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枭雄》 第1章 拜见岳父 “嗯~好热。” “衣裙好碍事。” “怎么解不开,呜呜呜。” 一声声销魂蚀骨的媚声呢喃入耳,石澈一个机灵惊醒,警觉地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作为世界最顶级的杀手,他正在刺杀一位屠戮平民的军国首脑,突然一个剧烈爆炸,怎么就跑这里来了? 正迷惑间,他忽感浑身燥热难耐,一条柔弱无骨的胳膊突然搂住了他的脖颈,同时一条修长玉腿也缠上了他的大腿,肌肤厮磨,柔软滑腻。 杀手生涯十几年,石澈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本能地就杀意凌然,可一转头就看到一张美绝人寰的俏脸,吐气都带着甜香和火热。 愕然间,他脱口而出,“苏见月?” 嗯?自己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心里刚涌起疑问,石澈就感觉脑中一阵剧痛,紧接着记忆流袭来,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魂穿了! 这身体的前主人也叫石澈,是这大周朝开国神将石九鼎的后世子孙,本来他也该是顶级贵族,奈何祖上站错了队,被销了爵位,贬为庶民。 历经五代人,一百多年,石家早已没落。 六年前,北蛮大举南下劫掠,他父母被鞑子所杀,只有他和爷爷逃到了南方,堂堂勋贵之后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因爷爷曾帮江南府首富苏家渡过死劫,石澈便随爷爷投奔了苏家,苏家老太爷倒履相迎,订下了他与孙女苏见月的婚约,还在爷爷去世后让他寄居在苏家,等待完婚。 可随着时间推移,苏见月出落得越发动人,且极有经商天赋,苏家的产业几乎都是苏见月在打理。 这样一来,苏家上下除了老太爷外,自然越看石澈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破落户越不顺眼,甚至传出苏见月要悔婚的消息。 石澈一怒之下就借着苏老太爷过七十大寿的机会绑了苏见月,准备用春药把生米煮成熟饭。 道理我都懂,可你他妈为毛自己也喝了春药? 刺激? 石澈看着眼前那愈发娇媚潮红的容颜和在怀里扭动的滑腻娇躯,发出灵魂拷问,上不上? 这哪里是问题,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原始的冲动直上霄汉。 妈的! 干了! 大不了老子负责! …… 石澈再次睁眼时,已日上三竿,他想坐起,本来以他的身手这一挺身甚至可以一个空翻落地,可此刻他却愣是没能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那堪称变态的核心力量已经离他而去。 一切都在提醒他,他真的穿越了,并且拥有一具无可救药地垃圾身体。 他看向身边,昨晚那具近乎完美的胴体已经不见,除了留下一片狼藉外,身下的床单还被剪下一个大洞,褥子上还可见点点殷红。 这就是古人的处子执念? 转念他又想到,苏见月既然能找到剪刀剪破床单,那如果要杀自己,也就是一戳的事儿。 但她却没这么做,这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石澈胡乱穿起儒衫,刚穿好鞋就踩到一地碎瓷片,他立刻想起来,昨晚苏见月就是用这个茶壶给了这身体前主人后脑一下,估计也就是这下打死了那二货,才让自己穿越过来。 凭着记忆,他知道这里是苏见月的绣楼,要说这二货也算运气好,昨晚恰好苏家老太爷过七十大寿,府上热闹无比,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刚打算出去寻找苏见月,就见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给我把那小畜生带出来!” 凭着记忆,石澈听出这是苏闵山的声音,自己那便宜岳父。 几个魁梧的家丁护院涌入房间,个个拎着哨棒,虎视眈眈。 如果此刻石澈拥有前世的体魄,这种小角色他眼皮都不用夹一下,可现在他虎落平阳,只能认怂。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等逃过这一劫,一定要锤炼体魄!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牢记,只有身体才是能被自己真正掌控的,别的都靠不住。 “慢来慢来,我自己走,不用几位哥哥动手。” 几个家丁护院见石澈自己主动往外走,也没有为难,只是推了他一把,“快点儿!别磨蹭!” 石澈苦笑,老子也想快啊,可他妈身体不允许啊! 每迈一步他都浑身酸痛! 嘶!酸爽! 鬼知道昨天透支了多少! 苏闵山长着一张国字脸,见石澈现身,愤而怒斥:“小畜生,我苏家可有薄待你祖孙?你祖父的丧事是谁操办的?你的一应用度又是谁给的?你就这样报答我苏家?等不了大婚之日?做下这等人神共愤的畜生事!” 如果此刻站着的是原来的石澈,他一定会梗着脖子不服气,说什么命运不公,什么他祖上多牛逼这样的蠢话。 石澈当然不会那么缺心眼儿,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方拜下,“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这一拜一语把苏闵山噎了一跟头,他要不承认这翁婿关系吧,满江南府都已知晓他苏半城招了个赘婿。 可他要承认了,那算什么事儿? 就这么揭过这小畜生的恶行? 他本就不同意这门亲,可奈何自己老爹念着救命之恩,跟石澈的爷爷相交莫逆,根本不容他置喙。 哪怕这小畜生做下这般恶行,老太爷也认为洞房不就是早晚得事嘛,补办婚宴就是了。 气得他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你待如何处理这件事?” 苏闵山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一句话,他是真的无计可施。 说白了还是女子在这古代社会没有地位,石澈也正是瞅准这一点,才有些许底气,否则要是换做前世,他这就是妥妥的迷奸,铁定蹲监狱。 他表情严肃,慎重作答,“尽快完婚!” 苏闵山这个气啊,早咋没发现这小畜生脸皮这么厚? 他下意识地就发火,“你这样欺辱月儿一个弱女子,你……” 石澈突然大声打断,“岳父大人!我不许你如此贬低小婿的女神!” 贬低? 女神? 苏闵山懵了,何意? 石澈问道:“岳父大人,苏小姐有一幅亲笔字画,画中是一个红袍女子临崖而立,题跋曰‘敢与世间男儿争高低’,可对?” 苏闵山冷哼道:“是又如何?” 石澈侃侃而谈,“那就是了!苏小姐心比天高,敢为天下女子先,气概不输男儿,怎可被那些世俗礼法所囚?我与她既然已有婚约,何时行周公之礼又有何区别?何来欺辱一说?难道她的天高气魄都是假的,仍旧是个柔弱女儿家?”他闭起双眼,悲壮慨叹,“那终究是我错付了!” 整个绣楼瞬间沉寂,只有蝉在鸣。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环佩叮当,换了衣裙的苏见月竟然在此时走入厅中,只是腿脚明显有些不利索,她坦然直视石澈,竟然好似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家道中落的废物,与你的婚约只当做我的挡箭牌,没成想你能说出这番话来,那我就成全你,我与你的婚约就此作罢!我立刻亲告府衙,将你下狱,徒三千里!” 石澈没想到自己这媳妇儿这么猛,又这么狠,跟昨晚的床上风韵判若两人,一瞬间也有些不好应对,怔在当场。 苏见月继续输出,“昨晚就当作我替整个苏家还了你祖父的恩情,够吗?” 石澈低头酝酿了片刻,抬头直视苏见月,“不够!” “你果然……” “我对你的拳拳爱意,你还没有算上!” 苏见月的大脑瞬间空白,人真的可以这般无耻? 石澈抓住这空当,“你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赌什么?” “婚约!我赢了,我们照常完婚。我输了,自去府衙领罪!” “如何赌?” 石澈探手入怀,取出几枚铜钱,颠了颠,“十天之内,我就用这十枚铜钱赚一百两白银!” 苏闵山嗤之以鼻,“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作为江南府首富,他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苏见月目光灼灼地与石澈对视,良久,轻启朱唇,“赌了!” 第2章 不甘 傍晚,苏府后宅。 苏闵山和苏见月一起陪着苏老太爷老夫妻,作陪的还有苏闵山的原配夫人曹氏。 苏家家大业大,苏闵山这一辈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在西北边大周与北莽的边境坐镇,一个在东北边大周与北齐的边境独当一面。 苏见月这一辈就显得人才凋零,苏闵江夫妻俩年轻时始终没有子嗣,可算老来得女,她的同辈兄弟又资质平平,谁也想不到最后扛事的竟然她是这个年仅十八的女子。 苏老太爷放下筷子,侍女立刻过来给他擦了嘴,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清之那边如何了?” 石澈爷爷在世的时候,老哥俩就喜欢在一起下棋、品茶,“清之”这个表字,还是苏老太爷取的。 澈者,清也。 老爹问话,苏闵山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碗筷,正襟危坐答话,“石澈一天都没有出府,也没有出厢房,饭菜都是让人送进屋中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既然敢定下赌约,便是有把握,你们不可给他使绊子,知道吗?” 苏老太爷说着,就把目光投向苏见月,对这个出类拔萃的孙女,他其实没有太多好感。 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女儿身。 如果苏见月是个男子,苏老太爷做梦都会笑醒,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到那时苏家谁来支撑? 因此,石澈的出现才显得弥足珍贵,有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赘婿拴着,就能把苏见月留在苏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他们小夫妻要是再能生个男婴,姓了苏姓,就更完美了。 所以,苏老太爷绝对不允许在苏见月和石澈的婚事上出现变故,对石澈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也选择不追究,他甚至打算如果石澈没有赢得赌约,也要派人暗中出手干预。 没办法,古代社会,女人就是如此没有地位,哪怕你有堪比男儿的才华和智慧,也最多就是让人算计你的时候想的多一些。 苏见月心思玲珑,哪会不明白爷爷的想法,可她不服气,凭什么自己要向那废物低头,就因为自己是女儿身? 我不服! 我不甘心! 但表面上她自然不会忤逆爷爷,“孙女晓得,爷爷放心。” 老夫人和苏曹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婚约的事情上插话,因为她们知道无论她们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结果。 …… 翌日清晨,石澈从茅房中走出,嘴里嘟嘟囔囔。 “没有冲水马桶,没有自来水,没有热水器,没有冰箱,没有空调,要遭老罪了。” 他昨日一天没有出屋,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动不了,浑身的酸疼让他走一步都艰难,才不得不将养一天。 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迎上来,“少爷,早饭准备好了。” 小厮叫丁福宝,是石澈爷爷留给石澈的唯一遗产,跟石澈一起长大,眼下都是十八岁。 “不吃了,开市了吗?” “五更开市,现在已经过了卯时,早就开了。” 石澈一边把厚厚一打宣纸塞进胸前,一边道:“走!去找李火旺那个王八犊子!” 两人从偏门走出苏府,直奔这江南府最热闹的南市。 出了苏府,丁福宝才满面担忧的问道:“少爷,你跟苏家小姐的赌约只剩九天了,咱们还去赌坊啊?” “无妨,先报仇!狗日的李火旺做局坑少爷我,今天要他全吐出来!” 李火旺是南市鸿运赌坊的管事,他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苏家有一个养在府中的小赘婿,就想方设法的接近石澈,诓他入了赌局,一环扣一环的下套,把这些年苏老太爷赏给石澈的银钱,赢了个一干二净。 石澈略一回忆,就把李火旺做的局看个清楚明白。 说到赌,他才是祖宗! 苏见月也是从赌这一事上彻底对石澈死心,只把他当做自己能继续留在苏家的踏脚石。 来到鸿运赌坊门口,尽管还是早上,各路赌鬼却已经齐聚一堂,喊声震天。 这大周朝有点像石澈前世的宋朝,重文轻武,经济发达却武道废弛,北面有两个强大的草原势力,北齐和北莽,西边和南边也部安定。 在赌博这方面更像,项目相对后世很单一,无非就是蹴鞠、打马、关扑、掷钱。 蹴鞠是大户人家的专属,毕竟需要场地和人员。 打马盛行于青楼,类似飞行棋,文人才女的最爱。 关扑就是一种类似于转盘摇奖的玩法,多在集市中。 掷钱就简单了,两人对赌,或者多人共赌,每人投入碗中九枚铜钱,“万世通宝”字样朝上就是“一纯”,“九纯”最大,赢者通吃。 门口守门的大汉一见石澈,马上就笑了,扭头冲赌坊里面喊道:“石大官人到!” 散财童子,谁能不爱? 石澈也不急,他知道李火旺一定在里面。 果然,几个呼吸后,一个穿着脏兮兮马甲的马脸汉子就跑了出来,看到石澈就哈哈大笑。 “石大官人,有日子没见了,来赢钱?” 石澈笑意吟吟,“李管事又富态了,今天就与你大战到天黑!” “哈哈,求之不得,里面请,”李火旺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对里面喊道:“给石大官人沏茶!” 丁福宝跟在石澈身后,满心疑惑,少爷这是怎么了? 以前怀中揣着十两银子也没见他如此神采飞扬,今天就只有十枚铜钱,却好像个土财主。 李火旺陪在石澈身边,指了指最中间的赌桌,“石大官人,你看,这台子只有你来了才能用。” 周围激战正酣的赌徒们一见石澈到了,纷纷停下来,露出玩味的神情。 说是赌桌,其实就是一个四方台上面摆着五个大瓷碗,中间的瓷碗放赌注,周围四个掷钱。 “嗯,不错,李管事有心了,”石澈来到赌桌前,“陪我玩玩?” 李火旺自然求之不得,“哎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就吩咐手下,“把最好的那套掷钱拿来!” 手下很快就拿来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四种颜色的铜钱,红黑青白,各九枚。 李火旺冲四周吆喝,“再来两个人,陪石大官人好好耍耍!” 石澈随手抓起九个红色铜钱,“我用红的!上次你就是用红的赢了我!” 他入手一颠,就明白李火旺为什么能坑他,这铜钱根本不对称,多处被磨掉,改变了重心。 只要勤加练习,熟悉重心,想投出多少都随心所欲。 这种小伎俩在他眼中,可笑至极。 要知道,他石澈除了“地球上最会杀人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名头叫“杀戮艺术家”,他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顶级外科医生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李火旺哈哈一笑,“石大官人随便挑!” 所有人都认为石澈是肥羊,好一番争抢才定下另两个人。 李火旺气场全开,“下注!” 第3章 以彼之道 另外两个想捡便宜的,一人掏出一两银子,李火旺也是拿出一两。 见三人把银子丢入中间的瓷碗中,石澈也不紧不慢的伸手入怀,把那十枚铜钱往大碗中一丢,“十文!” 李火旺眉毛一挑,“石大官人好算计,这是要以小博大?” “怎么?不可以?”石澈与李火旺对视。 李火旺瞄了眼石澈鼓鼓的胸口,认定那是厚厚一沓交子,马上又笑了,“当然可以,”说罢就看向那两个想捡便宜的赌徒,“你们现在还可以反悔,可以换人,但只要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愿赌服输!” 两人一同摇头,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石澈在这鸿运赌坊前前后后至少输了百十来两,这样的肥羊谁愿意错过? “好!红先!” 石澈率先一丢,哗啦! 红色的铜钱在白瓷碗里叮当碰撞,最后停下。 “七纯!” 众赌徒纷纷惊呼,第一掷就这么好运? 李火旺哈哈一笑,“石大官人运气不错嘛!” 石澈假装强压兴奋之色,“还好还好。” “黑钱,掷!” “三纯!” “青钱,掷!” “两纯!” 李火旺干脆没有抓他的白钱,“我弃掷,认输!” “好!”丁福宝第一个跳起来,他从未见少爷手气这么好过,跑过来收钱,这就三两银子入账了! “不必收,碗中的银钱,就是我下一局的赌注!” 丁福宝愣住,其他赌徒也懵了。 这么豪横? 这苏家小赘婿难道偷了苏家府库? 李火旺的眼睛顿时一亮,不怕你胆大,就怕你不玩! “好!石大官人豪气!”他伸手从手下手里拿过钱袋子,哗啦一下倒在桌上,“这里有三十两,石大官人若是运气通天,尽数赢去,我马上让人去取交子,保证让石大官人玩的尽兴!” 如果是三十两的交子,无非就是一张纸,绝对没有一堆银子有视觉冲击。 用石澈的话来说,李火旺早就成为赌桌心理学家,这种小细节,把控的非常精妙。 李火旺说罢就从三十两银子中拿出一块五两的,扔进中间的赌注碗中,另两人也跟着下注五两。 石澈还是先掷,“六纯!” 周围的赌徒都兴奋起来,开始各说各话,有的说今天石澈鸿运当头,有的说运气必然高开低走,有的已经想着要不要回去筹钱下场。 这一次李火旺没有认输,他掷出了“五纯”,另外两人都是“三纯”。 如此一来,桌上的赌注已经增至十八两十文。 李火旺仍旧大方的夸奖,“石大官人今天真是好运气,我的银子可要不保喽。” 石澈根本不接话茬儿,“十八两十文,全下!” 李火旺眼中厉芒一闪,把他剩下的二十五两银子全部丢入碗中,“二十五两!” 另外两人已经额头见汗,他们从未赌的这么凶狠过,可赌徒永远是在走钢丝,他们都不认为石澈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一咬牙把所有家当都投进去,不够的还跟别人借了十两。 每人凑够二十五两,丢入碗中。 李火旺道:“两局过后,换风!白钱先掷!”说罢就把他手里的九枚白钱丢入碗中。 “八纯!” 整个赌坊都沸腾了,二楼打马的也坐不住了,纷纷探出栏杆看热闹,一时间整个赌坊人头攒动,中间赌桌成了焦点。 那两位陪赌的瞬间面如死灰,攥着铜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指节发白,可让赌徒认输是绝无可能的,万一有奇迹呢? “六纯!” “一纯!” 咣当,两人失魂落魄一般跌坐在地,又是输的精光的一天。 李火旺笑吟吟的看向石澈,“石大官人,请掷!” 石澈也装出一副紧张模样,双手捧着红钱,祷告上苍,“老天爷保佑!” “呵呵,石大官人就是石大官人,拜神也得挑那最大的!” 石澈没理会李火旺的调侃,丢出了九枚红钱。 红色的铜钱在白瓷碗中仿佛九朵跳动的火焰,滴溜溜的旋转,碰撞,停止。 “九,九纯!” “老天爷啊!真的是九纯!” “十年了,老子十年没亲眼见过九纯了!”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连街上都能听到赌坊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李火旺的眼睛瞬间充血,死死盯着碗中的九枚红钱。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使诈!” 李火旺显露本来面目,满面凶狠,那模样恨不得要吃掉石澈。 石澈轻蔑一笑,“这赌坊可是我石澈的?这掷钱可是我石澈的?这瓷碗、这赌桌,可是我石澈的?我使诈?使诈我会输你一百零二两九百文?” 仅这一句话就引起了所有赌徒的共鸣,他们在这鸿运赌坊谁不是输多赢少,我们输了是活该,你输了就是我们使诈,什么道理? “李火旺!输不起就滚出江南府!” “愿赌服输可是你说的!” “狗东西,使诈的是你吧?” 李火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此刻引起了众怒,他也不敢继续蛮横,一个赌坊要是坐实了输不起的名头,那就算开到头了。 一想到东家的手段,他就是一哆嗦,生生挤出笑容,向四周作揖,“看我这臭嘴,区区三十两银子,我鸿运赌坊自然输得起!来呀,给我石大官人把银子包好,送到府上去!” “慢着!” 李火旺看向石澈,纵然他有万般不情愿,此刻也不敢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石大官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说不赌了吗?” 静! 整个赌坊瞬间安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个刚刚还被他们视作肥羊的苏家赘婿。 他要干什么? 桌上可是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当下的大周朝,一两银子是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枚铜钱,那是能够五口之家好吃好喝过上好几月的家资,可不是百贯钱买斗米的前朝。 李火旺也懵了,他本以为石澈赢回这些年输的本钱也就算了,自己其实也就输了三十两,不算大事,可如果再赌下去,输赢几百两,那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这小子今天的运气太邪性! 石澈见李火旺不吭声,再次追问,“这堂堂鸿运赌坊,百两赌局都不敢应下?” 李火旺陷入两难之境,继续赌,他见石澈的冲天运势,不太敢。 可如果不赌,鸿运赌坊的招牌就砸了。 就在李火旺打算认怂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大门外响起。 “鸿运赌坊,接局!” 第4章 花重楼 人群自动分开,显露出来人。 那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青色锦袍,高冠短须,容貌俊伟,自有威势。 李火旺点头哈腰的跑过去,“东家,我……” “滚一边去!”那人看都没看李火旺,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石澈。 李火旺屁都不敢放一个,耷拉着脑袋站到一边,心中忐忑。 石澈大大方方的与那人对视,分毫不让,也不开口。 那人眼中闪过惊异,上下打量一番石澈,“阁下就是石小郎君?” 石澈点头,“我是石澈。” 那人一拱手,“鄙人花重楼,是这鸿运赌坊的东家。” 哗! 整个赌坊再次沸腾! “这鸿运赌坊竟然是花五郎的产业?” “我的妈呀,还好我没赖过账。” “你们说的花五郎,可是那号称‘名楼半大周’的‘花名楼’?” “不是他还能是谁?谁敢冒花大官人的名头招摇撞骗?那可真是老太太吃砒霜!” “怎么讲?” “活够了呗!” 石澈也有些惊讶,他万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碰到花重楼,更没想到这鸿运赌坊竟然会是花重楼的产业。 这位花五郎堪称江南商界的一朵奇葩,传说他七岁通晓五经,十岁考取秀才,十二岁就做出“半篙春水一蓑烟,抱月怀中枕斗眠”这样的佳句。 人人都以为这位神童必然会金榜题名,哪怕得个状元都不稀奇,可他却在十五岁时宣称不再参加科举,从此步入商途,经营青楼。 那“名楼半大周”的名头也不是吹的,放眼整个大周,几乎所有的大城都有花家的“澜楼”,传说大周皇帝都曾不止一次在京城澜楼过夜。 大周的青楼姑娘可不卖肉,那是正儿八经的高档娱乐场所,出入其中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文人墨客,所以不再科举的花重楼名声反而越来越响亮,很多士子甚至把结交花重楼当做一个入仕捷径。 尽管惊讶,石澈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抱拳微笑道:“原来是花大官人,幸会。” 花重楼见石澈听到自己的名字仍旧不卑不亢,心中的惊异转为好奇,这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嘴的都把他花重楼前半生的大致经历都说完了,可这石澈仍旧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何来的底气? 石澈的底气当然是来自杀手经历,他杀过的政要巨贾不知凡几,哪个拿出来不比这会所老板牛逼,在老子面前充大个儿? 你还不够看! 花重楼也抱拳回礼,问道:“石小郎君想要怎么玩?” 石澈指了指瓷碗,“斗钱!一局定输赢!” 所谓斗钱,就是掷钱的进阶玩法,双方仍旧各掷九枚铜钱,却要同时往一个大碗中掷。 这种玩法可以说把运气成分无限扩大,几乎不能做手脚,但在石澈看来这都是笑话,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不可以。 花重楼对石澈越发感兴趣起来,“好,就斗钱!” 石澈看看左右,“可有雅间?” “上二楼,”花重楼眼中闪过激赏,认为这是石澈懂江湖规矩的表现。 实际上,石澈也就是给他花重楼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赢了他,脸上铁定不好看,他们之间又没有大过节,不至于那样。 如果他花五郎没来,石澈肯定不会给李火旺面子,不弄死这孙子都算他心善。 花重楼带着一个矮个子随从率先上楼,石澈带领丁福宝跟上,其他人都被李火旺拦住。 尽管这样,那些赌徒看客也没有一个肯离开,甚至比之前还要兴奋,一个个满脸期待着赌局结果。 那可是名满天下的花五郎啊,这苏家小赘婿果真狗胆包天! 热闹! 这可真是大热闹! 饭都可以不吃,也得瞧这热闹! 石澈不是第一次上二楼,李火旺曾经为了掏他的钱袋子,没少殷勤伺候,但最大的那个雅间,他始终没有进去过,据说那是给东家留的。 现在好了,东家来了。 花重楼的那个随从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但石澈并没有小瞧,从其走路的姿态,他就判断出这是个练家子,如果全盛时期他自然不惧,可现在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人家想捏死他太简单。 那随从抢前一步,推开大雅间的门,探头看了一眼,才对花重楼点点头。 花重楼转身对石澈道:“石小郎君,请!” 石澈也不惺惺作态,迈步就往里面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东家。 花重楼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有意思,这个小郎君,实在有意思。 雅间里面十分雅致,有休息的卧榻,有品茗的小几,有摆满物件儿的博古架,当然少不掉用屏风隔开的赌桌,一张打马桌,一张掷钱桌。 那随从动作麻利的从边柜中取出一个锦盒,比李火旺那个可是华美的多,打开后是一黑一白两套掷钱。 花重楼示意石澈上手,“石小郎君先挑。” “白钱!” 石澈说着就把白钱抓在手中,轻轻搓动一下,都是正常上了漆的铜钱,没有做任何手脚。 花重楼没有着急拿黑钱,而是先问道:“要不要品品香茗,聊聊诗词歌赋、名山大川?” “不必,我赶时间。” 花重楼哑然失笑,多久了?他都记不清上一次他花五郎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了。 “好,那就开始斗钱!”他说着就抓起全部黑钱,来到掷钱桌边,对那随从道:“简仝,你唱掷!”接着把一张一百两的交子放在桌上,那就是赌注了。 简仝似乎不爱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等石澈就位才朗声道:“斗钱,一,二,三,掷!” “掷”字一出口,花重楼和石澈同时向碗中掷出铜钱。 出乎花重楼预料的是,石澈出手的角度拉高不少,白钱正好在他的黑钱快要落入碗中的瞬间砸中了他的铜钱,导致十八枚黑白铜钱并没有怎么旋转,很快就停在碗中。 屋中四人一起看向那明显精致许多的大瓷碗,黑四白五! 丁福宝刚要欢呼,就被石澈一脚踹在屁股上,“把嘴闭上!” “呃,”硬生生把话憋回去,丁福宝差点儿被自己的一口气噎死,连拍胸口好几下才缓过来。 花重楼对石澈笑道:“石小郎君,鸿运当头!” 第5章 斗钱 石澈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在花重楼面前,他不想装弱鸡,没意思。 他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交子问道:“我的了?” 花重楼亲自把那张交子拿起来递给石澈,“当然。” 石澈没有接,淡淡说道:“城南城隍庙有许多乞儿,劳烦花大官人差人把这一百两换成吃食,送给他们。如果可以的话,隔几天去一次,一次不要给太多。” 饶是花重楼经历无数大风大浪,也被石澈这通操作弄懵了,“我能否问一句,石小郎君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火旺那个狗日的做局耍诈,坑我百十两银子,我本是想赌垮这鸿运赌坊,”石澈直视花重楼的眼睛,“但既然这是花大官人的产业,我便不能那么做了,就此作罢。” “石小郎君的底气来自何处?” 花重楼见石澈如此坦诚,也直言不讳的问出心中疑问。 石澈把自己的手在面前晃了晃,“实力。” 花重楼哑然失笑,简仝却突然开口,“能否与我斗钱一局?” 石澈扭头看向这个矮个汉子,“赌注是什么?” “赌命!” 石澈看傻子一样的盯着简仝,“有病就去看大夫,要你狗命,有毛用?” “小子找死!”简仝说话就抽出腰间短刀,作势欲砍。 丁福宝见状,一把把石澈拉到身后,他尽管已经怕的发抖,但还是挺身而出,“少爷!你快走!” 石澈心中涌起暖意,拍了拍丁福宝的肩膀,“一边儿去,他不敢!” 丁福宝看了眼那锃亮的短刀,咽了下口水,“少爷,不可犯险!” “你快拉倒吧,”石澈把丁福宝扯开,“人家真要动手,咱俩也就两刀就交代。” 花重楼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按了下简仝的手腕,简仝收刀,他才笑道:“石小郎君,你怎如此笃定我不会杀你?” 石澈冲屋外努了努嘴,“我就是个小小苏家赘婿,而你是名满天下的花名楼,外面几十号人看着呢,我主仆要横尸这里,你花五郎的名头就算彻底堕了,你若连这笔账都算不明白,也不可能有如今地位。” “好!说得好!”花重楼满眼欣赏,“那这样,你跟简仝玩一局。你赢了,我为你做件事。你若输了,就为我做件事,如何?” “赌了!” “痛快!” 很快,简仝和石澈分别把黑白钱捡出来,石澈仍旧用白钱,换做花重楼唱掷。 “斗钱!一,二,三,掷!” 这次简仝用了和石澈同样的手法,黑白钱在空中就交织在一起,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才一起落入碗中。 黑无白九! 简仝眼睛瞪的老大,猛然看向石澈,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也是掷钱的高手,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人刷了个白板,竟然一纯没有! 花重楼也无法再保持从容淡定,“这,这着实让我开了眼了!石小郎君好手段!” 石澈这一手等于告诉花重楼两人,他想要多少就能掷出多少,无论对手是谁! 当然也就佐证了他刚刚的豪言,他是真的可以赌垮这鸿运赌坊。 这次丁福宝干脆自己捂住了嘴巴,看看碗中的铜钱,又看看自家少爷,天神下凡了?文曲星附体了?财神爷显灵了? 石澈好像对这惊天一掷毫无期许,像喝水吃饭一般平常,“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花重楼想要挽留石澈,可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毕竟他们相识的这个起点太过尴尬,又没有任何交情。 他快速的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石澈,“石小郎君但凡有需要,就带着这枚玉佩到大周的任意澜楼,都可以传话给我。” 石澈没有客气,接过玉佩揣入怀中,“对了,下面还有九十多两,我只拿走十两,其他的一并给那些乞儿。” 花重楼摇头,“那些是李火旺……” 不等他说完,石澈就摆手打断道:“他确实做了局,但如果我不是自愿入局,他也坑不到我,”说罢,他转身便走。 丁福宝带着满脑袋疑问,跟了上去。 石澈主仆刚一下楼,就被那些赌徒围住,纷纷询问结果如何。 石澈到那赌桌上拿起十两银子,留下一句“平局”,便扬长而去。 李火旺呆若木鸡,这石澈请了神仙下凡? 他本能的躲入人群,本以为会被石澈狠狠羞辱,不成想,人家根本鸟都没鸟他。 这个小赘婿,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楼上,花重楼站在窗前,收回望着石澈消失在街角身影的目光。 “简大哥,坑是什么意思?市井俚语?” “不知,”简仝摇头,“或许是被设计的意思。” 花重楼似乎也并不需要简仝给他答案,在那喃喃自语,“好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我们还会见面吧?” 石澈的步伐不快,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左右摊位上的物件儿,时不时还看一眼快要憋出玉玉症的丁福宝。 “有屁就放!别憋死了!” 丁福宝如蒙大赦,“少爷!为什么不要那些银子,那是我们赢的呀,只要带回去,你跟苏小姐的赌约不就赢了吗?” “你觉得我用赌术赢了赌局,那位心高气傲的苏大小姐会服气吗?他们苏家会要一个赌徒当赘婿吗?万一惹恼了她,真去报了官,少爷我冤不冤?” 丁福宝这才明白石澈的想法,可还是不甘心,“可那是将近二百两啊,少爷,二百两啊!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啊!” 石澈从胸前掏出一打宣纸,和那十两银子一起塞进丁福宝手中,“二百两没见过,十两你见过?” 丁福宝紧紧攥着银子,警觉的看向左右,“见过,没摸过。” 想到刚刚这小子虽然怕的要死,可还是舍命救主的“英姿”,石澈把嘴边的调侃咽了回去,“今天你受点儿累,用这十两银子找尽可能多的说书先生,把纸上的评书交给他们,让他们从明天起就说这套书。如果稿子用完了,就让他们自己誊抄。” 丁福宝看了眼那厚厚一打宣纸,这才明白昨天少爷在房间里奋笔疾书一天做了什么,他识字不多,开头的三个大字他只认识两个,“西”和“记”。 石澈交代完就离开了,身上还是好酸疼,得回去补补觉。 第6章 命 傍晚,苏府后宅。 依旧是苏家一家人一起用晚饭,苏老太爷不是很有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慢口喝茶。 苏闵山刚汇报完本月的经营情况,老太爷就摆摆手,“有月儿盯着,不会出什么大纰漏,说说清之的情况吧。” 苏闵山有些尴尬,“孩儿刚回府,还不曾问过。” 苏老太爷也没说什么,把目光投向苏见月。 苏见月放下碗筷,“他去了鸿运赌坊。” “什么?”苏闵山差点儿拍桌子,在拍下去之前想到老爹还在面前,硬把手收了回来,“小畜生!这一年多里,他前前后后赌输百十两,竟然还敢去?”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难道这小畜生是想靠掷钱赢了跟月儿的赌局?” 苏老太爷却不以为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苏闵山差点儿翻白眼,遥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赌坊玩耍,差点儿被您老人家打断腿,怎么到了石澈这儿就成了办法? 谁是亲生的? 苏见月继续说道:“他赢了将近一百两,还跟花重楼对赌,据说最后是平局。” 苏老太爷咣当一下放下茶碗,“你是说,他已经赢了赌局?” “他只拿了十两银子,就走了,”苏见月接着把她派人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她此时的感受非常复杂,一方面她也有些看不透石澈的这番做法,毕竟他们的赌约并没有约定方式方法,从规则上来说,石澈基本算是赢了。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庆幸石澈没有把赢的银子都拿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还没输。 苏老太爷怔忡半天,也没想明白石澈到底想干嘛,“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 “然后就回来了,直奔厨房,说从今以后每天他要吃十个鸡蛋,还有一斤牛肉,一只鸡。” 苏老太爷和苏闵山都彻底愣了,这个石澈在搞什么鬼? 很少在席间说话的苏家老太太也放下了碗筷,“这小猴子是不是根本不想娶月儿?” 始终的保持沉默的苏曹氏也停止用饭,看向老太爷。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老太爷仿佛醍醐灌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可紧接着就有了一个新疑问。 如果是这样,石澈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得到月儿的身子? 报复! 苏闵山看向老爹,爷俩几乎是一起想到了这种可能。 苏见月自然也想到了,尽管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可她毕竟是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一个得到自己身子的男人,一个自己始终看不起的废物,竟然要处心积虑地逃避婚约?还报复了自己? 怎么可能? 她不信! 可现在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石澈明明赢了赌约,却不拿银子的做法。 她的双手默默攥紧了裙摆,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 苏闵山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拍了桌子,“小畜生!想的美!” 苏老太爷也悠然一笑,“休想!” 苏见月却是突然身体一僵,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愤恨? 苏闵山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变化,可现在已经不能让这婚约有任何纰漏,没有了石澈,女儿必然外嫁,苏家怎么维系眼前的辉煌? 再找一个赘婿?可像石澈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哪里那么好找? 万一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苏老太爷和苏闵山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对策,转眼就定下无论石澈如何取巧都无法逃脱的种种应对,谁都没有问一句苏见月的意见,更没有人在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有何不妥。 苏曹氏虽心疼女儿,可她除了默默哀伤,又能如何? 苏见月默然离席,在丫鬟春娥的陪同下,缓步往自己的绣楼行去。 月上柳梢头,浮云半遮半掩。 苏见月在一个小池塘边停下脚步,借着月光望着池塘中的自己。 她恨这张美丽的容颜,她恨自己是女儿身! 谁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 自己只是个能延续苏家财富的工具,只要能把自己永远留在苏家,无论是招上门女婿,还是被石澈伤害,都不算什么。 “春娥,你说我如果跳下去,会不会有人为我流泪?” 春娥从十岁就被派到苏见月身边,名为主仆,实际情同姐妹。 她听苏见月如此说话,吓坏了,扔掉手上的灯笼,一把抓住苏见月的胳膊,“小姐!都怪我,我要不是去探望娘亲,也不会让姑……那个石澈有机可乘。小姐!你打我,打死我吧!我该死!” 苏见月扭过头,清冷的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银色轮廓,仿佛画中人。 她轻轻擦掉春娥脸上的泪珠,“你总不可能永远跟着我的,你也有父母要孝顺,也会生病,也会出去办事,谁也不能千日防贼,”顿了顿,她又看向池塘,“何况,他有爷爷在背后撑腰,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次不成,石澈仍然可能得到爷爷的支持,来祸害自己。 现实就是如此真实,又残酷。 一切听从爹娘的安排,这是根植于春娥头脑里的金科玉律,所以她并不能真的理解苏见月。 因为那是女性意识的初步觉醒,只是觉醒错了时代。 “小姐,你不能死啊,”春娥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我们还没有去过北方,还没有见过塞北的雪,你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苏见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春娥的小手,“别怕,我乱说的,”语气转冷,“我还没有输,纵然这个婚约不能解除,我也还是苏见月!” 此时此刻,与苏见月主仆的凄凄惨惨不同,石澈的小院中肉香四溢。 作为顶级杀手,石澈的自律堪称恐怖,他打定主意要开始打磨身体,就没有一丝犹豫和耽搁,回来就开始摄入大量的优质蛋白,吃完了就开始从最简单的俯卧撑做起。 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累瘫,达到了身体极限。 这还不算结束,他强撑着意志又做了半个时辰的拉伸,然后才让丁福宝搞来几块青砖和木炭,开始烤串儿。 丁福宝在一边看着少爷忙忙活活,却根本帮不上忙。 眼看石澈熟练地翻动肉串,那撒盐巴的手都在抖,他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少爷,为什么要把自己累成这样?” 第7章 躺平也是人生 石澈拿起已经烤好的肉串,递给丁福宝一半,自己尝了一口,“佐料太少,复合香味欠缺,但好在肉够好,本味就很香,不错!” 丁福宝尝了一口肉串,小眼睛立马亮了,“少爷!好吃!” “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很喜欢,请保持,”石澈一边撸串儿,一边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因为此时蒸馏法还没有流传开来,这大周朝的酒几乎都是米酒,酒色黄白,浑浊不清,口感却是不差,可能因为苏家豪横,买来的都是好酒。 石澈放下手里的肉串儿,指了指半空的明月,“你说古人看到的月亮,跟我们看到的一样吗?” 丁福宝自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高深的问题,一边嚼着肉串,一边抬头望月,“应该一样的吧,那些流传下来的咏月诗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月亮亘古不变,人却换了一代又一代,”石澈目光清冷,“既然我们都会死,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还要赚银子,还要考科举,还要做大将军?最后都是一捧土,看着一样的月亮。” 丁福宝傻呆呆的愣在那里,手上的烤串突然就不香了。 是啊,我再努力也会死啊,那我为什么不混日子呢? 石澈哈哈笑着站起来,“傻福宝啊,人活着本身就是意义啊!人生来和死去的时候都一样,赤条条来去,唯独这中间的过程绝无雷同,你活成极品家丁,少爷我活成个极品赘婿,就是我们的人生意义。” 他望着月亮,良久无言,好半晌才继续道:“少爷我锻炼,就是要达成我的人生意义,因为想躺平若没有好身手,会死得很惨,就跟你拼命识字,每次都把我交代的事情用心完成,是一样的。” 这一刻,石澈才算真正的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因为他有了重获新生的人生方向。 前世他命运多舛,刀头舔血,无时无刻不是活在精神高压之下。 他累了,厌倦了。 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那就好好做一个躺平的富家翁,一个胸无大志的小赘婿,衣食无忧,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生。 为了这个堕落的人生目标,他需要很多钱,花不完的钱! 那么,谁挡了苏家财路就是挡了他的财路,都将是他的敌人! 都得死! 