呢。” “我不是那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人。” 嬴跃下意识回了一句:“那你还为了嫁妆之事闹得满城皆知?” 宋元襄立刻瞪圆了眼睛,不耐地看向嬴跃,眼神里的气愤神色几乎要化作实质扑到嬴跃的脸上去:“王爷这话好没道理!我自己的嫁妆被偷了,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那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被偷了我还不能去报官?” 嬴跃没想到宋元襄敢跟自己顶嘴,想要说点什么又怕失去风度,只好站在制高点上说:“可是你家中还有岳丈在,你怎么着也该先跟一家之主的岳丈说,岳丈可是百官之首,难道管不了你这小小女子的嫁妆失窃之事?” 宋元襄一脸一言难尽看向嬴跃,冷不丁问道:“王爷,你跟我父亲没仇吧?” “什么?” “你要不是恨毒了我父亲,干嘛又把他拉出来鞭尸呢,他自己都承认了因为我跟我母亲极为相似,他又对我外祖父家不忠心所以导致他心虚不敢见我,你还一口一个让我去找我父亲为我做主,他会为我做主吗?” “他会个屁!” 这一声可真是震耳欲聋,宋广霖脸色惨白,像是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宋元襄骂完人还没忘记朝着皇帝跪下,眼泪说来就来:“请皇上定夺吧,臣女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众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完了,你当然没话说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轻声道:“你虽然做事莽撞,但到底是情有可原,大理寺少卿,此时定要查个清楚明白,千万不能让元月郡主受委屈。” “至于丞相,治家不严,宠妾灭妻,我看你最近就现在家里准备续弦的事吧,家中无主母,也怪不得事情弄得这么没有章法。” “淮安王你有失察之罪,既然你们觉得对元月郡主有歉意,那便将嫁妆折现,赔给元月郡主吧,她母亲的遗物也要原物奉还!” “至于罪魁祸首周婉月,先打四十大板,所以参与此事的人都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吵吵嚷嚷了许久的事,被皇帝几句话就一锤定音。 周姨娘最后是晕过去被太监们拖下去打板子的。 一板子下去周姨娘嗷一声就醒过来了。 她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人去救她,最后她开始破口大骂,骂宋广霖,骂宋元怜。 周姨娘显然是下定决心要让这父女俩不好过。 宋元襄这回特地找康来喜要了一把瓜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周姨娘根本不敢跟她对上视线,怕自己会直接气死。 宋广霖本来想着等到周姨娘打完板子再好好跟她说说,让她相信他们,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的。 听到周姨娘骂的那些话直接袖子一甩,气愤而走。 最后还是宋元怜找人将半死不活的周姨娘给送到了大理寺,还托了人好好照顾。 江一游在盛京待了这么久,自然是会做人,只当没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但也正因如此,那些帮周姨娘做事的人发现奴才性命如草芥,明明他们是听命行事结果却要被如此对待,而周姨娘还有大夫照顾,牢房也是最好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招了。 宋元襄很快就收到了淮安王府赔付的银子。 还是嬴跃亲自送上门来的。 他很疑惑:“本王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本王没娶你吗?难道你是因爱生恨?” 第61章 宋元襄很擅长把天聊死啊 宋元襄差点笑出声。 前世今生她都从未爱过嬴跃,嬴跃这话简直是没脸没皮到了极致。 “淮安王这是说的什么话?”宋元襄撩起眼皮,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跟宋元怜的婚事早就尘埃落地,我跟你早就是毫不相干的关系,怎么因爱生恨都来了?” “再说了,淮安王难道认为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跟你过不去吗?这就太冤枉我了吧?我不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也错了吗?还是淮安王你认为,像是我这种没娘也等于没爹的孩子,就不能闹出点动静来请求别人为我做主?” “你是觉得皇上管了我的事是多管闲事咯?” “你!”嬴跃没想到宋元襄一开口就要气死人,额头上的青筋蹦跶了几下,颇为无奈地说:“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深呼吸了一口气,嬴跃似乎已经平复好了心情,那双眼底盛满了深情温柔,看着宋元襄说道:“我曾经说过,换亲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想如何我们都愿意奉陪,就当时给你的补偿,如今你想要的结果也达到了,往后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不要再说你没娘没爹了,叫旁人听了还以为你诅咒亲爹呢。” 宋元襄耸肩:“我就是啊。” 嬴跃:“……” 这天简直没法聊! 嬴跃像是看异类似地看着宋元襄。 实在是想不通宋元襄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 她就真的不怕他将这件事传出去?回头天盛百姓直接骂她不知礼数毫无孝道她也觉得没关系吗? “王爷该不会想把这件事传出去吧?” “刚才王爷还说要补偿我呢,所以你的补偿就是口头说说?”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淮安王,难道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那倒是我看错王爷你了。” 嬴跃:“……”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元襄这就是! 之前她打了他这件事他还没拿出来说呢,结果她倒好,先将他一军了。 现在这件事也没机会拿出来说了。 要是说了宋元襄就会说:“怎么当时你不来找我算账呢?现在再来算账这是威胁吧?淮安王你怎么这么出尔反尔?说好的补偿我被我打一顿就要来算账了?而且那么久远的事现在来算账,你是别有用心吧?” 嬴跃一点都不为自己居然能猜到宋元襄的想法而觉得高兴。 相反,越是猜到宋元襄会说什么,他就越是觉得怄得慌。 总感觉宋元襄就像是滑不溜丢的鱼一样,根本没办法抓住她。 可看她在你面前游来蹿去的也很难受。 “元襄——” 宋元襄抬起手:“哎,王爷还是喊我元月郡主吧,让我高兴高兴。” 嬴跃:“……” 你倒是高兴了,我不高兴了啊!! 嬴跃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最后他只能冷冷地扫了宋元襄一眼,丢下一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就转身离去。 随侍的小太监看到嬴跃恨不得飞起来,脸上满是诧异。 方才王爷跟郡主这是说了什么话了,居然跑得这么快? 淮安王可是圣上最受宠的孩子,他这般情态自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于是大家就去问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只能回想着刚才嬴跃跟宋元襄的聊天状态。 宋元襄全程带着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淮安王么……淮安王全程背对着他,他瞧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可想到宋元襄那个样子,王爷不可能不高兴啊,所以两个人肯定是相谈甚欢吧? 这么想着,小太监就说:“王爷似乎是在恭贺元月郡主终于得偿所愿,郡主也跟王爷客气了几句,两个人相谈甚欢。” 众人立刻得了宝贝似的,赶紧将这些话传了出去。 只是一传十十传百的,难免就有一些错漏。 于是等到宋元怜去相府看周姨娘的时候,消息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废物!” 茶盏在宋元怜的脚下炸开,宋元怜没有宋元襄那样的本事,碎瓷片直接划破了她的裙子,擦过她的脚,娇嫩的脚背上立刻出了血,洇湿了她的鞋袜。 宋元怜的眼泪立刻就出来了,顾不得脚背上的伤,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爹为何如此?” 若是平时宋广霖肯定能注意到宋元怜受伤了,但此刻他在气头上,而且被皇上勒令待在家里物色续弦人选就是明摆着禁足,意思是相府要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当家主母他就不必出去了。 这怎么能叫人不气?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般行为已经是坐实了他宋广霖无能,连自家后宅都管不住的事了! 可以想见回头盛京城里大家要如何嘲讽他。 堂堂一朝丞相,被后院里的小女子给戏耍得团团转,这以后叫他如何抬头做人? 更甚至如今大家都知道他宠妾灭妻,甚至纵容妾室去盗取亡妻留给女儿的嫁妆,从前是个香饽饽的相府夫人的位置,只怕现在是要变成烫手山芋了! 宋广霖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你还问?” 宋广霖不肯承认这一切跟自己也有关系,只一味地将怒火发泄在宋元怜的身上。 “你姨娘去偷盗宋元襄嫁妆的事,你当真不知情?” “宋元怜啊宋元怜,我对你不薄啊,当初为你选方怀生的时候便是知道你不会嫁过去,所以我是故意挑的方怀生这等无用书生,专门选给宋元襄的,我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跟你那个好姨娘居然眼皮子如此之浅,就非要把一切事情都搞砸,让相府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是吗?” 宋元怜看宋广霖是真生气了,眼皮子一跳,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爹爹,女儿能当淮安王妃已经很感动了,怎么还会为那点嫁妆做这种事?” “女儿眼皮子没有那么浅啊!” “不信爹爹可以着人去问,女儿嫁到淮安王府之后嫁妆直接锁入库房,册子我都交给王爷了,王爷不在乎这些嫁妆,也从未让人去清点过,要是女儿真那么在乎,肯定早就拿出来给王爷献宝了,怎会一直隐而不宣?” “这些都是姨娘自作主张,跟女儿毫不相干呐!” 第62章 八皇子去哪儿了 宋广霖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 他一贯是教导女儿不要眼皮子太浅的,所以这些年宋元怜也都将心思用在了破坏宋元襄的名声上。 也取得了巨大成功。 只可惜就这段时间宋元襄就彻底将坏名声给洗干净了。 她还成了元月郡主,以后别人也不敢当面议论她了。 至于背后议论……宋广霖想,以宋元襄的脾气,只怕是不在意的。 这人好像一瞬间就没了软肋,变成了一块滑不溜丢的顽石,根本叫人无从下手。 宋元怜她纵然被宋元襄的行为气糊涂了,也不至于对嫁妆下手。 宋广霖如此做无非就是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周姨娘的身上。 不然这件事是真要过不去了。 “起来吧。” 宋广霖亲自将宋元怜给扶了起来,眼底含着泪花:“怜儿,你别怪爹,实在是爹已经找不到法子了……嫁妆一事被闹成了如今的模样,我被禁足,还要娶妻,我实在是……” 宋元怜心中有些别扭,毕竟宋广霖如果现在要娶续弦的话就等于她头上要有个嫡母了,周姨娘如今几乎是半废了,她以后就少了娘家的助力,这对她不是好事。 可这是皇上下的命令,宋广霖除非抗旨,不然就避不开这件事。 而且宋元怜很清楚宋广霖的为人,为了能早日上朝,他定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续弦的人选。 不过好在她已经贵为淮安王妃,新来的相府夫人只要不蠢就该知道到底要帮谁。 而且爹跟宋元襄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两个人不可能再和好如初,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父亲,其实相府也该有个主母了,纵然姨娘是我亲娘,可她的身份实在是……现在想想,若是父亲早先就娶了妻子,那说不定我还能过继到嫡母名下,也算是半个嫡女了,我在淮安王府的地位也能有些提升。” “当初姨娘……” 宋元怜没继续说完,但父女俩都想到了当初的事。 宋广霖也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跟周姨娘相守的。 事实上在宋元襄的母亲自尽之后,宋广霖就想故技重施,找一个地位不高不低的女子来帮自己管理内宅,这样他好拿捏对方,不用再看岳家脸色,在官场上也能有助力。 周姨娘知道这件事之后作天作地,甚至还出了意外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个成型的男胎。 当时周姨娘会流产跟他也有关系,所以宋广霖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此后也是歇了续弦的心思。 宋元怜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并未把话说完。 她只是想要提醒宋广霖周姨娘失子之后再无孕相本来也该放弃了,他确实该娶续弦了。 甚至她还恨不得嫡母是个厉害的千金小姐,最好家族势力也不错的,这样能压得住宋元襄。 这样去了女学有自己压制着宋元襄,家里又有厉害的嫡母压着,宋元襄纵然是郡主,可皇上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解决,该补偿的也都补偿了,宋元襄若是再闹,那可就是她无理取闹了。 到时候百姓跟皇上也不会站在她那边的。 宋元襄的苦日子可就要到了。 从前他们能将宋元襄拿捏住,以后肯定也能。 她这段时间无非就是靠发疯加卖惨,使得大家都要围着她转,等到她将她真面目暴露出来,该丢的人她是一点都遮掩不了! “这件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我们就各自忙各自的去。” 宋广霖跟宋元怜的想法出奇一致。 周姨娘背了黑锅就将这件事彻底埋了,接下来该如何做就要看他们如何安排。 “王爷那边你一定要好好解释。” “今日也是咱们拖累了他,可不能让王爷对咱们不满。” 宋元怜想到嬴跃对宋元襄那特别的态度,眼底带着恨意:“爹爹,嬴跃对宋元襄似乎……” 宋广霖摆摆手:“你别放在心上,男子的心思我很懂,对淮安王来说,宋元襄本该是他的王妃,他对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特别关注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宋元襄上蹿下跳,淮安王想不注意都难。” “你只需要记得,你现在才是淮安王妃,谁都越不过你去就行了。” “王爷最喜欢通情达理有才情的女子,你一直都是为父的骄傲,为父对你跟淮安王非常有信心,为今之计还是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你也知道,宫里等曾孙已经等了许多年。” “我明白了。” 宋广霖摆摆手:“今日也不早了,你便先回王府吧。” 宋元怜有些犹豫,她本想去看看姨娘,但看到宋广霖冷着脸,索性也作罢了。 宋广霖目送宋元怜离开,冷着脸喊了自己的随从过来。 “嘱咐人去大理寺吩咐一声,‘好好’照顾周姨娘。” 随从应了一声是,转身快步离去。 宋广霖朝着芳华院看了一眼,眼底满是阴毒之色。 …… 芳华院内,丫头小厮喜气洋洋,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宋元襄今天可谓是大获全胜,不仅将周姨娘给送进了大理寺,还重创宋广霖,南音南月直呼过瘾。 “对了小姐,今日八皇子可为小姐你说话了吗?” 众人都忙着收拢嫁妆跟淮安王府的赔偿,南音想到了这件事,才冷不丁问了一句。 宋元襄皱眉:“这跟八皇子有什么关系?” “欸?” 南音有些不解:“可是我们在外头等着小姐你的时候看到八皇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呀。” “那会我还跟南月说八皇子还挺好的,跟咱们只是合作关系还能来捞小姐你呢。” 宋元襄眼底带着浅浅的诧异:“八皇子去御书房了?” 南音点了点头。 “不,我没看到过。” 南音啊了一声,想了想说:“那可能就是他没去?我们只能在外面等候,并不能看到他去了哪里,但当时我瞧着他是去御书房那个方向的,就以为他是去找小姐你了,还寻思他人怪好的。” 宋元襄摇摇头:“他没去。” 南音垂下眼:“那算了,我不觉得他是个好人了。” 南月冲着南音翻了个白眼。 “人家哪里就要你觉得他是好人了?” “你都说了只是合作关系,人家来了是人家好,人家不来也不能说人家不好。” “你以后出去可少说话吧,省得给小姐丢人。” 南音瘪了瘪嘴:“我知道了嘛。” 恰好此时南星等人来回报说嫁妆都入库完毕了,宋元襄将册子交给了南月保管,将钥匙一份为三,南音一把,南翠一把,华安一把。 众人都被她这个喂鸡似的随手一撒的分配方式给惊到了。 “小姐,这……” 第63章 坏了,宋元襄成土地爷了 这里面可是大小姐闹到皇上面前也要去要回来的嫁妆! 就这么撒小米似的撒给他们了? 南音南月也就罢了,她们可是大小姐最信任的人,怎么她们也有啊? 南翠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他们现在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人,但院子里的人跟大小姐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忠心耿耿,大小姐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会背刺吗? “放心,东西都是大件,丢了很好找,我马上去女学了院子就交给你们管,甭管是谁来,我不在一律不放人进来,若是有人敢硬闯,你们就打,打不过就找个跑得快的,直接去大理寺报案。” 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还真不敢跟大小姐那样毫无忌惮地直接去报案。 但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这可是夹杂了大小姐信任的东西,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不仅压在他们的手上,也压在了他们的心上。 “多大事,你们也不用这么慌乱,早先我便说了既然选择留下来,那以后好好做事便成,不必太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我将东西交给你们了,自然是对你们信任的,若是我回来看到这些东西还在,我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奖励一下你们,那你们得了好处是你们应得的。” “但如果我回来看到东西少了没了或者被有心之人替换了,那我也不会手软,这些东西我是怎么从淮安王宋元怜手里拿回来的,以后我就怎么从你们手里拿回来。” “你们若是觉得自己比淮安王他们还要厉害,大可以为所欲为。” 众人听懂了宋元襄话语里的言外之意,齐刷刷磕了个头:“奴才不敢!” 宋元襄没再多说,神色淡淡地道:“起来吧。” 众人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宋元襄看时间也不早了,她让南音南月收拾收拾明日去女学的东西,自己则是趁着夜色出了门。 南翠等人见了,都有些担忧:“咱们要给大小姐留门吗?” 跟宋元襄住在一个院子里被熏陶了这么久,他们如今也不觉得大小姐的行为出格了,只有些担忧大小姐回来进不了门。 南月扑哧一声笑了:“放心,大小姐怎么都回得来,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哎,好。” 芳华院很快就熄了灯。 消息传到宋广霖耳朵里,他立刻起了身。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有一匹小马驹在后门口等着,老爷你直接过去就看得到。” “守城卫那边我也按照老爷的吩咐安排好了,今夜老爷你出城的事不会叫任何人知晓。” 宋广霖应了一声,穿上黑色的披风带上兜帽,就着夜色很快到了后门口。 他并不知道的是,宋元襄此刻就在后门口等着他。 看到他出来,宋元襄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今日宋广霖的表现虽然是在宋元襄的情理之中,但她总觉得周姨娘被放弃得太快了。 明明从前宋广霖是打着心疼周姨娘的旗号折腾她的,可此时此刻周姨娘被放弃他居然表现得如此冷淡,这很不寻常。 所以她就思量着若是宋广霖想要做点什么,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果不其然,宋广霖漏夜出门。 居然还用上了小马驹。 虽然骑马比走路快,但架不住宋元襄有轻功。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宋广霖身后,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 宋广霖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直奔城外。 宋元襄眯起了眼睛。 倒是没想到她这个父亲,身上居然还藏着诸多秘密。 宋元襄大胆猜测,这一切大概都跟她身上的东西有关系。 前世宋广霖那样费劲要找到这个东西,肯定说明这玩意很重要。 而今世他没在她手里落了好:周姨娘现在彻底被废,淮安王那边虽然并未被连累到,但这件事到底还是传开了。 宋广霖现在自己也被禁足,所以他必须要去找人求助,不然这次真要全军覆没了。 若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有人在背后指点,那么他的一切奇怪行为也都合理了。 宋元襄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将军府必须要没落呢。 皇帝要对大将军府下手其实只要除掉苏燮就好了,没了苏燮,大将军府就不足为惧,可偏偏宋广霖在背后搞了不少的事,导致大将军府其他人的职位被捋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全靠一个匾额以及家里的那些铺子田地过活。 因此大将军府的人也没心思去管别的事了,不然但凡大将军府有心来查她母亲的死,顺带频繁来照顾她,那么宋广霖背后藏着人的事必然瞒不过大将军府那些人的眼睛。 宋广霖啊宋广霖。 为了一己私欲,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啊。 宋元襄想起那东西还藏着,她必须要尽快弄到手里才行。 那玩意才是她最大的保命符,放在别的地方她也担心。 宋广霖出城后直奔城外一个废弃的土地庙。 这家土地庙从前据说非常灵验,直到某一段时间有人来土地庙上香回去却一直走霉运,后来连续数人都是一个情况,一合计才知道是土地庙的问题,有人说这土地庙里的土地爷堕仙了根本不会保佑人,所以再也不来这家土地庙,久而久之土地庙就废弃在这里了。 反正是没什么人来的地方,所以土地庙在这里破败多年,也没被推倒,就这么孤独地伫立在这里。 夜色里,破败的土地庙像是张着大口的巨兽。 宋广霖下马的时候明显是有点害怕了,浑身抖了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宋元襄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来都来了,又害怕了。 他自个儿晚上不睡觉可别耽误她休息啊!看完这出戏她还要回去休息呢,不然明早起不来去女学了,第一天就迟到想也知道有多麻烦。 她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瞅准了宋广霖的后背猛地一砸。 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宋广霖砸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宋广霖从前是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土地庙荒废的真相他其实也知道。 可大半夜的,他是真怕了。 这股推力传来更像是坐实了某些东西,宋广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闷头往里冲。 “乌大人!乌大人你来了没有!” 宋广霖尖声叫了几句,土地庙内冷不丁传来啪的掌??声。 “闭嘴!你是想闹到盛京人都知道你我在这里会面吗?” “噗——” “扑哧——” 两道笑声几乎同时响起。 宋元襄听到宋广霖被打的喜悦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此处就她一人,哪里来的第二道笑声? 第64章 喊你一声死鬼你就当这个死鬼吧 宋元襄刚一提起警惕,耳边就传来一道破风声,她下意识一抬手,手背正好撞到了一个男子的手腕。 对方的手腕看着并不粗壮,甚至有些过分纤细,宋元襄下意识捏了一下,耳边再次传来一声轻笑。 这回宋元襄倒是听出来了,来人是八皇子嬴姮。 这人可真是神出鬼没,每次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你怎么会在此处?” 宋元襄倒是有些手痒想跟嬴姮比划比划,但想到今夜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到底是忍住了。 嬴姮顺势在宋元襄身边蹲伏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那天嬴姮浑身是血她都没嫌弃,现在宋元襄自然也不可能嫌弃。 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注意着土地庙的动静,一边互相打量着。 嬴姮早便知道宋元襄跟其他女子不同,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洒脱。 想到她可能会跟别的男子也如此亲昵地靠在一起,他有些伤心。 语调也低了下去:“追着奇怪的人过来的。” “奇怪的人?你说的难道是骑着小马驹的宋广霖?”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骑着小马驹出城,这行为的确是有点奇怪。 嬴姮看了宋元襄一眼:“我是看到有人用轻功追着小马驹出城才过来的。” 宋元襄:“……” 好吧,奇怪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宋元襄半点不觉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怎么,你是盛京守城卫吗?这与你有何干系?” 嬴姮无奈一笑:“只是好戏。” “那八皇子好奇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些。” 嬴姮挑起了一边眉头,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夜色里好像有银河在其中流淌一般。 看起来璀璨夺目,夺魂摄魄。 宋元襄只是恍惚了一瞬就晃了晃脑袋清醒了过来。 正巧听到嬴姮道:“怎么你对我的行踪很了解吗?你是如何知道我好奇了什么事的?” 宋元襄脸色不改,张嘴胡诌:“最近盛京热闹不少,我不相信你没凑上去看。” “御书房内那次,大家都去了,还传了闲话,难道你没去?” “我的确也去了。” 宋元襄闻言诧异地看了嬴姮一眼,倒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了。 “那你在哪里看好戏?我怎么没见到你?” 嬴姮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吗?” 宋元襄刚想说只是好奇所以开口问问,就听到土地庙里传来了宋广霖的求饶声。 “我真的尽力了!” “但是我真的从未见到过她拿出那个东西来,我也翻遍了她的住处,根本没有,那东西要么是在大将军府,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这个东西。” “大将军府那边如今不好进,我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去找,就定在我的大婚之日如何?” “我大婚,按理说大将军府的人也该来为我庆贺,到时候我把人都邀请过来,你们趁机去大将军府找东西,我可以给你们画一个方位图,省得你们走弯路。” 宋元襄闻言拳头硬了。 早就在回到宋广霖根本就是个草包。 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易就将大将军府给卖了。 这是第二次了! 如今大将军府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叫这些人去翻找,万一撞到了人,那岂不是要痛下杀手杀人灭口了? 宋广霖这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冷静一些。” 察觉到宋元襄的情绪波动很大,嬴姮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元襄皱眉,倏地抽出自己的手,再看向嬴姮的时候面色不善。 “你这是非礼你知道吗?” 哪里有正常男子随随便便就摸女子的手的? 没看出来啊,这八皇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哎不对,这人不是好男风吗? 那会她还看到他的属下当街为他强抢民男啊。 嬴姮从宋元襄越来越惊异的眼神里看出了点什么,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无语的表情。 “那日的事,我可以解释。” 宋元襄嗤笑出声:“八皇子似乎不该与我解释。” 谁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啊。 这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嬴姮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颇为无奈。 恰好土地庙再次传来声音,两个人的注意力终于被拉走。 宋广霖的保证让对方十分心动,对方问起宋广霖要娶谁打算什么时候成婚的事。 宋广霖一下子卡住了。 但他很快就想好了对策,开口道:“我记得你们之前一直想送个人进盛京权贵圈子,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如果我娶妻之后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这个人,那以后你们不是就可以以相府夫人娘家的身份自由在盛京行走了?” 这样他也就不必大半夜的来这个破土地庙了。 “倒也是个主意,但你怎么保证新娘子能天衣无缝呢?” 宋广霖说:“这就需要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要物色一个好拿捏的人成为我的继室,这样她嫁进来之后就会听我的,到时候你们的人可以跟她交流,如此一来就不会穿帮了。” 如果真有这么顺利的话那确实很不错。 这些年盛京城如同铁桶一样,要不是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也就不必浪费时间让宋广霖去找寻那东西了。 幸而如今有了其他的门路。 “我记得你就这样将你的两个女儿调换了。” 宋广霖忙点头:“是的,虽然我的大女儿那边出了点意外,但如今换亲之事已然成功了。” 宋广霖没说自己为了这个成功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对他来说只要能稳住这个人就好,其他的事都容后再议。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宋广霖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宋广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宋元襄下意识伸了伸脑袋想要去听个仔细,没想到嬴姮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个人的脑袋撞在一起,清脆的碰撞声在夜色里格外的明显。 土地庙里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宋元襄却明白,对方正在伺机而动,随时可能暴起杀人。 这会要是打斗起来逃是肯定逃得掉的,但是她跟嬴姮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宋元襄眼珠一转,忽然骂骂咧咧:“死鬼,早叫你别到这里来了,你非要来,我听说这土地庙不干净,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第65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嬴姮几乎是瞬间就懂了宋元襄话里的意思。 他勾唇微微一笑,故意扬高了声音道:“不干净有不干净的好处,你瞧瞧这月黑风高的,你我来都来了,不如就——” 说完嬴姮的手忽然掐向宋元襄的脸颊。 宋元襄一时不防,居然被他掐了个准。 痛意传来,宋元襄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这声音听着就像是一对儿野鸳鸯迫不及待就开始了,土地庙里宋广霖一脸黑沉,眼底写满了“谁家孩子这么伤风败俗”的厌恶跟抗拒之色。 那乌大人倒是兴致勃勃,甚至还有些想出去看个现行。 “乌大人——” 宋广霖压低了声音:“咱们还是想办法脱身吧。” 他的小马驹还在不远处呢,万一叫人发现了,到时候没了小马驹他可如何回盛京啊? 走是不可能走的,叫他从此处走回到盛京城那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这样……”乌大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宋广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弄出了一些动静,外头那对野鸳鸯果然受到了惊吓。 “土地庙好像有动静……” “那我们去看看吧。” “看什么呀,万一碰到不干不净的东西可怎么好?” 于是两个人吵吵嚷嚷地离开了此处。 这一番流程毫无破绽,走得十分顺滑,宋广霖走到土地庙门口探头出去看了看,确定门口的人已经走了,这才回到了乌大人面前。 “已然走了。” 乌大人眼底带着遗憾。 “这段时日我们风餐露宿,倒是没见过这样的香艳场景。” “盛京城中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这大晚上的都敢出来打野趣儿。” 宋广霖不想跟一个大男人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嘱咐了几句便提出要告辞。 乌大人顿时兴致缺缺:“罢了,你去吧。” 宋广霖便立刻骑上自己的小马驹离开了。 乌大人看着宋广霖跑得飞快的背影,脸上多了几分不屑。 “大人。” 一道黑影落在乌大人身后:“方才那两人确实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黏糊糊的,怕真是来偷情的。” 乌大人恩了一声。 “可看到他们朝哪里去了吗?” 那黑影说:“朝城西去了。” “找人跟一跟,找到机会直接做掉。” 乌大人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后患。 “是。” 乌大人抬眸看向漆黑的夜色。 “布置了近十年,如今也到咱们这些人出马的时候了。” “吩咐下去,宋广霖不日将会娶妻,你们盯着些,等他选定了对象,直接把那人家里人都给弄死,剥了面皮让我们的人顶上。” 黑影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是否要提前告知给宋广霖知道?” 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盛京,不找个可靠的人帮忙只怕是很难办到。 乌大人嘲讽一笑:“咱们给了那废物十多年时间,他还是没找到东西,这期间他倒是位置越来越高,此人根本信不过,此事要瞒得紧紧的,千万不能叫他知晓。” 至于后面要不要再来一出偷梁换柱,若是宋广霖主动提出要换,他们配合便是,但到时候就不必他们来担风险了。 正好还能多送进去一个人,此计甚妙! “走吧。” 乌大人一挥手,带着黑影朝着两个方向分头离去。 …… 密林之中。 “甩掉了吗?” 宋元襄整个人近乎贴在嬴姮的身上,幸亏嬴姮披着披风,披风一盖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粘在一起似的,倒是也能迷惑人。 不然两个人肩膀靠在一起可手上已经过了十几招的事只怕是瞒不住了。 “还没。” 嬴姮都没往后看一眼就斩钉截铁地说道。 宋元襄:“?” 她侧耳倾听,发觉身后那人的确是没被甩掉,这才神色淡淡地瞥了嬴姮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八皇子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动手啊?” 嬴姮理直气壮:“大小姐如此能耐,怎么不见大小姐动手?” 宋元襄气得牙痒。 她至今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两个人的合作也是虚无缥缈,其实并无太多实际上的接触,而且她对嬴姮这厮实在是了解太少,完全不敢信任。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那人似乎不打算跟了,直接出了手。 破风声接二连三地传来,宋元襄面色一凛。 “好一手精妙的刺客手段!” 这人使用暗器的手法只怕是已经入臻化境,宋元襄只是听那暗器飞来的声音就知道难以避开只能硬挡。 她视线一扫,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来当掩体。 目光忽然就跟嬴姮的对上了。 宋元襄:“?” 嬴姮:“?” “你莫不是想拿我——” “你难道是想——” 两个人齐刷刷开口,但时间不等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宋元襄已经豁然伸手,也不知道她如何操作的,嬴姮的披风直接被她解开。 宋元襄将披风舞得密不透风,满满当当地将暗器悉数兜了进去。 嬴姮在一边拍了一下手。 “好本事!” 就是刚才善解人衣的本事也有点太好了,他摸了摸自己被宋元襄手指擦过的脖子,脸上笑意有些沉沉的。 宋元襄没搭理嬴姮,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瞅准那人逃跑的方向正要投掷过去,手背忽然覆上一只手,嬴姮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她的后背,察觉到她的停顿,嬴姮轻声说:“凝神。” 宋元襄眉头皱了起来,刚要说点什么,嬴姮倏然带着她的手动了起来。 看似很轻的一投。 匕首却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 那人本来已经跑出老远,却被匕首正中后心,吐出一口血直接跌在了地上。 嬴姮松开了宋元襄的手,摩挲了一下手指,轻声说:“走吧,有人会过来处理他的尸体。” 想到他手底下的胡言乱语,宋元襄没接话。 两个人一路回到盛京城,期间都没有人再开口。 直到嬴姮陪着宋元襄到了相府后门。 宋元襄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方才是在占我便宜吧?” 嬴姮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宋元襄就来了一句:“既然占了便宜,那下次我找八皇子帮忙八皇子可就不能再拒绝了哦。” 说完一个纵跃直接入了府。 嬴姮站在原地反应良久,才反应过来她是把这件事当成交易了。 顿时哭笑不得。 说她不聪明,她又敏锐得要命。 说她聪明,她又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 “不急,慢慢来。”嬴姮唇角带笑,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66章 在丢人跟丢脸之间选择了丢几个奴才 “大小姐。” 南月今晚值夜,看到宋元襄回来立刻就去端了热水过来。 宋元襄净了手,问南月院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院子里没什么动静,不过不久之前听说老爷的院子里吵了起来,还请了大夫。” 宋元襄知道宋广霖这是借着这个动静掩盖自己被打了的事。 不过周姨娘不在,宋广霖这是打算把甩他巴掌的黑锅扣到谁头上? “所为何事?” 南月道:“好像是有人怠慢了咱们家丞相大人,丞相愤怒至极,追着奴才打的时候左脚绊了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宋元襄:“……” 宋广霖的脑子还挺好使的。 这招虽然有些丢人,但总比直接说自己被人打了巴掌要强吧? 宋元襄笑出了声,摇着头把今夜自己看到的事给说了。 南月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丞相大人可真能编。” 宋元襄没再管他的事,转而问起了上次让南月去找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一些人,不过到底能不能信任暂且不知,需要小姐亲自去看看。” 宋元襄点点头。 “正好明日女学就开学了,咱们能随时出入府邸,到时候找个时间去见见人。” “是。” 南月伺候宋元襄洗漱完,看着她躺到了床上,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小姐,若是丞相真的娶继室,对方会对小姐你产生威胁吗?” “自然。” “相府夫人是肯定有诰命的,就算皇上不打算给,新夫人的娘家以及宋元怜那边肯定会想办法让皇上给的。” “丞相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夫人起码也是个三品诰命夫人,不过依着我对宋元怜的了解,只怕是这位新夫人还没入府,二品诰命就先封下来了。” 南月很气:“这些人就非要如此跟小姐你作对吗?再这样下去二品都要跟大白菜一样常见了!” 宋元襄笑了笑:“他们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我想要利用二品郡主的头衔跟宋元怜平起平坐,宋元怜便直接将二品变得不值钱,左右这样削弱的都是我。” “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那她的王妃之位也不值钱了呀。” “傻丫头。” 宋元襄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除开是二品王妃之外,还是当今圣上的儿媳妇。” “她已经是上了玉碟的皇亲国戚,即便品级一样,旁人也是越不过她去的。” “若是她肚子里揣了一个,那日后身份只会更加金贵。” “那小姐的处境不是艰难起来了?” 南月有些着急:“小姐,不然咱们直接离开丞相府吧?”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安全之地。” 哪怕小姐已经算计至此,废掉了一个周姨娘,却也没能给宋元怜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南月是真的害怕。 “别担心。”宋元襄轻声说:“我对周姨娘下手,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斩断宋元怜的左膀右臂,其实你也看得出来,宋元怜有今日靠的完全不是周姨娘。” “那小姐你这次……” 宋元襄这次为了让皇上处置周姨娘可是豁出去了,也就是最后皇上站在她这边了,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在她的脑袋上摘不下来了。 “我是为了分裂他们,你想想,周姨娘的性子,对我尚且睚眦必报,那对背刺她的夫君跟女儿呢?周姨娘可是自认为夫君女儿付出一切的,可是如今夫君要娶新的妻子,她期待多年的主母之位要拱手让人,本以为女儿当了淮安王妃就能连带着她水涨船高,结果女儿直接放弃了她……” 南月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周姨娘也是个蠢人。” 一辈子为夫君女儿付出,临到头却是最先被放弃的。 “她有什么可怜的?她扶持宋广霖难道真是为了爱么?不过是图相府夫人的位置罢了,她对宋元怜也未必有多爱,估计心底还是嫉妒的,毕竟女儿是她生的,结果她是个妾室,而女儿却当了王妃,只怕是早就嫉妒了。” “这种人最是好利用,若是让她如愿以偿倒也罢了,可你要是害了她,那她只要不死就必定死死咬着你不放。” 南月顿时明白了宋元襄的安排。 “那大理寺那边……” 宋元襄笑了笑:“我早就安排好了。” 南月点了点头,本来还有些高兴,但很快又皱眉问了句:“小姐是叫谁去做的事?” 目前小姐手里得用的人也就是她跟南音,她俩都不知道这件事,难道小姐在外面有新的手下了? “八皇子的人去做的事。” 南月:“?” “小姐与八皇子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八皇子居然还愿意出手帮小姐去救周姨娘? 宋元襄挑眉:“我可没跟他很熟。” 这事还是嬴姮自己告诉她的,当时她没多问,现在想来八皇子是在去御书房凑热闹的时候就想到了她的计划提前准备好人去接应周姨娘了。 不过宋元襄至今还是没想明白,嬴姮到底是在哪里看的好戏?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休息了,明日记得要叫我起来。” 南月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 大小姐哪哪都好,就是起床气实在是…… “我知道了。” 南月给宋元襄盖好被子,这才躺了下来。 宋元襄本不喜欢南月这些人睡在脚踏上,那玩意又窄又不好睡,她有武艺也不怕夜里有人刺杀什么的,她们完全可以去床上睡个好觉。 可偏偏这两个丫头死心眼,宋元襄也只好任由她们去了。 心底想着或许等以后成婚要准备新的婚床的时候可以跟师傅说说将拔步床的脚踏给弄得宽敞一些…… 再不济在底下打个小床…… 不过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个人要睡觉。 唔……实在不行就把人赶出去睡好了,她跟南音南月一起睡。 宋元襄任由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地跑着,没多久自己也睡了过去。 …… 另一边嬴姮回到院子里,就听胡言说周姨娘已经被带了回来。 嬴姮正要说一句“别让她死了就行”,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胡言立刻关切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嬴姮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好像是有人在骂我……” 第67章 咱们结为异姓姐妹吧! 胡言:“?” 纵然自家主子在盛京是被边缘化的人物,但也不至于有人敢骂皇子吧?谁那么胆大? “主子……” 胡言正想问自家主子要不要他去调查一下,就看到自家主子眼底荡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胡言再次:“?” 主子这是被骂开心了? 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还能把自家主子骂开心! “无事,你去休息吧。” 嬴姮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摆摆手让一脸纳闷的胡言下去了。 他迈步走到床前,却并未躺下,而是直接坐了上去。 看着夜色慢慢侵入屋内,他靠在床架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快了。” 这三个字像是风中的砂砾一般,很快就被吹散。 …… 翌日一大早,南音南月轮番上阵,终于成功叫宋元襄在出门之前睁开了眼睛。 南星南翠早就见识过宋元襄的起床气,因此一早上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默默帮着南音南月给宋元襄梳妆打扮收拾东西,一整个屋子的人分明是忙得脚不沾地,但愣是没人吵到宋元襄休息。 虽然宋元襄并未彻底睡饱,但好在有个缓冲,只是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大小姐,早膳送过来了。” 如今丞相府没人敢怠慢宋元襄这位郡主,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提着路上吃吧。” 宋元襄没忘记自己还要去接刘胜楠。 总不好叫人一直等着。 “那我拿上。” 南星接过食盒,亲自送宋元襄她们出门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了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怎么了?” 南翠看见南星有些失落的样子:“大小姐说你了?” 南星摇摇头:“没,就是感觉大小姐走了,院子里也空荡下来了。” 南翠笑了笑:“傻丫头,大小姐是去女学读书去了,又不是出远门,行了,大小姐可是留了咱们守家的,赶紧先把院子收拾了,别等大小姐晚上回来还一堆事没做。” 南星想想也是,便赶紧去忙。 南翠看着南星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有些落寞。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她心底其实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大小姐一走,像是把整个芳华院的生机与活力也给带走了,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也被抽走了。 南翠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她不动声色,只等那人走了之后叫华福追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华福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如何?” 众人都得知了有人在窥探芳华院的事,齐齐凑在了一起商量对策。 大小姐是信任他们才让他们守家的,他们可不敢出什么纰漏。 “那人去了秋姨娘的院子。” “秋姨娘?” 南翠想了好久才想出了这么一号人。 “是那位生下了四少爷跟五小姐的姨娘吧?四少爷三岁意外夭折之后那位姨娘就带着五小姐只在自己院子里过活了,府上好些人估计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姨娘的存在。” 宋广霖偏爱周姨娘这一点不错,但事实上他的后院里也不只有周姨娘一个人。 不过宋广霖的那些姨娘都是通房提上来的,有些运气好的生下孩子成了姨娘,有些运气不好的在后院里蹉跎时光,相府因为没有当家主母,所以也甚少办宴会,府内的情况更是不为外人所知。 南翠是这些人里进府日子最久的,她知道的事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秋姨娘是从前跟死去的夫人,也就是大小姐的娘亲一起入府的,但那时候她只是个通房丫头,后来夫人怀上大小姐的时候丞相给秋姨娘提了身份做妾室,之后她就怀了孕生下了四少爷。 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对秋姨娘母子很好,宋广霖也因为对方生了个儿子,对她多有照顾。 后来秋姨娘又顺利生下了一女,本来秋姨娘儿女双全,在子嗣这事上在相府也算是最得脸的,只是叫人没想到的是那孩子意外夭折了,之后秋姨娘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带着女儿宋元沅一直待在自己的秋风院。 “秋姨娘之前一直都很低调,查无此人,怎么今日倒是闹出这些事来了?她找人来窥探大小姐的院子是要做什么?”南星现在满心都是宋元襄,想到她好不容易将周姨娘给斗倒送出去了,没成想现在又冒出一个秋姨娘,她本能就觉得不喜,语气也格外不善。 “暂且不知,反正咱们要盯紧着点。” “之前被大小姐放出去的那批人你们若是有熟悉的,都去接触接触,府内消息咱们也需要了然于心才行,如此才能帮到大小姐。” 众人都点了点头。 说起来也是大小姐那会结下的善缘,只是将人“卖”给了府里的人,而没有直接把人发卖出去,那些人如今回到了各自的主子身边,纵然不得脸,但也不必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倒是比从前要好过一些。 府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总不会有密不透风的事,他们多去了解,说不定就能帮得上大小姐的忙,如此一来大小姐纵然要去女学读书,也能将府内的事弄得一清二楚,不至于叫她还要为家里的事烦心。 “那大家都忙去吧,有什么事咱们互通有无。” 众人纷纷散开,芳华院要人值守,于是他们便自动分成两组,一组人去府里晃悠,一组人便留下来守着,这一晃悠下来,还真给他们打听到了不少事…… …… 宋元襄并不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人一刻都没闲着,她去接了刘胜楠之后,便跟刘胜楠一起在马车上呼呼大睡。 南音南月跟刘胜楠的贴身丫头丹芯丹蕊八目相对,一股淡淡的尴尬萦绕在她们之间。 “没想到刘小姐也是个起床困难的。” 南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看着被放在小桌上无人问津的早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好笑。 “咳咳。” 丹芯看了南音一眼,轻声说:“我们听得见……其实……既然我们主子都这么熟悉了,那不如大家也直接敞开了说吧。” 南音没啥心眼子,闻言直接问道:“说什么?” 丹芯丹蕊对视了一眼,忽然抽出匕首,满脸坚定地说:“既然两位小姐关系已经好到能一起睡觉了,那咱们也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姐妹吧!从今以后,你们的事便是我们的事,我们的事也是你们的事,我们荣辱与共,坚定守护两位小姐!” 说完她们便要划上自己的手心,南音南月赶紧去拦。 大可不必!这真的大可不必啊! 第68章 盛京城外表繁华,内里污浊 好不容易拦住了丹芯丹蕊,南音干巴巴地笑了笑:“内什么,没想到你们性子居然如此飒爽……盛京传闻你们……我们还以为……” 丹芯一摆手,十分不在意地说:“那些人说的也没错。” 盛京传闻她们就是刘胜楠身边的狗腿子,是刘胜楠手里的刀,刘小姐指哪打哪,这些可都不是传闻。 “我们自小就伺候小姐,当然是万事都要以小姐为先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头那些人就是嫉妒我们小姐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不必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南音点了点头。 盛京城的那些人确实不值得她们放在心上。 南月想起丹芯丹蕊之前放在另一辆马车内的大箱子,好奇问道:“你们给你们小姐都带了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多箱笼?” 南月跟南音自问已经给宋元襄准备很多东西了,可丹芯丹蕊还准备了更多,两个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就被褥那些东西呀。” “哦对了,还有两个箱笼放的是武器。” “各种刀枪利剑什么的。” 南音:“?” “可是我们不是去女学吗?” 那不是去学琴棋书画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带刀枪剑戟啊? “是啊,就我们小姐那名声,去了估计要被欺负,我们得给小姐准备趁手的武器啊,不然我们小姐不是落于下风了?” 南音南月相顾无言。 她们觉得以刘胜楠的名声在外,其他人肯定不敢欺负到她头上来的吧? “说起来,你们小姐前段时间也是展露雄风,怪不得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呢,到时候你们若是需要这些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南月嘴角一抽,想了想还是先道了个谢:“那就先谢谢你们了。” 丹芯一摆手:“谢什么呀,都是好姐妹!” 南音忍不住握住了南月的手,她一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问题,现在看,她陡然觉得自己正常了。 宋元襄跟刘胜楠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四个丫头“相谈甚欢”的样子,她有些诧异,倒是刘胜楠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们都认识了?” 丹芯丹蕊笑呵呵的:“认识了,我们还结为了姐妹。” 刘胜楠看向她们的手:“你们割的哪?” “没割,她们说不用割。” 刘胜楠看向南音南月,两个人将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是的是的,我们那没这个规矩,哎小姐你饿不饿,早膳还温着,要不要用一点?” 宋元襄已经从她们的对话里大概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自己的丫头被吓成这样,宋元襄无奈笑了笑。 “刘小姐,咱们是搭伙去上学,你们不用这么热情,别把我丫头吓坏了。” 刘胜楠不满地看了宋元襄一眼:“我还以为你是全盛京最了解我的人,怎么你倒是与我生分了?” 宋元襄:“……” “这好像是两码事。” 动不动就歃血为盟的,她的两个丫头得放多少血啊。 刘胜楠见宋元襄确实不排斥自己,也弄明白是两个丫头太热情吓到她们了,立刻跟两个丫头说了几句。 于是两个丫头也不再提歃血为盟的事。 刘胜楠也没用早膳,两个人便一起吃了一些。 刘胜楠对宋元襄家的厨子赞不绝口。 宋元襄觉得有些诧异:“你府上难道没有厨子吗?” “有的,但那些人都是一些受伤退下来的将士,我比较倒霉,没分到火头营的,其他人做饭可是真……”刘胜楠露出个牙疼的表情。 宋元襄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些,听得津津有味。 刘胜楠见她爱听就多说了一些。 宋元襄这才知道原来朝廷对于那些受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们是有律法规定如何安置的。 我朝律法规定残废将士可以被安排进入一些朝廷安排的教坊司去做事,这样能保证他们能养活自己,若是厉害点的,还能补贴家人。 虽然去教坊司不一定就轻松,但对于那些将士们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起码在那里不会有人把他们当成是废物,他们可以跟正常人一样靠自己赚银子。 教坊司还有统一的住处,他们的后半生会过得很不错。 “那为什么那些将士们要去你家?” 宋元襄看刘胜楠提起教坊司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便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果不其然,刘胜楠脸一沉,恶狠狠地骂道:“教坊司的那些人可不是好东西!往年他们便克扣他们的银子,逼得那些人不仅干最苦最累的活,还要忍受那些人的责骂,他们不止一次对外抱怨说这些将士们身体废了心也废了,根本就不好好干活。” “那些可是曾经为天盛奉献出一切的护国卫士啊,就因为那些人三言两语的污蔑,导致后来退下来的将士不被认作是英雄反而被视作累赘。” “教坊司已经有很久没有收容过伤退将士了,我外祖父他们见不得从前为国拼命的将士沦落到如此地步,便跟相熟的人商量了一下,刘府还有一些将士的府邸里用的都是这些伤退将士,明明这些人纵然残了但依旧能尽绵薄之力,他们这么努力活着,却要背负那么多……” 刘胜楠紧紧握着拳头,眼底通红。 宋元襄没想到刘胜楠一个如此嚣张跋扈的人竟也有如此脆弱无力的一面,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你们没去教坊司给这些人要个公道吗?” 刘胜楠垂下头,有些失落地说:“我们找过了,但——” “你肯定不知道教坊司背后的人是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问了。” 宋元襄眯了眯眼睛:“是谁?” “云贵妃的亲弟弟。” 云贵妃的家世不显,当初入宫也是为了博一个前程的,她是个运道很好的人,入宫之后不久就得了皇上的宠幸,后来更是生下了四皇子淮安王。 从此以后便水涨船高,整个家族在盛京城都出人头地,云贵妃的亲弟弟得了教坊司的差事之后更是趾高气昂,在盛京城都横着走。 “盛京城内的人只知道我向来嚣张跋扈,却不知道我只嚣张从不欺压百姓,我就是看不惯盛京城内这个毫无秩序的样子,索性也懒得装了。” “那些人根本不配我给他们一个好脸色。” 刘胜楠说完郑重地看了宋元襄一眼:“除了你。” “宋元襄,如今的你,跟我就是完完全全的一路人。” 第69章 好家伙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宋元襄并未回应刘胜楠的话。 刘胜楠话里的意思她听的明白。 她是想要用自己嚣张跋扈的态度来反抗盛京里的不公。 想要给所有人一些反骨的震撼。 可宋元襄知道,这样是不能震撼到盛京里的这些人的。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刘胜楠一个异类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走到什么高度。 因为他们知道,刘胜楠不可能成功。 别看皇上当初允许她改名了,看似是站在她这边的,实际上只是因为刘胜楠并未触及到皇家的利益所以才格外宽容罢了。 再者她的外祖父现在还是朝中重臣,在武将极为稀缺的时候,刘胜楠暂且还动不了。 不仅动不了,皇上还要借助刘胜楠给其他人传递一个信息——武将之女,是可以拥有一些旁人拥有不了的特权的。 天盛帝并不特别偏好文臣或是武将,他就是个喜欢下棋的。 朝中局势若是武将偏多占据上风,他便帮着文臣一些。 所以当年大将军府独占朝堂十之七分时,天盛帝便想法子除掉了苏燮,将大将军府扼杀,以至于大将军府落魄至今。 可天盛朝本就难出好武将,因此苏燮陨落之后,勇猛将军便成了为数不多可用的猛将之一。 眼瞅着朝堂又开始朝着文臣倾斜,虽则文臣窃国艰难,可这些文人最是爱嚼舌根子,也最是爱结党营私,天盛帝坐不住了,便又开始选择扶持武将。 但效果不显。 刘胜楠成功改名之后倒是冒出了不少意图从军的,可是家世地位都不强,想要爬上高位要么拼命要么靠巴结别人,如此行径自然也入不得天盛帝的眼。 而盛京之内多是文臣家子弟,靠着父辈荫蔽便能求得一个好官位,从此在盛京立足,又怎么会有人愿意靠打打杀杀往上爬? 这可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事,谁愿意做? 也因此刘胜楠虽然现在盛京还算是得脸的,但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将刘胜楠放在眼底。 只要天盛帝找到合适的能替代勇猛将军位置的人,勇猛将军府,刘家,将会落得跟大将军府一样的下场。 宋元襄垂下眸子。 这些事前世她看不透彻,都是这一世她自己琢磨分析出来的。 重活一世,她已经学会了从前世学的规矩律法里跳脱出来思考。 纵然她还没有那个能耐,将其他人当做棋子来摆弄,但她知道,只有不被其他人所迷惑,她才能更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学堂到了。” 宋元襄冲着刘胜楠笑了笑:“我们下去吧。” 刘胜楠皱眉。 她知道宋元襄肯定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可她避而不谈,这让刘胜楠心中有些不悦有些惊讶,但她又不好发作。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走的的确是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 宋元襄若是不愿也正常的。 可她就是有些烦躁。 她总觉得宋元襄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看着也懂这些事,为何就是不愿意跟她一起呢? 是不相信她? 还是忌惮旁的什么? 刘胜楠想到那日表哥跟她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表哥可能从那个时候就看出来她想拉拢宋元襄的计划会失败了,只是表哥那会并未打击她的信心,才说叫她来试一试,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刘胜楠并未忘记当时表哥说了一句“你去试试”之后,又喃喃了一句:“但说不准她图谋更大呢。” 这话刘胜楠至今没想明白。 宋元襄再有图谋,又能有多大? 她难道还要掀翻这天盛的天不成? 刘胜楠正欲下车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等等。 谁说不能呢? 刘胜楠陡然瞪大了眼眸,眼底闪过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难不成,竟是她格局小了么? …… 天盛的女子学堂办在一家名为【德恭】的私塾内。 也因此有人将女学称之为【德恭学堂】。 宋元襄看着门梁上那座辉煌大气的牌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题字的人写的一手好狂草,每个字都写得狂放不羁,正好契合了天子承办女学的初心——女子亦可读书,世间没有绝对的规矩。 这座红木大门也颇为大气,每根柱子都是精心挑选,漆面平整,光滑可见人影。 可偏偏如此狂放不拘泥规矩的女子学堂,要叫【德恭】这个名字。 可见就算天盛欢迎、允许女子读书明理,却也要求女子不要忘记最基本的“三从四德”,还叫女子要恭顺坚定,出嫁前要守家里的规矩,出嫁后要守夫家的规矩。 “怎么不进去?” 刘胜楠被心底的猜测震得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看到宋元襄站在门口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对这学堂有想法?” 宋元襄挑眉看了刘胜楠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刘胜楠欲言又止。 心说你可能都有那样的壮志凌云了,想要毁掉一座学堂那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但刘胜楠也不蠢,知道这话是不好在外面说的,而且那些事也都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她可不能空口白牙地说出来,回头叫有心人听去了会给她们带来灭顶之灾。 “我就是觉得,你的性子不像是个会好好读书的。” 宋元襄笑了笑:“我当然会好好读。” 她抬脚往里走,声音远远传进刘胜楠的耳朵。 “就怕有人不想让我好好读。” 刘胜楠一怔,立刻就明白宋元襄的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底神色逐渐变得坚定。 “丹芯丹蕊,速速把我的武器箱抬上来,咱们跟上去!” 谁要是敢叫她们不能好好读书,她便叫那人不得安宁! “哎,来了来了!” 两个人才刚进入学堂的正院,就听到廊檐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到了吗?” “别挤!我又不是千里目,怎么能看得清楚!” “哎呀谁过去把人叫过来行不行,这样看好丢面子啊!” 这些人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听得人有些烦躁,像是耳边有几百只青蛙在叫。 宋元襄还没什么反应,刘胜楠已经高声道:“什么人躲在背地里蛐蛐别人?” “有胆子说话没胆子露脸啊?出来跟我们打个照面啊!” 她这话传过去,那些人先是一静。 虽然轰的一声爆发了更大的议论。 “那就是刘胜楠吧?哇果然跟那些人说的一样,粗鲁至极,她到底哪里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第70章 你没母亲没姊妹吗? “她要什么女儿家的样子?她又不嫁人!” “哈哈哈哈……” 嘲讽奚落的话字字句句都砸在了刘胜楠的心上,她脸色阴沉难看,刚要开口让那些只敢躲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人出来跟自己当面碰一碰,就被宋元襄拦住。 刘胜楠疑惑地看了宋元襄一眼,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拦着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元襄却只是淡然一笑,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把石子天女散花一般地直接扔了出去。 “啊——” 惨叫声陆续传来,刘胜楠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宋元襄居然这么彪。 虽然心底知道宋元襄这是为自己出气,但她还是拉住了宋元襄阻止她得罪更多人。 刘胜楠红着眼看着宋元襄开口:“元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别这么冲动,能来女学的都是家里有些权势的,你一下子得罪所有人,以后在女学肯定寸步难行。” “我一个人被人讨厌就算了,不必连累的你也跟我一起。” 宋元襄挑眉看向她:“你以为我是来交朋友的?” 刘胜楠一愣。 “那你是来干嘛的?” 宋元襄脸上疑惑比刘胜楠还多。 “我来这里当然是读书的。” 刘胜楠:“?” “不是你来真的啊?你知道女学学的是什么吗?琴棋书画之类的,你真要学啊?” 宋元襄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我从小没接触过,如今有机会当然要学上一学啊,难道你想以后看兵书都看不懂吗?” 刘胜楠:“……” 她居然觉得宋元襄说得很有道理。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人不想让你学吗?” 明明那个时候宋元襄语气里好像是略带兴奋的啊,她还以为宋元襄是故意当靶子想引那些人出来对付她然后她再反手杀这些人一个出其不意呢。 合着她当时是真的担心有人不让她读书啊? 宋元襄眯了眯眼睛:“这并不冲突啊。” “人又不是只能有一个目标,我来这里是为了读书来的,但若是那些人不让我读……” 宋元襄咧嘴露出一个笑:“那就让那些人都滚出去就好啦!” 刘胜楠浑身一抖。 乖乖。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嚣张跋扈纨绔无礼了。 这来了个比她更乖张的。 “我——” 刘胜楠的话才刚开了个头,那些被宋元襄用石头打了的人也从廊檐下冲了出来。 “是谁打的我们?”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这样对我们?” “谁动的手乖乖站出来,我要的也不多,就把砸了我们石头的那只手留下来就行!” 一群纨绔子弟气焰嚣张地将刘胜楠宋元襄她们几个人团团围住,那模样刘胜楠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刘胜楠甚至都开始有些自卑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盛京算是比较刺头的,结果她发现自己压根刺不过谁。 所以说……其实她根本就不刺头? 意识到这点刘胜楠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可能不是刺头呢? 她当初为了能让自己更纨绔一点还特地培训了自己的丫头小厮! 结果现在跟这些人一对比,她发现自己啥也不是! 怎会如此! 刘胜楠正伤春悲秋陷入难以置信的情绪里,宋元襄便成为了那些人的目标。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些人知道刘胜楠的厉害,所以才不敢直面刘胜楠找麻烦。 至于宋元襄——他们此前倒是听说宋元襄当街打了不少人的巴掌的事。 但说实话这事他们是不相信的。 尤其是看到后面这件事被压下来之后,他们就更不相信了。 那宋元襄若是真的打了那么些人,以那些人的脾性,难道会饶得了她? 所以眼看着那些人什么动作都没有,他们便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旁人胡诌的。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其实明面上这件事没人追究,背地里宋广霖去跟那些人磨了好几回才终于将这件事给压下来的。 而且本来被打的那些人也没打算放过宋元襄。 可偏偏宋元襄后来又直接成郡主了,众人担心这个时候动了宋元襄会遭到报复,所以才没敢有所动作。 听说宋元襄要来女学了,众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便叫人传了一些消息出来。 而在女学里的这些人消息不灵通,只知道宋元襄跟刘胜楠是新人,肯定好欺负,便想着要来凑热闹。 丝毫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你就是宋元襄?” 那些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她:“听说你被淮安王抛弃了啊?我要是你找个绳子上吊算了,怎么还敢来女学读书?难道是你终于发现自己粗鄙不堪才会被淮安王嫌弃,所以打算来这里提升自己好挽回淮安王的心?” “你这个女人倒是工于心计,但也十足十的恶毒,那淮安王已经是你的妹夫了,你居然还想着勾搭妹夫,像是你这样的女人,搁在一般平民百姓的家里已经要被送出去浸猪笼了。” “你如今还能活着你就偷着乐吧,不想着在家里念经祈祷为自己赎罪,倒是想着到女学来勾搭别人,你可真是会招蜂引蝶,惯是会做的一副贱人做派!” 那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宋元襄懒得搭理她,只拉了拉刘胜楠的袖子,一脸疑惑地问:“咱们不是来的女学吗?为何这里有男子?难道这些人都是女的?” 义愤填膺气势汹汹的纨绔子弟们:“???” 宋元襄居然敢说他们是女人? “你才是女人!宋元襄,你好恶毒的心思,你这是在诅咒我们!” 宋元襄:“?” 不是,这盛京子弟里有正常人吗? “我冒昧问一句,我诅咒你们什么了?难道说你们是女子就是诅咒?还我心思恶毒,我倒是问问你们,你们没有母亲吗?没有姊妹吗?她们不是女子吗?为何提起女子你们如此反感?是不是读的几年书都叫你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了?” “你!” “哼,我们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宋元襄,方才是你打的我们吧?入学第一日便殴打同窗,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责罚吗?” 宋元襄冷笑出声:“话都给你说完了你说不过我就说不跟我做口舌之争?你倒是来争一个我看看呢。” 第71章 院长你怎么还两幅面孔呢 那群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们倒是想去争呢,可宋元襄连他们母亲姊妹都搬出来了,这回头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大家肯定都会说他们这些人不仁义,居然在外面编排自己的母亲跟姊妹。 “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你这是故意曲解我们。” 反应过来之后那些人都打算死皮赖脸不承认。 而且他们心底也门清,那是他们的母亲姊妹,是家人那当然是不同的,宋元襄凭什么跟她们相比? 这人就是故意在偷换概念! 倒是没想到这个宋元襄居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他们心里长了个心眼,知道没办法跟宋元襄掰扯出个道理来,索性懒得纠缠。 “真没想到皇上亲封的郡主居然是这么个无理之人,我们说一你偏要说二,而且刚才明明就是你先对我们动手的,你如此无礼,倒是还要让咱们这些人跟你道歉不成?那我们被你打了,你岂不是要给我们下跪认错?” 这话一出,那些人立刻满眼兴奋起来:“这个主意好啊!” “就下跪道歉!” “你看看我身上,被石头砸的全是包!就该让宋元襄给我们下跪道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要借助人数多的优势逼迫宋元襄低头。 刘胜楠也从自我怀疑里出来,看到这些人居然想人多欺负人少,顿时气愤不已。 “你们想做什么!” 她两手叉腰,比寻常女人要健壮一些的身躯透出一股“老娘不好惹一拳能给你打哭”的霸道之气,那些人顿时又有点怂了。 “我们……” 那些人支支吾吾的,虽然人多,看起来像是被欺负的那个,但由于宋元襄跟刘胜楠气势太强,这些人竟是没占到半分便宜。 反而还有点他们被两个人围着欺负了的感觉。 刘胜楠刚要开口教训这几个人几句,就听到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这是怎么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了宋元怜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跟宋元怜站在一起的就是这一届女学的院长,名叫辛静。 辛静早年丧夫,因为其一直随夫四处游历讲学,常常为人称道。 其夫意外身故之后,她便自己开了个私塾,想要将亡夫的遗志发扬光大,后来她的事迹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当今圣上感念她的德行,所以赐下贞洁牌坊,并将女学德恭学堂交给了她来管辖。 多年来德恭学堂出去的女子的确是更为懂规矩,就有更多的女子被送来女学读书。 辛静的名声也就更加好了。 宋元襄看到此人出现的时候,眼眸里闪过冷色。 这个女子可不一般。 前世方怀生汲汲盈盈,一心想要往上爬,但却没有门路,他便四处游手好闲,想尽办法挤进一些本不该去的宴会,最后还真给他知道了不少事。 前世辛静后来下场很惨,名声尽毁,好像还被浸猪笼了,女学都因此差点被关停。 纵然不知其中细节,但能叫方怀生那么高兴,跟方王氏两个人关起门来兴奋地说了一夜,可见辛静身上的事不仅不小,而且还带着一些不可说的色彩。 “姐姐?” 那些纨绔子弟看到院长跟淮安王妃来了,纷纷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路来,这就让宋元襄刘胜楠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宋元怜一看到宋元襄就像是之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呵呵地走了上来。 “我知道姐姐今日来报道,特地过来找了院长,想带院长来认一认姐姐,日后咱们姐妹俩也能在这里有个照应。” “没想到姐姐倒是受欢迎,刚入学就认识了这么多同窗。” 宋元襄扯了扯嘴角:“你眼睛不好使可以让淮安王给你请个太医,好歹也是王妃,不至于连个太医都请不起吧?” “哪只眼睛看到这些人是来跟我做同窗的?” 那些纨绔子弟悚然一惊。 早就听说这两姐妹不和,亲事被抢之后宋元襄更是装都懒得装,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人已经是到了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步。 一言不合就开呛,这两姐妹这是直接撕破脸了? 众人皱眉看向宋元襄,显然是觉得在这件事上是宋元襄无理取闹。 刘胜楠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一脸无语。 刚才宋元怜话里讽刺的意思她都听懂了,眼前这些人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不行也跟宋元怜一起找个太医吧? “宋元襄。” 在宋元怜被宋元襄挤兑得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时候,德恭学堂的女院长站了出来。 “纵然论品阶你与王妃同为二品,可王妃乃是你的妹妹,女学礼仪有教,该尊长而扶幼,你如今既然入了女学,做了女学的学生,那便要守着女学的规矩。” “念在你今日乃是第一日入学,我便饶了你,不惩罚,再有下次,你要将德恭学堂的学训抄写百遍引以为戒。” 刘胜楠看不惯直接站了出来:“喂,你这人怎么偏心啊。” “是她先来找茬的,怎么还不允许我们还口了?” “再说了,尊长扶幼,那宋元怜是宋元襄的妹妹,她尊长了吗?” “你不能因为人家嫁人了就把人家当大人来看吧?我们还是学生,人家都出了嫁,怎么说也该是嫁人了的让着我们这些小姑娘啊。” “你怎么还反过来了?” 辛静瞪大了眼睛。 她在这里当了十几年的院长了,从未被人如此顶撞过。 而且是用此等狗屁不通的言论。 “你——” 辛静正想将刘胜楠拎出来当个典型,宋元襄一把将人挡在身后,视线不闪不避地对上辛静的:“辛院长,今日乃是我跟刘小姐入学的日子,院长对待学生难道就这么没有耐心吗?不管我们是犯错了还是没犯错,你们一群人将我们堵在校门口,是诚心要害我们迟到吗?” “回头夫子生气,不知道院长能帮我们开口求情么?” 刘胜楠很上道,直接喊了丹芯丹蕊出来,高声嘱咐她们快马加鞭去跟报道处的夫子打声招呼,就说她们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给拦住了,如今进不去不能及时去报道了,还请夫子原谅则个。 辛静脸都气绿了。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两个人入学,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自己这里打招呼做提醒。 原来女学里,是真的来了两个刺头…… 第72章 贪财的辛院长 到底是宋元襄跟刘胜楠第一次到女学来,辛静纵然察觉到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但想着自己是这里的院长,第一日就发难终究不好,于是最终还是摆摆手让她们先去报道了。 刘胜楠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元襄,咱们走!” 宋元襄点了点头,视线在辛静的脸上扫过,看到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眸对上了她的目光,宋元襄缓缓露出一个笑脸。 辛静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有一种被宋元襄看穿了的感觉。 可她在女学当院长这么多年,自问所有事都办得很漂亮,哪怕是她跟那人的秘密也藏得很好,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端倪,宋元襄一个常年宅在后宅大院里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辛静略微有些慌乱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她平静地对上宋元襄的笑脸,特地补了一句:“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找我,身为院长,我有为学子们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 宋元襄脸上的笑脸咧得更大了。 “如此便多谢院长了。” 目送两个人走远,辛静才看向方才闹事的人,沉着脸说:“你们,来凑热闹也就罢了,居然还聚众闹事,我会与你们的院长说,叫你们跑三十圈作为惩罚。” 那群公子哥顿时哀嚎了起来。 “辛院长,我们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真没闹事啊,求求辛院长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德恭学堂一墙之隔的学堂便是出云学院,这是天盛朝所有文人都向往的学院,天盛建朝至今百余年,一共四位状元郎,都是出云学院出来的。 当朝丞相宋广霖也是出云学院出去的优秀学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出云学院的学生,知道今天德恭学堂要来新生特地过来凑热闹的。 没想到宋元襄说动手就动手,他们一时忘记了规矩,聚众堵住了两个人,这才惹了辛院长生气。 他们学院的院长跟辛院长是多年对头,若是辛院长去告状,只怕他们院长会觉得丢了面子,只怕是会惩罚得更更更重了。 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众人一脸哀求地看着辛静,想着女子总归是心软。 但辛静一脸冷漠无情:“此事关乎到我们德恭学堂的名声,你们出云学院的人欺负到这里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有人不满地反驳:“可是被打的是我们啊!” 辛静还未开口,宋元怜就先道:“你们也别怪辛院长,我那姐姐如今已经是二品郡主,纵然是来女学读书的,可毕竟还未正式开始,若是第一日就受罚,传出去只怕女学的名声也要不好听了。” “诸位,今日是我姐姐不对,我替她向大家道歉。” “来人,去为这些公子少爷们请太医来诊治。” “另外请你们放心,今日之事我会让我家王爷去书院为你们求情,相信你们院长定会给我家王爷几分面子。” 众人闻言顿时高兴了起来。 “若是王爷能出言相助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多谢王妃!” 有人见宋元怜跟宋元襄明明是亲姐妹察觉却如此大,不由有些感慨。 “那宋元襄纵然如今贵为郡主,可她牙尖嘴利,跟刘胜楠那样的浑人待在一起,只怕是到了女学也是无法从山鸡变成凤凰。” “反倒是王妃娘娘温柔娴静,如此知书达理,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跟淮安王一样的选择。” “对对对还有辛院长,看来辛院长也是碍于宋元襄的郡主身份才不得已放了她们处罚咱们的,看来这两个人入学,大家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 众人越说越气,最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等着瞧吧,到了学堂家世那些东西也只是点缀而已,真正能拿来做比较的还是成绩,我看那宋元襄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众人越想越觉得开心,连一会回去要挨骂也顾不得了。 宋元怜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跟辛静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到人群散开,两个人去了辛静的厢房。 “王妃,宋元襄已经是郡主之身,如同那些人所言,想要从别的事上动手已经不太可能了,如今唯有想法子在成绩上做手脚,书院内多是同龄人,想来那宋元襄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旁人言论。” “王妃觉得如何?” “辛院长当了这么多年的院长,我自然是相信院长你的判断的。” “既如此,那在学院里,就麻烦你多费心。” 辛静听明白了宋元怜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宋元怜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便起身离开。 等到再也看不到宋元怜的身影了,辛静才打开了那包东西。 一颗颗圆润动人的海东珠挤在一起,像是圆乎乎的胖娃娃。 看得辛静口水都要流出来。 无人知道其实辛静并不是无欲无求。 她非常喜欢这些珠宝首饰,尤其是海东珠最甚。 只是那东西难得,她都没想过自己能拥有。 如今宋元怜送了这么多给她,辛静自然是愿意为宋元怜肝脑涂地。 “来人。” 辛静对外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进来:“院长。” “照我的吩咐,那宋元襄跟刘胜楠,就安顿在西雨阁吧。” 来这里读书的子弟非富即贵,学堂自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委屈她们。 这西雨阁并没有多差,只是位置最远,加上最偏僻,毗邻后山,时常会出点什么事,所以学堂开办至今西雨阁都没有人住进去过。 听闻宋元襄跟刘胜楠是会武的好手,想来若是她们住进去必定不会出事的吧? 辛静将那些海东珠送到鼻尖嗅闻,舒服地喟叹出声。 “这可是顶顶好的东西啊……这两个人,没准还能成为我的摇钱树呢……” 辛静畅快地笑了起来。 …… 宋元襄跟刘胜楠顺利报道完毕,等到学堂内的人检查完她们的行李,就有人来带路,说她们的住处已经被分配下来了,在西雨阁。 “西雨阁?” “我去,那老寡妇院长真有够恶心人的。” 刘胜楠纵然以前没来过,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得知她们住处在西雨阁,刘胜楠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带路的那个人就像是没听到刘胜楠说的话一样,四平八稳地走在前面。 宋元襄安静听着,眼角余光扫视着学堂内的情况,忽然在一个角落顿住。 “那人是……” 第73章 这人不识好人心啊 刘胜楠听到宋元襄的喃喃自语好奇探过脑袋来,顺着宋元襄的视线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那人?怎么你认识啊?” 在角落里一个人衣着破烂,看起来就跟死了好几天没人收尸似的,就那么瘫在那里,身上隐约还散发出一阵臭味。 刘胜楠都要佩服宋元襄还能看得出那是个人。 她刚才一扫而过的时候还以为那就是一堆脏衣服胡乱被扔在那里呢。 宋元襄皱了皱眉,这人也不能说是认识,只能说是见过。 上次她去接南音南月的时候,恰好看到八皇子嬴姮的人将这个人拖到了巷子角落里,似乎是打算用强。 她便是那次认定嬴姮好男风的。 后来此人到底如何了她不知道,却没想到如今会在女学里见到这个人。 而且他还是这副模样。 看起来像是被欺负惨了。 这人怎么会如此落魄?难道是八皇子的人气不过,后来又将人打了一顿?亦或者是为了报复此人不愿意成为八皇子的入幕之宾所以叫人日日来欺负他? 宋元襄观此人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是遭受欺负很久了,不然不可能会落魄至此。 “不,不认识。” 虽然宋元襄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但想到此人是得罪了嬴姮的,她如今怎么说也算是嬴姮的合作伙伴,若是为了个陌生人导致她跟八皇子成了仇敌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并不打算管。 但刘胜楠是个急性子。 她压根就没听到宋元襄的话,只见她一直盯着那人,便拉住她的手,直直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 丹芯丹蕊最是听话,立刻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 负责带路的那人见状皱眉,有些不悦地上前来:“我带完路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两位小姐还请先与我去西雨阁。” 刘胜楠懒得搭理那人,只给了丹芯一个眼神。 丹芯便站出来道:“我们小姐说有事就是有事,你要是不愿意带路那便走吧,这里也不需要你,西雨阁谁不知道怎么走啊?” 那地方也算是女学里最无人愿意去的地方了,真以为是个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瞧着这人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学是给她们分配了一个极好的地方呢。 她们家小姐没发作也就罢了,这人还敢来触霉头,丹芯不耐烦地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那人登时变了脸色,丢下一句:“那就辛苦你们自己去了,我还要忙,就先离开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丹芯丹蕊凑到南音南月身边吐槽女学的人根本不经事。 “这般胆小如鼠也敢给咱们小姐甩脸子看?我家小姐一个人就能将女学从里到外翻个遍。” 南音南月本以为自家小姐已经算是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刘胜楠更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赶紧笑了笑说:“咱们还是安静在这里等两位小姐吧。” 丹芯丹蕊性子跟刘胜楠一样风风火火的,方才非要歃血为盟实在是给她们吓到了,她们现在只想安静等人,可不想做别的什么。 丹芯丹蕊丝毫没有把人吓到了的自觉,正相反,她们还觉得宋元襄都敢闹到御书房去,可见性子比自家小姐要彪悍得多,她们还有些担心自家小姐回头“嚣张”不过宋小姐,宋小姐不跟她们小姐做朋友呢! 看来还是要想些法子,起码要让自家小姐更加“纨绔”才行,不然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没了那对她们小姐来说可是一个重大打击。 宋元襄压根不知道刘胜楠两个丫头的想法,正如此时她也不知道刘胜楠为什么那么积极想去找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一样。 “你认识这人?” 刘胜楠几乎是拉着宋元襄在朝那边走,两个人都是习武之人,脚程其实不慢,但刘胜楠有一种恨不得用上轻功带她飞过去的急切。 宋元襄颇为不解。 “啊?” 听到宋元襄的问话刘胜楠颇为不解:“我怎么会认识?” 她轻声说:“不是你认识吗?” 宋元襄挑眉:“那人躺在那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这么着急过去,万一一会人死了赖在咱们身上怎么办?” 刘胜楠脚下的步子顿时顿住了。 “那我们……” 宋元襄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没想到刘胜楠居然还有如此好骗的一面。 这么看来她此前一直以性子暴烈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性情是对的。 不然就刘胜楠这样的,被人算计死都不知道是谁出卖的自己。 “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我只是很好奇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学而已,别的没有什么。” 刘胜楠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反正过来都过来了,咱们还是去问问吧。” 宋元襄耸肩,到底是没拒绝。 两个人走到了那人近前,才发现那人除开衣衫褴褛之外,身上还带着许许多多的旧伤。 那些伤口有些时候了,有些已经结痂,更多的却还狰狞着。 宋元襄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刘胜楠没察觉到别的,走过去直接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别碰我——” 男子看着伤得不轻,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别碰我!” 他一声比一声大,整个人蜷缩起来,头发凌乱地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写满了警惕的双眼。 刘胜楠被他吓了一跳,拽住宋元襄的手才稳住了身子。 心底有些恼火,她的声音便不善了起来:“喂你怎么回事,我们是好心来看你死了没有的,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男子脸上没有半点懊悔之色,甚至厌恶地扫了两个人一眼,迅速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包,跌跌撞撞地跑了。 刘胜楠本想叫住他,却被宋元襄拉住。 “算了,人跑了就跑了,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刘胜楠心底不忿,忍不住问宋元襄:“你不生气吗?那人实在是不识好人心。” 宋元襄拍了拍刘胜楠的头算作安慰:“可是咱们也没真帮他什么啊,强行帮扶可能会惹来仇恨,人家既然不需要,咱们就别自作主张。” “况且……” 宋元襄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对方未必就真的需要咱们的帮助。” “啊?” 刘胜楠十分不解:“那人都那样了,还不需要别人帮助呢?就这么犟?” 第74章 住处被人恶意破坏了 宋元襄笑而不语。 只是拉着刘胜楠回到了队伍里。 “走吧,咱们去西雨阁。” 这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事,而宋元襄也搞清楚了为什么女学里随处可见男子——除开德恭学堂毗邻出云学院这个理由之外,这个学堂里有男夫子也是一大理由。 有了男夫子自然就要有男家丁。 考虑到这些千金小姐们的安全,光是女子是无法保证安全的,于是院长辛静又特地请了一批退役老将来当护卫。 有了这么多男子在,也就不必拘泥于男女分开这样的事了。 但这些男子最多只能在公众场合活动,不能进入千金小姐们读书学习以及住的地方。 “说起来我就是因为辛静请退役老将来当护卫这件事对女学有些好感的,但是我一个人实在是不愿意来上学,所以我一直没来,终于等到你陪我一起,我这才来了,万万没想到这辛静居然是这样的人。” “而且你也知道了,那些人巡逻是不会进入女子住处的,咱们那个西雨阁,等于是女学中的一座孤岛。” 刘胜楠倒是不怕危险,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难不成要她们天天紧绷着,随时准备应付有人闯入西雨阁吗? 她虽然不是跟宋元襄那样真是来上学的,但也是为了感受氛围来的,顺带陪一陪自己的朋友。 要是让她成天提心吊胆的,那她迟早要被折磨疯。 那个老寡妇就是故意针对她们,她估计是巴不得她们早日受不了自己退学。 女学乃是皇上特地为了女子们设立的学院,自愿进入,但一旦进入,哪怕是院长也不能劝退学生。 辛静没有这个权力,自然也不敢得罪勇猛将军府跟丞相府,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在背地里耍手段。 “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 宋元襄终于跟刘胜楠聊起了正事:“我感觉这女学里不太对劲,我们住在西雨阁其实也方便进出,说不定这还是一件好事。” 女学是有规矩的,虽然不是全天都有课程,但进来了想要出去就要跟夫子或者院长打招呼。 宋元襄此前想着来女学就是因为可以自由活动,但来了之后才知道其实不那么自由。 本来心底都有些后悔了,但西雨阁又方便了她。 西雨阁后面就是后山,从那边出学堂直奔盛京城比他们走大路过来甚至还要方便省时。 “你可真是会苦中作乐啊。” 刘胜楠佩服地看了宋元襄一眼,转而又问起了旁的事:“你觉得哪里不对?” 宋元襄道:“那个男子的事暂且不提。” “你提到辛静招募了退役老将来当护卫,可为何咱们一个都没有见到?” “怎么说?”刘胜楠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毕竟那些人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出来冲撞千金小姐们,不然受罪的还是那些护卫。 尊卑有别,能来这里的千金小姐每一个都比那些护卫要尊贵得多。 刘胜楠倒是希望那些人别出现,毕竟在她看来这些千金小姐都有病,万一闲来无事就折腾起那些人怎么办? 那些人无权无势的,不是只能被这些千金小姐欺压? “刚才闹那么大,护卫为什么没出来?护卫的职责难道不是保护女学内所有人的安全吗?” 刘胜楠愣住了。 对啊,院长都出来了,护卫没出来,这不是很矛盾吗? 难道那些护卫不是不想出来,是出不来了? 她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你的意思是……” 宋元襄勾唇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我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护卫。” 刘胜楠下意识想要反驳。 辛静的确是带走了一批退役老将。 她甚至还认识其中一个叫做王叔的。 这个王叔是很早一批将士了,从前去过教坊司,只是后来他年纪大了,干活也不利索了,便自己退出了教坊司。 他瞎了一只眼睛也很影响干活,但并不影响他看家护院,所以得知这边需要护卫他当即就来了。 “你说的那个王叔,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宋元襄听了刘胜楠说起那批退役老将的事,忽的问了一个问题。 刘胜楠愣住了。 她不曾在女学读书,自然也不可能日日过来,距离上次知道王叔的消息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我不喜这里,平常也不会主动过来,但我记得王叔他们也有休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去盛京城的那家驴肉店吃驴肉,我偶尔也会去,就会听老板说起他们的消息。” “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我也没有怎么去吃驴肉了,便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刘胜楠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难道王叔他们出事了?” “未必是出事了,但这个女学不太正常是肯定的。” 宋元襄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先稳住自己这边,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机会查一查这个女学。” 辛静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宋元襄只是有猜测并不知道真相,她毕竟不是全部都知道,而且这一世还没有走到前世那个时间点,她不知道后续发展,只能靠自己摸索。 身边可用的人的确是太少了,宋元襄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嬴姮。 不然找他借几个人? 但想到两个人还没到那么好的关系,宋元襄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 “西雨阁就在前面了,咱们先把东西放过去,留下丫头在那边整理,咱们再在学堂里逛逛吧?” 刘胜楠的眼底带着浅浅的着急。 宋元襄知道她是想要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王叔那些人,到底没拂了她的意思:“好。” 刘胜楠立刻笑了起来:“元襄,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宋元襄挑眉:“第一是谁?” “第一当然是我表哥啊。” “说起来,我表哥一表人才,又一身武艺,跟你倒是挺配的,若是你以后有想嫁人的想法,率先考虑我表哥呗,你当我表嫂挺好的。” 宋元襄:“?” 话题到底是怎么忽然转到这个上面来的? 宋元襄懒得跟刘胜楠说这些,正要叫南音南月一起先去自己那边厢房,结果才一进去,几个人就被西雨阁乱七八糟的景象给惊到了。 “这……” 桌椅板凳全是坏的,上面的痕迹还很新。 里面的地板上也都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糊糊地粘着在上面,看着就让人恶心。 屋内的花瓶水缸等一些蓄水用的东西里满是橙黄色的尿液,一股一股腥臊味传来,熏得人脑袋发晕。 刘胜楠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第75章 神探宋元襄 几个丫头看到这极具有羞辱性的一幕也是气红了眼。 丹芯丹蕊随了刘胜楠的性子,当场打开了武器箱只要刘胜楠一声令下就能直接出去砍人。 南音南月稍微收敛点,看向宋元襄等她开口。 刘胜楠带着两个丫头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出来,脸上神色极为难看。 “所有痕迹都是新的,可见那些人就是故意弄坏这些东西给咱们下马威呢。” “真是可恶!”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就非要这样恶心人!” 刘胜楠越想越气,直接夺过丹芯手里的长剑:“我要去找这些人决斗!” 宋元襄声音淡淡地拦住了她:“着什么急?” 刘胜楠这才注意到宋元襄全程都很淡定。 她有些不解:“不是,你一点都不生气啊?你看看咱们住的地方给这些人糟蹋的,东西要换新有多麻烦不说,丫头收拾起来也累啊,而且咱们还要在这里休息呢,这地方现在成这样了怎么休息啊?” 宋元襄看了刘胜楠一眼,转头对南月吩咐了几句。 南月点了点头,转头就走了。 “欸——你叫她做什么去了?” 宋元襄走到她面前接了她手里的长剑,顺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长剑插在地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气,带上你的两个丫头,先将里面坏了的东西清出来,再打扫打扫。” 刘胜楠不明白宋元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西都坏掉了,咱们打扫得再干净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想直接睡在地上啊?” “自然有人给咱们弄。” “啊?” 刘胜楠感觉自己跟宋元襄说话就像是在听天书似的。 “你到底什么打算啊?” “你先带人去弄就是。” 刘胜楠露出个牙疼的表情。 她学着自己亲爹的样子,露出个有些油腻的笑,龇着牙冲宋元襄说:“你这个小丫头,嘴巴可真严实啊。” 宋元襄:“……” 怎么没人告诉她刘胜楠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有点辣眼。 “我去这边打扫。” 不想再跟刘胜楠待在一起,生怕自己回头习惯性地把她那个表情给学会了,她无法想象自己露出那个表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宋元襄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丹芯丹蕊凑到刘胜楠身边:“小姐,咱们还去找人算账吗?” 刘胜楠盯着宋元襄的背影看了半晌,咳了一声说:“还算什么账啊,宋元襄这么大把握,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说完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西雨阁,捏着鼻子说:“走吧,先去打扫。” 到底是自己要住的地方,刘胜楠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众人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到底都是习武之人,力气大办事也利索,不多时屋内坏掉的东西都被清了出来,南月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小姐。” 南月冲着宋元襄喊了一句,宋元襄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脚出了门。 “如何?” 南月道:“我依着小姐你说的,去西雨阁附近的各个住处逛了一圈,最后在听雨阁碰上了那些人。” “听雨阁就在西雨阁西边,来回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宋元襄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刘胜楠看到南月回来也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恰好听到两个人说的这几句话,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宋元襄看了她一眼,又清点了一下缺损的家具,走到一边洗干净手,冲着刘胜楠道:“你不是想教训人吗?走吧。” 刘胜楠满脸茫然:“啊?咱们去哪里教训人啊?你知道是谁弄的?” 但凡要是知道到底是谁弄的,刘胜楠刚才就提剑杀过去了。 她不蠢,知道那些人背后搞小动作就是想看她发疯。 这样那些人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说她粗鲁疯癫,根本不懂规矩。 刘胜楠从前的确因为没转过这个弯来就这样被那些人坑了几次,现在她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才不会犯从前同样的错误。 她有些担心宋元襄也会着了那些人的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劝说道:“不然这件事就先算了,反正咱们也找不到那些人,有道是法不责众,咱们要是找不到罪魁祸首就直接上去找人算账,那些人肯定会沆瀣一气,把所有的黑锅都甩到咱们头上的,到时候辛院长肯定也会站在他们那边。” “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才来学校第一天就闹出事端,消息传出去只怕是她们的名声都要烂掉了。 刘胜楠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可是宋元襄是皇上新封的元月郡主,回头被人直接告到皇上面前去,皇上还以为是宋元襄恃宠生骄仗势欺人呢。 刘胜楠越想越冷静,她心底生出了一种大姐大的责任感,想着宋元襄大概是少出来走动所以对那些人的手段还不清楚才有可能上当。 现在她必须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好约束着宋元襄,不能叫她踩自己踩过的坑。 “谁说我们找不到人?” 宋元襄挑眉,语气里满是自信满满,“我刚才已经让南月去找到人了,现在去正好可以将人抓个正着。” “要是你再拖延时间,那些人销毁了证据,那咱们是真找不到人了。” 刘胜楠:“?” “你找到人了?” “不是,你怎么找到的?” 刘胜楠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那些人打砸了西雨阁就跑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找得到?难道宋元襄有人证? 可是明明她们就是一起过来的啊。 刘胜楠百思不得其解。 宋元襄叹息一声:“边走边说吧。” 刘胜楠想到宋元襄说的时间紧迫,赶紧点点头:“好好好,走。” 一行人直接抄家伙上路,刘胜楠紧紧跟在宋元襄的身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元襄勾唇笑了笑:“很简单,咱们什么时候入院,什么时候被分配到西雨阁都是临时决定的,也就是说,对方想要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必须也要在辛静让咱们住在西雨阁之后。” “是啊。” 刘胜楠说:“那老寡妇很明显就是故意针对咱们,才把咱们分配到这里来的嘛。” “没错,所以范围就可以缩小了,来咱们这里打砸的人,必须是能知道辛静分配信息、且来回都很方便的,根据这个筛选条件,我让南月去找了咱们西雨阁附近能在一炷香左右时间内来回的屋舍,最终确定了恶心咱们的人就是住在听雨阁的人。” 第76章 干啥啥不行,站队第一名 “哇塞!你神探啊,这都能算得出来?” 宋元襄看刘胜楠一脸佩服的样子,有些无奈地道:“这不是很简单?结合一些现有条件,很轻易就能推算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们。” 时间是死的,来回路程也是死的,只有在规定时间内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才能在她们回到西雨阁之前搞完事再离开,这样一倒推,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就想不到。” 刘胜楠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弱项:“所有要动脑子的,我都不行。” 宋元襄想了想,认真询问:“那动手的你行吗?比如弹琴画画。” 刘胜楠:“……” “不行。” 宋元襄:“那下棋?” “不行。” 宋元襄想了想:“刺绣女红?” “不行。” 宋元襄:“……” “建议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说了,容易误导别人。” 刘胜楠一脸求知地看向宋元襄:“那我应该要怎么说?” 宋元襄:“你直接说:‘除开打架我啥都不行’。” “扑哧——” 丹芯丹蕊四人在后面笑得肩膀直抖。 南音甚至还实诚地说了一句:“可是这样有些难听呀。” 宋元襄毫不客气:“都只会打架了,还怕什么难听?回头被人一问三不知就老实了。” 南音也瞬间老实了。 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 你早早亮出自己会的东西,人家来找你麻烦必定会自讨苦吃。 而且容易暴露难看的嘴脸。 刘胜楠的武艺不说当世无二,至少自保绝对不成问题。 想来盛京城之内也不会有人恨她到直接重金请第一杀手或者江湖野路子的杀手来对付她。 再者说纵然对方愿意花银子,人家又不是傻子,刺杀朝廷命官之女可是重罪,那些人不会想掺和进来的。 这样一来倒是有点滚刀肉的意思。 那些人再要想找刘胜楠的麻烦还真有点无从下手。 刘胜楠也是后悔得直拍大腿:“哎呀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 “以前我就被人用画画来奚落过,你说我要是早说我啥都不会,那些人最多骂我一句粗鄙不堪目不识丁,何至于我当时被奚落一整场?你是不知道我那次如坐针毡恨不得掀了桌子就走,可偏偏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真的很生气。” 宋元襄静静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刘胜楠。 名声尽毁,最后还为了救出奴仆活活被火烧死。 这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只是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她也一样。 但她不会改变自己。 “放心吧,以后直接莽。” “问就说是二品郡主让你打的。” 二品头衔要都要来了,不用白不用。 宋元襄不仅自己用,还要借出去给别人用。 刘胜楠冲着宋元襄竖起大拇指。 “你果然是有大图谋的,只听说薅羊毛的,没听说薅皇帝毛的,元襄,你是这个。” 宋元襄笑了笑,没反驳刘胜楠话里的试探。 但也没直接承认。 刘胜楠见状眼眸亮了亮。 她确实不太喜欢动脑子,但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而且之前表哥关云都提醒过她了,再反应不过来就有些迟钝了。 刚才宋元襄的反应真的证明她确实有大图谋! 为了家族跟自己小命着想,其实刘胜楠这个时候就该跟宋元襄保持距离了。 但她的心不想。 她从记事起就是盛京城中的异类。 她也曾经犹豫纠结过,自己到底要不要改变自己,适应盛京城的风气。 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让她学着那些千金小姐们矫揉造作的样子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不想做这样的事,所以她坚持自我,这些年终究还是活出了自己。 但却不为世人所容。 本以为这条路注定孤独。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宋元襄。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以后跟着宋元襄,日子绝对不会寂寞。 至于跟着她的后果……管它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她们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想到这里刘胜楠就更高兴了,朝着宋元襄身边贴了贴。 宋元襄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但没打算干预。 刘胜楠现在不入她的阵营迟早也要做选择,倒不如早早加入,这样她说不定还能帮她避免前世的结局。 能遇到个性情相投的人不容易,她也懒得去耍那些小心思。 只是下了饵,刘胜楠愿意咬就咬,不愿意咬就算了。 她也不强求。 幸好刘胜楠并未叫她失望。 “快点走吧。” 正好学堂里估计还有人不知道她们来了。 借着这件事闹大一点,先跟大家见个面。 宋元襄勾起唇瓣,眼底满是笑意。 …… 听雨阁。 “你是没看到那一地的狼藉,我们还比赛看谁砸的东西多呢!” 一群年纪不大的姑娘围坐在一起,地上零零碎碎地扔着一些“作案工具”,她们丝毫不担心会被人抓到,所以做完那些事回来压根就没想过要收拾。 而且她们还想要靠这些东西来炫耀呢,就更不可能收拾了。 “就是太累了,我还没做过这么累的事。” “是啊是啊,我手都是麻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后面还商量起了下次由谁去欺负人。 “我们轮流着来吧,她们若是换了新家具,换一次咱们就去砸一次,专门挑她们不在的时候去砸,这样她们肯定会以为是鬼怪作祟,直接吓破胆不敢再继续待在学堂里了!” “这个法子好,那宋元襄算个什么东西,凭着不要脸的本事得了个二品郡主的封号就敢到学堂来耀武扬威,真当咱们这些人是好欺负的?” “那刘胜楠也没好到哪里去,就知道仗势欺人,粗鲁至极,得罪了咱们,有现在这个结局也是活该!”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她们正商量着下次要怎么砸,有人提议说要带点脏东西进去,或者往里面扔蛇虫鼠蚁,越说越兴奋的时候,听雨阁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被这个声响给吓到,一股脑冲到门口,就看到宋元襄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众人心底都是一个咯噔。 “宋元襄刘胜楠?你们来干什么?” 宋元襄懒得废话,手一挥,声音传出去老远:“给我砸!” 第77章 德行有亏家族耻辱 宋元襄习武之人,这一声她没压半点声势,那扑面而来的气浪差点把听雨阁的这些人给吓死。 但她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子里,伸手去阻拦那些人:“住手!” “你们凭什么砸我们的院子?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刘胜楠冷笑一声,抽出鞭子直接朝着那人脸上甩了过去:“我管你是谁!今天你这里我砸定了!” 问话那人被气得说话都说不利索,指着刘胜楠的手不停地抖:“你、你们……” 刘胜楠有些不耐烦:“我们怎么了?” “想砸就砸,还要经过你们同意吗?” 这些人被刘胜楠嚣张的态度气了个半死,瞬间忘记了是自己做了孽才会被刘胜楠她们报复,一个个叫嚷着要去请院长为她们做主。 宋元襄挑眉,一招手将南音喊了过来:“既然她们说要去告诉院长,那咱们就帮她们一把,你直接去。” 宋元襄给南音使了个眼色。 南音这段时间脑子灵光了不少,再加上她跟宋元襄之间本来就有默契,立刻点了点头,转身狂奔。 “等等——” 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们之前做了什么事,听雨阁住了四位千金小姐,其中一人名叫周苑苑的,脑子就比较灵光。 她意识到宋元襄她们这个时候忽然找到这里来绝对不是偶然,于是想要开口让人去拦住南音,但南音脚程快得很,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了。 周苑苑意识到情况不好,赶紧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叫她们找个机会去把那些“作案工具”给处理了。 刘胜楠之前得了宋元襄的吩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进屋子里去,于是在注意到周苑苑跟她丫头的眼神交流之后直接一个纵跃,转眼间就出现在那些人的身后。 她将鞭子舞得密不透风,想要回听雨阁去的人都必须要穿过她的鞭子。 众人听着鞭子划破空气弄出来的猎猎声响,这哪里还敢回去? 周苑苑看到这一幕心底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这是做什么?刘胜楠,你难道还敢打我们不成?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就不怕被院长惩罚吗?” 刘胜楠空出一只手来挠了挠耳朵。 “你能换个话问吗?一会问我们知道不知道你是谁,一会问我们知道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大姐,我们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不是来做问答题的,今儿个我们来了,就说明我们已经考虑好了要如何善后,至于你等——” 刘胜楠哈哈一笑:“受死!” 周苑苑等人恨不得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她们从前接触的都是只动口不动手的,哪怕是口舌之争,得了便宜的也就是心底高兴高兴,被欺负了的还要强颜欢笑,大家表面上还要保持一派和谐。 结果现在出了宋元襄跟刘胜楠这两个刺头。 一个一言不合就甩人家巴掌。 一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以后谁还敢跟这两个人玩啊? 动不动就要没了小命,她们又不是猫妖,即便是有九条命也是不够这两个人杀的啊! “啊啊啊救命!” “刘胜楠杀人了!” 听雨阁众人也顾不得仪态规矩了,尖叫嘶吼着要往外跑。 宋元襄见状带着其他人直接横在了门口。 前有宋元襄,后有刘胜楠,众人一脸“我命休矣”的绝望。 这一刻,她们是真的万分后悔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了这两个煞星! 明明她们可以跟别人一样现在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的啊! 为什么现在她们沦落得这么凄惨,别人却能跟没事人一样?甚至那些人可能还在背地里看她们的热闹! 众人心底生出一股怨念情绪,她们不是蠢人,看到这个结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些人显然就是把她们当成诱饵了。 他们不敢直接找宋元襄她们的麻烦,就蹿腾着她们去找茬,结果现在宋元襄跟刘胜楠是天不怕地不怕,她们这些人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摆出这个架势,就是摆明了要踩着她们立威,所以她们现在是两边都不落好,两边都不是人! “住手!” “住手别打了!” 千金小姐被打得嗷嗷直叫唤,那些奴才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不仅要护着小姐们不被打到,还要让自己远离两个女杀神,一时之间顾得了别人顾不了自己,又害怕只顾着自己回头会被算账,一时之间场面乱得很。 宋元襄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给了刘胜楠一个眼神。 刘胜楠依依不舍地停了手,卡着最后的时间又狠狠往一个千金小姐身上抽了一下,听到那位小姐惨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鞭子。 “这里是在闹什么?” “不知道学堂内要保持安静祥和的氛围吗?” 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终于赶了过来。 辛静看到惹事的还是那两个刺头就是一阵头疼。 本以为自己都将人远远打发到了西雨阁了,短时间之内她们肯定也没办法惹是生非了,却没想到前脚才将这两个人给送走,后脚她们就又闹将起来。 而且整个学院的人都听到这边的动静了,这是将辛静架在火上烤啊! 现如今是不处理都不行了。 但这两个人第一天来,罚轻罚重了都不行,辛静眼底神色阴沉难看,恨不得直接叫人给这两个人收拾铺盖扔出去。 早知道这两个人是这样的刺头,她就不该为了那些海东珠给自己惹麻烦。 而且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像是这样的事,只怕以后还是会发生…… “院长!院长救命啊院长,她们要杀了我们!” 听雨阁的千金小姐看到辛静带着其他人过来了顿时哭天抹泪地朝着辛静求救。 辛静看到听雨阁内一片狼藉,而且这些千金贵女身上还有伤,顿时瞪大了眼睛。 “宋元襄刘胜楠,怎么又是你们在闹事?” “你们才第一天入学,就非要闹得整个学堂上下都不得安宁吗?” “方才你们在门口闹事我已经网开一面了,怎么你们如此冥顽不灵?你们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惹事的吗?” “可知道德恭学堂是专门给女子学德行的地方?你们如此行径,可有想过你们的家族?” 真不愧是院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宋元襄跟刘胜楠要是应对不当,以后“德行有亏家族耻辱”这八字就要伴随她们两个人一生了。 第78章 诡辩之神宋元襄 刘胜楠气得牙痒,刚想开口,想到有宋元襄在,肯定不会让她们吃亏,于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忍了回去。 宋元襄刻意等了等,没看到刘胜楠意气用事直接站出来跟辛静对骂,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刘胜楠也不是不懂那些事,就是从前没有人能约束住她。 她是一把好剑,就差一把剑鞘。 宋元襄重生这么久,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仔细思量过确认不会出事才去做的。 莽可以,但必须要带着脑子莽。 刘胜楠吃亏就吃亏在不知道这些千金小姐们的弯弯绕绕,加上脾气太差一点就炸,所以总是吃闷亏而不自知。 如今她学会冷静,就已经是迈出了第一步。 “院长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可曾想过自己的脸面?” 宋元襄慢悠悠地开口。 旁的她也不会,她能给刘胜楠示范的,也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一招。 辛静说她们不知礼数破坏规矩,还要往她们身上扣帽子,那宋元襄依样画葫芦就可以了。 “我在入学之前曾经听说辛院长最是懂当世女子所受之苦,愿意为女子发声,愿意为百姓铺路的人,辛院长成了女学的院长之后,极力推崇女子学习琴棋书画读书知理,想要让女子都能明白道理,以后不会做出愚蠢丢人的事。” “那辛院长可曾想过你有朝一日也会丢人?堂堂一院之长都是这个德行,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女学的学生出去之后会被外人如何诟病?” 辛静等人瞪大了眼睛。 宋元襄说的每个字他们都听得清楚明白,可合在一起,众人就听不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宋元襄,你这是在指责院长吗?” “你是疯了吗?这位可是咱们的院长啊!你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怎么敢如此对待院长?”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口口声声我没有礼仪规矩,那我请问你呢?我乃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郡主,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叫嚣?你见到我的时候行礼问安了吗?” 刘胜楠差点没忍住给宋元襄鼓掌。 简直太强了!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那些诗词歌赋,跟这些人吵架就没办法吵赢,毕竟那些人引经据典,甚至有时候阴阳怪气内涵她的话她都听不懂。 但宋元襄今天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原来文盲也能吵得赢架! 那些人会引经据典又如何? 先小试牛刀让这些人生气崩溃,等到她们失去理智了哪里还有功夫去引经据典? 那要是大白话吵架她未必会输啊! 这个办法太好了啊!怎么之前她就没想到呢! 宋元襄的话说得在场的人不发一言。 众人垂着头,生怕谁这个时候吱一声就要被宋元襄拉出去行礼。 “怎么不说话了?” 宋元襄好整以暇地看向辛静,似笑非笑地说:“辛院长,看来你教导出来的学生也不太行啊,行礼都不知道行礼,跟辛院长你……还真是相似呢。” 辛静:“……” 她身为院长,从来都是受人尊敬的,哪怕是公主来了也是要尊称她一声老师或者院长的。 她还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但宋元襄说的话句句在理,她也没法反驳。 总不能直接说“公主我都不行礼我为啥要给你行礼吧?” 那宋元襄直接给她扣上一顶“藐视皇家不敬公主”的帽子,她直接玩完。 辛静在心底骂了宋元襄几百遍,没想到她这么会学以致用,她前脚给她和刘胜楠扣帽子,后脚她就扣回来,这人可真是一有点亏都不吃! “学堂之内向来不分那些,不过你是郡主,我们给你行礼也是应当的。” 辛静能屈能伸,直接给宋元襄行了个标准的礼。 她想做那是肯定不会叫人拿捏到错处的。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着行礼。 刘胜楠走到宋元襄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这辛静能屈能伸,今日之事只怕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宋元襄却半点不慌,再次对辛静开腔:“既然院长知错能改,那我这个做学生的也愿意好好听院长的话。” 辛静闻言就道:“你似乎有些言行不一,今日你们才闹过事,如今又来打砸人家休息的院子,即便你身为郡主也不能如此行事。” 宋元襄道:“看来院长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凡事也要讲究个因果,院长只看到我们打砸了她们的院子,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何要来打砸?还是说在院长心底,我跟刘小姐就是无缘无故找人麻烦丝毫不顾同窗情谊的无情之人么?”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内涵院长身为一院之长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又是故意在说反话,听得在场的人一阵牙酸。 宋元襄最近的事迹大家可都听说了,纵然她不是一开始就是刺头的,可刘胜楠那确实是从小就嚣张跋扈长大的。 宋元襄说这样的话居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众人都有些羡慕了。 若是她们能有宋元襄这样堪比城墙厚的脸皮,如今就直接跟宋元襄对骂了,何必受这个窝囊气。 “我们只听说了你们来听雨阁打砸的事,旁的消息并未听到,我会认为你们是来闹事的似乎没有任何错处。” 宋元襄不客气地说:“院长要这么说,那我们就百口莫辩了,毕竟我们住的西雨阁最远最偏僻,等我们找人去通知院长,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呢。” 辛静:“……” 论内涵,还是宋元襄更胜一筹。 “院长,我看几位妹妹都吓得不轻,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叫人来看看吧?至于是非对错,总归会有个定论,郡主跟刘小姐到底是新入学的,也不好叫别人觉得咱们欺负新人,回头大家凑在一起吃个饭辩一辩,有什么误会当场解开便是,都是相熟的姐妹,可别伤了和气。”一位千金小姐见势不好想要站出来和稀泥。 辛静正想顺着对方的话应一句,宋元襄直接抢过了话头:“她们的确被吓得不轻,毕竟她们今天还挺累的,不仅要去砸我们的屋子,还要装委屈,我宋元襄睚眦必报,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我还没学着她们在别人屋子里出恭呢,你们先别忙着为她们说话。” 住在听雨阁的四位千金瞪圆了眼睛:“你胡说八道!那些都是下人去弄的,我们怎么可能在你们的院子里出恭?” 第79章 她的柜子里藏着男子的亵裤 “芊芊!” 周苑苑红着脸,难以置信地伸手拉了说话的那位千金小姐一下。 出恭这样的字眼本就不该从她们的嘴里说出来,宋元襄不拘小节全然不要规矩可她们不能不要啊! 而且她这样反驳出来,不是直接不打自招承认那些事都是她们做的了吗? 柳芊芊被周苑苑一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的脸顿时涨红一片,看着像是充血要炸开了一样。 四周众人神色各异,迟迟都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有规矩的人,才不会动不动就把屎尿屁挂在嘴上。 刘胜楠憋了许久,这会子终于能张口说话了,她龇着一口大白牙,看着周苑苑四人说道:“看你们矫情的,出恭两个字都不敢说,好像说了就会有人要了你们的命一样,可是你们居然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让下人将那些秽物倒在我们的住处。” “你们可真是会装啊。” “没想到长得如此小巧玲珑的美人皮囊之下,居然藏着这么一颗肮脏恶毒的心!” 刘胜楠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本来她们被刘胜楠宋元襄一番打砸吓得失了仪态就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没想到现在还被刘胜楠点出她们心口不一人面兽心的事,眼瞧着众人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几位千金受不了用帕子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刘胜楠见状更加生气了。 “哭哭哭,福气都给你们这些人哭没了!” “明明是你们自己做的腌臜事,居然还有脸哭!我要是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从此见了人都绕道走!” “呜呜呜!” 四位千金闻言哭得更加大声了。 其他人都有点一言难尽。 甚至还有点觉得这几个人烂泥扶不上墙。 身为千金小姐,像是这样的腌臜事,哪里需要她们四个人亲自动手? 这不是明摆着把把柄往别人手里塞吗? 都这样了刘胜楠不嘲讽她们还嘲讽谁? 本来她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无非就是她们比刘胜楠有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如今这件事一出,只怕接下来大家永远都忘不掉这件事了。 这几个人作孽,却要连累的她们的名声都要不好了,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心底骂这几位窝囊废了。 “好了。” 辛静如今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了,本来若是没有刚才被宋元襄怼的那一出,她是很乐意偏袒这些人的。 可偏偏是是非非人家点得清清楚楚,柳芊芊还亲口承认了,那她就不能再直接偏袒了,不然就刘胜楠这个大嘴巴,只怕明日整个盛京都要知道女学里发生了如此惊掉人下巴的事了。 “既然是你们弄坏了人家的东西,那便照原样赔偿给她们。” “日落之前要处理好这件事,我不希望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然我会请诸位的长辈来解决这件事。” 众人一听辛静居然还要叫家里长辈来,顿时如丧考妣。 这么点事,本来只是在学堂里闹,要是叫了父辈来,那必然整个盛京都知道了。 那以后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别人? 一番闹腾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四位千金小姐为了自己的面子里子,苦哈哈地命人快马加鞭去城内定制家具给送过来,刘胜楠见状还补充了一句:“都要上好的家具啊,太差的本小姐用不惯。” 柳芊芊好悬没气死。 她明明听说刘胜楠就是个大老粗,哪怕是坐在地上都不会觉得地上硌人的,现在又来一句太差的用不惯? 她信刘胜楠的才有鬼! 刘胜楠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恶心她! 可偏偏现在是她们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哪怕知道刘胜楠故意在恶心人,也只能接受人家的恶心。 “快去!” “赶紧给我把东西还回去!” 柳芊芊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好跟这些人划清界限,她真的不想再多看这些人一眼。 总感觉这些人以后看到她肯定会直接“出恭”不离口,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于是柳芊芊当夜便请了假,说是发起了热怕是没办法来学堂了。 其他人本来也想学柳芊芊躲回到家里去,但她们没有柳芊芊在家那么受宠,消息才一传回去,立马就遭到了来自家里的申斥。 说她们在学堂也不知道好好读书,净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还威胁说再闹事就让她们退学。 这如何能行? 女子可以不入女学,之前刘胜楠她们便没来,最多是被人背地里嘲笑几句,但也不会如何。 但若是她们上了一半又被接回去了,那绝对是耻辱。 放到哪里都是要被人诟病的。 于是其他几位千金小姐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待着。 …… 宋元襄刘胜楠她们回到西雨阁的时候,里面已经被恢复得差不多了。 等到那些人将里面打扫干净离开的时候,刘胜楠一个猛扑直接挂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啊啊啊元襄你真的太棒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人吃瘪的样子,而且这些东西都价格昂贵,一看就知道肯定比原来那些要舒服!” “你真的太厉害了,居然能叫这些人灰溜溜地认输!” 刘胜楠实在是羡慕死了,同样都是直来直去,怎么宋元襄就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的,她反倒只能被人笑话? 宋元襄扫了她一眼,轻笑了声说:“以后你都不会再被人笑话了。”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今晚不回丞相府了,你自便。” 全新的家具都送来了,宋元襄打算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 刘胜楠自然也不回去了。 “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刘胜楠有好多话想要跟宋元襄说。 宋元襄摇摇头:“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 刘胜楠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 “那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喊我一声。” 宋元襄点了点头。 找丫头去领了晚膳回来,宋元襄用完饭之后让南月在屋子里守着,带着南音从一侧窗户出去了。 “如何?” 南音道:“小姐你猜得没错,这辛静跟宋元怜果然有交易,她的房间里藏了许多珍贵的海东珠。” 谁不知道如今整个盛京城最爱炫耀海东珠的人就是宋元怜? 这两个人居然拿这个来做交易,只能说胆大包天。 “还有呢?” 南音红了脸:“还有……她的衣柜里,藏着许多男子的亵裤。” 第80章 表姐屋里竟然有男子? “男子的亵裤?” 宋元襄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脸上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果然,这辛静是犯了绝对不该犯的错,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凄惨的结局。 一个在皇上面前都过了眼,得了贞洁牌坊的人。 一个为当世女子表率,是女学院长的人。 居然在女学这样庄严神圣的地方偷人! 宋元襄心底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辛静前世大概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男子的亵裤就男子的亵裤吧。” 宋元襄摆摆手,知道其中内情之后她就对这件事没了兴趣。 南音却还支支吾吾的,看着宋元襄欲言又止。 宋元襄皱眉:“怎么?” 南音深呼吸了一口气。 “许多男子的亵裤。” 南音这次在“许多”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宋元襄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拧眉问道:“怎么个事?” 许多男子亵裤难道不就表示有很多条吗? 这只能说明辛静跟那男子还挺讲究的,居然还准备了那么多亵裤替换,就是不知道辛静平常都怎么清洗的,难道她还敢明目张胆晾晒出来? 南音一看就知道自家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之前就看出来了,自家小姐看似什么都知道,实际上她对男女之事没多大兴趣,而且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起码这个时候她懂的就没有她知道的多。 南音拍了拍大腿,一咬牙直接说道:“小姐,那是真的许多!就是很多很多男子的亵裤,粗略估计超过二十条。” 宋元襄看南音急得都要抓耳挠腮了,一瞬间也是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那辛静不止一个姘头?” “那些亵裤不是一个人的?” 南音看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用力点了点头。 宋元襄:“……” 她努力消化了这个消息,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那亵裤不都是长的一个样子吗? 难道上面还写名字了? 南音垂着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小姐,那辛静会给那些亵裤分类,上面写了亵裤主人的年纪。” “而且……那些亵裤大小差别挺大的。” 大小差别??? 宋元襄脸都黑了。 这人没毛病吧? 是不是当寡妇当久了开始脑子不清楚了。 人前看着一本正经的,背后玩得这么花? “你怎么知道的?”宋元襄一脸诧异地看着南音:“难道你刻意去比过?” 南音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就随手比较了一下,谁知道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宋元襄满脸的一言难尽。 “我叫你趁机去查一查那个辛静的屋子,没让你去查人家的亵裤。” 南音也知道自己的注意点歪了,咳嗽了两声说:“对不起……” 宋元襄摇摇头:“罢了,也就是以后看到她的时候尴尬点,旁的倒是没有什么。” 宋元襄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那会嘱咐南音去找人其实都是个幌子。 依着这个学堂里那些人对她的关注,听雨阁一闹起来肯定就有人去通风报信了,辛静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特地让南音出去,为的就是在辛静离开之后去找点辛静的把柄。 没想到别的把柄没找到,倒是知道了人家裙子底下那档子事。 宋元襄倒是不觉得辛静做这种事有多恶心。 如同男子一样,女子也会寂寞,找男子纾解倒也没什么。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搞得这么恶心。 宋元襄现在开始担心起那些老兵了。 毕竟辛静能接触到的男子——甚至是大批量的男子也只有刘胜楠说的那批护卫了。 “这件事先别透露给刘胜楠知道。” 事情真相如何暂且还不清楚,刘胜楠藏不住事,要是直接将事情闹出去就不太好了。 辛静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而且她们为今之计是要找到被辛静藏起来的那些老兵。 若不是那些人还好,若是那些人,那辛静一旦出事,那些人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小姐。” 南音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能藏得住事。 她看到宋元襄带着自己越走越偏了,有些好奇地问:“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从宋元襄决定要住下来的时候南音就知道今晚小姐肯定要搞事。 但她猜不透小姐的想法。 “我们去找表姐。” 宋元襄说话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重生回来这么久,宋元襄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大将军府。 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大将军府没落了,她前世被宋广霖拦着,也有许多年没跟那边来往了。 如果她直奔大将军府,肯定会叫有心人怀疑。 大将军府现在需要的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直接将他们暴露出来。 宋元襄二舅舅的三女儿就在女学里读书,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 “原来是要去见表小姐,小姐怎么也不提前说,我好给小姐准备些东西带过去呀!” 大将军府如今度日艰难,表小姐在女学里估计情况也不太好。 她们带了不少东西来,可以分一些给表小姐用,好歹是点心意。 “这个时候,给银子比给什么都要好一些。” 给东西万一被有心人留意到了也是麻烦事,倒是她如今手里有很多银子,可以直接给大将军府的人,所以这次出来她带了不少。 “小姐真是机敏!” 宋元襄笑了笑,两个人趁着夜色掩盖,飞快在屋顶上穿梭,很快就到了大将军府二房三小姐苏婧芷的院子外头。 “啧。” 南音看到这院落就忍不住皱眉:“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辛静怎么敢给表小姐安排这样的院落的?” 这院落虽然位置并不偏僻,但比起其他院落来说小得可怜不说,更甚至还破落得摇摇欲坠。 这要是下一场大雨里面肯定四处漏雨。 大将军府没落了,这些人就敢这样作践将军府的千金,真是可恶至极! 宋元襄眼神极冷,本以为西雨阁已经是最差,没想到辛静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 这恶毒的女人,总有她找她算账的时候! “你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南音点了点头:“好嘞。” 宋元襄瞅准了一个窗户,迅速翻越了进去。 脚尖才一落地,宋元襄就听到一声轻喝—— “谁?” 宋元襄刚要报上名号跟表姐相认,唇瓣一张又愣住了。 刚才那一声,怎么是个男子的声音?! 第81章 左拥右抱,宋元襄好福气啊 “说话,是谁!” 那人见宋元襄没动静,再次发出一声厉喝。 这要是换了胆小的,只怕被这一声要吓破胆,什么都招了。 