丁福宝呆呆地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那少爷,明天我们要做什么,我提前准备。” “睡觉,吃饭,撸铁!” 接下来的五天,石澈连他的小院子都没有出过,除了拼命摄入优质蛋白,就是玩命打熬身体,像着了魔一样。 苏家老中青三代人更加认定石澈就是不想娶苏见月,他定下这个赌约仅仅就是给当时暴怒的苏闵山一个交代而已。 苏老太爷发话,“哼!他不赢也得赢!” 苏闵山交代:“小畜生想跑?门都没有!” 苏见月大怒:“我就这样不堪?” 这些石澈都不知道,他完全沉浸在撸铁的快感当中无法自拔,每天都会为自己的小小进步而感到欣喜,那是久违的快乐,开发内宇宙的快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赌约后的第八天,丁福宝匆匆跑进小院。 石澈正躺在石板上卷腹,多角度无死角地卷,就见他赤裸着上半身,腹部的肌肉酸疼让他表情都在扭曲,但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少爷!来了几十位说书先生!他们说如果见不到你就坐死在苏府朱门之下!” …… 时间往前推四天,烈日骄阳下的隐香茶馆。 作为整个江南府最炙手可热的说书大家,陆承羽正倍感苦恼。 同行不当人子啊! 陆承羽本是乡野读书人,却没有高中的命,拿到童生身份后就再无建树,一直蹉跎到了三十岁才痛定思痛拉下脸去说书,因为快要吃不上饭了。 他嘴皮子利索,且喜欢修改现有的评书,走出自己的风格,不出一年他就在江南府崭露头角,成为下九流中的佼佼者。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有人摸清了陆承羽的套路,开始模仿他的腔调,说他说过的书。 这还算好的,近两年已经出现敢于修改他评书的说书人,改上加改,放大猎奇成分,引来无数拥护者。 如果石澈知道评书行的现状,一定会哈哈大笑,扔出一句,“真他妈是无处不卷啊!” 陆承羽不停回忆他读过的所有故事,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新意来,甚至开始盘算着要不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回乡买地算了,怎么也算一个小地主吧。 这时,小徒弟兴冲冲地闯进陆承羽的房间,“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全城都在说一本新书,听书的人都疯了一样的打赏!” 陆承羽皱起眉头,“说什么疯话?新书?纵观整个大周,哪里还有我不知道的新书?” 小徒弟很怕陆承羽,马上收声,呼呼地喘着气。 “到底怎么回事?” 小徒弟道:“昨天中午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说书先生都收到了一本新书,起初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可今天突然就有人开始说那新书,据说听了书的人都疯了一样,不让停,不让埋钩子。甚至有个路过的外地将官竟然直接拔刀,说那说书先生要是不讲完,他就要放血!” 陆承羽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徒弟,满心狐疑,难道自己起猛了?还没睡醒? “那书叫什么?” “西游记!” 陆承羽搜肠刮肚也没听说过这么一本书,“你说全江南府的说书先生都收到了新书,为什么我没有?” 小徒弟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师父,都怪徒儿!都是徒儿的错!请师父责罚!” “快说!”陆承羽拍案而起。 “昨天师父正在说书,有个小家丁来送那本《西游记》,还说要给钱,我以为又是骗人的东西,就把那小家丁痛骂了一顿,打发走了。” 陆承羽怒不可遏,大骂一句“蠢材”后,匆匆跑出隐香茶馆,他要去附近的茶馆听听到底是什么书。 等他跑到距离隐香茶馆最近的香百里茶馆时,那里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许多人爬上树去听书。 就听其中的说书先生大声说道:“既然诸位如此抬爱,那小可就恭敬不如从命,现在就讲这《西游记》的第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上回书说道那猴王远渡……” 仅仅一句定场诗就让陆承羽仿佛被雷劈到,后面的精彩故事,更是让他如痴如醉,仿若梦中。 那说书人越说越兴奋,最后竟然也跳上了桌子,“这正是,贯通一姓身归本,只待荣迁仙箓名!” 等陆承羽回到隐香茶馆,东家也等他多时,“陆先生!这新书,你可能说?” 陆承羽攥紧袖口里花高价买来的《西游记》,“能说!等会儿我就说!” 说书虽然是下九流的行当,地位还不如青楼女子,但作为业内翘楚,陆承羽多少是有些傲气的,他拿到了书就仔细研读,想要寻个不当之处修改,可最后他只能颓然承认,他没资格! 第8章 新仇旧恨 穿好衣衫,石澈和丁福宝往苏府大门而去。 “福宝,苏小姐他们有什么动静?” 丁福宝摇头,“苏小姐去查账,苏家大爷一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去哪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好像去了城外。” 此时,苏府大门紧闭,十几个苏家护院和家丁如临大敌,各个拎着哨棒,严阵以待。 苏府大管家苏贵满心焦急,苏家当家人一个都不在,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登门,虽然他们嘴上说要找石澈那个小杂种,可谁知道是不是诓骗他们开门,再图谋不轨。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急的满脑袋汗。 可见石澈主仆二人走来,苏贵腰杆突然又直了,上前质问,“小杂种!你到底惹了什么祸事,招来如此闲杂?苏家的富贵来之不易,你却凭着入赘就可享用,享用也便罢了,却又招惹事端,你该死!罪该万死!” 这苏贵仗着是苏家的老人,平时耀武扬威惯了,在这苏府下人中,他就是话事人,平时出门都是家丁开道,派头十足。 在石澈的记忆里,这老东西没少欺辱石澈祖孙,嘴上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说他是野种,是天煞孤星,甚至还说石家老祖石九鼎开疆拓土都是谣传,不过就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兵痞。 辱及祖宗,死掉的石澈曾不止一次与苏贵起冲突,可他身边只有丁福宝,哪里是护院环绕的苏贵对手,被修理的从来都是他。 一幅幅极尽羞辱的画面,不自主的就在石澈的脑海展开。 石澈扶着病入膏肓的爷爷散步,苏贵狠狠丢出一条死狗,“狗东西老了还吃那么多,就该早早一棒打死!” 丁福宝刚从厨房端来饭菜,苏贵上前就是一脚,踹的丁福宝一头撞在石头上,满头鲜血,吃食散落一地,“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我的路?” 石澈去要当月例钱,苏贵把碎银丢在地上,“哎呀,石少爷,你看我这手脚也不利索,您就自己捡一下吧?” 石澈上茅房,就听苏贵在外面说话,“那个小杂种根本就不是石家的种,不然他怎么手无缚鸡之力,那个老不死的死了干净,他这个小杂种还想当我们的主家!哼!看我今后如何整治他!一个外姓还想嚣张,还想踩在我头上!想瞎了心!” 这样的画面在石澈的记忆中有无数个,随着记忆翻涌,石澈的脸色越来越阴冷。 穿越以来,他不是忙着赌约就是打熬体魄,还没得空收拾这老东西,今天他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就搂草打兔子! 石澈根本没有搭话,缓步上前,突然就扬起手,狠狠给了苏贵一个响亮耳光。 苏贵直接被打懵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的护院和家丁也愣了,这小赘婿疯了不成? 反应过味儿的苏贵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狗,捂着脸就是嗷唠一嗓子,“小杂种!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他怒指石澈,冲边上的护院和家丁喊道:“给我打!打断他的腿!” 几个平时跪舔苏贵的家丁护院持棒上前,虎视眈眈。 这些人,石澈多少都有些印象,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名叫做魏五的护院。 曾有一日,赌输的石澈回府,一时尿急打算去假山后解决,正撞见魏五和一个仆妇行那苟且之事。 两人本是惶恐,但见来人是石澈,又都露出不屑。 魏五提起裤子就掐住石澈的脖子,“小杂种,你敢说出去,我就要你小命!听没听到?” 石澈的胆子很小,当场就被吓尿了裤子。 那仆妇见此,更是胆大,直接把一条带着血色月事的布条塞进石澈的怀中,“滚回你的狗窝去,敢乱嚼舌根,我就说你偷我的月事带!” 那年石澈才十一岁,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童年阴影,做了一年的噩梦。 因为这些记忆都是主视角展开,石澈等于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些欺辱,那种屈辱和仇恨瞬间贯穿灵魂。 仇人纷纷自己跳出来,彻底激发出石澈噬血的底色。 他一一看过那几个站出来的护院家丁,最后盯着魏五道:“我没记错的话,大周律中有一条,下人无故打骂主家,打死勿论!你们可以为了这老狗出头,但死的时候,不要觉得冤枉。” 魏五因为自己的丑事从未被告发,认定了石澈是酒囊饭袋,哪怕石澈会是未来的苏府姑爷,他也不放在眼中。 这就是底层人的简单思维,他们一旦认定谁好欺负,就认为自己可以永远踩在这人的头上。 魏五哈哈狂笑,“死?你恐怕连鸡都没杀过吧?” 其他护院家丁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苏贵更是眼神怨毒,“几天不见,你这小杂种还涨了本事,嘴皮子倒是利索了几分,”他看向那几个没有站出来的护院家丁,“你们怕什么?他一个小小赘婿,就算以后入了赘,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一个指头就能摁死他!都给我上!” 苏贵在苏府做了十几年管家,积威已久,那些之前没动的护院家丁只得纷纷上前,不敢忤逆。 魏五生怕被抢功,带着先站出来的几人举棒便冲,抡起哨棒就往石澈的身上招呼,但他们也都不傻,并不真敢打石澈的腿。 石澈生平两大爱好,读书和杀人,读书要读经典,杀人要够艺术。 为了杀出艺术,他甚至读到了医学硕士,就为了能系统而精确的掌握人体结构。 毕业时,他甚至可以把人体的每一个肌肉组织从躯体上准确分割下来,至于五脏、关节、穴位、经络等这些,他更是早已烂熟于胸。 无论是扎一百刀不伤性命,还是一刀毙命,对他来说都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眼下的石澈,虽然身体素质还远远不足,但那也只是力量的差距,他的意识和眼光依旧还是世界顶级。 石澈先是后退一步,然后一脚踹开想要护主的丁福宝,“边儿上呆着,别给少爷我添乱!” 第9章 不信是吧 等丁福宝一脸委屈的从地上站起来时,眼见石澈已经冲进几个护院家丁中间。 预判对手的行动轨迹,是已经融入石澈骨髓的基本能力,他在几人的哨棒击打到身上之前,就已经站在了落点外的地方,在别人眼中就好像那几个护院家丁是瞎子,棍棍打在了空处。 几个回合后,石澈已经熟悉了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一抖手,双手指缝中就多了两枚铜钱,开了刃的铜钱。 就见他欺身上前随手抹了几下,那几个护院家丁就惊呼倒退,人人捂着自己的咽喉,满眼惊惧。 竟然人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血痕,鲜血已经流出,只要再多用一丝力道就能割断他们的咽喉。 石澈把两枚铜钱在手上颠了颠,眼神平淡,“这次是警告,也是唯一一次警告!” 那几个护院家丁不傻,很快就想到石澈仅仅用铜钱就划伤了他们的咽喉要害,如果换成匕首,他们哪里还有命? 如果换成刀剑呢? 嘶! 魏五却是其中唯一没有受伤的,他左右看看,“别怕,他是胡乱划的!我就没有被他伤到!再上!”说着还恶狠狠的看向石澈,“我看你运气何时用完!” 李火旺如果在场,一定会说一句,我当初也这么想的。 乱划能划的如此精准?你魏五给我划一个看看! 并没有人响应魏五的鼓动。 苏贵不懂拳脚,在他眼中,这些护院家丁就是出工不出力,糊弄他一个外行。 “你们如果不想在苏府看家护院,明天就可以滚出去!再也不用回来!” 他其实还很想说“哪怕这小杂种睡了大小姐也根本不算什么,这样的赘婿哪里都能找到”,但也只是想想,没敢真的说出来。 魏五见缝插针,大吼一声:“并肩子上啊!” 有五个之前并未动手的护院家丁生怕苏贵秋后算账,不太情愿的和魏五一起冲了上去。 就见石澈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往后腰一摸,手上就多了一把奇奇怪怪的匕首,他的眼神更是让苏贵瞧不透,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没有哀求,有的只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兴奋,是杀手的本能。 冷静,是杀手的修养。 石澈仍旧主动冲入人群,六条哨棒仿佛避瘟疫一样地躲着石澈,棒棒落空。 他瞅准了魏五的位置,侧身躲开两棒,滑步上前,再躲开三棒,不带烟火气的随手一划,便一刀划断魏五右手手筋,哨棒当啷一声落地。 魏五捂着手腕痛呼,鲜血滴落在地,他终于意识到石澈是真有手段,可这怎么可能? 再次见血,其他人也都都停止了动作,两次伤人不可能都是巧合,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石澈眼神冷漠,毫无征兆的再次出刀,一刀斩断魏五的发髻,发丝飘落,惊恐惨叫。 石澈迅速绕后,魏五不及反应就感觉脚脖子一凉,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他知道,他的脚筋也断了,已是废人。 此时此刻,魏五才真正的恐惧,望向苏贵求救,“苏管家!快救我!救我!” 苏贵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石澈已经一把薅住魏五仅存的头发,立在其后,冷酷的扫视周遭,仿佛一尊绝世杀神俯视众生。 魏五大感不妙,拼命挣扎,拼命呼救,石澈随手就是一刀,直插其腰腹,“闭嘴!” 唰! 他接着又冷漠的拔出匕首,带出一串血珠。 魏五怕了,是真的怕了,纵使痛入骨髓也不敢出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满眼惊恐,“姑爷饶命,姑爷,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石澈像是在跟魏五说话,但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苏贵,“我说过,再动手就死,你们不信,对不对?”话音未落,匕首就毫无征兆的从魏五的咽喉划过,轻描淡写,仿佛清风拂面。 魏五眼睛瞪得老大,他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咽喉鲜血狂涌,他想要捂住咽喉伤口,可任由他如何乱抓,也无法捂得住。 他拼命的呼吸,想要更多的空气,可终究是徒劳,动作越多死的越快。 不片刻,魏五就软软垂下脑袋,没有了生息。 石澈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在地。 静,可怕的安静! 静到能听到朱门外众多说书先生的窃窃私语。 哐啷,不知哪个护院没有抓住手里哨棒,哨棒掉落在地。 其他护院也仿佛受了传染,纷纷丢掉手中哨棒,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满眼恐惧地望着石澈,仿若待宰羔羊。 他们身为护院,不是没见过生死,可如眼前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场面,他们是真的没有见过。 人人产生一种错觉,眼前这个苏家小赘婿此刻已经不是人,而是没有感情的地狱判官,别说杀一个,就杀了他们所有人,也不会眨一下眼。 呕! 苏贵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反应过来就开始干呕,边呕边后退,“你,你,你敢杀人,我,我要去报官!” 石澈仿佛没有听见,弯腰把手上的匕首在尚有余温的魏五身上蹭了蹭,重新别入后腰,接着随手捡起魏五的哨棒,向苏贵走去。 苏贵退到墙角,撞到墙上才知道自己已退无可退,“你,你要干什么?”因为太过害怕,他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有液体从他身下蔓延开,骚味也顿时弥漫,“我是苏府管家,你,你要敢动我,老太爷不会饶了你!” 见石澈一言不发地高高举起哨棒,苏贵双眼瞪到极限,“不……” 砰!咖! 石澈毫不留情,一棒敲碎苏贵左腿的膝盖,骨断筋折! 啊! 苏贵惨叫刚刚喊出来,石澈紧接着又是抡圆了一棒,敲碎其右腿膝盖! 这一下,苏贵干脆没有喊出声,疼晕了。 石澈随意丢掉哨棒,看了眼那些护院和家丁,吓得这些人纷纷下跪磕头,求他饶命。 “福宝,开大门。” 第10章 改编权和版权 丁福宝也被吓得不轻,石澈腰后的那把匕首还是他找铁匠打的,石澈只说是防身,今天却用它轻描淡写地杀了人。 那敲碎苏贵膝盖的两棒,更是直接把石澈在丁福宝心中的形象敲到了顶点,除了祖宗显灵,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难道,那位传说中的石家老祖神将石九鼎真的附身了少爷? 晃晃脑袋,丁福宝没有再多想,慌忙答应一声就去开门。 门开,石澈迈步前行,在门槛前站定。 果然来了几十号人,把苏府门前的街面都站满了,外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我是石澈,你们找我?” 陆承羽带着四个有些地位的说书先生越众而出,“老朽陆承羽,隐香茶馆说书人,敢问《西游记》可是石小郎君的手笔?” 石澈倒是毫无心理负担,都他妈穿越了,还管什么鸟的剽窃不剽窃? “是我写的。” 陆承羽干脆下拜,“石小郎君大才,堪比范当范大家!” 范当是前朝落第秀才,就是他整理了大量的民间故事和传说,写成了《元斋志异》故事集,可以说没有范当就没有说书行当今日的红火,许多说书先生家中都有范当的牌位,当祖师爷一样的供着。 “好说好说,诸位今日找我,不是就为恭维我几句吧?”石澈揣着明白当糊涂,微笑问道。 陆承羽一点都不敢小瞧这位传言中的苏家赘婿,能写出那种鸿篇巨着的,怎会是一般人,“老朽几人代表这江南府的说书先生,想向石小郎君讨买《西游记》的所有章回。” “哦。” 众说书先生见石澈应承,以为他答应下来,纷纷露出喜色。 可石澈接着一句话就把它们打入谷底,“不卖!” 众说书先生愕然以对,嘴巴张的老大,怎会这样? 为何如此? 陆承羽人老成精,略一思索就明白,从石澈抛砖引玉式的送出前五回《西游记》,便可断定他一定是有所求,否则哪用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石澈只想成名,那随便在哪个诗会或者青楼发上几页,都要比从他们这些说书先生入手快得多。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石小郎君可否借一步?” 石澈冲那黑压压一片人努努嘴,“你也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承羽马上转过身,抱拳说道:“请诸位先回,我们五人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些说书先生似乎非常信任陆承羽他们五人,听陆承羽这么一说,陆续就散了,百姓见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也跟着散了。 石澈转身对丁福宝道:“中庭见客,去沏壶好茶。” “是,少爷。” 石澈带着陆承羽五人进了苏府,刚一进来,五人就看到地上跪了一大片人,还有一个晕死的。 最恐怖的是,地上还有一具尸体,那看那血液的鲜红程度,分明是刚死。 陆承羽五人吓了一大跳,转身就想夺路而逃! 开什么玩笑! 就是想买个话本说说书,怎么还要命? 这江南府的一城首富苏家,何时成了图财害命的地方? 石澈不以为意,微笑着解释,“一个护院不知为何要刺杀我,被其他护院给拦下了,大家下手有些重了,让诸位见笑了。等下该报官报官,几位不用害怕。” 见笑? 鬼才会笑! “原来如此,”陆承羽几人点点头,若换做平常事,他们此刻铁定不会再进苏府,可《西游记》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了,宁可犯险也不能让别人拔了头筹! 况且,他们如此声势浩大地前来苏府,也不信石澈敢害他们。 陆承羽是最稳的,他跟苏家大爷有过几面之缘,知道那位爷刚正的脾气,石澈作为苏府的赘婿怎么也是要听苏闵山的话,他定了定心神就率先往前走去。 石澈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能在一桩命案前还有胆子入府,这就不是平常人。 其他四位说书先生见陆承羽如此,也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不停念叨,绝对不能让陆承羽专美于前! 到了中庭,石澈大马金刀地坐到主位上,陆承羽理所应当然地坐到右边客位,其他四位说书先生坐到左右下手太师椅上,丁福宝小跑着去沏茶。 大周会客有个潜规则,就是茶没到前,一般不聊正事。 宾主落座,石澈主动攀谈,“陆先生仙乡何处?” 陆承羽略一拱手,“老朽会稽人氏。” 石澈点点头,“读过陆先生改的《玄鸟报恩记》,原书也看过,陆先生确实大才,改得恰如其分。” 若是旁人这么恭维,陆承羽顶多回一句“谬赞”,可现在是写出《西游记》的石澈当面,本身写书和改书就差了一个层次,他哪里敢托大,马上谦虚道:“落第童生,靠说书谋生,不敢当什么大才,糊口而已,”顺手还得带上下面那剽窃他的老几位,“这几位也是个中翘楚。” 石澈从来只给真有本事的人面子,评书行的那些龌龊事,他早就听丁福宝讲过,所以眼皮都没有夹一下那几人,嘴上更是直截了当,“不曾听说。” 那四位说书先生脸上顿时尴尬起来,但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儿,他们哪个不是唾面自干的老手,哪个不是被人羞辱着慢慢成名的,早习惯了。 如果不是今天声势浩大,他们哪有资格进这苏府,还能成为座上宾? 说话间,丁福宝已经端着茶盘过来,把茶水分给几人,站到了石澈旁边。 石澈端起茶水,吹了吹,抿了一口。 陆承羽他们也有样学样,喝了一口,放下茶碗。 石澈放下茶碗,问道:“老几位是要买我《西游记》的评书改编权和版权?” 陆承羽跟那几位互相看了几眼,“何为评书改编权?” “你们想要把故事讲得精彩,一定会根据自己的风格修改,哪怕动我一个字,都叫改编。” “那版权又是何物?” “我授权你们以评书的形式讲我的《西游记》,就是版权。” 第11章 谢岳父大人 陆承羽他们都听懵了,还可以这样的? 可他们也没有跟人直接要书的经历,毕竟之前讲的评书都是现有成品,从未这样买过,都是头一遭。 “那石小官人打算如何卖这改编权和版权呢?” 石澈笑眯眯地道:“改编权一回五百钱,版权费也是一回五百钱,谁要说这套书谁就要买我的改编权和版权,我一旦发现谁没有花银子却说我的书,我自会让他在这江南府无法立足。” 有前面那具尸体打底,又有如此豪门做靠,陆承羽他们对石澈的话深信不疑,自不敢动歪心思。 陆承羽盘算了一下,问道:“不知这《西游记》有多少回?” “一百回。” “那前五回……” “送给你们。” 石澈见几人算得满头大汗,不禁好笑,普及算术任重道远啊,“整本需要九十五两银子。” 几人顿时被吓到,抬屁股就想走,开什么玩笑! 石澈继续道:“不是让你们一下子拿出九十五两,我每五回打包卖一次改编权和版权,等你们收回赏钱和茶水钱,不就有了下回的本钱?回去跟你们东家聊聊嘛,对不对?” 陆承羽直接伸手入怀,掏出五两碎银,“我先买五回!” “好!陆先生不愧是说书泰斗,大气!”石澈马上从怀里掏出几张宣纸,递给陆承羽,“今后,我会让人把书稿送到隐香茶馆,就在隐香茶馆收钱,其他人也可以在隐香茶馆誊抄。” 陆承羽可以直接拍板,那四位可没有这个地位,他们见陆承羽已经拿到了书稿,眼睛一下就红了,纷纷告辞,急不可待地去找东家商量。 陆承羽看都没看那几人,已经如饥似渴地读起第六回,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读到精彩之处甚至拍案叫绝。 五回读完,陆承羽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啊!”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石澈恭敬一拜,“石小官人足可与范当比肩,若剩下九十回也有如此水平,那范大家也只能甘拜下风,老朽叹服!” 石澈不置可否,“以后您老就直接帮我收钱吧,收了钱就换成交子,跟账本一起送来给福宝。” “石小官人既然如此信任老朽,老朽自当尽力,”陆承羽马上告辞,急着回去说书,既然已经拔得头筹,必须好好利用。 其他四位说书先生早已没了踪影,那是真的急了。 石澈让丁福宝从偏门送客,刚坐下来喝口茶,就听到苏闵山的大嗓门。 “小畜生!你竟然在我苏家行凶!” 苏闵山这副德行已经半辈子了,倒也不是如苏贵般以羞辱别人为乐。 石澈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继续喝着茶,茶香萦绕齿间,光从这茶上就足见苏家底蕴。 陆承羽此刻刚出了中庭,正迎头撞见苏闵山,看他气势汹汹,马上躬身行礼,“老朽见过苏家大爷,几日不见,观您满面红光,更胜往昔。” 苏闵山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只爱听曲儿和评书,其实这也是古代社会地主阶级的普遍现状,娱乐方式十分有限。 陆承羽早就是苏家的座上宾,但凡苏家有什么喜庆事儿,必会邀请陆承羽前来说上几段,前几日老太爷过寿,陆承羽也是卖了一番力气的。 苏闵山见是陆承羽当面,微微一愕就换上笑容,“原来是陆大家,怎么有空到此?” 陆承羽不知道石澈跟这位老丈人的关系如何,但他现在要仰仗石澈吃饭,屁股往哪里坐,还是很明确的,“石小郎君着出旷世奇书,我是来向石小郎君买改编权和版权的,”这就是说书先生的本事,现拿现卖,学的极快。 苏闵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想问何为改编权和版权,可他堂堂苏家大老爷要向下九流的说书先生讨教,实在有些丢脸,只得故作高深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正好我得来几方好茶,一起品品?” 陆承羽微笑拜谢,“谢大官人好意,老朽还急着回去研读石小郎君的佳作,实在没有时间耽搁。” 苏闵山满心疑问,石澈这小畜生真能写出什么杰作? 嘴上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留陆先生了,改日我去隐香茶馆捧场,”说罢看向丁福宝,“福宝,替我送送陆先生。” “是,老爷,”丁福宝点头称是。 陆承羽和丁福宝一同离去,苏闵山大踏步步入中庭。 石澈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拜道:“拜见岳父大人。” “小畜……石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死罪!我大周律何其严苛,你竟然敢在府中公然杀人!” 苏闵山脱口而出就想口称小畜生,可他马上想到跟老爹达成的共识,迅速改口。 “岳父大人,小婿熟读大周律,自然知晓我朝严法的威力,”石澈不卑不亢,“但那护院不顾我警告在先,两次袭击于我,我出于自保失手杀人,自会当面与府尊老爷讲明,”说着他又对苏闵山一拜,“小婿这就去府衙自首。” 苏闵山刚刚在外面就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恰好苏贵还没有醒,没人敢胡乱回护他,所以他听到的都是真相,知道石澈没有说谎。 对于石澈突然展现出来的杀人手段,苏闵山一路震惊,他回想石澈在苏家长大的这五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何时会了武艺。 “不用了,”苏闵山背着手,“我已命人去报请府衙,等仵作和差人过来,自会处理。” “谢岳父大人回护小婿,”石澈当然不会去什么府衙,立刻借坡下驴。 “你何时会的武艺?” 石澈动手的时候就知道会有此一问,“岳父大人可能忘了,我石家虽然没落,但毕竟祖上是开国大将,家传武艺从不曾断绝,我也从未停止打熬体魄,修习家传武艺。” “我怎么不记得你修习过武艺?”苏闵山满眼狐疑。 石澈似乎被苏闵山一句话触动了心中痛处,顿时热泪翻滚,“小婿心里苦啊!” 第12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苏闵山嘴巴张的老大,怎么还哭了? “何出此言?” 石澈凄然道:“在这府中,哪里有人看得起小婿?一个打杂的妇人都敢背后以杂种相称,我哪里敢在人前显露武艺,他们不知又会如何编排于我,”他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况且,爷爷临终前层曾留下八字告诫,我从不敢忘。” 苏闵山看着石澈的凄然模样,回想过去种种,心中也是不好受,平时总是“小畜生”来“小畜生”去的称呼石澈,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哪八字?” “寄人篱下,谨小慎微。” 苏闵山心头一颤,他不是狠毒之人,对石澈的敌意多来自其自甘堕落和欺负女儿。 他仔细想想,自甘堕落其实也算不上,石澈至少没有招摇过市、欺男霸女,只是有点儿自以为是,文不成武不就。 文不成没什么问题,武不就嘛,今天不就杀了人吗? 至于欺负女儿,那本就是不可更改的事情,只是发生早晚区别而已。 这么一想,对石澈也就不那么厌恶了。 “你跟月儿的赌约进行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眼看只剩两天了。” 石澈自信一笑,“不劳岳父大人费心,百两银子唾手可得。” 苏闵山惊讶于石澈的自信,怕他又被人骗,“就靠你那什么劳子什么权?” “嗯,改编权和版权,”石澈又跟苏闵山解释了一遍。 苏闵山似懂非懂,但这不要紧,他只在乎一点,“能赚多少?”一说到银钱,苏家大爷的气场马上就不同,他虽然没有苏见月的大局观,但也是在商场浸淫多年的人物,不至于真的一无所知。 石澈也在心中把苏闵山的地位抬了抬,江南府首富果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想来也是,苏见月没崭露头角之前不就是苏闵山独当一面吗?他要真是废柴,苏家哪会有如此底蕴。 “中午估计能到账一百两,整本书写完的话,两千两应该有的。” “嗯,还不……”苏闵山本来轻抚胡须,想要勉励几句,闻言马上眼睛就瞪得溜圆,手也僵在胸口,“什么?多少?” “两千两。” 苏闵山的怒火又噌噌上窜,“小畜生,竟敢当面欺骗老夫,你当老夫是那呆子傻子?由你随便欺骗?” “岳父大人息怒,”石澈一脸无辜,“您耐心等到中午,一切自然会揭晓,若我说谎,任凭您惩治。” 苏闵山气吼吼着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赚来两千两!你要赚不来,你就……”他其实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吓唬石澈,“你就别想再见月儿!哼!”说完就拂袖而去。 本来苏闵山已经被那八字箴言打动,儿时他们这一支苏家血脉并不出众,老爹带着他们哥三个在苏家主脉讨生活,过的跟下人无异,连个账房都混不上,只能打杂。 二十岁之前,苏闵山可以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深深知道寄人篱下是多么难受。 可这小子竟然骗到他头上,大话说得也不怕闪到舌头!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闵山越想越气,转身指着石澈道:“今天你哪里都不许去!禁足!” “是,岳父大人!” 石澈越是乖巧,苏闵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找不到撒气的由头,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石澈笑呵呵的重新落座,一边继续品茶,一边盘算着记忆中的名着。 他这些年读过多少书,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对于一杯茶一本书就能坐一天的他来说,读书和杀人,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 细数四大名着,除了《红楼梦》不适合说书外,《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还有已经着手文抄的《西游记》最早本就是话本传承,都十分适合说书。 除此之外,《封神演义》《西楚霸王》《 七侠五义》《隋唐演义》《 白眉大侠》《明英烈》,这些都是现成的评书,只要他想,他可以在这个赛道上成为千古第一人。 这都得益于石澈令人发指的癖好,他杀人的时候都会戴耳机听袁阔成、单田芳这些大家的评书。 白眉大侠一刀立威,他便一刀抹了别人脖子。 李元霸铜锤战八方,他也独战九人,屠戮殆尽。 要说唐宋元明清有几个皇帝,他铁定记不住几个,但要问他什么隋唐十八条好汉、四猛四绝十三杰,什么七侠五义姓氏名谁,他能倒背如流。 就在石澈畅游评书世界,打算把自己打造成大周文圣时,苏见月的丫鬟春娥小跑着到来,见石澈满面红光,似乎在想着什么美事,顿时想歪了。 定是在想着那日的龌龊事! 坏人! 石澈见这小丫头兴冲冲的跑来,然后就萌凶萌凶的盯着自己,有些好笑,“诶?春娥来啦?可是要给少爷我暖暖脚?” 春娥顿时被唬了一跳,倒退两步,“石公子,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不要过来!” 石澈心中笑翻,充满恶趣味的说道:“不过去也行,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晚上就钻进你的被窝!你本就是我的通房大丫头,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 在春娥的幻想中,那日石澈一定是用了许多凌辱手段折磨了小姐,不然小姐怎么会走路都费劲? 这个石公子是真真的色中饿鬼,淫贼说的就是他! 她又退了一步,“你,你说!” 石澈的恶趣味得到大大的满足,心满意足,“以后见面要称呼我为姑爷!听到没?” 春娥盘算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府上这些下人不少都这么称呼石澈的,自己叫一叫也不算什么事,不让小姐听到就好嘛,总比被这个淫贼糟蹋强,“那,那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好,我答应!”春娥绷着小脸,好像做了多么悲壮的事情,接着想起来意,“石公子,小姐请你去见她。” “嗯?”石澈立刻板起脸。 春娥嘟起嘴巴,万般不情愿的道:“姑,姑爷,小姐有请。” 第13章 黄记 石澈来到苏见月的小院,与八天前一样的院子,一样的二层小楼,心情却是天差地别。 苏见月正临窗看着账本,窗外的海棠花开得红彤娇艳,阳光恰到好处地给了她一个完美的柔光,衬托出她赛雪的肌肤和修长睫毛,那专注的模样愈发诱人。 石澈没有打扰苏见月,春娥想说话,也被他制止,就这么远远站着欣赏美人秀色。 在前世,石澈经手的女人中也不乏明星大腕,甚至有顶级豪门的千金,可她们无论怎么千娇百媚都还是现代人,如今处在这个古代世界,苏见月身上的那股子只有古人才有的韵味对他来说是极致诱惑。 此情此景,他不禁脱口而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海棠相映红。” 苏见月放下书,看向石澈,眉头轻蹙,质问道:“你到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 “为何不出声?” 石澈摸摸鼻子,“秀色可餐,不忍打扰。” “登徒子,无耻下流!” 春娥不住在心中点头,对对对!就是登徒子!下流! 接着她又生怕被自家小姐误会,慌张道:“小姐,姑爷不让我说话。” “你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苏见月没好气,接着又死死盯着春娥,“你叫他什么?” 春娥立刻捂住嘴巴,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不是不是,小姐,都是他,不是我……” 石澈在边上大觉有趣,这不比原神好玩? “行了,我吓唬她让她这么称呼的,你骂我就是了。” 春娥心思单纯,看了眼石澈,不明白这个大坏人怎么还会帮自己说话呢? 但也没忘认错,“奴婢知错了。” 苏见月瞪了眼春娥,“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石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岔开话题,“叫我来是捶背还是捏肩?我都很在行的。” 苏见月抿起嘴唇,盯着石澈半天没说话,表面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有厌恶、有不甘、有愤恨。 无论她怎么逃避,终究是和这个男人有了那层关系,再次面对才知道那一天的事情意味着什么,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良久,她才平复,问道:“你是要认输了?” “怎么会,我又不想吃牢饭。” 苏见月如同骄傲的天鹅一般扬起下巴,“那你为什么不拿在鸿运赌坊赢来的银钱?这几天还连门都不出。” 石澈也坦荡,“那终究不是真本事得来的银子,我怕到时候你扣我一个歪门邪道的大帽子,仍要抓我见官,那我找谁哭去?” 苏见月立刻敏锐的捕捉到石澈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爷爷的态度,不然不会如此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真的把他下大狱。 在苏见月看来,两人之间的赌约早已名存实亡,爷爷怎么都不可能让石澈见官。 可既然石澈不知这其中的关节,那吓唬一下他也是好的! “哼!你知道就好,我已经写好状子,你就等着去极北苦寒之地挖煤吧!听说那里能生生冻死人!” 用这样的话吓唬石澈,完全是班门弄斧,苦寒之地还能苦寒过西伯利亚和南极? 可他毕竟是现代人,苦寒之地吓不到他,见官却可以,他是见不得光的杀手,天生就对官府排斥。 “何必如此,我们其实挺合得来嘛,”石澈无奈苦笑。 这妮子忒心硬,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怎么如此狠心呢? “住嘴!”苏见月杏目圆瞪,别有一番风情,“别用这种在青楼的放浪言行,在我面前放肆!” 石澈刚想说些逗趣的话,就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跑进了小院,满头是汗的拜见。 按道理来说,苏见月这样的大小姐是不可能在自己的闺房会客的,但见这位掌柜轻车熟路的模样,便知不是第一次,苏见月根本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 苏见月见到来人,有些差异,“李管事,有事?” “小姐,大事!”李管事表情凝重,然后谨慎的看了眼石澈。 石澈很知趣,知道人家要聊商业机密,自己一个上门女婿,哪有资格旁听,就想着离开。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见月竟然说道:“无妨,他是我的未来夫婿。” 李管事也懒得去想苏见月和石澈的混乱关系,直接说事儿,“我们还未开始售卖的成衣新样式,已经在黄记的铺子里卖开了!” “又是黄记!”苏见月闻言非常气愤,可无论她怎么生气,那模样也无法让人反感。 “是啊,上次就是黄记,我们只当做两家想到一起去了,”李管事愤然道:“现在看来就是我们苏家有了内鬼,这个内鬼不除,我们的成衣生意就不用做了!” 苏见月沉思片刻,果断道:“这批成衣就地销毁,再做新样式!” “这怎么行,那都是上等的面料啊!”李管事很是心疼。 “我怎么说就怎么做!”苏见月叮嘱道:“内鬼的事情我会处理,跟谁都不要再提!” “是!”李管事肃然,“我这就去办!” 李管事走了,苏见月沉着俏脸,思索着如何破局。 石澈在一边听的明白,不就是被人剽窃了创意嘛,抓内鬼更是他在行的事情,小事而已。 无论是出于做躺平富家翁的追求,还是要对苏见月负责的大男子主义,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谁动苏家,就是动老子的钱袋子,找死! “其实这事儿我能帮些忙,这不算……” “闭嘴!你懂什么?”苏见月瞪了眼石澈,气他打断自己的思考。 石澈也不生气,还真就闭起嘴巴,欣赏起苏见月的闺房来,之前他中了春药,不曾细观,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别说还真雅致,处处都是小女生的巧思。 比如那绣的如猪一样的小鸡,比如那堪比稚童水平的山水画,又比如那将将能看的歪扭毛笔字。 石澈越看越心惊,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苏见月近乎完美的皮囊和经商天赋,就吝啬了其他。 可是不对啊! 他猛然想起那幅他用来打岔苏闵山的《少女临江图》,那是记忆中亲眼见过的,如果这些如都是苏见月手笔,那幅画又是谁做的? 第14章 人面海棠相映红 苏见月见石澈没有说话,有些差异,当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发呆时,顿时想起来自己忘了收拾,立刻指着石澈大声道:“你,你把眼睛闭上!不许看!” 石澈收起心中疑问,笑嘻嘻道:“肥鸡啄米,稚童山水,狗爬草书,堪称绣、书、画三绝,小生五体投地!” “你,你出去,快出去!”苏见月气急败坏,俏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苏见月的态度也佐证了石澈的猜测,这些都是她的手笔! 石澈想着诸多可能性,也不纠缠,听话的转身就往外走。 苏见月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回来!” 石澈转身问道:“难道还有需要我品鉴的得意之作?” 苏见月尽量让自己平静,故作冷酷,“这几天苏家主脉会来人,名义上是要见见你这位姑爷,暗地必有其他勾当,你这几天安分些,不要去青楼和赌坊这种地方,听到没有?” 石澈有些叫屈,在记忆中,这副身体并没有去过青楼,八天前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开苞,“我没去过……” 苏见月根本不想听石澈解释,赶苍蝇一样的挥挥手,“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多说。” 石澈这样的花丛老手自然知道跟这种小姑娘不能讲道理,也不废话,再次转身。 眼看石澈就要离开小院,苏见月再次出乎意料地喊道:“站住!” 石澈这回连头都没回,只是停住脚步,一言不发。 好半晌,苏见月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后两句是什么?” “什么后两句?” 苏见月轻咬嘴唇,“就是你刚才吟的那两句七言的下句!” 石澈哈哈大笑着迈步走向院门,如同酒醉狂生一般大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海棠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海棠依旧笑春风。” 石澈消失在了院门口,苏见月站在窗边品味着那诗句,竟有些痴了。 这是他写给自己的七言吗? 可“人面不知何处去”怎么解? 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苏见月缓缓转身,看到窗外盛开得艳红海棠花,身心沉浸在诗句的怅然之中,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忽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春娥,“石澈当初到府上,是什么季节?” 春娥呆萌地望着房梁,思索片刻,“好像就是眼下这个时节。” 是了! 他是在说他当年刚进苏家那天,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自己,可五年光阴匆匆而过,自己却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如今这副市侩又狠辣的模样。 他,失望了吗? 