可宋元襄没开口,她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气,用了龟息法将自己的气息全部隐藏。 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对方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但并没有到宋元襄这么厉害。 宋元襄收敛气息的一瞬间,那人就察觉到进屋子来的人“消失”了。 “人呢?” 对方似乎在跟谁说话,言语之间带着安抚:“你别怕,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朝着宋元襄这边靠近。 宋元襄眯起眼睛。 她能感觉到这个屋子里有两个人。 男人便是说话的这个,还有一个一直没出声,应该是在床上。 男人刚才应该也是在对她说话。 那人大概率就是她的表姐苏婧芷。 宋元襄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大晚上的,会有一个男子出现在表姐的闺房。 而且看这个人的样子,似乎跟表姐很熟络。 表姐应该也很信任这个人,男人说完话表姐甚至都没有插一句嘴,完全将眼下的局面交给他来处理了。 宋元襄不觉得表姐跟这个男子会是不正当的关系。 毕竟表姐绝对不会是那种会私底下跟男子搅和不清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的人。 苏家绝对不会教出这样的姑娘家。 那么两个人就是在图谋什么。 或者是这个男人想要图谋她表姐什么。 大将军府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她不认为还有人想图谋苏家什么,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宋元襄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一侧,男子循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来,但扑了个空。 “奇怪……”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疑惑:“刚才明明是从这里进来的,人呢?” 他拧了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扑回了床边,但为时已晚。 宋元襄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稍微一用力就将人给提了起来。 “呃——” 男子的声音立刻变了调。 床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刚有动作,男子就冒着被掐死的风险开口制止:“别——快跑——” 床上的人没有犹豫,朝着宋元襄的背后扑了过来。 宋元襄反手搂住了那人的腰,一把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黑暗中男子只能通过一点点光亮看到面前的场景。 一个墨发高束的女子将另外一个娇弱女子搂在怀里,场面十分美好,叫他都有些看呆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哑着声音问道:“你是女的?” 宋元襄:“?” 好家伙这是什么话! 难道这人还以为她是男的? 等等,这话他问着难道不会觉得心虚吗? 毕竟他才是不该来的那个吧? 宋元襄有太多话想问,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气氛顿时僵持住了。 直到被宋元襄搂腰抱着的苏婧芷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宋元襄的脖子,惊讶又惊喜地喊:“表妹?是元襄表妹吗?” 方才还挺直脊背的宋元襄顿时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似的,她松开了男子,转而抱住了苏婧芷,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表姐……” 苏婧芷也哭了出来。 “我便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还以为你会挑个合适的时候来……” “你不是今日才入学吗?” “这些年你受苦了……宋广霖那些腌臜东西,居然敢这样对你……” 宋元襄从前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大将军府的人从前多少也知道一些。 但为了避嫌,他们只能心疼着,也不能做什么。 全府上下的隐忍都是为了日后能一朝起复,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护着宋元襄,再不叫人欺负她。 可后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元襄自己支棱了起来,斗渣爹斗姨娘,甚至还往淮安王身上泼了脏水,众人又是激动又是心疼。 宋元襄做的事叫人大快人心的同时,也让他们愧疚加深。 若不是真的无人可以依靠了,她又何必自己来做这些呢? 说到底,都是他们没有照顾好她。 苏婧芷一直都知道宋元襄入学肯定会来找自己,也一直在等待着跟表妹见面的时刻,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候。 还闹出了如此乌龙。 “表姐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宋元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一抹眼泪,带着笑意问道。 苏婧芷还哭着,听到她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 苏婧芷轻轻拍了宋元襄肩膀一下,这才注意到她还被宋元襄抱在怀里,忍不住脸一红。 她是表姐,居然被表妹搂在怀里,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好了,赶紧放我下来。” 宋元襄直接将苏婧芷抱到了床上。 方才搂住她的时候宋元襄就注意到了,她的腿似乎有问题,有一条腿软软地垂着,好似使不上力一样。 宋元襄从不知道表姐的腿出事了,而且苏婧芷过分的瘦,她单手都能把人拎起来,可见是瘦的脱相了。 “表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有这男子是谁?” 那男子已经明白了宋元襄的身份,闻言率先走过来单膝跪地道:“郡主,冒犯了,属下苏浪。” “见过郡主。” 宋元襄吃了一惊:“你是苏浪?” 前世她听说过苏浪这个名字。 听闻是早年外祖父苏燮在战场上收养的遗孤。 外祖父本是想将人收做苏家人的,所以特地取了苏姓给他,但他是个实心眼,认为自己身份卑微,不能做大将军府的人,所以便自请当了个侍卫。 外祖父战死沙场之后是他单枪匹马去给外祖父报了仇,但自己也废了,最后被送回了苏家。 她对这个人一直有些印象,后来前世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听说他行刺淮安王失败,当场自杀身亡。 因为他自杀得快,而且留下了血书,控诉乃是淮安王害死他全家所以才去报仇,而且据说他在去刺杀淮安王之前已经跟苏家恩断义绝,所以这件事到底没牵连到大将军府的身上。 这人死得壮烈,后来方怀生还特地提起了这个人。 “为了护住自己的主子,他可真是忠心耿耿。” 方怀生对苏浪似有佩服,但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具体实情她一概不知。 现在看到苏浪出现在苏婧芷的屋子里,一个念头在宋元襄的脑海中形成。 但她并未多问。 “起来吧。” 宋元襄没去问苏浪的事,而是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 有了光亮,她终于看清楚了苏婧芷的样子。 这一望,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表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82章 什么仇什么怨 半新不旧的拔步床上,女子只穿着一件破旧的襦裙,那裙摆宽大,将她衬得更瘦弱,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脸。 两颊瘦到已经凹进去,看起来就像是骷髅上套了一层皮。 宋元襄心疼坏了,想起她的腿,也顾不上苏浪还在,一把拉开了她的裙摆。 就看到她的腿以一个十分扭曲的角度垂在身侧。 这可不是正常人能扭得出来的弧度。 她的腿就像是被人当绳子拧了一样,皱皱巴巴地扭曲着,像是破布。 宋元襄顿时红了眼:“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这腿一看就不是摔得出来的,必定是人为! 宋元襄没想到苏家嫡出的千金小姐居然能被人伤害到这个程度,她胸腔之中挤满了怒火,只恨不得当场发泄出来。 但她必须要找到发泄的对象! 于是死死压抑着自己,目光紧紧盯着苏婧芷,只等她报出一个名字来。 什么隐忍都是狗屁,她一定要提刀直接把那人碎尸万段! “你别看了表妹,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婧芷没想到宋元襄这么敏锐,赶紧拉下裙子遮住了自己的腿。 “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宋元襄闻言更是愤怒不已:“这怎么是好得差不多了?表姐这是把我当傻子骗不成?” “苏浪!” 见苏婧芷不肯说宋元襄直接转移了目标。 “你来说!” 苏浪没看床上的苏婧芷,沉声道:“郡主,是属下无能,我们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 宋元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怎么可能?” 苏浪道:“属下没有骗你,小姐入学之后并未与人发生龃龉,只是自顾自读自己的书,后来某一天夜里小姐在睡梦中惨遭毒手,当天学堂之内并无其他人在,小姐直到第二日才被发现,院长压下了这件事,大将军府也无法大张旗鼓地为小姐找凶手……” “所以你才晚上出现在这里?” 苏婧芷的腿看起来已经被伤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居然半点消息都没露,可见这是多方努力的结果。 不然纵然大将军府再破落,嫡出千金造此横祸,怎么着也该闹得沸沸扬扬了。 “是的。” “但属下在这里守了许久,除开今晚郡主来了之外,并无其他人来这里,不仅如此,这里白日也没有人来。” 这就很不对劲了。 对方已经扭曲到如此对待苏婧芷的腿,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回来看看自己的杰作? 苏婧芷因为腿的事整个人都瘦成这样了,应该是正合了对方的心意的。 宋元襄本来还担心她是生了什么病,现在看来苏婧芷应该是在自己的腿成这样了之后刻意瘦了下去,想着先让对方满意,放松警惕之后再伺机揪出对方来报仇。 果然是苏家人。 即便遭受了这样的迫害,她居然还能冷静分析,没有颓废也没有伤春悲秋,而是坚定地要找出凶手。 宋元襄看到苏婧芷精神没受到伤害悬着的心松了一些。 遇到这样的事就怕当事人自己崩溃。 腿只要不是碎成碎肉了,总归是能找到办法治好的。 再不济没了一条腿也依旧能活,不会低人一等。 就怕人的精神被摧毁了,那大罗金仙来了也治不好了。 从前宋元襄就听苏燮说过,当年跟他一起的有一个小将,起初上战场的时候勇猛得很,杀敌无数。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杀红了眼,居然没分出到底是敌军还是我方百姓。 纵然当时没有人责怪他,说他功过相抵。 甚至有人提议他回来之后可以跟大理寺自首,相信所有人都能原谅他的过失的。 但他还是一日赛一日的颓废虚弱下去。 后来他在某个晚上自尽而亡。 死前他还用自己的血写了“对不住”三个字。 当时被误杀的那些人的亲眷都忍不住哭了。 从来没有人怪过那个小将,是那个小将不愿意放过他自己。 苏婧芷遭受到的事虽然跟那个小将不同,但也有些相似。 正常人忽然被废了,还遭遇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只怕早就疯癫了,而她依旧两眼明亮,丝毫不气馁,宋元襄十分敬佩。 “你们如今都查了谁?” 虽然没有跟人逞凶斗狠,但苏家不是没有敌人,能对苏婧芷下这种狠手,必定结仇甚深。 查下去总归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们……” 苏浪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们目前只盘查了学堂里的人,但并未查到任何线索。” “女学戒备森严,一般人进不来,而能那样悄无声息地对小姐下手,对方大概是个练家子,我猜测应该不在学堂之内。” “大将军府那边也一直有暗中调查,收效甚微。” 宋元襄拧眉,她觉得苏浪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你们只想着追查凶手,却忘记环境问题。” 苏浪跟苏婧芷都朝着宋元襄看了过去。 “此话何意?” 宋元襄看向苏婧芷,轻声道:“表姐你仔细想想,女学确实可以留宿可以下学就回家,但盛京城如此之大,总有些人来不及回家,也有像是表姐你这种不方便来回,索性直接住在女学的。” “这些厢房备下不就是为了方便这些千金小姐的吗?” 苏婧芷点了点头:“没错。” “那为何当夜表姐你出事竟然学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对方即便想要挑表姐你落单的时候下手,可女学学生如此之多,怎么就那么恰好能挑选到只有表姐你一个人在的时候?” “再者学堂内难道没有伺候的人?” “为何当夜没有学生留宿,学堂里竟然一个旁人也无?” 苏婧芷跟苏浪都是眼眸一亮。 此前他们一心只想着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动手,必定是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但现在想来的确如宋元襄所说,这件事处处是破绽! 一般越是隐密的行动自然就越是安全,因为知道的人少,只要行动不露痕迹,那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本来是想着对方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弄断了苏婧芷的腿,肯定是计划得天衣无缝,现在想来对方明明是绕了个极大的圈子! “糟糕了!”苏浪满脸惊骇:“之前我们没有往这个方向调查,现如今过去这么久,那些知情的人肯定也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苏浪懊悔不已:“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想到这一点的!” 苏婧芷安抚他:“没事的,不一定就全都被处理掉了。” 苏浪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宋元襄打断了他:“表姐说得没错。” “不管其他人是不是被处理掉了,有一个人绝对不会被处理掉。” 苏婧芷跟苏浪齐刷刷朝着宋元襄看了过来:“你说的是……” 宋元襄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人。” 第83章 奇怪的腿伤 德恭学堂的院长辛静。 她是唯一一个参与了这件事而绝对不会被处理的人。 宋元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看来我跟这位院长的确是非常有缘分。” 前脚才抓到她一些把柄,后脚她就又得知了表姐的事跟这位院长也有关系。 “院长并不是一开始就直接想隐瞒这件事的。” 苏婧芷将当初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她当时经历了惨痛的一夜,第二日才被人发现,辛静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苏婧芷觉得她当时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很慌张,有一种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的恐惧。 但很快她的言行举止又从容了起来。 “这的确是她该有的表现。” 千金小姐在女学里被人弄断了腿,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她这个院长也别想做了。 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她肯定是害怕的。 但后来回过味来,想到受伤的人是落魄的大将军府的千金之后,她顿时就放下心了。 毕竟大将军府也不想出现这样的绯闻。 也就是说,辛静不想对外说,大将军府的人也不想往外说,这不是巧了么? “那之后呢?” 辛静就算跟大将军府的人达成共识不对外宣传这件事,也不应该彻底不管吧? 事情真相都没有查出来,这辛静就真的一点都不把大将军府看在眼底了? “查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查到。” 苏浪沉声开口:“我们也曾经提议过让辛静彻查所有人,但辛静对这个举措十分抗拒,说这件事只有那天发现这件事的几个人知道,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查,只怕是会惊动别人,那她跟大将军府千方百计想要瞒下这件事的计划就失败了。” 宋元襄沉思了一会,轻声道:“这件事交给我。” “我恰好找到了辛静的一些把柄,我来负责从她的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 “真的吗?”苏浪眼底满是惊喜:“郡主不是今日才入学的吗?” 这就拿捏住辛静了? 苏浪从来没想过宋元襄居然这么厉害。 宋元襄想到南音说的那一堆大小不一的亵裤,脸上突兀地红了红,她咳嗽了两声仓促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是的,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她要是敢藏着掖着我打也要打到她吐出点线索来。” 苏浪丝毫不觉得宋元襄这话有什么不对。 要不是害怕牵连到大将军府,他也想直接这样做了。 “表妹……”苏婧芷并不想宋元襄为自己去冒险。 辛静背后肯定还有人,不然她也不可能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 其实这些年女学里的腌臜事不少,苏婧芷不想连累宋元襄。 从前宋元襄在相府过得艰难的时候大将军府的人没办法帮她,如今她好不容易靠自己让日子好过一些了,她实在是不想再拖累她。 “表姐,我如今可只有将军府一个家了,若是你们也出事没了,我日后不就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我知道舅舅们都过得很难,这些年我从未埋怨过你们,倒是我,之前还被冲昏了头脑,想着要去讨好我那个父亲来过好日子,险些跟你们也生分了,如今我幡然醒悟,知道谁才是家人,我想要为将军府略尽绵力,你就别阻止我了。” 宋元襄的话让苏婧芷红了眼眶。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宋元襄害了一声:“表姐这段时间才是受苦了,表姐,我现在要为你检查一下腿上的情况,好看看能找谁求助,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些。” 苏婧芷自然是无条件相信苏婧芷的,倒是苏浪,自觉转过身去的时候一脸好奇地问:“郡主还会医吗?” 宋元襄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边检查苏婧芷的腿一边说道:“久病成良医嘛,我虽然不知道如何治病,但情况我还是能摸得出来的,表姐如今这样不方便移动,只能我们想办法送大夫进来。” 苏浪不知道宋元襄说的“久病成良医”是指她前世内力散尽手筋脚筋都被挑断时候的事。 只当她说的是这些年在相府被苛待所以才学会了这些东西。 他垂下眼,轻声道:“若是老将军在世得知小姐们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齐刷刷红了眼眶。 若是苏燮还在……只怕皇帝也不敢动大将军府。 可惜没有如果。 “对了,你们之前可有找大夫给表姐看腿?” “找了,但是那大夫说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元襄皱眉,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苏婧芷的腿的确很奇怪,按理说她的腿被拧成这个样子了,应该是筋脉骨头都断了,且后续没办法接上,所以才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可苏婧芷的筋脉分明还是好好的,骨头也没断,只是也被拧扭曲了。 这个发现让宋元襄觉得诧异不已。 “这如何可能?” 苏浪听到宋元襄的形容都觉得难以置信:“没有人的筋脉能被扭曲成这个样子还不断的呀。” “而且若是这样,那小姐的腿应该会越来越扭曲才对,毕竟人的骨头也是会长的呀。” 苏婧芷只比宋元襄大几个月,骨头还没完全停止生长呢。 “我感觉……”宋元襄将自己心底的想法描述出来,“我觉得表姐的腿,像是被人用内力或者是什么特殊的点穴手法给冻住了。” 苏婧芷眼眸一闪,忽然道:“我想起来了,那日我痛到眼前视线模糊的时候,那人往我的口中塞了什么东西。” “纵然那东西入口即化,但我还是感觉到那东西里包裹着什么。” “后来我也找人查过,不是毒,根本查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后来我的腿就一直这样了。” 宋元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东西:“表姐可曾听过巫?” “巫?你是说巫术?” “可是天盛不是严禁巫者入朝的吗?” “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什么巫者啊,人家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女学对我下手呢?” 宋元襄眯起了眼睛:“或许,人家是故意对你下手的呢?” “表姐可曾记得,苗金族擅巫。” “苗金族圣女,从前便是我朝容妃娘娘。” 苏浪一个激灵:“苗金族的人对小姐下手?为何?难道他们想要谋朝篡位?” 第84章 宋元襄太敏锐了 宋元襄没接话。 她心底想到了一个人。 但她并不想将大将军府的人给牵扯进来。 “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不清楚具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时间也不早了,表姐你先好好休息。” 她给了苏浪一个眼神。 苏浪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很默契地挪开了彼此的视线,宋元襄原路跳窗离开。 带着南音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等着,没多久就看到苏浪找了过来。 “郡主,你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苏浪心底有些好奇。 他跟这位郡主其实并不熟络,不然他在跟宋元襄交手的时候肯定就能认出她来了。 就算宋元襄对大将军府的人是真有感情,但苏婧芷是她表姐,依赖信任是应该的,可他哪里入了宋元襄的眼呢? 宋元襄看出苏浪的疑虑,但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现在情况紧急,她哪里还有空去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苗金那边的事我来查,不管是你也好还是大将军府的人也好,都别沾手。” 苏浪没拒绝。 他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郡主你自己查可以吗?” 大将军府好歹还有一些人可以用,宋元襄最近算是异军突起,宋元襄手底下哪里来的值得信任的人可以用? “我自有办法。” “我要你做的是查清楚整个学堂的地形,尤其查一查这里有没有暗牢或者是地下通道。” 苏浪自从苏婧芷出事之后就一直在她身边护着,想来对学堂里的情况是最熟悉的。 让他来调查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郡主是怀疑什么?” 宋元襄点了点头:“我的朋友告诉我,这里每年都会来一批退下来的老兵。” “说是来当侍卫的。” 苏浪悚然一惊:“这如何可能?我在这里待了许久都没见过有侍卫!” 宋元襄恩了一声:“所以要查。” “这座学堂内部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要多得多。” “必须查仔细了。” 苏浪有些犹豫。 “可这些事万一影响到大将军府怎么办?” 苏浪并不想再让大将军府沾染上别的什么孽债。 本身现在大将军府的人已经是如履薄冰了,再要是扯上那些有的没的,那完全是无妄之灾。 “你以为大将军府逃得掉?” “知道的越多的确会死得越快,但你起码可以在别人要杀你的时候率先反杀,而不是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连出事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出事的。” 苏浪浑身一震。 这些年跟着大将军府的人一直隐忍着,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事实上这些年的事也一直在提醒着他们这一点,苏婧芷的腿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大将军府都已经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苏婧芷却还是出事了。 说明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与其一直被动挨打,倒不如就如宋元襄说的那样,主动出击。 他们掌握的东西多了,背后的人自然会害怕,只要他们露出马脚,那一切就好说了。 大将军府的人是低调了许多,但不代表他们退步了。 “郡主说的是。” “我立刻开始调查。” 宋元襄恩了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表姐那边,她可曾有什么异样么?” 苏婧芷虽然并未习武,但她自幼便喜欢跳舞。 废了腿等于将她的半个人给废掉了,宋元襄还是有些担心她心底藏着痛苦,只是强颜欢笑来安慰别人。 “之前一段时间确实很难受。” “就是那段时间暴瘦下来的,后来慢慢精神头好起来了,身子是刻意养成这样的。” “二小姐之前也来过了,有她开导了一下,小姐应该是真的解开心结没压抑着自己了。” “那就好。” 宋元襄道:“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学堂住,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将消息传到丞相府。” “相府我住的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他们会想办法将消息传给我。” “是。” 宋元襄见没什么需要嘱咐的就摆摆手让苏浪离开了。 南音不知道宋元襄去看望表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着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依稀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去的路上才敢将心底的疑惑给问出来。 宋元襄将苏婧芷的腿被人废了的事给说了,南音顿时红了眼:“何人居然跟表小姐有如此深重的仇怨居然干出这等恶事?” 宋元襄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我也想知道,等我把人逮出来了,一定把人碎尸万段!” …… “主子。” 胡言踩着月色入了嬴姮的卧房。 嬴姮眯了眯眼,坐直了身体问道:“乱语回来了?” “是的,不止乱语,齐商也回来了。” 嬴姮恩了声就没了下文。 胡言本以为嬴姮得知齐商回来了肯定会叫人来问话,没想到他神色淡淡的,叫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女学内出什么事了吗?” 嬴姮忽然发问,胡言哦了一声,将宋元襄做的事给说了。 “郡主那是真一点委屈都不受啊。” 嬴姮终于露出了一个笑。 “这样不好么?” “盛京城内人人戴着面具,被人欺负了还要大度地说没关系,是自己不够好,会努力提升自己不叫别人再来欺负自己,转头就在背地里耍阴招。” “那些欺负人的人不仅以欺负人为乐,还想要除掉那些人。” “刀光剑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来我往,根本没有停歇的一天。” 胡言听出嬴姮话里的疲惫,轻声道:“盛京城,不就是这样的么?” 所以他就不爱回来嘛。 但是主子的身份,又不得不回来。 “那些人,还躲在女学之中?” 胡言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除开那个地方,他们也无处可去。” “想办法叫他们退出来,我会给他们安排藏身之处。” 胡言愣了一下。 这些年主子虽然会过问那些人的事,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搭理的态度。 今日居然愿意搭理那些人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胡言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太阳还没升起。 他收回了目光,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主子为何要叫他们退出来?其实女学里倒是挺安全的。” 那里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出事了他们也好逃跑。 “宋元襄太敏锐了,躲在那里迟早要暴露。” 第85章 善变的男人 胡言觉得自家主子想多了。 那宋元襄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以前怎么会被丞相府的人欺负那么长时间? 就算她现在觉醒了,但也就是对付对付丞相府的那些人罢了,想要查到他们头上那还早得很。 而且自家主子跟郡主不是合作了吗? 就算她察觉到了什么,应该也会为主子隐瞒的吧? “准备一下,明日就去女学拜师。” 他没忘记宋元襄说的话,入学第一天就闹了个大的,明日只怕会更加难以自处。 他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是。” 胡言乖顺地退了下去。 嬴姮盯着外面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色,轻轻揉了揉脑袋,索性提起长剑出了门。 胡言在一边看着,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主子这样到底行不行啊?” 齐商跟乱语从暗处走了出来,三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嬴姮。 朝阳已经慢慢升起,橘红色的暖光打在他单薄的身子上,不叫人觉得温暖,反而带着一股深深的凉意。 明明他们主子不该是这样的。 “你命人去准备热水吧,一会主子累了泡一泡,说不定能睡一觉。” “好。” 三个人没再多交流,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 昨日刘胜楠跟宋元襄入学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今日女学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不少人起了个大早第一时间就往学堂里赶,路上也是叽叽喳喳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出云学院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消息传到相府的时候宋广霖唇角抽搐了一下。 “那个孽女是在哪里都不消停!” 本来他还在高兴想着宋元襄不回来了也好,他起码不用觉得膈应。 毕竟只要一想到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在府里逍遥快活着他就难受得紧。 没想到那死丫头跑到女学去逍遥快活去了。 还把很多人弄得不快活了。 纵然终于有人能懂他的感受这件事让他很是开怀,但想到那些人都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宋元襄得罪了人自己也要跟着被针对,他就又气又难受。 本来他现在还要奉命去找继室跟他成婚,背地里应付土地庙见到的那些人……这已经叫他焦头烂额,宋元襄这边还不消停,他一个头两个大。 “老爷,你别生气。” 周姨娘如今进了大理寺,而且很大可能是不会回来了,府上从前没机会露脸的姨娘自然是争抢着要来露脸。 曾经孕育了一子一女的秋姨娘自然拔得头筹。 她带着女儿一起来,哪怕是宋广霖并不想见到这些聒噪的女人也没办法拒绝。 “爹爹,你别生气。” 宋元沅在出门时已经得了亲娘的吩咐,知道如今讨好父亲是第一要务,所以她努力露出乖巧的微笑,用公筷给宋广霖夹了一个芝麻包。 “爹爹尝尝这个芝麻包,是姨娘亲手做的。” “味道很不错。” 宋广霖眉头依旧紧皱着,但到底没有刚才那么脸色难看。 “你去做这些做什么?”他扫了秋姨娘一眼,这一眼叫他嘴边的话都顿住了。 从前府里上下都是周姨娘做主,宋广霖对那种事也不热衷,所以对于自己后院里有多少人他甚至都心里没数,只偶尔想起来了可能会叫来问问话,但也从不去那些人那里过夜。 不然周姨娘闹起来他只觉得麻烦至极。 加上周姨娘伺候得也算是合心意,他也就懒得换人。 如今骤然看到精心打扮过的秋姨娘,他才知道秋姨娘姿色居然也很不俗。 哪怕是生过两个孩子,但因为深居简出的关系,宋广霖甚少看到她,因此一晃神,他竟然觉得秋姨娘跟从前没有半分变化。 宋广霖脸色柔和了些许,语气也温柔了起来:“家里有厨子,你若是想吃便吩咐那些人去做。” “不必费这个心思。” 秋姨娘注意到了宋广霖的神色变化,笑呵呵地给宋广霖递上豆浆,轻声说:“这是我早上带着人亲手磨的,老爷你尝尝。” 宋广霖目光更加温和:“你呀。” 秋姨娘这才道:“要入老爷口的东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纵然这些年我与老爷相处甚少,可能也不知道老爷是否还爱吃这些东西了,但只要老爷你想吃,我便给你做。” 男子都是希望女子心底只有自己,以自己为天的。 宋广霖从前在宋元襄的母亲面前总是伏低做小,生怕她不高兴。 再者她本来也是武将之女,其实也没那么精细。 别说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就连洗手作羹汤她都不行。 周姨娘以前倒是也温柔小意,后来眼见着相府只有她一人独大,便跟宋元怜一起只知道哄着他,好话没少说,好东西也没少送,但都是借花献佛,瞧不出真心与否。 跟秋姨娘的心意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 宋广霖想到这里不免还有些愧疚。 “这些年,是我冷落了你们母女。” “当初健儿……” 宋广霖提起那个早夭的儿子眼前有一阵恍惚。 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都记不起那个儿子的面容了。 这让宋广霖不由更加愧疚。 他实在是太辜负这些姨娘跟孩子了。 明明都是他的儿女,那些人完全被宋元怜母女给压制住了。 也是他这些年将周姨娘宠得越发无法无天了,以至于她才敢将心思打到了宋元襄的嫁妆上,让他丢尽了颜面。 “你们放心,以后相府会对你们一视同仁。” “你们若是缺什么,便来找我。” 秋姨娘跟宋元沅对视了一眼,宋元沅咬着唇瓣,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爹爹,其实女儿确实有事相求……” 宋广霖神色一僵。 他确实愿意说这些话来哄一哄这些人。 可他才一这么说,对方就提出要求,这让宋广霖觉得不太开心。 有一种她们根本就是为了讨要好处才这样对他的感觉。 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他可是一家之主,她们难道只是看他能给好处才知道来讨好吗? “你说。” 宋广霖心想,要是她们敢狮子大开口要什么珍贵之物,他必定不会给她们面子。 宋元沅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好,有些无措地搅着手帕,像是害怕宋广霖生气一般怯生生地说:“爹爹,女儿是想……” 第86章 宋广霖的自信回来了 宋广霖看到宋元沅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底的不耐更重。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这般严厉地说了一句,宋元沅被吓了一跳,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本就长得娇弱,此时梨花带雨,模样倒是极好,看得宋广霖都心一软,自觉刚才自己有些过了。 但他可是一家之主,又怎么会轻易低头道歉? 尤其是此前在宋元襄那里受了太多的气,他更不想低头了。 “哎呀这丫头!” 秋姨娘伸手拍了拍宋广霖的胸口,娇着声音说道:“老爷你别生气,这丫头其实就是想让老爷你恩准她也去女学读书。” “你知道的,这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虽然她也自学了一些东西,但到底也是相府千金,也是老爷你的女儿,总不好以后出嫁了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恰好大小姐不是也去女学读书了吗?她最近身子好多了,便也想着跟着一起去。” 宋广霖一怔。 倒是没想到宋元沅想要的是这种事。 本以为是要金银财宝,或者是想要他弥补这些年对她们母女的疏忽,没成想她想的竟然是不给相府丢脸。 宋广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这么多年周姨娘把持相府的时候,府里的庶女实在是被打压得太惨了。 宋元沅对外是说身子不好,可哪里有一直身子不好的呢? 那些姨娘庶女们都恨不得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从前他没深想,如今却终于明白这其中到底藏着多少猫腻。 宋广霖眼底愧疚更深,想也不想就点头:“你年纪也到了,是该去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收拾收拾,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去了女学你少去你大姐姐面前晃悠,自己学自己的知道吗?” “那孽女根本就是个疯的,我怕她瞧你不顺眼回头伤害你。” 宋广霖纵然已经提前站队,但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他如今在禁足,将女儿送出去倒是一件好事。 这样旁人就能知道相府里还有能娶的千金,纵然只是庶女,但只要他还是丞相,那么这门姻亲自然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广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立刻就叫人去套马车,又着人去取了一千两银票来。 “你初次入学,这么匆匆忙忙的肯定什么都没准备,拿上这些钱自己去买,都挑好的,你可是我们相府的千金小姐呢,可千万别叫人看低了去。” 秋姨娘看到那银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哭了出来:“多谢老爷……” 宋广霖看到自己随便给点好处这对母女便如此高兴,心底更加怨恨周姨娘了。 都是她之前嚣张太过,才打压的府里这些人压根没点相府人的气场跟能耐。 不过好在现在重新培养也不晚。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入学去吧。” “女学那边我会叫人去打声招呼的。” 宋元沅兴奋地点点头:“多谢爹爹!” 说完脚下步子轻快一路小跑了出去。 纵然这行为有些失了贵女仪态,但是真能瞧出来她很高兴。 宋广霖见状眼眸一深,看向秋姨娘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秋姨娘摇摇头,一脸爱恋地看着宋广霖:“只要能陪在老爷身边就好。” 宋广霖将秋姨娘搂在怀里,轻声道:“日后相府里自有我为你们做主,不要怕。” 秋姨娘点了点头,眼泪流到了宋广霖的手臂上,让宋广霖更加心满意足。 宋元襄不在,他果然就能回到从前了。 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给点好处旁人就要感恩戴德的一家之主。 宋广霖眯了眯眼睛。 周姨娘的事是他惨败,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确定继妻人选,如此一来他才能解除禁足,尽快回到朝堂上去。 轻轻拍了拍秋姨娘的肩膀:“这段时间便由你来贴身伺候我,好了,我还有事去书房了,你自便。” 说完宋广霖就起身离开。 秋姨娘一边命人来收拾桌子,一边盯住了宋广霖的背影。 眼眸逐渐变得深邃而复杂。 …… 宋元襄是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纵然那些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刮瓦片似的。 宋元襄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南音南月听到动静赶紧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身影比她们更快扑向宋元襄。 “元襄,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咱们都要迟到啦!” 刘胜楠也有起床气,但她昨夜睡得早醒得也早。 她根本不知道宋元襄后半夜还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宋元襄还思索了许多东西,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堪堪睡下。 这会子怨气比鬼还大。 “我不去了。” 只是缺课而已,又不妨碍什么,对宋元襄来说天大地大还是睡觉最大。 刘胜楠一把拉住要躺回去的宋元襄。 “别啊!” “今日可有好戏看呢,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这样,我们看完好戏就回来如何?我保证第一时间带你回来,不行你回头就睡在我背上,我背你回来也行。” 宋元襄:“……” 倒也不必如此。 “有什么好戏?” 南音南月一听主子这么说就知道她是愿意起来了,不由佩服地看了刘胜楠一眼。 看来是有起床气的人才知道怎么克另外一个起床气。 这么多年了,南音南月还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被吵醒不生气的。 两个人迅速端来了热水给宋元襄洗漱换衣服弄头发,刘胜楠就坐在一边看着,嘴上说个不停:“当然是去看听雨阁那几个人的好戏啊,被人这样闹到头上,她们几个在女学肯定没法待了。” “咱们昨天出了那么一顿威风,今日若是不去见见那些人,回头那些人还以为咱们也好欺负呢。” “咱们今日就是要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好叫那些人好好看看,惹怒咱们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 宋元襄:“……” 其实她们不去,得知了听雨阁的惨状之后那些人也不敢来招惹她们了吧? 见宋元襄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刘胜楠挑眉问道:“你不想见你表哥了吗?” 表哥? 宋元襄一顿:“我表哥今日也会来吗?” 第87章 大将军府苏靖临 宋元襄的表哥是男子,当然该在出云书院读书。 不过宋元襄之前听闻有些课是两个学院一起上的,所以偶尔也会有碰面的机会。 虽然天盛男女大防也是有的,但能到这里来读书的都是世家子弟,多数都是从小便见过的,因此也没什么需要避忌的,大大方方地一起上课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毕竟课堂上还会有夫子以及那么多丫头小厮在呢。 “会呀。” 刘胜楠道:“今日有棋艺课。” “女学这边请到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师,听闻每次上棋艺课都是两边一起的。” “你表哥若是也上这节课的话,定然会来的。” 宋元襄眼睛亮了亮。 才见到表姐,她本来就有许多话想跟大将军府的人说,若是能见到表哥,便能更细致地商量一下关于表姐腿伤的事了。 “那尽快过去吧。” 宋元襄实在是有太久没见到他们了,心底有些迫不及待。 刘胜楠就知道宋元襄肯定会想去,咧嘴笑了笑:“幸亏我来喊你了吧。” 宋元襄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拍了拍刘胜楠的肩膀道:“既如此,那下次也换我喊你一次。” 刘胜楠:“???” “这倒不必了,我也不是天天都想凑热闹。” 宋元襄闻言坏笑了两声:“那不是更好了?我一定找个你不想凑热闹的时候喊你起来。” 刘胜楠顿时哀嚎出声:“你也不必如此记仇吧?我今日真的只是为了看热闹才喊你起来的,难道你不想看热闹吗?” 宋元襄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胜楠:“你看我像是很想看热闹的样子吗?” 刘胜楠:“……” “那、那我不是也带你去见你表哥吗?” 宋元襄点了点头,勉强接受刘胜楠这个解释。 “那等我见到我表哥之后再决定到底哪一天去喊你起床。” 刘胜楠捂住脸:“……你太记仇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记仇,我可不想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叫起来啊!” 两个人的贴身丫头都跟在后面,看到这场景都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两位主子是真的相处得非常好,瞅瞅这一大早的就闹腾了起来。 丹芯丹蕊眼眶都红了。 多少年了,盛京城内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跟她们小姐玩,更别说这样互相开玩笑了。 如今小姐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真好。 …… 出云书院。 “隔壁可真是热闹啊,今日咱们也要过去,我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一位华服公子一边让小厮收拾自己的书具一边跟身侧的同窗开口。 同窗笑了笑,朝着屋子最后方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那边扫了一眼,故意扬高声音道:“我也很期待呢,这元月郡主最近可是大出风头,咱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那华服公子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一抹坏笑,默契十足地朝着黑衣男子靠近。 那男子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一身黑衣包裹住身体,显得手长脚长,也显得整个人像是缺衣少食一般的寒酸。 两人看到这一幕唇角扬起不屑的笑。 大将军府曾经最被人羡慕着的嫡出孙辈里,现如今敢出来见人的,也只有苏靖临这一个了。 听闻苏靖临还体弱多病,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 入了出云学院也是泯然众人,若不是还有个大将军王苏燮嫡孙的身份在,只怕是都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当然,旁人只会不再羡慕他。 而他们这些从前被拿来跟他做对比还被狠狠比下去的人,那就要痛打落水狗了。 小时候他们因为比不上苏靖临吃了多少苦头,如今他们就要在苏靖临身上找回多少骄傲自豪感来。 “喂苏靖临。” 华服公子一脚踹在了黑衣男子苏靖临的桌子上。 他的笔架经不住这样的撞击,朝着一边翻倒,恰好落在了砚台里,将里面品质不好的墨水撞得飞溅出来。 “哇——” 华服公子迅速后退,一脸嫌弃地看着苏靖临道:“你大将军府难道是已经揭不开锅了吗?你居然还能用这样的墨来写字?” “差点弄脏我的衣服!” 苏靖临并未抬头,只是默默擦拭着自己的桌面。 华服公子对他这样的表现并不满意,索性一脚将桌子踹翻。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看到这两个人欺负苏靖临的行为,旁人都只是作壁上观,并不打算过来掺和。 毕竟华服公子乃是伯府少爷,纵然只是比较末等的河间伯府家的少爷,但也比现在啥也不是的大将军府的少爷要强横许多。 “喂,我们在跟你说话,你现在是装听不见是不是?” 河间伯府少爷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他向来爱显摆,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他从前都舍不得穿出来。 本来是想着今日要去女学那边上棋艺课,想要大出风头吸引女子的注意所以才特地传出来的。 天盛男子都以能被姑娘们扔香囊为荣,纵然女学里的千金小姐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但只要能被诸多女子心悦,那他的婚事自然也就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 而且作为河间伯公子,他也想能娶个家世更高的姑娘回去,这样他在家里兄弟之间也有面子。 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岳丈的帮助一飞冲天呢。 “这人是不是哑巴了?” 同窗看到苏靖临自顾自收拾东西就是不开口,脸上神色带着鄙夷。 “咱们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他治治病?” “你出医药费么?我看大将军府就是不行了,不然怎么可能连给府里少爷买墨条的钱都出不起?” “你还叫人请大夫,请来了人家出不起银子,那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哈哈哈哈……” 不少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苏靖临依旧没什么反应,垂眸静静捡着自己的东西。 河间伯公子皱了皱眉,若是对方懦弱可欺他欺负起来会更有成就感,并且也会越来越想欺负对方。 但若是对方从始至终都无视他们,倒是显得他们如此行径非常恶劣且如同丑角一般。 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们,倒是他们在自娱自乐。 “苏靖临!” 那人终于受不了,一巴掌朝着苏靖临的面颊甩了过去—— 第88章 他是扮猪吃虎还是真有本事?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 平日里也有人故意去欺辱苏靖临,但最多也就是辱骂几句或者砸了他的东西也就作罢了。 可今日这人居然要打他。 而且还是极为羞辱人的掌??。 这一巴掌要是真打上去了,这件事可就要变性质了。 大将军府再落魄,那也是从前苏燮的府邸啊。 苏燮曾经是天盛国的战神,纵然他的子孙没有学到他的半分英勇,在他死后居然没出一员猛将,反而是在盛京城苟且度日,可皇上都任由他们去,他们这些人怎么能肆意欺辱他们? “不可!” 有人出声制止,但河间伯公子已经出手,这个时候想要再收手已经太晚了。 “啊——” 有胆小的人忍不住捂住眼睛,根本不敢去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其他人倒是一脸好奇地看着。 毕竟这件事是河间伯公子做的,跟他们又没有关系,像是这样的热闹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得到的,今日河间伯公子以自己的名声来给他们制造热闹,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啪”的一声。 那一巴掌终于是落下去了。 众人被这清脆的一声吓得心跳都骤停了。 “真的打了?” 不少人睁开眼迫不及待地朝着苏靖临看过去,想知道他被人甩了巴掌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却没想到看到极为怪异的一幕。 跟着河间伯的那位同窗少爷被苏靖临一只手拉到了面前,而河间伯公子的巴掌也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哎?没打到苏靖临吗?” 众人说不上到底是遗憾还是惋惜。 这一巴掌要是打上去了,今天出云学院绝对是要热闹起来的。 刚好大家还要去女学,只怕是这一天都不可能消停下来了。 但现在这一巴掌落空了,被打的那人是河间伯公子的好友,这件事就只需要他们私下里去解决就行。 苏靖临将人丢开,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让开。” 河间伯公子跟被打的那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其他人距离得远都没看清楚苏靖临是怎么出手的,但两个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被打的那个人。 在被拽过去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苏靖临的身上萦绕着浓郁的杀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会被苏靖临直接掐死! 河间伯公子当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当时甚至感觉自己那一巴掌要是打结实了,自己今天就没办法完完整整地回家去了。 搞不好他的手会被剁成一节一节地被送回去。 河间伯公子打了个寒战。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浓郁的恐惧。 同时两个人心底也冒出了疑问:这苏靖临这么厉害,怎么一直沉默地忍受着他们的欺负? 但凡他早露出这一手,谁还敢来找苏靖临的麻烦啊? 难道说刚才是眼看着家族脸面不保,所以苏靖临临时爆发? 河间伯公子想到之前苏靖临被欺负成狗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比较靠谱。 “回头找个人去试一试。” 今日算是苏靖临让他们丢了人,他们一定要知道苏靖临到底是一直在扮猪吃虎还是忽然爆发吓退了他们。 若是前者他们一定要想法子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知道,若是后者,那他们可就要找苏靖临好好算算账了。 “不好了!苏靖临被人推到水里去了!” 出云书院有很多溪流池塘,那些池塘都是拿来种花养鱼的,是绝佳的写诗之地。 溪流则是偶尔举办流觞曲水的宴会来用的。 平常这些地方都有专门的人打理,学子们也不会轻易靠近。 苏靖临居然被人推到水里去了,这说明他依旧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少年。 “所以……果然还是咱们看错了吧?” 同窗摸了摸脸上被打的地方,看向河间伯公子说:“听闻大将军府的那些人纵然软弱,但一直都留着圣上亲赐给苏燮的牌匾,好像是想要以此来维护尊严跟体面,这么要脸的人,肯定不愿意接受被打脸。” 河间伯公子觉得也是。 “这就好办多了,你找几个人,一会去女学之后……” 同窗脸上还疼得很,摸着像是肿了起来,他当然不敢将这件事怪罪到河间伯公子的身上,只能拼命在苏靖临身上报复回来。 “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两个人才商量完,那边就传来了敲锣的声音。 “出发去上棋艺课了。” “大家速速前去,不要拖延,耽误了大师的时间可就不好了。” 这位棋道上的大师据说打遍天盛无敌手。 皇上曾经多次召见这位大师去宫内对弈,并且几次相邀对方留在宫里成为棋手,均被对方拒绝。 对方说自己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棋艺就是因为他早年游历四方,跟很多人对弈,并且在每一局的对弈之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才有了一手好棋艺。 若是待在宫中,只怕不久之后也要泯然众人矣。 皇上听了这话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让对方留下来教授棋艺便再也没提起过让对方入宫的事。 出云学院男子都擅棋,因此对这位大师确实非常好奇。 众人三三两两地朝着女学的花园而去,苏靖临才从水里爬上来,身上还湿漉漉的。 大家都不敢靠近他,只远远瞧着嬉笑几声便离开了。 苏靖临也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 他来到了花园里,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园里寂静无声,不多时,从月洞门那边传来了女子的轻笑声。 这个年纪的女子正值妙龄,声音清脆宛若铜铃,男子们又正值年少慕艾之时,像是这样的机会又不多,因此一个个探头探脑,朝着月洞门那边看了过去。 无人注意到之前一直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苏靖临也悄然抬起了头。 刘胜楠跟宋元襄走在最前头。 一切情况的确如她所说,听雨阁那些人的惨状吓坏了女学里的其他人,所以她跟宋元襄一出现,那些人便一哄而散,之后更是形成了两方对垒的情况。 她跟宋元襄一边,其他人全部聚集在一起。 刘胜楠对此表示不屑。 “听闻女学里派系最多,那些千金小姐也分三六九等,向来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没想到咱们一来,倒是让她们和谐起来了。” 宋元襄本来就对这些人没什么想法,只要对方不来招惹她也懒得动手,她全身心都放在表哥的身上,因此也没多做什么,等到说要上棋艺课了就拉着刘胜楠快步朝着花园来。 一进花园,她便看到了人群中最为不同寻常的那个黑衣男子。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表哥,苏靖临。 第89章 高,实在是高 宋元襄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一步,但很快又意识到这里人多眼杂,她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去跟表哥见面。 而且只一眼她就看出表哥在出云学院的境况不好,她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为表哥改善目前的情况,反而还可能会引来一批人对他多加关注。 宋元襄捏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元襄,你没事吧?” 刘胜楠也看到了苏靖临。 看到他那般狼狈的样子,刘胜楠侠义心肠发作,想带着宋元襄过去找他。 被宋元襄拦住。 “暂且不要,我表哥绝对不是任由别人欺负之人,既然他都没什么反应,说明他有能耐解决这件事。” “咱们现在凑上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刘胜楠看了宋元襄一眼。 她明明是那样的心疼,却死死忍住了。 苏靖临那边显然也看到宋元襄了,却只是隐忍克制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生怕别人瞧出来他们表兄妹的感情很好。 刘胜楠都有点想哭了。 明明是感情如此好的兄妹,却只能隔着一个花园互相对望一眼便要装不认识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叫人难受之事? “那你没事吧?” 刘胜楠心疼地握住宋元襄的手:“若是你难受的话就跟我说,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也行,起码出出气。” “可别什么事都憋在心底。” 宋元襄:“……” 心底的愤怒不甘心疼的情绪直接被刘胜楠这话给冲散得一干二净。 “不必了。” 宋元襄冲着刘胜楠笑了笑:“多谢你。” 刘胜楠见宋元襄是缓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真佩服你。” 明明方才情绪波动得那般厉害,还能硬生生忍回去。 这事要换成是她,她必定要直接把这里都给翻过来不可。 谁叫她不痛快她便要叫这些人都不痛快。 “总有咱们笑的时候。” “如今的隐忍都是为了以后能笑得更开心。” 刘胜楠觉得宋元襄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罢了罢了,咱们先去坐下。” “你不是爱瞧热闹吗?今日肯定有热闹可以看,你好好看就行。” 刘胜楠的注意力这才被热闹给吸引走了。 “那我们去那边坐。” 刘胜楠大剌剌地拉着宋元襄在一个并不显眼但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坐下。 她还没来得及跟宋元襄说什么,就听见耳边不少人已经在窃窃私语。 “啧,宋元襄表哥表姐好像都在这里吧?她居然没说去看看?” “自己当了郡主了,就瞧不起那些落魄的亲戚了,倒也正常。” “话说回来,苏婧芷没来吗?” “我还想看看宋元襄被自己的表哥表姐责怪呢。” “或者他们互相指责也行,宋元襄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只怕大将军府的人要出好大的丑,以后更加抬不起头来了。” 刘胜楠捏紧了拳头,心底烦躁得很。 她想叫这些人闭嘴,却没想到宋元襄直接抄起一盘点心,看似杂乱无章天女散花地扔过去,实则非常精准地投掷到了那些人的嘴里。 在背后嚼舌根的那几个千金小姐被堵住了嘴,一个个满脸惊骇地朝着宋元襄看了过来。 本就看她不顺眼的人忍不住拍了拍面前的小几,怒声道:“宋元襄!你别以为自己成了郡主就能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底!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这边动静这么大,出云学院那边想忽略都难。 苏靖临趁着别人都凑热闹的时候朝着宋元襄看了一眼。 眼底带着浓重的思念情绪。 算一算他都有好些年没看到表妹了。 从前软糯粉团子似的的表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而且性子跟他的姑姑也是越来越相似了。 苏靖临想到从前的事忍不住笑了笑,但那笑意也只是昙花一现。 想到如今大将军府跟相府的情况,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宋元襄一眼。 枪打出头鸟,宋元襄如今这样高调,只怕背地里要被不少人针对了。 苏靖临知道这段时间宋元襄的确是成长了不少,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直被人针对是很不方便的事,这样她想做什么都会被人掣肘。 “我做了什么好事?” 宋元襄好整以暇地问:“不过是有人叽叽喳喳地吵到我耳朵,我才出手小小教训一下,你也说了,我做的是好事,你这样色厉荏苒地冲我吼来吼去,不像是觉得我真的做了好事啊,你怎么如此心口不一?” 一般女子都是讲究贤惠乖顺。 宋元襄这一句“心口不一”一出来,那女子顿时白了脸。 今日大家都在,她刚才出这个头无非就是想要塑造一个不畏强权绝对不会被宋元襄给震慑住的形象。 可如今宋元襄一句话,反倒是将她给拉到沟里来了。 若是她不能好好处理这件事,那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心口不一,面和心不和的事了。 好人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门成为他们家的当家主母的。 那女子想明白这些事之后脸都吓白了。 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开了口了。 她不该为其他人出头的,毕竟被收拾的是她们,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何必去当这个冤大头? 这人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忽然一脸惊异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子。 说起来,刚才要不是她推了她一下,她也不至于绷不住情绪张口去找宋元襄的麻烦。 所以说,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刘胜楠本以为那女子会直接跟宋元襄吵起来,没想到宋元襄几句话直接怼得那人哑口无言,而且她后来只顾着去瞪自己身边的人了,像是完全顾不上宋元襄了,刘胜楠恨不得现场直接跟宋元襄拜师学艺。 为什么宋元襄每次总能精准点到这些人的痛处啊? 这是有窍门的吧? 宋元襄扫了一眼好奇得抓耳挠腮的刘胜楠,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这还不简单吗?这些人最不喜欢听什么话你就说什么话,这样她们就会陷入自证陷阱,到时候自己跟自己博弈,你以为她们是没办法回复我的话?” “实际上她们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罢了。” 毕竟那人就是心口不一啊。 又被这么多人看着,会觉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高啊!” 刘胜楠是真要给宋元襄跪下了。 第90章 河间伯公子再挑事 宋元襄不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几句话让刘胜楠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是知道的话她估计也不会觉得心虚。 毕竟虽然那话是她胡诌的,但是话糙理不糙啊。 女子之间的口水战,无非就是看谁更要脸罢了。 那些人想法设法地让她们失控,不就是为了让她们丢脸吗? 只要她们直接不要脸,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摆平她们? 再说了,就算是说不过,这不是还能打得过吗? 左右都是她们赢,所以何必小心翼翼去揣摩对方的想法? 干就完了。 “元月郡主果然如同外头流传的那般,英气十足啊。” 河间伯公子才欺负了苏靖临,此刻正自信心膨胀着,看到那位小姐被宋元襄挤兑得泫然欲泣,他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欺负了表哥再来欺负表妹,河间伯公子觉得自己真要是做到了,那必定是要在两个学院之中一战成名的,此后必定会成为话题的中心。 “这人谁?” 宋元襄本就不大爱出门,前世更是被囚禁了那么久,对盛京城里的这些人是半生不熟的。 女子可能她认识的还要多一些,男子就有点两眼一抹黑了。 刘胜楠赶紧凑上来给她介绍:“这人就是河间伯公子,他的父亲当初因为治理南河有功,被封为了河间伯。” “他是河间伯家唯一的公子,叫冯成。” 宋元襄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落了落。 没在冯成的身上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倒是通过那边不少人正幸灾乐祸地朝着苏靖临打量的目光分析出这位河间伯公子大概率跟她表哥不对付。 而且表哥身上浑身湿嗒嗒的事说不定跟这人脱不开关系。 不然那些人肯定不会这么期待地看着她跟冯成交锋。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冯成经常欺负——或者才欺负过苏靖临。 所以大家才这样兴致勃勃,想看看他们表兄妹是一起被欺负,还是表妹为表哥报仇,亦或者是表哥为了保护表妹支棱起来一回。 不管他们到底是期待看到哪种场面,显然都是没有将苏靖临看在眼底。 而是把他们当成热闹来看。 宋元襄眼底带着点冷笑。 她不去找表哥是怕别人多注意到表哥,更加欺负他。 但这不代表别人就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知道我是郡主还不过来行礼啊?” “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宋元襄直接抬起下巴,将小人得势的嘴脸展现得淋漓尽致。 冯成显然没想到宋元襄会是这个反应。 他皱了皱眉:“郡主,既然你也来了学堂,那咱们就都是学子,如果以后大家看到你都要行礼问安,那岂不是乱了套?而且大家也会觉得很麻烦……” 宋元襄哦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以后皇子公主来了学堂也只能跟你平起平坐?” 冯成快气死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再说了,皇子公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宋元襄算个什么? 她凭什么要求他们把她当位高权重的人来对待? 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郡主,空有二品头衔实则什么都没有,她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有封地别人轻易动不得的郡主了? 当今圣上若是生气甚至随时都能撸掉她郡主的头衔,冯成是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得意些什么。 越这么想冯成就越是不害怕了。 他不屑地看了宋元襄一眼,反驳道:“郡主,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个异姓郡主,而且你这个郡主之位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真没必要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我们恰好都是知道你那些事的人,所以郡主你大可不必在我们面前拿乔,因为你无法震慑住我们。” “郡主你若是觉得我的话太难听了,咱们也可以找其他人评评理。” “一个没有封地没有俸禄的郡主,空有二品头衔又有什么用?” 冯成的话算是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刚才被宋元襄挤兑的那位千金小姐更是恨不得直接鼓掌。 众人齐刷刷看向宋元襄,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破冯成这一招。 却不想宋元襄压根没动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冯成本来得意的神色慢慢僵在脸上。 宋元襄这般作态,分明就是没有把他看在眼底。 冯成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你这是说不出来话了吗?” “元月郡主,我们都知道你是二品郡主,丞相千金,可谁人不知你从前是什么模样?我奉劝郡主一句,做人还是如你从前那般就好,你如今这个样子根本算不得多厉害,无非就是仗势欺人,荣耀加身确实是能叫人忘记从前的落魄的,但你可千万别真的忘光了。” “总得时刻警醒着自己一点,否则什么时候从上面摔下来了,那岂不是丢了大人了?” “你怎么说话的!”刘胜楠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指着冯成:“我们元襄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口口声声都是诅咒,这是不将皇上放在眼底吗?” 冯成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作揖:“我就是太尊敬皇上了才会开口对元月郡主说这些话。” “郡主,皇上是怜悯你,才让你得了个郡主之位,你为何不想着好好报答皇上的心意,反倒是总想着仗势欺人呢?你这般作态,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只怕皇上会伤心的吧?” “毕竟皇上是真心想要让你开心一些,不要深陷在换亲风波之中无法自拔,可你却拿出这幅态度来,这不是叫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这样吧,我今日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忠言逆耳,郡主,你就跟我道个歉,这件事咱们就算过去了如何?” 刘胜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分明是冯成先站出来挑衅宋元襄的,如今居然要宋元襄跟他道歉。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 宋元襄拦住了怒气冲天的刘胜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成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二品郡主就是个花架子,所以我要跟你道歉,是这个意思吗?” 第91章 胡搅蛮缠指鹿为马 河间伯公子冯成差点顺嘴回一句“是的”。 幸好身侧同窗好友拉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差点酿成大错,冯成对自己的好友投去感激一笑。 他方才说的话都是言之有理的,哪怕是到皇上面前,他自问也不会丢人的。 而且他是实话实说,宋元襄接受不了那就是宋元襄承受力不强,接受不了别人说实话。 但刚才宋元襄的话攻击性太强了。 要是他顺嘴承认了,那就不是看不起宋元襄,而是看不起二品郡主这个头衔了。 这可不行。 他瞧不起的是宋元襄,从来都是嘲讽宋元襄根本配不上二品郡主的身份,可不敢真嘲讽二品郡主头衔。 