随即,苏见月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个注定与自己纠缠不清的男人,以前是单纯的看不起,懒得去关注。 八天前的亲密接触后,石澈种种出人意料的动作,让她应接不暇,才沉下心来去观察这个人,随即惊奇发现这个人已经与记忆之中那个废物判若两人。 究竟是自己失察,还是他故意隐藏? 石澈可不知道苏大小姐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对他的怀疑之中,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舒泰。 无他,文抄本就爽,何况他是身背唐宋风韵,诗仙词圣护佑,肩扛五千年华夏文脉的绝世狠人。 信手拈来,皆是诗词一道天花板。 回到自己的偏院,石澈继续撸铁,压榨自己的身体。 别人石澈不清楚,对他来说,这种高强度的锻炼过程中,他的头脑会比平时更加好用,不禁想着如何帮苏家成衣生意走出困境。 办法他倒是有,可在还未摸清黄记真实背景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实施。 这是他十几年杀手生涯养成的习惯,不把目标的一切调查清楚,他绝不会动手。 他刚刚放下一个石锁,丁福宝就跑了进来,“少爷,交子送到了,”说着还兴奋的扬着手里的交子和宣纸。 石澈赤着上身,浑身大汗淋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接过丁福宝手上的交子,一百二十两,跟自己料想的差不多。 那宣纸上是陆承羽做的账目,本次五回评书,一共有二十四人掏了钱,算上陆承羽就是二十五人。 丁福宝问道:“少爷,来了那么多人,怎么只有二十多人花银子?” “这转化比已经很惊人了,”石澈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如果你是这些说书先生,你会不会觉得五两银子买五回太贵?” 丁福宝想了想,点点头,“五两银子,够我花很久,是有些贵。” “是啊,他们也这么想,所以他们就会想办法不花这五两银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丁福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听花了钱的说书先生说完,记下回去再说,也耽误不了太长时间。” 石澈拿起边上的棉布擦身,笑道:“你看,你都能想到,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丁福宝顿时气愤起来,“可恨。” “这就是现实,我们只能接受,”石澈擦完身子,穿好衣衫,正打算来一顿丰富的蛋白质大餐,就见又有人进了院。 因为原来的石澈极度自卑,平时极少跟苏府下人打交道,所以对这些苏府的下人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石澈只能看向丁福宝,丁福宝也够机灵,马上小声道:“是老太爷那边的家丁。” 小家丁顶多十六七岁,见到石澈没敢多看,低头行礼,“姑,姑爷,老太爷请您到后院用午饭。” 石澈见这小家丁畏畏缩缩的模样,有些好笑,“你很怕我?” 小家丁闻言大惊失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姑爷饶命,”看样子是真的很害怕。 石澈心中了然,看来自己的凶名已经在这苏府发酵开了,“你又不曾与我动手,杀你作甚,起来吧。” “小的不敢,小的也曾在背后骂过姑爷,小的该死!”小家丁直接开始砰砰磕头。 丁福宝在边上为石澈解惑,“我刚才也听府里的人都在议论,他们说少爷得祖宗庇佑,初经人事就打通了奇经八脉,要杀光所有以前羞辱过少爷的人。本来只当笑话,没想到他们都当真了。” 石澈哈哈笑道:“起来吧,看你诚心悔过,本座不杀你,走吧。” “谢姑爷,”小家丁如蒙大赦,站起来就往外跑。 第15章 隐秘 石澈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丁福宝,“福宝,这些年跟着我,你也没少被人欺负吧?” 丁福宝的鼻子一酸,瞬间就红了眼睛,摇头道:“我的命是老太爷救的,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能跟着少爷吃口饱饭,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嘴里的老太爷自然是石澈的亲爷爷。 “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脑子好用了?”石澈定定的看着丁福宝的眼睛。 丁福宝眼神清澈,“老太爷曾经说过,少爷自小就十分聪慧,只是因为目睹爹娘惨死,又在荒年食不果腹,才伤了脑子,想来经过这些年的调养,恢复了。” “那我可以杀死护院,又怎么解释?” “少爷可能不知,老太爷是从拐子手里救的我,拐子正要折断我的手脚,他只用一根树枝就戳穿了那拐子的咽喉,石家祖上的绝技,自然不是我能想象的。” 这些都是丁福宝用这一上午想明白的,被石澈当众杀人这么一刺激,他记起了很多已经模糊的记忆,自认为一切都想通了。 石澈越听越震惊,起初是震惊丁福宝的脑补水平,最后是怎么搜寻记忆都想不起来爷爷会武功,石家哪有什么家传绝技? 努力回想关于爷爷的记忆,都是一个银发银须的瘦老头儿慈祥的看着自己,到去年去世也没什么变化,但这些好像都是十岁以后得记忆,之前的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情况? “福宝,爷爷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几岁,我几岁?” “老太爷说我和少爷一样年岁,那年我十岁。” 石澈陷入沉思,老头子在十岁这个时间点上给孙子找来一个同伴,又是这个节点记忆产生了断层,其中有什么联系? 不对! 这副身体的父母呢? 石澈因为太过用力回忆,脑子一阵眩晕,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父母的画面,他竟然不记得父母的样貌! 哪怕五六岁的稚童也不可能不记得父母的样貌,死去的石澈竟然毫无记忆。 这说明什么? 他不顾头痛,努力回忆,发现关于父母的一切都是爷爷转述的。 那是一个旱灾年月,一家人逃荒,遭遇剪径劫匪的狗血故事,毫无创意。 这什么情况? 怎么想也想不通,但石澈有个好习惯,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连他妈穿越都会发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他困惑。 主仆二人来到后院时,下人们已经开始陆续上菜,苏家人都坐在八仙桌上,等待着他。 “清之,来我身边坐,”老太爷满脸慈爱的冲石澈招手。 石澈收拾心情,想到“清之”这个表字还是这位苏老太爷给取的,但因为还没有到弱冠年岁,没有人这么称呼他,心中不免有些温热,他恭谨一拜,“苏爷爷。” “什么苏爷爷,以后直接叫爷爷!”苏老太爷佯怒道。 石澈此刻就是个乖巧的好宝宝,“爷爷。” “哎,”苏老太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十分高兴,“来来来,坐。” 石澈上前落座,顺便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 老夫人没有什么情绪,表情淡然。 曹夫人看了眼石澈,眼神中都是愤怒。 苏闵山比之以前稍微好一些,至少没有再给脸色看。 苏见月最是精彩,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看个通透。 石澈刚一落座,苏见月就发问,“你杀了护院,又打断了苏管家的腿?” 苏老太爷不悦,“用饭时间,不谈这些!” 苏见月嘴巴虽然闭上,可一对妙目却始终不离石澈,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菜已上齐,老太爷率先夹下一个鱼眼放入石澈的碗中,“清之,我听说你最近喜欢肉食,那就多吃些,能吃是福。” 石澈赶忙道谢,“只是想将身体锻炼的好一些,也把家传武艺好好练一练。” 老夫人突然发问,“那你是打算考武举?” 苏家人都知道石澈的策问和经论一塌糊涂,故没人会问关于科举的问题。 石澈放下筷子,恭敬回答,“没有那个打算,我既然做了苏家女婿,就要尽心尽力帮助见月把苏家经营的更加红火,我勤练武艺只是想保护见月。” 苏见月下意识的就想嘲讽几句,却对上爷爷警告的目光,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夫人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不再说话。 苏曹氏却好似有很多质疑,可她不敢忤逆老太爷,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石澈倒是能理解丈母娘的对自己的厌烦,毕竟用了下三滥的招数,只能以后再找补。 每一道菜都是苏家大厨精心烹制,专供苏家地位最高的这几人,虽然没有前世那么多香料,但胜在食材够好,光食物的本味就足够鲜美。 这自然不是石澈平时的餐食能比的,他放开了可劲儿造,大快朵颐。 石澈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发现所有的盘子都已被他一扫而光,苏家人都在盯着他看。 他骚骚一笑,“饿了,见笑。” 苏老太爷用力拍了拍石澈的肩膀,“好,能吃好!吃饱没有?” “饱了,饱了。” “从今天起,你就来我这里一起用饭,看你吃的香,我这把老骨头都能多吃两口。” 石澈自然乐意,“谢谢爷爷。” 苏老太爷抚须大笑,甚是快慰。 石澈觉得时机成熟,从怀中取出交子和账目,“爷爷,您看,这是我卖话本评书赚来的银子,与见月的赌约,应该是赢了。” 苏老太爷拿起账目看了看,“好!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能有这样的本事,也该瞑目了,只是不知这《西游记》是何时所作?” “早就有想法,定下赌约后才开始动笔,”石澈大言不惭的说道。 苏老太爷点点头,看向苏见月,“可服气?” 在石澈到来之前,苏见月已经从苏闵山的口中得知了今天府上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她都不相信这都是石澈做的。 “怎么证明那《西游记》是你所作?” 第16章 不重要 苏见月其实已经认命,但她就是不想看到石澈得意的样子。 石澈刚要回答,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哭闹声从院外传来。 众人看向门外,就见几个年轻小伙子抬着一个门板,门板上是不住痛呼的苏贵,边上是他哭号不止的浑家。 苏老太爷的老脸立刻阴沉下来,看向儿子。 苏闵山顿时惶恐,“我已给了他们二百两,让他们离开苏府,不知怎么还没走。” 如果没有石澈在场,老太爷一定会大声呵斥一句“废物东西”,可现在姑爷在场,总得给儿子留些颜面。 苏贵的浑家抢到门槛前扑倒:“老太爷啊,你要为我家苏贵做主啊,苏贵勤勤恳恳为苏家忙活了十几年,不能就这么被一个外人欺负了啊!”说着她又怒指石澈,“你这个天杀的小畜生,怎会如此恶毒,我要抓你见官!” 苏闵山大怒,拍案而起,“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二百两还堵不上你的嘴?苏贵说到底也是我苏家的家仆,是下人,他对石澈动手就是以下犯上,打杀了也不算什么,你再胡搅蛮缠,我让你们一个铜钱都带不出这府去!” 妇人顿时傻了,在她的认知里,他们才是苏家人,石澈这个小杂种打了他们,苏家老爷们一定会给自己做主。 怎么今天胳膊肘往外拐了? 苏家大爷对他们这些下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妇人的胆子一下子就没了,畏畏缩缩的站起身退到了丈夫身边,头都不敢抬。 苏贵见此情形,也不哼哼了,一双豆眼满是怨毒的盯着石澈,一字一顿道:“他的话本是抄袭了北齐崔大家的新作!” 苏闵山和苏见月一起看向石澈,他们几乎瞬间就选择相信苏贵。 这场景让石澈倍感好笑,就是吴承恩当面,他都敢说这是他写的,崔大家算哪根葱? 他刚要站起来,肩膀就被苏老太爷按住,接着老爷子缓缓起身,从丫鬟手上接过拐杖,缓步来到门口,“来人,苏贵一家偷我苏家二百两银子,人赃并获,扭送府衙,听候府尊发落!” 苏贵一家都愣住,嘴巴张的老大,震惊到话都不会说了。 十几个护院和家丁顿时一拥而上,把苏贵一家都绑了起来。 苏贵还想说什么,老太爷再次发话,“嘴堵上!带走!” 苏贵顿时面若死灰,瘫软在门板上,他的几个儿子和浑家更是不堪,吓的直哆嗦。 没人同情他们,转眼就被绑了个结实,带出了院子。 老太爷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扫过苏见月和苏闵山,“我相信清之不会抄袭别人的话本,”同时也用目光再次制止要说话的石澈,“退一步讲,就算抄了又如何?我们是商人,只要没有触犯大周律,就没有不能赚的银子!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我苏家何时不认账过?” 苏见月其实很认同爷爷的说法,可她就是不想让石澈得意,但在爷爷面前,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月儿和清之的婚期,定在三月后,八月十六!” 听到这句话,苏见月瞬间就没有了质疑石澈的欲望,陷入一种自怨自艾的悲哀情绪当中。 石澈倒是安之若素,一再保证会对苏见月好。 苏老太爷非常满意,越看石澈越喜欢,人一高兴就喜欢许愿,“这样,等你们成婚以后,咱们的成衣生意就让你来打理!每月的例钱就从成衣生意中分一半!” “爷爷,不可!” “父亲,这怎么行!” 苏见月和苏闵山一起绷不住,出言阻拦。 苏老太爷本来笑眯眯的慈祥模样瞬间消失,看向自己的孙女和儿子,“怎么?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苏闵山立刻回忆起儿时的毒打和成人后的数落,灿灿一笑,“父亲,石澈他根本不懂这些,怎么会经营的好?” 苏老太爷用拐杖指着苏闵山就破口大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的脑子都丢在了青楼画舫?” 苏闵山立马叫起撞天屈,“我快十年没有去过青楼了,您老可别冤枉我啊!” “哼!”苏老太爷冷哼一声,毕竟还有石澈和苏见月两个晚辈在场,他也不好说的更难听,“清之是不懂成衣生意,见月也不懂吗?他们小夫妻两个只要琴瑟和鸣,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清之能写出赚银子的话本,还学不会一个成衣生意?” 老人家起初是脑子一热做了决定,可脑子一转就觉得其实很可行,虽然表面上说是让石澈去打理,可最后还得苏见月出面,里外里什么损失都不会有,却笼络了石澈。 苏见月聪慧如雪,马上就领会了爷爷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苏闵山见女儿都不再说话,他也没再坚持,把一肚子委屈都发在石澈身上,对他沉声道:“以后好好跟见月学!不要再流连赌坊、青楼!听到没有?” 石澈笑呵呵的应承,“小婿知晓!” 苏老太爷今天心情大好,“都别走,咱们打马!” 几个晚辈自然不会拂了老太爷的兴致,石澈却说打马没意思,打麻将才有意思,众人不解其意。 他让人找来一堆木片,用毛笔写了一副麻将牌,教几人打麻将。 几把玩下来,苏家人的眼睛越玩越亮,老太爷更是大呼有趣。 苏闵山不禁好奇,“这么有趣的东西,清之你是怎么知晓的?”不知不觉间,他也改了称呼。 石澈随口扯谎,“北边的玩法,我稍作改良而已。” 苏家几人轮番上阵,竟然一直玩到黄昏时分。 连一老一少两位夫人都直呼好玩,尽显麻将对无聊妇女的杀伤力。 老太爷意犹未尽,但毕竟岁数大了,这么高强度的打麻将,也是吃不消,匆匆用了饭就去休息,临走前还让几人有空就来陪他打麻将。 苏闵山带头,几人一起拜别老爷子,鱼贯而出。 苏闵山和夫人在前,石澈走在苏见月身边,跟在后面。 等要分别时,苏见月停下脚步,对石澈道:“你随我来!” “好嘞!” 石澈本来就想找理由去跟苏见月亲近亲近,美人主动相邀,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看两人要一起走,苏曹氏伸手就想阻拦,却被苏闵山拉住。 对上丈夫的目光,苏曹氏鼻子就是一酸,她替女儿感到委屈,可却不能忤逆老爷子,徒呼奈何。 丁福宝和春娥都在下人吃饭的饭堂吃饭,眼下是难得的两人独处时间。 虽然石澈知道苏见月找自己肯定是因为正事儿,可眼下这充满青春荷尔蒙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路上,石澈不时扭头看一眼苏见月,心中不由感叹,这丫头真是红颜祸水,侧脸像个狐狸成精似的。 月色撩人,美人更撩人。 这谁顶得住? 两人一起走进小院,步入绣楼。 苏见月刚准备去点灯,石澈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压在了墙上。 第17章 这啥啊这是 苏见月羞愤难当,刚要呵斥石澈色胆包天,就对上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其中竟没有丝毫色欲。 石澈指了指楼上,轻声在苏见月的耳边道:“有人!” 苏见月感觉到灼热的气流在耳边拂过,脑中瞬间就联想到那晚的耳鬓厮磨,刹时红了俏脸,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石澈的杀手本能已经被激活,动物欲望被死死压制,冷静的像一台人形机器,立刻松开苏见月,“跟在我后面。” 这就是他的艺高人胆大,在他看来,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苏见月第一次见到战斗状态的石澈,她只觉得除了这副皮囊,石澈仿佛换了一个人,下意识的就点了头,选择了服从。 她跟在石澈身后走上楼梯,望着眼前那猫着腰,肌肉紧绷的男人背影,陷入别样的情绪当中。 石澈尽可能放轻脚步,当能够看清二楼情况时谨慎探出双眼看去。 借着一抹月光,只见一个动作灵巧的黑衣人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石澈刚盘算着是等对方离开的时候跟去顺藤摸瓜,还是直接出手抓人,就感觉到后背被一对柔软的东西撞上。 舒服是真的舒服,可因为他全身肌肉高度紧张,被这么一撞,立刻失去平衡,往前蹭了一步。 因为重心改变,这一步的力量就大了,木质楼梯发出了一声吱嘎声。 石澈心下一叹,全力窜了出去,口中爆喝:“蟊贼休走!外面全是我的人!” 那黑衣人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听到声响的同时就往窗户窜去,丝毫不受石澈的诓骗。 等石澈来到窗边时,那黑衣人已经纵身一跃窜出了窗户,他也有心有样学样,却发现那黑衣人竟然仿佛猿猴一样,借着窗外的槐树枝丫一荡就跃出去足足五丈远,最后竟然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落在了院墙外,丝毫不用泄力,再迅速一窜,就没有了踪影。 那借力的树枝只有小指粗细,根本无法承受一个人的体重! 这他妈是人类能做到的? 石澈呆呆的望着窗外,追是肯定追不上了,他现在只想弄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苏见月也知道是自己的笨拙闯了祸,但嘴上却决不承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石澈见苏见月发动了“倒打一耙”技能,也懒得计较,“你先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苏见月立刻点起蜡烛四下查看,最后摇头,“什么都没少,连首饰都没少。” “你这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苏见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账本!”说完就冲到了绣床边,掀起被褥,打开一个带锁的隔层,查看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没少。” 石澈虽然没做过生意,但想也能想到,以苏家如此庞大的产业来说,总账是命脉,内行可以从账目就看出苏家的真实情况。 更何况,苏家想要长久富贵必定会去交好各路衙门老爷,这些账目里一定有记录,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在你这儿?” “最重要的在我爹那边,但我这里的也很重要!” 石澈点点头,这才合理,又接着问道:“你听说过真气、内力、轻功,这些东西吗?” “没有,”苏见月摇头,可不等石澈松口气,她又道:“可我知道这世上有一些高人,他们都非常厉害,比一般的护院厉害的多,爹爹总想请一位这样的高人来府上做供奉,保护家宅安全,却苦于没有门路。” 淦! 一时间,石澈意兴阑珊,他的自信都来自于杀手身份,若让他对上只有武侠小说中才看到过的内家高手,你的自信只能是笑话。 不行!必须要练功! 强烈的危机感顿时让他产生不安全感,随即想起花重楼身边的护卫简仝,现在想来对方让自己感觉十分强大,或许就是来自于内力真气,可笑自己还以为对方只是个练家子罢了。 既然花重楼欠自己一个人情,找他要本武功秘籍? 石澈眼下满心都是武功秘籍,“今晚别在这里睡了,去跟岳母大人挤一挤吧,明天我给你这绣楼周边加些防护机关,你再回来。” 苏见月也怕那歹人去而复返,把几本账册抱在怀中,算是同意石澈的建议,只是嘴上不言语。 石澈送她去后院,路上问道:“你让我跟来,有什么事?” 苏见月道:“就是想跟你要一份《西游记》,还想问问你打麻将有什么窍门。” 这一下午的麻将打下来,苏见月发现她输的最多,向来好强的她怎会甘心,可经历了刚刚的惊心动魄,她也不好意思再提。 “回头我让福宝给你送一份来,”石澈直接说道:“打麻将最重要的是记牌,记住其他三方打出的牌和吃掉的牌,从而推算他们要胡的牌,以你的聪慧,多练练就精通了。” 石澈把苏见月送到苏闵山的院子,说明事情经过,惊的这位苏家大爷说什么也要请个供奉来,打算明天就去拜访府尊大人。 苏曹氏更是搂着女儿不停地流泪,唠叨着苏见月命苦云云,反倒要苏见月去安慰她。 石澈眼下实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只想回去冷静一下,匆匆一拜,转身便走。 回到自己的小院,石澈看看左右,丁福宝不在。 他看了眼石老爷子曾经最喜欢一个人独处的厢房,径直走过去,推门而入。 人在迷茫的时候,会十分想念亲人朋友,哪怕静静地待在一起不说话,也是疗愈。 石老爷子虽然不真是他的爷爷,但在这样的至暗时刻,还是本能的想到了他。 这种本能究竟来自于记忆还是血脉,他不知道,但愿意顺应本心。 厢房中满是灰尘,记忆中的从未进入过这个房间,哪怕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也没有进来过。 回看曾经的石澈,完全就是个熊孩子,任性妄为、刚愎自用、嗜赌成性、胸无点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实在是枉为人子,枉为人孙。 石澈左右看,想找寻一些记忆中关于这里的温暖碎片,发现竟然连一秒钟都找不到,不禁摇头叹息,纯畜生啊! 他又推开里面的房门,打算坐在床榻上思考以后的路。 走过八仙桌时,他看到桌上有一卷被灰尘覆盖的宣纸,他过去拿起,抖了抖灰尘,展开。 第18章 爷爷的信 那纸上竟然是一封信,一封写给石澈的信。 “孙儿,吾嘱福宝不许进此间,故,定是汝来。那事后,汝伤神智,不知何时能愈,呜呼哀哉。汝既到此,必有大事,苏家不会克扣汝之用度,婚事也已定,可是遇了强人?吾本不想汝再牵涉凶险,可祖父在时,能为孙儿遮风挡雨,祖父已逝,谁又能舍命为之?吾日日夜不能寐,终下决心,人算不如吾石家祖上九鼎公官拜上将军,何等威势,岂会没有家传,现将石家功、拳、枪、策四绝传于孙儿之手。吾石家子孙没有庸才,乖孙挣脱束缚之日,就是龙腾九霄之时。勿怪爹娘,勿怪祖父。” 哈? 石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了几件事。 石家必有大事发生过,只是死去的石澈丝毫不知。 老太爷不给亲孙子传授石家绝学,是想让石澈跟过去彻底割裂,可最终还是选择了传承。 石澈身上有秘密,所谓挣脱束缚或许就是解开秘密之时。 最后,自己已入宝山! 石澈顿觉热血上涌,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 他立刻在屋中翻找,可哪里有想象中的武功秘籍,除了老爷子生前一些小物件儿,再无他物。 被偷了? 不对啊,这房间并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痕迹,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丁福宝探头探脑的站在门口,“少爷,可是想念老太爷了?” 石澈走出房间,盯着丁福宝的眼睛问道:“爷爷可有什么东西传下来?” 丁福宝竟然直接点头,“有啊!” “什么东西?” “一个漆盒。” “在哪?” 丁福宝挠挠头,“少爷的枕头里。” 啊? 石澈火速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天天睡的玉枕,撕掉布套,往侧面看去,还真不是实心的,竟是被一块白泥封住,他一拳捣碎白泥,露出里面黑色的漆盒,掏出来,打开。 四本书册映入眼帘,九鼎功、九鼎拳谱、九鼎枪谱、九鼎战策。 石澈攥着四本书册,感觉像做梦一样,但很快便释然,如果说幸运有等级的话,那么穿越的他无疑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尖。 论气运,他笑傲江湖。 “福宝,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 丁福宝倒是理直气壮,“老太爷故去的前一天叮嘱我两件事,一件是不能进厢房,另一件就是如果少爷不主动找这漆盒,我就不能说。” 石澈啼笑皆非,感情老爷子还挺推崇宿命论。 整整一夜,石澈秉烛夜读,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九鼎功,他看不懂,因为其中关于一些经脉和穴位的描述跟前世所学不一样,他需要重新学习大周朝的经脉与穴位知识,才能修习。 九鼎拳谱和九鼎枪谱,以石澈精通所有现代搏击的见识去看仍旧大为惊叹,这两本完全是杀人技,毫无花哨,招招狠毒,与他的杀人技巧完全契合,只要身体力量跟得上,他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九鼎战策,这是他花最多精力的一本,其中记录了这位石家老祖总结出的所有战场经验,小到一个五人小队如何在乱军中取上将首级,大到如何掌控十万人以上的战阵对决,可以说是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场百科全书,让石澈叹为观止。 尽管精神有些疲惫,但石澈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兴奋情绪当中,遇到那个黑衣人后的颓然一扫而空。 他把四本书册重新放回漆盒当中,塞回玉枕,就去吃早饭。 吃了五个鸡蛋一碗肉汤,石澈便带着丁福宝出府,路过大门时,发现昨天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 石澈这才想起昨天他还杀了人,却没有人来找自己录口供,一条人命的官司就这么过去了? 苏家的能量可见一斑啊! 联想到苏贵一家人的下场,不禁告诫自己,要尽快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比如苏老太爷的想法,其实一直都是自己杞人忧天,看老太爷的架势,无论赌约输赢,他都会把婚约执行下去,苏见月在这样的古代男权社会,除了自怨自艾和无能狂怒,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眼下,都没人再提他下春药的龌龊行径,甚至苏见月都认命了。 如果跳出自己的身份,以旁观视角去看待,这实在有些残忍。 可这就是现实,谁能改变这个现状? 想到这里,石澈的心突突狂跳。 自己能吗? 不知道! 丁福宝跟上石澈的步伐,“少爷,我们去哪?” “黄记成衣!” 丁福宝不明所以,“少爷,苏家就经营着天下数一数二的成衣买卖,为什么要去黄记?”顿了顿又道:“我听说黄记跟苏家关系不太好,底下的帮工经常打斗。” “那苏家是输了还是赢了?” 丁福宝脱口而出,“输的多!” 石澈微一寻思就想明白,这或许都是黄记阴谋的一部分,挑动起两家人的仇视情绪,后面才好展开更大的阴谋。 拐过一个街角,黄记已然就在眼前,而黄记的对面就是“苏氏成衣”的招牌。 “黄记是后来的吧?” 丁福宝抹了把眼睛,“对,苏家成衣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了,去年突然就来了这家黄记,花两倍的价钱把对面的铺子盘下,铁定就是冲着苏家来的。” 石澈没有急着进黄记,而是故意在两家门口站定,让黄记招揽生意的伙计看到自己好像在很纠结要去哪家。 那伙计刚要过来攀谈,石澈转身就走进了苏家的铺子,气的那伙计直跺脚。 相对于黄记的热情揽客,苏家这边就冷清许多。 苏家的掌柜正愁容满面,见有客进来,观察了一下石澈的穿着,判断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就让伙计来招待。 伙计还算机灵,脸上堆起笑容就跑了过来,“这位小官人,可是要购置成衣?” 石澈拿出一副傲娇姿态,“对面的黄记是哪来的?我去年进京前,可还没见过这家铺子。” 说到黄记,伙计顿时来了精神,满脸鄙夷之色,“谁知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摆明跟我苏家抢生意,还不知道哪里……” 掌柜的见这伙计要乱说话,咳嗽一声,走出台面,“小官人是想买日常的儒衫,还是节庆喜服?” “先看看,”石澈不再理会掌柜和伙计,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一声不响的走了出去,直奔对面。 伙计撇撇嘴,“又是个穷鬼。” “你这张破嘴,再没有把门的,就回家种地去!”掌柜的有些生气。 伙计的马上换上笑脸,“掌柜的,您别生气啊,没有我这张破嘴,您不得闷出鸟来?” “唉,”想到最近的惨淡生意,掌柜也没有了训斥伙计的心情,“希望大小姐能尽快解决,不然咱们这生意都要被抢光了。” “大小姐比我们着急吧,毕竟我听说这黄记可是在我们所有铺子对面都开了店,真真的恶毒。” 第19章 隐香 石澈还没走到黄记门下,刚刚那伙计就迎了上来,“小官人没有在对面找到满意的吧?不是小的自夸,我们黄记的成衣独步天下,岂是对面可比!” “先看看!”石澈说着就领着丁福宝走进了铺子。 相对于苏家铺子的冷清,黄记这里可是热闹多了,一个掌柜的,三个伙计,都在与顾客交谈,无论精神状态,苏家铺子都比不了。 最让石澈惊讶的是,刚刚那位迎客的伙计竟然顺手递给丁福宝两个枇杷,就冲这一手,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调教出来的。 转了一圈后,石澈心中有了数,带着丁福宝离开,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店大欺客的情况,掌柜和伙计始终保持笑容,尽心讲解。 从成衣品质上,苏家更胜一筹。 至于所谓的新款式,石澈却嗤之以鼻,大哥笑二哥,都乏善可陈。 无非就是换换颜色,改改绣花图样,领口和袖口做做文章,整体没有太大改变。 从服务角度,苏家可就被黄记甩出五条街了,无论是热情程度,还是照顾丁福宝这样跟班的小细节,都十分到位。 本着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的理念,石澈马不停蹄的又转了其他几个街市的黄记铺子,规模有大有小,但那服务水平却如出一辙。 连丁福宝都不得不啃着枇杷夸两句“好像是比苏家强一些”,他反正也从来没把自己当苏家人,没有归属感,说话就相对公正。 石澈正打算回去找苏见月,眼见一架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黄记门口,一个俊俏的小丫鬟打开窗帘看了眼,对里面道:“夫人,到了。” 跟随马车而来的四个护院也随即上前,警惕性很强。 石澈本以为这是哪家豪门的贵妇人来买成衣,刚要转身离开却停下脚步。 丁福宝有些诧异,“少爷,不走吗?” 石澈没有搭话,扭头看了眼那迎客的伙计,发现他整个状态都从之前的放松变为紧张,神色更是恭敬有加。 不对! 他当机立断,反身又走进了黄记,“再进去看看!” 那位迎客的伙计这回完全顾不上石澈主仆二人,嘴上随意吆喝着“里面请”,眼神却不停地往马车方向瞄。 石澈随意拿起一件成衣,面对大门口,假装看着。 不片刻,两个护院开道,一名身着黄色绸缎襦裙的年轻妇人在丫鬟的陪同下步入黄记,后面两个护院殿后,很有章法。 再观样貌,石澈惊奇的发现这妇人的样貌竟然不输苏见月,不同的是气质偏妩媚娇艳。 从其发髻就可判断,这妇人已经成婚,年岁却是不大,绝对没有二十岁。 掌柜的一见妇人,马上迎上前,“见过夫人。” 小妇人看了眼掌柜,径直往里间走去,掌柜的恭敬跟了上去。 石澈迅速靠近那往里间去的房门,在房门关上前,他只听到那小妇人问出一句话,“苏家可有应对?” 毋庸置疑,这小妇人在黄记极有分量,哪怕不是当家人,也是决策者之一。 石澈放下成衣,二次走出黄记,一边思索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丁福宝把枇杷吃完,心满意足的用袖子擦擦嘴,“少爷,咱们回去吗?” 石澈刚要点头,抬头就看到隐香茶馆的匾额,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这古代世界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报纸,新闻传播只能口口相传,那茶馆、客栈、食肆、青楼,就是最好的消息渠道。 只是,他往隐香茶馆里面望去,竟然人满为患,绝大部分客人甚至没有座位,一个个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丁福宝见此,马上上前询问情况,很快返回,“少爷,陆先生要讲《西游记》第六回了,大伙都等着呢。” 石澈略一盘算,“你进去找陆承羽,说我想听一听他的书,不要雅间,只要大堂的座位。” 丁福宝答应一声,竟然舍了正门,一溜烟儿直奔隐香茶馆的后门。 石澈不禁默默点头,这小子的机灵劲儿还真可以。 不片刻,隐香茶馆的大门处一阵骚动,人群分开,陆承羽和一位中年人联袂而出。 陆承羽十分欣喜,快步上前,“石大家当面,老朽有失远迎,怠慢了。” 石澈微笑道:“临时起意,添麻烦了。” “石大家太见外,您能亲临听老朽说书,是老朽的荣幸,”陆承羽说罢就往边上的中年人身上一引,“这位是隐香茶馆的东家,孙霖孙大官人,对我有知遇之恩。” 石澈微笑道:“幸会。” 孙霖拱拱手,“如果不是陆先生说,我是真的不敢相信能写出《西游记》这般旷世之作的大家,竟然如此年轻。” 此言一出,那些不明所以跟着凑热闹的听书人轰的一下就炸了,这《西游记》竟然是这位小郎君所做? 文曲星下凡了? 石澈不骄不躁,“文魁星借我手传世佳作罢了。” 孙霖察言观色的本事绝佳,马上就觉察石澈不是喜欢吹捧之人,心中佩服其如此年岁就有如此心性的同时,往茶馆里一引,“石大家请,咱们一起听书。” 石澈也不客气,迈步就往里走。 左右的听书人都用好奇和钦佩的目光注视着石澈,他们本以为能写出《西游记》这奇书的一定是个上了岁数的文坛大家,今天算是开眼了。 孙霖早已让人安排好了最靠近说书桌正中位置,只是桌上已经坐了一位华服公子哥,他语带歉意的解释,“石大家,今日您来的晚了,实在找不到好位置,这是这位宋公子让出的位子。” 石澈看了眼那华服公子,顺便也扫了眼他边上的护卫,这人不简单。 那护卫给他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实力恐怕不在花重楼身边那位简仝之下。 宋公子看向石澈,“《西游记》真是你写的?” 石澈自顾自的落座,“是。” 宋公子眉毛一挑,“让你座位,不说句感谢?” 孙霖心头一凛,这位宋公子他也面生的很,只是观其做派和出手的阔绰程度,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那种存在。 他甚至都不知道人家的名讳,要不是石澈实在特殊,他是万不会如此安排的。 “我能让你听到如此跌宕起伏又大气磅礴的故事,不说句感谢?” 第20章 打探 孙霖和陆承羽都是一愣,接着就是苦笑,这位石小郎君是真的不吃一点儿亏呢。 那位宋公子也没想到石澈会给他一句这样的回答,旋即大笑,“有趣有趣。” 陆承羽见气氛还不错,就去做准备。 孙霖也顺理成章的坐下来,生怕这两位起口角。 随着陆承羽上台,周围议论的声音也渐渐落了下去,从对石澈的好奇,转为对评书的期待。 第五回说的是悟空吃光蟠桃、瑶池仙酒、老君金丹,反下花果山,李靖带领天兵天将讨伐,悟空一力退之。 人人都心痒难耐的想着后面的情节发展,那猴头又会有什么惊天表现,天庭又会派谁来。 啪! 陆承羽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灵山十万载,佛坐九莲台。 猪八戒七情六欲未丢开,孙行者五行山下苦难挨。他们师徒四众往西走,为求取三藏真经把佛拜,心无二意,是一路西来!”惊堂木一拍,“上回书说道大圣一棒退天兵……” 所有人瞬间就被故事吸引,一时间整个茶馆中只有呼吸声。 宋公子眼中异彩连连,“这定场诗写的秒啊,陆先生果然大才!” 石澈弹了弹肩膀的灰尘,“我写的。” 这句定场诗是后世西游评书的经典开场,石澈自然知晓,卖这次的五回评书顺手就加了上去。 后世无人不知西游的故事,还没什么,这大周朝的百姓完全不知道西游的后续故事发展,顿时就陷入其中,逐字逐句的思索。 猪八戒是什么东西? 孙行者又是何人? 怎么还蹦出个师徒四人? 那些在角落里抄书的说书先生更是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在无限震撼中奋笔疾书。 宋公子愕然,“评书定场诗也会写?”说罢他自己也笑了,原书都是人家写的,定场诗算什么,“石大家大才!” 石澈淡淡点头,没有回应,注意力被陆承羽吸引,不得不承认能有如此大的名气不是偶然,陆承羽自成一派,绝对不输石澈所知的那些评书大家。 一回书说的酣畅淋漓,悟空大战二郎神异彩纷呈,众听家如痴如醉。 宋公子掏出几张银票就丢到了台上,“好书!赏!” 众人也跟着纷纷叫好,场面热烈到了顶点。 一时间,钱如雨下,片刻台上赏钱就丢了厚厚一层,陆承羽站起来四方作揖,他的徒弟和茶馆伙计喜笑颜开的捡着钱。 茶水更是一壶接一壶的加,孙霖满面红光,不停的夸赞石澈。 石澈也不谦虚,品着茶,照单全收。 见时机差不多,他放下茶碗,“孙掌柜对这江南府的商贾之事所知多少?” 那位还沉浸在评书故事里的宋公子闻言,瞬间醒神,也不避讳,饶有兴致的旁听。 孙霖现在对石澈无限崇拜和感谢,顿时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石大家想知道哪方面的商贾之事?” “自然是布匹和成衣生意,”石澈半真半假道:“孙掌柜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小小赘婿也想挣些脸面,我对这门生意一窍不通,想学学。” 孙霖马上就脑补出石澈在苏府受尽白眼的各种情景,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俊彦竟然身份如此低贱,顿时心生无限唏嘘,“石大家不容易啊。” 石澈非常配合的眼神一暗,看向台子上一地的铜钱和碎银,“都是命。” 孙霖顿时正义感满满,“石大家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公子一脸懵,对石澈的身份背景充满了无限好奇,眼巴巴的看着石澈,等着下文。 “我也不知道怎么问,我一窃不通,想细细了解,”石澈腼腆一笑,尽显赘婿本色。 孙霖想了想,“要说这布匹生意就不能不提江南内务院,要讲内务院就不能不提京畿内务司,这可是个了不得的衙门。” “愿闻其详。” 孙霖常年听陆承羽说书,多少也练就了一些口才,不片刻就帮石澈梳理出了大周朝的商业一隅。 大周朝内务司,是专门为皇亲国戚采买一应用度的衙门,大到建造府宅的砖瓦木料,小到一把梳子,一个鼻烟壶,都要内务司采买。 开国初期,内务司还是个屁大点儿的小衙门,可经过一百多年的岁月更迭,大周朝的皇亲国戚已多如牛毛,内务司的品级自然水涨船高,到了当下的弘成年,内务司掌印太监已堪比正二品大员。 更加让石澈咋舌的是,内务司如今早就不止为皇亲国戚采买用度,京畿重地和各个王爷的封地之中,处处都有内务司的铺面,俨然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皇商。 石澈咂摸咂摸嘴,这特么不就是满清江宁织造的翻版吗? “内务司采买,价格公道吗?” “一年低于一年吧,现在大周朝内有水患旱灾,外有三面外族叩边,我听说边关地区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也就咱们这江南富庶之地,还能歌舞升平,不受影响吧,”孙霖叹了口气,继续讲述。 每两年,各个地方上的内务院都要把当地各个行业的商贾召集起来,召开内务标会,选定接下来两年的供货商。 苏家已经做了江南北路布匹和成衣方面十年的供货商,可谓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可花无百日红,挑战者终于出现了,就是黄记。 这个黄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开始就好像家里有金山一样,不断地兼并小的织布坊、染布坊、成衣铺,只用了两年就成了规模,成衣铺开遍了江南北路各个州府。 石澈有些不解,“孙掌柜怎么对黄记如此了解?” “说来也巧,上月黄家来人,说他们家老太君喝了我们隐香茶馆的茶,觉得非常好,想要买一些回去,”孙霖回忆着道:“我就对这黄家留意起来,他们的庄子也不在城内,每次采买都是几大车,往城外运。” 石澈点点头,“下一次内务标会什么时候开?”石澈问出重点。 孙霖脱口而出,“两月后,七月初七。” “乞巧节?” 孙霖诧异,“什么乞巧节?” “没什么,”石澈这才知道这里没有七夕,自然也就不会有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么说来,这个黄记就是奔着苏家来的?想要抢了苏家今年的布匹和成衣的标?” “十有八九。” 第21章 冲突 陆承羽把自己的惊堂木收好,下台对石澈拜谢,“老朽拜谢石大家能着出如此鸿篇巨制。” 众听家这才想想起来石澈,纷纷投来尊敬的目光。 石澈觉得消息打探的也差不多,客气了两句就打算离开。 那位宋公子却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该走了,不如一起?” 石澈莫名其妙,你丫别是兔爷吧?跟着老子作甚? “我往苏府去,不顺路吧?” “顺路顺路,走吧。” 石澈很不喜欢自来熟的人,没有再说话,跟孙霖和陆承羽道了个别,转身便走。 丁福宝自然屁颠屁颠儿的跟上,脸上红光满面,少爷突然文曲星附体,他也与有荣焉。 出了隐香茶馆,宋公子快走两步跟上石澈的步伐,他的那位护卫亦步亦趋,始终不离其五步距离,“石大家有如此才学,又着出这等鸿篇巨制,为何还要做那小赘婿呢?” 石澈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宋公子微微一愕,那护卫瞬间把手按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之上,宋公子给他递了个眼神才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石澈理都没理,加快脚步,他要去找苏见月,黄记不简单,有高人。 宋公子也没打算一直跟着,笑吟吟的说道:“有事可到内务院衙门找我。” 石澈闻言,终于停下脚步,“这么巧?” “还真就这么巧,”宋公子洋洋得意,“不过,你也别想着我能徇私,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石澈像看白痴一样盯着宋公子,这货绝对是个没有社会经验的雏儿,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你叫什么?” 宋公子傲然一笑,“宋玉郎!” “崇拜我就到苏府找我,我可以徇私,”石澈说罢就走了。 宋玉郎愣在当场,然后捧腹大笑起来,“没白来,没白来,有趣有趣。” 石澈边走边纳闷,怎么这个时代的公子哥都这副德行,一个个都贱兮兮的,你跟他好好说话,他看不上你,你怼他,他就觉得你倍儿顺眼。 花重楼这个德行,这个宋玉郎也这副样子,莫名其妙。 想到花重楼,石澈从怀中摸出那块玉佩,心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搞一下? 石澈主仆二人刚到苏府门口,就见两架马车停在了大门口,苏闵山和苏见月正联袂走出府门,打算各自登车,两人都面色凝重。 石澈不想触苏见月的霉头,径直走向苏闵山,“岳父大人,可是有什么急事?” “与你无关,”苏闵山几乎是下意识的驱赶石澈,可转念就想到这小子刚杀了人,又能赚一百多两银子,态度就有了变化,“染布坊出事了,”说罢就登上马车。 