要是真这么说了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那他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宋元襄,你别偷换概念。” “你是你,二品郡主是二品郡主,你是花架子,二品郡主可不是。”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得了郡主头衔却没有封地的。” 没有封地就等于没有权力,宋元襄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个金元宝吗? “你的意思是,皇上太小气了,给我二品郡主头衔却不给我封地,是这样吗?” 冯成:“?” “我没有这样说!” 宋元襄双手环胸:“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你到底是瞧不起谁啊。” “瞧不起我这个丞相千金?需要我帮你跟我父亲传达一下你的意见吗?相信我父亲肯定很乐意听你们这些人的声音呢,毕竟他向来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肯定会很乐意跟你们畅所欲言吧。” “我……”冯成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刻薄地侮辱宋元襄了,她非但不生气破防,反而还顺着自己的话说。 而且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她很期待他瞧不起丞相吗? 那不是宋元襄亲爹吗? 她甚至连维护都懒得维护一下吗? 这宋元襄完完全全地不按常理出牌,冯成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宋元襄,却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不对。 他要说自己不是瞧不起二品郡主头衔,她就会问他是不是瞧不起丞相千金这个身份。 他要说不是,话题又回到了二品郡主头衔上。 他要是直接说他就是瞧不起宋元襄这个人,宋元襄会暴起动手。 听闻她还有一个“掌千金”的称号呢! 冯成刚才还很得意,觉得自己今天出头算是出对了。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一步一步落入了宋元襄的陷阱。 这人根本就是个滚刀肉混不吝,你不管跟她斗嘴还是动手,人家都有法子恶心回来,他在跟宋元襄对上的那一刻开始,宋元襄就已经完全掌握主动权了。 “这是在闹什么呢?” 夫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打断了紧张的氛围,也解救被架在火上烤的冯成。 他松了一口气,迅速坐了下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夫子来得可太及时了! 不然他真要直接放弃了。 那今天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你没事吧?” 好友看到冯成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担忧地问了一句。 冯成正要摇头,就听到宋元襄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说:“夫子你来得正好,河间伯公子冯成说瞧不上二品郡主的头衔,也看不上我父亲的丞相之位,我正想问问呢,这冯成在学院里都是学的什么东西,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什么?” “你胡说!” 夫子跟冯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只不过夫子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惊诧。 而冯成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失措。 “夫子,事情不是这样的,她刚才——” “我刚才说了什么?” “难道你以为在场的人都是聋子不成?” 宋元襄气势十足,冯成一下子就虚了。 “对!我可以为元襄作证,这人好生嚣张,区区一个河间伯公子,居然还左一句不过是二品郡主,右一句你又没有封地,夫子,出云学院的人可真是欺人太甚啊,夫子你可要为我们元襄做主啊!” “不然以后谁还瞧得上咱们女学的人啊?” 刘胜楠现在也是学到了宋元襄的精髓。 信口胡诌,胡乱攀咬。 刚才宋元襄直接把皇上还有宋广霖都拉了出来,她现在就把女学的人给拉了出来。 她就不信夫子听了这话还会偏心冯成。 夫子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下意识看向其他人,发现女学的人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像是生怕她点到那些人的名字询问是不是确有此事的样子。 一个个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似的。 夫子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盛况。 从前女学里多的是桀骜不驯的,还有那些仗着身份总是瞧不上别人的,每次上课都是闹哄哄的。 这怎么还集体乖觉起来了? 夫子忍不住看向宋元襄。 难道这一切都是宋元襄搞的? 宋元襄在夫子看过来的时候才看到这位夫子的正脸。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身上有一股书卷气,但她唇角两边的纹路过深,看得出她是个不苟言笑喜欢板着脸的人。 “这是朱夫子。” “她是棋道高手,曾在桑落国棋手来挑战的时候力挫对方数十名棋手,一战成名,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退下来,成了女学的夫子。” 宋元襄一脸诧异地看了刘胜楠一眼。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刘胜楠恩了一声,脸上多了点骄傲自豪:“我总不能一点用都没有吧?” 刘胜楠很有自知之明,到这里来了就不可能随随便便打架了。 所以她必须要多了解一些这里的人,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过现在她发现自己就躲在宋元襄后面也挺好。 不仅有热闹看,还能为宋元襄加油助威。 她很喜欢! “很棒。”宋元襄递给她一袋瓜子。 刘胜楠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南音带的。” 自从发现嗑瓜子跟看热闹很配之后,南音就随时准备着瓜子。 换做其他人肯定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嗑瓜子很没规矩。 但刘胜楠是不拘小节的人,才不会去顾忌那些东西。 所以她很快就嗑了起来。 那动静听得朱夫子眼皮子跳了好几下。 “你确实说了那些话吗?” 第92章 被邀请对弈 冯成本以为夫子来了自己就算是被救了。 却没想到夫子最终还是被逼得朝自己开了口。 冯成再次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 要是说自己真的说了那些话,那等待他的是圣上丞相的怒火。 或许他运气好,他们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自己一般见识。 但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 可要是说自己没说过那些话,那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跟宋元襄服软。 那他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有多威风凛凛,现在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以后谁还瞧得起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为什么你闭口不谈?” 朱夫子是来上课的,没想到要处理这档子事。 她心底有些不耐烦,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冷厉了些。 冯成浑身一抖,尴尬地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不,朱夫子,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我方才就是跟郡主玩笑几句而已。” 朱夫子的目光在宋元襄跟冯成的脸上来回晃荡。 冯成脸上满是心虚。 宋元襄脸上满是嘲讽。 其他人则是神色各异。 光是凭借这些人的神色变化她也看出来了,出云学院的人的确找了事。 被宋元襄压了回去。 现在是面子里子一起丢干净了。 “朱夫子,那位大师来了没?” 冯成的好友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开口,以他的身份地位,这里也没他说话的份。 但他再不开口只怕冯成要厥过去了。 反正他也是要讨好冯成得好处的,不如这个时候站出来,好歹能在冯成的心里能落得个好印象。 毕竟患难见真情嘛。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冯成说话,而他站出来了,冯成心底肯定非常感激他。 果不其然,他开口转移话题,冯成一脸感动地看着他。 就连朱夫子都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那位大师已经进了学堂,马上就到,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等之后再说。” “刘小姐,你是新来的,还是先熟悉一下进度,别回头跟不上大师丢了女学的脸。” 几句话就算是表明了朱夫子的态度。 刘胜楠想过朱夫子肯定会为难自己跟宋元襄,却没想到她会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出云学院的人那边。 出云学院跟女学虽然不是对立关系,但两边的人肯定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若是换做其他人被这样对待,女学里的千金小姐肯定是要找朱夫子麻烦。 她们也是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来这里读书也算是纡尊降贵,夫子却向着别人,这口气她们怎么忍得了? 但现在被针对的是宋元襄跟刘胜楠,如此一来她们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 刘胜楠听到有人嘲讽说:“闹了那么一出有什么用?就知道跟咱们逞凶斗狠,也就是咱们度量大,愿意跟她们玩罢了,她们真的以为旁人会愿意搭理她们吗?” “哈哈,连个朱夫子都越不过去,还敢那么嚣张跋扈呢?换做是我只怕是要蒙着脑袋跑走了,就她们脸皮厚,还坐在这里丝毫不觉得丢人呢。” 刘胜楠紧紧捏紧了拳头。 她从前在盛京一直都是这样的待遇,所以她其实并不觉得多诧异难受。 但想到宋元襄也跟自己一起被这样针对,她心有不甘。 “元襄——” 刘胜楠刚想着要安抚一下宋元襄的情绪,就看到宋元襄一把抓起几颗黑色棋子,直接砸到了那些说小话的千金小姐们的脑门上。 啪啪啪几声格外响亮,就像是一个个巴掌甩在了那些人的脸上。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那些人的脑门上,一个个红色的棋子印浮现出来,迅速红肿,就像是她们的脑门上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 “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那些千金小姐的丫头看到自家小姐的惨状顿时惊呼了起来。 被打了的千金小姐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脑门上的痛感,意识到自己被宋元襄打了,那些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朱夫子瞬间怒了:“宋元襄,你这是做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居然敢直接殴打同窗同学! 朱夫子之前只听说这人是个刺头,却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可怕的刺头。 当着她的面就敢打人,那背地里呢? 宋元襄看都不看朱夫子一眼,捻起棋子直接朝着冯成那边砸过去。 “不要!” 冯成没想到宋元襄居然会再次动手,他起身想跑,却被黑白棋子飞射过来的力道带着倒去了地上,宋元襄的动作没人看得清,只看到冯成身边的棋子越来越多,不少人起初还有些害怕,后来发现宋元襄居然是以地面为棋盘,直接布了个锁龙局,将冯成直接锁在了“棋盘”上,一个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棋!” 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脸上的惊讶之色甚至来不及收拾,就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大步走进了花园中央。 看到地上的锁龙棋局,那人拍了拍巴掌,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没想到在女学之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元月郡主是吗?” 男子对上宋元襄的双眼:“你很厉害,可愿意跟我对弈一局?” 有人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备受皇上喜爱的国手,世人称为“一珍”大师的吴越先生,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朝着宋元襄落了过去。 一珍大师亲自邀请,这可是皇上都没有的殊荣。 传闻中一珍大师已经甚少与人对弈,旁人若是想要跟他下棋首先要破三局残局,若是被一珍大师认可了,才能跟他对弈。 谁都没想到一珍大师只是看了宋元襄在地上弄出来的不伦不类的锁龙局就直接要跟她对弈。 “大师……这元月郡主戾气太重,如此对待同窗学子,院长那边我不好交代啊。” 朱夫子心有余悸地开口。 宋元襄不管不顾谁都敢揍,她有点怕宋元襄直接不尊师重道把她也给扔出去。 堂堂夫子,居然被扔出去,那她以后是没脸来上课了。 本来在宋元襄对冯成动手之前她还算是有点底气,觉得宋元襄好歹是有规矩底线的。 但看到冯成现在直接被“锁”在地上之后,朱夫子忽然就不确定了。 谁知道这个疯子到底会做什么! 想不被收拾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招惹她! 但一个夫子害怕学生,这像话吗? 第93章 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是真的 吴越视线从宋元襄的身上收回来,落到了一侧神色紧张的朱夫子身上。 “戾气太重跟她与我对弈有什么关系?” 朱夫子一怔,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吴越这话里的意思。 “大师的意思是……” “学子之间的矛盾是你们两个学院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瞧着元月郡主有些灵气,想要跟她对弈一局罢了,这好像不碍着什么事。” “再者,我一直以为盛京是规矩森严的地方,能到这里来读书的人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却没想到是个人都能对郡主大呼小叫长篇大论——” 吴越微微笑了笑:“这盛京,可真是有意思的很呢。” 众人闻言齐刷刷低下头,看都不敢再看吴越一眼。 河间伯公子冯成更是臊红了一张脸,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吴越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以为自己有理有据去恶心宋元襄旁人找不到什么错处,可吴越却是一针见血,叫他根本无法反驳。 退一万步说,宋元襄的郡主再不值钱那也是郡主,他的长篇大论再有道理,见了郡主就是该行礼。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察觉到旁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了起来,冯成差点气死。 明明刚才那些人也是很希望他恶心到宋元襄的,现在却又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这些墙头草! “大师说的是……”朱夫子也听出了吴越话里对宋元襄充满了维护之意,心底有些纳闷宋元襄一个小小女子到底是哪里入了这位大师的眼,毕竟这位大师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敢不给的。 什么规矩森严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其实非常的嘲讽。 但偏偏这话谁都没办法反驳。 “那就先安排大师跟元月郡主对弈一局吧。” 人家是今日的夫子,当然是人家说了算。 他要给宋元襄开小灶反倒是好事。 本来学院里就有不少人看宋元襄不顺眼,见到她居然能被一珍大师特殊对待,那些人肯定更加嫉妒成狂。 朱夫子想到这里一改之前有些为难的样子,忙前忙后地开始张罗着布置桌子棋盘。 “大师跟郡主对弈的时候你们可要好好看好好学。”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众人纷纷应了,有大师压阵,大家这下也不敢交头接耳了,都乖乖围坐了过来。 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一个大棋盘竖在花园中间位置,宋元襄跟大师每一次落子都会同步上去,方便大家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吴越撩了衣袍朝着棋盘靠近:“元月郡主,请吧。” 宋元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刘胜楠不知真相,一脸激动地推着宋元襄过去。 “快去呀元襄,大师明显是帮你的,他要指点你呢!” “啊啊啊一珍大师真的好儒雅,完全是名士风流的样子,你太幸运了元襄,能跟大师对弈,换做是别人只怕是早要激动得晕过去了。” 毕竟一珍大师可是经常跟皇上对弈的。 宋元襄跟一珍大师对弈,换个思路那就是宋元襄跟皇上对弈过了啊! 这搁别人身上只怕是要炫耀好几年。 宋元襄瞥了一脸激动的刘胜楠一眼,有些无语地问:“你很喜欢一珍大师?” “啊?”刘胜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怎么可能?我根本不会下棋。” 宋元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很想跟皇上下棋?” 刘胜楠摇摇头:“我根本不会下棋呀。” 所以怎么会想这种事呢。 宋元襄给了刘胜楠一个白眼:“那你瞎高兴什么呢!我也不会下棋啊!” 刘胜楠顿时僵住了。 “你、你不会下棋?” 刘胜楠上下打量了宋元襄一眼:“你、你居然不会下棋?” “那刚才……” 宋元襄翻了个白眼:“记得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就拿来用了。” 鬼知道那就是什么锁龙局啊。 她根本都不知道什么是锁龙局! “所以……外界传闻你琴棋书画无一精通,真就无一精通?” “不然呢?” 刘胜楠一下子尴尬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很想问宋元襄到底怎么能这么坦率地说出这些话的。 但她很快意识到当务之急根本不是这个。 眼下大家都在等着宋元襄去跟一珍大师下棋呢。 刘胜楠压根不敢想宋元襄上次来一句“我不会下棋”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保不齐这件事下一刻就要传到宫里去了。 皇上不会生气吧? 跟一珍大师难得的对弈机会啊! 结果宋元襄居然不会下棋。 “怎么了?” 朱夫子看一切准备就绪了宋元襄还没入座,侧身过来问道:“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刘胜楠急得额头冒汗。 “元襄……要不然你现在装肚子疼?” 虽然这一招很容易被识破,而且那些人肯定也会在事后嘲讽她,但总比一会直接坐着给人嘲讽到结束要好啊。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刘胜楠都感觉有点受不住。 真不敢想宋元襄一会坐在那里得有多如坐针毡。 “不行。” 宋元襄可不想做缩头乌龟。 她叫来了南音,跟两个人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到了朱夫子面前说道:“我喜欢坐软一点的垫子。” 朱夫子下意识觉得宋元襄这是在找茬。 但大家都在等着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导致棋局开始不了,于是她很快就让人送了新的垫子过来。 吴越全程微微笑地看着,将一个对后辈很包容的大师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开始吧。” 看到南音已经悄悄溜走了,宋元襄在软垫上跪坐下来。 “郡主是后辈,那就由郡主先开始吧。” 宋元襄没谦让。 她的确需要先开始,不然她直接玩完。 “承认了。” 宋元襄直接落子。 吴越微笑着捻起黑子,紧跟着落子。 宋元襄看也不看他的落子直接下了第二子。 吴越随即跟上。 宋元襄啪又落下了第三子。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皱起了眉头,颇为不解地窃窃私语:“这宋元襄是着急要去做什么吗?落子这么快做什么?” 有人不屑道:“可能是想速战速决吧,毕竟她根本不可能赢一珍大师,这般作态好歹可以挽尊。” “说的也是。” 花园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还有外头的人得了消息紧赶慢赶了过来。 嬴姮带着胡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学堂里安静得很。 “人都去哪里了?” 第94章 嬴姮生气了 “好像都去花园了。”胡言跳到屋顶上看了一眼,眼力很好的他很快就看到了花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主子,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八皇子到学堂来都没人接应,这也太不像话了! 胡言找到了一个洒扫的丫头,问清楚了事情经过之后一脸郁闷地回到了嬴姮身边。 “主子,一珍大师找元月郡主比试棋艺,如今大家都去那边看热闹去了。” 嬴姮眼底带着浅浅的诧异。 “一珍大师?是吴越?” “是的,元月郡主这下可真是要火遍大江南北了,一珍大师那可是皇上都尊重的人。” “入了他的眼,元月郡主以后只怕是更要横着走了。” 胡言越说越憋屈:“主子,咱们来晚了。” 自家主子还说要来给郡主撑场子呢,结果居然被这个什么一珍大师给抢先了。 那人可真是太阴险了,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男人了,怎么还要对年轻小姑娘下手啊。 嬴姮睖了胡言一眼。 “你怎么好像很失望似的?” 胡言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我怎么能不失望啊。” “主子你可是下定决心要在盛京冒头去帮郡主哎。” “没想到现在还被人捷足先登了,难道主子你不生气吗?” 嬴姮扫了胡言一眼。 轻笑了一声说:“你这个样子,会让人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想去看元月郡主的热闹还是想去帮她。” “怎么,你对人家很有好感吗?” 胡言瞪圆了眼睛:“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可能对郡主有好感呢?那不是你对——” 看到嬴姮阴恻恻的目光,胡言立刻闭上了嘴巴。 嬴姮见他乖觉闭嘴了才道:“罢了,既然今日有人来给她撑腰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啊?就走啊?” 胡言有点遗憾:“咱们不留下来凑个热闹吗?” 那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热闹的样子。 嬴姮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你要是想看就留下来看”。 胡言哪里敢留下来?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他早已经对主子的情绪变化了然于胸。 主子方才说那话的时候显然是不高兴的,很显然今天英雄救美的事泡汤了主子还是被影响到了情绪,期许落空的感觉确实很叫人生气。 胡言浑身一抖,幸亏他很有经验没继续说下去,不然主子还真说不好会对他做点什么。 不敢撞到主子面前去,胡言隔着距离远远坠在后面。 没走多远又看到自家主子扭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跟上来作甚?” 胡言:“啊?” 他不明白:“主子,我不跟着你我去哪里啊?” 嬴姮狠狠刮了他一眼:“你不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胡言:“……” 呜呜呜,明明刚才是主子威胁他不让他去凑热闹的呀。 现在主子又怪他不去凑热闹。 主子生气之后也太难伺候了吧! 胡言一句话都不敢说,麻溜地转身冲进了女学之中。 嬴姮看着胡言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淡。 视线落在高墙围绕的学堂里,他缓缓眯起了眼睛。 “吴越……么?” …… 花园里,起初还有人在认真看棋,到后来大家都没有心思去看了。 因为太快了。 大家的眼睛根本跟不上。 宋元襄下棋的方式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从落第一子开始,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本来要是吴越不配合,那宋元襄也就是一头热,但偏偏吴越实在是好说话,居然也配合着下起了快棋。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似所有棋子都在他们心中,根本不需要去看对方下了什么,在对方落子的瞬间就立刻落子,速度之快甚至出现了残影。 那边同步棋局的人只是一步没看到,之后就再也跟不上了。 不过他们还是能原样把棋子摆上去,只是大家早已经忘记了到底这些棋子是哪一手下的。 吴越眼底越来越亮。 等到棋盘上几乎要没地方落子的时候,吴越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 “这一局,是和棋。”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朝着棋盘上看了过去。 惊讶发现的确如他所说,黑白棋子虽然完全混在了一起,但就像是八卦阵一样,你包围我的同时我也包围了你,根本就没办法确认胜负。 “精彩啊!” 众人本来还有些瞧不起宋元襄,但此时此刻不由都有些敬佩地看向她。 “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这么会下棋。” “她这个棋风好犀利啊,刚才一下都没有停下来过,是不是她早就想好要这么下棋了?” “所以说,她早就知道棋局的走向了?” 宋元襄听着四周的人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有些尴尬。 “你的棋艺……” 吴越看向宋元襄,宋元襄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时候,宋元襄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很不错。” 吴越意味深长地说:“应该没少看棋谱。” 宋元襄咳嗽了两声:“看过不少。” 吴越恩了声。 “今日兴致倒是好,还有谁想要与我对弈一局吗?” 宋元襄诧异地看了吴越一眼。 他向来不跟其他人对弈,规矩也是多如牛毛。 今日破例跟她对弈已经引起轰动了,如今居然还要随意找个人来?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一个个激动不已,为了抢一个位置差点打起来。 宋元襄趁机混进了人群里,找到了在一边跟丫头吹嘘她有多厉害的刘胜楠。 “我交代的事做好了吗?” 她捂住刘胜楠的嘴巴,硬生生阻止了她继续说那些听了令人汗颜的话。 刘胜楠点点头。 宋元襄这才放开了她。 “我去看看。” 刘胜楠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元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说自己不会下棋吗?可是你刚才跟大师打了个平手欸。” “你是不是藏拙啊?” 宋元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只是背了个棋谱。” “什么?” 宋元襄说:“我根本看不懂吴越在下什么,我只是严格按照棋谱来下,他似乎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配合着我,也在照着棋谱下。” “我们两个人下的,都是还未曾被破解的棋局。” “应该说他比我厉害点,因为他调整了他的棋谱,所以棋局看起来格外和谐,不然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在背棋谱。” 刘胜楠惊讶地合不拢嘴。 围棋,还能这样玩吗? 第95章 大将军府的秘密 “行了,别管这些了,我现在要过去了,你替我看着点。” 刘胜楠也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放心,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宋元襄感激地看了刘胜楠一眼。 两个人在一处回廊分开,宋元襄直接用上了轻功,几个纵跃之间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南音就在外面等着,看到宋元襄过来了赶紧把人带了进去。 “表少爷不肯换衣服,如今就在里面等着。” 宋元襄没拘泥这些细节,点了点头快步进了屋。 苏靖临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 当宋元襄决定要跟一珍大师下棋的时候,苏靖临就知道她肯定另有打算。 果不其然南音很快就过来找他,说宋元襄有话要跟他说。 苏靖临也很想见宋元襄,所以直接就过来了。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两个人一直都待在这里,所以苏靖临不知道宋元襄刚才出了多大的风头。 “这么快就输了?”看到宋元襄进来的一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 仿佛之前那些疏离都不存在,苏靖临对待宋元襄的态度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宋元襄听到他开口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恍惚,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年幼在外祖家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为了逃避学规矩,成日拉着几个表哥下棋。 原因无他,只因为下棋还算是比较有乐趣。 而且随便乱下别人也瞧不出来。 但她舅舅知道这件事之后特地找了个夫子来盯着,还说她只有下赢了任意一个人才能去习武。 宋元襄抗议了许久都没个结果,顿时明白舅舅这是故意的。 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只爱习武别的一窍不通,舅舅却偏偏使出这样的坏招来。 但舅舅向来说一不二,她为了能去习武,只能想法设法去赢别人。 但她实在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所以每次早早就回到了后院。 表哥表姐们看到她回去得那么早,就知道她是没下赢别人所以没法去习武。 被嘲笑的多了,宋元襄也开始想别的法子。 大表哥跟她说可以背棋谱,按照棋谱下,不太会下棋的人是下不过她的。 宋元襄深以为然,于是没日没夜地看棋谱。 她记忆力非常好,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认真去背还是很有成效,后来慢慢的也能赢个几局。 舅舅非常高兴,特地抽了时间来找她对弈。 然后她就原形毕露了。 舅舅得知她居然走这种歪门邪道,索性没收了那些棋谱。 后来她就被接回丞相府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回大将军府。 对于大将军府的人来说,其实他们只有几年没好好相处而已,可对于宋元襄来说,已经隔了前世今生。 宋元襄眨巴了一下眼睛,将眼底的泪意给逼了回去。 “表哥惯会笑话我。” “我难道就不能赢一回吗?” 宋元襄挺直脊背,特别骄傲地说:“我可是跟一珍大师打了个平手。” 苏靖临听到宋元襄没有隔阂跟自己相处的如此自然眼底微微湿润,他不想在表妹面前丢人,于是轻声道:“是吗?” 垂眼将泪意给逼回去,苏靖临才反应过来刚才宋元襄都说了什么。 “你说,你跟一珍大师打了个平手?” 苏靖临也顾不得难受了,一脸愕然地看着宋元襄:“你何时有这样厉害的棋艺了?” 宋元襄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按照大表哥教我的法子照着棋谱下的,那一珍大师估计早就看出来了,却没点破,反而还顺着我的法子下,最后他耍了点障眼法,打了个平手。” 苏靖临眉头皱了起来:“一珍大师这是在帮你?” 宋元襄点了点头。 “他不仅跟我比赛的时候放水,还在知道我要做点什么的时候直接找了另外的人对弈,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有人管咱们两个人的去向。” 苏靖临眯起了眼睛。 “一珍大师吴越,大将军府从未跟此人有过交集。” “姑姑也不认识这般人物。” 宋元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 “不过是敌是友以后总归会露出马脚来的,表哥,咱们时间不多,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苏靖临目光复杂地看向宋元襄。 这些年大将军府自顾不暇,也没能管得了宋元襄那边的事。 眼瞧着她越来越好,苏靖临很是欣慰,也为宋元襄高兴。 听她说起了这件事,苏靖临还有些忐忑:“何事?” 宋元襄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表姐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还在读书的也只有宋元襄跟苏靖临苏婧芷表兄妹三人,宋元襄也就没按大小排辈分去喊,反正她相信苏靖临知道她说的是谁。 果然,听她提起苏婧芷的事,苏靖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这两人是堂兄妹,苏靖临从小也是对苏婧芷宠爱有加。 眼见着妹妹废了腿,苏靖临承受的苦痛不比任何人少。 “你见过她了?” 宋元襄点了点头。 “该问的我从表姐那里知道了,但我觉得大将军府了解到的情况肯定不只有这点而已。” 苏靖临深深看了宋元襄一眼。 “表妹你确实长大了。” “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宋元襄屏息凝神。 就听到苏靖临一字一句地说:“当今圣上在找一样东西。” “只要那东西没被找到,大将军府便能一直存活。” 宋元襄微微瞪大了眼眸。 “表哥,你说的东西该不会是……” 苏靖临摇摇头:“除开圣上谁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是听外祖父说的,当今圣上虽然是一路从太子坐上皇位,风头无量的,但其实……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并不是他。” “如果我没猜错,那东西大概是先皇留下来的。” “所以圣上对这件东西如此有执念。” 宋元襄倒吸一口凉气。 前世今世她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本来她还以为宋广霖要找的跟皇上要找的大概是一个东西,甚至宋广霖可能一直都是在替皇上找东西,所以才一直忌惮着没有动她。 可现在听苏靖临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跟皇上要找的没什么关系。 那宋广霖为何对这个东西如此忌惮? 第96章 我去揍他一顿给你报仇 面对自己的亲人宋元襄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把丞相府的事给说了。 苏靖临万分诧异:“你是说,宋广霖也在找东西?” “嗯,而且我觉得那东西应该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那个。” “宋广霖从前一直试图取信于我,但相府的人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接纳我,加上他们不敢说出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也不敢直接来问我,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没人知道。” “但上次我察觉到宋广霖跟周姨娘的态度非常古怪,慢慢试探才试探出来的。” “我当那宋广霖之前留着我是虎毒不食子,实际上若不是因为有那个东西在,他只怕是早送我去跟母亲团聚了。” 苏靖临眼底杀意萦绕。 “宋广霖这个老匹夫!” “当初口口声声会照顾好姑姑,转头就纳妾!” “宠妾灭妻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女都如此作践,简直畜生不如!” “表妹,这些年你受苦了。” 宋元襄摇摇头。 “我哪里有大将军府的人苦?” “表哥,从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如今盛京城局势不明朗,各方势力还没冒头,我想要帮大将军府,但又怕自己自作主张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所以表哥你就给我一个明话,若是当今圣上真要下死手,大将军府会做到什么地步?” 苏靖临感慨地看了宋元襄一眼。 从前那个跟在他们后面跑的小姑娘,如今已然是长大了。 看她说话如此一针见血,苏靖临就知道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彼此都心知肚明。 苏靖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做了一个翻覆的动作。 宋元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表哥记得算上我一份。” 苏靖临哭笑不得。 “胡闹!你以为这是什么很好做到的事吗?” 宋元襄很没所谓:“好做到也好,难做到也罢,我的诉求是能跟家人待在一起。” 宋元襄看着苏靖临,可怜巴巴地说道:“难道你们还要让我一个人吗?” 苏靖临只觉得脑袋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他们当然不舍得让宋元襄一个人。 但当年她年幼,他们又只是她的外祖家亲戚,大家姓氏都不同,自然不能强行把人接走。 而且大将军府既然已经被盯上,那日子无异于是刀尖舔血。 他们想着宋元襄好歹是相府大小姐,宋广霖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却没想到宋广霖杀人诛心,竟是如此恶心他们。 “这件事我要与父亲商量。” “若是他同意,会找人联系你。” “但表妹,我私心里是不希望你牵扯进来的。” 宋元襄笑了笑,她就知道跟聪明人说话简单又利索。 搁别人她可能还要说上许多话,保证许多事才能被透露一两句隐情。 而一家人就无须说那么多。 简单几句就已经能够让彼此都明白彼此的决心。 “我也不希望大将军府牵扯进这些事里,但表哥,我们避不开。” 苏靖临盯着宋元襄看了半晌,确定她是真的要做这件事,这才叹息了一声。 “你啊。” “罢了,你就等我父亲的消息吧。” 宋元襄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表哥,舅舅他们可还好吗?” “都很好,其他人如今都不在盛京,怕是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大将军府的消息很少,宋元襄也是直到现在才听说这些事,有些诧异地问道:“皇上那边知道这件事吗?” “皇上不知道,大将军府如今没落成这个样子,连其他人想找人踩一脚都不会去找咱们了,所以大将军府内大家的动向并无人在意。” 宋元襄点了点头。 “好事也是坏事。” 苏靖临为宋元襄的机敏而感到自豪。 “我们已经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有人突然想起了其他人,可以找人蒙混过关,府中其实养了好些有独门技巧的人,其中有一个便擅长做人皮面具。” “但是这东西并无多神奇。” “为何?” 宋元襄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皮面具,本来还以为是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表哥居然很嫌弃。 “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人的肌肤,就算是再细腻或是直接用人皮做的也没有用,一个人的神色变化被覆盖在一层人皮之下还是会觉得怪异的。” “更别说还得有脸红之类的意外。” 宋元襄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确实只能拿来应急。” 苏靖临恩了一声。 还要开口说点什么,门外传来了南音的声音:“小姐,表少爷,刘小姐那边传话来了,说是棋局快要结束了。” 宋元襄眼底顿时流出不舍。 “表哥……” 苏靖临摸了摸宋元襄的脑袋:“表妹,你如今能保护自己我们都很高兴,你定要以保护好自己为第一要务,别总想着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宋元襄太莽了,苏靖临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 宋元襄点了点头。 “我晓得的。” “表姐的腿伤我会想办法,若是被我查到这件事跟皇上有关系,我会想法子试探一下。” 苏靖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宋元襄放手去做。 “别冲动行事,千万要想好退路。” 宋元襄自然是答应了。 一家人就是要有这种互相信任扶持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单打独斗了,宋元襄很是激动。 “那我先走了,那个欺负你的冯成,今晚我就去套麻袋把人打一顿给表哥你出气。” 说完宋元襄生怕苏靖临会阻止他似的,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苏靖临到嘴边的话只能吞了回去。 “这丫头……” 其实苏靖临也没吃很大的亏,那些冷嘲热讽还有一些小手段根本不能让他生气。 但这也是表妹的一片心意,而且他早就看冯成不顺眼了,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苏靖临看了一眼自己半干的衣服,转头拿了新的换上,快步走了出去。 宋元襄成功跟刘胜楠碰头,两个人回到园子里,就看到一珍大师轻松赢下了对手。 这位学子据说棋艺很高,他都输给一珍大师了,宋元襄跟一珍大师打了个平手就越是引人注目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一珍大师似乎失了兴趣,竟然是连课都不上起身就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这……这就走了?” 回到人群里的宋元襄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吴越的背影。 刚才……他是给了她个眼神叫她出去吧? 第97章 剥了你们伪善的皮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吴越的确是来帮她的。 只是吴越到底是谁派来帮她的呢? 难道他就是单纯觉得她合眼缘,所以就来找她了? 宋元襄没那么容易信任别人,但她也不想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 在心底记下了这件事,宋元襄打算一会找个机会去会一会这个大师。 毕竟刚才也帮了她的忙,于情于理也该去跟人见一面道声谢。 于是宋元襄问刘胜楠:“既然夫子走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刘胜楠摇摇头,有些无辜地看着宋元襄:“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毕竟也是新来的。” “哦对。”宋元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都忘记这茬了。” 她抬眸朝着朱夫子看过去,没成想朱夫子也在看她。 宋元襄露出一个笑,心说正好问一问朱夫子,结果朱夫子迅速扭过头,那模样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似的。 宋元襄:“?” 她刚才没对朱夫子动手吧? 这朱夫子干嘛呢? “既然一珍大师先行离去了,那今日大家就对着一珍大师方才下的两局棋的棋谱研究吧。” “诸位自便。” 朱夫子说完像是有恶犬在屁股后面追似的,跑得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行踪。 “这……” 众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夫子的意思,这是让大家自由对弈吗?” 从前上课时间夫子都是守着的,如今突然没了夫子看着,就像是野马失去了禁锢它们自由的栅栏,众人瞬间都兴奋了起来。 “大概是的。” “这可真是难得的机会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邀请了女学的千金小姐们一起,打算自己搞个比赛玩一玩。 很快大家就都表示要参与。 少男少女,总是能有好点子,众人欢声笑语,很快就敲定了要如何玩,还有一些彩头等都准备好了。 等到大家陆续落座的时候,才看到宋元襄几个人被排斥在外。 众人在商量的时候他们没凑上去。 如今大家都分好组了,偏偏又漏掉了这几个。 乍一看好似他们孤立了那些人一般。 这叫那些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有人想要当和事佬,邀请宋元襄他们一起来玩,但想到宋元襄能跟一珍大师打个平手,众人又不想跟宋元襄一起玩了。 要是输给宋元襄,那以后只怕是都抬不起头了。 花园里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凝滞。 两方人马明明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人数更多,可偏偏所有人都有些偷偷摸摸的,导致宋元襄几个人明明人数很少,却有种不允许别人侵犯的高贵气质。 好似他们不是被排挤了,而是出淤泥而不染,完全不屑跟他们玩。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阴阳道:“要是真想玩刚才就主动加入进来了,难道我们还能不让他们玩不成?” “人家瞧不上咱们的游戏,咱们也没必要冷脸去贴人家。” “来来来,咱们自己玩吧。” 刘胜楠听到这话好悬没气死。 “这什么话都给他们说完了!咱们要是主动凑上去了,只怕是那些人又要冷嘲热讽了,明明大家互相看不顺眼,要我说他们就敞亮一点,直接说不愿意带咱们玩不就是了,偏偏又想做好人,真是虚伪至极!” 刘胜楠这话没收着音量,四周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那些人涨红了一张脸,完全不敢跟刘胜楠宋元襄对视。 有人忍不住反驳:“可你们也没说你们要玩啊。” 刘胜楠已经学到了宋元襄的精髓,闻言点点头道:“我们是没说要玩啊,你们着什么急?我们说什么了吗你们就着急忙慌地给我们安排事呢?” “谁说你们排挤我们了?明明是你们发现自己无意识做了排挤之事,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又不想做那个恶人,所以就自找理由,这些话骗骗我们可以,可别把你们自己给骗到了,真当别人听不懂呢?” “你们不想跟我们玩我们也不想跟你们玩,以后见了面大家就当不认识就行,只要你们不主动惹事我们也不会收拾人。” 刘胜楠丢下这话,拉上宋元襄的手,趾高气扬地扭头往外走。 一群人被刘胜楠挤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了,那些人才陆续开口。 “刘胜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近墨者黑,她跟在宋元襄身边,肯定也学到了不少歪门邪道。” “啧……一个宋元襄已经够难搞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这两个人还很能打,咱们碰上只怕是要吃亏。” “怕什么?在学院里难道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吗?别忘记了,咱们可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做老大的,宋元襄跟刘胜楠这么不顾学院的规矩,迟早是要酿成大祸的。” 众人勾唇笑了起来。 “对,没错。” “我记得女学跟咱们一样,一个月有一次考核吧?这两个人不学无术,我倒是要看看她们到底要怎么通过考核。” 众人越想越开心,加上少了几个碍眼的人,面前又都是长得标致的千金小姐,一群人很快就玩闹了起来。 …… “咱们去干什么呀?”宋元襄顺从地被刘胜楠拉出了花园,起初还以为她是要去做什么,结果刘胜楠只是漫无目的地拉着她闲逛,宋元襄没法子,只好开口问了一句。 “啊?”刘胜楠说:“熟悉环境啊。” “你有事要做吗?” 宋元襄:“……我确实有事。” 刘胜楠闻言眼泪汪汪地看向宋元襄。 “不是吧……为什么同样是入学不久,你居然就忙起来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 宋元襄心说这玩意有什么可比的? 要是可以她也希望就安安稳稳地读个书呢。 这可是难得的休闲时光,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还能玩一段时间,等到说亲之后就要守更多的规矩,成亲之后就更加身不由己。 宋元襄其实是很想多享受一段时间的,但她没有享受的资格。 前世的凄惨下场不停提醒着她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保护自己跟外祖家,不然就算重来一回她也还是有可能会沦落到前世同样的境地。 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毕竟我闲不下来嘛,你带着丹芯她们去玩吧,我还有点事。” 第98章 吴越有事相求 “好好好你忙去吧,如果有需要记得喊我。”刘胜楠虽然很好奇宋元襄到底要做什么事,但根据她对宋元襄的了解,如果是能说的她肯定直接就跟她说了,不会就这样笼统地说一句“她有点事”。 既然她不方便说,那她也就不问了,不然再问下去只怕惹人厌烦。 “好。” 宋元襄应下就带着南音走了。 丹芯走到了刘胜楠面前,看到主子难免有些难受的样子,轻声问道:“主子想跟着郡主一起去怎么不直接说呢?郡主感觉不是那种会拒绝主子好意的人。” 刘胜楠摇摇头说:“我不想拖累她。” “元襄现在要做的事虽然我看不明白,但我知道我总是容易冲动坏事。” “我还需要磨炼磨炼。” “再说了,如果我能帮得上她的话,她应该也会直接喊我的,现在她没开口,就说明这件事她自己搞得定,不需要我一起。” 丹芯一脸感慨地看着刘胜楠:“小姐长大了。” 从前的刘胜楠其实有很多想法,但苦于一些限制根本没办法实施。 可现在的她却跟从前完全不同了。 她开始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也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老爷跟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走吧,咱们还是先把女学逛一圈,熟悉熟悉地形,我有一种预感,以后大半夜翻墙爬窗的次数肯定少不了。” 丹芯:“……” 虽然但是,小姐你这副期待得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果然刚才小姐长大了的感觉只是她的错觉。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跟了无法无天的郡主之后,她更加嚣张跋扈了。 丹芯扬起一个笑脸。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主子开心就好,至于别人怎么想,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小姐等等我!” 思忖完看到自家小姐已经走远了,丹芯忙喊了一句,小跑着追了上去。 在两个人身后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慢显露,看着刘胜楠走远的背影,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 宋元襄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吴越。 他就坐在一处显眼又不算显眼的回廊里,若是没朱夫子那一出,他此刻只怕是要被人团团围住。 但现在大家都在花园里看那些人下棋,所以他坐在这里倒也没那么显眼。 “大师是在等我吗?” 宋元襄迈步走了过去,南音自觉地停在原地,注意着附近的情况。 吴越注意到主仆二人的默契配合微微笑了一下:“郡主不必那么担心,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的。” 宋元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的人暗中清场了?” 吴越说:“我不喜欢人多,尤其是我有话要说的时候。” 宋元襄心说你可真拽啊。 难怪连皇上的面子都敢不卖呢。 她在吴越对面坐下:“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吴越给宋元襄倒茶的手顿了顿。 通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能察觉到宋元襄是个很直接的人。 但他没想到这人能有这么直接。 “我帮你,当然是因为你值得帮。” 吴越承认了刚才故意放水的事,但却没承认背后有人。 宋元襄也不着急,端起吴越倒的茶喝了一口,脸上带着点笑意。 “那我换个问法。” “堂堂一珍大师,想要从我一个小小郡主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你连皇上的话都可以不听,想必是不需要一个郡主的帮助的吧?” “但凡是出手帮人的,肯定都是需要回报的,若是你真的不需要回报,那你可以直接走人,这样我找不到你,自然就明白你帮人不求回报的意思了,可你做的事完全不是这样。” 吴越笑出了声。 “郡主可真是直接。” “直接点不好么?少来一点弯弯绕绕比什么都强。” “确实如此。” 吴越轻声说:“我帮郡主,是希望郡主能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宋元襄神色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看向吴越:“丑话我说在前头,虽然你帮了我我的确很感激,但从始至终我没有请你帮过我,所以我并不希望被人要挟,你可以说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但我也要衡量这个忙到底要不要帮。” “如果我觉得这个忙我帮不了或者我没必要帮,我就会拒绝。” “一珍大师,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生气吧?” 吴越被宋元襄噎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 宋元襄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所有的试探都被打乱了节奏,现在也没必要再重新开口找回属于他的场子了。 吴越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轻声道:“郡主,我想见一见苏武。” 苏武是宋元襄的二舅舅。 当初外祖父懒得取名,所以她的头两个舅舅一个叫苏文一个叫苏武。 外祖父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取的这个名字非常好。 还逢人就炫耀,说自己随口取的名字也能有如此深刻的寓意,说明他也是很有涵养的,完全不是别人嘴里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 事实也证明外祖父也就只有这两个名字取得好。 后面出生的两个舅舅的名字简直惨不忍睹。 这么说起来,宋元襄觉得嬴姮跟自家外祖父的取名方式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要见他做什么?” 吴越见宋元襄神色平平,好像丝毫不诧异他居然会想见苏家人的样子,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之色。 “郡主就不好奇我为何要请郡主帮我见到苏家人吗?” 他本来完全可以去找苏家人提出这个要求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苏家想必也不会直接拒绝。 更何况刚才花园里就有一个苏家人的存在。 但吴越刚才是看都没有多看苏靖临一眼,直接就冲宋元襄来了。 正常人都会好奇吧? 宋元襄越是淡定,吴越反倒是越忐忑。 总觉得宋元襄跟他想象之中的不一样,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可宋元襄分明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压迫感呢? “你见不到呗。” 宋元襄直白地说:“你要是见得到苏家人,或者能叫苏家人松口,何必来找我呢?” 吴越:“……” 倒也不必这样直白吧? 第99章 你被始乱终弃了 吴越本想说点什么为自己挽尊。 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得什么话好说。 他无奈一笑,选择直接坦白:“确实如此。” “事实上我此前想方设法联系过苏家人很多次,但都被拒绝。” “我也想法子找过苏靖临,但苏靖临那边毫无回音。” “无奈之下,我只好来找郡主你。” 宋元襄并没有因为吴越说了实话就放松警惕。 她的视线落在吴越身上,脸上带着点稀松平常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叫吴越浑身发冷:“那我就奇怪了,我跟外祖家也有多年未联系,大师找到我头上,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还是说,大师是觉得你值得我为你去联系多年不曾见过面的外祖家呢?” 吴越心底咯噔一声。 看着面前的宋元襄,一瞬间居然感觉到了压力。 他的目的纯也不纯。 本来他就只是一个下棋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卷入了某些事情才被逼无奈来做这件事。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好办到的事,却没想到接二连三遇到硬茬。 苏家人根本不搭理他,偏偏他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些年连皇上举办的宫宴大将军府都没有人去,他没有官职,纵然得大家敬重喊一声大师,但他也不敢直接利用自己的名头去强迫苏家人跟自己见面。 那不是就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他有目的吗? “郡主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要跟我谈交易?” 吴越眯了眯眼睛,试图挟恩求报:“方才郡主也说了,既然你承认我刚才是帮了你,那如今你就当是还我这个人情,帮我约见苏武可好?” 见吴越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宋元襄心底最后一点怀疑也就此落实了。 吴越显然是知道一点大将军府的动作,也知道她跟大将军府纵然不联络也必然有联系,所以刚才才会帮她去跟苏靖临见面。 苏靖临刚才回到人群的时候换上了干衣服,宋元襄注意到有几个人一直在打量他,吴越似乎也多看了几眼。 这些人应该都是在盘算着苏靖临到底是不是真的去见了什么人。 宋元襄不禁佩服苏靖临的周全。 他是在跟她分开之后才换的衣服,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慢慢洇湿了他的衣服,对于一些有经验的人来说,光是看那个水渍就能看得出来他到底离开了多久,有没有去见别人的可能。 若是苏靖临一早就换了衣服,身上的湿润痕迹肯定不同,那些人搞不好会用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宋元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学堂里藏着的人马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多得多。 而且聪明人也确实不少。 别看现在她跟刘胜楠确实掌握了局面,但背地里藏着的人甚至还没有冒头。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不好。” 宋元襄直接站起身:“我刚才也说了,我不喜欢被人挟恩威胁,你帮了我是事实,回头要是你落难我也帮你一次,其他的就别想了。” 吴越目瞪口呆:“你……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有商量的余地吗?” 宋元襄点点头:“是啊,我跟你商量了,我觉得不行。” 吴越:“……你这也叫商量吗?你难道不是在通知?” 宋元襄摊手,祭出一句绝杀:“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吴越:“……” 他死死盯着宋元襄的背影,本来以为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说不定宋元襄就只是跟自己开玩笑,却没想到她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出尔反尔了。 “宋元襄,你真的不担心我把这些事说出去吗?” 宋元襄一针见血地说:“你如果想好了要怎么跟别人解释你为什么非要见到苏家人的话,那你可以去说,反正我大不了就是承认我不会下棋。” “这很丢人吗?” 吴越:“……” 宋元襄果然不愧是大家说的滚刀肉。 真是滑不溜丢,根本找不到半点破绽。 而且她还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到我去见苏家人?” 吴越妥协了。 他必须要完成这件事,不然他没办法交差。 宋元襄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吴越一眼。 说完这话吴越好像被掏空了身体似的,本来还算是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老头,现在看就只剩下“老”字了。 那颓废的模样,说是不久于人世也有人信。 宋元襄却没有半点愧疚感。 吴越如果光明正大,以及他找苏家人要说的事是好事,就不至于会被苏家拒之门外。 既然是带着阴谋而来,就别怪别人自保。 “你背后的人是谁?” 吴越肩膀一垮,整个人看起来更摇摇欲坠了。 宋元襄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反正吴越想要她的帮助,必须要拿她想要的答案来交换。 …… 南音眼角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廊下,正要开口提醒宋元襄,就看到她已经出来了。 而吴越已经颤颤巍巍地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南音有些担忧地看着吴越的背影:“小姐,他没事吧?” 宋元襄恩了一声:“走到门口绝对没问题,到时候倒了直接有人抬上马车就给他拉走了。” 南音:“……” 小姐以为吴越是猪吗?随随便便就拉走了…… “咳,那边来人了。” 南音很识趣地没继续跟宋元襄讨论刚才的话题。 她是真怕小姐再次语出惊人。 “是谁?” “像是胡言。” 南音就算会武也看不了那么远,而且对方轻功不弱,南音不敢保证自己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对方。 “我们走。” 南音愣了一下:“小姐,咱们不去跟胡言碰个面吗?” “不必。” 宋元襄眼眸极冷。 “暂时最好别见面。” 南音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隐约能感觉到小姐不想见的人应该是八皇子嬴姮。 但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到小姐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敢多问。 “好。” 两个人直接离开,等到胡言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石桌上已经凉透的两杯茶。 “奇怪……怎么就走了?” 胡言记得自己刚才还特地漏了一下身法,应该是能让郡主察觉到的啊。 胡言带着一脸疑惑回到了嬴姮的马车上。 “如何?” 胡言想到自己刚才所见所闻,轻声道:“主子,郡主似乎是对你始乱终弃了。” 嬴姮:“?” 第100章 共谋对付宋元襄大计 “说仔细些。” 嬴姮坐直了身子,看起来比刚才要严肃认真许多。 胡言吞了吞口水,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 “今日郡主跟那一珍大师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个人不仅震慑住了其他人,而且还让郡主成功见到了苏靖临,两个人碰头之后应该商量了什么,总之郡主算是彻底跟苏家联系上了。” “方才我还看到郡主跟一珍大师对坐喝茶,相谈甚欢,茶都喝得干干净净,可见两个人应该是说了很多话,才会如此口干舌燥。” 嬴姮越听胡言的话眉头皱得越紧。 “那两个人聊了什么?” 胡言噎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了嬴姮一眼:“没、没听清。” “南音在那边守着,我怕暴露了主子你,所以没太靠近。” “只是看到那个一珍大师要走的时候才漏了个身法叫南音发现了我,我本来还以为她都看到我了,郡主肯定会在原地等我一下的,没想到她们直接走了。” “主子,我看郡主这是用完就扔啊。” “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嬴姮瞪了胡言一眼,虽然很不乐意,但却没说胡言乱用成语。 “就问到了这些?” 胡言点点头:“只有这些了。” “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苏家那位,见过郡主之后他心情显然很好,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偷笑了好几下呢。” 嬴姮都有些无语了:“我叫你去查探消息,你去关注苏靖临笑不笑干什么?” “可是从他笑了几次可以大概猜出来他跟郡主到底相处得如何啊。” “苏家那几位表少爷对郡主是真的太好了,尤其是苏靖临跟郡主年纪相仿,听说表哥表妹什么的最容易产生情愫亲上加亲……主子,你不得不上心啊。” 嬴姮越听脸色越黑。 “你回去换齐商来跟着我。” 胡言:“?” “别啊主子,回去哪里有热闹看啊?” 而且主子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他不跟在身边帮忙主子不是少了个得力帮手了吗? 嬴姮给了胡言一个眼神。 胡言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这就去换。” 嬴姮这才收回了目光。 思考着今天学堂里发生的事,嬴姮抿了抿唇瓣,吩咐胡言先回去。 “是。” 眼见着肥差都没有了,胡言心底有些难受,但他可不敢给嬴姮甩脸子,只能应声去驾马车。 …… 出云学院跟女学难得合起来上课,加上今日没有夫子在一边约束着,少男少女玩了个够本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去了。 众人今日都玩得痛快,回去之后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回味着今日的事。 有不少人已经动了凡心,开始谈论起某一位千金小姐。 河间伯公子冯成今日丢了大脸,之前已经是勉强跟那些人玩在一起了,如今回来了更加没脸见人,索性就直接跟好友一起回到了住处。 “你方才看到没有?那些人一回来就原形毕露了!” “可恶!明明今日是他们太没用,根本不敢去跟宋元襄对峙,只得我出马,结果我受了羞辱,那些人反倒要瞧不起我!” “一群软蛋!” 好友看着冯成口不择言骂出一些粗鄙之语,他没阻止但也没跟着骂。 “如今看来大家都看宋元襄不顺眼是事实,但也的确不是谁都敢去得罪她的,子丰,咱们还是先避一避风头吧。” 冯成小字子丰,听到好友喊出自己的小字,他逐渐也冷静了下来。 是了,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家里人着想。 当初他的父亲给他取这个小字的时候是希望他能从容自持,人生成功名利双收的。 他父亲当初为了治理河水差点累死在堤坝上才换来了河间伯这一爵位,他可不能因为意气用事直接得罪人。 但冯成越想越不服气。 那宋元襄凭什么轻轻松松就得了二品郡主头衔? 纵然爵位能承袭郡主位不能,可只要想到他父亲见到宋元襄也要行礼,冯成就觉得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这世道,究竟为何如此不公?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冯成的愤懑。 他看了好友一眼,好友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开门。 “王公子?” 冯成听到这个称呼也是一愣。 “王公子?王子琰?” 王子琰大步走了进来。 “是我。” 冯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听闻王子琰上次当街被宋元襄教训之后还骂骂咧咧要报复,后来宋元襄成了郡主,他就被家里人耳提面命拘在家里不允许出来惹是生非。 如今学堂开课他自然也来了,但他一直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一起。 众人都说他是被宋元襄教训怕了,如今不敢再上去触霉头了,却不想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到他。 冯成猜到了他来找自己是要做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找我做什么?” 王子琰并没有多废话,直接在冯成面前坐下:“自然是为了来跟你商量如何对付宋元襄的事。” “你不会真的打算让宋元襄踩在你的头上立威吧?今日之事我看在眼底,旁人都被吓破胆,只有你敢出头,我很敬佩你。” “虽然出云学院跟女学有些距离,平日里也接触不到,但只要我们愿意,还是能找到很多机会。”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到底要怎么报仇?宋元襄那能耐你又不是没看到,她还很能打。” “咱们究竟要怎么找她的麻烦?” 王子琰冷笑一声:“你反应这么大,看来你是被宋元襄收拾怕了?” 冯成没接话。 要让他放弃报复,冯成心底也是不甘心的。 但要让他真的去报复人,他也害怕最后落败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而且宋元襄是真有点邪门啊,几次闹到皇上面前都没事。 他们怎么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不会出事? “原来你是如此胆小之徒,倒是我之前看错人了,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走了。” 王子琰说完就起身要离开。 “等一等……” 冯成到底还是跟着站了起来:“你有何计划?” 王子琰勾唇露出一个笑。 “其实之前我本来定下了报复她的计策,但她忽然成了郡主打乱了我的计划。” “如今再实施倒也不晚。” “今晚你这样……” 第101章 你要打几个月的 冯成送走王子琰之后,就立刻跟自己的好友商讨了起来。 好友对这件事有些迟疑:“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想到今天宋元襄大出风头连夫子都奈何不了宋元襄的样子,总觉得他们这个时候去针对宋元襄无异于是找死。 “怎么,你害怕?”冯成之前也害怕,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王子琰那个人最是记仇,如今他既然主动来找了他,就说明他确认他是一定会跟他站在一条线上的,如果这个时候他认怂了,冯成大概也能猜得到接下来的学院时光他会彻底成为边缘化的人物。 这是万万不行的! 本来他就要靠着在学院的日子多结交一些人脉,这样以后入了官场才能有所助力,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我……倒也不是害怕,我就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宋元襄本来就难缠,今日她已经格外招人嫉恨了,只要咱们有耐心,宋元襄迟早会被那些人针对栽跟头的,咱们等着去落井下石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自己出手呢?万一给人当枪使了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冯成面露狰狞之色:“咱们必须要尽快动手,今晚是最佳时机,趁着宋元襄跟刘胜楠今日出了风头最得意也最松懈的时候,就按照王子琰说的做!” “可是……” 冯成猛地拉住好友的手:“你难道想要在这个学院被孤立?” “你可看到了苏靖临的处境?” 好友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冒险了。 “可你可是河间伯的公子啊,可不是苏靖临那种破落户可以比的,咱们完全可以拉拢别人……” “你以为河间伯公子多有名望?你也太天真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盛京城!” “在这个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一个皇亲国戚或者权贵子弟的地方,你以为区区一个河间伯公子就能阻挡一切?” “这……”好友哑口无言,毕竟他就是靠巴结河间伯公子得好处的。 现在人家河间伯公子自己说自己屁都不是,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说这人是真的能处,当着他的面居然如此贬低自己。 好友忍不住想,或许自己该换个巴结对象了? “想什么呢?再磨蹭下去都要天亮了。” “王子琰已经用银子给咱们开道了,我们现在摸过去时间正好,她们住在西雨阁,是女学最偏僻的地方,咱们过去不会有人察觉的。” “你仔细想想,若是能靠这件事得好处,你不是也赚了?” 好友终于被说动了。 “那走吧。” 冯成点点头,两个人熄了灯,悄悄溜了出去。 …… 宋元襄这边跟南音南月商量好要分头行动之后,就走了窗户,打算来个梅开二度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西雨阁。 没成想刚把脑袋探出窗子就被刘胜楠堵了个正着。 “你打算去哪里啊?” 刘胜楠又委屈又生气:“你要去搞事怎么不叫我呢?元襄,你是不是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宋元襄没想到早早说要去睡觉的刘胜楠居然会在这里堵着自己,一时之间也有点尴尬。 “我这不是看你去睡觉了,不想吵到你吗?” 毕竟两个人都有起床气,应该都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吧? “只要能去搞事,起床气也会不药而愈啊。” 宋元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认真的?” “我这次是要去揍人,那河间伯公子冯成经常欺负我表哥,我要去打冯成一顿给我表哥出气。” 宋元襄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她才不管自己现在去揍人算不算实名揍人,她只知道这人欺负了表哥那就该受教训。 “打人这么好玩的事,更要叫我了啊!” “你要是不带我去我要跟你急了!” “好元襄,我就去踹几脚行不行?你就带我去吧!不然你就让我跟在边上凑热闹也可以啊!” 刘胜楠虽然满脸都写着“不能动手我好难受”,但嘴上还是给了最大诚意。 宋元襄架不住刘胜楠的请求,只好点头应下了。 “没说你不能动手,就怕你没轻没重的,回头给人打死了。” “那不能。” 刘胜楠冲着身后的丹芯招招手。 丹芯格外麻溜地递上了一双护手。 “你带这个做什么?” 如今距离寒冬腊月可还有些日子呢。 护手毛茸茸的太厚实了点吧。 “我套着这玩意打,绝对不会打死人的。” 宋元襄:“……”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宋元襄怀疑刘胜楠已经干了好多次背地里打人家黑拳的事。 但她没有证据。 “行吧,赶紧走吧。” 月黑风高正是去揍人的时候,宋元襄给了南音南月一个眼神,三个人在出了西雨阁之后就分开了。 刘胜楠注意到宋元襄的两个丫头不见了,心底虽然有些疑惑,但没多问。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去打人的事。 “元襄,你先跟我透个底,你打算打几个月的?” 宋元襄还在思索着今晚的计划,不知道南音南月那边是否能顺利,冷不丁听到刘胜楠的话有些诧异地问:“什么几个月的?” “就是你打算让冯成在床上躺几个月啊!” “你先定个大概数字,我回头就知道大概要出几分力打多少下了。” 宋元襄:“……” 刘胜楠果然不愧是盛京的第一纨绔啊。 这打人还给打出自己的规矩来了。 她起了好奇心,随口问道:“打两个月的,你打算怎么打?” 刘胜楠道:“这好办,直接怼着上半身打。” “为何?” “能躺两个月多半是内伤外加一点皮肉伤,躺着躺着就好了。” “那半年呢?” 刘胜楠咧嘴一笑:“那就逮着双腿打。”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两条腿都打断,不正好休息半年?” 宋元襄点了点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你两条腿一起打断的话,人家休养也是两条腿一起休啊,怎么会要半年?三个月就可以了。” 刘胜楠算了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摆摆手道:“害,那再打第二次嘛!多大点事!” 宋元襄:“……” 不是,这好像是挺大的事吧? 本以为刘胜楠只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结果这人好像也不咋会算数啊…… 第102章 绝望的文盲刘胜楠 刘胜楠见宋元襄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心底咯噔了一声,讨好地冲宋元襄笑了笑:“那个什么……我确实是不太擅长这些东西,要不然这样,你指哪我打哪,这样成不?” “都你说了算,你就把我当成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就好啦!” 宋元襄:“……”谢谢啊,这么大的木偶,操纵起来真有点费劲呢。 “只要别打死就成。” 宋元襄没敢真按照刘胜楠的规矩来,毕竟这人算数都算不明白,别的也指望不上了。 “注意啊,我说的别打死不是只留下一口气就行。” 本以为她这么说刘胜楠是应该明白的,没想到她还真一脸狐疑地问了一句:“那要打成啥样?” 宋元襄:“……” 现在把人送回去还来得及吗? “起码四肢健全。” “别搞出什么内脏破裂之类的事来,这种太过狠毒,而且一个弄不好他还有可能伤重不治。” “我明白了!” 刘胜楠拍着胸脯打着包票:“你放心,我肯定有分寸!” 宋元襄有点一言难尽。 不知道为什么,刘胜楠说自己有分寸的时候宋元襄觉得她可能是最没分寸的那个。 两人不再交流,直奔出云学院男子住宿的屋舍而去。 一路上避过了不少巡逻的人,刘胜楠压低声音说:“出云学院这才像是个正常的学院,晚上有不少人都在这边住,这些人都是来保障他们安全的。” “哪里像是咱们女学,明明也是有贵女留宿的,但晚上那里就跟坟地似的安静得可怕。” 宋元襄恩了一声。 这更加证明了隔壁女学的院长辛静有问题。 明明贵女是比这些少爷更需要安全看护的,毕竟世道对女子还是比较苛刻的,一旦名誉有损对谁都不好。 辛静身为院长,本来就该注意这些细节。 可偏偏辛静从来不管这些,甚至到如今女学也没出过什么事,这其中肯定藏着猫腻。 盛京虽然权贵多,但一些宵小之辈也不少。 若是女学没有防卫的事传出去了,难保不会有什么人想要来这边做点什么。 尤其是苏婧芷的事辛静是知道的,明知道有人潜入女学弄断了贵女的腿,她还不做任何反应跟措施,要么就是辛静故意的,要么就是她能有什么法子确定女学不会出事。 后者的可能性大也不大。 毕竟辛静自己都做得出私藏男子亵裤的事,显然她是敢确定自己的事不会东窗事发的。 但辛静又不会武功,又不是千里眼,她要如何确定女学不会出事呢? 宋元襄想不通这一点。 “前面就是了。” 刘胜楠指着一处熄灯的屋舍开了口。 宋元襄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知道?” 她是经过调查的,刘胜楠是如何得知的? “嘿嘿,其实我白天到这边来逛过了,我就觉得你肯定安分不了几天就要搞事,所以我提前来给你踩点了。” “我还知道你表哥的住处在哪里哦,一会我们要过去看看你表哥吗?” 宋元襄:“……不用了。” “那好吧,我表哥的住处我也知道,你想去吗?” 宋元襄:“……” 刘胜楠从宋元襄的沉默里看出了她的答案。 “好吧,你应该不想去。” 她自顾自地说:“不过我表哥今天未必留宿了。” “之前下棋的时候我就没看到我表哥,想着他今日可能告假没来。” “出什么事了吗?” 刘胜楠表哥家不就是勇猛将军府? 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 “还不是我表姐的婚事。” 刘胜楠说起这件事就有些鄙夷。 “哦,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事也算是家丑,大概还没传出去。” “我有个二舅舅你知道吧?” 宋元襄想了想:“你外祖的庶子?” “是呢,庶子倒也罢了,还是个外室生的。” 刘胜楠揪着自己的头发,言语之间颇为无奈跟悲伤:“我外祖父英明神武,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当初说是回盛京的时候太疲累了,恰逢一女子撞了上来就把人给……后来怕我外祖母生气,便养在外头。” “这种借口说出去谁信啊!都疲累了还有心思做那事?真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呢!谁不知道那女子其实就是个瘦马呀。” “明明就是我外祖父回程途中遇到的,要了人家之后便把那瘦马带了回来,她本来还挺乖觉的,也不闹事,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大夫还说是个男娃,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了。” “我外祖母心疼我外祖父子嗣不多,所以才捏着鼻子把人接了进来,不曾想人家开口就要贵妾的位置,啊呸!” “什么货色居然敢要贵妾?一个不入流的瘦马,当妾我都觉得委屈我外祖母了,结果我外祖父还就答应了。” “为了这事我外祖母跟我外祖父第一次红了脸,两个人可是从未吵过架的,那次吵得鸡犬不宁,后来我外祖父再次上战场,我外祖母生怕外祖父一去不能回来了,于是在我外祖父的哀求之下才答应了让对方以妾室之位进门。” “那孩子虽然是个庶子,但也是记在我外祖母名下的,算是半个嫡子。” 宋元襄抿了抿唇瓣没说话。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前宋元襄还以为勇猛将军府纵然也有一些腌臜事但肯定不至于跟相府这么恶心人。 现在看来,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该昏头的时候还是昏头。 “本来我还挺高兴的呢,外祖父本来常年征战在外,多个人跟外祖父一起也是好事,结果这位庶子自称从小体弱多病不能习武,还说自己一定要当个文官,好叫外祖父也能光耀门楣,结果武将之子无法直入朝堂,必须要经过科考,那二傻子考了三次科举了,连个秀才都没中……” 宋元襄:“咳!” 她实在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刘胜楠。 “那个,你那个二舅舅不是考不上秀才,而是盛京城内的勋贵子弟,不论嫡庶,都不必跟平头百姓那样先从县试开始考,我朝科考只要通过第三级也就是院试之后就是秀才了……” “你二舅舅不参与此等考试,而是直接参加盛京城的考试,只要考过便能选择是跟那些考生们一起参加科考或者是直接由上头分配职位,所以当然不是秀才……” 刘胜楠:“……” “是这样的吗?” 宋元襄:“……” 坏了,这人不仅算数不太好,连我朝的一些制度都搞不清楚…… 宋元襄有一点点后悔跟刘胜楠交好了。 她以为自己够不通文墨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更不通的! 她们合作,真能成事吗? 第103章 落得凄惨下场的关燕 “跳过这些东西,你继续说你那个二舅舅,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胜楠看到宋元襄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讨好地笑了笑:“我、我会抽时间去了解这些的,你别嫌弃我。” 宋元襄看到刘胜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也是有些不落忍。 “嫌弃倒是不至于,但是如果你连这些东西都不懂的话,以后怎么钻空子?你知道打人分为打几个月的,那你知道如果你打人被抓到了,你会被判几个月吗?” 刘胜楠摇摇头。 宋元襄揉了揉眉心:“所以这些东西你必须要知道。” “如果你甚至不知道我朝律法是什么,那你如何避开律法置人于死地?” “比如你要设计某个人,让对方丢人,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彻底没脸吗?” “通奸?” 宋元襄摇摇头:“男女之事固然是最好拿来做文章也是最难澄清的,但若是碰到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怎么办?” “亦或者若是碰到那种位高权重,人家直接顺势成婚或者直接合作,你又打算怎么办?到时候对方查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一个仇人变成了两个,人家还两家齐心协力,你怎么处理?” 刘胜楠怔住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些门道。 “那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宋元襄说:“还是用我之前交给你的万能法,人家怎么对付你你就怎么对付回去。” “若是人家找人试图玷污你坏你名声,那你就找一群女人去坏人家名声,人家无耻咱不能无耻,女子跟女子之间不算弄脏了身子,但名声一样差。” “若是想让人彻底没脸,就要从人家的家族动手,只有当他的家族败了,那人没了靠山,自然就彻底没脸了。” “原来如此。” 刘胜楠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元襄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有何聪明不聪明的?全靠动不动脑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会就去学,学不会就去模仿。” “我明白了。” 宋元襄恩了一声:“你继续说你那个二舅舅的事。” 宋元襄心底有些无奈,本来是来打人的,结果莫名其妙给刘胜楠上了一堂课。 她现在还有些口干舌燥的。 一会去揍人的时候顺势讨杯茶喝好了。 反正这些人的茶定是极好的,她也能饱个口福。 “哦,我二舅舅其实也没啥可说的了,就是我大舅舅代替我外祖父的去了边境戍守,我二舅舅顺理成章就留在了府里,慢慢的他就认为整个将军府都是他做主了,他膝下有五女一子,为了给他的儿子铺路,他竟然想要把我的二表姐嫁给一个瞎眼秃子。” “我二表姐自小温柔知礼,是再好不过的女子,她本该配一个同样温和的好人厮守一生的,如何能嫁给一个瞎眼秃子?” “那人除开家里有点破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能娶勇猛将军府的小姐?” 宋元襄仔细想了想,轻声问道:“你那二表姐,是叫关燕?” “是的。” 关燕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 她虽然是庶女,但在盛京的名声其实很好。 都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关燕不是宋元怜那种靠到处去招摇显摆自己换来好名声的,而是靠自己的美好品质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慢慢成为旁人口中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就是命不好,前世死得凄惨,听闻是遇人不淑生产当日因为生下了第三个女儿被活活打死了。 她死后她的三个女儿也被贱卖了出去,那人还用卖女儿的钱娶了一个新媳妇,那个时候刘胜楠已经被送到了庄子上,不然以她的脾气,只怕是要剁了那人给自己表姐出气。 按照刘胜楠的说法,关燕前世最后嫁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瞎眼秃子。 宋元襄记得方怀生之前还抱怨过,说一个瞎眼秃子就因为生得好便能家财万贯,想娶谁就能娶谁。 当时她就觉得方怀生的骨子里似乎带着一点跟他表现出来的不同的东西。 只是那个时候她没当一回事。 不过结果也不会变。 前世已经是个废人的她根本没办法反抗丞相府跟方怀生。 “现在婚事定下了吗?” 关燕是个好女子,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她也不会推辞。 “还没呢,我二表姐不愿意,但家里催得紧,所以现在还僵持着。” “我表哥虽然身为家里的嫡子,本来是没资格去管自己妹妹们的婚事的,也不方便管,但如今我外祖父身体不好,我二舅舅又是混不吝,若是他再不回去帮忙的话,二表姐只怕是真的要被硬生生逼死了。” “这种事……” 刘胜楠强忍着眼泪:“为什么就一定要发生在无辜的女子身上呢?那瞎眼秃子前面有三个妻子都被打死了。” “就因为三十万两,我那二舅舅就能毫不顾及亲缘关系,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这样一个人。” “要是他能嫁过去就好了,也让他尝尝个中滋味。” 宋元襄笑了笑:“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呢。” 刘胜楠看了宋元襄一眼,宋元襄冲她眨眨眼:“此事之后再说吧,屋子里这么久没动静,只怕两个人不在。” 宋元襄带着刘胜楠进了屋,果然扑了个空。 “怪事,这两个人这个时候不在屋里跑去哪里了?” 宋元襄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冷笑:“只怕这两个人跑到咱们那边去了。” “倒是没想到这两个人胆子还挺大的。” “哈?” 刘胜楠瞪圆了眼睛:“他们是疯了吗?” 敢跑去找她们麻烦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回去。” “说不定我们还能把人堵个正着。” 刘胜楠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们赶紧回去!” 她们直接往女学赶,也是她们运气好,居然还真的碰到了冯成两个人。 “有贼!” 刘胜楠不需要宋元襄教,已经学会了先发制人。 漆黑的夜里她的声音就跟洪钟一样夹杂着内力朝着四周扩散。 冯成两个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 但刘胜楠跟丹芯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迅速扑上去将两个人摁在了地上就是一顿毒打。 “别打……别打了……哎呦……” 第104章 来都来了,帮个忙呗 刘胜楠直接一把堵住了冯成的嘴,下手更狠了。 宋元襄也知道今晚是没办法施展拳脚了,索性就让刘胜楠好好发泄,自己则是悄然跳上了屋顶,去看女学里的情况。 女学之间的屋舍并不紧凑,每个屋舍之间都有一段距离,这就方便宋元襄去纵观全局。 刘胜楠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哪怕西雨阁距离那些地方真的很远,但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不少屋舍都亮起了灯,似乎是在查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也有一些屋舍里毫无动静,宋元襄回忆了一下发现住在这些屋舍的人今夜并未留宿,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反应。 所有屋舍都很正常,只有一个院落有很奇怪的反应。 辛静所在的院子,别说是灯了,就连一个人都没有往外跑。 宋元襄眯起了眼睛。 “胜楠,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盯着点。” 刘胜楠应了一声,宋元襄就直接用了轻功奔向辛静的院子。 才一靠近,就听到了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非要走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悦:“我才刚来。” 辛静的声音没有了白日里的冷静淡漠,反而带着一种妩媚,黏糊糊的,让宋元襄有点作呕:“乖,改日再叫你来。” “女学里好似出了事,我身为院长怎么可以不管呢?我要是长久不去别人肯定会发现端倪的,到时候我们可能就永远见不到面了。” “你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我当然不想。”男人道,“我五日才能轮得到一次,你如今还不愿意跟我一起,我要憋死了。” 宋元襄:“……” 虽然看到那些亵裤她已经猜到这辛静玩得很花哨,却没想到她这么花哨。 每五日才轮得到一次? 哪怕这个人是最后一个,轮到他之后就开始新一轮的循环,那辛静的男人也有六个之多! “行了,你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呢,只有你想得紧吗?”辛静颇为嫌弃地阻止了男子的抱怨。 宋元襄:“……” 破案了,这人居然还不是最后一个。 也就是说,六个人并不是一个循环,保不齐十个,甚至二十个…… 宋元襄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她瞧不上这个辛静,但该说不说,做寡妇做成她这个样子,确实是当代女子楷模。 尤其是她头上还顶着一个贞洁牌坊。 这等于是把自己的九族挂在裤腰带上玩。 可偏偏她不仅玩得开心,还能玩得如此天衣无缝。 属实也是她天赋异禀了。 “好了,你从老地方走,别被人发现了。” “别闹,明日白日若是有时间我去找你便是。” 男人这才高兴了,屋子里传来啵唧一声,宋元襄忍不住探出头想看看两个人是不是亲上了,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迅速转头,同时暗器已经出手。 嬴姮将暗器接住,一脸无辜地看着宋元襄:“每次都要这样?” 宋元襄眯起了眼睛。 心底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嬴姮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明明她很警惕了,可这个人却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元襄朝着嬴姮伸出手,嬴姮将暗器放在了她的手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来了有一会了。” “你不是想去看看他们亲上了没有吗?一起?” 宋元襄:“?” 虽然宋元襄很不拘小节,但也没有跟陌生男子一起去看别人亲密的癖好。 “你要去自己去。” 宋元襄扔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 要是嬴姮没出现的话,她其实是打算跟上那个男子去看看所谓的“老地方”到底是在哪里的。 但嬴姮这个人总给宋元襄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她实在是不想跟他牵扯太多。 “你不一起吗?” 嬴姮眼底闪过一点黯然,迅速跟上了宋元襄。 “不了。” 宋元襄没想到这男人轻功也这么好,一时起了好胜心。 两个人你追我赶,宋元襄比寻常用时更短地回到了西雨阁。 “元襄,方才——” 刘胜楠看到宋元襄回来了,正要开口,就看到了一个俊美男子出现在宋元襄身后。 “你是谁?” 宋元襄一把拉住刘胜楠:“这是八皇子。” “我之前跟八皇子有一些接触,这人爱看热闹,所以就过来凑趣。” 嬴姮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元襄一眼。 这人明明防备感很强,从来不主动透露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面对刘胜楠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嬴姮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刘胜楠的身上,眼底带着旁人看不懂的光。 作为当事人刘胜楠更是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复杂情绪。 她不知道嬴姮到底是在想什么,想了想还是行了一个礼,才转向宋元襄说道:“刚才有人过来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听我说女学出了采花贼之后她们就去找院长了,那些人的丫头去联系人报官了。” 这大半夜的,闹将起来明日一早整个盛京都会知道女学里闹采花贼的事了。 宋元襄知道这肯定是刘胜楠努力的结果,冲着她笑了笑:“不错,孺子可教也。” 自己处理不了的事那就让别人来处理。 这一直都是宋元襄的行为准则。 女学里奇奇怪怪的,她们查不到,那就让别人来查。 女学里出现采花贼,辛静这个院长“功不可没”,为何女学里防守如此松懈,又为何遭遇采花贼女学里竟然连个来看一眼护住贵女们的护卫都没有,大理寺自然会来查个清楚明白。 “嘿嘿,都是你跟你学的。” 宋元襄摸了摸她的脸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做得好。” 刘胜楠不由更激动了。 “屋子里检查了吗?” “检查了,他们在我们的屋子里放了这个东西。” 刘胜楠将刚才她跟丹芯丹蕊搜出来的东西找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放回去吧。” 刘胜楠本来以为这东西肯定是要烧掉的,她都拧开火折子准备动手了,没成想宋元襄冷不丁丢下这么一句。 “啊?放、放回去?” 宋元襄恩了一声。 “这玩意有大用。” 她眼珠转了转,最后落到了嬴姮的身上:“八皇子,来都来了,帮个忙?” 第105章 好惨的两头猪 辛静带着人到西雨阁的时候,就看到地上两个男人已经被揍成了面目不清的猪头。 要不是对方还穿着衣服,并且衣服的料子实在是价值不菲,她真的怀疑地上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头猪。 来看热闹的贵女跟辛静的想法差不多。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害怕地上的人,但看到地上那两个人的惨状,众人有志一同地后退了几步,躲在辛静的身后避开了跟刘胜楠宋元襄的视线接触。 果然比起地上这两个疑似采花贼的人,还是宋元襄刘胜楠比较可怖! 她们到底是怎么把人的耳朵拉得那么长的?虽然不至于真的跟猪耳朵一样,但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耳朵啊! 还有那两个眼睛……说是两个被掏空的窟窿她们都信。 有人甚至颤颤巍巍地问道:“他们……不会被打死了吧?” 辛静眼皮子一跳,正要开口,就听到刘胜楠慢悠悠地说:“怎么可能?” “我们哪里是会杀人的人?你们可别污蔑我们!” “今夜是我跟元襄出去夜跑,回来就发现这两个人在西雨阁鬼鬼祟祟,所以我们就把人抓了起来暴揍了一顿,放心吧,我们很有分寸,绝对没打死。” 众人:“……” 都打成这样了你还骄傲地说绝对没打死,不是你到底在骄傲什么啊? 骄傲你那惊悚的自控力吗?人家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没直接把他们打死啊! 对比于那些贵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来说,辛静是心跳漏了好几拍。 刘胜楠跟宋元襄居然还有夜跑的习惯? 这两个人到底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辛静才冒出这个念头,她就浑身一抖,立刻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两个人夜跑,有没有跑到她的院子里去? 她们会不会看到了什么? 这些念头在辛静的脑子里盘旋,辛静按捺住有些烦躁的心情,一抬眸,正好跟宋元襄对上目光。 宋元襄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让辛静浑身一颤,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了口:“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元襄看到辛静只有一瞬间的心虚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在别人眼底她依旧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院长。 心底不由也有些佩服辛静。 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女子,辛静其实真的很有本事。 只可惜她似乎没有用自己聪明灵活的脑子做有用的事,而是搞了一些歪门邪道。 可惜了。 宋元襄确定要是辛静真的把所有的精力跟聪明才智都放在女学的管理上,女学绝对能在她的手上达到巅峰,也能影响到更多的女子走进学堂里去读书。 可偏偏这人的根从一开始就烂了。 那她对付起这个人来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之心了。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 “院长的话好有意思,我跟胜楠的屋舍内出了事,院长漏夜前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不看院长你我指望你背后的那些人给我们做主吗?” “院长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长你是心虚了呢。” 辛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她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我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只是女学此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一时之间有些着急,郡主还请别怪罪。” 辛静这话别有深意,宋元襄也不惯着她,直接点出来:“哦?所以院长的意思是我跟胜楠两个人是惹祸精,我们在女学里住着,女学里就出事了吗?” “那我倒是好奇了,就算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何女学里居然连一个巡夜的侍卫都没有?” “贵女们的安全如何保证?” “就算那些人真是冲我们来的,为何我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长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此前还没有任何人来帮我们?” “今日这两个贼子是搞清楚了我们的住处直奔我们这里而来,那下次若是个路痴,或者对女学不熟的,摸到别人住的院子里去了,那她们有要如何应对这件事?她们有我们能打吗?她们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地从这些人手里逃脱吗?” 宋元襄接几问,直接把辛静问得哑口无言。 那些看热闹的贵女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宋元襄说的是啊!” 众人纷纷看向辛静:“院长,女学里晚上难道都没有守夜之人吗?” 刘胜楠闻言看向她们:“你们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就没晚上出过门吗?” 一众贵女们此时也忘记了跟刘胜楠宋元襄之间的龃龉,毕竟涉及自己的安危,众人也不敢再跟她们针锋相对。 毕竟如果女学里真这么不安全,那宋元襄跟刘胜楠可是唯二可以保护她们的。 这个时候谁要去得罪未来的救命恩人啊! 万一这两个人见死不救那她们岂不是没了活路? 不管是被糟蹋了还是被杀掉了,都是自己吃亏受苦啊! “不知道。” “没有……” “其实我不经常在女学留宿,今日实在是太晚了,我怕路上出事,想着在女学大家在一起,而且学堂里肯定有人守着,不会太危险,所以才……” “我没想到……” 那人说着忍不住朝着辛静看了过去。 辛静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僵硬。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女学里当然是有侍卫的,不过事情不凑巧,今日没人当值。” “郡主,刘小姐,既然你们也说了人家是直奔着你们这里来的,就说明他们应该是铁了心要报复你们的吧?你们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事到如今辛静还想把事情栽赃给她们。 想说一切都是她们的错,才得了他人的报复。 宋元襄冷笑一声,索性也不再给辛静留面子,开口说道:“院长是真不认识眼前这两个人吗?” 辛静听到宋元襄的声音就觉得不好,顺着宋元襄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地上的人似乎是真的有些眼熟,尤其是他们的衣服,的确像是在哪里见过。 今日才刚跟冯成他们见过面的贵女们率先惊呼了起来:“这是冯成?” “冯成怎么会夜闯女学?” 辛静没想到还真是两个熟人,正要开口,远处哗啦啦来了一群人。 “大理寺的人到了!” 第106章 倒打一耙 江一游没想到那位郡主时隔没多久又闹出了事。 他想到那次关于她嫁妆的事,她倒是啥目的都达到了,倒是他们大理寺的人忙了好久到处去做纪录回来整理卷宗,他还要抽时间去给圣上汇报案件处理的情况,颇有些无语。 这位郡主可真是惹事精,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惹出事。 江一游甚至有一种感觉,可能自己以后见到这位郡主的机会会多很多。 从前江一游巴不得多一点权贵的案子,权贵之家的问题多数都是明争暗斗涉及到各种密辛,不会如老百姓那般要么是凶杀案要么是谋财害命的案子,他虽然在这一道上有天赋,但也不希望真的每天都有人死去。 相比较而言,权贵的案子更方便他去吃瓜看热闹,心情也不会那么沉重。 但处理了一次宋元襄的案子,他现在觉得还是待在大理寺里无所事事比较有意思。 这丫头胆子奇大无比,偏偏又能剑走偏锋。 跟她一起实在是叫人心跳加速,他还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所以他还是决定远离宋元襄。 就办完这次案子吧。 到时候直接把宋元襄介绍给大理寺卿认识认识,他就能去办别的事,不必再掺和进这些漩涡里了。 “江少卿。” 辛静有些诧异地看了江一游一眼。 像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江一游。 宋元襄注意到辛静的视线是从江一游的脸上慢慢扫过去的,那不完全像是在诧异,反而像是……在描摹他的眉眼。 宋元襄再次想到了那一堆亵裤。 她浑身一抖,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下宋元襄看江一游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怜悯了。 江一游跟辛静说着客套话,冷不丁察觉到宋元襄的目光,浑身抖了抖,转头恰好对上她的视线,察觉到她眼底的情绪,江一游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是在同情他? 同情他什么?大半夜还要来处理案子? 既然知道那她别搞那么多事不就好了吗?何必现在假惺惺? 江一游在心底吐槽了几句,抬头看到宋元襄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心底又有些不舒服。 说来说去他落得现在这样明显是宋元襄的问题,宋元襄难道不该给自己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 “江少卿,其实今日找你来,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夜闯西雨阁的事。” “我们女学都是女子住所,这两个人夜闯进来给贵女们的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威胁,还请江少卿替我们做主。” 江一游脸上带着点疑惑:“此人是河间伯公子冯成吗?” “是的。” “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我们也不敢随意处置,想着还是请大理寺来分辨一二。” 刘胜楠闻言翻了个白眼。 “大理寺那边明明就是我们叫的,这人正经事不做,抢功劳倒是挺快的。” “别管她。” 宋元襄轻松一笑:“反正她要出这个头就让她出。” “回头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背黑锅,跟咱们没有关系。” “这倒是。” “嘿嘿嘿,”刘胜楠搓了搓手:“你到底叫八皇子做什么去了?” “冯成他们就快要醒了,你确定咱们能留着那东西吗?” 那可是要命的东西,一旦被查出来就是全家都完蛋。 刘胜楠是真害怕宋元襄打算拿九族去赌。 她还有些纳闷,也没见宋元襄去赌坊之类的地方玩乐,她怎么瞧着赌瘾这么大。 而且动不动就拿全家人的脑袋去赌。 刘胜楠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恍然大悟。 宋元襄搞不好就是故意的! 她跟家里人有仇,所以每次都故意这样,若是她计划成功了呢,那么她顺利逃脱。 若是计划失败了呢,全家一起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能留。” 宋元襄话音刚落下,地上半死不活的冯成跟他的好友就睁开了眼睛。 “好痛——” 冯成意识一清醒就疼得吱哇乱叫了起来。 “嘶——” 好友也是疼得脸色大变。 两个人本想开口骂娘,抬头就看到四周都是人。 对上江一游那凌厉之中又带着些散漫的双眼,冯成啊了一声,瞪圆了眼睛看着江一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我怎么会在这里?” 刘胜楠狠狠呸了一声,一脚踹到了冯成的腰上:“你现在装死有什么用啊?说,你大半夜鬼鬼祟祟跑到我们西雨阁来干什么?” “这里可是女学,你以为是你的出云学院吗?” “什么鬼鬼祟祟!”冯成意识到事情露馅了,他现在浑身都疼,但脑子却转得飞快。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冯成是真的感谢王子琰,要不是王子琰提出要搞两个陷阱,做双重准备,他只怕是今天就要完蛋了。 “我们只是因为今天白日受了你的磋磨,想着晚上来扮鬼吓唬吓唬你而已,没想到你们居然痛下杀手!” “我看你们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辛静敏锐地捕捉到了冯成话里的信息,瞪着眼睛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们白天闹了矛盾,也没必要杀人灭口吧?都是盛京子弟,哪里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好友在冯成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顺势开口道:“我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们把我们往死里打,哪怕我们自报家门她们也说我们是在骗人,还说要弄死我们,这不是蓄意谋杀是什么?” “你们真是好狠毒的心啊,就因为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你们就如此对待我们?就算我今日出事了,我的父亲河间伯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吗?” 冯成的演技甚至不如下九流的戏子。 他这番作态假到江一游都没眼看。 所以江一游没顺着冯成的话问“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倒是辛静野心勃勃,有些着急地开口询问:“那么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郡主跟刘胜楠不过就只是两个女子,即便是被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也不至于要杀人灭口啊!” 刘胜楠差点没忍住一拳头轰到辛静的脸上。 这死女人,这是非要逼她们入死地啊? 什么叫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是内涵她们被冯成看到了身体失了贞吗? 第107章 你们是要造反吗 “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着我们的面院长就开始信口雌黄污蔑我们了是吧?”刘胜楠直接祭出宋元襄教给自己的法子,辛静既然开口闭口都是算计,那她就直接开门见山,逼问辛静,她就不信辛静敢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造谣污蔑。 “你这是什么话?” 辛静拧着眉头,脸上满是尴尬跟闪躲:“我也是听到冯成他们说……我并无其他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我。” “你好歹也是一个院长,这两个人是出云学院的人,夜闯女学女子住所你不仅不叱骂,反倒是听风就是雨,居然顺着人家的话来污蔑造谣你的学生,这就是一院之长该有的风度吗?” “我……”辛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的确是想要借助冯成的话给宋元襄刘胜楠扣黑锅。 只有把今晚的水搅浑,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其他的事,确保自己今夜做的事不会露馅。 可偏偏刘胜楠跟宋元襄就是个不按常理来的,她内涵的话甚至还没有在别人的心底留下什么痕迹,就被刘胜楠的质问给击了个粉粉碎。 她要是直接说出来,那一旦被证明是错的,她院长的名声可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她心底是真纳闷,这宋元襄也就罢了,这人就是个刺头,向来没脑子的刘胜楠,怎么也能在短时间之内变得这么厉害了? “哼!”刘胜楠大获全胜,心情瞬间变好了,她没打算饶过罪魁祸首,走过去就给了冯成两脚,踹得冯成哭爹喊娘。 “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冯成颤抖着手指着刘胜楠,眼底深处满是恐惧。 他的好友更是不停往他背后缩,显然是很害怕刘胜楠踹完了冯成再来踹他。 “你夜闯西雨阁不该打吗?你刚才也亲口承认了你往里面偷窥吧?今日是我跟元襄有夜跑的习惯所以不在里面,没叫你瞧到什么,要是我们这会子在洗漱呢?那你是打算跟辛院长一起拉我们去浸猪笼逼死我们吗?” 辛静:“……” 感觉她的膝盖被人踹了一脚似的,隐隐作疼。 好个刘胜楠,现在也学会指桑骂槐了。 “你这话好没道理,我们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冯成被打得太惨了,开始胡搅蛮缠:“而且我们要是不来,怎么能看到你们居然敢私藏前朝皇帝的牌位?你们居然敢拜前朝皇帝,你是对当今圣上有何不满吗?” “什么?”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天盛再往前确实也有个朝代,当时的皇帝姓陈,在嬴家称帝之后,就改为天盛,前朝被称为陈朝。 两个朝代的更替不算血腥,尤其是已经过去百年,知晓这些事的人要么都已经入土要么年过半百。 宋元襄跟刘胜楠不过二八年华,怎么会跟陈朝扯上关系的? 而且还祭拜前陈朝的皇帝,她们难道是想反天盛复陈朝吗? “东西在哪里?” 问出这话的是江一游。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两朝更替确实和平交换,并没有血流成河,但天盛已经建国至今,若圣上知道居然还有人在向往陈朝的话,那绝对是要勃然大怒的。 我朝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却有人在怀念陈朝,这不是生了异心不敬重嬴家皇室,公然挑衅圣上吗? 辛静极快地松了一口气,她不是蠢货,今夜的情况她看得清楚,如果没有刘胜楠说两个人去夜跑,宋元襄好似了然一切这一出,辛静肯定是要维护女学学生的。 毕竟她怎么说都是院长。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没办法再保下这两个人了。 今日若是能直接除去这两个人,那辛静心头的大石也能被移开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宋元襄两个人,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江一游身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在屋内!” “我们亲眼看到的,当时就是因为我们看到那东西太惊讶了,所以才露了行踪被打的。” 反正西雨阁院子里当时也没人,冯成信口胡诌,就算宋元襄她们反驳,他也可以说这院子都是她们的人,她们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冯成想到自己的计划堪称是天衣无缝,只要牌位是在她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找到的,皇上肯定宁杀错也不愿意放过一个有反叛之心的人,宋元襄跟刘胜楠两个人是百口莫辩毫无翻身的机会了! “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刘胜楠恶狠狠地说道:“是你们两个人偷偷放进去的吧?你们就是为了污蔑我们!” 冯成咧嘴一笑,像是猜到了刘胜楠会这么说,用比刘胜楠的声音更高昂的声音喊道:“我们为什么要污蔑你们?东西是你们这里找到的,我们只是想来吓唬你们不小心看到了这些东西!你看看我们身上被你们打的,这明显就是把我们往死里打要不留活口,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冯成这话虽然不太合理但其实也没啥漏洞。 刘胜楠气得又想冲上去打人。 最终被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拦住了。 江一游的人也已经从西雨阁拿出了那块牌匾。 众人看到上面真真切切地写着陈朝最后一位皇帝,也就是后来成了异姓王的陈珏风的名字,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当场。 “这……居然是真的?” 其他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块牌匾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这肯定是假的,这上面写的是陈珏风的名字啊!你家皇帝薨逝之后直接写名字啊?一般不是一长串的吗?还会写神位之类的。” 在场有个贵女忍不住反驳道。 其他人齐刷刷朝着她看了过去,眼神里带着谴责。 这是一个绝佳能把宋元襄她们拉下马的好机会,这个时候她出来凑什么热闹! 那贵女看明白了其她人眼神里的意思,顿时有些纠结。 她比较喜欢看一些史书,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读书的时候夫子也说了,一定要严谨。 现在明明看到了这些人写了错误的东西,难道要装作不知道吗? “那位后来成了异姓王爷,只写名字也是应当,但不管如何,你们两个人暗中祭拜陈朝人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宋元襄刘胜楠,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第108章 你管这叫不通文墨? 刘胜楠脸色惨白。 在别人看来她这是事情暴露之后被吓的。 但只有她跟宋元襄知道,她脸色惨白是因为宋元襄此刻捏着她的软肉。 她疼得直吸气,脸色能不白么! 她不敢去问宋元襄为什么要捏自己,但她知道前期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现在应该是让宋元襄站出来了。 所以她握住宋元襄的手,提示她自己绝对会乖乖闭上嘴巴不开口坏事的,希望她别再捏了。 宋元襄的手劲是真大啊,她好疼! 宋元襄在刘胜楠要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松了手。 刘胜楠的脸终于由白变红,众人一看她这个样子,还以为她是惊惧之后的回光返照,不由更加认定刘胜楠跟宋元襄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江少卿,此事已经不归属我一个院长该处置的范畴了,得麻烦江少卿了。” 辛静这话惹得江一游多看了她一眼。 辛静冲着江一游微微一笑,眼底好似带了钩子似的,不轻不重地用眼神勾了他一下。 江一游:“……” 是他的错觉吗?辛静刚才是眼睛抽筋了? 江一游一个尚未受到启蒙且一心只有案子的男人自然是接收不到辛静的暗示。 他的目光落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他对宋元襄的印象虽差,但他却不觉得宋元襄会是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尤其是之前看她的行事作风明显更偏大开大合,所以暗中复陈这种事,怎么听怎么离谱。 但他也不好公然站在宋元襄那一边。 尤其是辛静刚才的话不仅是给自己甩锅,也是在提醒他。 既然牵扯到了陈朝的事,那这件事的确不是女学能处理得了的,甚至大理寺也处理不了。 辛静那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得往上交,他得早点跳出这个漩涡。 也很奇怪,江一游明明之前还想着以后绝对不能再多跟宋元襄牵扯了,可是现在真要跟宋元襄划清界限了,他又不太想。 总觉得这件事的真相没有这么简单的样子。 跟着宋元襄肯定能看更多热闹。 “此事确实不是我等该管的,这样,大家都先去大理寺吧。” “江少卿。” 宋元襄终于开了口。 “就算是严查牌位案,在此之前也请江少卿先去查一查这两个登徒子的房间。” 冯成顿时吱哇乱叫了起来:“为何要查我们的房间?” 宋元襄一脸冷酷地看着他们:“你们如此麻溜地擅闯西雨阁,我们怀疑你们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或许你们的住处能留有证据,而且你们说是在我们的屋内看到这个东西的,当时我跟胜楠根本不在这里,说不定这东西就是你们放在我们屋子里的!” “你休要信口雌黄!” 冯成眼神一闪,没想到宋元襄居然丝毫不慌直接就把锅扣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让自己保持冷静,忍着痛说:“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到了,难道还能有假?” 宋元襄嗤笑一声:“那我们这么多双眼睛还看到你们偷闯进我西雨阁呢,你说是来装神弄鬼就是来装神弄鬼的?我说你是来栽赃嫁祸的呢!” “你满口胡言!” 宋元襄挑眉:“你是要跟我玩比谁的成语说得多是吗?” “我……” “我说你信口开河!你说的话全是无稽之谈!你明明就是在胡言乱语!胡诌八扯!” 冯成被宋元襄砸了满头满脸的成语脸色一沉,说话都有点结巴:“我……” “成语不够我还有别的!” “你这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醉汉撒酒疯——胡说八道!狗咬石头——一顿胡嚼乱啃!【1】” “这些够吗?不够你想要多少我还有多少!” “你你你……”冯成现在有一种自己被宋元襄用书砸了一脸的感觉。 其他贵女都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顿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刘胜楠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不是知道现在场合不合适,她真想问一句“说好的不通文墨呢?” 难道真文盲只有她一个吗? “咳咳!好了!” 江一游都被宋元襄刚才一通成语歇后语大乱炖给逗笑了。 “别在这里做口舌之争了,这件事兹事体大,郡主说的的确没错,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东西出现在西雨阁,西雨阁乃是刘小姐跟郡主的住处,冯成与他的好友——” 江一游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正要介绍自己的名字,江一游已经摆手道:“算了这并不重要。” “冯成与他的好友某某因为白日里跟两位小姐有矛盾所以夜探西雨阁打算扮鬼吓唬二位小姐,却不料看到了西雨阁内有陈朝最后一位帝王的牌位。” “刘小姐跟郡主表示自己有夜跑的习惯,冯成两个人前来吓唬人的时候你们根本不在西雨阁内,且这里的其他人要么睡觉去了,要么都跟着两位小姐出去了,因此无人看到冯成两人潜入,也无人看到牌位到底是不是两个人放的。” “冯成认为刘小姐跟郡主有反天盛的倾向,甚至在被发现之后两位小姐对你痛下杀手有要杀人灭口的嫌疑。” “而刘小姐跟郡主则是认为冯成两个人夜闯西雨阁本就该被教训,并且认为那块牌位是这两个人栽赃嫁祸。” “事情大概是如此,四位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四个当事人都是摇摇头。 江一游大手一挥:“好,那么现在将西雨阁以及冯成等人的住所看守起来,着人彻底搜查,其他人跟本官到大理寺去等候宫内的旨意。” “院长,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另外若是女学有巡夜的侍卫的话,也一并叫来,本官有话要问。” “其余贵女便回自己的院子,在事情查清之前不要随意走动。” “你们几个,去丞相府跟河间伯府一趟,请能做主的大人过来。” 江一游整理好了所有案情,并且将后续安排妥当,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大理寺出发了。 苏靖临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到女学找了苏婧芷。 幸亏这会子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失踪。 “表妹不会有事吧?”苏婧芷很担心,女学闹起来的时候她本想让苏浪去看看的,但又怕被人发现或者被人钻空子,两个人只能焦灼等待着。 没想到倒是先等到了苏靖临。 第109章 宋元襄彻底出名了 苏婧芷跟自己这位堂哥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自从她的腿出事,她就没有再回过大将军府。 一切消息都是苏浪传递的。 到底是一家人,见面也没寒暄什么,直来直往先商量正事。 他们彼此都清楚,见面的时间有限,所以没必要浪费在那些客套上,彼此的消息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不必问得那么详细。 “表妹敢去自然就没事,我们要相信她。” 苏婧芷诧异地看了苏靖临一眼。 “哥你现在对元襄很信任?” 苏婧芷还记得之前苏家出事的时候也有人说要找宋元襄,但被苏靖临阻止了。 当时他字里行间都不太信任宋元襄,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关心宋元襄,可实际上却是将她排除在外。 苏靖临脸一红。 “那个时候我脑抽了。” 苏靖临的确是有段时间很排斥宋元襄。 倒也不是因为生气什么的,而是因为他担心宋元襄太信任宋广霖了,将他们的事说给宋广霖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个时候宋元襄为了讨好宋广霖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个时候苏家人多少都有些瞧不上宋元襄的做派。 不过后来得知宋元襄会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而宋广霖则是故意这样折磨宋元襄,苏靖临心底的排斥就变成了浓浓的心疼。 他们大将军府的表小姐,丞相府的嫡长女,居然落得要巴结自己的父亲才能有好日子过的地步,他光是想到这件事都觉得愤怒生气。 幸好宋元襄自己走出来了,不然苏靖临也无法原谅自己。 “能让哥你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也跟元襄见面了。” 苏家人都只直来直往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苏靖临敢直面从前的错误,也毫不掩饰自己现在对宋元襄的欣赏。 “是,她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 苏靖临想到自己跟宋元襄那一场短暂的见面,唇角弯了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或许父亲他们一直在等的转机,已经到了。” 苏婧芷有些诧异,苏家人其实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盛京城的水混乱不堪苏家趁机浑水摸鱼的机会。 她本以为这个机会是皇子夺嫡或者是王爷造反,却没想到苏靖临说这个机会就要到了。 “哥,你的意思是……” 苏婧芷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苏靖临肯定地点了点头:“元襄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她也很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切。” 苏婧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自信? 她真的太让她刮目相看了。 同时也更加怨恨丞相府。 到底是怎么样的折磨,才能让宋元襄有如此大的转变跟如此大的野心。 宋广霖,你可真该死啊! “那我们要不要帮她?” 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宋元襄一个人顶在前面吧? “不要。”苏靖临坚定地摇着头。 他想到宋元襄对她说的话,脸上神色非常严肃认真:“元襄费尽心思弄到了郡主这样高调的身份,为的就是造成她在明我们在暗的效果,我们双方都互相牵挂着彼此,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趁着元襄能分散盛京城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多做点事。” “而不是给她带来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苏婧芷话刚一出口,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是的,是麻烦。” 宋元襄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丞相府受了欺负,所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竿而起,要跟自己的父亲作对。 所以她大剌剌地找皇上要了郡主的位置。 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嫁妆被偷的案子。 彻底跟丞相府撕破了脸。 如今她不管做什么,对于别人来说,那都是她对丞相府的反抗。 但如果他们苏家联系上她,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所以苏靖临跟宋元襄需要偷偷见面。 即便会被人说“无情无义”连亲戚都不认,也必须要保持这样的状态。 对于现在的宋元襄跟苏家人而言,旁人的言语已经伤害不到他们分毫。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且他们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比别人更好! “可是就这么让表妹冲在前面好吗?” “表妹还说要帮我找人来治疗双腿,这样她太累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她身上。” 苏靖临挑眉:“她说能找人帮你治腿?” “她知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吗?” 苏婧芷点点头:“大概跟巫有关系。” 苏靖临恍然大悟。 从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一听苏婧芷这话,苏靖临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如果真的是巫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真的能找到那些人?” 苏靖临又皱起了眉头:“当今圣上厌恶巫术,那些擅巫的人都不允许进入盛京城,她如何能找得到跟这些人有关系的人?” “我也不清楚,不过表妹跟我说让我别担心,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我应该相信她。” 苏靖临没接话。 如今苏家风雨飘摇。 从前跟苏家交好的人都有多远跑多远,甚至有些还老死不相往来。 宋元襄如今愿意回来帮忙已经是极为难得,苏靖临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 “没事,表妹的性子应该不会说空话,咱们再等一等,我爹他们也在联系大夫了,咱们两边都抓,总会有办法的。” “嗯!” 苏婧芷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也不早了,哥你先回去吧。” “好,我晚点再来看你。” 兄妹俩分开之后,苏婧芷就让苏浪去大理寺看看情况。 苏浪应声而走。 等他到大理寺的时候,大理寺门口已经是万人空巷非常热闹。 他看了一眼才刚擦亮的天色,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位老乡,你在这里看什么?”苏浪拢着手,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 那人很奇怪地看了苏浪一眼:“你不知道这里要做什么怎么来得这么早?” 苏浪憨厚一笑:“被吵醒了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兴致勃勃地说:“元月郡主又来告状了,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大家都有一个共识——但凡是元月郡主的案子,都有热闹看,所以大家伙赶忙急忙就来了。” 苏浪:“……?” 好家伙,表小姐这是真出名啦? 第110章 皇上亲自来了 大理寺内。 皇宫那边还没有半点动静传来,所以江一游先让人将具体情况整理成了文书张贴了出来。 让那些来晚了的人也能第一时间了解到今天大理寺是要办什么案子。 这是他来了之后才有的流程。 盖因他觉得一个个走访太慢,所以便直接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如此一来若是有心想要提供线索的人便能第一时间过来。 此外让围观的百姓了解里面到底是什么案子,众人就有了讨论的时间,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或许他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反而能看到不一样的点。 比如这次的案子。 大家得知了具体情况之后就议论开了,就连人群都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是支持冯成的人。 他们说:“冯公子又不是傻子,他们为何要亲自去栽赃嫁祸?那牌位必定是存在在西雨阁的,只是恰好被冯公子他们看到了,所以他们才会仗义执言。” “冯公子纵然是要与好友去吓唬人,但一码归一码,两件事怎可混为一谈?他们若是不去吓唬人,反倒是看不到前朝皇帝的牌位了,要我说这冯公子功过相抵,该是有功才对!” 这言论让支持宋元襄的人嗤之以鼻。 “简直谬论!” “你们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矛盾吗?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根本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你们说要抛开冯公子去吓唬人与冯公子看到牌位的事去分析,可你们忽略了冯公子栽赃陷害这一点啊!” “我就问你,若是那牌位就是冯公子放的,你又要如何说?” “贼喊捉贼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你非要把两件撇开,那我还说元月郡主她们根本就不在院子里,牌位也不可能是她们的呢。” 另外一群人就是单纯爱看热闹的。 看到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乐颠颠地吃着瓜子,一时之间除开那些老百姓的争吵声,还有其他人嗑瓜子的咔嚓声。 有人就疑惑了:“你还带了瓜子来?” 这么有先见之明? 那人朝着不远处一个小推车指了指:“在那边买的。” “豁!这人可真会做生意!” 不少人都跑去买了瓜子来吃,一时之间大理寺门口只能听到“我觉得冯公子……”“我觉得元月郡主……”以及“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 宋元怜得知宋元襄要完蛋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看到一地的瓜子壳,某些不好的记忆瞬间蹿上心头,她忍受不了扭头就走。 “王妃也来了。” 宋元怜转身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正好跟薛义对上了视线。 那日在淮安王府得知救了自己的人乃是一字并肩王薛王的义子薛义,宋元怜心底不是没有涟漪的。 尤其是薛义表现得非常温润有礼,这让宋元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跟薛义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得知她要到女学去当夫子,他还托人给她送了东西。 宋元怜本以为嬴跃会生气,没想到嬴跃对此还很高兴的样子,甚至还鼓励她多跟薛义接触。 宋元怜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她还是从心的开始跟薛义打起了交道。 经过短暂的接触,她发现薛义是个非常好的人,心底不由对这个人也生出了好感。 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脸,宋元怜软声问道:“薛公子,好巧啊。” “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听说这里有热闹看,所以匆忙过来了。” 薛义虚扶了宋元怜一下,带着宋元怜走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大理寺里的情况,又不至于会被人挤到。 他们的护卫将他们跟人群隔开,保证不会有平民百姓敢来伤到他们,也不能窥伺到他们相处的画面。 “说起来,都是我那姐姐闹出来的事……自从我成了淮安王妃之后,她完全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也都是怪我,当初要不是换了亲,我姐姐该是王妃的,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薛义露出一个冷酷的笑:“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大婚之时是上天把你安排给了淮安王,就说明你天生就个该做王妃的人,你何必妄自菲薄?” “况且元月郡主不是也得了好处?” 薛义在“元月郡主”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显然是觉得宋元襄这个郡主名不副实走了狗屎运。 宋元怜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薛义在不满什么。 薛义乃是并肩王唯一的孩子,纵然只是义子,却也身份尊贵。 可所有人都只是尊重他,却没有往心里去。 因为谁都知道,薛义只是义子,继承不了薛王的王爷之位。 眼看着万人之上的并肩王之位跟自己失之交臂,这叫薛义如何能心甘情愿? “我那姐姐确实……” 宋元怜欲言又止。 她有些动容地看了薛义一眼,这一眼好似包含着千言万语,薛义看得心头一动,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虽然大理寺门口非常热闹,但因为天色还早,所以大部分人还没有起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大理寺外的喧闹声渐渐被压了过去。 “快让开!宫里来人了!”有人高喊了一句。 大家齐刷刷让开了一条路,为首的人翻身下马,一刻不停直接进了大理寺,同时还高声唱了一句:“皇上驾到——” 大理寺内外的人都怔住了。 “什么?皇上来了?” “皇上真的来了?” “皇上来了大理寺?” 盛京城的人当然不可能没见过皇上。 每年圣上祭祖的时候大家都能看到皇上坐在轿子里去天坛祭祀。 虽然大家都要跪着磕头,不能直视皇帝,但总会偷看那么几眼。 那个时候皇上距离他们很远,他们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 可现在他们居然能看到皇上从大理寺门口进来! 众人一边扑通扑通下饺子似地跪下,一边忍不住抬头想要近距离地瞻仰一下皇帝到底有多英明神武。 但大内侍卫直接大马金刀地拦在了众人前面,甚至还拉起了明黄色的布挡住众人视线,这么做也是防止有人在背地里做小动作对皇上不利。 在万众期待里,一道明黄色的衣角从轿子上先飘下来,随后是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 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一瞬间震耳欲聋。 第111章 是你搞的鬼吧! 宋元襄跟随着众人一起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瞥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垂下眼,没有再多看。 “咳咳。” 被压得很轻的咳嗽声传来,宋元襄循声看过去,就看到跪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江一游冲着她挤眉弄眼。 宋元襄拧起眉头,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江一游见宋元襄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情急之下无声张口,想要让宋元襄通过他的口型看到他在说什么。 宋元襄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她跟江一游不熟,甚至她还看得出江一游对她是有些排斥的。 既然大家没可能成为朋友,也就没必要交换太多东西。 上次一起吃瓜子那是有热闹大家一起看,好东西一起分享,并不会牵扯到太多。 但江一游在皇上过来的当口找她,摆明了就是有自己的想法跟打算。 她是不打算配合。 人家可是江家人,她啥也不是。 没必要跟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回头惹了一身麻烦搞不好还会变成背锅的。 “宋元襄!” 江一游恼怒出声,幸亏四周还有人在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然他这个动静肯定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宋元襄头都没回,只当江一游不存在。 江一游气笑了。 他不就是之前表现出了不想跟宋元襄牵扯在一起的态度吗? 这人居然这么记仇! 再说了,他就算是以后不想跟宋元襄牵扯在一起,今天这事他不还是包揽下来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宋元襄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都起吧。” 这片刻功夫皇上已经走到了上位上坐下。 江一游只得收起心底的不满,起身之后快步走到了皇上面前道:“启禀皇上……”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仔细说了说,随后又表示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前朝帝王牌位一事,所以他才不得已请求皇上示下。 皇帝摆摆手,笑呵呵地道:“无妨,本来朕今日也是要上早朝的,如今正好,文武百官稍后就来,今日早朝前正好凑个热闹。” 江一游眼珠子一瞪,差点厥过去。 文、文武百官都要来? 他忍不住环顾四周,总觉得大理寺的正堂今天可能会被塞爆。 门口的百姓听到这话也露出了满脸惊异之色。 “皇上刚才说……文武百官都要来?” “乖乖,牵扯到前朝果然是很大的案子吧?皇上跟文武百官都来了……这下可糟了,元月郡主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不好,那玩意万一是人家栽赃陷害的呢?那肯定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倒大霉。” “你说是栽赃就是栽赃?” “嘿,你激动个什么劲?” “好了别吵了,皇上面前你等也敢如此喧哗吗?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乖觉了下来。 