苏闵山刚坐定,就见石澈也窜了上来,顿时不悦,“你干什么?” “保护见月和岳父大人,”石澈说着就抽出腰后的怪异匕首。 苏闵山看了眼那带着倒刺的匕首,心头凛然,他就用这把刀杀的人? 其实石澈用的就是前世的战术军刀,虽然远没有前世锋利,握持也不够舒适,但他用习惯了。 苏闵山听到女儿马车开动的声响,知道不能再耽搁,对外面的马夫吩咐道:“走吧!快些!” 丁福宝和几名护院,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 石澈问道:“岳父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闵山脸色阴沉,“染布坊那边又跟黄记打起来的,这次场面很大,据说已经有死伤。” “发生很多次了吗?” 苏闵山点头,“自从黄记冒头以后,这种事就时有发生,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没有闹出过人命。” “岳父大人可有对付黄家的打算?” 苏闵山皱起眉头,看向石澈,“见月跟你说的?” 石澈摇头,“见月岂会理会我这个废物,都是小婿自己打听的,既然要成为苏家人,我自然要为她分忧。” 不管苏闵山承不承认,他听了石澈的话心头都是暖呼呼的,十分受用。 “你既然有些武艺,好好保护见月倒是好的,”苏闵山的态度马上就缓和了很多,“至于经商方面就少插嘴吧,”他自嘲的一笑,“我都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翁婿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车速度减缓,很快停下。 两人也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叫喊声。 车夫在外说道:“老爷,到了。” 石澈率先下了马车,看到前面就是相对的两处染布坊院子,左边苏氏,右边黄记。 两方的染布工人都赤着上身,各自拿个棍棒对峙着,地上有些许血迹,受了伤的已经在墙边坐着。 两具尸体就停放在双方中间,两边都气势汹汹。 苏见月在春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面罩寒霜,自有一番威势,只是被她的绝世容颜消减了许多气势。 苏闵山和石澈也来到跟前,苏闵山大怒,“黄记欺人太甚,这次必不能善罢甘休!” 苏见月见石澈也在,眉头轻蹙,“你来做什么?” 石澈一本正经,“保护你!” 苏见月刚要讥讽几句,染布坊的管事就跑到进前,凄声喊道:“老爷!大小姐!他们黄记太欺负人了,就因为碰掉了运来的布料,就打死了我们的帮工!” 黄记的管事在远处喊道:“你放屁!不是你们的人骂骂咧咧,我们会动手吗?” 石澈立马明白,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双方仇视已久,找个由头就会打起来,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 苏闵山还想摆出大老爷姿态,好好骂一骂黄记出出恶气。 苏见月却已经和石澈想到一处,率先开腔,“黄记可有当家的在此?” 那位管事自然知道苏见月是谁,不会把她当做一般的大家闺秀,态度也好了许多,“已经通知主家。” 黄记主家还没到,府衙负责抓捕案犯的快手却到了。 苏闵山马上又抖起来,“王班头!黄记纵人行凶,快抓捕凶犯!” 那位快手王班头见是苏闵山,马上露出客气笑容,“原来是苏家大爷,何人如此不开眼?” 苏闵山怒指黄记那边,“就是黄记这帮人,行凶杀人,其罪当诛!” 一听黄记,王班头的笑容马上就收了回去,心中大喊倒霉。 谁不知道黄记跟苏家已经针锋相对一年有余,狗屁倒灶的事儿一堆,两边都不好惹。 这当口,一架马车由远及近,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江南首富,果然不一般,竟然可以代府尊大人判案!” 第22章 靳冰云 众人寻声望去,石澈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在黄记成衣铺见到那驾马车,其中的女人自然也就是那娇媚的小妇人。 马车停住,打开车门,俏丫鬟先下车,再扶出那位小妇人。 看到那小妇人的容貌,苏闵山和苏见月同时一怔。 苏闵山更是脱口而出,“冰云丫头?” 小妇人对苏闵山微微一福,“苏员外安好,”然后平视苏见月,“小月,好久不见。” 苏见月眼中满是讶色,同时也注意到小妇人的发髻,满腔疑问只化作一句话,“你嫁人了?” 小妇人扭头看向黄记染布坊,“喏,这不就是我婆家的产业吗?” 苏闵山和苏见月同时愣住,黄记一直跟自家对着干,难道是她在鼓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苏见月直接了当。 小妇人不答反问,“苏小姐,也快成婚了吧?” 苏见月下意识看了眼石澈,继续追问,“黄记为什么针对我苏氏?” 小妇人再次避而不答,只是顺着苏见月的目光饶有兴致的打量石澈,“这就是你的未来夫婿吗?那位小赘婿?”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苏见月跟这位小妇人一定有故事,石澈却懒得理这狗血情节,对丁福宝道:“福宝,去看看双方死伤人数。” 苏见月就这么和小妇人对视,又是回忆又是不解,小妇人的目光却复杂难明。 丁福宝很快跑回来,“双方死伤差不多,都死了一人,伤了四人。” 那小妇人看向快手王班头,“这位班头,你也看到了,我们双方死伤一样,可否各自处理后事,就此作罢?” 大周律中,这种聚众冲突,只要不是造反,双方愿意各自承担损失,不再追究,就可以算作结案。 故此,王班头便看向苏家这边,意思很明显,人家要和解,你们什么态度? 苏闵山自然不想作罢,苏家始终是被挑衅的一方,一忍再忍,他已忍无可忍。 苏见月却极为果断的点头,“好,就此作罢!” 王班头松了一口气,不用让他得罪人就最好了,“那请双方两位管事随我回去一趟,把事情讲明,签字画押,就可结案。” 苏见月看向小妇人,“靳冰云,我们可以聊聊吗?” 唤作靳冰云的小妇人冷笑一声,“不必,我很忙!”说完就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离,苏见月才叮嘱苏家的管事如何处理后事,然后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苏闵山也气呼呼的回到马车上,石澈自然跟上来,“岳父大人,给小婿解惑啊。” 马车开动,苏闵山叹了口气,“得有八年了吧,靳家和我们苏家很像很像,我们……” 靳家主营药材生意,跟苏家一样,都不是家族主脉,也都在主脉中遭受过屈辱,崛起后都压了主脉一头,一雪前耻。 两家还是邻居,苏府边上的宅子就是靳家曾经的老宅。 两家老太爷也是好朋友,靳冰云比苏见月大一岁,自然也就成了玩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靳家却在八年前突遭不幸,一家人误把毒药当做进补草药吃了,全部毒发身亡,只有靳冰云活了下来。 没有了主心骨,被压制的靳家主脉自然抓住机会把靳家财产尽数吞下,靳冰云也被接去了主脉,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苏闵山摇头叹息,“这家人也是真的凄惨,为此见月还哭过好几次,央求我去找冰云丫头回来,让我认她做干女儿,可牵扯到靳家家资,靳家主脉怎会放走冰云,只有掌握着冰云,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瓜分财产!” 石澈不解,“可这跟苏家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对苏家如此仇视,这说不通啊。” “我怎么知道!以前她见了我都是苏伯伯苏伯伯的叫着,一转眼嫁作他人妇,就视我如仇敌,忘恩负义的东西!” “难道她以为她家的灭门案跟苏家有关系?” 苏闵山大怒,“放屁!她家卖药,我家卖布,没有利益冲突,更没有仇恨,我们为什么要害他们?” 石澈没有再搭话,人性自然不是苏闵山像的这般简单。 可思来想去,还是说不通,如果靳冰云视苏家为死仇,为何没有报官,反而蛰伏了八年回来报复? 还是得跟苏见月聊聊才行! 回到苏府,石澈拜别苏闵山,一路跟着苏见月往她的绣楼而去。 苏见月始终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石澈的跟随,直到春娥提醒才转头看向石澈,“你跟着我干什么?” 石澈微笑坦言,“关于黄记,我有些主意,想跟你聊聊。” “不必,”苏见月一脸厌恶,“你就好好写你的话本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也没资格操心!”说完就走进了院子。 石澈摸摸鼻子,尴尬一笑,果然又是热脸贴冷屁股啊。 他有满腹主意,可没有苏见月的点头,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难受,遥想自己接的那些杀手买卖,哪次不是生杀予夺,何曾如此憋屈过,处处掣肘? 晚间,石澈依照老太爷的要求去后院用晚饭。 席间谁都没怎么说话,老太爷自然也是知道了靳冰云的事情,看样子也是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那小丫头。 石澈也乐得清静,专心干饭。 吃饱喝足,他刚回到自己的小院,丁福宝就跑来,“少爷,有拜帖!” “啊?”石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还没接到过正式拜帖,很有些新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就愣住,上书“楚澜河边樊楼画舫,黄”。 黄记? 靳冰云? 石澈望望半空的明月,这小少妇找自己干嘛? 丁福宝眼巴巴的想看一眼拜帖,作为石澈的铁杆狗腿子,他很想知道谁找少爷。 石澈没有给丁福宝看,“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买些橘……”突然他又觉得跟不懂梗的人玩梗实在无聊,“我去去就回。” 丁福宝委屈巴巴,“少爷,不带我吗?” 石澈伸手给了丁福宝脑袋一下,“不该你知道的,少问!” 第23章 约见 石澈实在是压不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并没有思虑太久,检查了一下匕首和铜钱就从西侧门离开了苏府,留下丁福宝一个人自怨自艾。 半月中天,夜色刚好。 江南府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宽敞的街道两旁支起无数灯笼,灯笼上是各家商铺的字号,颇有石澈熟悉的霓虹商业街之感。 大姑娘小媳妇在逛着夜市,各路才子和二代们急吼吼的奔向各处青楼瓦舍。 楚澜河水不知何年被引入这江南府城,东进西出贯穿城郭,其中最热闹繁华处就是靠近南市的这一段,青楼楚馆沿河而立,一艘艘画舫随时起航。 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在这楚澜河上流传出篇篇佳句,又有多少花魁从这里蜚声大周。 当然,文人骚客留下的还有数不清的金银和精华。 石澈驻足,这该是这个时代最奢靡的去处,可对他却没多少吸引力。 无他,见太多了。 再奢华能奢华过天上人间? 花样再多能多过泡泡姬? 更不要说萝莉岛那样的堕落深渊。 他略一搜寻就找到了河对岸的樊楼,而挂着“樊”字灯笼的画舫就在不远的岸边。 倒也不是“樊”字有多显眼,而是这樊楼的画舫是放眼望去最大的一艘。 不是说花重楼的澜楼才是最大的吗?怎么没见着啊? 石澈带着疑问走近画舫,却见到画舫上的几个精壮汉子正在驱赶欲要上船的公子官人们。 “今日樊楼画舫不接客,莫要再凑上前来!” 自然引来一片骂声,可各路骚客也无可奈何,能在这江南府开青楼的哪个不是背景深厚,一般人连骂两句的胆气都没有,只敢小声哔哔。 “听说樊楼有个新花魁要出阁,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小娘叫妙妙,吹的一手好箫,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哥哥,咱们借一步说话。” 石澈顿觉好笑,无论哪个时代老色批们都逃不掉“借一步”的命运。 这情景搞得他也有些踌躇,他现在对这个不知是高武还是中武的世界已经有了敬畏之心,若强行上前,万一跳出个武林高手一巴掌给自己拍死,哭都来不及。 “石大官人,快上船来!” 石澈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在向自己挥手,赫然是靳冰云身边的贴身丫鬟。 骚客们的目光唰的一下都投向石澈,都以为他是今晚包下樊楼画舫的豪客,见其眉清目秀,不免嫉妒。 男人嘛,你无论是英俊还是有才华,又或是有钱,只占一样大家都可以接受,可若占了两样甚至三样,那必遭妒忌。 “他姓石?你们听说过?” “没有。” “哼!跟个小相公似得!” 石澈灿然一笑,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公敌呢? 可既然来了,他又不能不上船,只得越众而出,迈步上船。 他刚在甲板站定,刚刚喊话的精壮汉子就大喊一句,“开船!” 那小丫鬟跟春娥差不多大,但性子一看就很活泼,不似春娥那么憨。 “石大官人,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呢!” 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在前方引路,天真烂漫,放在前世顶多是个高中生。 “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你就记住我的样貌了?” 小丫鬟狡黠一笑,“可不止一面哦。” 石澈顿时皱起眉头,却已来到舱门口。 小丫鬟敲了下门,“夫人,石大官人到了。” “进来吧。”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推开了门。 石澈往里看去,入眼是一人高的屏风,上面是常见的仕女图,透过屏风能看到后面摇曳的烛光。 似乎是看出石澈的踌躇,靳冰云道:“石公子难道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石澈倒是一点儿不害臊,“万一里面藏了几个刀斧手呢?” 靳冰云没想到石澈真的会承认自己害怕,完全不在乎脸面,语气明显一滞,接着就娇笑起来,“船既然已经开动,我若真有心害你,你还跑的掉吗?” “夫人不知,在下自小在水里泡大,因为天生俊美无双,又皮肤白皙,江湖人称‘浪里小白龙、花花俊太岁’呢,”石澈开始信誓旦旦的胡扯,却真把一半的心思放在了耳朵上,聚精会神的听动静。 谨慎,永不会错! 边上的小丫鬟噗嗤一下乐了,“脸皮真厚!” 靳冰云也明显对石澈刷新了认知,语带笑意,“那你是进不进来呢?若是不进,我也不勉强,这就让他们靠岸。” 好一招以退为进,石澈也不禁把靳冰云的智慧拔高,自己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轻易离开,靳冰云必然是看穿了这点。 石澈听不出房中有第二人,当然也不排除有内家高手在,可如果那样他也跑不掉,索性就迈步绕过屏风。 地上铺着毯子,毯子上是一个可以供人席地而坐品茗的小几,小几后是一张笼罩在紫色薄纱下的云床。 靳冰云正侧躺在卧榻之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玩弄着一绺头发,赤着足,一副慵懒模样。 石澈一点不客气,目光在靳冰云的玲珑身躯上游弋,还重点照顾了几个地方,心中打分9.1。 他给苏见月的分数是9.0,那0.1分输在了未嫁人,已婚少妇可以有加成的。 靳冰云怎么都不曾想到石澈会如此大胆,脸上绯红的同时心中飞速盘算,这个石澈明显不是让人打听来的胆小怕事之人。 石澈突然迈开步子,径直往床榻走去。 靳冰云再也保持不住那份从容淡定,坐了起来,“你要干什么?站住!” 石澈还真听话,让他站住就站住,耸耸肩,“我看你没有起来的意思,以为你让我过去坐你身边呢。” 小丫鬟又是一乐,“夫人,这人脸皮好厚,我把他打将出去吧。” 靳冰云瞪了一眼丫鬟,“去沏茶!” 小丫鬟答应一声就跑了。 接着冲石澈歉然一笑,“奴家对下人疏于管教,让石公子见笑了,”说着就下了床榻,赤足走到小几一侧,“石公子请坐吧。” “我们坐一起吗?” 第24章 全靠演 聪明人的交锋都是从言语试探开始,概莫能外。 靳冰云主动让石澈进去,就是在宣示主场优势,石澈的连消带打就是在抢主动权。 从苏见月的遭遇上,他就看穿透了女人在这个古代社会的地位,甭管你有多大能耐,只要你是女人,你就天然矮了一头。 无论他轻浮的言语还是孟浪的做派,都是在利用这一点,打碎靳冰云的心里优势。 损是真的损,但有效。 靳冰云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有心想呵斥石澈几句,可她刚刚明明有引诱之意,有什么立场说人家下流? 失算了! 只以为这个寄人篱下的小赘婿是个任人摆布的小角色,哪成想人家竟然深藏不露,早知如此,自己怎会如此轻贱? “你就在那边,我们相对而坐。” 石澈也不反对,乐呵呵的席地而坐,眼睛自然而然的瞄向靳冰云的纤纤玉足。 靳冰云立刻也坐下,用裙摆盖住玉足。 石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靳冰云气的牙痒痒,忍不住问道:“石公子平时对苏见月也是这么无礼吗?” “差不多吧,”石澈大大咧咧道:“你肯定知道我已经得到了月儿,夫妻之间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她的玉足可是没有夫人这般小巧精致。” 靳冰云真后悔了,她若知道石澈如此厚颜无耻,一定会换一种方式与之见面。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此刻斥责其“色胆包天”,对方一定会回她一句“彼此彼此”。 石澈见靳冰云又羞又气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表情愈发淫荡起来。 小娘皮跟小爷斗? 靳冰云深吸一口气,飞快调整状态,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纠缠在这些细枝末节,比无耻,自己已经败了。 “我拜读了石公子所着的《西游记》,确实精彩绝伦,石公子大才!” “好说好说,”石澈得意一笑,“我还有一本《金瓶梅》正在构思,如果夫人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番,其中有一唤作潘金莲的女子深得我心,夫人……” 靳冰云她虽然不知道《金瓶梅》是什么东西,可观石澈的淫荡模样,推断肯定不是什么好书,“石公子既然有志在着书一途,那我们可以好好合作一番,我为石公子开个书局,利润你九我一,你看如何?” 石澈被打断话头也不生气,“原来夫人是相中了我的才华啊,”他骚骚一笑,又叹了口气,“本该低调着书,不图虚名,奈何才华确实难以掩盖,惭愧惭愧。” 靳冰云的俏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强忍着一巴掌拍死石澈的冲动,“石公子这是答应了?” “夫人说晚了呀,”石澈看起来十分苦恼。 靳冰云皱眉,“此话何意?” “苏老太爷已经发话,等我和月儿完婚,就把成衣生意交给我,每月只要交出两成利润便可,书局也已经在筹备了,老太爷还说要请国子监的祭酒大人来给我写序呢。” 石澈吹起牛逼来也是万分丝滑,丝毫不弱于他杀人的本事,关键他的话半真半假,哪怕靳冰云去找人调查也无用,因为苏老太爷确实说了让他打理成衣生意。 靳冰云一时间也闹不清石澈话中真假,心中纳闷,不是说石澈在苏府受尽白眼吗? 可看眼前这人的浪荡做派,哪里有寄人篱下之相? 她一咬牙,“我也可以让出成衣生意,全给你!书局的一成利润我也不要了!还可以为石公子引荐我大周朝的着书大家!” 石澈好奇问道:“夫人如此诚意倒是罕见,那不知我要拿出什么与你交换呢?” 靳冰云道:“只需你离开苏家便可!” 石澈本以为靳冰云是打算让他做卧底,结果人家根本没看得起他。 “这有点儿难啊。” “我给你的比苏家多,还能让你再不用背着赘婿的名头受人白眼,还有何难?” 靳冰云有些急了,声音高了许多。 石澈摇头,“你少算了一样啊。” “哪一样?” “我要听了你的话一走了之,可就少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啊。” 靳冰云闻言就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石澈可不管那么多,“苏见月人美,苏家也以诚意待我,我石澈谦谦君子,哪能背信弃义? 靳冰云以为石澈已经拿定主意,对这个表面看起来浪荡的小赘婿还生出些许好感来,可石澈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觉得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是被猪油蒙了心。 “得加钱!” “还得赔我个媳妇儿!” 靳冰云目瞪口呆,呆呆的坐在那,她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石澈继续在那絮絮叨叨,“嗯,还得给我置办个宅子,我堂堂石大官人必须住大宅。居家有丫鬟,出门有家丁,才够气派。” 靳冰云深吸一口气,抛除杂念,“好!我答应你!” 石澈顿时喜笑颜开,“那我这就搬到黄家去住,我知道好宅子不好找,我也不着急,你慢慢找。我听说黄家在城外,你带我去认认门?” 靳冰云拼尽全力压下叫人拍死石澈的冲动,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不急,你也应该明白我要对付苏家,所以你要听我的,我让你何时走你才能走。” “没问题,”石澈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 这时小丫鬟端着茶盘前来,靳冰云立刻吩咐,“让他们调转船头,送石公子回去。” 小丫鬟不明所以,放下茶盘又折返出去。 石澈摇头,“夫人不是待客之道啊,茶还没喝,我们还没好好聊聊呢。” 靳冰云道:“我还有要事处理。” “那行吧,”石澈也不纠缠,更没问出心底的疑问。 “以后不能如今天这般明目张胆的联络,你每三天去一次樊楼,我自会寻你,”靳冰云语气转冷。 石澈心中撇嘴,这娘们变脸够快的。 “我和苏见月八月十六就要完婚,你动作快点儿哈,”石澈说着就站起身。 靳冰云也站起来,表情全无,“这不用你操心。” 石澈耸耸肩,走到门口转过身,“你可以试试往脚指甲上涂点儿胭脂,那韵味就出来了,啧啧……” “出去!” 第25章 上位 石澈如来时一般,独自走在这不知道哪个时空的古代街头,思考着刚刚交谈的种种。 其实整个谈话并没多长时间,估计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收获也谈不上大,最核心的因何仇视苏家,也没有找到答案。 可要说收获也有,至少让他对靳冰云有了一个直观地认识,这个女人跟苏见月很像,都给自己套上许多伪装,本质都还是个小女生,跟她见识过的真正女强人还差得远。 后面事情如何发展,他静观其变就好。 路过一处书摊,石澈挑了一本阐释经络和穴位的书,迫不及待的回去学习。 知道这是个至少中武的世界后,他充满了不安全感,赶紧练功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石澈刚敲开西侧门,就见门房老王一脸便秘的表情,随手丢出几枚铜钱,“打扰了。” 老王接了铜钱,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姑爷,大小姐吩咐我看紧你的行踪,我是苏家的下人,莫敢不听,您可莫要怪罪。” “你怕我?” 老王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整个苏府的下人,谁不怕您啊,您可莫要怪罪,我还有老娘要养。” 苏贵是何等跋扈,都被石澈两哨棒打残,最后一家还被下了大狱,这种绝户做派最能恫吓人心,如今的苏府上下,石澈俨然已经成了天字第一号不能惹。 石澈有些好笑,这或许就叫意外收获吧。 不是坏事,至少在这苏府中,没人敢再欺辱他,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起来吧,我又不是杀人魔头,没惹恼我,我自不会找谁麻烦,”说罢,他迈步就走。 老王赶忙站起身,“姑爷,大爷和孙小姐让您回来就去后院寻他们。” 石澈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老王攥紧手中铜钱,得跟浑家好好商议商议怎么讨好这位煞星,他是真要命啊。 石澈刚走进后院,就听到哗哗的搓麻将声,听那声音就不是昨天粗制滥造的那一版,肯定是苏老太爷让人赶制的。 等他走到进前,赫然发现这副新麻将竟然是黄花梨的,奢侈啊。 牌桌上是老将战三雌的局面,苏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家,苏见月和苏曹氏对家,苏闵山眼巴巴的在边上看着,心痒难耐。 见石澈进来,苏闵山表情瞬间严肃,“回来啦?” “是,回岳父大人,小婿回来了。” 苏老太爷抬头看向石澈,像献宝似得说道:“清之快来,看看这副临时的麻将如何?” 石澈能说什么,自然是夸赞一番。 老太爷喜笑颜开,“我亲自督工赶制,还有一副象牙的和一副犀角的,需要一些时日,先凑合打。” 败家啊!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啊! 阿弥陀佛! 石澈只得继续恭维一番。 就在他们说话间,苏见月一推牌,“清一色,胡了!” 老太爷顿时一脸沮丧,“昨日月儿还输多赢少,怎么一天下来就如此厉害了?” 两位夫人也是满脸写着不甘心,数着所剩无几的碎银和铜钱。 苏见月脸上有些兴奋的潮红,看了眼石澈才道:“今天运气好吧,缺什么来什么。” 石澈看出来了,这丫头是不打算把自己告诉她的诀窍分享出来。 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苏闵山见缝插针,“爹,不早了,您老别太劳累了,歇歇吧。” 苏老太爷点点头,“你来替我吧。” 老夫人也站起来,“老身也乏了,清之过来玩吧。” 几人自然是先把两个老人恭敬送走,才继续打牌。 洗牌抓牌的当口,苏闵山随口道:“明天主脉来的人就该到了,清之记得穿上新衣,表面上都是冲你来的。” 石澈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小婿没有新衣啊。” “嗯?”苏闵山和苏见月同时一愣,这才回想起石澈好像确实不曾穿过新衣,绸缎华服更是没有,再仔细看看,石澈当下穿的儒衫竟也明显肥大,显然不是量体而做。 苏闵山是个直肠子,顿时把手里刚抓的麻将拍在桌上,“怎么回事,我苏家堂堂布匹巨贾,女婿竟然没有新衣?说出去,我还有何脸面?我苏家还有何脸面?” 石澈换上一副逆来顺受的豁达表情,“岳父大人息怒,大不了我不见客就是。” 啪! 苏闵山又是一拍桌子,“说什么胡话,你怎能不见客!”接着就吩咐在边上伺候的春娥,“去把苏福叫来!” 春娥领命去了,苏见月道:“家中的衣衫都是苏贵负责,定是他克扣了。” “天杀的狗东西!下狱就对了!”苏闵山看向石澈,“这些年你从未穿过新衣?” 石澈洒然一笑,“爷爷说人要修自身,德行够高,破衣烂衫也是奢遮客。德行亏缺,穿上绫罗绸缎也是鼠辈腌臜货。” 苏闵山长叹一声,“老人家实乃真隐士也,没能好好跟老人家一起修身养性,是我一大憾事啊!” 苏见月其实一直都知道石家祖孙过的并不好,毕竟苏家内外的账册她都要过目,苏贵从这对祖孙身上贪墨多少银子,她很清楚,可因为她一直反感石澈,就没管。 现在听了石澈这番话,她心里也微微有些发酸,对石澈的恶感顿时减轻不少。 感触最大的还是苏曹氏,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招石澈当上门女婿是委屈了女儿,加上石澈之前做过的恶事,对这个便宜女婿一点好感都欠奉,可这几天近距离接触后,她越发觉得这小子也不是那么不堪。 新上任的管家苏福不到四十岁,一脸忠厚相,跟在春娥身后,匆匆而来。 他已经从春娥口中得知了大概,知道不是找自己麻烦才放心。 他本就是府中管采买的管事,对跋扈的苏贵早就十分愤恨,可他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苏贵一朝被扳倒,其实无论苏福这样的管事还是其他的下人,几乎人人都是高兴的,甚至对石澈都是感激的,毕竟谁也不是受虐狂。 第26章 苏福 苏福马上行礼,“苏福见过大爷、夫人、孙小姐、姑爷!” 在苏府当中下人分三类,一类是血脉旁支,往祖上看,都是一个祖宗。 第二类是家生子,就是父辈就在府中做事,他们长大后自然就子承父业。 最后一类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新招来的人,多是干重活的仆妇和护院。 苏老太爷就是以苏家旁支的身份起家的,所以苏闵山比之苏见月来,还是正儿八经吃过苦的富一代。 苏贵是更远的苏家旁支,早就出了五服,以前是苏老太爷跟前听用的小厮,因为得力才慢慢成了大管家。 苏福就是家生子,他爹是苏家花匠,因为老夫人喜欢花,他又把花草伺候的很好,讨了老夫人的欢心,把身边的婢女许给了他,这才有了苏福。 整个大周的豪门下人也都是这样的构成,没有例外。 苏曹氏轻轻拍了拍苏闵山的手背,示意她来吩咐,“苏福,差你做两桩事,一是立刻去选几套石公子能穿的成衣,二是把孙老叫来,给石公子量体裁衣,赶制新衣。” 苏福答应一声就去办事,临走前还眼带感激的看了眼石澈,毕竟若不是石澈干翻苏贵,他也不能上位。 苏闵山把麻将牌一扫,“不打了,上些茶点,说说话,”自有下人去操办。 话虽已经说出口,可四人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话题,有些冷场。 石澈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气氛持续,那不利于他扭转形象,稍一斟酌便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在成衣方面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得不说他挑选的时机非常好,如果换做别的时间,无论苏见月还是苏闵山都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其实也好理解,从他们的角度看,这就好比一个乞丐要跟他们讨论大周八大菜系有哪些,完全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可他们此刻还置身于对石澈的歉疚和可怜的情绪当中,自然而然的就会选择包容。 让他说呗,就当小孩子玩闹了。 苏闵山摆摆手,“说吧。” 石澈立刻叫人去寻丁福宝,不一会儿丁福宝就气喘吁吁的跑来,见礼后,递给石澈几张宣纸。 石澈把几张宣纸递给苏闵山和苏见月,“先看看。” 苏闵山和苏见月接过宣纸,首先发现上面的东西是用一种他们不熟悉的笔画成,而后才去细看内容。 这一看不要紧,苏见月的俏脸一下就红了,抬头就怒斥石澈,“你这不知羞耻的登徒子!竟然把这些污秽之物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还让别人观看,这与白日宣淫有何区别!不知悔改的东西!”她的语气中分明还有浓浓的失望,或许她自己也没察觉。 苏闵山也是目瞪口呆,心说虽然不知这小畜生用的哪种笔,可这画出的春宫纤毫毕现,绝对是他迄今为止看过的画工最上乘的春宫画。 你有这种好东西,单独给我就好,怎么能当着夫人和见月的面堂而皇之拿出来? 这让我怎么说你好,唉! 可他又不能不言语,“你这小畜生,怎得如此孟浪!” 苏曹氏见两人反应这么大,十分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苏闵山手里的画作,粉脸唰的一下也红了,轻啐一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石澈让丁福宝拿来的是他用木炭做笔,亲手画的标准服装设计图,那都是他学医时的基本功,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在这书画更偏写意的古代才显得太过写实。 当然了,他画的内容也太过劲爆,竟然全是现代女性内衣和肚兜。 大周朝的亵衣亵裤都是一些白色的轻薄衣裤,区别只是面料,黎庶穿棉麻,富贵人家穿丝绸。 哪怕是女性的内衣也就是用一块布在胸口围一圈,没有任何设计感,也就更谈不上美感。 他把后世的各色内衣拿出来,完全是颠覆性的吊打。 石澈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大,所以根本没有丝毫差异之色,更别说羞愧了,反而还拿捏出一副大义凛然之色,“我石澈虽然百无禁忌,可还不屑把玩春宫!岳父大人和见月都是在成衣之道上浸淫多年之人,如果看不出这些是何物,那就当做没看过。就把这当做春宫,一把火烧了吧,从今以后我也好好写书,不在置喙苏家任何生意。” 苏见月和苏闵山见石澈如此大义凛然,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互相对视一眼又触电般闪开,父女俩一起看这样的东西,实在太过尴尬。 苏见月把画作扔到地上,气呼呼的道:“任你舌灿莲花,也别想我相信你的鬼话!” 石澈看都不看苏见月,而是把目光投向明显感兴趣的便宜岳父,“岳父大人,你也这么看小婿吗?” “这个,”苏闵山也有些拿不准了,石澈实在太过正义凛然,他们看春宫哪个不是偷偷摸摸,生怕污了名声,哪有这般堂堂正正的时候,“你有话就直说,婆婆妈妈!”他还是选择给石澈个机会。 石澈从椅子站起,“我今天亲自去了苏家和黄记的成衣铺,苏家的服务水平和品牌形象一塌糊涂,反观黄记却好许多,这些暂且不谈。单说两家的成衣样式都乏善可陈,哪怕没有内鬼通风报信,其实也拉不开什么差距,但如果我们大力推广这些亵衣亵裤,他们就完全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服务水平? 品牌形象? 苏家三口人听的云山雾罩,难不成这小子恼羞成怒,得了失心疯,在这儿胡言乱语? 但有一点他们听明白了,石澈给他们看的是他鼓捣出来的亵衣亵裤。 苏闵山不禁低下头,抛却脑子里那些旖旎,仔细审视这些画作。 苏见月见石澈说的如此郑重严肃,也不禁有些动摇,可让她现在弯腰去捡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能沉着脸在那努力回想刚刚看到的东西。 在苏见月没有崭露头角之前,这个家都是苏老太爷带着他三个儿子撑着,苏闵山自然不是白给的,他越看表情越严肃,越看速度越快,看完手上的还不算,还迅速把地上苏见月扔掉的捡起来继续看。 看完便兴奋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天佑我苏家,得婿如此,夫复何求啊!哈哈哈!” 第27章 全新的领域 苏闵山性情中人,立刻上前拉住石澈的胳膊,“好女婿!不错!这是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域!任凭我苏家驰骋啊!哈哈!” 石澈此刻反而矜持起来,笑而不语 瞬间起范儿。 苏闵山松开石澈,开始在屋中踱步,口中喃喃自语,“这次我们一定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对!一定要保密!一次也不能全给出去,细水长流,慢慢来,对!一月,不!一旬上一套!嗯嗯!”说罢就看向石澈,“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快快,不许藏私!” 苏见月看自己的老爹兴奋成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可能又看走眼了,默默到桌边拿起那一打画作,忍着羞意仔细看。 苏曹氏也凑过去,她是纯好奇。 石澈也不卖关子,“是还有些想法,但并不算成熟,我想请求岳父,能不能把这次推广上新全部交给我做主?” 推广? 上新? 苏闵山一脑袋问号,怎么这女婿说的话,自己总是听不懂呢? 石澈见岳父疑惑,主动解释道:“推广就是推而广之,上新就是新成衣上铺面开始售卖。” 苏闵山咂摸咂摸,不住点头,“言而简之,贤婿在学问一途上,愈发精进了。” “皮毛,皮毛。” 石澈骚骚一笑,照单全收。 “好!就让你来操办!”苏闵山拿出苏半城的气魄来,“因为你和见月的婚事,你二叔和三叔都会提前回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去做,我让见月好好配合你,等你两个叔叔回来,咱们再一起好好商议一番,定要让这些东西在大周一举红透!到那时我苏家的在布匹和成衣这一亩三分地上将再无对手!” “小婿定不会辜负岳父大人的信任,必把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好好好,”苏闵山看向已经交头接耳半天的苏见月母女俩,“见月,这次清之主事,你好好配合,这是关乎我苏家的百年大计,不可使小性子,听到没?” 母女俩此刻都粉脸通红,但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愤恨之色,也已看出这十几张纸上蕴含的巨大商机。 苏见月不服气,“父亲,我自己也能做好!” 苏闵山的脸色顿时拉下来,指着那些画作道:“这些都是清之一人想出来的,你有他熟悉?他着的《西游记》,为父今天特地去听了书,清之能想出的主意,我们谁也想不到!现在内务院新标会在即,黄记虎视眈眈,你怎知冰云那丫头有没有后手?我们若没有能一锤定音的杀手锏,丢了新标,我苏家会是什么下场?” 苏见月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下场,苏家的敌人不止新冒头的黄记,这些年被苏家斩落马下的布匹商有多少?一旦苏家显现疲软之势,那必然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到那时可就真的大厦将倾了。 苏家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可到了他们如今的体量,哪里有高枕无忧的时候。 “群狼环伺啊!”苏闵山长叹一声,接着又语重心长的道:“今年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为父和你爷爷才能真的放心把这家业交到你手上啊,”他说着拉过石澈和苏见月的手,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过去我不知清之有如此才华,好在现在知晓也不晚,你们小夫妻今后若能琴瑟和鸣,这家业定能再安稳个几十年!” 石澈的手在上面,他故意攥紧苏见月的小手,“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护着苏家和见月。” 若今天以前听到石澈的这番话,苏闵山一定会大骂“小畜生吹大气”,可有那一打神来之笔做底,不由得他不信。 “好好!”苏闵山老怀大慰,“老天待我苏家不薄啊!” 苏见月用力抽回玉手,瞪了石澈一眼。 石澈不免心头一荡,这万种风情的一瞪,销魂啊。 他见机道:“我让福宝准备的东西差不多了,明天我去布置一番,你就能回绣楼住了。” 苏闵山又来了兴致,“清之还懂机关之术?” “家传,”石澈只能往祖宗身上推。 苏闵山也不怀疑,指了指桌上的画作,“这些现在是我苏家的命脉,绝不容有失,我带回去,若要使用,你们来我这里拿。” 石澈和苏见月刚答应一声,苏福的声因就从外面传来,“大爷,孙教席带来了!” “快请!” 苏福很快就带着个干巴瘦老头进来,苏闵山亲迎,“孙叔叔身体还好吧,上次相见还是过年。” 老头儿赶忙躬身,“大爷折煞老夫了。” 苏闵山摆摆手,对石澈道:“清之啊,这位是跟着老太爷一起创出我苏家基业的大功臣,孙桐孙先生,我苏家现在的大小裁缝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石澈的嘴多甜呐,立刻躬身行礼,“孙爷爷。” 孙桐并不托大,笑呵呵道:“姑爷的书我也听了,精彩绝伦,精彩绝伦啊!” 石澈谦虚道:“哪有孙爷爷和老太爷一起奋斗的时候精彩。” 孙桐哈哈大笑,“原来姑爷这般有趣,早知道我该早跟姑爷亲近的。” 苏闵山道:“今日请孙叔你来,是帮石澈量体裁衣的。明天主脉的人就到了,别人我信不过。” 孙桐道:“大爷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的活计。” 孙桐的手艺果然不是吹的,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后,很快就帮石澈完成了量尺,让石澈叹为观止。 孙桐匆匆离去裁衣,石澈主仆二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 这一夜,太多人无法入睡。 苏闵山在被窝里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那些小衣画作。 苏曹氏忍不住问道,:“你真认为石澈画的那些羞人东西会有人买?” 苏闵山索性也不睡了,转身问道:“那些小衣你会穿吗?” 苏曹氏打了一下丈夫,“胡说什么!那东西怎么能穿?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怎么想出来的,羞死人了!” 苏闵山的两眼放着光,像是喃喃自语,“可若是我让你穿给我看呢?” 苏曹氏一阵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接着就是一阵久违的热辣滚烫之感,浑身发软,嘤咛一声把头埋入丈夫的怀中。 苏闵山大笑一声,老夫聊发少年狂。 地28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苏见月躺在父母小院儿厢房的床上,同样辗转难眠,那一幅幅羞人的画不停闪现脑海。 片刻后,她强令自己闭上眼睛,可那些挥之不去的羞人小衣仿佛活了过来,而她自己也出现在了脑海,竟还不着片缕。 那些小衣一套一套的飞到她的身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停的变换着颜色,映衬着她赛雪的肌肤。 苏见月的呼吸愈发沉重,身体温度不住升高,不受控制的想到那晚的情景。 她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夹紧了被子。 石澈可不知道他让这么多人无法入睡,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发走了丁福宝,他就开始挑灯夜读那本医书。 大周的经络尽管与前世不同,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一一与之对照,很快便掌握。 只是穴位没有那么容易,无论位置还是名称都与前世无一相同,饶是以他的超人记忆力也奋战了一夜才记熟。 直到天色渐浅,他才上床睡觉。 清晨,石澈晨练过后,吃过早饭,背着一个大竹篓,就奔了苏见月的小院儿。 小院中没有别人,他把竹篓中让丁福宝预备好的各种机关配件一一拿出,开始在秀楼四周布置机关。 说来也巧,这些冷兵器机关技术还是他从一本奇书上得来,而那书来自一个小国王储的收藏。 忙活了小半天儿,石澈一身臭汗,刚脱掉衣服赤膊上阵,就见苏见月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头发高高的盘着,冷艳中透着娇俏。 苏见月一见石澈这副模样赶忙转过身,气道:“你,你怎么总是这么浪荡!” 石澈浑不在意,“天这么热,我又干了一上午活儿,还不能凉快凉快?再说我又怎知你来,到底是我浪荡还是你霸道?” 苏见月转过身,她本以为石澈应该知趣的穿上衣服,却哪知石澈根本没动,还是光着上身,气的直跺脚,又转过去,“你还不把衣服穿上?” 石澈才不听,“要不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苏见月也懒得再拉扯,选择妥协,“你快跟我去换衣服,苏家主脉的人已经到城外了!” 石澈把最后一个机簧嵌入机关,站起身穿好衣衫,:“转过来吧,穿好了。” 等苏见月转过来,他指了指身周的一片花丛:“告诉来你小院的所有人,以后这边花丛不要再踏入,还有秀楼周围墙头也是,否则非死即伤,别赖我头上。” 苏见月想回怼两句,可看到石澈身上那又旧又肥大的儒衫长袍,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转身走出了院子。 本来可以让春娥来找石澈,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自己过来了,不禁有些没来由的气恼。 石澈背着空竹篓追上苏见月,“主脉来了多少人?” “父亲那辈来了一位,我们应该叫堂伯。同辈的来了两位,堂兄苏衡,堂妹苏灵仙。” 石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苏家主脉一直惦记咱家的家产吗?” 苏见月瞪了他一眼,“什么咱家?谁是你的咱家?” “你这丫头总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好没意思!” “你叫谁丫头?你一个小赘婿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我?” 石澈看着仿佛吃枪药似的苏见月,有些无奈,小女生就是难搞,“没多少时间了,回答我的问题。” 苏见月也不知道自己生什么气,稍稍平复才说道:“应该说从我家起势,主脉就没有一天不惦记。前年还派这位堂伯过来,说让爷爷回扬州颐养天年,他来替我们分忧。” 石澈笑了,“然后呢?” 苏见月也笑了,“差点被爷爷一拐杖打到头上!” 石澈望着阳光下美的仿佛会发光的俏脸,有些失神,“你笑起来多美啊?多笑笑不好吗?” 苏见月立刻板起脸,“你不要以为领了差事,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收起你的浪荡作派!” “就你这样的,除了舔狗谁会理你!” 石澈说罢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心中不住哀叹,妈的老子不正干着舔狗的事儿吗! 淦! 苏见月不甘示弱,“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就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多注意你吗?休想!” 石澈摆摆手,没有回头,“你赢了!你赢了!” 等石澈再次来到后院,发现除了苏闵山夫妇外,孙桐竟然也在。 苏闵山夫妻俩都身着华服,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大字,有钱! 苏闵山见到石澈,说道:“孙教席连夜为你做好了新衣,还不快来道谢!” 孙桐连忙摆手,递过一个锦盒“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让五个徒弟赶了一早工才赶出来。” 石澈道谢后,接过锦盒打开,从中拎起衣衫,竟是一件月白色锦袍,在肩膀、袖口、下摆处有手工刺绣的银色装饰图案。 他一个外行都看出这身衣服不简单,都不用说那光滑压手的绸缎,几处装饰刺绣就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巧夺天工。 苏闵山见他还要欣赏,催促道:“快去后面换吧,没时间了!” 等石澈再出来,已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他这副皮囊本就英俊,以前只因本主小家子气,又自卑,才没人注意他的样貌。 现如今,石澈的魂魄填补进来,那副自信和从容配上这副好皮囊,再加上当世顶级裁缝的量体裁衣,立刻相得益彰,俊伟非凡。 苏闵山抚须大笑,“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苏见月也没想到石澈换上新衣竟有如此效果,一时间也有些发呆,但当对上石澈那戏谑的目光就马上清醒,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丁福宝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少爷,我给你梳头!” 石澈依言坐下,丁福宝立刻拿着梳子上前梳头。 梳着梳着,小家丁就哭了,“呜呜呜,老太爷要是看到少爷这般英俊潇洒,一定会笑的合不拢嘴的。” 石澈开玩笑,“福宝啊,你这马屁拍的太过生硬,还得练啊!” 丁福宝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家丁,不给少爷丢脸!” 第29章 地好滑 苏府中门大开,苏闵山夫妻俩带领石澈和苏见月等在门口,身后是苏福领头的苏家丫鬟和家丁。 石澈在苏闵山的身后扭头询问苏见月,“爷爷呢?” 苏见月很反感石澈叫爷爷,可这是老太爷亲自要求的,他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捏鼻子认,“去了弥陀寺上香,应该还会住几天。” 石澈心中好笑,这老爷子分明是故意的,明摆着不想见这些苏家主脉之人。 很快,左边街道尽头一阵喧嚣,十几个护院护着两辆马车缓缓而来。 第一辆马车停在正门口,车门被推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探出他的肥脑袋。 石澈和苏见月跟着苏闵山夫妻俩迎上去,苏闵山展露笑容,“德运堂兄风采依旧。” 那表字德运的胖子敷衍的笑了笑,伸出一只肥胳膊等在那里,意思很明显要苏闵山扶他下车。 以苏闵山的脾气顿时心头火起,可又不能在这家门口撕破脸,有些僵硬的抬起胳膊准备去扶。 边上的苏曹氏见丈夫受辱,也是紧抿贝齿,义愤填膺,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可奈何,若在这里争吵丢的还是自家脸面。 苏见月更是不用说,脸上已是密布寒霜。 可在这大周朝,对血脉传承极其看重,主脉永远地位超然。 苏闵行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尽管如今主脉式微,但派头绝不能输,他伸手按在苏闵山的胳膊上,身子就往外移动。 就在他探出半个身子在车外的当口,石澈突然往前一窜,直直撞在苏闵山的后腰。 苏闵山惊呼出声,“哎呀!”往一边倒去。 石澈伸手拉住被撞趔趄的苏闵山,口中大呼:“地怎么这么滑!” 那边本身就肥胖的苏闵行没有了苏闵山的搀扶,顿时失了重心,一头往地上倒去,砰的一下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 见此情形,后面的马车上奔下一男一女,男的中等身材一脸麻子,女的肥胖丑陋,两人一起呼喊奔来,“爹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众人反应过来,苏闵行已经摔在了地上。 苏闵山看向石澈,见其眼中尽是笑意,马上就明白是这臭小子故意为之。 他一边感叹这臭小子狗胆包天,一边呵斥,“清之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快过去看看你堂伯有没有摔坏!” 边上的苏曹氏和苏见月同时抿嘴一笑,马上意识到不应该,又瞬间收敛。 此时,苏闵行已经被一双儿女扶起,就见他满嘴鲜血,疼的龇牙咧嘴,怒指苏闵山,“好你个苏闵山,你害我!” 苏闵山急忙解释,“我是被清之撞了一下,堂兄勿要乱说!” 石澈立刻上前赔礼,“堂伯,实在抱歉,我也不知这地今天怎么如此光滑,我这就扶你去看大夫。” 扶着苏闵行的苏衡怒道:“你分明是故意的,这大晴天哪里会地滑?” 另一边的苏灵仙见石澈一身白衣,甚是俊伟,顿时小眼含春,一句重话也没舍得说,盯着石澈就是一顿猛瞧。 石澈指了指身后的地面,“你们看,不知哪个天杀的倒了一滩水,真不怪我!” 众人看去,还真有一滩水在地上。 苏闵行父子俩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有心责怪,可人家真是滑倒。 可要就此作罢,又心有不甘。 气的憋闷! 苏闵山心中已经乐疯了,现在越看这女婿越顺眼,恨不得抱着亲上两口,嘴上却喊道:“苏福快去请大夫来,要回春堂的宋大夫!快!” 转而又对苏闵行笑脸相迎,“堂兄咱们先进去,等下让这臭小子给你赔不是!” 石澈立刻补了一句,“是是是,诊金我出!” 苏衡怒道,“我堂堂苏家主脉,差你几两碎银?” 石澈立马跟进,“堂兄息怒,是小弟不会说话,诊金还是你出你出!” “哼!”苏衡傲然仰头。 苏闵行差点气背过气去,瞪了眼自己的傻儿子,“扶我进去!”他想不忍也不行,对方姿态放的足够低,完全没有气口,只能先捏鼻子认了。 苏闵行一家三人走在最前面,苏闵山陪在一边,等这第一梯队走出五六米,苏见月终于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苏曹氏也照做,笑得肩膀直抖。 那些憋的辛苦的苏家下人有样学样,如果这时有人路过一定会以为自己撞到鬼了,一大群人竟然笑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太诡异了! 石澈是唯一没有笑的,昂首挺胸跟上。 一时间,苏府上下都对这位姑爷又敬又怕,再无人敢小瞧他。 苏见月看了眼那滩水渍,又在人群中找到笑的最夸张的丁福宝,见其手上攥着一个府中常见的茶壶,顿时明白了一切。 可石澈怎么会知道堂伯会刁难父亲? 石澈当然不知道,但无论知不知道他都会这么做,因为苏老太爷不喜欢这一家人,这就足够了! 中庭早已布置好了香茗和茶点,苏闵山让苏闵行坐了主位,苏曹氏、苏见月、石澈自然坐在苏闵山这一侧的下手位,苏衡和苏灵仙在另一侧。 苏闵山安慰道:“堂兄先喝口茶漱漱血水,歇一歇,大夫马上就到。” 其实苏闵行伤的也不算重,就是牙齿磕破了嘴唇,流了一点血而已。 但表面功夫他要做,坐在那里一副萎顿模样。 苏衡望着对面美貌绝伦的苏见月,对石澈的恨意愈发加深,如果没有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赘婿,见月堂妹就是自己的! 苏灵仙同样望着对面,不过她的对象是石澈,怎么早没发现他如此英俊,仿佛画中走出的如玉公子,要是能嫁给他多好? 石澈此刻却仿佛入了定,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苏闵山和苏闵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苏福就带着回春堂的宋大夫走进中庭。 宋大夫扒开苏闵行的嘴看了看,又把了把脉,“没有大问题只是皮外伤,我给大官人上些止血药,三日便好。” 苏闵行一声不吭的任他施为,只有在上药的时候嘶嘶了几声。 上好了药,宋大夫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苏闵山咳嗽一声,石澈立刻上前掏银子,等银子掏了一半儿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苏衡,“堂兄,这诊金我能付吗?” 苏衡冷哼一声,过去把一把碎银塞入宋大夫手中,瞪着石澈道:“你也配!” “好嘞,”石澈麻溜的坐回原位,继续入定。 第30章 打脸 等宋大夫离开,苏闵行把口中的药粉吐掉,咳嗽了一声。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苏闵行要说话了。 可偏偏石澈今天就是个傻子,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岳父大人,我今天的评书忘记送了。” 苏闵山忍着笑意,虽然他不清楚石澈又要干嘛,但顺着他说总没错,“怎么总是毛毛躁躁,快去送!” 石澈直接转身冲中庭外大喊,“福宝!福宝!” 丁福宝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少爷。” 石澈从怀中取出今天的章回,“快给陆先生送去。” “是,少爷。” 石澈顺手丢了块糕点在口中,重新落座。 苏闵行狠狠的盯着石澈,早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讨厌,记得以前他就是个谁也注意不到的少年,怎么现在可以出得厅堂? “闵山呐,”苏闵行拿出派头,“咱们苏家不是小门小户,任何事情都要讲个规矩,否则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到时我们主脉也要跟着丢人。” 苏闵山故作不解,“堂兄何出此言?” 苏闵行指了指石澈,“从什么时候起赘婿也能与你我同席?还有没有规矩?” 石澈仿佛没听见,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苏闵山也收起了笑容,“赘婿不上席,确实是我苏家的规矩,但堂兄似乎忘了一条家规。” 苏闵行皱眉,“哪一条?” “若入赘之人能为家族作出贡献,也可出席。” 苏闵行冷笑,“他一个无父无母、无根无萍之人,能有何贡献?我看是你小六子忘本了吧!” 苏闵山在整个苏家行六,本来这不算什么事情,可他从小就被这位堂兄欺负,小六子来小六子去的呼来喝去,稍有不从就一顿打骂,所以他对这称呼深恶痛绝,每次听到都攥紧双拳。 “堂兄,当着如此多的晚辈,你是丝毫不顾及我的颜面啊!”苏闵山终于发火,一对老拳攥的紧紧的,怒视苏闵行。 不等苏闵行说话,苏衡站了起来,一副为父解忧的姿态,“堂叔,父亲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认为石澈一小小赘婿这样登堂入室,实在有失大族风范。不如让他滚出去,我们说些正事。” “什么是正事?对于我等商贾之家来说能赚钱就是正事,”苏闵山仿佛一座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 “哦?”苏衡哈哈一笑,“堂叔的意思是说这小赘婿能为我苏家赚钱?” “然!” “那我倒要问问,他比之我来又如何?”苏衡得意洋洋,小眼睛不时飘向苏见月,“我二十岁追随父亲行商满大周,二十五岁就独当一面赚了二百两!二十八岁就累积为苏家赚了两千两白银。可以我的本事在十八岁的年纪也不敢登堂入室与长辈同席,”他狠狠一指石澈,“他凭什么?” 苏闵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得意洋洋的苏衡,悠悠说道:“他刚刚交给家丁的几张宣纸你看没看见?” “看到又如何?” “那五张纸,至少能赚来一百二十两,纯利!” 苏闵行看向苏闵山,眼中尽是嘲讽之色,“虽然我不懂这小赘婿给堂弟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我能看出堂弟非常回护他,可即便如此,堂弟也不能信口开河吧?莫非把我父子当傻子?” 苏见月忍不住道:“堂伯可以在这江南府随便打听,问问便知,父亲没有必要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有了苏见月的背书,苏闵行终于开始正视石澈,“那几张纸究竟是何物?” 石澈其实是在运功,他昨晚背下所有穴道和经络,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读起了那本石家功法,刚刚他略一运转就感觉丹田有气感生成,便瞬间沉浸其中。 可气感转瞬即逝,他再想细细体会却说什么也抓不到了。 懊恼之下,他缓缓睁开眼,“只是闲来无事乱写的一本评书话本,不足挂齿,登不上大雅之堂,抵不上堂兄一根小手指头!” “你!” 苏衡顿时怒火中烧,这是赤裸裸的打他脸呢! 老子二十五岁才赚了二百两,你他妈十八岁用几张纸就赚一百多两,还不足挂齿! 小杂种不当人子! 苏闵行勉强点点头,“好,就算他有资格列席,等下我要说一些家族秘事,还是出去吧!” 苏闵山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父亲已把我苏家成衣的生意交给了石澈打理,家族秘事他也有资格参与。” 如果是平时,苏闵山一定不会这么说,毕竟石澈与苏见月还没有真正完婚,可今天不同,苏闵行一再蹬鼻子上脸,他绝不能再让步。 一直以来苏家主脉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压他们这支,做生意的时候使绊子,眼看着他们一飞冲天,不敢在生意的事情上再动手脚,就拿家族血脉正统说事,动不动就拿出族谱搬出祖宗,气得老爹几次大动肝火。 父亲受辱,他这个做儿子的怎能坐视,早就想掀桌子了,大不了他们另立宗祠就此分家,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苏闵行闻言终于动容,狠狠一拍桌子,“胡闹!叔父是老糊涂了吗?” 苏闵山也是拍案而起,拍的更加用力,气势如虹,“堂兄,其他事情我可谦让于你,但你若再辱及我父,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苏闵行也知自己失言,灿灿一笑,“为兄失言,贤弟息怒!” 苏闵山冷哼一声重新坐下,心中却暗爽不已,这位堂兄一直老谋深算,很少会失态让他抓到把柄,今天拍这一下桌子,实在是爽翻了天! “叔父何时回来?我亲自与他说,如此重要的生意怎么能交给一个外人?这绝对不行!” “父亲和母亲说要在弥陀寺住上几天,堂兄若是着急可自去寻他。” 苏闵行心中盘算,这一来一去少说三四天,太耽误时间。 苏衡见父亲为难,再次自以为是的站出来,对石澈喝道:“我要与你比试做赌,可敢?” 石澈微微一笑,好像从自己穿越以来一直在赌,“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掷钱!谁输了就立刻滚出去!” 石澈看了一眼苏见月,眼中尽是戏谑。 苏见月也觉得很好笑,被主脉欺负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心头畅快! 这个讨厌的堂兄竟然敢和石澈比掷钱,太好笑了! “好!赌了!” 第31章 噩耗 苏闵行有种进错了府宅的感觉,此次前来与之前比起来完全变了样子,好像处处都受制于人,十分不顺利。 下人去准备掷钱,苏闵行的目光就在苏闵山几人的身上来回游弋。 最后目光落在泰然自若的石澈身上,终于意识到与以往比起来就是多了他这么个局外人! 很快两个大瓷碗和一套掷钱就准备妥当。 苏衡和石澈相对而立,石澈笑盈盈的问道:“堂兄何来的自信?” 苏灵仙终于发现了说话机会,壮硕的身躯硬往前蹭,“我兄长在扬州府有小圣手的美誉,不知多少豪门公子败在他的手上,赢来的银子没有千两也有大几百,厉害着呢!不如你现在就认输还能留些颜面。” “那可不行,我也要为我岳父大人的颜面着想。” 苏灵仙闻言,小豆眼眯起,满眼桃花,他怎么随便说着话也这么俊! 苏衡把妹妹拉到一边,“去一边看着,别添乱!”他攥着一把铜钱,自信且嚣张的问石澈,“一把定输赢,可敢?” 石澈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生命,抓过另一把铜钱随手往瓷碗里一丢,转身便走。 他看向苏见月,挤眉弄眼。 苏见月尽管心中舒爽,却怎么也不愿给石澈好脸,索性扭头不看他,可嘴角却按捺不住的上翘。 “你认输了吗?”苏衡得意洋洋,“你也不必气馁,输在我手上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可眼看着石澈又重新坐回了之前的椅子上,他又怒了:“怎么?不服输?要赖账?”说着他就要去拉扯石澈,却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转头看了一眼妹妹,怒道:“别拉我!” “哥,你输了!” “你要发花痴就滚回家去发!” 苏灵仙指了指瓷碗,“不是!哥你快看看!” 苏衡看向瓷碗,嘴巴顿时张的老大,“九,九纯,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猛的看向石澈,“你使诈!” 苏闵行也坐不住了,他本来对儿子的赌术十分有信心,打算挫挫苏闵山的锐气再办正事,怎么会输? 他凑上前去看了一眼,竟然真是九字面朝上。 苏闵山不用看也知道结果,“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把戏,堂兄莫要当回事。” 可他的表情哪里是不当回事,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苏闵行瞪了眼儿子,转而看向苏闵山,“我苏家大祸临头了,你却还在为内斗沾沾自喜,鼠目寸光!”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过来,不知他为何能说出这番话。 苏衡见老爹重新掌握主动,默默退回座位,反正他是不会出去的。 苏闵山见苏闵行说的如此肯定,皱起眉头,“堂兄何出此言?” “你以为我为何事而来?” 苏闵山还真被问住了,本来他只以为苏闵行一行三人是为了苏见月的婚事而来,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堂兄还是把话说清楚吧!” 苏闵行重新落座,“你可知江南北路的道台大人?” “张明远张道台?” “正是!” “张道台与我苏家又有何干?” “何干?”苏闵行冷哼一声,“他要插手布匹生意!” “什么!” 苏闵山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难看至极,他对苏闵行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无论苏家的主脉还是旁支做的都是布匹生意,他说这样的谎话没有任何好处。 苏见月也凝重起来,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无论有多少财富也是百姓,怎么斗得过一位真正的封疆大吏。 大周朝六路九道,一共十五个二级政府,相当于他前世的十五个省,这道台就相当于省长监省委书记。 道台要跟你抢生意,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苏见月很快冷静下来,问道:“堂伯,道台大人想做布匹生意,那做就是了,大不了我们不做扬州府城的生意,这个抢字从何说起?”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喽,”苏闵行长叹一声,“这位道台大人是从燕南道刚刚履任,在燕南道就是刮地三尺的魔王,他的胃口怎么可能只局限在一城。这么说吧,只要他染指,必定是要这整整江南北路的所有布匹生意尽归麾下!” 苏见月问道:“堂伯的消息从何而来?” “你怀疑我在说假话?” “侄女不敢,”苏见月马上放低姿态,“侄女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多少缓冲时间?” “这消息是张道台家的大公子在一次花酒席间说的,”苏闵行放低语速,“第二天就有三家布行关门,举家离开了扬州府,目前扬州府现存的大布行,只剩我苏家、陆家、李家和赵家。” 苏闵山问道:“堂兄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苏闵行又叹了一口气,“我已与父亲商谈过,我们是民他们是官,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不如就舍弃掉布匹生意,以后专做成衣生意,这样就可以从道台大人家手里进货,成了一家人,把坏事变成好事。” “没有一点余地?” 苏闵行摇头,“你可知道,燕南道那些反抗张道台的家族下场如何?” 苏闵山没有搭腔,只是静静等待苏闵行的惊世之语。 苏闵行也没有让他失望,“一夜间被屠戮殆尽,灭了满门,鸡犬不留。” 饶是以苏闵山的见多识广,经过风浪,也不禁被这一番话惊得浑身战栗。 一时间整个中庭落针可闻,再没有人言语。 良久之后苏闵山才振作精神说道:“先准备宴席,堂兄咱们吃过饭再商议吧。” 苏闵行却站了起来,“还有几家布行东家在鼎福楼等我,我先看看他们的意见如何,咱们晚上再聊。” 苏闵山也起身,“我与兄长同去。” 却没想到苏闵行直接拒绝,“不必了,这次都是各家的主脉子弟会面,你去了不方便。” 苏闵山顿时被悲哀的情绪笼罩,不管他取得怎样的财富,他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支脉子弟。 苏闵行见苏闵山情绪低落,心情大好,迈着四方步就走出了中庭,苏衡和苏灵仙跟在其后一起离开。 等人走远,苏闵山颓然坐下,“怎会天降如此祸事!” 第32章 做狗还是当人 苏见月上前安慰,“爹爹先不要着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分明也慌了,但还在强撑,“我们可以找门路,对!找能搭得上张道台的门路,我们可以送金送银,求他高抬贵手!” 自古以来,百姓在官员面前都是蝼蚁,县官都能作威作福,更别提道台大人,那完全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任谁也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顶多就如苏见月一般,指望银钱开路,买条生路。 苏闵山苦笑一声,“人家要的是我们整个的布匹生意,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苏见月瞬间红了眼睛,她也不是真不明白,只是不愿放弃。 苏见月深吸一口气,“爹爹,布行是我苏家的命脉,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 “不放弃能怎样?等着家破人亡吗?” 苏曹氏也凑过去,凄凄惨惨的拉起苏闵山的手,“老爷,你可不能垮了,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说的对!”苏闵山强自振作,“只要咱们人在,苏家就在。” “岳父大人说的苏家是哪个苏家?” 差点被苏家三口人彻底遗忘的石澈终于开腔,瞬间引来三道质疑的目光。 苏闵山问道:“你此话何意?” 石澈不答,“先把爷爷请回来吧!再从长计议。” 苏闵山此时从善如流,立刻吩咐人骑快马去把老太爷请回来,可见老太爷并未去什么弥陀寺。 石澈见他们三人没有吃饭的想法,也没有规劝,只是默默离开,自己去补充蛋白质了。 草草吃过了饭,石澈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他对力量的渴望愈发急切起来。 果然,穿越者无论在任何时空都一样,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仅仅三个呼吸,石澈就已入定。 如果石老太爷此刻在此间,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从未有人听说过这世间有哪个人能够在还未有真气产生前就可在三个呼吸间入定。 哪怕是石家惊才绝艳的老祖宗石九鼎,第一次入定也用了一炷香时间。 可惜没有人指点,石澈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牛逼,他还以为人人如此。 倏地,之前那股熟悉的气感再次袭来,由丹田而生。 他刚想按着功法上的记载,控制这股气机游走全身,可念头刚起那一丝真气就消散无踪。 石澈不明所以,只以为人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毫不气馁的再次感受气机牵引。 直到丁福宝来唤他,他以反复引动三十多次真气,可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有个明白人在此,铁定已经疯魔,因为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像石澈这般,在第一次入定时就能引动气机。 这还不算完,这个妖孽竟然能一口气引动三十几次,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丁福宝来寻他,他还能继续。 石澈穿好衣服,叹了口气:“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丁福宝望着从房中走出的少爷,微微发愣,“少爷你的眼睛怎么变得这么明亮?” 石澈没有当回事,“吃的好眼睛就亮呗。” 时间已来到傍晚,天色渐暗。 在后院,老太爷两老夫妻已经回来,听完苏闵山的复述,老人家沉默不语。 石澈走进屋内,“见过爷爷奶奶。” 老太爷直接问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个苏家那句?” 老太爷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默默点头。 石澈不答反问,“岳父大人和见月,你们刚刚从堂伯三人身上可感受到任何颓败之感?” 苏闵山和苏见月同时摇头,还真没有。 石澈继续追问,“如果你们知道自己的家族败亡就在眼前,你们会是他们的状态吗?” 苏见月一点就通,“你是说这件事是假的?” “说这种谎言毫无意义,”石澈摇头,“我的意思是局面或许并没有那么糟,又或许对我们很糟对他们并没有那么糟。” 苏闵山急得直挠头,“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这个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苏见月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堂伯他们能从中获利?” 石澈不吝赞美,“见月果然天资过人!” 苏见月毕竟只有十八岁,听到赞美,哪怕是石澈的赞美,也不自觉的扬了扬下巴。 苏老太爷盯着石澈,“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假设,只是假设哈,”石澈喝了喝茶,“我如果是堂伯,以他那点儿大局观,我一定会主动去找张道台,以帮他得到整个江南北路布匹生意为条件,换我的荣华富贵。” 苏闵山摇头,“以张道台的势力,他何须要假他人之手?” 石澈笑而不语,目光投向老太爷。 “废物东西,”老太爷也不吝赞美,先臭骂了一句自己的亲儿子,“为官一道,求的无非是名和利,能保自己的名声没人愿意污自己的名声。” 苏见月眼睛一亮,“爷爷的意思是,张道台想让堂伯去做恶人,而他只要在幕后等待结果就好。” 石澈温柔的看着苏见月,“可以把张道台看作一个猎人,苏家主脉只是一条毛遂自荐的恶狗,等他抓来兔子,随手赏一块烂肉就好。” 苏见月问道:“那你说这块烂肉是什么?” “自然是成衣生意!” 苏见月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你有消息渠道?” 石澈哈哈一笑,“哪里需要什么渠道,你想想刚刚堂伯知道我要掌管成衣生意时的反应,那分明是一条恶狗看到自己嘴边的肥肉被人叼走时的模样。” 苏老太爷露出笑容,欣慰道:“我苏家欠石哥哥的呀,不但他救了我一家人,还送来清之这么个宝贝,惭愧呀惭愧。” 苏见月见石澈得到爷爷如此高的评价,当然不服气,“可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是敌不过张道台。” 苏闵山刚刚振作的精神又颓然下来,“见月说的没错呀。” 石澈这次主动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苏闵山急吼吼的问道:“哪两条,快快说来!” 苏见月也不满,“想说就快说!不要卖关子!” “一条做狗,一条当人。” 第33章 你在教我做事 苏见月严肃起来,皱眉思索片刻,“当狗我能理解,无非就是取代堂伯,帮张道台做事,当人又怎么当呢?” 石澈并没有继续说,而是看向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制止苏见月的追问,“好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证实真伪,”他看向儿子,“你即刻启程,前往扬州府,带上我的亲笔手书,直接面呈通判梁硕。” 苏闵山的智慧或许差一些,执行力确实没得说,拿了书信转身就走,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假他人之手。 “都回去休息吧,”老太爷挥了挥手,“清之随我在花园里走走。” 苏府的花园不大,但都是老夫人亲自伺候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老太爷率先开口,“为何要藏拙?” 嗯? 石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但转瞬就想通,死了的石澈跟现在的自己判若两人,除了主动藏拙也没有其他的解释。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解释麻烦。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苦笑一声,“赘婿嘛。” 字越少,能解读的空间越大。 不出所料,老太爷沉吟良久,“苦了你了。” 石澈摇摇头,“是两位爷爷教的好。” 老太爷听了极为舒坦,“那怎么不继续藏了。” “再藏下去,见月就不肯嫁给我了!” “所以你就用了那下三滥的招数?” 石澈故作憨憨的挠挠头,“也是喝多了,脑袋一热。” 老太爷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抬头望天,“现在我终于放心了,可以放手了,这个家有你和见月在,不会败。” 石澈心中暗道,当然不会败,我还指着这份家业躺平呢! “老头子求你一件事。” 石澈装作惶恐,“爷爷有话吩咐就是!” “我要你展露本来面目,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故作姿态。” 石澈想了想,洒然一笑,腰杆瞬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难当,仿佛一杆能刺破苍穹的长枪。 “好!好!好!”老太爷连说三个好字,“我苏家竟得如此好男儿,这就是天命啊!” “您老到底要我做什么?” 老太爷盯着石澈的眼睛,“以后让你一个儿子姓苏,领了这份家业。” “可以。” 老太爷仿佛瞬间解开了心结,连浑浊的双眼都变得清澈了几分,“谢谢。” 石澈坦然受之,男丁的姓氏在这古代社会重比山岳,如果石澈真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赘婿还则罢了,现在已然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能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姓苏,在老太爷看来恩比天高。 可他却不知道,这件事儿在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儿。 老太爷拉着石澈在槐树下的石墩坐下,“现在说说吧,怎么当人?”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石澈微微一笑,“能把张道台踩在脚下,是上等人;能让他投鼠忌器,不敢乱来,和平共处,就是中等人;弃车保帅,东山再起,就是下等人。” 老太爷对这个孙女婿愈发激赏,“好!好一个三等人说!无论哪种也好过做狗!” 其实石澈还有一句话没说,还有种可能就是满门被屠,当不得人。 “如果不是您老当家,我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 老太爷点点头,有种遇到知己惺惺相惜之感,“你跟你爷爷果然是一脉相承,都能让我生出知己之感。” “忘年交。” 老太爷愣了一下,用力点头,“嗯,是这么个意思。” 石澈问道:“靳冰云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怨?” 老太爷摇头,“我也不知,当年靳家几乎一夜死绝,我派人进去查看过,确实都是中毒而亡。可当我第二次再派人进去时,连冰云那个小丫头都不见了。” “我看她的意思好像是把灭门的因果算在了苏家头上,甚至见月头上,这完全说不通啊。” “这只能你自己去探究了。” 石澈点点头,确实只能靠他,“爷爷,你见过这世上的高人吗?” “何为高人?”老太爷笑着问道:“一掌断刀剑,算不算?一跳十丈高,算不算?” “这些自然算的,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比如踩着飞剑遨游天空,一口气吹走漫天云彩,一人杀万人如砍瓜切菜。” 老太爷呆呆的望着石澈,有些担忧,“要不那西游记话本别写了吧?” 石澈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感情是以为自己写书写疯了。 他心里也有了数,估计这就是一个中武世界了。 还好还好,应该追得上。 一老一小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分别的时候,老太爷道:“等你那两个叔叔回来,我苏家的底蕴就会完全呈现在你面前,到那时要做几等人,你来定!” 石澈却没有接话茬儿,“表面上还是让见月当这个家吧,我懒得很。” 老太爷愕然,本以为他已经看透了这个孙女婿,现在又有些懵了。 摇了摇头,独自离去,这已经不是他的世界了! 雄鸡啼晓,天光渐亮。 石澈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站起,用力在地上蹦了蹦,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竟然打坐了整整一宿,却没有丝毫疲惫之感,腿都没有酸痛之感。 唯一的遗憾是丹田已经不知产生多少气机,却仍是留不住一丝。 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到院中按部就班的打熬身体。 很快天就大亮,丁福宝送来早饭。 刚咽下最后一个鸡蛋,之前来找过他的那个小家丁又来找他。 这次,石澈得知了他的名字叫苏九,跟苏福一样也是个家生子。 原来,是苏闵行又来了,老太爷叫他前去后院。 石澈还没有走进,就听到苏闵行在大放厥词,“三叔,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次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不能再犹豫了。” 石澈大踏步的迈进门槛,“哎呀,堂伯又来了,吃过早饭了没有?”他左右看看没发现苏衡和苏灵仙,“堂哥和堂妹呢?” 苏闵行见到这个自来熟的小赘婿就气不打一处来,“三叔,昨日我就想说,咱们苏家以家规立族,入赘的就是入赘的,规矩不能破。” 老太爷目光一凝,“你在教我做事?” 第34章 我是流氓我怕谁 苏闵行对这个三叔还是有些发怵的,干笑两声,“怎么敢,谁不知道三叔治家最严。” 老太爷缓缓站起身,“老大有事外出,我年岁已高,今后家里的事情就与见月和清之商议,”说罢就拄着拐杖走了。 苏闵行有心留住老太爷,可又怕吃拐棍,只能眼巴巴的目送老太爷离开。 苏见月当仁不让,直接坐到了老太爷刚刚坐的主位上,“堂伯的意思我听懂了,不就是为了保命舍弃家业吗?” “侄女一点就透,”苏闵行做痛心疾首状,“咱们的家业来之不易,可现在面对如此强敌,若连命都没了,家业留给谁享用?” 苏见月点头表示认可,“堂伯也知道,虽然说爷爷让我当家,可还有两位叔叔在上面,决定苏家命运的事情不能没有他们的参与,他们已经启程往回赶,堂伯再等等吧。” “我是能等,可张道台会等我们吗?” “难不成还能一点时间不给?明天就杀将过来,灭我满门?” 苏见月这话确实把苏闵行噎了一跟头,“那倒也不至于。” “我看堂伯也有住处,那我就不留堂伯在府中住宿了,”苏见月看向石澈,“替我送送堂伯。” 苏闵行顿时不悦,拿出长辈派头,“见月侄女,这是要赶我走?” 苏见月顿时心头一慌,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有天生的商业头脑,可对待这种人际关系却没有捷径可循,只能一点点的积累经验。 在她看来,苏闵行做的事情已经可以算作与自家决裂,怎么还有脸以长辈自居。 可人家偏偏就这么做了,她又没有办法应对。 “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吧?”石澈突然毫无征兆的爆起,一巴掌拍在苏闵行肥溜溜的大脑袋上,“让你滚!滚啊!听懂了吧?” 苏闵行哪里想到在苏家会有人敢打他,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暴怒,指着石澈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你,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一个狗都不如的赘婿竟敢打我?” 石澈上去又是一耳光,“不然呢?” “你…” 石澈接着又是一脚,“得劲儿吗?” 这一脚他用了些许力气,直接把苏闵行踹的像葫芦一样在地上乱滚。 他接着随手抄起一根不该出现在此的藤条,照着苏闵行的屁股就是一顿抽。 苏闵行再没有说话的勇气,只会哎哟哎哟的喊疼,“别打了,别打了,我走!我走!”爬起来就跑。 石澈哪里肯罢休,追上去继续抽,竟然一路把苏闵行抽出了苏府,引来无数下人偷看。 当看清那被抽打的是苏闵行时,所有人都石化当场,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石澈一脚把苏闵行踹出大门,砰的一下关上门时,所有人瞬间一激灵。 腿软的已经直接跪了下去,太可怕了,一个赘婿敢打主脉大爷,太可怕了! 从这一刻起,石澈就是整个苏家天字第一号魔头,如果把他和老太爷放在一起,他们都宁可得罪老太爷,也不敢触怒这个活阎王。 石澈还没有走回后院,苏见月就已经追了上来,“你真把堂伯一路打了出去?” “你不是看到了吗?他犯贱啊!” 苏见月为之气绝,“这下彻底得罪了他,万一他在张道台面前说我们的坏话,怎么办?” 石澈完全不当回事儿,“你觉得猎人会听一条狗的话吗?” “可是…” “别可是了,”石澈瞬间严肃起来,“现在最该干的事情是查看账本,把一些不赚钱的店铺关掉,迅速回笼资金,以防万一。” 苏见月见石澈如此跟她说话,马上有了应激反应,“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行吧,”石澈向站在角落里的丁福宝招招手,“走了,跟少爷我出去耍耍!” 苏见月见石澈说走就走,气的跺了一下脚,狠狠的说道:“扣你这个月所有例钱!” “你随意,高兴就好,”石澈哪里会在乎。 见石澈浑不在意地走远,苏见月露出憋了许久的笑容,多少年了,主脉骑在自家头上多少年了! 真的太解气了! 苏家主脉踩在他们头上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家人,哪怕自家已经崛起,他们仍然以主脉自居,以血脉压人! 苏衡甚至还威胁过,要把自家人的名字在族谱上抹去。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泪! 刚刚看见苏闵行像滚瓜葫芦一样被抽的乱爬,苏见月身上每一根汗毛都透着舒爽。 以她的聪慧也很快想明白,从苏闵行要算计自家开始,他们便已经不再是一家人,而是死敌! 对待敌人,当然要狠狠的打! 石澈带着丁福宝一路直奔澜楼,没错,就是花重楼的澜楼。 澜楼作为整个江南府最高的地标建筑,根本不需要怎么找,奔着最高的楼走就是。 众所周知,青楼白天不营业,所以等石澈到达澜楼门口,他连澜楼的大门都没进去,只能绕到后面走后门。 当他递出那枚玉佩后,整个澜楼仿佛沸腾了一般,呼啦啦出来了几十人。 头发凌乱的各色佳人,膀大腰圆的护院打手,睡眼惺忪的龟公茶壶,专干脏活的凶恶悍妇,不一而足。 最惹眼的还是一身大红的老鸨,其实也就是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容貌谈不上多优秀,但身材绝对火爆。 此刻老鸨没有丝毫媚视烟行,恭敬的把玉佩还给石澈,“您叫我红姑就好,请随我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石澈带着丁福宝随红姑往前走,丁福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皮都不敢抬。 石澈倒是没所谓,他是被中东土豪招待过的,那才叫排面。 眼前这只能叫入门。 澜楼后面是一个清幽的小院儿,红姑一边推门一边说道:“这是东家的院子,平时只打扫不使用。” 石澈停下脚步,“花大官人不在?” “已走了五天,好像京城出了些事。” “那我也不进去了,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就好。” 最后,石澈主仆二人被带到了澜楼最高层的雅间。 等他再出来,已经是下午,他连午饭都是在澜楼吃的。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从澜楼的消息渠道传遍大周。 六月十五,城花大赛。 第35章 滚出去 石澈还是低估了这枚玉佩的分量,他本来只打算与江南府的澜楼合作。 最后,却在红姑的启发下,搞出个全国大赛! 简直逆天! 石澈马不停蹄的回转苏府,直奔自己的小院,拿起自制的炭笔就开始作画,画好后又直奔苏见月的绣楼。 他把四张画作拍在苏见月的面前,“找一处封闭的院落,召集绣娘和裁缝,只许进不许出,定点送饭吃饭,双倍工钱,赶工一个月!” 苏见月仔细翻看四张画作,已经不像那天那么害羞,甚至有了些许欣赏之意。 石澈新画的这四张都是肚兜,分体内衣那么前卫的东西还不适合现在就拿出来,消费观念和习惯需要培养,得慢慢来。 苏见月放下画作,抬头问道:“有什么要求?” “绣工复杂的两款,用最好的丝绸。绣工简单的两款,用质地上乘的棉麻。” 苏见月点点头表示认可,“怎么定价?” “丝绸款定价五十两,成本控制在一两以内。棉麻款定价一百钱,成本控制在十钱。” 苏见月被这定价吓到了,一百钱还好说,五十两的亵衣谁会买?” “我只怕供不应求。” 苏见月下巴一扬,“如果卖不出去呢?” “哪怕有一件砸手里我都跟你姓苏!以后你就叫我苏澈!” “呸!你想的美!”苏见月扬起骄傲的下巴,“你要多少?” “丝绸的一千,棉麻的五千。” 两天后,傍晚,樊楼大门前。 石澈第一次在营业时间逛青楼,多少还有些小激动。 澜楼有四层,樊楼有三层,别看只少了一层,气势上就差了不少。 大茶壶刚把石澈引入大厅,花枝招展的老鸨就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小爷好生英俊,是第一次来吧?面生的紧。” 石澈随手丢出十两银子,“找个清静的房间!” 老鸨喜笑颜开,知道是碰到豪客了,“好嘞,奴家亲自带你上去!”说着就贴了上来。 石澈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顶级触感,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樊楼的头牌是哪位?” “凤仙和水仙不相伯仲,都是绝顶的清倌人。” “我听说有个叫妙妙的,还未出阁?” 