恰好此时河间伯跟宋广霖也被带了过来,众人赶紧让开路,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两位要如何发挥。 河间伯上来就以头抢地,满嘴都是“臣罪该万死……” 宋广霖恶狠狠瞪了宋元襄一眼,铿锵有力地说:“皇上,这件事都是孽女的错,这孽女从小因为没有母亲教导所以性子极为偏激,从前她在府里就敢跟我们动手,在淮安王面前大失礼数,如今更是仗着自己拥有了郡主的身份胡作非为欺上瞒下,还请皇上恕罪,这一切都是微臣教女无方……” 众人听懂这话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丞相大人,你……” 江一游看着宋广霖,正想要开口提醒一句,却被宋广霖狠狠瞪了一眼:“江少卿,我一向知道你对案子感兴趣,可这芝麻大点的案子,也值得你漏夜前往把人都给吵醒叫过来吗?” “你就算想要立功也没必要这般急功近利吧?” “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也值得你如此这般费心吗?” 宋广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这番话说完,大家看他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不是,宋丞相……” 河间伯也朝着他看了过来,其实按照身份,河间伯的身份在这里是没有话语的余地的。 但宋广霖说敢说这些话他实在是不敢听啊!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开口不合规矩,他也义无反顾地开了口。 再让宋广霖继续说下去难保不会把他给拖下水。 宋广霖却压根没注意到河间伯脸上的恐惧跟为难,反而还极为热情地走了上去,轻声对河间伯说道:“河间伯,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才养出这么个顽劣不堪的女儿,你不必给我丞相府留面子,你想要做什么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全力配合。” “我这个孽女就交给你来处置。” “什么?” 河间伯瞪大了眼睛,再也承受不住似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皇上请恕罪,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宋广霖不明白河间伯怎么突然就跪下了,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河间伯何必如此?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你——” 河间伯恨不得直接捂住耳朵。 他真是不明白,宋广霖这难道是疯了不成?私自祭拜前朝皇帝的牌位啊!这怎么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啊? 河间伯来的时候听到自家儿子牵扯到了这些事里来差点直接晕过去。 宋广霖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吗?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啊! “住口!” 听不下去宋广霖话的不只有河间伯。 皇上一脸失望地看着宋广霖,眉宇之间满是不怒自威,他看着宋广霖说道:“丞相,朕之前让你在家里闭门思过,你就给朕思过了这些东西吗?” “这些事在你眼底居然只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前朝皇帝牌位的事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的,要么就是宋元襄跟刘胜楠私藏牌位,要么就是冯成两个人栽赃陷害,不论是哪一种,今天一定会有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居然是小孩子把戏? 宋广霖听到皇上带着怒气的声音愣了一下。 怎么?难道不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吗? 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去喊他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啊,说是宋元襄在女学打人了,打的还是河间伯府的公子,现在人家告到大理寺了,叫他赶紧来处理…… 宋广霖环顾一周,视线最后落到了唇角带着笑意的宋元襄身上。 “是你?宋元襄?是不是你搞的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2章 好戏开场 宋广霖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宋元襄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了,她一脸嫌弃地看着宋广霖,一脸烦不胜烦的样子:“什么是我搞的鬼?” “我……” 宋广霖想质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质问起。 最后他只能看向皇上开口:“皇上,臣是听说宋元襄惹了麻烦才匆匆赶来的,此女从小就顽劣,臣以为她是又跟人动手了,所以刚才才会那么说的……” 宋广霖解释了几句又发觉自己解释不清楚,稀里糊涂之间他根本没意识到搞事的人其实是大理寺派去喊他来大理寺的人,只顾着贬低宋元襄。 他口口声声宋元襄一直都如此顽劣,所以会闹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他这个当爹的绝对不会放任女儿如此猖狂下去,也绝对不会为女儿求半句情。 宋广霖本以为这样能彰显出自己的大度跟刚正不阿,能给大家留下一个丞相不愧是丞相,真是深明大义的好印象,却没想到自己说完这话大家居然都面露鄙夷之色。 宋广霖敏锐意识到事情不好,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宋元襄正欣赏着宋广霖的窘态,就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你收买了我的人?” 不用回头宋元襄也知道问话的人是江一游。 她不知道这家伙干嘛非要黏上来,但这个锅她是不会背的。 “江少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做我收买了你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事情发生开始,我就一直跟大家在一起,我能做什么?” 江一游深深看了宋元襄一眼。 虽然宋元襄表现得没有半点异常。 他也确定宋元襄没有那个机会对大理寺的人行贿,但他就是能确定这件事跟宋元襄肯定有关系。 “爹爹!” 宋元怜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她眼底满是懊悔,本以为宋广霖来了自己就不用出现——她倒也不是不想出来凑热闹,实在是皇上来了,而她没跟嬴跃一起而是跟薛义一起,这画面被皇上瞧见了难保他不会误会。 宋元怜现在是皇家儿媳,自然是要以身作则,跟外男一起来凑热闹这种事,虽然不至于说是绝对不允许,但被皇上看到了,还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所以皇上过来她就躲进了人群里。 眼看着宋广霖压根还弄不清楚状况,别人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她赶紧开口:“姐姐是因为私藏前朝皇帝牌位的事才被带过来的!”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着急,但她也没办法了,再让宋广霖继续胡言乱语下去,相府里那些腌臜事就要被抖落个精光。 相府是真的面子里子都要没了! “什么?” 宋广霖瞪圆了眼睛:“这样大的事,怎么没有人跟我说呢?” 宋元怜也不知道啊!反正都开了口了,宋元怜只能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跟宋广霖说了。 宋广霖终于明白刚才大家看他的目光为何如此奇怪。 今日这件事只有两个解释。 冯成用前朝皇帝的牌位栽赃陷害宋元襄。 宋元襄真的私藏前朝皇帝的牌位。 这事可大可小,作为父亲,不管宋广霖跟宋元襄之间的父女关系到底如何,作为父亲,哪怕只是为了丞相府,他都应该站在宋元襄这边,并且要力证这件事是冯成的错。 可宋广霖一来就直接跟河间伯说了那些话,字里行间都在贬低宋元襄,甚至还想要让皇上给宋元襄定罪。 这是亲生父亲该做的事? 当着皇上的面宋广霖都对宋元襄如此差劲,可想而知他平时到底是怎么对待宋元襄的。 这人简直坏透了! 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刻薄,宋广霖就不配当人亲爹! “怎么没人跟你说?” 江一游越过宋元襄走了出来。 “我让人去请的两位,我的人肯定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的,宋丞相你跟你女儿之间的事,可不能把我们大理寺牵扯在内啊,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办案人。” 宋广霖终于反应过来这件事跟江一游的人脱不开关系,厉声呵斥:“江少卿,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当时有人来我府上只是说宋元襄在女学里惹了麻烦打了人,我这才急忙赶过来说了那番话的。” 江一游连忙摆手:“这件事没有断个真假,我当然要让人这样去通报啊,我还特地嘱咐了,家里人知道出事了肯定会多问几句,叫他们别隐瞒,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好叫那些人有个准备,不信你问河间伯!” “我一视同仁都是这样说的,可没有半点徇私!” 河间伯还跪在地上,面色惨白:“那人的确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一听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就多问了几句,那人就跟我说了实话。” 这下宋广霖的面色也是惨白一片。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皇上哀哀戚戚地说:“皇上,臣此前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臣听说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臣以为……” 皇上一脸失望地摇摇头。 “宋爱卿,元月郡主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就算不喜这个女儿,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 “怪不得元月郡主要为自己谋个前程后路,你说说,有你这样的父亲,她能不着急吗?” “你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朕该如何相信你能管好百官?你对待不喜欢的朝臣是否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加贬斥?” “这些年你也为朕做了不少事,那些被贬黜的官员里,是否也有如元月郡主那般的无辜之人?” “不……皇上……臣不敢!臣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臣只是听说出事了很着急来不及细问而已,实在是因为宋元襄这丫头从前劣迹斑斑所以臣才——” “我怎么劣迹斑斑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但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宋元襄冷不丁开了口。 宋广霖狠狠瞪了她一眼,本想叫她闭嘴别在这个时候来掺和。 就看到刚才还在得意笑着的宋元襄此刻眼眶通红,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丞相你说啊,我怎么劣迹斑斑了?” 第113章 别忘了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宋广霖感觉四周的人看他的目光像是夹杂着刀子似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胜楠最先开了口:“你说啊!” 她声音洪亮,加上心疼宋元襄,这一声几乎是在怒吼:“我们元襄到底是怎么劣迹斑斑了?你倒是一一细数出来给我们听一听啊!” 刘胜楠这话刺激到了围观的百姓,众人本来因为之前宋元襄状告父亲索要娘亲留给她的嫁妆一事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刚才又看到宋广霖无缘无故直接怪罪自己的女儿,偏心偏到肚脐眼去的场面,心底对宋元襄在相府的地位更有了几分明悟。 人本来就爱偏帮弱者,宋元襄作为一个早年死了亲娘,又被亲爹不疼爱,还被庶妹抢走王妃之位的可怜之人,百姓对她的心疼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丞相大人倒是好好跟大家讲一讲,你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劣迹斑斑吧!” “就是,我们也很想知道元月郡主到底怎么个劣迹斑斑法,她到底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暗中藏尸了,还是偷你的东西了,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只管一五一十地道来,有皇上在此,皇上肯定会愿意为你做主的!” “快说啊!” “丞相大人,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呀,速速说来让大家听一听啊!” 宋广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开口为宋元襄说话,他死死捏着拳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叱骂出声。 他知道这些人催促他可不是要听他说宋元襄的不好,分明是觉得他这个父亲在无理取闹,所以故意这样恶心他。 他不明白,宋元襄从前明明就名声不好,为什么短短时间之内她的口碑就完成了大逆转。 而且他仔细去回忆,发现宋元襄除开一直在揭相府的短之外,其实也没有做为百姓好的事。 这些人莫不是都傻了,没有什么好处的事,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做?难道这样他们能得到什么他不知道的好处吗? 宋广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上首的皇帝也跟着众人一起询问:“宋丞相,你倒是说说看,朕亲封的元月郡主,到底有多劣迹斑斑。” 劣迹斑斑劣迹斑斑,宋广霖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这四个字了! 他不过就是顺口那么一说,为什么大家都要来逼他? 宋广霖忍不住偏头看向宋元怜。 他从前那么偏疼这个女儿,甚至为了这个女儿付出了那么多,现在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宋元怜看到宋广霖的眼神,心底非常烦躁。 这个时候宋广霖最聪明的做法该是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把她拉进来。 刚才她冒着风险出来提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却没想到宋广霖居然在这个时候犯了浑非要让她站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宋广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着,他看向宋元怜,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看了过来。 皇上顺势就问:“淮安王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宋元怜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个时候说什么其实都不好,她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回皇上的话,方才儿臣也只是情急之下才出来说了那么一句,今日之事到底真相如何儿臣并不知情,也不好置喙。” “不过父亲跟姐姐平日里在家里总是水火不容,故而难免会对彼此有一些误会,父亲乍然得知出了事所以胡言乱语也是有可能的,还请皇上恕罪。” 宋元怜这话是在和稀泥。 她没有说清楚宋元襄到底哪里不好,也没有说宋广霖说的是错的,反而强调宋元襄在家就跟宋广霖不对付。 纵然宋广霖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是有不对的地方,那宋元襄这个做女儿的就没有吗?哪个好人家的女儿天天啥事不干就跟自己亲爹吵架的? 宋广霖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宋元怜不愧是他培养出来的淮安王妃,脑子确实也转得快。 虽然之前几次都着了宋元襄的道,但那是因为宋元襄不按照常理出牌。 如今大家都在看着,宋元襄只要被逼得破功让大家亲眼看到她对生身父亲动手,大家肯定就会觉得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受委屈。 宋广霖想到这里便抽噎着开口:“皇上,臣确实是说错话了,还请皇上原谅臣。” “臣的这个女儿因为早年丧母,确实是跟旁人不同,她……欸……臣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说了那番话,臣是想着这些日子因为臣的家事一次两次闹到大理寺来,实在是给同僚们增添麻烦了,早点息事宁人让大家都回去休息也是好的。” “谁成想倒是惹了大家的误会,皇上,臣治下不严,教女无方,还望皇上恕罪。” 宋广霖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在场有人就道:“看人看事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啊,大家都说那元月郡主可怜,可据我所知相府并未让她缺衣少食,是元月郡主不爱出门所以才总是不出现在大家面前,这跟丞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儿不爱出门难道做父亲的还要逼着她出门吗?” “当初换亲一事以及嫁妆一事,其实本来都是家事,她明明可以用别的法子解决,却偏偏不愿意这么做,非要闹到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还闹到皇上面前,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而且大家不要忘记了,今日最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到底是谁的还不好说呢,照我看,元月郡主搞不好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在相府过得不如意,加上皇上又不为她做主,所以就怀恨在心,开始怀念起前朝来了。” 不少人沉默不语。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仔细一想其实又有些合理在里面。 至于宋广霖的事……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亲爹不喜欢女儿,或许这个做女儿的也该从自身去找找原因,毕竟宋广霖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他哪里能所有人都顾得上呢? “江少卿,你来说。” 皇帝本想顺势为难一下宋广霖,却没想到局势三言两语被人改变了,他的视线在人群里一扫,很快就瞥到了藏于人群后的薛义。 自从薛王去世之后薛义因为无名无分的,就一直住在薛王府,偶尔会出来走动走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薛义最近几次出现,都是跟宋元怜有关系。 皇帝眯了眯眼睛,脸上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 第114章 亲娘牌位都没供供劳什子前朝皇帝的牌位啊? 人群中的薛义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他忙抬眸四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 身侧长随见状压低声音询问:“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薛义道:“我方才感觉似乎有人在看我。” 长随不过是随侍的奴才,不必避着什么人,便大剌剌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人朝着自家主子这边看。 今天这一出热闹实在是精彩,想来应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吧? 想到这里长随便道:“主子,并无人看您啊。” 薛义闻言探头看了几眼,确实没看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看错了。” 长随道:“主子,今日之事咱们是否要插手?” 薛义摇摇头:“不必了,咱们已经掺和了不少事了,只怕再插手皇上要不满了。” “这些年义父并未提及要立我为世子,皇上便也不提起要让我当世子的事,如今义父已经仙去,皇上不说如何处置薛王府,也没说要让我继承薛王之位,说明皇上对我并无任何喜爱之情,否则哪怕封我为个郡王,也好过如今无名无分不尴不尬地待在盛京城。” “既然皇上并不喜我,我们还是低调一些。” 长随心疼地看了薛义一眼:“主子您受苦了。” 这些年若不是主子忍功了得,只怕换做旁人受到那些奚落跟冷言冷语早都要疯了。 可主子只是一如往常,并未有什么愤懑不满,为了降低皇上的戒心还时常出盛京去玩。 外面虽然比盛京要轻松,但也有不少危险暗藏其中,若是主子当初真在外面出事,只怕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 主子就像是一个被迫跟薛王府绑定的风筝。 本来薛王死了之后可以自己掌控风筝线,这样就没有人能控制他去哪里。 可薛王死了之后因为皇帝迟迟不表态,所以风筝线最终还是到了皇帝的手里。 现在无人能预测得到薛义之后的命运。 这一切,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长随知道,这些年主子汲汲盈盈,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在出现最坏结果的时候能苟活下来。 很可笑,人人都说天盛到这一代已经是太平盛世,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盛世之中,有这么多人在苦苦挣扎只求苟活于世。 头顶悬着一把剑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随时都有可能死,甚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理由而死。 他们这些人都是主子的人,一旦主子没了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所以长随他们是死了心要跟着主子的。 对主子的遭遇自然是心疼不已。 本该是位高权重的王爷,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将老薛王给盼死了,结果根本就没有封王的旨意下来。 这也就罢了,皇上甚至连安慰一句都没有,好似全然忘记了薛王府其实还有薛义这么薛王义子在。 众人摸不透皇上的想法,却也不敢真的跟薛义撕破脸。 毕竟只要薛王府还在,那薛义这个薛王义子就还算是薛王唯一的后人。 他算是随时有可能成为薛王的人物,所以众人虽然没少在背后蛐蛐薛义,当面却还是尊敬的。 但越是这样才越是叫人心里不忿。 盛京城内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惯会看菜下碟,毫无真心实意。 所谓的讨好不过就是碍于薛王府而已,并不是因为薛义是薛义。 “没什么苦不苦。” 薛义看了一眼为了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的长随,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看热闹,何必为那些事伤心难受。” 长随红着眼应了一声是。 这会儿大理寺内江一游已经将所有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如今话题重新回到了那个问题上:牌位到底是谁的? 皇帝摸着手上的扳指,脸上满是兴味。 “居然还有人能记得前朝皇帝,他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后跟太祖皇帝感情甚笃,后来两个人先后薨逝,听闻那个时候前朝还有人想要起义闹事,后来被镇压,那王爷后人发觉自己不适合再出现在盛京城便自请离去,还保证以后绝对不入盛京城,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前陈朝到底还有没有皇室子孙存在了。” 皇帝这话说得好像很感慨,听不出对有人供奉前朝皇帝牌位这件事的喜怒。 众人不敢问,也不敢回话,场面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皇帝似乎觉得没趣儿,轻嗤了一声,问被打得有些不成人样的冯成:“你确是亲眼看到了牌位在西雨阁内吗?” 冯成先是被打了个半死,后被抬过来扔在地上,也没个大夫来治伤,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这会子正是难受的时候,听到皇上开口他一张脸扭曲得跟个怪物似的,却也只能强撑着回答皇上的问题:“回皇上话,我们确实亲眼看到了!” “当时这个牌位前还有供桌,也是我们亲眼看到的。” 皇帝的视线落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宋元襄从刚才声嘶力竭地质问了宋广霖一句之后就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好似成了石墩子。 “元月郡主,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元襄笑着摇摇头:“皇上,臣女无话可说。” 皇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为何?” 宋元襄咧嘴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几分俏皮:“皇上刚才的话问的不对,那玩意要是不在西雨阁,他还怎么栽赃陷害我?” “其实冯成他们准备得已经非常周密详尽了,若不是我跟胜楠夜跑结束得早提前回去了,只怕这个罪名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你是说,他是栽赃?你可有证据吗?”被宋元襄说问题问得不对皇帝也没恼,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宋元襄拱手,态度十分闲适,看不出半点紧张:“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因为我跟胜楠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个贼人偷偷摸摸地要从我西雨阁出去。” “我们以为是采花贼,所以上去就打,后来大家都来了,他们说在我们的院子里看到了前朝皇帝牌位,于是大家就找出了这个牌位。” “事发突然,我并未进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很清楚一件事,言多必失,冯成刚才说看到我们在西雨阁内摆了供桌,真是笑话,我连自己亲娘的牌位都不曾供奉过,我为何要供奉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前朝皇帝的牌位?” 第115章 你管这叫鹣鲽情深? 宋元襄这话里爆出来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道是该惊讶什么。 直到有人先爆出一句:“宋元襄作为女儿居然连亲娘牌位都没有供奉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止众人疑惑,皇帝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宋元襄:“元月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广霖从宋元襄说完那话的时候就暗叫不好,他本想站出来阻止宋元襄继续往下说,却没想到皇上先开了口。 这下给宋广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去抢皇上的话头。 等到皇上问完话,宋广霖才一脸悲痛地说:“皇上,此事怪臣,臣——” “当然怪你!” 宋广霖需要等皇上说完话才开口,宋元襄却不需要等到他说完话再开口。 她直接抢过了宋广霖的话头,厉声道:“因为我娘亲死后府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将我娘亲风光大葬!” “这件事我本想烂在肚子里的,可这些人居然拿牌位的事来栽赃陷害我,我就不得不说了!” 宋元襄双目赤红,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泪水,纵然泪凝于睫她也没有半分弱势,反而声音更加洪亮:“当年宋广霖得知大将军府没有了能当家做主的男丁之后,就再也不管跟我娘亲的夫妻情分,于深更半夜找了我娘亲,无人知晓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当夜我娘亲便上吊自杀了!” “宋广霖!宋丞相!我来问你,当夜你到底跟我娘亲说了什么!” “为何我娘亲明明最舍不得我,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无半句话交代于我,就此吊死在房梁上?” 宋广霖听得宋元襄的质问近乎目眦欲裂。 他本以为嫁妆的事踩了宋元襄的底线,才让她那般疯癫告到了皇上跟前去。 却没想到宋元襄还有更加疯癫的。 这话是能问的吗? “姐姐!”宋元怜惊呼一声扑到了宋元襄面前,颤颤巍巍地道:“姐姐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呀!当年嫡母的确是上吊自杀的,但她此前身子就已经不大好了,大约是受不了刺激所以一时想岔了,这事怎么可能跟父亲有关系呢?父亲跟嫡母当初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的啊!” 宋元襄一脚将宋元怜踹开。 宋元怜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元襄都敢动手,眼睛瞪得老大,格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人群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他们显然没想到不过是一桩普通的栽赃陷害的案子,居然会引发出丞相府如此可怕的内幕。 宋元襄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牢牢印入了大家的脑海,众人现在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宋广霖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温和有礼有大智慧的丞相形象,若是从前大家肯定不会相信这番话。 可宋元襄之前闹出来的换亲真相、以及嫁妆被盗的真相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大家其实宋广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在对宋广霖有了怀疑的前提下,如今宋元襄虽然说的话纵然格外的炸裂,却没有人直接反驳。 反而是惊疑不定。 他们这样的态度恰恰好说明了他们内心里其实是偏心宋元襄的。 不然众人肯定会直接说宋元襄一派胡言,指责她连亲爹都要构陷,可见是个人品低劣的。 而今大家的沉默成为了压在宋广霖肩膀上的大山,不好的预感袭来,宋广霖两股战战,他知道,若是今日这件事不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那他的丞相之位就别想坐了。 宋元襄! 好一个宋元襄! 宋广霖现在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打死宋元襄这个孽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这个时候自乱阵脚,那他就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宋广霖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嫩肉处传来的疼痛很快就刺激得他冷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心底已经明白过来宋元襄其实早就在布局。 怪不得她一改从前怯懦低调的模样,出人意料地开始在盛京高调行事。 原来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做铺垫。 说到底宋元襄根本不在乎淮安王妃的位置,她将换亲之事曝光,借此机会要了郡主之位,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宋元襄不被父亲喜欢,还被庶女抢了亲事,所以皇上补偿她给了郡主之位。 有了这个印象先入为主,宋元襄后来状告嫁妆之事便也顺理成章起来,而且还加深了大家对于宋广霖宠妾灭妻,不喜宋元襄的印象。 这件事过后,宋元襄又等待机会,直接将丞相府的天都给掀翻了。 宋广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宋元襄居然悄悄摸摸地做了这么多事,而他直接被她引入彀中,光是要处理身上的烂事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根本无力再思考别的,所以才没察觉到她的算计。 大概就连宋元襄都没想到她等待的机会居然来得这么早吧? 想到这里宋广霖恶狠狠地瞪了冯成一眼。 都是这个混小子! 若不是这个混小子做了这种事,宋元襄哪里有机会旧事重提? “好一个鹣鲽情深,你看着你自己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麻烦你下次说话的时候先找个镜子看看自己行不行?” “你娘亲几乎是跟我娘亲前后脚进府,要不是我娘亲背后还有个大将军府,你说这个长女的位置到底是谁的?” 宋元怜嘴角一抽:“可是姐姐,当今男子哪有不纳妾的?没有我姨娘也会有别人啊。” “你不能如此要求父亲吧?” “天下男子难道就没有尊重正妻也有美妾在旁的吗?姐姐这样是不是太过矫枉过正了?” 宋元怜这话说到了在场男子的心坎里,众人不免有些不满地看向宋元襄,觉得她这话实在是有些无理搅三分了。 宋元襄没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她只盯着宋元怜,嘲讽出声:“我要求他什么了?他纳妾我娘亲说什么了没有?他后院一院子女人哪个出事了?我娘亲当家的时候从未有过任何苛待后院女人之事,我不满的是他害死了我娘亲你还说他俩鹣鲽情深?” “若是你说的鹣鲽情深是爱你就要害死你,那我就承认他们是鹣鲽情深。” 第116章 我娘亲的遗体就在丞相府 “宋元襄!” 宋广霖尖叫出声:“你是疯了不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害死你娘亲了?” 宋广霖本来是想让宋元怜先顶上,等自己想到了一个万全的法子再出声的,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真要是闹起来,大理寺一介入,可能从前大将军府落败的事都要旧事重提。 宋广霖并不害怕宋元襄真的能查到什么,毕竟这件事也有皇上插手的份,真要是调查,皇上肯定第一个不乐意。 但皇上当初交代他去做了这件事,为的就是要让他一力承担起这件事,可他当年不仅没有完全处理好,甚至现在还让宋元襄点破其中的一些事,若是其他人怀疑起这件事,开始调查还顺势怀疑到皇上头上,将皇上营造了多年的好名声直接毁于一旦,那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宋广霖看都不敢看皇上一眼,只死死盯着宋元襄,若不是现在是在大理寺,他一定不管不顾地上去掐死她! 这个孽女,果然当初就不该出生! 宋广霖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恐惧到极致反而让他彻底冷静下来,他看着宋元襄,一字一句地说:“元襄,我知道你一直对你娘亲的死耿耿于怀,但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你娘亲本来就跟大将军府感情深厚,得知大将军府出事之后她怒急攻心,本来也时日无多……” “我承认我对你娘亲的身后事确实是不上心,但那个时候我也在生气……将军府一出事你娘亲就随着走了,完全不管丞相府接下来要如何,甚至连你这个亲女儿都不要了,我实在是不想去面对你娘亲的死……” 宋广霖说着说着哭了出来:“时至今日其实我一直也在后悔,说到底死者为大,我怎么说都该让你娘亲好好下葬的。” 宋广霖的话合情合理,而且不少人其实都很理解他。 毕竟当时大将军府出事,宋广霖夹在妻子跟忠君爱国中间,肯定也是非常为难的。 所以在妻子自尽而亡之后他肯定是心绪复杂,难以接受。 “说起来,我记得当时丞相府也是办了白事的啊,为何元月郡主要说当时没下葬呢?” 围观百姓显然并不是一边倒地站在宋元襄这边了,开始说出自己的疑惑。 宋元襄看着眼底已经带上了一些得意的宋广霖,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本以为他这个父亲能官拜丞相是很有能耐的,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或许从前宋广霖的确是个能人,不然也不可能杀出重围升到丞相的位置。 但长久以来站在高处被底下的人托着,他的脑子开始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 宋元襄叹息了一声。 “皇上,我娘亲的遗体,如今还在丞相府。” 这话一出,刚才还絮絮叨叨在说话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全都惊骇不已地看着宋元襄。 就连刘胜楠都没忍住失声问道:“元襄,你说的是真的?宋夫人——不,你是说你娘亲的遗体真的在丞相府?这么久了,遗体都没有被人发现吗?” 宋元襄点了点头。 她看向皇上,只等皇上的态度。 宋元襄当然知道自己揭开这件事不可避免地要扯出大将军府的事。 她知道这件事跟皇上脱不开关系,所以她不打算往大将军府那边多说话,而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她娘亲的遗体上。 这件事也是前世宋元襄死的时候才知道的。 重生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着要如何将娘亲的身后事解决,她一步一步揭开了丞相府内的腌臜,再一步一步引导大众见识到了宋广霖的真面目。 而她娘亲遗体只要现世,宋广霖就完了。 宋元襄并不怕跟宋广霖撕破脸,毕竟她重生父女之间就是死仇。 这样的渣爹,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幸好努力不被辜负,她这段时间的经营,也总算是有了收获。 “你且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若是宋广霖真的做了这等畜生事,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皇上开了口,宋广霖浑身一软,整个人几乎瘫在了地上。 宋元怜惊声喊了一句“父皇——”想要提醒皇上她现在是皇室儿媳妇,宋家是她的娘家,也是淮安王府的岳家,要是真的曝出这样的丑闻,那淮安王接下来也没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了。 宋元怜觉得皇上既然是属意嬴跃做太子的,就该在这个时候护着嬴跃,不能让嬴跃以及嬴跃身边的人染上半点污点。 “文武百官来了没有?”皇上直接无视了宋元怜的哀呼。 “如此奇闻异事,朕愿意与大家一起听一听,江少卿,先着人去把丞相府给围了,你大理寺人数不够的话直接带着御林军去,朕今日还非要将这些破事弄弄清楚不可!” “另外……既然这件事牵涉到大将军府的人,也着人去请大将军府的人来吧。” 宋广霖跟宋元怜齐刷刷苍白了脸。 皇上居然真的要查这件事! 宋元怜忍不住朝着宋广霖看了过去,眼神询问宋广霖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宋广霖没有跟宋元怜对视,他目光沉沉,看不出到底是心虚还是有恃无恐,叫人觉得十分奇怪。 宋元襄看到宋广霖这个表现心底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她冷笑了一声,等到人都到齐了,才开口道:“皇上,我娘亲的遗体就在丞相府宋广霖书房后那个小院子的假山里。” “那处本来不是假山花园,而是一处天然泉眼,因为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那一处常年结冰,比寻常地方要阴冷许多,丞相府的人发现了这一处天然洞穴,就在下面修建了一个地下冰窖,一边储存冰块,一边储存我娘亲的遗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大家还有些怀疑宋元襄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听到这里大家再没有半分怀疑了。 这等细节可不是能编撰出来的,很显然宋元襄必定是掌握了证据甚至可能亲自下去见过。 众人浑身抖了抖,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皇帝沉着眉眼,朝着宋广霖看了过去。 “宋广霖,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第117章 再见苏家舅母 宋广霖脑子转得飞快。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宋元襄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了。 只能慢吞吞爬起来跪好,如同一具木偶一样一字一句地说:“皇上,臣认罪。” 人群哗然一片。 “这就认罪了?” “他认的什么罪?真是他害死了宋夫人么?” “宋夫人的遗体居然真的在丞相府被保存了那么多年?” 众人忍不住想起那位宋夫人。 这位当年也是盛京城响当当的人物,她一手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很有苏燮老将军的风范。 当年盛京城还有人称要是她是男子,只怕会成为继承苏燮老将军衣钵的人。 但她就如同她的名字苏云烟那样,最终还是化作一朵云,一阵烟消散在这个尘世间了。 众人本以为随着苏燮的战死大将军府的没落,苏云烟这个名字以后也不会再被人提起。 可此时此刻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脊背挺直宛若一杆红缨枪一般站在皇上面前的宋元襄身上。 这一刻,众人竟然有些分不清宋元襄跟苏云烟。 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错觉,当初那个惊艳全盛京的苏云烟,换了另外一个方式,继续惊艳着盛京城的所有人。 她的女儿没有如宋广霖的意愿的那样在他的打压之下郁郁而终,也没有嫁给一个普通书生草草一生,反而化作盛京城的一柄利刃,狠狠割开了丞相府的虚伪幻象,露出了最真实也最恶臭的内里。 众人忍不住想:现在是丞相府,若是让她接触得多了,以后是不是要捅破盛京的天呢? 她这柄长枪,到底又能走多远,最终又到底能不能保持初心坚定向前呢? “皇上,我们确实在丞相府书房的后院找到了一个地窖,也找到了宋夫人的遗体!” 派去调查的人回来得很快,众人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被这话给打消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众人齐刷刷朝着宋广霖看了过去,甚至都顾不上皇帝就在这里脱口而出便是质问:“宋丞相,这真是你做的事?” “你为何要藏着宋夫人的遗体?所以宋夫人的死确实是跟你有关系吗?” 大将军府的人刚到大理寺门口就听到这样一番话,几个女眷险些昏死过去。 宋元襄眼角余光瞥见自己两个舅母都来了,比起从前美艳如花的她们,如今她们身上不仅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还有多年操劳之后的疲惫感,让她们看起来好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可明明她的两位舅母如今也才三十有余!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现场,宋元襄紧紧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两位舅母。 两位苏夫人从震惊的情绪里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也是看向了宋元襄。 但她们看过去的时候宋元襄已经转过身了,所以两个人只看到了那个坚毅又孤绝的背影。 某一瞬间她们只觉得眼前一晃,好似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总是追在她们身后缠着要她们陪她玩的小姑子。 苏云烟是苏燮最小的女儿,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脾气又是最像苏燮的,让武将出身性格非常暴烈的苏燮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本以为她找了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以后能幸福一生,却没想到中途出了那样的变故,十多年过去了,本以为这件事早已经有了一个结果,却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们再次听到了关于苏云烟的消息。 而且还是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见过皇上,请问皇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其实来的路上将军府的两位夫人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只是她们不好表明这件事,所以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两个人这个反应就像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宋广霖的脸上。 比起刚才宋广霖什么都不问,一来就自贬自己女儿的行为,苏家这两位夫人的表现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宋广霖察觉到不少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但此刻他也无心去管这件事了。 “是这样的……” 江一游亲自过去跟两位夫人说起了这件事,两位夫人得知真相竟是如此恨不得冲上去踹宋广霖几脚。 整个大理寺都回荡着两位凄厉的哭喊质问:“云烟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竟要如此对待她?” “可怜的云烟死了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能入土为安……怪不得我们元襄说没拜过亲娘的牌位,你连人家亲娘的遗体都没有下葬,何来牌位?” 谁都知道正常的白事流程是在人死后便开始准备需要的东西,牌位棺材以及墓碑上要开始刻字。 可宋广霖当年只是办了一场极为简陋的葬礼,虽然大家也来吊唁了,但当时大将军府已然没落,也没有人来送最后一程,导致宋广霖欺上瞒下,竟然将苏云烟的遗体藏在了丞相府。 “宋广霖,你到底是何居心?” 大理寺里已经乱成一团。 苏家的两位夫人在哭,声声哀戚,听得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非常同情。 宋元怜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怎么都没想到将军府内居然藏着尸体。 如此重大的事她从未听闻,也从来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如今见这件事证据确凿,宋元怜忍不住朝着宋广霖看过去,父亲会如何? 这件事到底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坐在上首的皇帝将这幅众生相尽收眼底,他不再沉默,而是让人给苏家的女眷赐座。 随后才看向宋广霖问道:“宋丞相,你是不是该给大家解释解释。”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注意到了皇上对宋广霖的称呼变化。 一开始他喊的丞相,苏云烟遗体一事曝出来,他直接喊了宋广霖的名字。 而现在他的称呼又变成了宋丞相。 这一番变化虽然细微,却足够让人感觉到皇帝的态度。 很显然,皇帝一开始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后来发现宋广霖瞒了他不少东西他很生气。 如今苏家人一出现,大概是让皇帝想到了某些事,所以皇帝的态度又改变了。 宋元襄眉眼一沉,皇帝的态度决定了这件事会被追究到什么程度。 而现在看皇帝的反应,这件事多半达不到宋元襄的预期了。 不过……一切真能如他们所愿吗? 第118章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宋元襄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冷笑。 “皇上,此事臣可以解释。” 宋广霖苦笑着抬起头,让众人都能看到他忧伤的侧脸轮廓,他的声音不大,但现场的人都陆续停了下来,显然这个时候大家都只想吃瓜。 所以一片寂静中,宋广霖的声音格外的突兀。 他给大家讲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主人公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成婚。 后来他遇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却不断地吸引着他。 他说她与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如太阳一般耀眼,随时随地都能温暖到其他人,也包括他。 主人公自小除开读书便没有什么喜好,但自从遇到那个女人之后,他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后来他们成婚了。 没多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他受到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了。 主人公很有男人自尊心,他早就受不了那些言论了,从前他不敢去面对也不想面对,而现在他决心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不靠女人也能过得很好。 于是他主动疏远了那对母女。 他本以为这样就会好,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诋毁自己,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主人公的岳父战死沙场。 他心底是为岳父感到骄傲惋惜的,他担心妻子想不开,还特地去陪了她,可妻子早已经心灰意冷,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主人公这个时候才知道疏远她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为岳丈家奔走,可最终就像是人无法阻止洪水泛滥一样,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地来,妻子不堪重负自尽而亡,而他也终于在得知妻子死讯的时候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便是没有能早点发现对妻子的爱意。” “云烟是个好姑娘,我本该跟她好好度过余生,可偏偏……” “醒悟过来之后我又怨怪她,明明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要与我共度余生,可偏偏她却丢下了我丢下了女儿撒手人寰,我一直都知道她对大将军府的情谊很深,不然也不会在元襄幼年时三天两头带着她回娘家去。” “我心里虽然不太开心,但岳丈一家都是德行高洁之人,我想元襄经过他们的教导定然也不会差的,所以就将心思放在了元怜几个庶女的身上,毕竟都是我的孩子啊,我总归是要一视同仁的。” “可我没想到岳丈家出事之后她也跟着去了,小小的元襄根本就不知道娘亲去世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每每看到她嚎啕大哭要找娘亲的样子都觉得怨恨,我不明白云烟为何能如此狠心,丢下丞相府丢下我们父女直接走了。” “我才察觉到我对她的情意,可我也永远失去了她。” “此后我再面对元襄的时候就觉得心绪复杂,看到她我就能想到云烟,但她跟云烟又截然不同。” “她不像是云烟那般爱笑,看到我的时候就怯生生的像是要哭的样子,还时常吵着闹着要去大将军府,于是我也冷了心,就让别人去照顾她,自己则是避开了跟她接触。” “后来她似乎是意识到父亲对她的重要性,渐渐开始亲近我,但我看到她的模样就想到云烟,于是我只能再次避开……” “皇上——”宋广霖一脑袋磕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此事的确是臣的错,臣当年一念之差做错了事,后来虽然悔恨醒悟,但云烟的遗体已经被存放了许多年,臣不想再打扰她的安息,也怕别人抓住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于臣,所以才自私愚蠢地瞒下了这件事,皇上,臣知错,臣认罪。” 大理寺门口有一些感性的女子红了眼,其他人也纷纷沉默着。 显然大家都被宋广霖这个心理剖析给震撼到了。 宋元襄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木偶人。 皇上等了许久,等到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宋元襄。 瞥见她毫无反应好似听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的脸色,皇帝眼眸一深。 他轻声问道:“元月郡主,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宋元襄听到皇上这么说,心底冷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皇上是要保住宋广霖的。 不过幸好她本来也没打算一杆子打死宋广霖。 不然她直接找个机会把宋广霖弄死就算是报仇了。 但前世她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不甘心就这样让宋广霖死了。 她要让宋广霖一点一点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也要让宋广霖尝一尝什么叫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皇上,我要让我娘亲入土为安。” 皇上紧皱的眉头一松。 宋元襄方才闹得那么大,他还以为她会像是之前嫁妆的事一样闹得举国皆知呢。 现在看来宋元襄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朕准了。” 宋元襄勾唇露出一个苦笑:“皇上,我要让我娘亲入苏家祖坟。” “什么?” 宋广霖比皇上还先给反应,他怒瞪着宋元襄,声嘶力竭地道:“宋元襄你别太过分了!你母亲并未与我和离,怎么能入苏家祖坟?” “你将我宋家放在哪里?” 宋元襄冷笑:“我将宋家放在哪里?你都将我娘亲放在冰窖里,我管你放在哪里!” “你但凡想让我娘亲入土为安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对她不管不顾,方才你们也进去看过了吧?敢问一句,他可有为我娘供奉香火吗?” “并没有,底下只有一具遗体。” 宋元襄再次笑出声:“宋丞相,我娘亲死了十几年了,你半点香火都没供奉,也没给我娘亲留个牌位,每年给亲人烧纸的时候我娘亲只怕是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你方才说,你因爱生恨又因恨生愧,你的爱可真是沉重啊。” “沉重到让我娘亲做了十几年的孤魂野鬼啊!” 宋元襄话音一落下,苏家两位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我那可怜的小姑子啊……” “她一生爱自由,嫁入你丞相府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失去自由也就算了,死后居然还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宋广霖,你空口白牙说得情真意切又有何用?这十几年,你可有半点考虑过苏家跟我那可怜的小姑子吗?” “你考虑过你们的女儿宋元襄吗?” 第119章 他不配我相信他 宋广霖脸色铁青。 他本以为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宋元襄肯定没办法再反驳了,毕竟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他相信旁人再提起他最多说一句情痴,不会说别的,可偏偏宋元襄跟苏家人联合起来,要将最后一层皮给撕下来,宋广霖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叫人发现,只能借着磕头挡住脸。 “皇上,一切都是臣的错,不管皇上如何处置臣,臣都愿意接受。” “臣藏在心中十几年的秘密,也算是大白于天下了,臣心甚慰。” 宋广霖这话说得众人都神色复杂。 今天这些事桩桩件件下来,都让众人心惊不已。 无论是站在谁的立场上众人都很能理解对方,所以众人无法得出一个是非对错来。 “元月郡主,你可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当初你母亲的死跟宋广霖有关系?” 大理寺卿开口问道。 宋元襄摇头。 “我娘亲上吊自尽之前除开他就并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尸体也是第二日才被人发现的,之后尸体就被宋广霖藏起来,我无从得知真相。” “这么说,你是打从心底里就认为这件事跟宋广霖有关系了?” 大理寺卿是负责断案的,他这么问并无不妥,但宋元襄可以感觉到这人应该是站在宋广霖那边的。 更确切地说,对方是站在皇上那边的,否则也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元襄从皇上改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所以看到大理寺卿站出来的时候并无半点惊讶。 她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为了一个死去的人闹得家宅不宁恨不得逼死亲爹。 就算现在大家都知道宋广霖藏尸,但对大家来说,苏云烟已经是一个死掉的人了,所以他们并不想因为一个死人而逼迫一个活人去偿命。 所有人都觉得宋元襄要是聪明的话,在这个时候就该顺着大理寺卿给的台阶往下走,换个口风不要再继续追究。 否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以后在盛京的名声只会更差。 但她不惧。 她自重生后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一天,不管她以后要做什么,她跟宋广霖之间的仇恨,必须要摆在明面上! 她无法接受自己再跟这样的父亲虚与委蛇去相处。 纵然她知道有皇帝在她没办法断绝跟丞相府的关系,她也要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她宋元襄,恨不得跟宋广霖这个父亲一刀两断。 “大理寺卿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不是断案如神吗?我且来问你,他冷落我娘亲已久,那日却一反常态跑去找我娘亲,而在他离开之后我娘亲便死了,十几年,尸体还被他藏于地下冰窖之中,我难道不该怀疑吗?” “他平时如何偏心庶妹我都可以不理,他是我的父亲,我只能受着。” “可他为何要这般对我的娘亲?难道就因为我娘亲娘家失势,就能被人这样践踏吗?” 大理寺卿被宋元襄震慑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断案无数,只是听了这件事心里便有好几个结论,但此刻他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道:“但没有证据的事,怎可拿到皇上面前来说?” “元月郡主,我知道也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真的确定自己这般不是在无理取闹吗?再如何,他也是你的父亲呀,在你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害死了你母亲的前提下,你都需要尊重你的父亲不是吗?” “你今日这般行为,到底所求为何?” 众人闻言都是有所触动。 天盛看重孝道,宋元襄此前闹出那些事大家都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她是被欺负惨了之后的反弹。 可如今宋元襄要让宋广霖承认的可是杀人之罪。 宋广霖若是承认这一点,那天盛朝堂岂不是要成了个笑话? 一个杀人凶手居然能在丞相之位上坐十几年,这岂不是说明天盛无人? 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要保着宋广霖。 若是不保,那才是真的要乱了套了。 “我的所求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要我母亲入苏家祖坟。” “你!” “你别太过分!宋元襄,我绝对不同意!”宋广霖不敢继续装死,他看向皇上,言辞恳切道:“皇上,我并未休妻,也从未跟云烟提过和离,我的确是因为当年不懂事所以忽略了她,可让云烟入苏家祖坟就是在打我宋家的脸啊,皇上,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请皇上不要答应宋元襄如此无礼的要求!” “元月郡主,贸贸然直接让你母亲入苏家祖坟的确是不妥当……” 皇帝话音刚一落下,宋元襄直接道:“那便让我的娘亲跟宋广霖和离吧。” “一个在家中藏了妻子尸体几十年的人,不配得到他妻子的原谅,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皇上?” 宋元襄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这么执拗。 皇上摆明了是要和稀泥,可偏偏宋元襄要搞事。 让宋广霖跟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和离,众人肯定会好奇为何如此,等到大家一调查,宋广霖藏尸的事就瞒不住了。 一朝丞相居然做出如此恶劣之事,宋广霖这个人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皇帝的视线极具有压迫感地落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你非要如此做吗?” 他虽然并未发怒,但众人都感觉到了帝王身上传出来的威压。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苏家两位夫人想要让宋元襄见好就收,毕竟这位是皇帝,得罪了他实在是得不偿失,如今把这件事曝光出来已经是重创宋广霖了,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完成就是。 不必急于一时。 但宋元襄一直没跟她们有视线接触,所以哪怕是她们想提醒宋元襄也根本做不到。 “回皇上,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宋广霖不配我给半点怜悯。” “作为夫君,他宠妾灭妻,害我娘亲郁郁寡欢最后还离奇自尽而亡。” “作为父亲,他偏疼庶女,纵容庶女抢嫡女的亲事,还纵容姨娘偷盗嫡女的嫁妆。” “作为女婿,大将军府出事他一言不发,不说求情一二,事后甚至连大将军府的大门都没踏足过一步。” “一个做人如此失败的人,我要如何相信他?” 第120章 差点忘了正事 宋元襄故意没提宋广霖为官如何。 毕竟她一个臣子之女,从前还总是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宋广霖为官到底如何。 而且这也不是她能评定的事。 所以她只是点出了这几点,而且每一句都有证据可以佐证,不是胡编乱造,十分有说服力。 围观百姓不自觉地点头,认为宋元襄说的话很有道理。 “宋丞相为官多年的确做了不少对百姓好的事,可作为夫君跟父亲,他也的确是不合格……” “别的不说,要是我知道我娘亲的尸体被我父亲藏在府里十几年,我也不可能原谅对方的。” “我也是。” “其实不管如何,父女之情早已经被消磨干净了这是事实,我觉得元月郡主的要求并不过分。” “我也觉得。” 众人说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整个大理寺内都安静得很,因此这些人的言论很快就落入到了皇上等人的耳朵里。 皇上见状眯了眯眼睛,到这一刻他也明白了,宋元襄选择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件事来,明摆着就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今天不管他来没来,就只是靠着大理寺这些人跟百姓们的支持,她大概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苏燮那个老匹夫,倒是后继有人了。 宋元襄方才那铁骨铮铮不肯退让的样子,让他恍惚以为是苏燮来了呢。 “朕准了。” “苏云烟已死,和离书就免了,朕就在这里嘱咐下去,一会大理寺负责户籍的人将苏云烟的名字从丞相府划去。” “以后苏云烟就只是苏云烟。” 苏家两位夫人哭得差点厥过去。 “云烟……你总算是自由了……等我们将你葬入祖坟,你可千万记得要回家来看看……”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家只要一想到苏云烟十几年就做着孤魂野鬼连家都找不到就觉得心酸。 堂堂大将军府的嫡出千金,居然沦落到如此下场,实在是令人觉得痛心疾首。 “皇上……” 宋广霖还要说什么,皇上一个眼神扫过去,他顿时安静了。 宋广霖只能嚎啕大哭,众人看到一朝丞相居然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有再多责备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说来说去,都是孽缘。 这件事只要证明不了苏云烟就是宋广霖杀的,那宋广霖也是受害者之一。 众人不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真的会做出杀妻之事,所以宁愿相信他藏了妻子十几年是真的因为知道错了。 “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去查吧。” “十几年的事过去太久了,真相如何只怕是也无从查起了,你们便好好查一查宋丞相可还有别的事。” 这便是不打算处置了。 毕竟现在不能证明宋广霖真的杀了苏云烟。 藏尸一事宋广霖的处理非常完美,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是宋广霖还要落得个痴情种子的美名。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闹得太过,皇帝这是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 意在提醒宋元襄,都已经按照她的想法准许她娘亲和离了,她要是再闹可就不讲道理了。 宋元襄也没有闹起来,而是见好就收。 能让娘亲远离这个恶心的男人已经是目的达到了。 至于别的,不着急,慢慢来。 “既然这件事处理好了,那朕也该走了……” 皇帝扶着康来喜的手背站起身,众人正要说“恭送皇上”,宋元襄却突兀地打断了众人的吟唱:“皇上,这件事解决了,别的事还没解决呢。” 众人齐齐一愣,顺着宋元襄的视线看向躺在一边担架上看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冯成,这才想到今天大家都是因为这件事才来的。 “对了皇上,前朝皇帝牌位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江一游站出来提醒了一句:“负责去调查的人查到了一些东西,皇上要过目吗?” 皇帝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为了这事来的。 没想到闹了这么久,这件事居然还差点被大家忘记了。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元襄一眼。 本来还以为宋元襄就是憋不住了才把苏云烟尸体这件事给捅出来,现在看来,她明显是将计就计。 皇帝摆摆手,重新坐了回去:“既然都来了,那就看一看。” “江少卿,你查到了什么?” 江一游瞥了宋元襄一眼,看到她四平八稳地站在原地,好像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漠不关心的样子,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这宋元襄可真是会使唤人啊! 今天明明就是带着算计来的,结果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他不是她的敌人,今天指不定要给她使多少绊子呢。 这人到底怎么就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 “回皇上的话,微臣命人去查了河间伯公子冯成的卧房。” “发现了这些东西。” 江一游命人将找到的东西送上来。 众人看到了那些木头,疑问才刚冒出来,就听到一声惊呼:“这木头,不就是拿来做牌位的那个吗?” “冯成他们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做牌位的木头?” 这一声惊呼让众人一个激灵,全都反应了过来。 “合着这牌位是冯成他们做的?” “这……”冯成眼睛瞪得老大,顾不得浑身的伤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的牌位分明是从别处——” 冯成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僵住了。 真相如何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 河间伯像是被人抽走了筋骨似的软倒在了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一游铿锵有力地说:“皇上,此事分明就是栽赃嫁祸,元月郡主跟刘小姐是冤枉的。” 皇帝很随意地摆摆手,对比于刚才处理宋广霖的案子,他现在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处理吧”就带着文武百官走了。 河间伯府的父子俩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连奔走都不敢,毕竟过了皇上明路的事,他们要是敢找人为自己求情那就是逼着皇上出手来管这件事。 毕竟现在充其量就是两个无知小儿坏得透顶居然伪做前朝皇帝牌位栽赃嫁祸,但要是其他人插手进来,可就不好说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律法来办吧,私造前朝皇帝牌位,按律当鞭一百,立刻执行!” 第121章 要不你嫁给你表哥吧 “鞭一百?” 河间伯差点没晕过去:“这……这……” 他想要开口求情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只能唇瓣颤抖着说了一句:“一百鞭下来……我儿子只怕也没命了……他身上还带着伤啊,能不能通融通融……” 若是一个完好的人硬生生去挨一百鞭都够呛,尤其是河间伯也听说过,说是大理寺的鞭刑用的鞭子跟常人用的不一样,那上面还有倒刺,一鞭子甩出去收回来的时候能挂掉一层肉。 河间伯心底是又恼又怒。 他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方才大理寺闹了那么一出,他就是个蠢货也看出来了,人宋元襄压根就没有把他儿子看在眼底,他儿子偏偏是个蠢货直接撞到了人家面前去,被人家做了筏子拿来对宋广霖下手。 今日这件事,宋元襄高兴了。 宋广霖虽然肯定不高兴但情况也没多糟糕。 苏家也高兴了。 唯有他儿子,直接成了被牺牲的那个。 