老鸨灿然一笑,“还在调教呢。” “那就上些酒菜,不要叫姑娘来了。” 老鸨暗自撇撇嘴,不叫姑娘我怎么赚钱? 可不等她再推荐,石澈已经走在了前面,随手推开一个雅间,“就这里吧!”进去就关上了门。 倒也不是他多洁身自好,实在是不知道靳冰云究竟什么路数,小心为上。 没过多久,房门敲响,石澈开门。 还是那个老鸨,却已换了一副面孔,有点儿诚惶诚恐的意思,“既然是妙妙的朋友,为何不早说,快随我来,”还有点幽怨的感觉。 这次直接上三楼,老鸨冲最里面的房间努了努嘴,转身便走。 石澈丝毫不敢大意,把一直随身的两枚铜钱攥在手上,敲响了房门。 吱嘎,开门的是那天的小丫鬟,“嘻嘻,又见面了,石大官人。” 房间里依旧是一块屏风,只是图案换成了龙凤呈祥。 石澈也没急着进去,“你叫什么?” 小丫鬟眨眨大眼睛,“你叫人家巧巧便好。” “巧巧,这次沏茶快一点,至少让我喝一口。” 巧巧撅起小嘴,“是你太快了,不是我太慢。” “诶?你咋骂人呢?” 巧巧愕然,“我哪有?” 石澈笑吟吟的也不答话,转入了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桌子,桌上已有酒菜,桌后还有一个屏风,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正在梳妆。 “我来早了?” 人影站起身绕过屏风,确是妩媚的靳冰云,原来不是化妆而是卸妆,发钗耳环等装饰物已经摘下,胭脂也已擦干净,素面朝天。 石澈还特意往其玉足看了眼,这次穿了鞋,没有再赤足,语带失望,“灵魂没了。” 巧巧悄悄的关上了房门。 靳冰云有了上次的教训,根本不搭腔,坐下来就开吃,虽谈不上狼吞虎咽,一口一口的速度也挺快。 石澈也没有吃饭,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吃就吃,可偏偏他还话多,“这个鱼不错,新鲜;哟,这白斩鸡很地道啊;快尝尝这大煮干丝,鲜掉眉毛…” 靳冰云一脸便秘的表情,喝了口茶,“你要是能把嘴闭上,还是个不错的男人。” “是吗?”石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优秀?” 靳冰云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不再胡扯,直奔主题,“苏家有什么新动向?” “那可多了,你问哪方面?” “各个方面,你全都要说。” “哦,”石澈貌似组织了一下语言,“老夫人又种活了一株绝品兰花,真好看;老太爷岁数大了,打碎了一个鼻烟壶,可惜了;我那个便宜岳父似乎听我的评书有点上瘾,直接把我的手稿要走了,没给钱;见月丰腴了一些,更养眼了…” “够了!” “哦!” 石澈非常听话,继续稳稳的干饭。 靳冰云被气的七窍生烟,“说重点!” 石澈一脸无辜,“我哪知道什么是重点?” 靳冰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道:“听说,你把苏家主脉大爷抽出了苏府。” “哦,你说那个臭傻逼呀,”石澈挠挠头,“他算哪门子重点?” “你哪来的勇气这么做?”靳冰云学乖了,不被石澈牵着鼻子走。 石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需要什么勇气,老太爷跟我使了个眼色,那我就上呗,苏家谁是大小王我还是分得清的。” “为什么?” “那肯定是因为老太爷说了算呀。” 靳冰云攥紧手中的筷子,真的很想一下戳进对面男人的嘴里,“我问的是为什么要打苏闵行!” “哦,”石澈恍然大悟,“我听说苏闵行在苏家老挨揍啊,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吧?” “这次是为什么?”靳冰云几乎一字一顿问道,已经在暴走边缘。 “好像苏闵行那个大傻逼想要接手苏家的成衣生意,”石澈顿时眉飞色舞,“你说他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人家的命根子买卖凭什么给他呀?你说对不对?” “你走吧。” “啊?我还没吃完呢!” “滚出去!” “好嘞!” 第36章 花重楼的邀约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十天。 苏闵山终于赶了回来,带来了重要消息。 “你是说张道台没有再升迁的可能?他这是在捞最后一笔?” 老太爷的脸色愈发凝重,这可不算个好消息。 苏闵山风尘仆仆,明显瘦了一圈,“那位张道台已经六十,这次任期一满必然致仕。” 苏见月天真的说道:“这是好事啊,我们只要熬到他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吗?” 两个老男人加一个老男人的灵魂,看了一眼苏见月,同时选择了沉默。 最后还是苏闵山说道:“这做官的最后一任是最凶狠的一任,他不搜刮个盆满钵满怎么颐养天年?” 老太爷用拐杖敲了下地面,“没有任何余地了,老二老三还要多久才能到?” “就这两天吧。” “老大你再辛苦一趟,亲自去趟咱们岭南的别院,那是咱们一家最后的退路。” 苏闵山点点头,表情沉重。 老太爷继续吩咐,“见月,把家里所有钱财,一半换成金子,一半换成交子。” “明白。” 老太爷摆摆手,“都去忙吧,清之留下。” 再次来到后花园,这次是白天,老夫人正在剪枝浇水。 石澈想要上去帮忙,被老夫人拒绝,坐回树荫下。 老太爷问道:“还有信心当人吗?” 石澈不置可否,“再不济我也能一刀宰了这张道台,然后再跑路。” “有把握?” 石澈撇撇嘴,“您知道的,这只能作为事后报复,无法当做筹码。” 老太爷哑然失笑,“是啊,还没你看得明白。” “爷爷,你直接跟我交个底吧,我们最高能接触到哪个层次?” 老太爷想了想,“咱们这边,那个扬州通判已经到顶了,毕竟咱们起势较晚没有底蕴,”顿了顿,“但你两位叔叔一个在西北边境一个在东北边境,他们做到了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无法用书信交代。” 大周朝很悲催,西面与西夏接壤,西北与北蛮接壤,东北与北齐接壤,南边有蠢蠢欲动的交趾,东南山区还有不服王化的百越诸族。 有时候石澈都想不明白大周国祚是怎么延续下来的,还这么富裕,竟然没有被吞并。 一老一少又聊了一会儿,老太爷就乏了,回房休息。 石澈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苏见月的小院儿,查看了一番他布置的那些机关,都完好。 不禁想起那个仿佛猿猴一般的黑衣人,现在看来这人多半是靳冰云派来的。 以苏家的底蕴都没能雇来一个如此高手,靳冰云她凭什么? 想不通啊想不通,就像他的修炼进度,同样的不通。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石澈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竟然快要追上自己前世的巅峰时期。 正常情况下,他虽然有信心可以追上,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这十有八九与石家的功法有关。 有了强大的身体做支撑,他终于可以修习石家的枪法和拳法,且进步神速。 以至于他不时自恋,难道老子两世都是天才? “谁让你随意进出我的院子!出去!” 石澈看都不用看,必然是“冷若冰霜”小月月。 石澈转过身,“又偶得一首小诗,特地送来。” 苏见月白了一眼石澈,“谁要听你什么狗屁诗,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听到没有?” “好吧,再见。” 石澈把随手折断的稻草叼在嘴上,吊儿郎当的往出走。 身后不出所料的传来苏见月的声音,“站住!” 石澈脚步不停,口中吟诵,“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首诗吟诵完毕,石澈也消失不见。 石澈心中恨恨的想到,“老子就不信了,哪个女人能顶得住这首诗!” 苏见月确实没顶住,站在那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完全沉醉于李白的华丽辞藻之中,无法自拔。 这首诗在石澈看来,完全就是舔狗的标准嘴脸,可以申遗的那种。 苏见月虽然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但也没有到如此自恋的地步,越咀嚼越是脸红,最后轻呸了一声,飞快的跑回绣楼。 石澈走出没有多远,就看到丁福宝气喘吁吁的跑来,“少爷,你要的那些东西都送来了!” 石澈顿时兴奋起来,“快走!快走!” 油纸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石澈上前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截牛皮和一对怪模怪样的金属件。 牛皮中各插着三节银色金属棒,他把六根铁棒全部拿出,一节一节的接上,最后往后腰一抹,拿出那把匕首,装在棍头,赫然就成了一柄金刚长枪。 他反身走到院中,挑出几个枪花,非常满意。 回去把长枪放下,又拿起那两个怪异的金属件,戴在了手上。 对丁福宝来说长枪还能理解,这个东西他就看不明白了,“少爷,这是何物?” “指虎。” 他握了握,仍旧满意,“这家铁匠铺不简单,有空带我去看看,”说罢便把长枪重新拆解,插回皮袋,再把两节皮带绑到腿上,一边再挂上一个指虎,匕首放回后腰。 丁福宝一脸震惊,他知道这些东西的重量,少说也要四五十斤重,抱回来差点没累死他,“少爷,不沉吗?” “肯定沉啊,但没有命沉!” 这时,门房老王跑来,“姑爷,您的拜帖!” 石澈接过,随手赏了几个铜钱,老王喜滋滋地跑开。 打开拜帖,“月上枝头,澜楼再会,花重楼。” 石澈一阵欣喜,这老哥终于回来了! 花重楼在石澈的眼中无非就是个社会大哥,这种人其实很危险,因为他游走于黑白之间,随时可能因为某件事被拉入深渊。 可眼下自己手头的资源太过有限,只能用上一用。 至于粘上还能不能甩得掉,他现在也无法顾及了,总不能因噎废食。 苏家要倒了,他虽不至于没了生计,但哪有眼下这份轻松自在! 第37章 奢遮好大哥 澜楼,清幽小院。 石澈到达时,花重楼正在院中的石桌上温酒,简仝如雕塑一般在其后方站着。 石澈已不是吴下阿蒙,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简仝身体中蕴含的能量,果然不是一般的武者。 简仝也在上下打量着石澈,“你竟进步如此之快!” 石澈不置可否,“为了小命啊!” 简仝不由分说的抽出腰间长刀,随手就丢给石澈。 石澈轻松接住,挥了挥,“好刀!” 简仝不喜欢说废话,指了指花重楼身边的石墩,“全力劈砍。” 石澈照做,跨步上前一刀劈下,长刀与石墩撞击,发出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同时擦出一阵火花。 简仝过去查看石墩,刀痕切入两寸,“你没有真气,能做到这般,实属不易,平时没少下功夫练气力,出刀角度也有讲究,力道控制纯熟,必有名师指点!” 石澈把刀还给他,“就是一些保命手段而已,跟老哥比起来差远了。” 简仝接刀入鞘,又变回了那个石头人,站回原处。 花重楼这才有机会说话,“石小官人,别来无恙?” 石澈坐下,“我就叫你花大哥吧,你就叫我石澈,小官人大官人的没意思。” “好!你我一见如故,这个兄弟我认下了!” 石澈心中暗笑,这不就活脱脱一个社会大哥。 花重楼给石澈倒酒,“我珍藏的一坛花雕,来尝尝。” 桌上有酒没菜,还怪硬核的。 石澈接过酒杯,看都没看,一饮而尽。 他太知道怎么跟这种江湖大哥交际了。 果不其然,花重楼大吼一声,“好兄弟!奢遮!” 酒喝了,关系自然近了一层,石澈直接问道:“大哥去了哪里,小弟好生想念。” “哈哈,”花重楼自己饮了一杯,“京中有人在我澜楼闹事,让我剁了喂狗了。” 石澈心中腹诽不已,你好歹也是个少年天才,怎么也得是个小旋风柴进,怎成了黑旋风李逵! “大哥可是有事?” 石澈主动拿起酒壶,给两人重新斟满。 花重楼直言道:“我在京中听闻老弟拿玉佩来澜楼寻我,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当得知老弟的手笔如此奢遮,就恨不得马上见到你,痛饮三百杯!” “小弟能有什么手笔。” “兄弟勿要自谦,做那小女儿态,”花重楼表情严肃起来,“你那什么城花大赛简直神来之笔!” “偶然想到,不足挂齿。” “你这偶然想到,别人一辈子也想不到,”花重楼又是一饮而尽,“我决定,这个城花大赛,在所有澜楼同时举行!” “啊?” 石澈愕然,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内衣做广告啊,怎么搞那么大! “这个,有必要吗?” 花重楼兴奋的手舞足蹈,“我大周有十七座坚城,就可以评出十七个城花,那是何等的盛世美色,这是要名垂千古的呀!” 石澈在心中撇撇嘴,这老哥也没吃过什么好猪肉。 “任凭哥哥做主!” 反正他自己的目的达到就行,花重楼要玩大的就玩儿呗,与他无关! “你那个什么肚兜,可有样品?” 石澈摇头:“还在赶工,”同时掏出重新画的肚兜样式,专为花重楼定制上了色的。 花重楼两眼放光的接过,“圣品!圣品!” “以后我澜楼所有的姑娘,全都要穿兄弟的东西!” 这多好!企业级大客户! 石澈笑了,“那我代苏家谢谢大哥了。” 花重楼想到石澈的身份,“兄弟,只要你点头,你的那什么狗屁婚约哥哥替你毁了!” “哥哥的好意小弟心领,”石澈笑道:“世人都以为我是被逼无奈,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入赘就是避世,非常适合我。” 花重楼皱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怎能站在女人身后?” 石澈把杯中酒喝干,“我能一人赌垮鸿运赌坊,我能一手创办城花大赛,我能一刀砍进石墩,我能让哥哥为我倒酒,还不算大丈夫吗?” “可是…” “哥哥,我且问你,”石澈没让花重楼把话说完,“那所谓的大丈夫可有我的本事?他们除了踩在女人的头上,彰显自己的强大,有几个是带卵的?” “说的好!” 边上的简仝一把抓起酒壶,丢掉壶盖,仰头就往嘴里倒,然后把酒壶随手一丢,“某家认下你这个兄弟!” 啊? 石澈啼笑皆非,好像老子求了你认兄弟似的,哪儿跟哪儿啊? 可他又不能不应承,“简大哥错爱!” “莫要说这些女儿话,爱就爱,何来错爱!” 花重楼哈哈大笑,“你不要看简仝总是站着,其实是他不肯坐着,不是我不让他坐着。他也不是我的随从,他是我过命的兄弟!” “原来如此。” 简仝一抹嘴上酒渍,“那我们何不在此结拜!” 花重楼抚掌大笑,“妙哉妙哉!就此结拜!” 这么社会的吗? 石澈有种进了水泊梁山的感觉,到处是哥哥,天天玩结拜。 花重楼是说干就干的人,立刻吩咐下去,不片刻就有人搬来香烛祭品。 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但也风云际会,肝胆相照。 简仝三十九,花重楼三十五,石澈十八,自然简仝做了大哥,石澈当了小弟。 重新摆了一桌酒菜,简仝也终于坐下。 花重楼十分欢喜,“没想到三弟如此年轻,哥哥的这把岁数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简仝也道:“我在你这般年岁可没有你的本事!你若想练功,我把我的功法传你!” 石澈终于动容,他本没有把这所谓的结拜当回事,却没想到简仝竟然如此大方,哪怕他未曾行走江湖,猜也能猜到功法这种东西一定是稀缺品,没有人会愿意与别人分享。 “大哥…” “你若拒绝,我便不认你这个兄弟!” 石澈苦笑,把自己的一番经历和盘托出,穿越的事情自然没有提。 简仝不由分说的把大手按在石澈的丹田之上,真气微吐。 石澈明显感觉到一股霸道的真气进入丹田之中,接着熟悉的情景再次上演,不等那股真气游动,转眼就消散在丹田之中。 第38章 狗血的结拜 “怪哉!”简仝怪叫一声,不信邪的加大真气,可无论他送了多少进去,结果都一样。 他又不敢以暴力的方式送入真气,最后只能作罢。 “天妒英才啊!”简仝悲乎,“以三弟的天赋若能正常修炼,成就必然在我之上,唉!” 石澈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老天爷是公平的,可能因为我的脑子太好用了,就不让我练功了。” 花重楼对石澈的豁达大为赞赏,“三弟果非常人!” 石澈把话题引入别处,“二哥可知道张明远?” “江南北路的新道台?” “就是他!” “刮地三尺的贪官一个!三弟为何会问起他?” 石澈便把苏家遇到的事情说与两位大哥听,气的简仝当场拔刀。 “就是这般贪官坏了世道!三弟莫慌,大哥这就去摘他头来下酒!” 有大哥真好! 石澈暗爽,拉住暴走的简仝。 花重楼笑道:“大哥,你看咱的三弟是吃亏的人吗?且先听他说一说,再做决定。” 简仝重新坐下,“好,你说。” “没了他张明远还有王明远、李明远,杀了他一个其实对这世道没有任何改变,”石澈早已看透本质,“我们其实只需要强大自身,让人不敢打我们的主意,便够了。恶人是杀不完的,贪官更是杀不绝的。” 简仝灌了一大口酒,算是认同了石澈的话。 花重楼毫不顾忌的说道:“苏家要是败了就败了,三弟带着弟妹与我一起开澜楼就是!没人敢打我的主意!” 石澈自然不相信华重楼的包票,不是不信他这个人,而是不信这个世道,但也没有必要戳穿。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小弟自然登门搅扰。” 花重楼沉吟了半晌,“我即刻调配人手进江南府,若有变故,他们都会听用于你。毕竟我不能时常在这江南府中,得保你周全。” 石澈没有拒绝,“那小弟就代苏家谢过二哥了。” 花重楼摇头,“苏家不在我眼中,只为三弟。” 石澈心中感叹,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入戏了。 果然只有男男才澎湃! 此后半月,石澈几乎天天都往澜楼跑。 这日,三人又在痛饮。 华重楼把玩着手中的肚兜,啧啧称奇,“三弟竟然能想出这等惊世之物,二哥五体投地,此物销魂呐!” “能不能一炮而红就靠二哥了。” “什么靠我,都是靠你呀,”花重楼满饮一杯,“你那城花大赛掀起了多大波澜,你是一点不知道啊。” “说来听听。” “大周无数名楼中的花魁趋之若鹜,也就算了。竟然还引来诸多良家才女,开封的肖大家,明州的赵大家,洛阳的孙大家,临安的知府千金,成都书院的大才女,不胜枚举呀,”花重楼得意洋洋,“你知不知道,据说连帝姬都惊动了!” “这可不是好消息!” 大周沿袭了前朝制度,帝姬就是公主。 这种事情如果有皇族参与,谁还敢与之争锋,那还办个屁的大赛! 花重楼见石澈如此理智,十分欣慰,“三弟少年老成,为兄可以安心走了!” “二哥要去哪里?” “自然是京城!京城的澜楼是所有澜楼之中最大的,我必须去亲自主持,否则必生事端。” 石澈眼心头一动,“二哥可想再上一层楼?” “何解?” “十七座大城可以产生十七个城花,你说再进一步是什么?” 花重楼的瞳孔猛的一缩,“你是说…你是说…” 石澈点头,“没错,大周之花!” 花重楼都不知道自己上次如此兴奋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觉得心在狂跳,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嘴唇发干,舌头发涩。 “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有何不可?” 花重楼大口灌了一一壶酒,“那怎么决出最后的赢家?” “价高者得!” 花重楼瞬间明白,这价高指的可不是金银! 如果这“大周之花”真的可以顺利举办,他花重楼可就不止更上一层楼这么简单了,他自己都想象不出会到怎样的高度。 石澈可是太清楚了,这其实是话语权之争,只要顺利举办一次,就成了标杆,大周之花的名头可是太诱人了。 青楼清倌人得到,身价暴涨。 普通民女得到,就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官宦之女得到,可以联姻到更高层的权力。 那么,拿什么跟花重楼交换呢? 连简仝这个大老粗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那些自诩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还用说? 花重楼有些患得患失,“可这样有失公允吧?” “我的哥哥呀,咱们表面上当然是天字第一号公平,五文钱一朵澜楼花,现场投票,得花最多者胜!” 一边的简仝好奇问道:“澜楼花是何物?” 石澈解释道:“用作记录投票的物件,要花银子买,”他看向花重楼,“二哥如果能把这澜楼花的成本控制在一文以内,卖五文,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收入。” 花重楼被石澈画的大饼馋哭了,当即就站起身,“我马上出发!哥哥我若做成了这惊世之举,三弟是头功!” 石澈送走了花重楼和简仝,转身就去了樊楼。 靳冰云今天有些焦躁,正在房中踱步。 石澈已经与她很熟,自顾自的倒酒吃菜,随意的很。 靳冰云停下脚步,“吃吃吃,就知道吃!饭桶吗?” “你看你,又说那话!”石澈嚼着花生米,“有事儿说事儿啊,不带人身攻击的!” “迄今为止,你有给我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不是饭桶是什么!” 石澈呵呵一笑,“你有给过我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等价交换懂吗?” “我许给你的那些东西还不够吗?” “你也知道那是许给我的!”石澈距离力争,“再说,你许的那些东西是买我临时反水,你要情报不得另付银子吗?这道理需要我教你?” 靳冰云被噎了一跟头,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说与我听,我买!” 石澈放下酒杯,擦了擦手,“苏家要走了!” “去哪里?” “北齐!” 第39章 恶客登门 时间往前推几天,苏家老二苏闵江和苏家老三苏闵天,两家人一起回到阔别已久的江南府。 说来也有意思,苏家三代竟然都是独子,好像老天爷给苏家二代下了诅咒,无论他们再怎么耕耘也没有第二个孩子。 关键三兄弟还传承了苏老太爷的好家风,与妻子琴瑟和鸣,都不曾娶妾,可谓一门情种。 苏闵江和苏闵天两兄弟既然可以在外独当一面,自然也不是庸才,但观他们的言行举止确实都是磊落之人,对以后让苏见月当家,两人都没有意见。 这让本以为还要内部来一番大清洗的石澈,始料未及。 苏见月的两个哥哥就平庸许多,但也都是良善之辈,没有让石澈反感。 可能因为石澈尔虞我诈经历太多,他一见这两对父子就心生好感。 石澈本以为让他们服气还要花些手脚,却不曾想,只需两件事就能办到,一是喝酒,二是赌钱。 恰好都是他的强项,一顿大酒喝下来,这两对父子如果不是因为辈分,差点就要拜石澈为大哥。 搞得苏老太爷颜面尽失,大呼朽木不可雕,拂袖而去。 第二日,一家人才真正坐下来谈事情。 苏闵江道:“北蛮时常南下劫掠,局势动荡,我只结交下几个边境将领。” 苏闵天道:“北齐以礼治天下,十分贪财,我倒是结交下不少权贵,若真到山穷水尽之时,尽可去北齐避祸。” 苏老太爷的老脸越来越黑,用拐杖指着自己两个儿子,“废物!废物!通通是废物!” 石澈心中已经笑翻,估计老爷子当初交代的是让他们去结交边境重要人物,意图危急时刻能有人帮衬,可不曾想两个宝贝儿子确实结交了边境人物,可要么是军官,要么是他国人物。 苏闵江和苏闵天赶紧解释,不是他们不想结交大周的官员,实在是这些饿狼太贪得无厌,简直就像无底洞一样喂不饱,他们也是无奈。 苏老太爷也知道两个儿子不容易,长叹一口气。 苏见月见爷爷如此颓然,安慰道:“爷爷莫要着急,我们一家人没有私心,大家抱成团,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老太爷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说了,家资全力往岭南转移吧。” 石澈说道:“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因为石澈每次去澜楼和樊楼都不避讳,所以苏见月很清楚他的行踪,她现在一看到石澈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天天逛青楼的浪荡子子,不要说话!” “我说我都是为了苏家,才舍身饲虎,你肯定不信,那我又何必解释,”石澈做伤心状。 “无耻!” 如果是平时,老太爷还挺喜欢看这对冤家斗法,可现在存亡之际他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好了,清之把话说完。” 石澈说道:“先看我这四款肚兜卖的如何吧,如果足够好,危机或许能消解!” 苏见月嗤之以鼻,“就凭那小小的肚兜?痴心妄想!” 石澈怒了:“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就看不得你信口开河!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恶心!” 老太爷虽然相信石澈,可这次他也没有太多信心,毕竟这是要用几件亵衣撬动一方道台,太异想天开。 “做两手准备吧!” 就在此时,苏九慌张跑来,“不好了老太爷,主脉大爷带了一群人来,说不开门就要烧我们的房子。” 苏闵江和苏闵天顿时大怒,他们两个很少在家中,但也知道父兄一直被主脉欺负,早就一肚子火气,“这个畜生!欺压我们几十年,跟他拼了!”他们两个儿子也是满眼怒火的站起来,嚷着要去拼命。 老太爷面沉似水,看向石澈。 石澈皱紧眉头分析道:“内务院的标会召开在即,张道台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十有八九是苏闵行狐假虎威。” “那要如何应对?” 石澈看了看外面渐暗的天色,“不要开门不要出府,交给我吧!” 苏闵江和苏闵天两对父子都站了出来,要跟石澈一起去。 石澈也没有大包大揽,毕竟这是守护他们自己的家,责无旁贷,便答应了。 五个人从后门出去,趁着夜色绕到前门,看到一伙人正在砸门,为首的是三个人,两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两个认识的自然是苏闵行父子,不认识的是个瘦高猥琐中年人。 但不用急,自然会有人给出答案,就听苏闵行在煽风点火,“方管家你看到了吧,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竟然连你道台府的管家也不放在眼中,我们敲了这么久的门也不给开,这是藐视你,藐视道台啊!罪可当诛!” 苏衡添油加醋,“是啊,方世叔,我们父子的脸面好说,您和道台大人的脸面可不能丢啊!” “我只是要面呈一封书信给苏老太爷,他们为何如此跋扈,岂有此理!” 苏闵行咬牙切齿,“不如管家大人出面,向梁知府要来一标人马破了这苏府!” 方管家像看傻逼一样的看了一眼苏闵行,腹诽老爷选这么个代理人是不是瞎了眼。 沉吟一阵,方管家说道:“且先找个客栈住下,我去找个中间人说和说和。” 苏闵行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可这样的大人物又不能不巴结,苏闵行陪着笑脸,“那咱们就去樊楼吧!” 方管家不置可否,没赞成也没有反对,只是转身便走,苏氏父子自然明白何意。 在扬州府人多眼杂,他没有这样的机会,来了这江南府当然可以好好享受一下。 樊楼? 石澈脸上浮现笑容,“两位叔叔和堂哥且回,不用动粗了,告诉爷爷和见月安心就好。” 苏闵江问道:“那你呢?” “去找些朋友,让他们吃些苦头。” 石澈说罢就消失在黑夜里,抄近路直奔樊楼。 樊楼上下早就认识了石澈,近乎把他当成了透明人,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没人管也没人问。 今天本不是跟靳冰云约定的日子,所以他也没有去固定的房间,而是挑了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等待。 没等多一会儿苏闵行一行人就到了,只有他们父子和方管家三人,想来也不可能十几号人一起逛青楼。 苏闵行打算好好出一把血,一进来就大声吆喝,“花妈妈可在?” 那樊楼老鸨不知从何处钻出,一阵浪荡的娇笑后才现出身形,像个花蝴蝶飘至,“哎哟喂,我当是谁呢,苏家大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快快快上二楼,”接着又冲二楼呼喊:“女儿们,贵客到了,给我好好伺候着!” 方管家微微一笑,“庸脂俗粉就算了,我听闻江南府樊楼有两位花魁,可否赏脸一见?” 老鸨看向苏闵行:“不知这位大官人是…” 苏衡抢白道:“贵人的身份是你能问的?让你安排什么就安排什么,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对上方管家投来赞许的目光,苏衡飘飘然。 第40章 三人行 老鸨面现难色,“贵客且先吃酒,我去与两位女儿商议商议,一定匀出时间让贵客满意。” 这都是老鸨的惯用伎俩,甭管当红的姑娘是不是忙,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必定是忙的不行,可你只要身份够得上,或者银子给的足,再忙也有时间。 用石澈的话来说,就是薛定谔的忙。 苏闵行引着方管家满意的上楼,期间不吝打赏,惹来一声声恭维。 老鸨看人很准,一眼就看出今天是苏闵行巴结那位贵人,便把最大的雅间空出来使用。 三人刚刚坐定没有一会儿,各色精美菜肴就鱼贯而上。 等菜都上齐,老鸨又飘然而至,“哎哟,几位贵客不知道啊,今天水仙和凤仙忙得不可开交,都是不能得罪的贵人啊,两个女儿面薄,谁也不敢拒绝。” 苏闵行听弦音知雅意,随手掏出一定金子,拍在桌上,“可够?” “哎哟喂,”老鸨一把抓住金锭,“够了!够了!我让两位女儿每人都抽身过来!” “嗯,去吧!” 老鸨走后,苏闵行和苏衡开始敬酒,聊的也尽是风月之事。 大周的青楼是绝对的文艺场所,哪怕你不懂,你也不能只想着下半身的事儿。 打茶围那种文人骚客最喜欢的调调就不谈了,哪怕是砸钱买笑的商贾,也绝对不敢对清倌人动手动脚,因为那都是青楼的摇钱树,而青楼背后是各种犬牙交错的背景,谁知道会惹上哪个惹不起的人。 因此,大周的夜生活往往分为两场,一场青楼玩文雅,一场楚馆玩潇洒。 楚馆就没有那么多噱头了,挑好了人,付好了钱,剩下就各凭本事了。 所以,石澈一点都不急,确定三人在这里就好,悄悄退出了樊楼,在外面等着。 不到一个时辰,苏闵行三人晃晃悠悠的走出樊楼,酒足饭饱,喝的刚刚好,往樊楼后的背街走去。 石澈悄无声息的跟在三人后面,看着三人进了一家楚馆,他就默默退入黑暗,绕到后面。 以他现在的身手,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院墙,逐个房间去寻找苏闵行三人,人生百态尽收眼底。 最后,在一个最大的房间找到了三人。 嚯嚯,玩的还挺前卫,大轰趴! 明显三人身体都不行,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传来呼呼的鼾声。 石澈轻巧的跃入房中,三个姐儿根本不可能睡着,石澈一靠近就醒了,看到蒙面石澈手上的怪异匕首,惊恐万分却没人敢出声,一看就懂行。 石澈示意她们穿好衣服跟自己走,三个姐儿照做,来到角落。 石澈低声道:“我与这三人有仇,但我不想滥杀无辜,你们三人现在离开此间,不要再进来,也不要声张,否则我必来要你们的命!” 三个姐儿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拼命点头。 “走吧。” 等三个姐儿都走了,石澈从怀中摸出两个纸包,把其中一个撒入桌上唯一的水壶之中,另一个直接一抖手撒在了苏闵行三人的脸上。 做完这些,石澈又从方管家的衣服里找到那封信,而后悄然退出,等在窗外看好戏,顺便看信。 信很简短,说了一些恭维之词,然后就是邀请苏家大爷苏闵山去扬州做客,署名是张维。 估计这个张维就是张明远的儿子。 果然谁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只凭苏闵行一张嘴就决定苏家的命运,人家也要看看苏家底蕴到底如何。 信看完了,房中也有了动静。 三人几乎同时醒来,感觉浑身燥热,口渴欲裂,迷迷糊糊的就去桌边抢水壶喝水。 此时还有理智,苏闵行父子没敢和方管家抢,等方管家喝完他们才抢来喝。 喝完了水,口渴缓解了一些,可紧接着三人就猛一阵眩晕,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燥热袭来。 三人发觉不对,想要呼救,可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不出声音,手脚也无力。 燥热一波一波的袭来,三人逐渐失去理智,互相搂抱,只留下原始的本能。 噫! 石澈一阵恶寒,随手把信又丢入房中,悄然离去。 天光大亮,苏闵行三人疲惫不堪的走出楚馆,周围的目光尽是怪异和厌恶。 三人谁都不敢看彼此,低头前行,也没人说话。 第一个绷不住的是苏衡,他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哭声凄惨,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方管家依稀还记得一些画面,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厚厚一层,留下一句“我回扬州”,就独自一人走了。 苏闵行见儿子哭的伤心,也蹲了下来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就扶住了儿子的肩膀。 苏衡触电一般躲开,“你不要过来!呜呜呜!” 这一幕太过震撼人心,又恶心无比。 从这一天起,苏闵行父子和那位神秘的方管家,就成了江南府的一段丑事,添油加醋越传越邪乎。 有几个版本连两世为人的石澈听了都五雷轰顶,叹为观止。 六月十五,万里晴空。 整个江南府喜气洋洋,街上人头攒动,奔走相告,比除夕夜还要热闹。 “你们说咱们江南府的城花会是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樊楼的水仙姑娘。” “切,没见识的东西,澜楼的四大花魁哪个也不输樊楼的水仙和凤仙。” “我听说连静云庵的小尼姑都入选了!” “还有这事儿?” “这算什么,还有书院的女教席呢!” 茶馆、酒肆、客栈,一切可以聚集的地方人人都在讨论城花大赛。 这件事与人人相关,因为鸡贼的石澈给城花下了定义。 “城花”者,一座城池的风景,一座城池的象征,一座城池的脸面。 直接跳出了美丑、才华等等浅显的东西,上升到了象征意义的高度。 以至于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这城花大赛之上,别说大周,就是再往前推两千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盛况。 哪怕皇帝登基,也顶多是京城盛况,现在却是所有城池,共襄盛举! 第41章 百花争艳 澜楼,黑夜欢场的王者,今天却在骄阳下张灯结彩,正门大开,迎八方来客。 澜楼四大花魁绿珠、迎霜、红芍、秋媚,各自穿着最华美的衣裙,站在二楼凭栏望远,仿佛在等待良人,又仿佛在憧憬未来。 澜楼所处的十字街道已经泼水难入,放眼望去尽是人头,延伸出去不知多远。 与以往选花魁不同,今次这看热闹的人中,男女各半。 男人们两眼放光,花魁这样的顶级美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能在这纤毫毕现的大白天见到真人,说祖坟冒青烟也不为过。 女人们大多是审视和好奇,凭什么这些狐媚子可以勾的男人魂不守舍,今天都可以找到答案。 一炷香后,澜楼四大花魁悉数退场。 底下顿时响起男人们挽留的声音,那声声呼唤绝对发自真心。 失望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声声惊呼便此起彼伏。 “那是樊楼的水仙!” “还有凤仙!” “老天爷呀,那是江南书院的褚红玉褚大家!” “那娇俏的小尼姑真的是静云庵的妙真!” 原来是四扇窗口换了四个姑娘,水仙和凤仙自不必说,那是樊楼的招牌。 江南书院的女教席可不得了,放眼整个大周也独此一个,绝无分号。 作为大周四大书院之一,江南书院的分量摆在那里,何况这位褚大家那是出自书香门第中的书香门第。 褚红玉的祖上是大周文圣褚道陵,文圣一生都在遍访名山大川,着书立传,曾九次拒绝朝廷委任的官职。 可以说褚家就是大周文脉,“桃李遍天下”放在别人身上是恭维,放在褚家就是恰如其分的白描。 褚家家风清正,家教极严,几代人传承下来,都不曾出过一个败坏门庭之人。 传承至今,世人本以为褚家早已过了最辉煌的时期,褚红玉却横空出世。 在她十二岁时,大胆批注褚道陵的传世巨着《草堂传习录》,本以为只是孩童的冒失之举,却不曾想被当世几名大儒看过后惊为天人,齐来拜访,传为一时佳话。 褚红玉也就此一举扬名,成为大周唯一的女教席。 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如今竟然跟一众青楼花魁站在一起,争夺一个所谓的城花之名,怎不叫人惊愕莫名。 至于那位妙真小尼姑能被世人所知,还是拜花重楼所赐。 他一日路过静云庵,在一众采野果归来的尼姑中一眼看到妙真,久久瞠目,脱口而出:“江南绝色一石,秒真独占八斗。” 夸张肯定是夸张了,但石澈理解那一刻二哥的心情,因为他此刻就在妙真的身后。 这澜楼二楼对外的四扇窗同属于一个大房间,平时用于招待八人以上的团体大客户。 今天,这里被石澈征用,被命名为二号演播大厅。 他此刻就像个后世的执行导演,四处查缺补漏,指导工作。 “凤仙,向左看,你的右侧脸最美!” “水仙,不许笑!” “褚大家,折扇打开,看向远方。” “妙真,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就抠窗沿儿!” 此刻,石澈仿佛置身芳菲花海,前后左右全是莺莺燕燕。 除了窗前的四个美人,澜楼的四大花魁也没有离开,其他青楼的清倌人、城中的各家闺秀,都在等待登场亮相。 像澜楼的红姑、樊楼的花妈妈这些老鸨们,都被挤到了门外,跟她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各位美人的贴身丫鬟。 石澈指导完工作,刚从丁福宝手上接过茶壶,澜楼的四大花魁就围了上来。 “石大官人,我是不是还可以更好些?” “石公子,我刚刚是不是应该笑的再开点?” “石大家,能否赏光共饮一杯?” “对对对,我们四个一起谢谢你!” 石澈见其他姑娘见此情景也跃跃欲试的想凑过来,马上板起来脸,“你们态度都端正点儿!这是工作!工作期间请称呼职务!” 那些跃跃欲试的姑娘马上停下脚步,四大花魁也吐吐舌头不再纠缠,足见石澈刚刚的专业指点,赢得了这些姑娘的尊重。 在石澈不遗余力的宣传下,一城之花的分量如何已满城皆知,否则也不可能让褚红玉这样的真正高人也参与其中。 石澈作为花重楼的代言人,俨然已经成为澜楼的二号人物。 “是,总监!” 这是石澈临时给自己加的职位,不要小看这个不太合适宜的称谓,有或没有直接影响整个城花大赛的凝聚力和执行力。 褚红玉四人亮相完毕,石澈便把指挥权交给了红姑,因为后面登场的姑娘分量不够,他自然要见更重要的人物。 众所周知,澜楼最神秘的就是花重楼专属的那个小院,而最能彰显身份的就是最高四层那个最奢华的雅间。 石澈亲自给这个房间命名,穹顶仙宫。 花重楼得知极为欣喜,大手一挥,大周所有澜楼最奢华的房间从此就有了新名字。 今天,穹顶仙宫迎来更名后的第一个贵客,知府梁文道。 整个四层都被打通成一个大平层,撤掉了所有的装饰,全部都换成垂坠感极强的白纱,清风袭来,仿佛置身某座仙人洞府。 出入的侍女和小厮全部装扮成男女道童模样。 置身其中,看到的是飘渺神秘,闻到的是龙涎香,听到的是不时响起的敲磬之声。 就连环绕在身边的侍女和小厮,都是男女道童的装扮。 这也就是大周朝崇尚道教,如果是佛教,实澈也能弄出一个大雷音寺来。 石澈和丁福宝到达时,梁文道和他的贴身幕僚董先生赤着足,正坐在大平层中央的一张矮几边,一脸陶醉的喝着用木制茶杯沏的大周顶级名茶——绿胭脂。 石澈和丁福宝也脱掉鞋子,这是他自己立的规矩自己当然也要遵守。 离得老远他就双手抱拳,满脸堆笑,“没能亲迎梁知府,恕罪恕罪。” 石澈自然不在梁文道的眼中,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歪了歪头向石澈身后看去,见并没有花重楼的身影,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本官还未入花大官人之眼。” 第42章 梁文道 江南府这样的大城知府,堪比后世的省会市长兼市委书记,整个大周有十七座大城,这样的知府之位便也只有十七个。 梁文道能成为这十七分之一,自然有他的手腕和背景,如果不是石澈以花重楼的大名相邀,他是必然不可能屈尊降贵来此一游的。 石澈好似并未听出梁文道的怒意,很自然潇洒的坐到另一侧。 丁福宝机灵的很,跟着上前给石澈倒茶,接着又给梁文道和董先生的茶碗满上。 梁文道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怒而起身,本想撂下一句狠话,但想想又觉得有失身份,便只冷哼一声,大袖一甩就要离去。 石澈端起茶杯,“我二哥其实十天前就已离开江南府,那拜帖是我借二哥之名写给梁知府的。” 所谓主辱臣死,那已经跟着站起来了董先生怒指石澈,“戏耍一城知府,你该当何罪!” “不必与他多言!”梁文道深深看了一眼石澈,“不管你是谁,我记住你了!”说罢就往楼梯走去。 石澈抿了一口茶,“还有三月便是京察之期,本想送梁知府一个泼天政绩,既然送不出便算了。在下苏府赘婿石澈,知府莫要报复错了人。” 大周的官员考察制度为每四年一次京察,如果考核通过,可以连任一届,若无大的局势动荡,知府和道台这样的官员,最多连任一届。 江南府这样富庶的大城知府,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肥缺中的肥缺,刚上任一届的梁文道当然希望连任。 事实上,他也正在为此苦恼,他为人并不贪婪,也是做事之人,这四年知府做下来,虽说不可能一尘不染,但跟那位张道台比起来,绝对可以算作清官。 如果是其他州府,梁文道连任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坏就坏在这是富甲天下的江南府,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实在太多。 梁文道昨夜还收到老师的来信,让他做好回京的准备,本就意志消沉,又感觉被石澈戏耍,怎不叫他火大。 听闻石澈口出狂言,梁文道停下脚步。 董先生阴森回眸,“什么样的大话都敢说,你在找死!” 此时楼外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这穹顶仙宫中却落针可闻。 梁文道盯着石澈的看了许久,似乎是要洞察他的灵魂。 石澈却没有看他,自顾自的饮茶,他其实不喜欢喝茶,可不喝又起不了范儿。 梁文道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心底的渴望,“有什么办法,你且说来。” 石澈展颜一笑,指了指小几上的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董先生一向心高气傲,今天却头一次见比他还能装逼的人,心头火起就要继续输出,梁文道却拉住了他,“喝茶,”说罢他就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坐下。 石澈暗自点头,别的先不说,这位梁知府的养气功夫还说的过去。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拿翘就真的要得罪人了,“梁知府觉得这城花大赛怎么样?” “别出心裁,花大官人的名气势必要再上一层楼。” 石澈放下茶杯,“那在下可否请梁知府出面主持这场城花大赛。” 梁文道看了一眼自己的幕僚,后者心领神会,拍桌怒骂,“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一城父母官主持一个青楼花魁大会,你是疯了还是癫了?” 石澈眉毛一挑,看都没看董先生,平视良勋,说道:“咱们就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城花大赛我们已造势大半月,大人必定已把其中利弊盘算清楚,不然也不会说出花大官人会更上一层楼这种话。” 梁文道端起茶杯,“我听说苏府赘婿乃名门之后,可是真的?” 石澈毫不避讳,“无论多煊赫的豪门,也都有败落的一天。我石家祖上虽贵为天禄神将,助先帝夺了这天下,可那又如何,如今到了我这一代,不但只剩我一男丁,还要入赘商贾之家。正所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他一仰脖,把杯中茶一饮而尽,“不外如是!” 梁文道击节赞叹,“好一个楼塌了!” “嗯?”石澈苦笑,“这样不好吧?” 良心和董先生都是一愣,接着便相视大笑。 梁文道摆手道,“非是幸灾乐祸,只是感叹石公子的大才,不愧是能写出西游记那般巨着的惊采绝艳之辈。” 石澈并未被一城知府的夸奖冲昏头脑,“大人何时调查的我?” 他并不是随便问的,要知道他借着花重楼的名头邀请梁文道只是临时起意,是昨晚才定下的神来之笔。 梁文道不可能是接到了拜帖才开始调查他,只可能是早就注意到了他,这就不得不让他警惕了。 董先生收起之前轻浮易怒的表情,抚须而笑,“花大官人没有说错,他这三弟果真不是池中物。” 梁文道一边点头称是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石澈,“你一看便知。” 石澈打开信件,看到一半便哑然失笑。 这是一封花重楼的亲笔信,其中言明他与石澈的关系,请梁文道在他不在的时候照拂一二。 