河间伯想狠狠揍自家儿子一顿,他一直都说盛京之内达官贵人太多了,那些人一百根花花肠子,叫他千万别跟着瞎掺和。 可他没想到在家还算是乖巧的儿子到了出云学院居然就变了个人。 居然还去招惹宋元襄,他是嫌自己身子骨太硬朗了打不死是吗? 如今可好了,被宋元襄狠狠摆了一道,偏偏他们还怨恨不得。 毕竟筏子可是他们亲自送到人家手上去的! 蠢呐,他大半辈子谨小慎微,就被儿子这一下给毁了大半。 以后河间伯府只怕是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河间伯,按理说是不能通融的,不过说到底你儿子是因为得罪了人才会这样的,不如你去求求元月郡主?” 江一游给河间伯出主意:“我朝是有这样的律例的,今天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上那边是已经轻拿轻放了,如今你只要能让元月郡主松口,那一切就好说了。” “她若是不追究到底的话,你便可以将你的儿子领回去等到他休养好了再来受罚。” “说到底,今日这件事也要多谢元月郡主啊。” 江一游意味深长地说,“若不是人家闹出了别的事,你以为你儿子这件事能轻拿轻放吗?私造前朝皇帝的牌位,这件事放到什么时候都是相当找死的。” “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你九族的脑袋都给他挂在了裤腰带上玩啊。” 河间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不傻,今日的事他既然看明白了,江一游说的这些话他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说到底他儿子变成现在这样也跟宋元襄是有些关系的。 叫他去求宋元襄,他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而且他也担心宋元襄回头狮子大开口,叫他做不该做的事。 见他犹豫江一游也不再开口劝说,摆摆手道:“总之要如何做看你,如果你搞不定的话,一会我就让人来把冯成跟他朋友带去先收监,明日准时行刑。” 河间伯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我、我知道了。” 江一游转身离去。 河间伯盯着还在担架上哼哼的儿子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抬脚朝着宋元襄那边走了过去。 宋元襄正在跟苏家两位舅母说话。 看到两位的那一瞬间她就眼红了,不过到这个时候眼泪才敢掉下来。 三个人抱在一起好一通哭,宋元襄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两位舅母见笑了。” 两位苏夫人怎么可能会见笑? 见识了刚才宋元襄据理力争替亡母跟宋广霖和离的模样,此时再看宋元襄双眼通红的样子两个人就更是心疼。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苏云烟死后肯定过得很差。 “孩子,你受苦了。” “是我们没用,护不住你。” 宋元襄用力摇摇头:“不,这不干大将军府的事。” “有人作恶而已。” 两位舅母听到宋元襄看问题如此透彻,也非常感动。 “丫头,你母亲此番也算是了了心愿,就是你……” 宋元襄到底还是姓宋的,今日这样一闹她跟宋广霖只怕是早就撕破脸,接下来她的日子肯定更难受了。 “元襄,我与你舅母商量过了,不然我们直接给你和你靖临表哥定亲如何?” “只要嫁人了,你也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丞相府了。” “到时候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在其他地方遇到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宋元襄瞪大了眼睛:“哈?我与表哥?” 两位舅母点了点头,大概这是妇人的天性,本来还伤感着,说起婚事的时候又开始头头是道了起来。 “你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表哥跟你感情又好,若是能亲上加亲不是好事吗?纵然大将军府现在没落了,但只要你嫁进来,日子必定不会委屈的。” “襄儿啊,你也知道我向来是把你当亲女儿来对待的,到时候你嫁进来咱们没有婆媳问题,我也不会催你跟你表哥生孩子,你依旧是自由的,你看这样如何?” 宋元襄哭笑不得。 “舅母,我知道你们是一心为我好,可我不能耽搁表哥啊。” “而且你们怎么知道表哥没有喜欢的人呢?怎么能这样乱点鸳鸯谱呢?” 大舅母毫不迟疑地说:“就算他有那也能先放一放啊,你的事比较重要,如今你境况不好,我们先救你脱离苦海再说,回头要是你俩都有喜欢的人了再和离不就是了?” 刘胜楠在一边听着忍不住冲苏大夫人竖起大拇指。 这年头别说是对和离如此乐观的人了,不挑剔儿媳妇的人都根本找不出来几个。 刘胜楠心说怪不得宋元襄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啥都敢做的性子呢。 有大将军府这么一群宠她护短的亲人在,换做是她估计比宋元襄更加嚣张。 “哎呀舅母,我真的不需要。” “那个什么,我刚才看到河间伯一直朝着我们这边看,大概是有事要找我,这样,我先过去看看,你们自便哈!” 说完宋元襄拉着刘胜楠就跑,活似后面有人追似的。 刘胜楠非常不理解:“你这么害怕干什么?跟你表哥成婚不是挺好的吗?这样你就能回到你最喜欢的家了呀。” 第122章 好像忘了什么事 宋元襄对刘胜楠翻了个白眼。 “怎么连你也来说这些?” “你要是恨嫁你可以先物色人选,到时候我肯定会给你添妆的,但你就别想着我的事了,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刘胜楠瞪圆了眼睛:“什么叫做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不是吧元襄,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啊?这可能吗?而且你要是这个想法的话,那你之前怎么还要嫁给淮安王啊?” “要不是换亲这档子事,你现在不是都成了淮安王妃了?” “你变得这么快的吗?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淮安王啊?” 宋元襄白眼翻到天上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喜欢嬴跃?” 那种没用的废物,她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那你这是……” 宋元襄说:“难道女人就必须要嫁人相夫教子吗?” “其实我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啊,何必非要依靠男人呢?” 刘胜楠也是这么想的。 但她知道宋元襄的情况跟她不一样啊。 现在宋元襄虽然成了郡主,但其实还是丞相府的人。 宋广霖现在只怕是恨不得把宋元襄嫁给乞丐,怎么可能会允许宋元襄一辈子不嫁人就待在丞相府霍霍他们呢? 刘胜楠是觉得与其到时候跟宋广霖再为了这事闹翻天,倒不如直接选个好的,大将军府的确是目前宋元襄的最好选择。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 宋元襄冲着刘胜楠笑了笑:“但我真无此意,而且你真的觉得如今我留在丞相府是我应该害怕吗?” 刘胜楠一怔。 想到了什么,她轻声笑了笑:“我想也是的。” “宋广霖因为你母亲的事现在本就该谨小慎微,毕竟那可是藏尸案,皇上可以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但他知道其他人是肯定没有的。” “所以他必须要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悔过的样子,连带着对你也必须要小心翼翼。” “不然他就是怀恨在心,恩将仇报。” “你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有因为母亲的事对他如何,他要是先开始针对你,那别人艺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宋元襄勾唇浅笑:“所以说,现在该着急的人不是我。” 刘胜楠真心实意地夸赞:“元襄,你真厉害!” 别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事,可宋元襄却已经把事件发展的所有可能性都给想透彻了,而且还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不是我厉害,是我本来就站在制高点。” 宋广霖本来就做了亏心事,当然会害怕被报复被算计被曝光。 宋元襄现在不过是把他最害怕的事都给揭露出来了而已。 事实上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因为失去了软肋的宋广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要弄死她。 明面上看似是她全方面压制了宋广霖,背地里却是大家各凭本事,谁能笑到最后还真说不一定。 “河间伯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胜楠看到河间伯就站在大理寺门口等她们,私心里她对河间伯是没什么厌恶感的,但睡觉冯成是他儿子呢。 每次看到一些年过半百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女奔走的画面刘胜楠都会觉得心软,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看到这些人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早年惹祸也是自己的父亲到处奔走为自己道歉赔偿的。 后来刘胜楠就乖觉了许多。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刘胜楠看不惯的事太多了,哪怕会考虑到自己的父亲,她也还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而且她并不想为此妥协。 幸好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刘胜楠知道他是支持自己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顺着她。 只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亲现在支持自己,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人总是会变的。 “自然是给个面子。” “这次的事摆明了不是冯成那个脑子能想得出来的,咱们可不能为人家办事,留着冯成对我们有好处,而且咱们打也打了,而且这次我也借着冯成的事达到了我自己的目的,真要说其实我还要谢谢冯成呢。” 刘胜楠乐了:“那咱们真要去谢谢他吗?”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了不了。”刘胜楠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真让她去跟冯成道谢她肯定会吐出来。 就冯成那种憨货,她不稀罕教训,以后不接触也就是了。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河间伯的面前,宋元襄不等河间伯开口就直接道:“我无意针对冯成,这次是冯成先来找麻烦,我不过将计就计,河间伯,你治理河道那么能耐,有时间也该关注关注你的儿子。” “我才入女学没多久,就算是得罪了你儿子他也不该反应这么快想到如此恶毒的法子来针对我,你的儿子你应该清楚的,言尽于此。” 宋元襄冲着河间伯点了点头,就跟刘胜楠一起走了。 折腾了这许久,没吃早膳的两个人肚子都有些饿了。 刘胜楠财大气粗,说自己请客,宋元襄直接带着人去了五福斋。 五福斋的厨子听说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厨,味道一绝。 宋元襄这个人不重口腹之欲,但若是能吃到好吃的那也是极好的。 众人浩浩荡荡在五福斋包下了一层楼,刘胜楠让丫头们也自己开了一桌,还蹿腾着宋元襄叫人去把苏靖临也叫过来。 “少来。” 宋元襄才遭遇了尴尬的事,这会子才不想见到表哥呢。 而且她叫了表哥也不会来。 就算今日她跟舅母们碰面了,也不代表关系破冰了,在旁人面前该演戏的时候还是要演戏的。 没道理为了一顿饭直接惹来旁人的注意。 不过听刘胜楠说起这些的时候宋元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怎么了?” 刘胜楠注意到宋元襄的失神,轻声问道:“是不是生气了?” 宋元襄摆摆手,有些纳闷地嘟囔:“我就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忘记了什么?” 宋元襄本想仔细回忆回忆,但美食已经上桌,众人立刻就忘记了其他的事,只顾着大快朵颐了。 …… 而此时女学外的马车内。 “郡主她们还没回来……”齐商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汇报给嬴姮知道。 想到自家主子从天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就在这里坐着了,眼看着都要晌午了,不由有些担心地问:“主子,你饿不饿?” “要不然咱们不等郡主了,先去用饭?” 第123章 主子被元月郡主迷住了 嬴姮睖了齐商一眼。 “你再去看看她们回来没有。” 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大理寺,想来要回来了肯定会有很大动静,齐商远远一眼就能瞧见。 齐商唇瓣动了动,想说自己刚才都用轻功飞出去二里地查看情况了,别说是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本来他来跟胡言交接的时候胡言叮嘱他主子遇到元月郡主的事会变得有些奇怪他还觉得纳闷呢。 元月郡主不就是最近风头正盛么,跟他们主子有什么关系? 他们主子向来低调行事,从来不掺和到那些事里去,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坐钓鱼台看戏,难不成还能为这位郡主翻天去不成? 可如今他见了主子这个样子也算是明白了。 主子见到这位郡主,是真变了个人啊。 就因为元月郡主丢下一句“今天你帮了我的忙,回头我请你吃饭”,主子就硬生生饿着肚子在这里等着,请都请不走。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让主子等这么久,主子铁定杀到人家家里去套麻袋把人揍一顿从此跟这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可落到这位郡主身上,主子居然只是乖乖等着。 这位郡主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啊,主子怎么就对这位郡主这么特殊? “是。” 齐商到底没出口拒绝。 主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会子旁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既然如此索性直接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办就好了,免得回头惹了自己一身麻烦。 齐商这次往前再探了二里地,总算是看到了回来的人马。 女学院长辛静坐在马车内,几个女学的人紧随其后,众人都是面色苍白,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辛院长,幸亏咱们走得快啊,这元月郡主未免也太可怕了些,那可是当朝丞相,也是她亲爹啊,说告就告,说骂就骂,愣是没有半点犹豫的。” 走在马车边上那大娘拍着自己的胸脯,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离奇的事。” “这算什么?你没看到她还敢帮自己的亡母跟亲爹和离吗?” 马夫满脸惊骇地道:“我就从来没听说过活人跟死人和离的,这按理说人都死了,老话说生是人家的人,死是人家的鬼,分明这关系已经是尘埃落定了,谁能想到这还有和离的说法?” 辛静听着几个人讨论这件事,眼底带着点仓皇。 她本来还以为能靠冯成的计谋直接搞死宋元襄,却不料冯成这次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今天这案子可真是一波三折,她都跟着提心吊胆的,根本不敢开口,生怕宋元襄再注意到自己扯出女学里没有侍卫的事。 如果说从前辛静还能稳住,认为宋元襄不足为惧,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她肯定就会灰溜溜被赶出去。 现在辛静可不敢这么想了。 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简直就是不要命。 正常人谁敢直接揭穿自己亲爹的事啊? 宋元襄根本就是个疯子! 跟这样的人作对,要么就是一击必杀将宋元襄搞死永绝后患,要么就只能躲着走。 “行了。” 辛静沉声打断了那些人的议论:“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吩咐下去,以后女学里的人就把宋元襄给供起来。” 辛静眯着眼,女学也是一个有阶级差的地方,在这里虽然是成绩高于一切,但都是来自于盛京权贵家的孩子,谁能容忍一直被区别对待呢? 宋元襄被捧得越高,学堂内的其他人就会越是看不惯她。 到时候不需要他们动手,宋元襄就会自寻死路。 “哎,我们知道了。” 众人应下之后,辛静就催促众人赶紧回女学去。 在外面辛静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还是想着要赶紧回去。 而且女学里也还有一些收尾的事需要完成。 她必须尽快调整好,不然宋元襄她们再闹起来肯定要出纰漏。 辛静想,幸亏宋元襄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然要是只单纯审冯成这个案子,只怕是女学里的那些事要被抖出来一些。 辛静心底一阵后怕,她催促得更紧了些。 马车撒开四个蹄子跑了起来,其他人跟在背后跑,一时之间林子里还热闹了起来。 齐商自树上跳下来,目送辛静的马车离去,这才运起轻功回到了嬴姮的马车上。 “主子,女学的那个院长回来了,刚才我听到她说……” 齐商将自己听到的事给说了出来。 嬴姮听了个大概也知道了宋元襄做了什么,微微笑了笑,脸上带着点欣慰。 “她果然不需要我帮忙。” 就他顺手帮宋元襄在冯成的屋子里放点木头这件事,其实宋元襄随便找个会武功的丫头都能做。 她当时让他帮忙无非是想要拉他下水以及把他调走。 这丫头,还是不信任自己啊。 嬴姮叹息一声,到底是还没能完全取得她的信任。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这样不信任他。 “那宋元襄呢?回来了吗?”嬴姮并未陷入宋元襄不信任自己的无奈情绪里,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呃……” 齐商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我没看到元月郡主。” “没看到?怎么会?” “她还不回来吗?” 齐商心说我哪里知道呢,这件事那辛院长也没说啊! 嘴上顺着嬴姮的话往下说:“可能……留在城里了?毕竟闹出这样的事,郡主应该也需要回一趟丞相府吧?还有宋夫人入土为安的事,作为女儿,郡主肯定需要跟大将军府商量吧?” 嬴姮蹙眉:“既然和离了,就别喊宋夫人了,她是苏家姑奶奶。” 齐商有些诧异,没想到主子连个称呼都要计较。 没来由的他觉得主子这样计较肯定是因为苏云烟是元月郡主的亲娘。 点了点头,齐商道:“我知道了主子。” “苏家姑奶奶那边要入苏家祖坟,需要好好安排,起码也该先做个道场,再看个良辰吉日再下葬吧。” “作为女儿郡主应该是要参与这些事的。” 嬴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不会的。” “她毕竟姓宋。” 嬴姮好像不想再继续等了,将帘子放了下来,声音清凌凌地从马车内传了出来:“走吧,回城里。” 第124章 誓与小姐共进退! 齐商不知道主子为啥等了这么久现在又肯走了,但他能让嬴姮开口调换过来,就说明他比胡言要多一些优点。 不管心理活动多剧烈,他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多嘴询问。 嬴姮就是因为他有这个优点才将人调过来的。 所以此时齐商抿了抿唇瓣,将心底一肚子的疑问给压下去,就坐在了车辕上,驾驶马车离开了女学所在的山头。 另一边吃饱喝足跟刘胜楠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店门的宋元襄豁然抬起头,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忘记了什么事。 “坏了,那人应该不会还在那边等我吧?” 刘胜楠今天心情好,喝了一些酒,闻言一脸纳闷地朝着宋元襄看了过来:“谁在等你?” 宋元襄看了她一眼:“你说呢?就免费给咱们帮忙的那个。” 刘胜楠也想起来了,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咱们这是耍了八皇子吗?要命,八皇子不会生气吧?” “他要是生气了一下子把自己的事给抖落出去怎么办?” 宋元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要是嬴姮会去告密,就不会过来帮忙了。 “行了,回头我去跟她道歉,今儿个时间不早了,你抓紧回去一趟,傍晚咱们回学堂去。” 刘胜楠瞪圆了眼睛:“今晚就回去?你不打算在家多住几日吗?你娘亲的事……你不参与吗?” 宋元襄没有丝毫犹豫地摇摇头:“我到底是姓宋,既然我娘亲顺利和离了,那以后就少跟丞相府接触为好。” “有机会我会去给我娘亲上香的。” 刘胜楠一脸悲伤地看着宋元襄:“元襄……” 宋元襄拍了拍刘胜楠的肩膀:“没事的。” 刘胜楠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大家只知道宋元襄今日大出风头,可又有谁知道她这段时间到底过得有多煎熬? 亲娘总算是离开了那个魔窟。 可她呢? 死了的人都能得偿所愿,怎么活着的人反而要继续受到煎熬? 到底有没有人能为宋元襄想一想? 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从小就失去了娘亲,父亲还跟仇人似的,宋元襄一路成长到现在这个程度到底承受了多少啊? “好了。” 宋元襄不喜欢看别人为自己难受。 她也不想难受。 毕竟死过一次的她现在是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回来的。 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难过,她要做的,一直都是一往无前。 也只有勇往直前。 “赶紧回去吧,我接下来要在女学住到休假,你若是也不想回来就再收拾一些东西带过去。” 宋元襄今日彻底跟宋广霖撕破脸,她必须要为几个丫头打算着。 院子到底是在丞相府,若是宋广霖真丧心病狂对那些人做什么总归他们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她今天必须要回去安顿好那些人。 都是决定要跟着她的人,宋元襄虽然没办法全部带出来,但也必须要为他们的安全打算。 “好!” 刘胜楠巴不得就在学堂住呢,只是之前宋元襄没提起这件事,她也没好意思提,毕竟怎么好意思叫宋元襄陪着自己在外头住不回家呢? 如今得知宋元襄早有此意她都有些懊恼,早知道之前直接说出来,这样她们早都能安顿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想到能跟宋元襄住在一起,刘胜楠莫名还觉得有些激动。 总觉得宋元襄选择住在女学肯定不单单只是因为不想回家,看来接下来的女学生涯绝对不会太无聊了! 刘胜楠带着人直接跑了,宋元襄觉得她要不是怕吓到别人,说不定会直接用轻功赶路。 无奈地摇摇头,宋元襄让南音去大将军府一趟,自己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门房看到是宋元襄回来砰一声就把大门给打开了。 “大、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您请进。” 今天的事显然达到了很好的震慑效果,这些向来不怎么在意她的人现在居然还主动弯下腰跟她打招呼。 宋元襄恩了一声,没有因为他们的示好而得意洋洋,也没打算翻旧账。 她一路回到了芳华院,看到南星她们都很激动地在门口等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怎么都在这里等着?” 南翠道:“我们听说外面发生的事了,猜到小姐会回来一趟,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小姐今日可真是辛苦了。” 众人听说丞相府藏着已故夫人尸体的时候全都惊到了。 打死他们都想不到丞相府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而他们所有人居然都被瞒在鼓里。 众人想到之前丞相府上下都是怎么对待大小姐的,更觉得气愤不已。 宋广霖做了这样的亏心事,居然还不知道悔改,也不说弥补一下自己这个女儿,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欺负,这还是人吗?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我今日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丞相府我肯定不会每日都回来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往返城内外很麻烦,所以我打算直接去那边住,只等到休假的时候再回来。” “芳华院我自然会护着,但是我也有力所不逮的时候,你们若是担心在这里会出事,我可以现在送你们出去。” 这不是宋元襄第一次提出要给这些人自由。 但绝对是宋元襄最后一次提起这件事。 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些人若是这样还不走,那也可以留下来试着锻炼锻炼。 或许以后也能派得上大用场。 “小姐,我们不走!” “我们已经是小姐的人了,誓要与小姐共进退!” 众人已经见识了宋元襄的能耐,都说富贵险中求,他们也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给人当奴才。 宋元襄以后肯定会有大造化的,他们这些人只要跟在她身边,日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他们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而且经历了这些事,得知了小姐所做的事,他们不免也被激发出了热情。 以后的日子到底会怎么样谁又说得清楚呢? 但平庸一生碌碌无为还脱不了奴籍能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搏一搏,或许大好前程就在前面等着他们呢! 第125章 秋姨娘的奇怪行为 宋元襄很满意这些人的表现,她将众人喊到了一起,压低声音嘱咐了一番。 众人听到宋元襄说的话起初还面色如常,越是听到后面越是惊诧不已。 华平忍不住问道:“主子,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不妨事。” 宋元襄说:“如今多的是人在盯着丞相府呢,你们越是高调,宋广霖立时三刻反而不好拿你们怎么样了,记住,你们在外随便怎么样都行,但回到府里千万要小心。” “若是察觉到什么不对,立刻按照我之前说的去大理寺找人。”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众人眼眸里满是坚定:“小姐我们明白了!一定会按照小姐你的意思去办,不会坏了小姐你的事的。” 宋元襄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掏出一叠银票交给众人:“你们平常自己用多少记个账就行,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顾好自己,若是府里有人克扣你们的用度别去管,也别去跟人家争执,直接用我给的银票贴补就行。” “该花的时候就花出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这些银子撒出去,你们在府内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南翠等人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本来只是想要求个活命才选择留在大小姐身边,谁能想到居然能被大小姐如此对待。 想到从前他们也跟着府上的人怠慢了大小姐,一时之间心头愧疚不已。 比起大部分人,大小姐实在是太宅心仁厚了。 像是大小姐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会有善报的。 “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出去办,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南月,你替我再收拾一些衣服吃食,等我回来我们就去跟刘胜楠会合。” 安排好这边的事,宋元襄直接从后门出了丞相府。 宋元襄回府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秋姨娘的耳朵里。 “大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丞相府从苏云烟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当家主母。 从前中馈是周姨娘管,周姨娘如今在大理寺受苦,府里的事自然就交到了宋广霖的手上。 之前宋广霖因为被禁足了不用上朝每天闲着没事还愿意管一管,后来发现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是懒得管了,就叫账本钥匙丢给了秋姨娘。 秋姨娘自然是百般推脱。 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妾室,实在是不能当得起管家这种差事。 宋广霖见她真的没有别的野心,心底对秋姨娘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 半是强硬半是哄的让秋姨娘接了钥匙掌管中馈。 秋姨娘没有如周姨娘那样,一接手这些事就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周姨娘的人给换掉,而是让大家之前怎么做如今还怎么做,独独对芳华院做了一些调整安排。 首先就是因为宋元襄不在家,所以秋姨娘不再让人准备芳华院的吃食。 这一招颇为小打小闹,毕竟芳华院是有小厨房的,所以秋姨娘这么做并不能掐住宋元襄的咽喉。 最多是让留守在芳华院的奴才吃点苦头。 但芳华园那些人自给自足,倒也没吃什么苦。 秋姨娘一直让人盯着芳华院,宋元襄一回来她就知道了,本来她还收拾了一番,等着宋元襄过来。 当初南音南月两个丫头出事,宋元襄可是直接打上了周姨娘的门差点一把掐死她。 秋姨娘想宋元襄这个人护短又好面子,她做了这样的事,宋元襄怎么着都该有点反应吧? 没想到左等右等,芳华院那边迟迟没有什么动静。 秋姨娘这下就有点坐不住了。 “大小姐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那些丫头也是各忙各的,一直没什么别的反应。” 秋姨娘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这怎么可能呢?”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秋姨娘的丫头点了点头:“确定啊,咱们的人一直就在芳华院附近徘徊呢,芳华院里非常安静,时不时还有点笑声传出来呢。” “这……”秋姨娘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 难道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都白费了? 但以她对宋元襄的分析,她应该是受不了这样的事才对的啊。 为什么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姨娘!” 秋姨娘正纳闷的时候,门外一个丫头快步走了进来:“老爷回来了!” 秋姨娘脸上的期待顿时变成了复杂。 但很快她就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饰衣服才道:“既然老爷回来了那我们赶紧去接一下。” “你们快准备老爷爱喝的茶点,老爷出去这么久肯定口干舌燥。” “是。” 院子里的人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秋姨娘带着人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宋广霖走路带风快步进了院子。 “老爷。” 秋姨娘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到了宋广霖的面前,宋广霖看到她打扮温婉,也不像是周姨娘那样一惊一乍的,脸上多了几分笑色。 “怎么还出来了?在屋里等我就好了。” 宋广霖拉住秋姨娘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府里都是人,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你别跟着劳累。” 秋姨娘温柔一笑,声音里满是对宋广霖的爱意:“听闻今日出了大事,我也是担心老爷你。” “老爷如今回来了,是否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宋广霖想到宋元襄,冷哼了一声说:“那死丫头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就匆忙对我发难,却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怕这些。” “苏云烟的尸体被带走了也好,这些年我一直都怀疑是苏云烟的尸体藏在丞相府所以才导致我运道不好,如今她得见天日,我也不欠她什么了。” 秋姨娘眼眸一闪。 “今日之事实在是吓人,那些人冲进来便去挖东西,要不是得知老爷你也知道这件事,我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宋广霖很满意秋姨娘的表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小厮快步走了过来,说是淮安王妃来了,在宋广霖的书房等他。 宋广霖眉头一皱,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跟秋姨娘说自己去一趟。 秋姨娘将宋广霖的神色变化收归眼底,笑了笑说:“老爷快去吧,别让王妃等久了,只可惜王妃不进后院来,不然少不得我也是要招呼一二的,免得被人觉得嫁出去的王妃娘娘在府里受冷落。” 宋广霖闻言冷哼了一声:“这不怪你,是宋元怜如今成了王妃了,倒是摆起架子来了。” 第126章 父女生嫌隙 秋姨娘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催促宋广霖赶紧去书房。 “我命人给老爷王妃送茶点去。” 宋广霖才遭遇了女儿控告的事,又被二女儿落了面子,如今看到秋姨娘依旧如同从前那般将他当成是天来恭敬对待,心底熨帖不已。 他开始觉得自己从前真是错得离谱。 周姨娘母女倒也没给他带来多少助力,反而一直都是他在为她们撑腰布局当依靠,甚至还想法设法地让宋元怜一个庶女成了王妃。 他为这对母女可谓是殚精竭虑。 结果周姨娘背着自己偷嫁妆,宋元怜回了家不直接到后院来找自己,反而还去书房等他,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宋广霖心底非常不满。 他费尽心思把宋元怜送到王妃的位置可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甩脸子的。 今天她半点忙都没有帮上这件事宋广霖心底还气着呢。 好不容易让她坐上王妃之位,却连讨好自己的公公都做不到,那她这个王妃当得有什么意义? “秋姨娘,之前一直都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丞相府里就算有主母进门了,我也不会再跟之前那样忽略你了。” “我一定会让你跟沅儿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 秋姨娘眼眸一闪,冲着宋广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老爷,一直以来我们很感激老爷你能给我们优渥的生活,能住在丞相府已经很让人觉得骄傲自豪了,我们没有别的奢求。” “沅儿也是一直默默祝祷着老爷你能官运亨通,只要老爷你好,沅儿就高兴了,老爷你实在无需对我们太怜惜,我们并不觉得委屈的。” 秋姨娘越是这样说,宋广霖越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对母女。 丞相府像是秋姨娘这样的姨娘应该不少,宋广霖在心底叹息,当初因为周姨娘,他的确是错过了许多。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宋元襄那个孽女暂时不在,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缓一缓,丞相府内的一切他都能重新掌握在手心。 “你们不想要,我也是要给的,放心吧,一切听我安排就是。” “好了我先过去了。” 宋广霖没有再多说,用力搂了秋姨娘一下就转身走了。 秋姨娘目送宋广霖的背影离去,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冷淡。 “小姐今日回来了吗?” 女学出了这档子事,只怕也没办法正常上课了。 “没有回来,小姐说今日要在女学住。” 秋姨娘笑着点点头:“也好,那你找人去给小姐送些东西,她从前并未离开过丞相府,肯定会有些不习惯的。” “是。” 丫头很快转身离去,秋姨娘盯着丞相府宋广霖书房的方向,微微扯了扯唇角,转身回到了院子。 书房内。 宋广霖匆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元怜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翻看他之前打开了还未曾看完的书。 宋广霖觉得这一幕很刺眼。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迂腐的父亲,甚至为了合作他连帮庶女换亲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可见他一向只在乎利益关系。 从前她因为觉得宋元怜能帮助自己,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宋广霖都能替宋元怜想理由自圆其说。 但现在他不再信任这个女儿了,自然就觉得这个女儿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有些碍眼了。 宋广霖并不担心宋元怜会对丞相府做什么,毕竟宋元怜哪怕现在成为王妃了,也还是需要家族支持的。 要是没了丞相府,只怕宋元怜立马会被淮安王放弃。 但他担心宋元怜会因为周姨娘的事跟自己产生嫌隙。 毕竟周姨娘是宋元怜的亲娘,若是宋元怜将周姨娘现在坐大牢的事怪罪在他的身上,联合淮安王做一些背刺自己的事,那宋广霖只怕是防不胜防。 枕边风到底有多厉害宋广霖是知道的。 他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宋元怜成了王妃的,若是失去了一个女儿还失去了跟淮安王府的合作关系,那他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宋广霖敛下眼底的不满,走过去坐下,沉声问道。 秋姨娘说的茶水点心很快就送了过来。 宋元怜本来还想跟宋广霖好好说说话,看到府内有人将女主人该做的事做得如此之好,宋元怜忍不住嘲讽一笑,端起茶杯嗅闻了一下,讥讽说道:“看来姨娘不在,父亲在丞相府过得也不差啊。” 若是从前听到这个话宋广霖肯定会认为这是宋元怜在为自己的姨娘打抱不平。 也算是一种孝顺的表现。 可现在他对周姨娘的一点感情早就磨没了,对宋元怜也起了怀疑之心,听到她这么说宋广霖心底有些恼怒,语气也就重了一些:“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想要看到我在府里无人照顾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吗?” 宋元怜本来是随口那么一说,毕竟想到姨娘还在蹲大牢,而宋广霖却在府里有美女伺候着,她多少会为自己的亲娘有些不平之心。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她心知肚明自己作为女儿不该这样说,自然也就会忍住。 但偏偏今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实在是有些憋不住,所以才开口嘲讽了一句。 本以为以自己跟父亲的关系,打个哈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宋广霖会来这么一句。 宋元怜感觉眼前的父亲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父亲,你怎么能如此说女儿呢?” “女儿是担心今日出了这样的事父亲回到府里肯定会心绪不宁着急上火,才想着来安慰一下父亲的,父亲对女儿如此恶言相向,是迁怒于女儿吗?” “可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呢?” 明明造成这一切的是宋元襄啊。 宋广霖不去找宋元襄的麻烦,反倒是把气撒在自己的身上,父亲这是欺软怕硬吗? “你没做错什么。” 宋广霖没有如同之前那样哄着宋元怜。 而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算是结束了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你今日为何跟薛义在一起?” 宋广霖对这件事很在意,皇上对两个一字并肩王的态度是很明确的,他不想被人掣肘,所以两个王爷最好的归宿就是都没有后代,也无人继承康王跟薛王的爵位。 薛义若是懂事就该离开盛京,可他偏偏还对王爷之位有想法,皇上现在不动他以后也是迟早要动的。 宋元怜跟他牵扯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这与父亲无关吧?倒是父亲你,藏着苏云烟的尸体是要做什么?宋元襄捅破了这件事,父亲又打算如何做?” 第127章 丞相夫人人选已定 宋广霖没想到宋元怜会直接质问这件事。 他感觉自己才被一个女儿打了脸,现在另外一个女儿又要来补一巴掌,还打算贴合着宋元襄留下的五指印再蓄力打下去,这让宋广霖感觉到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受到了威胁。 “你做女儿的,如此质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宋广霖看着宋元怜,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忘记了,你如今王妃的位置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没有我的帮助,你能那么顺利地做出调换新娘之事吗?” “而且你以为嬴跃真的是喜欢你吗?无非是看中了你是丞相府千金,且还是我最看重的女儿这点罢了。” 宋广霖到底也是宋元怜的父亲,她都敢毫不犹豫来戳他的痛处,他自然也要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来。 有了宋元襄的前车之鉴,他已经决定要将女儿牢牢控制在手心,绝对不允许有女儿敢再背刺自己。 丞相府出了宋元襄那么一个刺头已经够让他觉得麻烦的了,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允许丞相府出现第二个“宋元襄”! “父亲这话可是在诛女儿的心,你明明知道我跟嬴跃是真心相爱,为何要这样贬低我们。” 宋广霖笑了。 “他若是真的爱你,为何不去找皇上修改婚约人选?他乃是淮安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的母妃又是云贵妃,想要促成这件事难道很难么?” 果然是亲父女,又是同样的自私自利,两个人都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最是能让对方痛,这一番话说下来,两个人谁都不舒坦。 宋元怜藏于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涂着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肉里去,刺痛感让她激动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如今周姨娘已经废了,她在丞相府已经失去了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没了周姨娘给宋广霖吹枕边风,只怕等新人进门宋广霖都要忘记周姨娘的存在了。 而她这个女儿只怕是也会慢慢被放弃。 毕竟淮安王虽然是夺嫡最热门的人选,但也只是之一。 自古以来夺嫡之路都是惨烈且充斥着惊险的,淮安王现在能笑得出来,以后却未必。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后宫里也不缺乏还能孕育皇嗣的妃子,尤其是如今安然长大的皇子也都虎视眈眈着,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 宋元怜现在虽然上了皇家玉碟是铁板钉钉的淮安王妃人选,但未来能不能当母仪天下的皇后,那还真要靠宋广霖的帮衬。 她挤出几滴眼泪,看着宋广霖说道:“父亲如今是越来越知道如何在女儿心上捅刀子了。” “女儿不过是看父亲居然藏着嫡母的尸体那么多年,又想起这些日子姨娘在大理寺牢狱之中无人问津日子肯定过得艰苦所以心生不满才刺了父亲几句,父亲就非要与女儿说这样的锥心之语吗?” “女儿是丞相府的人,这还能变吗?” “父亲是要逼死女儿吗?” 宋元怜哭得梨花带雨。 虽然宋广霖心知肚明她这哭声里多是演戏的成分,但既然宋元怜主动给台阶下,宋广霖顺势也就下了。 一家人自然不必说两家话,也没必要为此真的闹掰。 毕竟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宋元襄呢。 “乖女儿,为父怎么忍心真的伤害你呢?为父今日遭遇了那么多事,也是心绪不宁有些肝火旺盛才如此说话,你莫要怪为父。” 宋元怜又嘤嘤哭了起来:“自然不会……咱们终归是一家人啊……” 宋广霖感动地点点头:“好好好,怜儿如此懂事,为父非常欣慰。” “来人呐,速来给王妃梳洗梳洗。” 宋元怜的丫头立刻进来,宋元怜去了屏风后,宋广霖也直接出了书房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丫头端着热水出来了,宋广霖才重新回去。 丫头重新端了热茶上来,宋元怜端起喝了一口,轻声开口:“父亲,宋元襄这次闹出来这事,你怎么看?” 宋广霖说:“我们都上了宋元襄的当。” “她只怕是一早就知道书房后面的院子里有尸体的事,却隐而不发,循序渐进,等到我的名声在盛京都坏透了才一举捅破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很骇人听闻,但我的应变也还算可以,即便是近期会被众人议论,但时日久了也就过去了,毕竟死人不作数,苏云烟又与我和离,以后大家更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那这样一来,咱们跟宋元襄的矛盾反倒是被推到明面上了。” 宋元怜皱了皱眉头,因为今日宋元襄的表现实在是令人胆寒,她现在还有些害怕。 “不妨事。” 宋广霖说:“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事,接下来我们也需要韬光养晦一番。” “这段时间我会继续禁足,你既然去了女学,就好好跟宋元襄‘相处’,女学那个地方,跟外面还是不同,实力说话,你对付宋元襄也不会有人说你半句不对。” 宋元怜缓缓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父亲。” 宋广霖道:“提起这事,为父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宋元怜作洗耳恭听状:“父亲请讲。” 宋广霖脸上染上了一点羞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宋元怜见状心底一突,立刻就意识到宋广霖接下来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父亲可是寻到合适的丞相夫人了?” 宋元怜现在正是要跟宋广霖重新打好关系的时候,看到宋广霖有这个意思,索性主动问了出来。 宋广霖点了点头:“我选中的是御史大夫柳章之女,柳霏霏。” …… “柳小姐,你看看这套首饰。” “今儿个大理寺如此热闹,柳小姐没去凑热闹反倒是来我们珍宝阁挑首饰,可真是叫我们受宠若惊啊。” “柳小姐您只管挑选,但凡是你挑中的,本店今日都免费给柳小姐赠送一对耳饰做添头。” 珍宝阁的首饰也是盛京内十分出名的,女眷们很爱来这边订首饰,御史大夫之女柳霏霏偏爱这里的簪子,但她父亲向来管束得严,她平常也没什么时间出来挑选,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关注大理寺那边的事,她才找了机会溜出来。 倒是没想到店家给这样的福利。 “我——” 柳霏霏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的帘子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似是有人进来了。 她转过头,看到来人那精致的眉眼,眼底满是诧异。 “怎么是你?” 第128章 别做得不偿失的事 “是我,怎么了,不欢迎我吗?”宋元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入自家后花园那般悠闲地迈步入内,扫了一眼被陈列在柜子里的首饰,只一眼就没多大兴趣地转开了视线看向了柳霏霏。 柳霏霏身为御史大夫的女儿,身上倒是没有弱柳扶风的气势,眉宇之间带着点精明,应该是个有些心计的姑娘。 宋元襄本不想来找她,但依着她对宋广霖的了解,他挑来选去的,继室的人选肯定是柳霏霏这等能对他有帮助的人。 那日在破庙里宋广霖跟对方说的话她虽然没听完整,但大概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谁被宋广霖选中,谁就有可能全家遭殃。 她没办法直接提醒对方,但委婉来提点几句还是很简单的。 而且她的确也不建议对方嫁入丞相府。 那就是个臭泥坑,谁去了都要染一身脏污。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想办法自己爬出来。 宋元襄前世付出了一条性命的代价才顺利逃出那个地方,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柳霏霏一句。 “倒也没有不欢迎。” 柳霏霏并不如其他人那样看到宋元襄就翻白眼不屑冷笑表现得十分瞧不起且抗拒。 相反她的态度放得很平和,不过眼底的诧异跟抗拒也挺明显。 很显然她不想跟宋元襄接触。 气氛到底是僵持下来,伙计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碍了两位的眼。 明显这两个人是有话要说的,他一个干活的伙计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容难保不会被杀人灭口。 仔细一想他还是决定离开。 “两位,小的去给两位倒茶来,你们慢慢看慢慢挑选哈。” 说完伙计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柳霏霏跟宋元襄都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店铺伙计,她们也不至于闲着没事找人家的茬。 “你找我有事?” 柳霏霏虽然没去看热闹,但大理寺内发生的事她是知道的。 尤其是皇上都去了,那动静她想不知道都难。 “是有点事。” 宋元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今天折腾了那么多事,她现在是能坐着就懒得站着。 要不是在外面躺着太不雅了,她其实很想直接躺一躺。 毕竟对于一个有起床气的人来说,大半夜到现在都没合眼过这让她觉得很难受。 “你说。”柳霏霏心底其实猜到是什么事了,但她并不想主动开口。 毕竟她还是未嫁女。 直接开口说这些到底是不合规矩,尤其是她其实心底对这门婚事也是有些抗拒的,所以她心底还有些好奇宋元襄会跟自己说什么。 难道是来警告自己这件事要是真成了在相府要夹着尾巴做人? 依着宋元襄的行事作风,她觉得宋元襄可能还真的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你最好还是不要嫁给宋广霖。” “当然了,我也只是建议,你也知道我跟宋广霖的关系不好,我开这个口你当我是私心也好还是故意的也罢,反正我并不希望你嫁给宋广霖。” “而且柳小姐,恕我直言,你正是如花朵一般的年纪,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能当你爹的人做继室呢?你又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真的没必要这样。” 宋元襄知道自己说别的肯定引人怀疑,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开口才最容易说服别人。 果然,柳霏霏听到她这么说就直接问道:“你是因为看不惯你父亲才与我说这些的?” “当然。” 宋元襄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亲娘的尸体被宋广霖藏了十来年,柳小姐,你得知了这样的事居然还愿意考虑嫁给我父亲,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还是说,你就是想要丞相夫人的位置?” 柳霏霏愣了一下。 她是真没想到宋元襄居然这么直白。 她当然是想要丞相夫人的位置。 谁不想要? 只要做了丞相夫人,皇上为了安抚宋广霖肯定会给诰命。 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诰命成不了诰命夫人? 柳霏霏的父亲是御史大夫,做的是弹劾百官的事,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大家都很少跟她父亲来往。 而她父亲俸禄极少,平常还要养家糊口,根本就不够她花。 柳霏霏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其实她非常喜欢金银首饰。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绫罗绸缎漂亮衣服。 柳霏霏一直都觉得,世上应该没有女子会拒绝这些东西。 她从小被束缚被禁锢,如今有一个机会能一跃登上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她怎么舍得放手? 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父亲的人又如何? 宋广霖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就算已经年纪大了,也还是很有儒雅之风,堪称是美大叔很能吸引到人。 她不觉得自己跟宋广霖在一起会难受。 但柳霏霏并不想跟宋元襄说这些。 “郡主,请你放心,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我都不会与你为敌。” 柳霏霏这话也是一种保证。 她告诉宋元襄哪怕她成了她的嫡母,也绝对不会对宋元襄动手。 她自认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够明确,宋元襄听完却直接笑了起来。 柳霏霏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些不悦。 “郡主这是在笑什么?” “难道郡主是觉得我在撒谎吗?” 宋元襄摇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刘菲菲:“我不觉得你在撒谎,但我觉得你很愚蠢。” “言尽于此,告辞。” 宋元襄只是试探着来提醒一句,她可没打算真的阻止柳霏霏嫁进丞相府。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宋元襄可不想去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柳霏霏本以为宋元襄既然来找她了,那说明她肯定是下定了决心的。 却没想到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宋元襄就走了,一时之间她忽然有些心慌意乱。 宋元襄之前做的那些事看起来不像是没章法的。 所以说……她今天特地来找自己,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 柳霏霏想到这里也顾不上买东西了,带着丫头匆匆回了府。 恰好碰到父亲找她,柳霏霏便直接改道去了父亲的书房。 御史大夫柳章向来迂腐刻板,但这是外人对他的印象,也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好让大家对他放松警惕。 实际上阖府上下都知道他精于算计,府上的中馈都是他亲自管的。 正是因为如此,柳霏霏才迫不及待想要嫁人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父亲,你找我?” 第129章 精于算计的父亲跟心有不甘的女儿 柳章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 发觉女儿今日穿着与往日在家不同,柳章皱紧了眉头,脸色非常难看:“你这是又出去了?” 柳霏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着急过来,忘记先去换衣服了,脸上多了几分忐忑不安:“父亲,我去了一趟大理寺。” 柳霏霏觉得这是最好的借口,柳章既然有心要跟丞相府联姻,那肯定也想知道丞相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么说父亲肯定就没话可讲。 果然,柳章听说柳霏霏是去大理寺了脸色就好看了许多。 “你能上心去管这件事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而且你与丞相府的事也没定下来,暂时还是不要太热心肠,免得被人抓到把柄落人口实。” 柳霏霏面上乖顺地应承下来,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她早便知道自己父亲其实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完全不似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死板食古不化。 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要算计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 明明当初是他让她多关注着丞相府的事。 如今他又一句免得落人口实就直接打发了她,摆明了就是在算计她。 也是幸亏之前丞相被禁足,没空出来做点什么,不然她若是真的按照父亲说的那样去接触他,保不齐父亲会在背后散播点什么东西,好让这件事板上钉钉。 柳霏霏想到这里不由后背一阵发寒。 在旁人看来她的父亲柳章最是刚正不阿,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会这样坏她名声的要么是她自己,要么就是一些同样想当丞相夫人的人。 这事不管最后落到谁的头上,对柳家都是只好不坏。 毕竟只要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她就一定会成为丞相夫人。 而丞相还要因为坏了她名声这件事弥补柳家。 到时候柳章说不定会跟丞相提出什么要求,而宋广霖既然决定是她那肯定也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这样一来大家都满意了,只有她可能会名声尽毁,以后到底能不能坐稳丞相夫人的位置还两说。 这些人好狠啊! 柳霏霏一时都不知道该庆幸这件事到底是没成功还是该为自己生父要算计自己的事而胆寒。 “怎么不说话?”柳章皱紧了眉头,他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忤逆自己,柳霏霏从小就是他盯着长大的,他为她请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夫子先生,为了不让她去跟别人学坏,他甚至没让柳霏霏去女学读书,而是在家里单独接受夫子的教导。 他坚信自己这样教育出来的女儿肯定是最好的,果不其然,宋广霖就私底下跟他通了个气,想要娶他的女儿为继室。 纵然是继室,但相府无主母已经很多年,他女儿过去就能得到最高的身份最好的待遇,柳章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 所以他想要索求女儿给更高的回报。 他绝对不允许女儿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就不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底。 柳霏霏感觉到柳章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审视。 心里十分不适,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一直觉得在柳家带着非常窒息,柳章看似对他们疼爱有加,实际上却在心底一笔一笔记着对他们的付出,也一直在等着收到相应的回报。 柳霏霏觉得自己就像是柳章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货物,柳章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要把她这个货物卖出一个最好的价格。 “父亲,女儿只是在想大理寺的事。” “今日皇上的态度很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处罚宋丞相。” 柳章闻言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平常他是不太乐意跟自己的儿女讨论这些事的,朝堂上的事小辈不知道,也不该管。 但想到柳霏霏很有可能要嫁入丞相府,早点知道其中的细节也是好事。 于是他道:“皇上肯定不会高兴这件事,但只是藏尸而已,不至于让皇上直接对宋广霖下死手,宋广霖到底是百官之首,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去针对活人。” 柳霏霏心尖一凉。 她虽然完全不知道苏云烟是谁,她的年纪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关于她的事她今日的确听到了不少。 这样一个巾帼女子这么多年甚至尸体都被人扣着无法入土为安,柳霏霏心底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因为她需要借助宋广霖夫人的身份来摆脱柳家,所以她才刻意忽略了这些。 如今听到柳章说出这样凉薄的话,柳霏霏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其实很儿戏。 在这些人看来,她的反抗可能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宋元襄的面容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 她心心念念想要逃离柳家,焉知宋家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柳家呢? “父亲,宋丞相跟元月郡主之间的争斗已经趋近于白热化,我这个时候如果嫁过去……会不会得罪元月郡主?” 柳章蹙眉看了柳霏霏一眼。 “你紧张这些事做什么?难道你是觉得宋元襄会针对你?她针对你难道你不会针对回去?” “要我说宋广霖就是当丞相当久了太安逸了,居然纵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若是宋元襄是我的女儿我只怕早就——” 柳章说到这里看了柳霏霏一眼,硬生生收住了到嘴边的话,清了清嗓子缓声道:“你记住我的话就行,入了丞相府,你首先要做的是抓住机会生下嫡子。” “至于元月郡主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若是成了丞相夫人,皇上肯定会给你诰命,那宋元襄最近在盛京搞风搞雨皇上未必就是真的喜欢她,不过是为了之前淮安王意气用事在补偿而已,她近期风头太过皇上也会想打压她一下,到时候给你的诰命多半跟她一样。” “纵然品级一样,但你是她的嫡母,想要磋磨一个女儿难道很难吗?” “我让人教你的东西,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柳霏霏摇摇头:“女儿不敢忘。” 柳章摆摆手:“记得就好,行了你先下去吧。” “丞相府那边你别轻举妄动,只等人家来提亲就行,我柳家的女儿可别做出什么丢人之事。” 柳霏霏心底憋着一股郁气,闷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行了,你先回去吧。” 柳霏霏应声离开,柳章没犹豫,立刻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丞相府。 他不知道的是宋元襄早早就在丞相府等着,看到送信的人过来直接就把信给截了下来。 第130章 你真的不会琴棋书画吗 宋元襄将信拆开扫了好几眼,将内容尽收眼底之后冷笑了一声,随手拿出纸笔来模仿字迹写了一封看起来差不多,但口吻更为尖锐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信,重新塞了回去。 做完这件事她将信塞回了那人身上,纵身飞跃进了丞相府。 被打晕的人慢悠悠转醒,看了一眼一边倒在地上的棍子,自顾自为自己的晕倒找了个绝佳的理由—— “原来我是被倒下的棍子打晕了啊。” “最近有点太背了,怎么就那么恰好撞到了倒下的棍子上?” “看来回头我必须要跟老爷说一声,告个假去庙里上上香拜一拜。” 守门的门房听到外面有人嘀嘀咕咕的声音拉开门,正好跟柳家的人四目相对,他皱着眉头问道:“欸?你在外面嘟嘟囔囔的干嘛?你是谁?来我们相府做什么?” 柳家的人顿时顾不上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的事,赶紧找出信递过去:“我是柳家的,我们老爷让我来给丞相大人送信。” 听到是“柳家”来的人,门房立刻敛眉:“哪个柳家的?” “御史大夫柳章柳大人家的。”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门房才松了一口气:“给我吧。” “喏。” 看到对方收起了信封,柳家的人才一拱手:“既然信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 目送柳家的人离开,门房才将信送到了宋广霖手里。 宋广霖看到那封信气的硬生生砸了好几个茶碗。 “好个柳章,他以为我这是有求于他所以就能随便拿捏我吗?” 宋广霖才跟宋元怜说完自己要跟柳章谈结成儿女亲家的事,谁能想到柳章后脚就送信来,狮子大开口地说了好些条件。 而且字里行间都有一种要是他不答应那就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 不过就是一个御史大夫,他难道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若不是自古以来言官都受人尊重,不到必要的时候大家不会跟言官为敌,他非要直接冲上门去好好跟那个死古板掰扯几句不可。 宋广霖在心底骂了柳章几十句,等到恼怒的情绪慢慢平息,这才提笔写了回信。 如今他需要一个继室,不仅能解他的禁足,也能利用自己的婚宴来创造机会,这件事势在必行。 柳章虽然要求有些过分,但也没有踩到宋广霖的底线。 只是这人嘴脸实在是令人厌恶,所以宋广霖只暗戳戳记下这笔账,暂且压下不表,回信的时候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这些条件,只希望能尽快成婚。 因为柳章字里行间表现出的语气非常不好,宋广霖也没多给柳章面子,遣词造句都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柳章收到回信的时候也差点气炸了。 但柳章跟宋广霖想的差不多,现在两家都需要这门亲事,所以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闹起来,也只会坏了他们的事还叫别人看了热闹。 于是两个人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去谈婚事的细节。 两个人都不知道这其中有宋元襄的手笔,她这个罪魁祸首已经安排好了府上的一切,趁着时间还早去跟刘胜楠会合,又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朝着女学去了。 “你说咱们回去辛院长会不会气死?” 宋元襄闻言笑了笑:“她不会气死,只会松一口气。” 刘胜楠啊了一声:“为何?” “当然是因为咱们回了女学,就说明咱们是出现在了辛院长的地盘上,辛院长不必担心咱们在背地里搞事。” 刘胜楠明白过来:“辛院长背后到底藏了什么事啊,防备咱们就跟防贼似的。” “这就要问她了。” 宋元襄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距离咱们知道真相也不远了。” “是吗?”刘胜楠想到了什么,一脸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调查到什么了?” 宋元襄点了点头。 但她并未直接开口给刘胜楠解惑。 刘胜楠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拉着宋元襄的胳膊晃了晃:“好元襄,你就告诉我嘛,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藏不住事了。” 宋元襄笑着睨了刘胜楠一眼:“那我哪里还敢告诉你?” 刘胜楠顿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宋元襄拍了拍她的手臂:“别着急,这一天也不远了。” “你与其想这些事,倒不如赶紧想办法恶补一下琴技吧。” 刘胜楠一怔:“琴技?” 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刘胜楠恍然大悟:“对哦,我差点忘记这一茬了,今天因为出事了所以女学才停课了,但明日学琴,应该是要照常上课的,我听说新来的琴师是你妹妹啊?” “你怕不怕啊?” 宋元襄瞥了一眼刘胜楠,看到她眼底是纯然的好奇,不带半点想看好戏的情绪,叹息了一声说:“反正琴我是真不会。” “无非就是让她嘲讽奚落几句,但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感就是。” 毕竟对一个不会弹琴的人下手,宋元怜大概才是那个最难受的。 她不好直接针对得太明显,但又必须要让她出丑。 宋元怜今晚大概会头疼到睡不着。 “你可真想得开啊。” 刘胜楠只要想到明天要被针对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没有宋元襄那么好的定力,要是明天负责来羞辱她的人是她最看不上眼的人,只怕她要原地爆炸。 “不想得开又怎么样?难道你还真的要以自己的短处去攻击人家的长处不成?” 刘胜楠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宋元襄:“我说元襄,上次下棋你好像也是那么说的啊。” “你真的不会琴棋书画吗?” 宋元襄坦坦荡荡:“我真不会。” 刘胜楠却不敢相信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而且你还拿起了破阵。” “那可是符乐所造的琴,你要是没半点本事我觉得破阵也不会选择你。” 宋元襄:“……随便你怎么想,但我确实不会弹琴。” 刘胜楠盯着宋元襄,想要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宋元襄表现得十分正常,以至于她也不敢随便去确定。 “好好好,反正明天就能见真章,元襄,你这次要是再骗我我真不跟你好了。” 宋元襄哭笑不得,刚要开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坐在车辕上的南月沉声提醒宋元襄:“小姐,前方有人拦路。” 第131章 不愧是你啊 宋元襄跟刘胜楠对视了一眼。 “我下去看看?” 宋元襄摇摇头:“你先回学堂。” 刘胜楠有些诧异,但看到宋元襄沉着冷静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知道到底是谁拦路所以才丝毫不慌。 “那行,我先帮你把东西都带回去。” 宋元襄恩了一声。 掀开帘子下马车之前宋元襄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刘胜楠说:“你也别多想,大概是八皇子的人,找我算账来的。” 刘胜楠心底本来还在猜呢,听到这话顿时舒服了。 “原来是他啊,那元襄你可要好好哄一哄人家,我看八皇子还挺好的,毕竟叫帮忙就帮忙,这也是个人脉啊,回头咱们还能扯一扯八皇子的大旗呢。” 宋元襄有些哭笑不得:“你确定?” 刘胜楠想到了八皇子并不受宠的事,干巴巴地笑了笑说:“你就当我开玩笑的。” 宋元襄摇摇头,没跟刘胜楠说太多。 她刚才之所以会解释一句是因为想到刘胜楠那晚也在,所以这种事不需要避讳着她。 至于八皇子到底是不是受宠有没有能力的事要不要跟刘胜楠探讨,宋元襄思索之后是觉得没必要探讨。 刘胜楠被迫参与进这些事来已经是被她连累了,没必要再继续牵扯到皇子们的事里去。 宋元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就看到另外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显然刚才就是这辆马车拦去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都跟着回学堂去,把带去的东西整理好,还有该送的东西也送出去。” 宋元襄这次还给表哥表姐带了不少的东西。 正好今天可以趁着大家不怎么关注这些事的时候送出去。 “是。” 南音南月也跟着刘胜楠的马车走了。 宋元襄这才走到了那辆马车边上,看到坐在车辕上的人换了一个,不是上次那个胡言,她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 齐商上下打量了宋元襄一眼。 “我叫齐商。” 宋元襄挑眉,齐商听着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但宋元襄可没忘记嬴姮的取名方式,略微一想有些犹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恰好有个兄弟叫八下吧?” 齐商的身体瞬间变得紧绷了起来,袖子里滑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眼见着匕首就要贴上宋元襄的脖子,马车内传来了嬴姮的声音:“你打不过她。” 他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没半点架势,但齐商第一时间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死死盯着宋元襄,像是她一有异动他立刻就会再度出手一般。 宋元襄没将这个人看在眼底。 收回目光就抬脚进了马车。 嬴姮端坐其中。 他的马车内相当奢华,脚下铺就着波斯国的毛毯,柔软得好似踩在云朵上,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中间还放着小几,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茶香袅袅升起,车厢内一室生香。 他的座位底下垫了同样花色的软垫,背后还有软枕,那享受的姿态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不受宠的八皇子该有的待遇。 “坐。” 嬴姮冲着宋元襄笑了笑,虽然他神色如常,但宋元襄还是从中看出了一点虚弱。 她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嬴姮戏谑一笑:“我本以为今日能有一顿丰盛的大餐吃,没想到最后空着肚子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只好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不甚合口味,所以才有些不舒服。” 饶是宋元襄再脸皮厚,听到嬴姮这话顿时也有些羞愧。 “抱歉,今日的确是我疏忽了。” 做错了事当然就要承认错误,尤其是宋元襄并不打算弄坏自己跟嬴姮之间的关系,所以适当的示弱是很有必要的。 “无事,不过这顿我可是记着了,以后总会叫郡主还回来的。” 宋元襄拱手:“下次绝对不会再忘。” 嬴姮点了点头。 这件事揭过去,嬴姮打趣问道:“你方才是怎么知道我有个属下叫巴夏?” “巴夏从未在盛京出现过,所以齐商才会那样防备你。” 嬴姮的话让宋元襄有些无语。 既然是从没在盛京出现过的人物,那方才话题过去也就过去了,何必再拿出来说? 宋元襄隐约感觉到马车外齐商似乎屏住了呼吸在等她的回答。 她丝毫不怀疑要是她回答的答案不能让人满意,只怕动手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宋元襄倒是不怕动手,她正愁手痒没找到对手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呢。 但今天做了这么多事,她现在只想好好坐一会等着回去睡觉,没心思动手。 于是选择实话实说道:“你之前不是取了个胡言乱语吗?有七上八下也很正常吧?” “哈哈哈……” 嬴姮朗笑出声。 或许是因为真的高兴,他脸上都笑出了一些红晕,叫他看着比刚才那苍白的样子要顺眼不少。 “你猜得没错。” 嬴姮说:“齐商巴夏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宋元襄皮笑肉不笑:“他们肯定很喜欢。” 不然嬴姮这种贱兮兮的取名方式,他们不跑还留着干什么? 这种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元襄一个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们应该是很喜欢吧。” “反正也只是个代号而已。” 宋元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嬴姮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好似有些困了,便没再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纵然铺了软垫有减震效果,但到底还是免不了摇晃。 宋元襄本来就困极,这会子再随着马车晃来晃去的,背后的软垫软枕又是如此舒适,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嬴姮看到宋元襄真的睡着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她相信自己,还是该无奈她竟然如此大大咧咧。 嬴姮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此刻她是在别人的马车内,她也会如此吗? “齐商。” 嬴姮敲了敲马车车壁,声音压得很轻。 “主子。”齐商也同样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慢一点,不着急回去。” 齐商怔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是。 宋元襄眉头动了动,但没睁开眼睛,在马车放缓之后更好睡了,她真正放松下来陷入深眠之中。 …… 女学东风阁。 这一处原本是无人居住的屋舍,但就在今日迎来了新的住客。 “宋小姐,我们院长说了,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院长的院子找她。” 第132章 宋家五小姐 宋元沅微微一笑:“多谢你。” 来领路的婆子冲着宋元沅欠了欠身:“宋小姐客气了,丞相大人亲自开口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我们岂敢怠慢。” “宋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喊我们便是。” “那我就不耽搁宋小姐收拾东西了。” 宋元沅递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请诸位喝茶。” 女学的人亲自去接人,亲自送到住处这样的殊荣人人都能有,但能直接去找院长的特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辛静已经给宋元沅开了后门,宋元沅当然也要投桃报李。 不然会被这些人视作不懂规矩,下次再想要找这些人帮忙可就难了。 那婆子发现荷包一入手就坠坠地往下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多谢宋小姐,往后宋小姐有事只管吩咐我魏婆子。” 这样的话婆子来回说了好几遍,但宋元沅知道,只有这一次,这婆子才是真正地表示愿意帮她做事。 宋元沅也没那么大野心,想要在女学做出一番什么大事来。 她只是因为入学太晚,所以需要在女学里培养一个自己的人而已。 出门时姨娘跟爹爹都给了她不少银钱,拿来收买人心是足够用了。 她跟姨娘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她定然是要有一番作为实现自己的目标,绝对不能再跟在丞相府那般毫无作为被人无视。 送走魏婆子之后宋元沅才让随行的丫头开始收拾屋子归置东西。 不多时又听说姨娘叫人送了东西过来,宋元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姨娘也是太不放心了一些,我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东西。” 宋元沅的丫头云香凑上来笑呵呵地说:“姨娘只是想让小姐过得舒服一些罢了,小姐你也莫要辜负了姨娘一番慈心。” 宋元沅笑了起来:“我知道。”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女学,那她就一定会好好学,争取能如宋元怜那般出人头地。 “好了,你们都忙去吧。” 目前东风阁只有宋元沅一个人住,她思忖了一下就拿了一些秋姨娘送来的吃食,装在精美的食盒之中提着出了门。 丫头们本想跟上,宋元沅说了一句不必跟着,众人便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东风阁往前行个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一个休憩用的小花园,里面有女学里的花匠培育出来的一些花卉植株可以观赏。 宋元沅想着这个时间肯定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说话,一进园子果然就看到不少人聚集在一起。 宋元沅站在不远处没贸然进去,而是静静等旁人发现自己。 果然就有一位千金小姐跟她对上了眼。 宋元沅冲那位小姐笑了笑,迈步走了过去。 “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诸位姐姐聊天。” 盛京之中的人看人都是一个流程,先看对方的穿着。 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少爷公子,只要看对方的穿着心底就能将对方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 尤其是盛京虽大,但逢年过节大大小小的宴会不少,若是家里受宠地位高的,早就在众人这里混了个脸熟了。 因此也不必担心会认错。 但宋元沅让这些千金小姐都有些疑惑。 她看着非常眼生,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发现甚至都没有人见过她。 但她穿着又非常华贵,身上那布料更是盛京最近才流行起来的上云锦。 这东西可贵重,不少人想买都买不到,这几位千金里只有一位买到了一匹布,但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衣服,眼下见到宋元沅居然直接穿上了上云锦做成的衣服,众人心底不由更纳闷了。 能有这样底蕴的,肯定不至于大家都不认识啊? “不打扰,你且过来坐吧。” 长相和蔼的千金小姐开了口,宋元沅冲对方一笑,有些羞涩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 “我是今日才入学的,叫宋元沅,是相府出来的,在家排行第五,见过诸位姐姐。” 宋元沅没让大家一直猜度自己的身份,而是自报家门。 众人一听说她是相府的,纷纷来了兴趣。 “妹妹居然是相府的?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宋元沅有些落寞地垂下头,似是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妥当又很快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说道:“实在是抱歉,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不经常出来见人,而且我也只是一个庶女,上面也有姐姐们能代表相府出来,我自然是不必多费心的。” “如今我身体大好了,父亲才决定送我到女学来读书,所以我比大家入学的都要晚一些,以后若是给诸位姐姐添了什么麻烦,还请诸位姐姐多包容。” 众人看宋元沅说话条理清晰,而且人又很温柔,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哪里,大家既然来了女学就都是同窗,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们就是。” 宋元沅刚才的话虽然简短,但大家都从其中听出了深意。 自从知道宋元襄在相府都没好日子过之后,大家就对相府的家教非常清楚了。 如今看到宋元沅众人心底更是笃定,从前相府因为没有当家主母,周姨娘又受宠,所以她跟宋元怜母女便直接把控了相府后院,只怕是宋元沅从前也是受周姨娘母女磋磨长大的,如今因为周姨娘伏法,宋元怜又嫁出去了,所以她们这些可怜的庶女才能喘一口气。 “这是我姨娘亲手做的一些点心,诸位姐姐不嫌弃的话还请尝一尝。” “我姨娘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做点心一道上有些心得。” “诸位姐姐可以尝尝合不合口味。” 众人有心跟宋元沅交好,此时自然也不会拒绝。 “好呀好呀。” 宋元沅赶紧打开食盒,众人看到那点心非常精致,不由也夸赞了秋姨娘几句。 宋元沅羞红了脸:“诸位姐姐不嫌弃便好。” 众人陆续捻了几块吃了,又说笑了几句,关系也就拉近了不少。 有个特别爱八卦的千金小姐忍不住凑近宋元沅问道:“宋五小姐,相府今日发生的事你可知道吗?” 宋元沅一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轻轻点了点头说:“我方才已经听说了。” “其实按理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该回去一趟的,不过父亲说……我倒是不好出面了。” 第133章 这女学可真有趣 众人听到宋元沅的话不免有些好奇。 “你父亲说什么了?是不是宋元襄要被你们丞相府赶出去了啊?” 众人刚才就是在议论这个事呢。 宋元襄直接揭露自己父亲做的恶行,纵然这件事最后被皇上压了下去,但父女情分肯定是一点不剩了。 她们是真心好奇宋丞相到底会怎么做。 反正要换做是她们,肯定是不会选择留下宋元襄。 那不是明晃晃地给自己添堵吗? 以后只要看到她必定就会想到她接二连三给自己找茬的事,别说乌纱帽差点被她给搞没了,就连脑袋都差点被砍,宋丞相得有多大的肚量才能容忍得了亲女儿做这样的事啊? “我父亲倒也没说什么。”宋元沅尴尬一笑,隐晦提了一句宋元襄好像已经封了在相府的院子,像是打算自己过日子。 还说起她的行李大部分都送到学堂来,以后估计是要在这里长住。 “在学堂里常住?” 众人脸上神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本来大家在学堂都相处得挺不错的,可中途来了个程咬金,宋元襄一来,大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而且她一来就直接送走了几位千金,众人谁还敢跟她硬碰硬呢? “是呢,我其实也想在这里长住,不过我第一次在外面住,总有些担心……” 宋元沅一脸柔弱地看着面前这些千金小姐:“不知道诸位姐姐愿意不愿意帮帮我,或者带带我也行。” 众人没犹豫就答应了。 “还是那句话,来了就是同窗姐妹,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女学里其实没什么规矩,但是每个月的考核需要组队完成,你若是有长处也可以先跟我们说一说,到时候我们正好能分配一下人手。” 宋元沅道:“我这些年都是在家由夫子教导学习的琴棋书画,虽然夫子说我水平还可以,但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所以也不知道具体如何。” “明日是琴课,不如明日让姐姐们看看如何?” “自然是好。” “你也不必担心,咱们毕竟只是提升自己又不是要去考状元,只要会即可。” 宋元沅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便太好了,今天真是谢谢各位姐姐了。” 众人都是扬起笑脸,宋元沅说自己刚到学堂还有些东西要归置,于是主动提出告辞。 大家自是一番挽留,宋元沅又说了一些好话,众人你来我往了一阵,终于大家都不再互相吹捧,宋元沅便先告辞离开。 等到她的背影走远,其中一名千金小姐才开口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笑了笑。 “目前看还不错,起码比宋元怜要好得多,宋元襄就更不必说,没法比。” “宋丞相可真是厉害啊,相府藏龙卧虎啊,哪怕是庶女,但有这样的教养德行,只怕以后也是成就不低的。” “明日还是宋元怜来授课,咱们且看看相府这几位姊妹之间到底感情如何再做其他决定。” …… 宋元沅才回到院子,云香就直接迎了上来:“小姐,出去没受欺负吧?” 宋元沅想到刚才跟那些千金小姐的试探,微微笑了笑说:“并无。” “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云香命人去端了热水来给宋元沅洗手。 自己则是去取了帕子来给她擦手。 做完这些事她又去取了一罐散发着清香的软膏,用竹签挑了一点出来,均匀涂抹在了宋元沅的手上,慢慢给她按摩手上的几个位置让软膏迅速吸收。 宋元沅闻着这香味,脸上笑意深了几分:“这是姨娘送来的?味道跟从前似乎有些不同。” “是呢小姐,秋姨娘说这是用特殊的方子做的,小姐用了肯定喜欢。” 宋元沅细细嗅闻了一下,眼底满是赞叹:“确实好闻。” 云香道:“那小姐今日便用上吧,秋姨娘说,这东西越是夏日用效果就越好。” 宋元沅点了点头:“那你记着这件事。” “好嘞。” “对了小姐,你之前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是何事呀?” 云香是自小就跟着宋元沅的,她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旁人只知道相府千金深居简出,恐怕一个个都是对外头的事毫不了解的门外汉,可她却知道,小姐不仅对盛京里的事了若指掌,而且还会一些旁人不会的东西。 恐怕也只有宋丞相会觉得秋姨娘跟宋元沅前些年在相府是吃苦的了。 姨娘小姐连周姨娘都瞒了过去,宋丞相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本来入后院的时间就不多。 如今姨娘跟小姐又刻意瞒着,自然是更不会知晓了。 “这女学之中厌恶大姐姐的人不在少数。” 宋元沅有些感慨:“周姨娘跟宋元怜可真是好本事,其实大姐姐前些年也根本没有做什么,但她们却能使得大家对大姐姐厌恶至深。” “说起来大姐姐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说是被她们逼迫的也不为过。” 云香没接这个话。 她只是个丫头,宋元襄如今是郡主,她要是说错了话只怕要给主子惹麻烦。 宋元沅好歹也是跟宋元襄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她啥也不是,这些年跟在姨娘她们身边最先学到的就是谨小慎微。 不到该你开口的时候绝对不能开口。 “如今相府大姐姐成了郡主,比所有人身份都要高一截,大家心底愤愤不平,所以不可能跟大姐姐交好。” “二姐姐呢又成了王妃,以庶女之身成了皇家儿媳,直接把不少人心中的如意郎君给抢走了,那些人看二姐姐大概也是不顺眼的。” “我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正好如了不少人的意。” “那些人不愿意放弃关注相府的事,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消息,自然就会跟我交好。” “而我正好也需要那些人带我迅速融入盛京贵女的圈子,如此一来大家也算是互相利用。” “就是不知道谁先露出爪牙,打破这一切。” 云香听得浑身一抖。 “难道入了学堂就要想如此复杂的事吗?” “你也可以不想。”宋元沅浅浅一笑,“但是有什么好事你就别想了,盛京城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好事会落到一个什么都不争取的人头上。” “当然,想要得好处,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从前我们想参与都没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可千万要抓住。” 第134章 我们可以亲上加亲 云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她心底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要在女学里勾心斗角,明明大家目前都没有什么好争夺的东西不是吗? 但这些话可不是一个丫头可以问的,她抿紧唇瓣没有开口。 宋元沅摆了摆手,看见自己的东风阁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她道:“你们收拾好了就去休息吧,我小憩一会,你命人去跟门房嘱咐一声,若是大姐姐回来记得叫人来提醒我,既然以后要跟大姐姐做同窗,还是该去见一见的。” “好的小姐。” 云香招来了一个小丫头嘱咐了几句,小丫头就快步出了院子。 宋元沅看着焕然一新的住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终于出了相府那个“牢笼”,接下来就是她要大展拳脚的时候。 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她所愿,如果顺利的话,也算是不辜负从前的忍耐跟辛苦。 宋元沅这般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 “主子,到了。” 齐商的声音刚一落下,宋元襄就睁开了眼睛。 嬴姮显然没想到她醒得这么快,起身的动作僵住,就这么保持着探身朝着宋元襄凑过来要开口的姿势跟宋元襄四目相对。 宋元襄眼底一片清明,丝毫看不出刚才睡了一路。 嬴姮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嬴姮能看到宋元襄脸上的细小绒毛。 “你看什么呢?” 宋元襄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虽然大大咧咧没往不该想的地方想,但男女之间靠得这么近,饶是她也会觉得不舒服。 嬴姮往后靠了靠,两个人之间空出了令人舒适的距离。 宋元襄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了。 “我刚才是想去叫醒你。” 嬴姮开口解释了一句。 宋元襄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我知道。” 嬴姮睨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宋元襄的错觉,她居然从嬴姮的眼底看到了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 嬴姮看宋元襄一脸懵,完全意会不到他的意思,不由更难受了。 宋元襄明明知道他不是故意唐突的,刚才还那么嫌弃。 嬴姮甚至都想问问自己到底哪里入不了宋元襄的眼。 明明他们两个人合作配合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她对自己的靠近反应这么大。 “怎么?” 宋元襄不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看到嬴姮脸色不太对主动问出了口。 她接下来还有求于嬴姮呢,可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得罪了。 “你……我只是想说你莫要把我看成是那等登徒子,我方才只是想要去叫醒你。” “我知道的。” 宋元襄悠闲地靠在软枕上:“你跟我才见过几次面,我对自己有很深刻的认知,你这等谪仙人物怎么会看得上我?” “再者我也没打算嫁人,自然不会往那上面想。” 嬴姮听宋元襄这样大大咧咧地说自己不打算嫁人的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现在的想法,以后说又能说得准呢?” 宋元襄很认真地看了嬴姮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不,我很认真。” 前世跟方怀生成婚给宋元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去思考男女之事。 而且这辈子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想自己没时间去思考那些儿女情长。 与其到时候小心翼翼去选择避开如方怀生之流的恶人,倒不如从始至终都不要这个人。 一个人难道不能过得很好吗? 她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跟旁人成婚共度一生的样子。 嬴姮本以为宋元襄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还没开窍,所以说出不会嫁人的话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但等到他看到宋元襄神色笃定,眼神通透的时候,嬴姮承认自己慌了。 “你真不打算嫁人?” “那若是有人真心求娶你呢?” 宋元襄稀奇地看了嬴姮一眼。 “谁会求娶我啊?我如今在盛京城的还有名声可言吗?谁家会那么想不开来找我去做主母?” “而且我这个人眼底可是揉不得沙子的,若是要娶我就要遵守我的规则,我想当今世上没有一个男子会接受得了吧?” 嬴姮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悦:“你又未曾试过怎么知道没有?” “你也未曾问过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不愿意?” 宋元襄本来是很认真在跟嬴姮说起这件事。 可嬴姮的反驳听得宋元襄很不爽。 她也有些恼了,沉声问道:“我既然开口这么说了,就说明我自然是有考量比对过,而且我在盛京城的口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方才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你生什么气?再说了,你又知道些什么,凭什么一副我错了的样子?” “八皇子殿下,我们的确是合作关系,但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宋元襄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从他的头上浇了下来。 他扯了扯唇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么?” 宋元襄有点被嬴姮的样子给吓到。 从前数次见到他他都是运筹帷幄好像什么都掌握在手里,又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总之不管是说话做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 有一种不落凡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俯瞰着人世间众人熙熙攘攘的感觉。 现在他好似被人拉了下来,有了真正的喜怒哀乐。 但为什么呢? 宋元襄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其实他们根本也没说什么啊。 为什么嬴姮这么大反应? 宋元襄仔细思考,忽然福至心灵,上下打量了嬴姮一眼,勾唇浅笑着问道:“八皇子殿下,你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只有迫不及待想要娶妻的人,才会对她刚才的话嗤之以鼻。 毕竟一个想要娶媳妇的人跟一个不想嫁人的人,就好像是站在对立面一样。 想法不同当然就会造成争吵。 宋元襄没想到嬴姮看着清心寡欲的居然有这样奔放的想法,咳嗽了两声说:“你放心,我不想嫁人不会阻止你娶媳妇的,你就算是想娶我哪个妹妹,我也能平常心地对待咱们的合作关系。” 宋元襄说到这里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再说了,你若是娶了我妹妹,那我们亲上加亲,关系更紧密了,就不必担心合作的时候会被背刺了,八皇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嬴姮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元襄,硬生生被她给气笑了。 “你是这样想的?” 第135章 一个装不懂一个是真懂 宋元襄虽然不知道嬴姮心底到底是在笑什么。 但她本能察觉到了危险。 嬴姮情绪很不对,宋元襄没敢继续说下去,而是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不是到了吗?我们下去吧。” 她起身正要掀开车帘下马车,手腕却被一股大力禁锢住,宋元襄诧异回眸,就被嬴姮直接拉回了马车内。 幸好她下盘极稳,就算嬴姮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但她也只是身子略微往后一歪,下一刻就靠着极强的核心力站稳身子,同时还飞起一脚朝着嬴姮的脑袋踹了过去。 对嬴姮宋元襄自问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了。 这人莫名其妙跟她吵架,现在居然还动手,要是她刚才没稳住肯定就会跌到他的怀里去。 这人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回头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是她对八皇子投怀送抱呢! 宋元襄才不接受这样的污蔑!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了嬴姮她很好说话的错觉,反正她不开心了皇子也照样打,这家伙撞到她门前来,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面。 她套袋子把淮安王暴揍一顿的时候都没怕过什么,更何况是打个不受宠的八皇子。 管嬴姮是不是背地里藏拙了,惹到她一样没好下场! 嬴姮没想到宋元襄说动手就动手,心头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他知道今天是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所以也没敢还手,只是轻轻格挡了一下,没叫宋元襄一脚踢爆自己的脑袋。 但他也没用劲,所以还是被宋元襄的大力直接踹飞了出去,重重撞到了马车车壁上。 外头的齐商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要上马车来,被嬴姮制止:“不用过来。” 齐商闻言不情不愿地站住了脚步,不死心地询问:“主子你真的没事?” 刚才那一下他听着都疼,而且主子今日还…… 齐商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对宋元襄升起了一股不满的情绪。 要不是碍着主子,他才不管打不打得过宋元襄,一定是要冲上去给主子讨回公道的! “无碍。” 嬴姮抹了一把唇角淌出来的血,没事人一样取了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看向宋元襄:“可消气了?” 宋元襄面色复杂。 目光更加复杂。 之前她一直以为嬴姮是真心想跟自己合作,所以才做了那些事引起她的注意。 可刚才那一脚下去嬴姮的反应告诉她,这个人对她的图谋绝对不止是合作。 宋元襄就不明白了,八皇子深藏不露,只怕总有一日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到时候他肯定什么都不缺。 所以他想要在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换句话说,嬴姮在她面前摆出这幅态度,是图什么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宋元襄不是个愿意在心里藏住事的人。 除非是不得不藏住,她才会不发一言。 但这件事要是不弄清楚,她接下来甚至没办法正常面对嬴姮。 所以宋元襄现在很需要他为自己解惑。 “我不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取消跟我的合作?” 宋元襄眼底浮现出浅浅的诧异。 嬴姮太了解她了。 之前宋元襄还没发现这一点,直到现在他总是好像能猜到她的想法一样,宋元襄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她皱紧了眉头,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忌惮跟不悦。 没有谁愿意被人看透。 史书上记载曹孟德麾下便有一个自以为自己能看透主上心思的人,最后他死了。 原因便是不管是谁,都不希望有一个自作聪明自以为能拿捏人心的人存在于自己的身边。 “是。” 宋元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今天嬴姮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绝对不会跟嬴姮再合作。 “欸。” 嬴姮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你总是能让我无法招架。” 宋元襄脸都绿了。 “你好好说话。” 这么暧昧的言语,对她说不是暴殄天物吗? 宋元襄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一颗石头,现在根本为任何人软化。 嬴姮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元襄还是没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宋元襄对这些事很懵懂,说明她此前并无心上人,还是该纠结面对这样一个懵懂的人自己的追妻路是否漫长且遥无尽头。 “好。” 嬴姮目光柔和地盯着面前的宋元襄,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 “我家小姐是不是在这里?” 南音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嬴姮的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但又很快收敛了表情,看见宋元襄一个闪身就蹿出了马车,他微微笑了笑,起身也跟着出了马车。 宋元襄看到南音正跟齐商对峙,两个人像是随时都会打起来一样,赶紧出面阻止。 “南音别动手!” 这个齐商的深浅她也不知,南音贸贸然跟他对上不是好事。 “小姐!” 南音看到宋元襄出现立马就收了架势,快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出事了小姐……” 宋元襄瞬间拧紧眉头:“怎么回事?” 南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宋元襄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没人管吗?出云学院也跟女学一样?” “听说今日出云学院的夫子们都休息,虽然有其他人在,但两位闹起来的公子身份都很高,旁人也是不敢管的。” “结果咱们表少爷反倒是遭了殃。” 宋元襄气的抬脚就要赶过去,但想到她之前都没跟表哥相认,这个时候再过去岂不是直接暴露了自己跟表哥的关系? 这么想着,宋元襄站住脚步,扭头看向马车那边。 嬴姮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齐商显然很担心他,看到他出来直接冲了上去,扶着他的手仔细检查他到底有没有事。 嬴姮摆摆手,看到宋元襄正盯着自己,嬴姮微微笑了笑:“我可以帮你出面。” “但郡主,我不能无条件帮你。” 从前嬴姮好说话,现在他已经醒悟了。 宋元襄啥也不懂,他要是不想点办法制造一些纠缠交集,只怕等到合作结束他就要被人一脚踹飞。 之前的法子不管用了,他得重新制定计划。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宋元襄心系表哥,压根没注意到嬴姮那饶富深意的目光。 嬴姮见状轻声一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 他目光温柔又坚定地落在宋元襄身上:“我要你……” 第136章 心是骗不了人的 “什么?!” 宋元襄还没开口,南音先炸了。 “你再说一遍?” 南音脾气本来就冲,本来她已经算是压下去很多了,没想到嬴姮一句话直接把她这些年压抑的怒气全都释放了出来。 她可不管眼前这人是八皇子还是九皇子十皇子。 哪怕这人是皇帝,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对她家小姐说这几个字! 而且明显是在小姐有求于他的时候! 他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不帮人,也可以选择提出合理条件来换取合作的机会,但绝不能,是绝对不能用这样的事来要自家小姐! 在南音眼底自家小姐可是最好最好的人,任何男人都配不上自家小姐的,嬴姮跟自家小姐这才认识多久? 居然就开始挟恩图报了? 南音龇着牙,要不是宋元襄第一时间拦住了她,她只怕要跟一头疯牛似的冲上去要把嬴姮的肠子给顶出来。 “你别那么紧张。” 嬴姮看到南音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齐商闻言忍不住朝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确认是没说完吗? 他怎么觉得主子是因为看到了宋元襄主仆俩的反应所以才临时改口了啊? 齐商垂下眼,主子自己作的死,自己去解决。 他这个时候就当是一根毫无用处的柱子好了。 嬴姮本来想着齐商会拦在自己前面,好歹起到一个缓和一下气氛的作用,而且那边南音就跟护犊子似的护着宋元襄,作为他的属下,齐商怎么着也该过来走个过场。 却没想到齐商就站在一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也不动。 嬴姮开始怀疑自己用胡言换来齐商的命令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齐商好像在这方面甚至还不如胡言啊! 起码胡言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你说!”南音龇着牙,一脸危险地盯着嬴姮,那模样是在警告嬴姮不要乱说话,不然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嬴姮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看到南音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微微笑了笑,对宋元襄说:“我刚才那话的意思就是,我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也需要你能慷慨解囊。” 嬴姮的话并不能让南音满意:“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慷慨解囊,难道你今天只是随口帮我家小姐说句话,你就敢要我家小姐还你一万两银子做回报吗?” “亦或者是你根本没帮我家小姐什么,却要我家小姐帮你去对付其他皇子王爷这样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嬴姮被南音问得哑口无言。 这丫头看着莽撞得很,完全不太聪明的样子,倒是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脑子挺灵光的。 怪不得宋元襄会留这个丫头在身边,还宠得跟什么似的。 果然这丫头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家小姐时间很宝贵,不是一直能陪着你在这里耗的,你能帮就帮,不能帮我家小姐自然也能找别人,难不成你觉得我家小姐只能跟你合作是吗?你可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家小姐只要乐意,多的是人愿意来呢!” 宋元襄忍不住垂下头,她怕自己笑出声来把南音营造出来的强势氛围全给打破。 她是真不知道这些话南音到底是在哪里学的。 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南音自信了起来。 自信是好事。 至于到底有没有人愿意跟她合作这件事么……宋元襄觉得还有待商榷。 事实上今天这些事曝光出去之后,以后只怕是大家看见她都要绕道走了,这个时候还敢跟她有牵扯的人都能称得上一句勇士的称呼。 哪里还有人巴不得跟她合作? 宋元襄想着南音好歹也是为自己争面子,她这个做小姐的总不好去拖自己人的后腿,所以才硬生生忍下了反驳的话。 “我知道。” “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家小姐做亏本买卖的,这样,我们先赶紧去救下苏少爷,其他的事之后再谈好吗?” 南音也回过神来,想到苏靖临现在还等着自家小姐,赶紧转过身拉住宋元襄的胳膊:“小姐,表少爷确实还在等着……” 宋元襄看向嬴姮:“这一次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我说话一言九鼎,你且放心我不会赖账。” 嬴姮点了点头:“好。” “有你这话我自然是信你的。”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说完嬴姮就带着齐商大步离开。 南音直到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才看向宋元襄问:“小姐,刚才八皇子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竟是连“我要你”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了? 莫不是方才两个人回女学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宋元襄看到南音眼底的好奇,挑眉问道:“你方才不是还很生气吗?” 那副要跟嬴姮拼命的样子她心底还很感动呢。 怎么现在又变了个人一样。 “我是很生气啊,但我也要看主子的意思嘛,主子你的性子我知道的,要是你真的觉得被八皇子冒犯了,只怕刚才就直接把人打死了。” “可八皇子现在还好好的,就说明小姐你应该是跟八皇子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了吧?” “小姐,你喜欢八皇子吗?” 宋元襄:“?” 这是扯到哪来了? “你为何会如此想?” 难道不喜欢嬴姮就不会做现在这样的妥协吗? “别人或许会,但小姐你绝对不会。” 宋元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仔细回忆,发现自从重生一次之后她的确很少妥协。 不,是几乎没有妥协过。 哪怕当时没报复,后来也会直接报复回去。 嬴姮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能称得上是冒犯了。 可她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在对方表现出那样的态度之后,她对嬴姮还是信任的,愿意把表哥的事交给他。 事实上宋元襄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不,也是有的。 总归是会有不暴露自己跟苏家关系,又能救表哥于水火的办法的,虽然是麻烦了点,但总比出卖自己好。 可偏偏她就选了简单但从某方面来说也很复杂的办法。 宋元襄不禁陷入沉思。 八皇子嬴姮……她难道对他真的很特殊? 可这是为什么呢? “小姐?” 南音看到宋元襄一脸复杂的样子,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小姐,其实八皇子人也挺好的,而且若是小姐嫁给他的话——” “什么嫁不嫁的?” 宋元襄果断打断了南音的话:“比起嫁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且世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你可别上当了!” 第137章 苏靖临被污蔑 南音还想说点什么,但对上自家小姐那一脸冷漠的样子,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许是旁观者清,其实南音一直都觉得八皇子对她家小姐过于纵容。 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依稀觉得八皇子或许不是才认识自家小姐。 南音之前一直有这种感觉,但看到自家小姐没反应,又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加上后来出了那些事,她也就没找到机会问。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八皇子忽然在这个时候说了这样叫人震惊的话。 “小姐,如果八皇子以后……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真要换个合作对象吗? 可南音觉得纵观整个盛京,好像没有人能有八皇子那般跟自家小姐合得来。 南音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 要是等八皇子跟自家小姐先把话说透了该有多好啊。 自家小姐说不定还真的会好好考虑一下八皇子。 哎!只能说那些人闹事闹得太不是时候了,但凡晚点闹起来都好。 “不怎么办。” “我不打算嫁人,他是权衡之后的结果也好,或者是真心喜欢也罢,如果你不打算做一件事,就不能拖着人家,明白吗?” 嬴姮纵然是不受宠的皇子,但也是皇室子弟,未来要是得封个什么闲散王爷,带着自己的王妃去封地,日子也是逍遥自在的。 当然,他若是真的狠下心干出一番大事来,那他的好日子也在后头,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这点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宋元襄来说是最不值得惧怕的点。 至于嬴姮万一失败了……宋元襄认为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嬴姮真的做了那些事,那就应该承担最后的后果。 这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宿命。 对于宋元襄来说,嬴姮是她复仇路上的一个意外。 她包容这个意外,也乐意接纳这个意外。 但她并不打算让自己陷进去。 “小姐……”南音总觉得宋元襄把话说得太满了。 但她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不管未来如何,反正现在自家小姐是真的没有成婚的心思。 既如此她就不要给自家小姐添堵了。 八皇子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且看八皇子后面的表现吧。 “走吧,我们去看看。” 虽然有嬴姮去处理,宋元襄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 主仆俩直奔出云学院。 比起处处彰显小巧精致的德恭学堂,出云学院修建的就要大气得多。 对称的设计,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横亘在整个学院的中轴线上,这条大道曾经被称之为“康庄大道”。 据说每个从出云学院出去的学子都要独自走过这条大道。 代表未来一片坦途之意。 外面还有不少学子求爷爷告奶奶想要进出云学院来走这条大道。 中轴线以东就是各种场所,演武场骑马场都在这边。 西侧则是学子们的住处以及他们做文章的地方。 宋元襄之前来过他们的屋舍,这次是轻车熟路。 两个人避着人潜伏在屋顶上,比起在女学那边如入无人之境,到这边之后还是要更小心一些。 尤其是女学因为建筑构造的缘故,藏人的地方其实有很多,所以即便是有人巡逻,她们被抓到的可能性也极低。 更别说那根本没有巡逻的。 如今青天白日的她们直接在出云学院飞檐走壁,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宋元襄倒是不怕被抓住之后会被处置。 她好歹也是郡主,那些人怎么说也会给几分面子。 而且擅闯出云学院又不是什么违反律法的事,最多也就是她会因为擅闯男子学堂而出名罢了。 宋元襄不想因为这种事被人议论,所以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你去盯着点。” 宋元襄看到个小厮过来,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南音跟宋元襄默契很足,看到宋元襄视线落在那个小厮的身上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笑着点了点头:“是。” 她飞跃到了另外一边的横梁上,这个位置底下的人很难发现她,她可以借助高度俯瞰整个院子。 宋元襄见她点了点头,就从屋顶上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在那小厮的背后。 很轻微的一声“砰”,小厮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软软晕了过去。 宋元襄将小厮拖到了隐蔽的小屋子里,扒掉了对方的外衣。 将头发打散塞进小厮的帽子里,宋元襄从袖带里拿出了一盒黑色的粉末,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又反复拍匀了,拿出小镜子看了看,确定自己现在是个黑脸小厮的模样,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屋子。 她直奔苏靖临的院子。 今日出云学院的人少,毕竟夫子不在,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住,加上城里大理寺出了那样的事,大家都各自回家凑热闹去了,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在学堂里逗留。 人少便给了那些人闹事的机会。 苏靖临完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那两个学子闹事,不知不觉到了苏靖临的院子,其中一位公子被另一人直接打进了苏靖临的院子,两个人本该交恶,可他们似乎忌惮彼此的身份,最后竟是齐齐将事情推到了苏靖临的身上。 宋元襄到院子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高亢的嚷嚷声:“就是苏靖临打的我!” “我真是看错你了苏靖临,我还以为苏家败落之后你学乖了呢,谁想到你竟是怀恨在心,看到今日人少居然趁机报复我!” “对对对,就是苏靖临打的洪少,我都看到了!” “洪少是真惨啊,我们本来好好的在商量功课,谁曾想苏靖临忽然冲出了院子,说我们的说话声吵到了他,二话不说摁住洪少就是一顿毒打!” “那苏靖临看着瘦弱,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下手狠辣,我们根本敌不过……” 宋元襄听到这里拳头都硬了。 果然盛京就是个看菜下碟的地方,就因为大将军府败落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大将军府的人一脚。 “我没有打人。” 苏靖临虽然一直都很低调,但今日被人这样污蔑,他少不得要为自己辩解。 “我今日一直待在屋子里,是有人撞了进来,不信你们看院子的门,这分明是被人从外面撞开的,试问我是如何从里面把人推进来的?” 第138章 我要告到大理寺! 苏靖临这番辩解合情合理,也是说的事实,但碍于这一处压根就没什么人来,而且洪少两个人互相作证,所以大家更相信洪少确实是被苏靖临打的。 院内大家都知道洪少是云贵妃的亲戚,他要喊云贵妃一声堂姑姑的。 纵然不是一脉血亲,但大家都是一个姓,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云贵妃是最护短不过的性子,洪少在院内向来都是被人捧着。 他虽然身份地位不及皇室子弟,但作为贵妃的亲戚,皇亲国戚里他们也是很能抬头做人的那些人。 尤其是云贵妃膝下的皇子已经被封为淮安王,深得皇上喜爱,洪家人的地位就更往上拔高了。 一边是家中有贵妃撑腰的洪家。 一边是没落到近乎在盛京处于查无此人状态的大将军府苏家,大家选择偏向谁完全毋庸置疑。 “你当然不会承认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之前推了洪少的人叫严义,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件事栽赃到苏靖临的头上那就是自己大祸临头。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为了嫁祸给苏靖临也是绞尽脑汁。 “谁不知道你苏靖临在这里一直被人欺负?依我看你其实早就对其他人不满了,现在终于被你找到机会对我们下手了。” “今日是洪少,改明儿还不知道是谁呢。” “就是!” “苏靖临你但凡是个真男儿你就直接承认了吧,其实大家都是同窗,纵然你动了手,但只要好好道歉,争取求得洪少的原谅也就罢了,可你要是死不承认,那这件事可就大了,回头夫子们回来了也是不会容你的。” “苏靖临你快道个歉认个错吧,多大的恩怨居然闹到要动手的地步啊。” “是啊是啊。” 众人都是站在洪少那边的,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是已经给苏靖临定罪了。 “好热闹啊。” 宋元襄正看得鬼火直冒,暗戳戳把说话的这些人记在自己的小本子打算回头找个时间一个个套麻袋打过去。 下一刻就看到嬴姮终于穿过人群,走到了苏靖临面前。 苏靖临看到嬴姮出现眼底浮现出浅浅的诧异之色,但很快又收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嬴姮就跟到自家后花园一般悠闲自在的样子都是皱了皱眉。 “你谁啊?” 一个洪少的狗腿子语气很冲地问:“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没事别瞎逛。” 嬴姮脸上笑意深了深,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大胆!” 齐商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 正踹中那人的肚子,那人干呕一声,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出声。 众人没想到齐商会忽然动脚,齐刷刷惊呼一声,飞快退后。 瞬间齐商跟嬴姮身边就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苏靖临站在他们不远处,这下热闹的人群顿时泾渭分明。 “你、你怎么敢在学院内动手?” 出云学院都是学子,也是未来有可能进入朝堂的存在,但凡是有点潜力的在这里都会受到尊重,学院内的规矩也是严禁学子们私底下打架斗殴的。 洪少跟严义那会也是真的急眼了才会动手,现在两个人都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才想法设法地要把这个黑锅扣到苏靖临的头上。 嚣张如洪少都不敢直接承认跟严义斗殴的事,可见学院内打架斗殴的后果的确是有些严重。 齐商说动手就动手,这着实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为何不敢?” 齐商抬了抬下巴,纵然谁都知道八皇子不受宠,但他一向以自己是八皇子的人为荣。 “我家主子可是八皇子殿下,你放才敢在我家皇子面前大放厥词,我踹你一脚都是轻的,信不信我直接告到大理寺?” 众人脸都绿了。 上一个告到大理寺的人不就是宋元襄? 这件事居然已经传得这么广了吗? 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惊讶八皇子殿下居然会出现在出云学院,还是该难受以后“告到大理寺”可能会成为某些人的口头禅。 仔细一想这些破事虽然大理寺不一定会受理。 但要是真动辄就告到大理寺去,那他们的脸面也没地方搁啊! 而且撇开这些事不谈,人八皇子亲自告到大理寺去,那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藐视皇室形同谋反啊! “殿下饶命啊!”说话那人反应极快地爬起来跪下,不敢有半分停顿砰砰磕着头:“实在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八皇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齐商冷哼一声:“知道错了就自己掌嘴吧。” 那人眼底闪过一抹屈辱,但不敢说什么,一边高声谢恩,一边啪啪啪往自己脸上甩着巴掌。 这动静一听就知道对方是真使劲了的,那清脆的声音听得在场其他人的脸都有点疼。 众人神色都有些复杂。 八皇子殿下在皇上所有子嗣里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之前大家也有听说过八皇子的相关事情。 当时他们谁也没把八皇子放在眼底。 没想到八皇子居然如此神出鬼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出云学院。 众人没有怀疑八皇子的身份。 眼前人长相俊美无双,眉宇之间依稀跟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刚才众人没仔细瞧自然没分辨出来。 如今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都说淮安王与皇上最相似,所以才得了皇上的喜爱。 没想到八皇子嬴姮居然跟年轻时的皇上更为相似。 当然,纵然没有长相相似这种事,众人也不敢怀疑嬴姮的身份。 除非是不要九族性命了,否则谁敢假冒皇子? 而且还是假冒皇子到出云学院这样的地方来耀武扬威,岂不是吃多了撑的? “八皇子殿下,你怎么到出云学院来了?” 众人一脸好奇地看向嬴姮,对嬴姮的到来心底冒出了各种猜测。 嬴姮看都没有看正在自打嘴巴的人,转头看了苏靖临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苏靖临有没有打人,此事暂无定论,你们都是学子,也没权力给同窗定罪,这样,齐商你让人跑一趟大理寺。” 众人:“……” 还真告到大理寺啊? 第139章 你怎么骂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最后还是洪少站了出来,冲着嬴姮笑了笑,语气虽然带着郑重,但脸上没表现得多在意。 显然身为云贵妃的堂侄子,他是完全不打算将嬴姮看在眼底。 “八皇子,这件事倒也不必闹得那么大,你方才说得对,我们都是学子,还是关起门来解决自家问题就好了,没必要闹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日理万机的,每天要处理全国各处传递过来的案子,还有咱们盛京城内的案子也有不少,若是什么事都叫他们去管,那大理寺的衙役们岂不是要累死当场?” “殿下,咱可不能学那元月郡主啊,拿个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现在当上郡主了就有多了不起了,什么事都往大理寺捅,这是把大理寺当成自家看门狗了吗?” 齐商站在一边,听到这话瞳孔都放大了。 这人是真敢说啊! 而且也是精准踩了自家主子的底线。 自家主子受的就是元月郡主的委托过来帮人的,这洪少不仅欺负了人家表哥,现在还把人家正主拉出来当反面事例,一言一行无不表现出对宋元襄这对表兄妹的瞧不起。 齐商正想去看看自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反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顿。 那不是…… 齐商触及到对方的视线立刻收回了眼神,再看向洪少跟严义的时候眉眼之中就带着点怜悯同情之色。 真可怜啊。 说的话全都被正主给听到了,这两个人接下来就自求多福吧。 人群里宋元襄察觉到齐商认出自己并不在意。 不管齐商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要嬴姮是愿意帮她的,那齐商就不敢做对她不利的事。 她这个人也向来是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人不仅对自家表哥下手,还在背后蛐蛐她说她坏话,甚至还要挑拨自己跟大理寺的关系,宋元襄眼底杀气腾腾,今天要是不给这家伙一点教训她就不姓宋! “洪少这话是怎么说的?大理寺怎么会成看门狗?在内心里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想大理寺的吗?” 嬴姮故作讶异,看着洪少的目光里带着浅浅的不赞同:“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给别人听去了,不然到时候哪怕你喊云贵妃一声姑姑也保不住你。” “更别说你只能喊云贵妃一声堂姑。” “你!” 洪少听出嬴姮话里嘲讽的意思,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对嬴姮动手。 幸亏身边的严义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对洪少说了一句:“洪少,千万要冷静啊!” 洪少这才回过神来。 他脾气向来不好,尤其是借了云贵妃的东风之后他就更加昂首挺胸地做人。 想来都是别人巴结他的份,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奚落。 而且眼前人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八皇子,当今皇上都不在意的儿子,他为什么要卑躬屈膝? 他表哥可是嬴跃,是最受宠的淮安王,八皇子跟他哪里有半点可比性吗?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洪少毕竟还是要给皇室尊重的。 藐视皇室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八皇子说的是。” “方才是我说错话了。” “这样吧,今日的事本来就可大可小,方才我们那么生气也不过是因为这苏靖临嘴巴比死鸭子还硬,明明是他的错却死活不肯道歉,我们才刁难于他。” “如今有八皇子做主,就让苏靖临给我们下个跪道个歉,这件事就算完了,以后我们也绝对不会拿这件事来当借口欺负他,殿下觉得如何?” 洪少觉得八皇子纵然是出面了,肯定也只是为了能还一个人情。 绝对不可能真的跟苏靖临是一伙。 毕竟苏靖临只是一个落魄大将军府出来的人。 这嬴姮要是聪明,努力讨好云贵妃才是保命之道。 毕竟云贵妃膝下的淮安王可是夺嫡热门人选之一。 嬴姮纵然以后可以封王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可封王也是很有讲究的。 淮安王的封地就在最为富饶的江南一带,那里物产丰富,淮安王每年不需要做什么,光是靠封地上贡的银钱就能活得风生水起。 若是倒霉催的被分到了荒蛮之地,那别说靠税收度日了,只怕是自己还要倒贴去治理自己的封地。 云贵妃跟淮安王都在皇上面前很得脸,嬴姮若是聪明的话早早选择依附于他们,那以后想要一个好封地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日后离开盛京去封地当个闲散王爷,日子也非常舒心。 洪少觉得嬴姮不会傻到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暗示。 他一脸得意地瞥了苏靖临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臭杂种你就等着给我下跪吧!” 苏靖临目光阴沉沉地落在洪少的身上,对他得意十足的眼神视若无物。 洪少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无视自己,顿时有些心梗。 见嬴姮迟迟不说话,洪少忍不住催促道:“八皇子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要处理这件事吗?那便处理呀。” “我的条件已经摆出来了,只要苏靖临给我下跪磕头道歉,这件事我就这么算了。” “不然的话……” 洪少话语里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 众人忍不住看向嬴姮。 八皇子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呢? 嬴姮被众人望着,神态自若,半点不觉得尴尬着急。 齐商觉得有些纳闷,自家主子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要来给苏靖临撑腰了,那肯定是会救下他的。 洪少提的这个什么狗屁办法他家主子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既如此,直接拒绝不就行了?何必拖下去呢? 齐商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看到宋元襄给自家主子打了个手势。 随后他就看到自家主子微微笑了,看向洪少薄唇轻启,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跪你娘的蛋。” 洪少:“???” 其他人:“???” 不是,是他们耳背了吗? 他们刚才是不是听到风光霁月的八皇子开口骂人了? 人群中的宋元襄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 嬴姮瞥见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邃了一些,看向洪少一字一句地强调:“听清楚了吗?我说,跪你娘的蛋。” 第140章 真豁得出去啊 八皇子居然真的骂人了! 还骂得那么脏! 众人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崩坏了。 谁能想到身为皇子,长得跟皇上如此相似,气质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八皇子殿下,居然会骂人! 洪少身为被骂的那个是最懵也最生气的。 他在盛京别人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他说,这嬴姮是疯了吗? 斥责他都算是可以接受的,居然骂他? “八皇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故意在羞辱我吗?” 洪少双目赤红,一脸凶狠地看着嬴姮,鼻孔忽大忽小,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其他人齐刷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洪少有那个底气跟皇子互呛,他们可没有啊! 这种场面虽然好看,但看了之后会不会被牵连这谁也说不好,反正他们是不敢去挑战后果。 毕竟他们只是学子,万一真的把这些人给惹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 众人想到刚才洪少跟严义的表现,心底更加笃定。 事实上在场大部分人其实都猜得出来所谓的苏靖临打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洪少跟严义两个人脾气都很爆,从前就有过口角,这严义身份地位上不如洪少,但架不住严义在才学一道上非常有天分。 洪家正愁家里没几个有天分的读书人,朝堂上没自己的人就是举步维艰,尤其是淮安王现在赢面很大,若是能再培养几个自己的人入朝堂,一则是能成为淮安王的左膀右臂。 二则也能帮着洪家向上发展。 洪少平时对严义算得上是包容,不然换做是其他人只怕是早就被洪家暗中做掉了。 严义平常也是很有分寸,不会闹到洪家都过不去的程度。 今天也是太过上头了,所以居然忘记了让一让洪少对他动了手。 严义家在盛京城不算落魄,但比不过洪家,现在大家都靠着严义巴结洪少来翻身呢。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严义在学院可能受了一些委屈,要被洪少偶尔欺压,但他在家那可是实打实的家中第一人。 两个人互相需要又互相嫉妒,在学院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众人一早就知道所谓苏靖临打人的事肯定是他们自己整出来的,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但碍于洪少跟严义,众人刚才才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苏靖临向来不起眼,大将军府又败落了,他来背锅完全没什么问题。 众人甚至还想说不定洪少跟严义事后会认为苏靖临背锅委屈他了给他不少补偿,如果真是这样,那苏靖临受这点委屈也是值得的,甚至还是令人嫉妒的。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八皇子参与进这件事里来。 不仅如此,八皇子还直接跟洪少杠上了,众人心底莫名还有些期待。 看八皇子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给洪少严义面子,这件事到底会是个什么走向? “你怎么会如此认为?” 嬴姮一脸莫名地看着洪少:“不过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收一收你的表情?怪吓人的。” “而且你今日是否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味道……” 嬴姮略微有些嫌弃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还往后退了一步。 齐商看到自家主子的反应大声将嬴姮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毕:“洪少,你有口臭,还请你离我家主子远一些,我家主子会鼻子不舒服。” 洪少:“……” 洪少差点没直接晕死过去。 在盛京横冲直撞这么多年,洪少就算吃过亏也没输过场子,后面也总是可以报复回来。 这些年他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被嬴姮这般戏弄奚落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了。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直接断裂,洪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他娘的”,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齐商扑了过去。 齐商很懂的往后一退,洪少来不及刹住自己的身体,直直朝着嬴姮扑了过去。 嬴姮大惊失色:“洪茂强,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洪少被这一声给刺得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看到自己的动作眼睛瞬间瞪大了,他想要解释,可身体比他的脑子动得很快。 噗嗤一声传来的时候,众人脸色齐刷刷白了。 完了。 皇子在学院受伤,他们都要完蛋了! 人群里,宋元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嬴姮开始嘴毒的时候宋元襄就知道嬴姮是要用激将法。 今天这事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嬴姮出面甚至都不需要动什么脑子,身份就足够把这些人压死。 可偏偏嬴姮不走寻常路,居然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受伤了。 这下众人是彻底没时间去思考苏靖临到底有没有打人的事了,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八皇子受伤,接下来他们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众人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学院的夫子终于姗姗来迟。 这些人得知八皇子到了学院第一时间就出发赶回学院,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洪少,你这是——” 刺杀皇子的罪名可不小啊! 洪少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被嬴姮算计了,恶狠狠地瞪了嬴姮一眼,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狡辩无用,只能扑通一声跪下:“学生有罪——” …… 人群浩浩荡荡地被带走了。 宋元襄默不作声地跟在人群最后,看着嬴姮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护在中间,学院的大夫也被喊了过来给他治伤,心底非常复杂。 “小姐。” 南音躲在一边屋檐下冲宋元襄招手。 宋元襄给了她一个眼神,不多时南音也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走了过来。 “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 宋元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那家伙是故意的。”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偏偏要用这一种。 他就是故意在使苦肉计! 南音没想到八皇子居然牺牲至此,忍不住朝八皇子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八皇子心悦自家小姐了。 若这都不算是爱的话,那八皇子纯属脑子坏掉了才会做这样离谱至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