重点不是内容,而是字里行间的语气,那完全是至交好友间的言辞,尽是随意,不拘小节。 在他与花重楼和简仝分别之时,花重楼一再询问需不需要帮助,他都婉拒。 可笑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好奇问道:“大人与我二哥是好友?” “刎颈之交。” “那二位刚刚完全是在逗我玩儿?” 梁文道笑容灿烂,“简仝那黑厮,甘愿护持老花一生,我不如他。可这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三弟,我当然要亲自掂一掂你的斤两。只是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便顺水推舟喽。” “好吧,”石澈自嘲一笑,也从怀中掏出一本看起来制作比较粗糙的小册子,“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梁大人请过目。” 梁文道板起脸,“你叫老花一声二哥,我虽未与你们一起结拜,但我痴长你这些年岁,还当不得你一声哥哥?” 这尼玛咋还傲娇起来了? “哥哥。” “哎!” 第43章 董天策 梁文道喜笑颜开的接过石澈手中的小册子,本是没有当回事的匆匆一看,可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重视。 一看一个不吱声,逐字逐句的认真读了下去。 最后,他啪了一下和上册子,严肃的看向石澈,“这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石澈点点头,“有什么用,还是让二哥看了笑话。” 梁文道摇头,“虽然你与老花结拜,但你还不够了解他。他这个人对官场上的交际嗤之以鼻,否则也不会远离朝堂。若是他自己的事情,哪怕千难万险,他也不会向我们这些官场上的朋友张口,你是第一个他要我照拂之人。” 石澈动容,同时惭愧,看来是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总用看待前世那些社会大哥的眼光来看待花重楼,总觉得他们口中的义气只是在口中。 可花重楼和简仝,这分明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兄弟,毫无保留。 梁文道见石澈有些激动,便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个小册子递给了董先生。 董先生早已心痒难耐,接过去就认真阅读,最后竟是拍案而起,“妙哉!妙哉!神来之笔也!鬼神之能也!” 梁文道也跟着说道:“我也终于明白你的自信来自哪里,就算没有老花的信,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石澈站起来,“那就别等了,我们去见见正主。” 梁文道也跟着起身,“客随主便。” 丁福宝赶紧去把三人的鞋子摆放整齐,他现在越发肯定自家少爷得到了祖宗庇佑,做起事情来特别有干劲儿,觉得自己离“天下第一家丁”越来越近了。 几人来到澜楼一层不起眼的一个房间,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女人的啜泣之声,紧接着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哎哟,我的祖宗啊!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是逼良为娼,是天大的好事砸到你头上了,你家的两个娃娃和老太婆要过上好日子了。” 那女人根本不搭话,就在那里哭泣。 梁文道看向石澈,看到对方的眼神他就懂了,自己这是来给他背书的。 石澈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一位澜楼的老嬷嬷,见到石澈就像见到了救星,“总监大人,你可算是来了,老身再呆下去是真的要疯了,这小娘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就一直哭。” 石澈摆摆手,“辛苦,去红姑那儿领赏。” 老嬷嬷那张愁容满面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谢谢总监大人!” 梁文道刚想询问石澈总监大人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快步走出,手里还拿了一把剪刀,直抵在自己的咽喉,满脸泪痕的哭到,“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梁文道见惯场面,不慌不忙,“小妇人可识得本官当面?” 那妇人抬起头看向梁文道,但剪刀始终没有离开脖颈处,她的样貌不算出众,只能说中人之姿,加上一看就是经常做农活,皮肤粗糙黝黑泛红,再次拉低了分数。 石澈看到她这副样貌其实很想说“你的担心很多余”,但他的善良没有让他说出口。 董先生跟石澈是一样的想法,他也善良的别过头,只有梁文道不能。 那妇人端详一阵梁文道,顿时大惊失色,“梁,大人,你是梁大人!我春种时清早拾粪,遇过你!”说着就要跪拜。 梁文道的老脸顿时一阵抽搐,这什么话! 可他一向爱护百姓,尽管尴尬,但还是伸手去虚扶。 那妇人跪了一半就突然直起身,惊恐的后退两步,“梁大人,你也逛窑子?我还以为你是好官!” 梁文道的脸顿时比哭还难看,“小妇人莫要胡说,本官是来主持城花大赛的!” 董先生实在看不去了,上前一步,“小妇人,你可识得我?” 妇人看向董先生,眼中顿时闪现惊喜,当啷一下丢掉剪刀,一把拉住董先生,“你是青天师爷董天策!快救救民妇!” 几人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石澈毫不掩饰的大笑,梁文道仿佛便秘,董先生一脸矜持闷骚,这都源自民间的一个评书故事。 这故事说来也平常,类似石澈前世的《包青天》,只是大周的故事原型是前朝的方青天,他身边除了类似展昭的护卫外还有一位类似公孙策的幕僚,叫杨天策。 董先生因为经常帮助梁文道出谋划策,不知什么时候就得了个董天策的名号,在民间颇有群众基础,深得人心,总有击鼓鸣冤之人,点名要找董天策。 为此,梁文道不止一次吃味,郁闷他怎么就没能博得一个梁青天的名头,让董先生专美于前。 其实这也好理解,在百姓眼中,县官都是了不得的大官,知府对他们来说跟天上的星宿也差不多少,根本没人敢乱编排。 何况人家前朝的方青天是专门负责刑名断案的,知府却更多的是关注民生。 可董先生不一样,他没有正式官职在身,又经常协助断案,叫他董天策,更多的是百姓对公平公正的渴望,朴素的愿景。 董先生收起暗爽的心思,说道:“我向你保证,知府梁大人和我都是来帮你的,你信我吗?” 小妇人立刻点头,“我信董天策!” 董先生轻轻挣脱妇人的手,退到梁文道身后,深藏功与名。 石澈对其竖起大拇指,后者矜持一笑,暗爽不已。 建立了信任后,一切就都好谈了,几人在房中落座,询问妇人的身世。 小妇人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张,没嫁人前,家人都唤她大花,嫁人以后就变成了丁张氏。 丁张氏的夫家也是佃农,身体不好,五年前得了痨病死了,留下一对儿女和老娘,需要丁张氏一个人照顾。 丁张氏极为吃苦耐劳,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计,日子过的苦,却还说的过去。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地主家的狗儿子看上丁张氏,想要用强,丁张氏极力反抗,一剪刀把人杀了。 起初,县官收了钱,判丁张氏死刑,丁张氏受尽酷刑也不认罪,恰逢皇帝大赦天下,她就被放了。 可那地主不甘心,又把她掳去,要给儿子配阴婚。 丁张氏觅得一个机会,又是一剪刀,捅死了地主。 这次没有了人使钱,那县官也怕事情闹大,便来了个秉公直断,判了丁张氏无罪。 第44章 城花大赛 听完丁张氏的故事,石澈几人面面相觑,这妇人武德也太特么充沛了,两剪刀弄死了一对父子,简直逆天。 梁文道更是一阵后怕,刚他可是距离这妇人很近的,如果其暴起捅了自己,那真有可能见阎王。 石澈没有什么感觉,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吧?” 丁张氏露出凄然之色,“谁还敢用我耕地,只能去拾粪、掏粪,两个娃娃天天被人叫粪娃,被欺负的不肯出门,”说着说着就留下了泪水,“我累死都不要紧,可娃娃没有做错事,呜呜呜。” 梁文道叹了一口气,等丁张氏稍作平复,他才继续问道:“过的这么艰难,为什么不再找个男人?” 丁张氏凄然一笑,“怕别的男人对娃娃不好,老娘也不会有人愿意照看。” 几人明白,那老人是丁张氏的婆婆,哪个男人会乐意管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累赘。 石澈看向梁文道,“我觉得她没问题。” 梁文道和董先生一起点头,表示认可。 梁文道把之前石澈给他的那个小册子放在桌子上,“丁张氏,你按本官说的做,本官保你名垂青史。” 丁张氏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董先生。 董先生当仁不让,“梁大人的意思是,你只要按照我们说的做,就可以成为全天下女人的楷模,人人都会记得你。” 董天策的名头这次也不灵了,丁张氏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石澈暗叹一口气,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真正的黎庶去交流,他们谁在乎什么劳子名垂青史? 他直接了当的说道:“按我们的安排去做,保证让你们一家吃饱肚子,娃娃可以上学堂!” 丁张氏这次听懂了,忙不迭的点头,“我干我干,你们让干甚我就干甚!” 石澈站起身,“好了,外面也差不多了,该梁大人出场了,”率先走了出去。 梁文道和董先生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两人刚站起来,发现丁张氏已经窜到了门口,正一脸急切的看着他们。 …… 一轮四个美人,已经十轮,整个十字街头高潮一轮高过一轮。 起初的时候,人们只当做是热闹,能见到花魁的大热闹。 可看着看着,味道就变了,前几轮的花魁和知名女性下去之后,竟然开始有普通百姓家的女子登场。 她们有的是商贾之女,有的是长工之女,有的是佃农之女,更有甚者竟然是家丁之女。 她们有的确实样貌出众,能与各大花魁比肩,可有的就是普通人的样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无一例外的,这些普通样貌的女性都有一技之长。 有练了一手好女红的,有一膀子力气不输男人的,有能百步穿杨的射手,也有养鸡养鸭,牛羊满圈的小能手。 最让人惊叹的是个当铺长大的女孩儿,竟然可以口算算术,一长串数字报出来,她竟然可以比账房先生拨弄算盘还快十倍的速度说出结果,还准确无比,技惊四座。 这场城花大赛也就悄悄的从一场视觉盛宴变成了一场技能秀,文武皆可,贫富皆可,官民皆可。 只要你是女人,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亮个相,展示自己。 这是千年以降从未有过的盛况,这是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 人们此刻还不知道,这场革命性的城花大赛并不局限于一城,而是在大周十七座坚城之中同时举行,席卷整个华夏大地,影响有多深远,恐怕连始作俑者的石澈也预料不到。 在人们热情高涨之时,澜楼所有的门窗突然全部关闭,一时间整个街道从人声鼎沸瞬间变的寂静无声。 没有给人们太多错愕时间,最高四层的一扇窗户被推开,换上一身红色官袍的梁文道站在了窗前。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梁知府,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人人皆知。 “梁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这还用说?肯定是来看热闹的!” “放你娘的屁!梁大人什么身份?” “都闭嘴!梁大人要说话了!” 人在做天在看,一个地方官究竟做的如何,看百姓的反应最直观。 石澈在暗处看的真切,江南府的这些百姓对梁文道是真的尊敬,而不是惧怕,这难能可贵。 梁文道清了清嗓子,打开石澈给他的那本小册子,“本官梁文道,是这江南府的知府,诸位乡邻有识得我的,也有不识得我的,但都不要紧,因为今天的角儿不是我,而是这些妇人们!她们每个人都是一朵花,她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火焰,她们每个人都与众不同,她们是我们江南府的骄傲!” 石澈十分鸡贼的把握时机,突然在人群中鼓掌,丁福宝马上跟进,被打了招呼的澜楼中人也仿佛得到了命令,在各个角落跟着鼓起掌来。 大周本没有鼓掌的风俗习惯,可鼓掌这样的事情是有传染性的,而且简单易学,还能表达认同感,很快就有人也学着鼓起掌来。 哗,一时间掌声雷动。 人们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声突然就有了共鸣,原来大家都跟我一样激动,都被梁大人的话说的欢欣鼓舞。 这个时空中的第一次集体鼓掌持续了许久,才慢慢平息,人们的脸上各个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任何事情有人支持就一定有人反对,周围茶楼酒肆之中就有几伙这样的人,他们或是等着赶考的秀才,或是已有官身的小吏,更有甚者是内务院的京官,那位神秘的宋玉郎就在一间茶舍的雅座当中。 宋玉郎本以为就是选花魁,所以提早包了个好位置,邀请了内务院的大人们一起看热闹,可越看他越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整个房间在那浪潮一般的掌声中愈发显的安静,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梁文道想干什么。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城花大赛是在整个大周的十七做坚城同时举办,他们只是本能的以为这都是梁文道在背后支持的事情,目的很难以捉摸。 第45章 舆论造神 梁文道也被这场面惊到了,心潮澎湃的同时,继续朗声道:“既然是选一位我们江南府的颜面之花,那作为知府,我也有我心目中的城花人选,就是不知本官能否引荐?” 满大街的百姓此刻正激动着,自然是都表示没问题,一时间喊声四起。 “梁大人,你就说是谁吧!” “梁大人,你是我们的父母官,你当然可以引荐!” …… 梁文道温润一笑,与此同时三楼的窗户猛的被推开,丁张氏站在窗前,局促不安又畏畏缩缩,根本不敢看下面的人,石澈并没有让她换衣服,她紧紧攥着破旧脏污的衣角,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拔腿就跑,口中不停念叨“为了娃娃、为了婆婆,死也甘愿”。 成千上万道目光投向丁张氏,充满疑惑,当看清她一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时,更是不解,怎么是个如此粗鄙的仆妇? 斜对面的茶馆中,内务院的院长梅岭和京中来办差的太监郝大通看到丁张氏的仪表,都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梁文道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内务司表面是个给京中皇族买卖日常货物的衙门,可因为内务司拥有遍布整个大周境内的内务院,自然而然的就担负起了特务职能,虽然明面上没有说明,但谁都知道内务院是可以绕过三司六部直达天听的,这本就是皇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百官就算有微词也不敢置喙。 郝大通沙哑难听的嗓音响起,“此次前来还没有拜会梁知府,不如明天一起?” 因为内务院的特殊属性,地方官员都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就达成默契,非请不去,非邀不见。 总之就是不主动,不拒绝。 梅岭颔首,“全凭公公做主。” 那边,梁文道等丁张氏亮相后,继续道:“她叫张大花,云华村人,嫁与同村丁家为妻,不料命运多舛,出嫁的第四个年头就死了丈夫,留下了一个瘸腿老娘和两个吃奶的娃娃,她没有抛下婆婆回娘家,而是拼了命的劳作,养活一家老小……” 随着梁文道白话讲述,丁张氏慢慢的就不那么紧张了,心中也十分感动,人家是堂堂的知府大人,竟然像说书人一样讲自己的事儿,不能让梁大人和董天策,哦,还有那个好看的俊后生瞧咱不起! 想到这儿,她就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向外面攒动的人头。 妈呀!咋嫩多人! 大惊之下,又低下了头。 “厄运专找苦命人,丁张氏被雇主家的少爷看中,那少爷欲要用强之际,被丁张氏一剪刀戳死,她也因此被下了大狱,那县官收了雇主钱财,想要做成通奸谋财害命的铁案,连翻酷刑逼供,丁张氏却抵死不认,黑狱无日月……” 百姓们慢慢的没有了声音,一种压抑的情绪在悄悄酝酿,这年头的黎庶谁没被欺辱过,可有几人能翻身? “恰逢皇恩浩荡大赦天下,丁张氏才免于遇难,可那杀人的恶名还是背在了她身上,没有人再愿意雇用她,她就自己砍柴烧炭,卖炭为生,挖野菜、摘野果、捕鱼,想尽一切办法让一家老小吃的好一些,狱中酷刑留下的伤从未好过,肉烂了就挖掉,敷上草药继续劳作,只为一家老小不挨饿……” 丁张氏已经眼含热泪,低着头啜泣。 坚强的人都是如此,经历苦难之时不当回事,可一旦有人怜悯和可怜他们,他们立刻就会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那死了儿子的雇主并没有放过丁张氏,在他那狗儿子忌日当天,把丁张氏绑到了坟前,要给那鬼儿子配阴婚!” 人群中那一直在酝酿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顿时群情激奋。 “畜生!” “狗东西!” “狗老财!” “杀了他!” …… 梁文道愈发的心惊,因为石澈给他的小册子当中,写到此处,在边上赫然标注着“气口,让群众骂出来”,他竟然连这些都料定了! 石澈在暗处也比较满意,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躲在这干嘛?鬼鬼祟祟!是不是在偷看澜楼花魁!丢我苏府的脸面!看我怎么惩治你!” 苏家敢这么跟石澈说话的不做他想,也只有苏见月了。 石澈此刻所处是宋玉郎他们所在茶馆之下,他扭头看去,就见苏见月和春娥都换了一身儒衫,可只要眼睛不瞎,谁都能看出这是两个雌儿,要不是有四个苏家护院护持着,这一路指不定要被揩油多少下。 石澈没有先理会苏见月,而是看向那四个护院,“哥儿几个辛苦。” 那四个护院都是参与过围攻石澈的,顿时惶恐,连道不敢当,要不是此刻场合不对,他们腿一软就得跪下。 苏见月见石澈没有先跟她说话,顿时气愤,“天天流连青楼,我要禁足你!” 石澈撇了撇嘴,“你又不让碰,我能怎么办?” 不等苏见月说话,边上看热闹的老妇人就开腔,“姑娘,男人不是这么管的,你得榨干他,他才没有沾花惹草的精力,你这样管着,又不给他甜头,那只会往青楼楚馆推他。这小哥如此英俊,以后你可要后悔的。” “他才不是我男人!”苏见月先是反驳一句,然后就追问,“你能看出我是女人?” 老妇人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继续跟着人群起哄,“杀了那狗财主!” 石澈呵呵直笑,“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热闹,别乱跑,也不要乱说话。” “哼!你有资格管我?”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苏见月却也不再动地方,好奇的看向那三楼的可怜小妇人。 梁文道觉得气口给的差不多了,继续朗声道:“丁张氏又带上了那把剪刀……”下面顿时安静,人人都期待起来,就像听书一样,“她趁那老地主接近,一剪刀就戳进了他的咽喉!”他说罢就停了,因为册子又有标注“气口”。 果不其然,刚刚安静的下去的人群再次沸腾。 “好!” “杀得好!” “活该!” “多捅几个洞!” 第46章 可惜了 苏家的几个护院也跟着起哄,苏见月瞪了他们一眼,立刻收声。 可苏见月转头却自己喊起来,“杀得好!杀的痛快!” 几个护院敢怒不敢言,石澈却是不怒也敢言,“就许你喊?” 苏见月梗起脖子,“不然呢?” 石澈冷着脸,“那你与那被杀的狗财主有什么区别?自认为你有钱就高人一等?可以对穷人生杀予夺?” 苏见月顿时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可发现她怎么辩驳都有些苍白无力,气的粉脸通红。 之前那位老妇人拍了怕石澈的胳膊,“小官人是个好人啊,老身最看不得仗势欺人之辈,不如休了这刁妻,老身给你寻个温润如玉的美人儿,如何?保证无论身姿还是人品都是顶好的。” 苏见月本就怒了,被老妇人这么一挤兑,顿时羞愤难当,狠狠一跺脚,“回府!”转身便走。 春娥立刻紧紧跟随,那几个还想看热闹的护院纷纷给了石澈一个幽怨眼神,才跟了上去。 石澈浑不在意,微笑对老妇人道谢,“糟糠之妻不下堂,她虽然不完美,可我这人念旧。” 老妇人越看石澈越满意,“其实那小娘心里也是爱慕你的,只是她还没转过弯,给她点时间,你们一定能琴瑟和鸣。” “多谢老人家。” 老妇人又道:“我说的话也作数,你若想再娶,老身给你做媒,但必须是平妻之位。” 石澈呵呵一笑,没有当回事,一口应承,“好,小子记得了。” 那头梁文道继续讲道:“那雇主一死,又没有了儿子,沾亲带故都来分家产,竟没人替雇主告官,丁张氏再逃过一劫。可她的恶名却越发大了,连她的炭也没人敢买,她只能去做那最脏最累的拾粪、掏粪活计。本官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再嫁,她只回答我一句,怕男人对娃娃不好,又怕人家不愿照料婆婆,甘愿一个人担下一切苦!” 下面顿时充满同情之声,“好女子!” 梁文道趁热打铁,“本官且问诸位乡邻,这样的女子当不当得城花之位?” 众人一起大吼,“当得!” 石澈却突然吼道:“抬起头来!” 众人一起向丁张氏看去,才想起来她一直不敢抬头,顿时一起同声大吼,“抬起头来!” 丁张氏此刻已经没有了紧张,只有满心的委屈和感激,那是一种习惯了置身黑暗却突然被人拉近了光明的感动。 她缓缓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泪水把脸上的脏污犁出了两道沟壑,可偏偏没人觉得她脏,反而感觉质朴和真实,这才是和他们一样的黎庶! 梁文道趁热打铁,“城花评选即刻开始,诸位乡邻稍后可在城中各处买来五文一支的澜楼花,投入各位姑娘的集花箱中,明日午时,澜楼唱票,看看哪位是我们江南府的一城之花!” 下面顿时掌声雷动,这次不用谁带领,大家都学会了这种表达认同的方式,自发的用力拍手。 本以为结束了,却听梁文道又道:“澜楼的花大官人请我代为宣布一件事,从今日起,澜楼辰时到申时对女子开放,这个时间内,男子不许入内。等下女子们就可进入澜楼,你们是在此交流女红技艺,还是互诉苦楚,又或者闲聊打趣,皆由得你们,且普通茶水不收银子。” 轰! 沸腾了,这下是真的沸腾了,女人们疯狂叫好,不知谁喊出一句“梁青天”,跟着就是山呼海啸一般的齐呼“梁青天”。 男人们有骂有赞,绝大多数是懵了,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去青楼的道理? 一些自诩文人骚客的男人们纷纷怒斥,有辱斯文! 已经有人打算联合起来,一起向梁文道施压,绝对不能如此!绝对不能! 石澈在暗处冷笑,施压?你们试试吧! 花重楼的手腕是说笑的?他说灭你满门,肯定不会放过一条狗,还真以为这是梁文道能左右的? 当时石澈把让青楼对女子开放说给花重楼时,老花也是懵的,但他很快就想明白,这是又一个不输青楼和赌场的巨大生意,他太清楚大周的女人们手里有多少钱了,往常这些钱都被胭脂铺和成衣铺赚走了,现在他也能分一杯羹,怎不叫他兴奋。 就算没有利益,他也乐得这样做,因为他本身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别的地方老子管不到,但澜楼,老子就是天! 梁文道功成身退,灌了一大口茶水,对董先生道:“我都记不得我上一次这样酣畅淋漓的讲话是什么时候了,痛快!” “无非就是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董先生呵呵笑道。 “哈哈哈,没错!” “我可听到不少百姓喊您梁青天了。” 梁文道被搔到痒处,“比你这董天策可是晚了。” 两人相视,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澜楼外,人们已经开始奔向各处售卖澜楼花的档口,准备给自己心仪的姑娘投上一票。 因为石澈给了花重楼一文钱的限制,所以那澜楼花做的十分粗糙,就是一个寥寥刻了几笔的竹签子,但这完全不妨碍卖五文一个。 石澈刚准备去澜楼后门,就被那要给他做媒的老妇人拉住,“小官人可识得那位花重楼是何许人也?” 石澈也没当回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不知花名楼再正常不过,“这澜楼的东家,把澜楼开遍了大周。” “若有机会,老身一定要见见他,敢为天下先,全天下的女子都该拜一拜他。” 石澈一想到那场面,顿时不寒而栗,还好是自己的好二哥顶在前面,还好还好! 以后可不能暴露! “您老慢走,小子还有事。” “好好,小官人回见,”等石澈走远,这不起眼的老妇人摇头自语,“多好的俊后生,可惜是个天残体。” 此刻,梁文道和董先生跟着一众澜楼的龟公茶壶从后门被赶了出来,哪怕他是知府也不例外。 见到石澈,梁文道一把将其拉住,“走!到我府上去,今日畅快,当浮一大白!不得推辞!”他知道这所以得一切都是石澈一人所谋,早已把石澈当做神仙。 这城花大赛,必定名留青史,而他梁文道必定有浓重一笔,这怎不叫他又兴奋又激动。 “也好,后续的事情还要细说一下,不然就浪费了这机缘。” 第47章 穿越历史长河的营销 澜楼中,已经得了石澈半分真传的红姑正在张罗各项事宜。 “来来来,大姑娘、小媳妇儿,大家都是女人,都不要拘束。” “我们澜楼的口碑大家都清楚,我们只卖艺不卖身,就算哪位姑娘要从良,我们也是风风光光的嫁女儿,三聘四礼一样也少不得!所以别的楼子咱不敢说,但咱澜楼绝对干净!” 这也是花重楼的聪明之处,他当然不可能像红姑说的这般干净,卖肉的生意他也做,名下也有不挂他名的楚馆,但他有底线,逼良为娼的事情绝对不做,他的楚馆里都是澜楼中上了年岁又因各种原因不能嫁人的女子,都是自愿的。 用这样双管齐下的办法,才保证了澜楼的绝对干净。 石澈也问过,如果那个大人物看上了澜楼的姑娘,怎么办? 花重楼洒然一笑,“两情相悦就明媒正娶,要用强,那就盘盘道儿,我朋友也不少。” 他估计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但他一件件处理了过去,身份不够的就不敢了,身份够的也得掂量掂量,慢慢也就少了。 澜楼名声在外,进来的各色女子也都清楚,很快就放松下来,相熟的坐到一起,开始热络的聊起来,自然有人把茶水、糕点、瓜果奉上。 剩下不熟的也没关系,被石澈培训过的澜楼姑娘们也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擅长乐器的、擅长歌舞的、擅长女红的都各自去聚拢一群女子。 石澈充分调动起澜楼所有人的积极性,就连干粗活的嬷嬷和仆妇也都被安排出来聚拢同阶层的女子,因为石澈并没有限制进来的标准,你大家闺秀可以进来,她烧炭的农妇也没人拦着。 不消片刻,除了顶楼的穹顶仙宫外,澜楼所有能坐人的地方都安排满了。 女人们兴奋极了,无论什么阶层,这都是她们生命里的头一遭,这么多女人聚拢在一起,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聊愉快,也聊愤怒。 男人聚在一起必定聊女人,女人聚在一起也不例外,只是更加激烈,骂男人! 因为太有共鸣,那边有人拍桌子骂,这边就有人哭着控诉,好不热闹。 红姑见人满了,气氛也到位了,站在一楼的戏台上大手一挥,“人满,关门!” 顷刻间,所有门窗都关上,暗的地方也有人掌灯。 本来喧嚣的澜楼,瞬间安静下来。 红姑意气风发,仿佛找到了当年自己做头牌的感觉,“红芍、秋媚、迎霜、绿珠,见客!” 环佩叮当,四大花魁羞涩出场,立刻引起轰动,因为她们穿的实在太过清凉。 红芍穿着红色肚兜,秋媚穿着黑色肚兜,迎霜穿着白肚兜,绿珠穿着绿色肚兜,四女下身都是统一的薄纱亵裤。 四女也是第一次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穿,尽管知道台下的都是女子,也还是难免羞涩,可她们还是站了出来,除了花重楼对她们确实不错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东家给的太多了! 只要她们这样亮个相,就赏每人二百两,这跟白捡有什么区别,自然都欣然答应。 红姑站在四女中间,“姐姐妹妹们,可都看到了吗?知道她们所穿的是什么吗?” 台下和楼上的女子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上的四大花魁,她们各个身姿傲人,她们各个肌肤胜雪,她们各个衣不蔽体。 好不知羞,果然是青楼狐媚子! 红姑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你们一定在心里大骂,就是这样不要脸的狐媚子勾走了你们的夫君、父亲、兄弟,让他们夜不归宿,让他们心猿意马,让他们不再顾家,不再温柔!” 性子柔弱的女子闻言低下头,性子硬的女子冷冷看着红姑,丝毫不让。 “我不否认我手下姑娘们的魅力,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但你们扪心自问自己就一点没有问题吗?你们上一次素手调羹汤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温柔抚慰是什么时候?可想过你们的男人在外苦钱的艰难,可体会过他们的不易?当然,如果你找的只是个好色之徒,我也只能送你一句,要么走要么忍,我朝是允许女子休夫的,你们尽可去做!” 这一番话说完,女人们都沉默了。 红姑见铺垫的可以了,继续道:“此次花大官人做出让你们进澜楼的决定,除了怕你们深闺寂寞外,就是想让我们教你们怎么拴住自己的男人!有人可能会问,我们怎么会这么好心,那你们可能真不知道,我们也不想招待有家室的男子,因为我们也是女人,我们也有心,我们也知道你们的不易!” 这番话,她是动了真情,说的情真意切,眼眶湿润。 女子们也是纷纷动容,眼眶泛红。 红姑接着补了一句,“何况,我相信姐妹们不会真让我们赔钱的,你们拴住了自己男人,你们自己来喝茶吃酒,就是喽!” “对!” “我们来花银子!” “就是!我们一样可以花!” 红姑此刻如同之前的梁文道一样,对石澈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她这套说辞也是石澈教的,包括所有的气口和语气变化,可谓精准到了几呼几吸。 “好,那我们就从这肚兜开始!”红姑来到红芍和秋媚身边,“这一黑一红两色肚兜,都是上等的桑蚕丝面料,再由苏家十年以上绣工的老师傅绣上花色,说句不恭敬的话,皇城的王公贵族用的也最多就是这样的物件儿了,买回去就是贵族的享受!” 她再来到迎霜和绿珠跟前,“懂面料的姐妹一定看出来了,这一白一绿都是棉麻混纺面料,绣工也只是两年工的绣工品质,但样式绝对一样,都是苏家的最新款式,我保证一月之内,就是宫中的娘娘帝姬也穿不到这惊奇物件儿,我们江南府的姐妹们绝对是这普天之下第一个穿上这肚兜的可人儿!” 这番话自然也是出自石澈之手,他坚信无论哪里的女人都敌不过两个词,最新和限量! 一个月内领先全宇宙,这足以给所有女人打上鸡血。 第48章 火爆 周遭的女人们眼睛都红了,目光不停的在四大花魁身上游弋,恨不得立刻上去抢。 红姑仿佛执掌千军万马的一代军师,小手一挥,便鸦雀无声,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灵魂都舒爽得在战栗。 如果石澈看到此刻的红姑一定会会心一笑,这状态可太对了,完全就是前世微商大会讲师的模样,就差一首嗨曲儿和魔性鼓掌了。 “设想一下,你们沐浴更衣,香喷喷的穿上这肚兜,玉体横陈,等待着你们的郎君,他看到你们那一刻如果不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那就得去找大夫看看了。” 此言一出,女人们眼睛都红了,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纷纷开始问价,心急的已经让丫鬟掏银子。 “好!我也不卖关子,”红姑提高了嗓音,“这是苏家第一批货,全部都在我澜楼的手上,苏家定价丝绸款一百两白银,棉麻款二百钱!” 她话音刚落,就有女人喊道:“我给你五百两,余下的拿去喝茶!一样两件!” 江南府是大周最富庶的大城,有钱之人如过江之鲫,而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在出嫁前本就是自家的大小姐,绝大部分都掌控着家里的钱袋子,花起银子来自然大气。 这类妇人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交好的在一桌,交恶的自然不会让她专美于前。 “哼!小气的德行,上不得台面!我出一千两,要三套!” 这边一叫嚣,其他富婆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出价,既怕落了人后,又怕抢不到。 那些普通黎庶人家的小妇人一边感叹命运的参差,一边眼馋,她们也好想要,可最便宜的也要二百钱,实在太贵了,能吃一顿好肉呢。 红姑等火药味彻底起来,才压了压手,那些刚刚还如疯虎的妇人们立马安静下来,这掌控感太爽了! “诸位姐妹太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红姑笑的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我们东家出面直接去跟苏家谈,我们澜楼吃下全大周半年内的所有货,拿到半价!也就是丝绸款五十两,棉麻款一百钱!” 轰! 整个澜楼都好像震了一下,所有女人都站了起来,疯了一样的掏钱,哪怕是普通人家的黎庶女子也都咬牙准备掏钱。 那些心思手巧的想的更多,只要买一个回去,就可以自己做。 同时,这些黎庶女子也开始担心,她们哪里是那些富户的对手,最后可能一件也买不到呢! 红姑好像冥冥中的天神,能听到她们的心声,就听她扯着脖子喊道:“第一批货数量有限,每人每款最多买一件,也就是最多每人四件。” 黎庶女子这下也放心了,加入抢购大军。 石澈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提前就演练过如何应对,红姑立刻安排人手把人群分割开,分成五个区域售卖,场面立刻就得到控制,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不到一个半个时辰,第一批货就卖光。 自然有没买到的女子愤愤不平,叫嚣不公平。 红姑不慌不忙,“姐妹们不要急,没有买到也不要紧,第二批货后天就到。你们付银子,我们登记造册,你们后天凭票拿货!已经买到的姐妹也可以登记,今日货款二百两以上的就是我们澜楼的金牌客户,以后我们有任何新物件都可以送到府上去。一百两以上的是银牌客户,可以优先选品。不足百两的,也是我们的铜牌客户,可以享受特别折扣!” 又是一轮火爆的登记,无论卖家还是买家都对这新奇的售卖方式赞叹不已。 在石澈的设想中,澜楼卖场早晚是要跟青楼分开的,眼下是没有办法,起步阶段,先凑合。 这边卖货卖的风声水起,石澈那边喝酒喝的也是气氛热烈。 梁文道已把石澈看做是命中贵人,完全是平辈论交,没有一丝官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董先生问道:“石老弟所说的报纸,真有那么神奇?” 石澈给两人看的那个新册子其实就是报纸的雏形,也是他用来说服梁文道的杀手锏。 在他的设计中,这次城花大赛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花重楼和梁文道,前者拿到了高到没边儿的话语权,后者拿到如日中天的名声。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这报纸,他命名为“大周晚报”。 大周晚报第一期的头版头条已经写好,题目为“江南知府梁大人亲自树立大周第一个贞节牌坊”。 没有噱头,所见即所得。 关键是文章的最后一句话,“梁大人敢为天下先,竖起的不止是贞节牌坊,还是大周女子的颜面和尊严!” 这是石澈了解到大周还未出现贞节牌坊这糟粕后,做的决定,他自然会杜绝这东西成为禁锢女子的枷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澈也放下酒杯,“大周晚报一月三刊,未来会是大周第一媒体,你们听不懂不要紧,只要知道梁大人会是报纸上的第一个大人物,再过一百年,一千年,后人只要提起报纸,必定会提到梁大人的名字。” 梁文道已经半醉,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过,闻言又给自己满上,“石兄弟,石老弟,你以后就是我梁文道的亲兄弟,不要再叫什么劳子梁大人,叫哥哥!” 石澈从善如流,“梁哥哥。” “哎!中听!” 董先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直接问道:“可那也是以后,眼下京察在即,恐怕梁兄的名字还未被天下知,他就被调回京师了,那时再有名气恐怕也为时晚矣。” 梁文道也从美梦被拉回现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思索片刻,“若夫说得对啊,如果京察在年底,我自信绝对可以连任,可京察在两月后,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两月足矣,我估摸着最多一个月,梁哥哥的老师就会来信,询问你是想连任还是想直接去做道台。” 嘶! 梁文道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他一定大嘴巴抽他,可话是石澈说的,不由得他不信。 他心痒难耐,“老弟教哥哥!” “太后。” 第49章 坏消息 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一出口,震的梁董二人瞳孔乱颤。 两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石澈的意思,这人简直就是妖孽! 当今圣上的身世有些曲折,他的生母曾是个宫女,被先皇宠幸生下皇子后就被当时的贵妃所害,好在她人品极佳,曾救过一个小太监的命,就是这个小太监在关键时刻用一个病死的宫女顶包,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救下了太后。 皇帝一直被贵妃养大,直到二十年后继位,才知道了真相,在民间找到了生母,请回宫中做太后,把那贵妃永远幽禁冷宫。 而之所以梁董二人会反应如此之大,皆因皇帝去接生母的时候,得知母亲在村子里有个名号“罗刹俏寡妇”。 皆因太后因为容貌姣好,总被闲汉骚扰,她就无时无刻不在身上带把刀,刺过别人也刺过她自己。 这把刀至今还在皇帝的御书房,时刻提醒他要孝顺母亲。 正是因为太后有与丁张氏类似的经历,这份报纸只要被皇帝或者太后看见,梁文道想不红都难。 至于怎么上达天听,对花重楼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董先生放下酒杯,离席退后一步,心悦诚服的对石澈一拜,“清之的智谋,若夫心悦诚服。” 在大周,一个士大夫以表字自称,还郑重一拜,那是只有面对天地君亲师才有的礼仪,可见董先生对石澈已经佩服到什么地步。 石澈连忙起身相扶,“董先生折煞我了,您是前辈啊。” “我信奉‘达者为先’,别说你也已经十八岁,哪怕你就是八岁稚童,能有如此智谋也当得我一拜,这是可安天下的智慧,若夫心悦诚服。” 石澈见董先生情真意切,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把人扶回酒桌,“不知董先生的全名为何啊?坊间好像也不曾流传。” 梁文道笑道:“不是不能流传,是他不愿流传。” 董先生老脸一红,“也就是你问,若是别人,我一定拂袖而去。” 石澈更好奇了,可他知道分寸,“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是我冒失了。” “没什么方不方便,只是名字太过别扭,不愿被人提起罢了,”董先生无奈苦笑,“家父希望我有先贤仁人志士的美德,可又没有太高的学问,最后就定了个‘美仁’的名字,唉。” 石澈愕然,一个直男顶着一个“美人”的名字,确实很坎坷啊,“若是叫仁美,就好了。” 梁文道跟董美仁相交莫逆,自然不会顾忌什么,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呢。” 董美仁自斟一杯酒,一饮而尽,“唉,父亲赐名,怎可随意更改,少提便是。” 梁文道也自斟一杯,站起身就要学董美仁一样拜倒,石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赶忙扶住。 董美仁是个白身,还好说,梁文道可是一个注定要一飞冲天的大人物,万万不能受他一拜的。 “哥哥若是也如此,那我立刻拂袖而去,再不登哥哥的门了!” 梁文道见石澈言辞恳切,眼睛立刻有些发红,“恨不能与花兄一起跟清之结拜啊,我梁文道再次立誓,自今天起,你石清之的事就是我梁文道的事,赴汤蹈火不在话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实际上,石澈确实当得这一拜,因为他们都清楚,这第一刊的大周晚报一面世,梁文道会红得发紫,这对一个官员来说,说一句恩同再造一点不为过。 如果石澈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梁文道甚至会立刻拜师,从此执弟子礼。 “哥哥言重了!” 梁文道正色,“句句发自肺腑!” 石澈见气氛这么顶,顺势说道:“老弟还真有事情需要哥哥帮助,一个不好可能身首异处。” 这就是石澈聪明的地方,他深知交往之道万不能有来无往,那样不但不会加深交情,甚至会让人猜忌。 有来有回,有帮有求,才会真正的加深交情,把利益关系转变成友情。 梁文道和董美仁同时精神一振,像喝了春药一般,异口同声,“敢尔!” 石澈拉着梁文道重新落座,同时把张明远打苏家主意的事情讲了出来,面露忧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智谋都是纸糊的,我就是有通天智慧,也奈何不了一位封疆大吏啊。” 梁文道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岂有起理!他张明远在幽燕刮地三尺,弄的那里民不聊生,本以为他捞够本了,在咱们江南北道混完一届就致仕,没想到他还是贼心不死!” “狗改不了吃屎,”董美仁也是义愤填膺,“他上任前我就料到他不会偃旗息鼓,蛰伏了一年,终于按捺不住了。” 梁文道看向石澈,“你可知这外号张扒皮的老畜生为什么敢如此嚣张?” 这其实也是一直困扰石澈的问题,他也请教过花重楼,可这位二哥极为厌恶朝堂,虽说影响力巨大,但却不愿意深入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到了京城会打听。 没想到,在梁文道这儿直接有了答案。 “哥哥教我!” 梁文道鄙夷道:“他是左相蔡圭的私生子!” “啊?” 石澈是真没想到,竟然直接干到了顶格,这就有些棘手了。 大周朝为了避免前朝丞相权利过大的弊端,废掉丞相,设置了中书省,而在中书省又设置了两个中书令,用以互相制衡,左中书令为蔡圭,右中书令为陆丞。 虽然官方并没有左相和右相的称谓,但谁都知道实际上就是如此,这两人合体就是丞相。 石澈不可置信,“张道台六十了吧,左相得什么岁数?” “七十有五。” 石澈良久才吐出四个字,“年少有为啊!” “这算是秘闻,少有人知。我能知晓,还是因为老师机缘巧合下探知了秘辛,”梁文道已经没有了醉意,“张明远搜刮的民脂民膏,十之七八是进了他爹的口袋。” 石澈果断起身告辞,“时间不早,小弟告辞了,今天我什么都没说过。” “清之这是把我看低了!” 第50章 赶场子 石澈是真没想到张明远会牵扯出左相,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若再执意把梁文道拉上船,就真不地道了。 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大不了就去刺杀张明远,来个鱼死网破。 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 作为世界顶级杀手,他从不缺拼命的勇气。 梁文道郑重其事的站起身,董美仁也跟着站起来,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戏谑的笑容,不但毫无担忧之色,竟隐隐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石澈没看懂,但话他必须说清楚,“我没想到会牵扯如此之深,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哥哥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影响我们之前的计划。” “在你石清之的眼中,我梁文道就如此不堪?看到好处就要,遇见困难就躲?” 石澈苦笑,“哥哥误会了,小弟只是觉得不能绑着哥哥下水,那样太不仗义。” 董美仁笑道:“清之多虑了,坐下听我慢慢叙说。” “若我二哥知道我狭恩图报,他一定不会再认我这个三弟的,”石澈坚持欲走。 梁文道无奈,压低声音道:“我的老师就是右相陆丞!” 石澈闻言,瞬间心思电转,还有高手? 以他的阅历和知识储备,就算不知如今大周朝堂的山头派系,也能推测出左右相必然不合,否则如此设置就失去了制衡的意义。 既然搬出了右相,那刚刚严重失衡的实力天平瞬间就恢复了平衡。 这就好比下棋对子,上局,左右相对掉。 中局,尽管对方是封疆大吏一方道台,但己方的梁文道在自己的包装下不会比之弱多少,况且还有遇强则强的花重楼,也算对掉。 下局,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眼下就处在这一层。 与他对应的就是以苏闵行为首的苏家主脉和其他一些杂鱼,最多加上动机不明的靳冰云,他自信手拿把攥。 没有人能对掉他! 那还怕个鸟? 胜率只有一成的杀局,他石澈都敢入局,如此己方占优的局面,没有退的道理! 石澈再次落座,这一回三人都感觉关系又近了一层,因为他们不但有了共同的利益,更有了共同的敌人。 梁文道让下人把酒席撤掉,换上了香茗和茶点,三人推心置腹的直聊到夕阳西斜,石澈才再三拜别。 倒也不是他不想在梁府用膳,而是他知道现在的江南府必定已如烈火烹油一般,会有很多人想找他,绝大部分他可以让苏家人挡掉,但有的他必须自己面对。 比如,靳冰云。 石澈刚刚走到苏府附近,就被靳冰云的小丫鬟巧巧拦住了去路。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小丫头叫巧巧,名字和人一样招人喜欢,总是喜气洋洋,笑嘻嘻。 巧巧今天可是不高兴了,因为她已经让轿夫抬着在这苏府前前后后转悠小半天了,连午饭都没吃。 远远见石澈优哉游哉的走来,小丫头拨开轿帘就跳了下来,掐起小蛮腰,“好你个石澈,让我好等!你知不知道天都塌了!” 石澈自然要装傻充愣,笑呵呵上下打量巧巧,“就你这小个头儿,天塌了也砸不到你,怕甚?” “我懒得跟你废话!看夫人等下怎么收拾你!快跟我走!去见夫人!”巧巧狠狠瞪了石澈一眼,转身就上了轿子。 石澈也不恼,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他都当小孩子一样看待,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往樊楼而去。 因为姑娘们都被花妈妈带着去了澜楼,今天的樊楼格外冷清,以至于石澈转了一圈也只见到几个龟公和仆妇。 以石澈的设计,眼下这个时间,酒会应该开始了,那同样是一个划时代的东西,让天天闭门在家的女人们有了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 纯女性,既可以开放,也可以私密的交际平台。 石澈坚信,没有哪个女人能不被他现代化的理念所俘获,因为他提供了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的情绪价值,这是堪比毒品的东西。 是个人就一定需要情绪出口,古代男人可以交际,可以去青楼,可以去酒肆,去茶馆,可女人们不行,她的交际圈最多就是一二闺蜜,完全被隔绝在主流世界之外。 石澈在做的事情,就是建立一个能让女人们可以肆无忌惮玩乐的场所,捆绑住她的情绪,就等于捆绑住了她们手里的钱袋子,到那时他就是卖个擦屁股纸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他最聪明的点就在于杜绝一切男性进入,这样一来,那些老爷们就没有了阻止的理由,同时还能提供给他们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新奇体验,唯一的阻力就消失了。 靳冰云站在二楼,满面怒容,冷冷的看着东张西望的石澈,“快上来!” 石澈早就发现了靳冰云,只是故意不去看她,看谁先沉不住气,这是他和靳冰云之间一直以来都在持续的博弈,幼稚却重要。 今天,靳冰云无疑是输了,她很急。 石澈装作才发现靳冰云,满脸堆笑着上楼,“呦,夫人在这儿呢啊,让我一顿好找。” 靳冰云气的牙痒痒,转身进了房间。 巧巧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用力推了一把石澈的后背,“你快点!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今天的房间里,什么吃食都没有,靳冰云甚至都没有坐下,就站在窗边冷冷的注视石澈。 石澈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拉个凳子就施施然的坐下,笑容可掬的发问:“夫人如此急切的叫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靳冰云闻道了浓烈的酒气,眉头皱起来,“你吃酒了?” “然也!” 靳冰云就像个弥漫着汽油的房间,积压许久,一见火星就炸了,指着石澈怒斥,“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你到底居心何在?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是想作废掉?” 石澈一脸惊愕,“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们的约定不是我按你指定的时间离开苏家,然后你给我银子、宅子和女子吗?你并没有让我离开啊?”他做恍然大悟状,霍然起身,“好啊!你要反悔!好你个靳冰云啊!吃干抹净,你要反悔了!我告诉你!没有这么容易,你不按约定给我好处,我就去府衙告你!” 第51章 计划 眼下的石澈就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泼妇,一副誓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靳冰云和巧巧都懵了,不是她们找石澈兴师问罪吗? 怎么好像颠倒过来了,他哪来的勇气这么说话? 靳冰云感觉自己气的要疯了,连呼吸都无法平顺,“苏家的新亵衣,你一个字都没有说与我听!枉我还让花妈妈带着凤仙他们去捧场,想着让你在苏家有些地位,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慢着!”石澈背起手来,下巴微抬,“上次我把苏家要举家迁往北齐的消息说与你,你以要证实真伪为由没有给我一文钱,现在又理直气壮的要消息,你当我是巧巧一样的小丫环一样好糊弄?” 巧巧掐起小腰,“你说谁好糊弄?” 靳冰云被石澈说得哑口无言,她一时心急,确实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苏家要迁往北齐这事哪里能这么快证实,我当然需要时间,可亵衣的事情却刻不容缓,你就不想卖个大价钱?你若早点透给我消息,我至少会给你五百两!” “嘁!”石澈嗤之以鼻,“我若突然告诉你,苏家要卖亵衣,能轰动整个大周,你信吗?还二百两,你不给我两个大逼兜就不错了。” 靳冰云再次败了,觉得石澈好像说的也对,自己恐怕真不会相信他,她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然后才道:“苏家新的亵衣一定不是最近做出来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货量,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自己斟酌!” 石澈楞呼呼的摇头,“我知道个屁?我吃饭都是跟下人一起吃,”顿了顿,语带凄凉,“我昨日去苏见月那小贱人的绣楼,想要重温旧梦,差点儿被她叫来的护院打死,”说着他撸起袖子,露出左臂上的大片淤青,“你看看!身上还有!” 眼看石澈就要宽衣解带,靳冰云制止道:“够了!” 这些淤青自然是石澈练武练的,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在外行眼中确实触目惊心。 被石澈这么一闹,靳冰云的目光柔和下来,“我们额外再做个约定吧,你为我打探苏家商事,只要消息可靠,我可以令出银子,一个有价值的消息给你一百两,如何?” “早这样嘛,我或许都能赢下鸿运赌坊了,”石澈施施然的重新落座,“你既然要扳倒苏家,就没有收买其他苏家的下人?” 靳冰云完全把石澈当成了自己人,毕竟从她的角度看,石澈这样一个根本就不算人的赘婿,没有理由会放弃自立门户的诱惑,去帮助欺压他的苏家。 所以,她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说出实情,“以前收买过几个,可不知道怎的,在接触你的后一天,收买的那几个人都把银子给我退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再为我做事。这段时间,我又接触了几人,更是全部拒绝,甚是奇怪。” 石澈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害怕他这个混世魔王,现在苏府的下人们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是磕头就是讨好。 而他在苏家的地位又水涨船高,谁也不敢触他霉头,成为下一个苏贵。 事实再次证明,暴力在这个古代社会很管用,特别是能要人命的暴力。 石澈立刻把胸脯拍的砰砰响,“夫人放心,看我的手段!” 靳冰云哪里会因为石澈这个半吊子一句话就放心,她现在十分忧虑,那四件叫肚兜的新亵衣此刻就在里边的绣床之上,仿制不难,可需要时间啊! 石澈着急回去看今天的战果,便主动告辞,“夫人若无其他事情,我就告辞了。” 靳冰云从忧虑中回过神,“你与花重楼是什么关系?” 她当下还不清楚城花大赛的深远影响,只当作普通选花魁,只是好奇,为什么花重楼会让石澈去主导这城花大赛。 听花妈妈传回来的消息,这次的花魁选的很有新意,最后竟然让个寡妇拔了头筹。 在她看来这些自然都是花重楼的筹划,石澈只不过是被他推到台前的傀儡,可这傀儡是怎么跟花重楼扯上关系的,她很想知道。 石澈早就有腹稿,当下就把在鸿运赌坊与花重楼不打不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临了还臭屁的加上一句,“或许这就是英雄相惜吧?” 靳冰云的俏脸禁不住抽了一下,赶苍蝇一样的摆摆手,“你走吧,探到消息你再来此,”又冲丫环道:“巧巧,替我送送石公子。” 巧巧送走石澈,很快回转,一边去收拾那四件肚兜,一边娇笑,“之前没有发觉,那个惫懒货换了合身的衣衫,还满英武嘞。” 靳冰云一直在凭栏远眺,思绪都放在怎么应对新的形势之上,听巧巧说话她才动了一下,“哦?是吗?” 她回想了一下与石澈的初接触和近两次接触,好像确实顺眼了不少,只是她因为她本能的厌恶石澈的无耻下流,不自主的就选择了无视。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巧巧身边,“巧巧,你记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变得顺眼的?” 巧巧抱着爱不释手的肚兜,嘟着小嘴回想,“有快一个月了吧?” “这肚兜的大量赶制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巧巧对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不慎在意,“能有什么联系,难不成还能是他做出来的?” 靳冰云也不禁有些懊恼,看来是自己被动太久了,开始胡思乱想了,那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 “那你说咱们也学澜楼,白天人各家各户的妇人们来咱们樊楼,这样咱们也可以卖我们的东西了,不让苏家和澜楼专美于前,怎么样?” “夫人,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我哪敢在这种事情上乱出主意,”巧巧俏皮的往后缩了缩。 “哼!你胆子小?”靳冰云不禁莞尔一笑,“要不要我把你做的大胆事情细细说说?” “夫人!”巧巧娇嗔跺脚,“那都是来夫人身边之前的事了,来了以后,我可一直都老老实实的。” 被巧巧这么一插科打诨,靳冰云的心情好了不少,暗自盘算起怎么学澜楼。 这时,暗处有个暗哑的女声响起,“圣子口谕,两月内完成计划!” 巧巧下意识的靠近靳冰云,不敢看那暗处身影。 靳冰云无声的望向窗外星空,手在袖中攥的紧紧的。 第52章 划时代的玩意儿 石澈以匀速再次跑回了苏府,他倒是不怕折腾,在他看来,一切物理意义上的移动都可以当作修行。 穿越已经一个月,他虽然在真气的修炼上不得寸进,可身体状态却以回到了穿越前的巅峰,甚至犹有过之,只是还没有实战让他检验。 他自信只要不是碰上那天的飞贼和简仝那样的变态,就没人是他的对手。 迈步走进苏府侧门,石澈不禁想着那飞贼怎么再没出现,这一个月的晚间,他但凡有空都会在苏见月的绣楼周围转转,如今他有了自保的信心,还真想找人过几招。 “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太爷找你一天了!” 门房老王打断了石澈的思绪,他随手丢出几个铜钱,“知道了,辛苦。” 老王美滋滋的接住铜钱,“谢姑爷赏!”他是苏府上下第一个摸清石澈脾气的,知道只要不惹这位煞星,那他其实很好相处,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很体恤,出手也大方。 他大老王已经有成为石澈第二个狗腿子的趋势,第一当然是丁福宝。 石澈刚走出去十几步,第一狗腿就在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见到石澈大喜过望,“少爷啊,你可算回来了,苏老太爷已经催我五次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石澈继续往前走去,“那你扛住没有,有没有把少爷我卖了?” 丁福宝挺起胸膛,“我就一句不知道,催我,我就说去找你,然后躲起来嗑瓜子。” 石澈大乐,“不错,距离天下第一家丁,又进了一步。” 丁福宝乐呵呵,无限荣光。 中庭里已经换了七八次热茶,苏老太爷和除了苏闵山外的所有苏家人都在座。 见石澈慢悠悠的走进来,苏见月第一个发难,“你去哪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又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 “我去哪了,你不知道?上午不是才分别?”石澈坐到苏见月旁边,端起茶碗就喝。 “那澜楼不让男子进入,鬼知道你去了哪里,没准又是去鸿运赌坊了,烂赌鬼!” “可是某些人就是输给了我这个烂赌鬼啊,”石澈歪着头一脸欠揍模样。 苏见月又被气得够呛,俏脸通红,“你这个……” 苏老太爷轻轻拍了拍桌子,“好了,说正事!” 苏闵天和苏闵江兄弟俩在一边呵呵直乐,回到家中这几天,他们最多的乐子就是看苏见月在石澈面前吃瘪,十分有趣。 他们的两个宝贝儿子更是对石澈佩服得五体投地,往常可都是他们被苏见月这表妹修理得服服帖帖,哪里会想到还有这样的痛快时刻。 苏老太爷毕竟年岁大了,看了眼二儿子苏闵江,“老二,你来跟清之说说怎么回事。” 苏闵江语带气愤,“内务院的梅院长派人送了请帖,晚上在天府楼设宴,邀咱们苏家人去赴宴。” “那就去啊,二叔你就去呗,”石澈随口道。 苏老太爷叹了口气,“宴无好宴啊。” “怎么说?” 苏闵江苦笑,“你今天为咱们苏家大大地挣了脸面,让那些说我们要败落的狗东西惊掉了下巴。可这肚兜一问世,不知多少人眼红,恨不得我们苏家死啊!” 石澈坐直身体,“二叔的意思是,这梅院长要找我们麻烦?” 苏闵天插嘴道:“恐怕不止,他十有八九是要打肚兜的主意。” 苏老太爷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今天入账多少吗?” “这批货总价是五万零五百两,算上一些预购的,六七万两差不多了,”石澈早就计算过,所以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 苏老太爷的浑浊老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那是他作为一家之主必须要压抑的东西,“十一万六千两!” “啥?” 石澈是真有点儿懵了,这特么古代女人的购买力这么恐怖的吗? 等于说,预购的比实际购买的还要多,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石澈的两个大舅哥苏岳和苏麓见说到了这里,再也压抑不住兴奋之情,眉开眼笑的保证是真的,几大箱的交子和银钱都已经入库。 苏见月也是兴奋的,可在石澈面前她就是不愿意表现出来,沉着脸指了指小几上的账本,“自己看!” 石澈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果然记录的清清楚楚。 “麻烦有点儿大了,”石澈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苏家本来只面对张道台这一个敌人,可今天如此大的进账不可能瞒过明眼人,苏家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在不久后的标会上必定会是公敌。 苏老太爷对石澈的反应很满意,这种时候能不被如此大的成就冲昏头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我本来只想着你会把这肚兜卖得很好,却没想到会这么好,你的那些新奇的主意,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很厉害!”老太爷忧心忡忡的点了点那烫金请柬,“过去十几年,都是我们削尖脑袋去钻内务院的门路,还从未有过被内务院主动宴请的时候,我怕是他们打上肚兜的主意了。” 石澈略一思索,“晚上我跟二叔去赴宴,我扮做家丁。” “凭什么听你的?”苏见月不服气。 石澈笑了,“那你跟我去,扮做我的丫环?” “你想得美!” “月儿莫要胡闹,”苏老太爷略一沉吟,“老大要在,合该他去赴宴,他既然未归,那老二去也合情理。我们商贾做事,首要考虑的是利益,除此之外就是要让官面上的人挑不出错来,清之考虑的周到。只是不知,你有何化解的办法,就目前来说,肚兜的生意的潜力巨大,我们不能舍弃。” 石澈也不废话,把丁福宝叫进来,“去我的案头上把这几天的画稿拿来,就是夹在大周律里的那一打。”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苏家人都知道,石澈这是又有新东西了,期盼的同时不禁感叹,这小子果真是个妖孽。 石澈没有让人失望,丁福宝拿来的果真是新东西,他拿在手里一一展示。 “这是抽水马桶,这是牙刷,这是玻璃杯,这是滑轮组,这是水泥,这是氨基化肥……” 第53章 赴宴 苏闵江和石澈坐在马车中,晃晃悠悠的前行,除了车夫,只有他二人。 苏闵江已经四十岁,可他现在活像个小伙子一样兴奋,一路上问个不停,“那冲水马桶真的可以自己把污垢带走?还有那个玻璃杯真的是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还有……” “二叔,都是真的,只是实现起来还有诸多困难,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靠咱们自己的话,虽然最终也可以做出来,但成本会很高,”穿着青衣小帽的石澈微笑回答。 苏家人虽然不是个个都有苏见月那么妖孽,但也绝不是白给,苏闵江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只供给达官显贵,赚的就太少了。” “所以啊,咱们这不就去化缘了吗?” 马车在内务院的后门停住,石澈率先跳下车,转身扶着苏闵江,做足了戏码。 内务院的门房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笑眯眯的上前,“可是苏家的大官人当面?不知是哪一位?” 苏闵江常年在边塞活动,举手投足间有着豪奢的江湖气,声音也极为洪亮,像江湖客多过像商贾,“苏家老二,苏闵江。” “原来是苏家二爷,您里面请,梅院长和郝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赏!”苏闵江吩咐一句便大踏步的迈过门槛。 石澈动作迅捷的掏出一定碎银,双手递给门房,“老哥哥拿去吃肉吃酒。” 那门房顿时笑得像一朵菊花,“谢苏家二爷。” 石澈小跑着跟了上去,自有下人引着他们往会客的屋舍而去。 内务院是前衙后舍的布局,院长梅岭和家眷在后面的院落居住,像郝大通这样从的钦差来此也有厢房居住。 石澈二人被带到的地方是前衙的后厅,专门用作会客和议事。 石澈跟着苏闵江进入屋中,梅岭和郝大通都在座,可他们自恃身份,不可能迎接苏闵江这样的商人,自有下属官员代劳。 苏闵江对梅岭和郝大通一拱手,“在下来晚了,郝公公和梅院长原谅则个。” 郝公公听苏闵江把他放在了前面,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不晚,可是苏家二爷?” “正式小民。” 梅岭示意苏闵江坐在郝大通的右手边,“大官人请坐。” 大周以左侧为尊,郝大通这样的钦差是场中最大的人物,他自然在主位上,他的左手边是二号人物梅岭,右侧就等于是三号人物的位置,让苏闵江这样的白身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不可谓不隆重。 苏闵江也意识到,慌忙推辞,“小民一介布衣白身,怎可在次位。” 郝大通好整以暇,“咱们今天只谈风月,哪有那么多规矩,三五好友的欢聚而已,大官人勿要推脱了。” 本是一番好听的话,可从郝大通那公鸭嗓子说出来,让人总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这也是阉人惹人厌恶的原因之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们非全人的身份。 梅岭也道:“苏大官人,坐吧。” 苏闵江见这情况,也只得惶恐落座,只是这屁股却只敢有一半挨着椅子。 石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苏闵江身后,可他刚站定就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他进门时看了眼场中人,除了梅岭和郝大通外,还有三人作陪,两个分左右,一个背对房门。 此刻注视他的目光,就来自背对门的那个位置。 石澈打下了马车就进入家丁的角色,始终低头看着脚面,谨守下人本分。 此刻被人注视,他始终保持克制,没有抬头。 苏闵江落座后,梅岭开始介绍其他三人,左右两位都是他的副手,介绍的详细,连籍贯都说了出来,可到了背对门那位时他的介绍却极为简单,“这位是宋玉郎宋公子,我的远方外甥。” “久闻苏家三杰,大爷坐镇江南统筹全局,二爷从北莽那些蛮子口中夺食,三爷同北齐那帮腐儒争利,虽是商贾,却多有义举,今日得见二爷风采,玉郎之性也!” 石澈悚然一惊,他一下就听出了这位的声音,就是那位在隐香茶馆跟他套近乎的宋公子,心中不免叫苦。 苏闵江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并不紧张,但他搞不清楚这位宋公子的身份,只能故作惶恐状,“商贾逐利,我们也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而已,并没有想那么多,宋公子谬赞了。” 宋玉郎哈哈一笑,“梅叔叔、郝公公,你们看到没,二爷不但有侠气,还不自傲,难得!难得啊!” 梅岭和郝大通随声附和,都点头称是,搞得好像这位宋公子才是主角一般。 这让苏闵江和石澈都心头惊愕,纷纷琢磨这位宋公子的身份。 石澈更是感觉到宋玉郎不时就是看他几眼,确定对方肯定认出了他,只是不知会不会揭穿。 闲扯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梅岭话锋一转,“苏家好本事啊,竟然把一个亵衣卖得有声有色,我那糟糠都嚷着要去买,竟然还没买到。” “梅院长勿忧,我回头就让人给夫人送两套来,非是我苏家不够大方,而是存货都已经卖光,送给夫人的也只能是明天赶工的。” 其他两个官员也立刻叫着他们也要,苏闵江一一答应,一并送来。 郝大通放下酒杯,“苏家的生意做的好啊,值得全天下的商贾学习,不故步自封,创出新货,不去与别人争利,有这样的商贾,是我大周的幸事啊!” 苏闵江和石澈同时在心中大呼,来了! 苏闵江赶忙谦虚,“郝公公过誉了,我们也只是为了多赚些银子,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 梅岭接口,“不是过誉,苏家必须要褒奖,我会亲自上书圣上,细数苏家功绩。” 苏闵江诚惶诚恐,“谢梅院长美言。” 郝大通见吹得差不多了,长叹一声,“苏家愈发红火,再看这内务司,就像个四处漏风的破庙,实在寒碜啊。” 梅岭面露惭愧,“都是我等下官能力不足,公公且宽心吧。” 苏闵江略一思忖,“内务司有难处,我等得了内务标的商贾责无旁贷,明日就以苏家名义召集江南府的商贾,大家募捐,决不能让圣上和贵人们缺了用度!我苏家愿出两万两!” 第54章 破局 苏闵江这番话都是石澈交代的,为的就是以这种高姿态去堵梅岭和郝大通的嘴。 我们如此识抬举,你们再为难我们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梅岭和郝大通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意外之色,这苏家老二也太大方了,张嘴就是两万两,他们可没想过要钱啊。 可这样一来,他们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好开口了。 郝大通给梅岭使了个眼色,就笑呵呵的给苏闵江敬酒,“大官人仁义啊,圣上和贵人们一定会记得你这番忠心的。” 苏闵江慌忙举杯,“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草民该做的。” 梅岭心中已经把郝大通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你贪得无厌却要我做恶人! 妈的!无耻! 可他又没有办法,内务司本就掌控在这些阉人的手里,他这个院长说起来很风光,可本质上就是帮皇帝和皇亲国戚赚钱的皇商,根本由不得他不愿意。 他深吸一口气,“苏家高义,圣上和贵人们一定大为欣赏,可这样的募捐不是长久之事,内务司现在缺的是长久赚钱的进项啊。” 苏闵江心中大骂,你们内务司掌控着大周上下大小二十几个封地和京畿的商事,盐铁这种朝廷独占的你们做,茶、瓷、药、布这些民间商事你们也做,却在这里跟我哭穷,要不要脸! 石澈在后面也是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官是两张嘴,一张吃饭一张要钱,从古至今这点倒是没变。 苏闵江嘴上自然却什么也不敢说,“我苏家如何做才能为内务司分忧?” 梅岭看了眼郝大通,却看到这死太监正在用筷子点着酒花,一副不关我事的姿态,气得牙痒痒的同时也无可奈何,咬咬牙,说出自己都觉得无耻的话,“不知苏家可否把肚兜的生意割爱啊?” 苏闵江闻言一反之前唯唯诺诺的姿态,干脆摇头,“不行!” 梅岭和郝大通同时一怔,他们想到过苏家不会把这块肥肉轻易吐出,可却没料到这苏家老二竟然敢拒绝的如此干脆,两人瞬间敛去笑容,眼中闪现怒意,你苏家好大的胆子啊! 苏闵江不给对方发难的机会,而是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苏家需要肚兜的赚来的银子,才能做出更多的好物件儿,让圣上和贵人们用更好的,赚更多的。” 这番话直接把郝大通和梅岭都弄蒙了,刚刚激起的怒火瞬间不知道该不该发了。 始终未曾再开口的宋玉郎自顾自的喝酒吃菜,此刻也好奇起来,他本就是来看看苏家底蕴的,同时又好整以暇的盯着石澈猛看。 郝大通眯起眼睛,“大官人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些。” 苏闵江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石澈的画稿,把酒菜推了推,“诸位请上眼!”接着就把石澈弄出来的这些物件儿一一介绍给几人,只是这里面有几样被石澈收起来了,比如土高炉、黑火药、化肥。 梅岭几人起初没有当回事儿,可越听苏闵江的介绍眼睛就越亮,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探头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天马行空想象力的画稿。 等苏闵江一一介绍完,梅岭的眼睛都红了,“这,这些都能做出来?” 苏闵江却泼了一盆冷水,“眼下是不能。” 郝大通立刻就急了,“你在耍我们?” 苏闵江心中痛快,暗道老子就是耍你啊,死阉货! 嘴上却道:“公公莫急,听我细细解释。” “你快说!” “比如说这玻璃的制造,需要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前三种还好说,都是做瓷器的用料,可这纯碱只能在盐湖中开采,需要大量的人力;再比如这香水,虽说可以用现在还没有流传开的蒸酒法去制取,可那远远没有玻璃器具制取的纯粹;还有这肥皂,需要开辟场地,收购猪油,您也知道猪油金贵;再看这牙膏、牙刷,虽说没有前几种繁琐,可这处处都需要大量银钱啊!” 苏闵江开始哭穷,“几位大人也都知道,我苏家虽说有进项,可出项也多啊,哪有闲钱去做这些东西,好容易搞出个肚兜来当额外进项。我苏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君爱国的良民,只要大周需要,这肚兜尽可拿去,可那样的话,这些好物件儿可就无法做出来了,甚是可惜啊!” 梅岭和郝大通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那些画稿,在他们眼中这就是金山银山啊,那肚兜算个屁啊! 两人对了下眼神就有了计较,梅岭开口,“这些新奇物件儿若是做了出来,苏家打算如何卖?” “自然是先紧着圣上和贵人们,”苏闵江来了个模糊处理。 郝大通大为赞赏,“苏家果然忠君体国啊!” 梅岭道:“既然如此,我觉得肚兜的生意还是在苏家的手上能做的更大,我们内务司也不擅长售卖这种妇人物件儿。” “然也!”郝大通点头。 苏闵江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放炮,“小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大官人但说无妨。” “小民认为内务司的目光不够长远,错过了最大的商机。” 宋玉郎问道:“什么商机?” “对外贸易。” 梅岭不解,“何为对外贸易?” 苏闵江耐心解释,“在我大周疆域内的买卖是对内贸易,那对北莽、北齐、西夏、交趾的买卖自然就是对外贸易。” “你是说让内务司把东西卖到这四国去?”郝大通没有什么商业头脑,问的问题也没有技术含量。 苏闵江继续解释:“虽说有大量的行商已经在做对外贸易,可他们要应对太多盘剥,拿货又限于量少拿不到最低,路上若是碰上山贼马匪,就是血本无归。可若内务司做这买卖,可就大大不同了,”他没有再说下去,至于哪些不同,就看梅岭他们自己悟了。 梅岭和宋玉郎几乎不用怎么思索就想到这其中的诸多好处,首先内务司在各地商贾手里拿货都是最低价,其次内务司运货都是官军护送,不惧匪患。 最后,那些出关的盘剥自然盘剥不到他们头上。 宋玉郎甚至想到更深一层,他们可以直接去联络四国的豪门大族,让他们直接把货物吃掉,还能省却诸多麻烦。 而郝大通想到的确是这种对外贸易其实各地王爷都已经在做了,他们把内务司低价购置的东西都高价卖到了那四国去,赚的银子却进了他们的腰包。 如果内务司得到主导权,那么利益可就是他们的了,皇帝得到的更多,他们这些太监自然就水涨船高,还怕没有地方贪墨银子? 第55章 急不可待 几人想着想着,目光就再次聚焦到了桌上的画稿上。 几双眼睛都发着贪婪的光,这哪里是画,分明是能闪瞎眼的金山。 如果这些新奇物件儿做出来,然后都由内务司卖去那四国,以这些物件儿的新奇程度,最开始的几笔生意估计就是让他们用黄金买,他们都会欣然同意。 这是多大的泼天富贵? 几百,还是几千万两银子? 不! 恐怕百万金都不止! 郝大通急不可待的问道:“若是我内务司出部分银子做干股,再以朝廷名义征调民夫,全力帮苏家做出这些物件儿来,能加快几何?” “别的先不说,这玻璃和冲水马桶,还有肥皂,几月就可以大量产出!” 郝大通立刻做出决定,“好,我立刻启程回京,面见皇上!”他指了指桌上的画稿,“这些东西,我能否带走?” “自然要让公公带走,才能与圣上述说得清楚明白。” 郝大通也不再客气,直接把所有画稿一拢就塞进怀中,看向梅岭:“梅院长,备马。” 梅岭鼻子差点儿气歪,这个阉贼把他堂堂内务院长当马夫一样使唤了,可嘴上却丝毫不敢得罪,“也不急在一时吧,公公……” “怎不急?火上房一样的急!”郝大通也不解释,对门口大喝一句,“给咱家准备马车!咱家今晚要在江北驿过夜!” 江南府北城门外五里就是码头,渡过长江就是江北驿,郝大通想的是明早就可以起早赶路,少了渡船的麻烦,可见他是真的急不可待了。 他也不想跟梅岭解释太多,如今朝廷外强中干,皇帝苦于连修园子的钱都没有,这些物件一旦落实,那功劳得多大? 到时候让他直接掌管内务司都有可能,他怎能不急?只恨没长翅膀! 门外的小厮探头,梅岭对其使个眼色,自然忙不迭的领命去办。 太监这个物种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儿,本来郝大通是下放办差的,哪怕看不上梅岭也要维持表面的尊重,可眼下泼天大功唾手可得,梅岭自然就不在他眼中了。 郝大通心情大好之下,竟然亲自提起酒壶,站起身给苏闵江倒酒。 苏闵江慌忙起身,抓住酒杯躲开,“使不得,公公使不得,草民自己来,自己来!” “诶!”郝大通假装不悦,“什么草民,等内务司入了股,我们就是同僚,到时候少不得给你苏家一个官身,哪怕落不到你二爷身上,可苏家有了荣光,你二爷不也水涨船高吗?今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我郝大通痴长几岁,让你叫一声哥哥,不委屈你吧?” 苏闵江心中泛着恶心,脸上笑容却越来越浓,“兄长哪里话,能有公公这样的兄长,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源啊!” “哈哈哈,”郝大通仰天大笑,他是真的高兴,“来来来,我们共饮此杯!” 苏闵江诚惶诚恐的躬身接酒,然后和郝大通一起一饮而尽。 梅岭在一边举杯也不是,不举杯也不是,心中早就把郝大通的祖宗八代骂了个八十遍。 苏闵江立刻拿起桌上另一个酒壶,给自己倒满,再给郝大通倒满,也不忘给梅岭倒满,连其他几个杯酒的小吏也没有漏下,“我一直在外奔波,有时一年也不能归家一次,听家父和长兄常说,我苏家能拿下每次的布标,都少不了梅院长和诸位大人的帮助,今后更少不了诸位大人的爱护,就以此杯酒敬诸位大人,苏家永不会忘恩。” 这些年中,内务院上上下下从苏家得的银子不计其数,苏闵江一句“苏家永不会忘恩”确实说到了几人的心坎里,几人都纷纷谦虚几句,一饮而尽。 梅岭更是差点红了眼睛,这人就怕对比啊,郝大通的小人嘴脸对上苏闵江的恩义千秋,让他怎么看苏闵江怎么像亲兄弟。 石澈在后面也暗暗称奇,看来自己是小看了这位苏家二爷,本来以为苏家让苏见月当家是真的无人可用,现在看来并不如此,这位二爷就足可以做这苏家之主。 在他看来,至少苏闵山是比不上这位二爷的。 苏见月虽说商业天赋上足够,可这为人处事上可就差远了。 宋玉郎端着酒杯浅尝辄止,虽然对苏闵江也很欣赏,但绝大部分目光还是给了石澈,眼神愈发玩味。 郝大通见苏闵江如此八面玲珑,心中也是高兴,跟这样的人合作,才会舒服。 一时之间,苏闵江在这本来来者不善的宴席中,成了人见人爱的那一个。 很快,马车就准备好。 梅岭带着一众官吏把其送出门外,苏闵江和石澈自然也得跟着。 郝大通跟梅岭寒暄了几句,最后竟然拉着苏闵江的手道别,一副生死之交话别离的架势,恶心了所有人。 好容易把这阉货送上了马车,马车刚一开动,他就从窗子探出头来,“苏老弟,等我的好消息,到时我们在把酒言欢!” 苏闵江只得僵着脸摆手,不敢去看梅岭的脸色。 郝大通已经走远,梅岭也不用再装,脸上一片寒霜。 等郝大通的马车拐过了街角,他才冷哼一声,算是出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恶气。 苏闵江堆起笑容来,“梅大人,您看,明天的商会,您要不要出席?” 梅岭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知道苏家现在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不能随便得罪,也挤出笑容,“我看这商会也不用开了,苏家的银子还是等着做那些好物件儿吧,到时候我内务院一定好好帮衬。” “哎呀,梅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苏家就是个行商坐贾的商户,能有今天也全赖梅大人的照拂,无论何时我们苏家都会站在内务院的左右。” 因为苏闵江的姿态放得足够低,梅岭竟然生出一种自己拿腔拿调很下作之感,笑容顿时真诚许多,“今日时辰已晚,明日我在澜楼摆酒,不知大官人可有空闲?” “没有。”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降至冰点,梅岭的笑容顿时僵住,其他人也惊呆于苏闵江敢如此直言不讳的拒绝。 第56章 宋玉郎 “如果是梅大人请吃酒,我肯定没有空闲,”不等梅岭发火,苏闵江紧接着又道:“可若是我请梅大人吃酒,我定有空闲。” 梅岭先是一愣,接着开怀大笑起来,“能结识苏大官人,实是人生一大快事,那明日我们就澜楼再会!” 苏闵江拜别梅岭,就打算登上自家马车,却不成想被人叫住。 “苏大官人,请留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直不曾开口的宋玉郎,原来是他。 苏闵江诧异转身,“不知这位公子还有何事?” 宋玉郎俊美的脸上露出谦和的微笑,“在下想跟大官人借个人用用,我的书房很久没有打理了,能不能请贵仆帮帮忙,我可以付他工钱,”他看向的自然是石澈。 包括梅岭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那几个小吏更是一脸鄙夷之色,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更不懂人情世故。 任谁也看得出,苏家就要一飞冲天了,你这样做,不是找不自在吗? 他们都以为梅岭会呵斥这个一直以梅岭外甥自居的公子哥,却不想梅岭却好像没有听见,竟然转身就走了。 苏闵江也是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梅岭有气没出撒,让他的这个外甥故意找自己麻烦? 他刚要找理由婉拒,却听到石澈道:“二老爷,小的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差事,能为贵人做事也是小的造化,您先回。” 苏闵江有些懵,一时间他也弄不清状况,究竟是石澈要为他解围,还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但也不重要,既然石澈自己要留下,他也不用管那么多。 但得说苏二爷心思玲珑,他以命令的口吻道:“那你就把宋公子侍候好,明天一早还要跟我去办事,不要耽误了。” 这话是说给宋玉郎听的,不管他们认不认识,他都得给石澈上个保险,这话一出口,任谁也得掂量掂量,这个叫石澈的小厮很得宠,若是为难了石澈,他这个苏家二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石澈也是心中感激,“二爷放心,小的保证不会耽误您的事儿。” 苏闵江“嗯”了一声,冲宋玉郎拱拱手,便登上马车。 众人见马车走远,也都散去,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宋玉郎。 宋玉郎倒是毫不在意,等人都走光了,才大大咧咧的对石澈道:“走吧,跟本少爷回府。” 石澈一言不发,跟着宋玉郎往内务院衙门的后巷走去,后面不远就是宋玉郎的那个护卫。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七拐八拐的站在了一个小宅子门前,宋玉郎打开门锁,推门而进。 绕过影壁,石澈抬眼看了下,是个两进的小宅子,地面洒扫的很干净,两株海棠开得正好。 宋玉郎回身关好门,面带笑容的看着石澈,“那些新奇物件儿都是你弄出来的吧?你就不怕我对你不怀好意?” 石澈也不再装下人,挺直了腰杆,“那些都是苏家工匠的功劳,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臭码字的,”说罢,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玉郎,“你可以试试打不打得过我。” 那名护卫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拔剑,平凡的脸上尽是杀机。 石澈也怡然不惧,与之对视。 宋玉郎拍了拍那护卫的肩膀,“去雕你的破木头吧。” 那护卫道:“他有杀意!” “对我?” “对我。” 宋玉郎诧异的看向石澈,“没想到你如此好斗。” 石澈傲然道:“不好斗做什么男人?” “说得好!”宋玉郎眼睛一亮。 那护卫也是眼中闪过激赏,收起了架势,“你若想动手,我随时奉陪,”然后就转身去了厢房。 石澈好奇的问宋玉郎,“他不怕我对你动手?” “他既然离开,就是不怕的,”宋玉郎笑道。 石澈愈发有些困惑了,今次他跟着苏闵江前来,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替苏闵江查漏补缺,一个是近距离接触一下郝大通和梅岭,因为这两人是近几年苏家发展顺利与否的重要不确定因素之二。 撞上宋玉郎后,目的就又多了一个,闹清楚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场酒吃下来,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首先,宋玉郎和梅岭肯定不是甥舅关系,因为宋玉郎对梅岭就没有什么尊敬之意,对一个人尊敬与否不是看嘴上怎么说,而是要看语气和肢体语言。 刚刚在衙门口,宋玉郎出言要石澈帮忙,却看都没看梅岭一眼,梅岭更是直接离开,这完全不符合一个投靠舅舅的外甥做派。 更重要的是,石澈看到梅岭最后看宋玉郎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戒备和畏惧,那更不该是一个舅舅看外甥的目光。 就在石澈头脑风暴的当口,宋玉郎突然一掌推向石澈的胸口。 石澈从容往边上一撤步,偷袭对他是无效的,“太慢。” 只要不是内功有成的变态,石澈自信没人能偷袭他,因为论偷袭,他才是祖宗。 “哼!狂妄!” 宋玉郎或许是被激起了好胜心,接着一腿扫来。 石澈又是往后一撤步,“还是慢。” 宋玉郎探手腰间,从腰间抽出一柄缠腰软剑,“看我还慢不慢,”说罢就挺剑一刺。 石澈也不客气,往后腰一抹,那把特制匕首就到了手上,不退返进,直接迎上了软剑。 有剑在手的宋玉郎明显不一样了,动作很有章法,招式也灵动起来,一刺一撩角度都很刁钻。 奈何,他碰上的是一个把古今中外各种搏击和技击之术都一融会贯通的怪物,无论他怎么出招,石澈总能在他招式使出的同时躲闪,又在他招式用老之际拨开他的软剑,让他有种每一招都送过去让石澈玩弄的屈辱感。 十几招后,宋玉郎狠狠把剑掷出,钉在了右侧的海棠树上,“不打了,打不过!你怎么有这么高的武艺,还没有章法,怪哉!” 石澈把匕首插回后腰,“你也还凑合,没有真气的话,能打过你的人不多。” 宋玉郎眼睛顿时一亮,“你有真气?你懂内功?” 第57章 一个敢问一个敢说 “不会,没有,没听说。” 石澈来个否认三连,他也不算说谎,他目前是真没有真气,至于懂不懂嘛,他选择不答,往厢房努努嘴,“你那个护卫应该懂。” 宋玉郎自嘲一笑,“他才不会教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一起品茶。” “你这里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谁烧水?谁泡茶?”石澈指了指自己的青色小帽,“你别看我是个小厮,可我不会泡茶。” “哈哈哈,”宋玉郎哈哈大笑,“结识你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自然不会让你这个客人泡茶,我来泡就是。” “算了吧,我看你们胡吃海喝了半天,我都饿死了,哪有心思喝茶,”石澈说着就走到海棠树下的石桌边坐下,“有事你就直说吧。” “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去酒楼的,”宋玉郎略带歉意的一笑,也坐到了石桌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来是好奇,二来想请教你一件事。” 石澈歪了下头,盯着宋玉郎看了好半晌,直看的宋玉郎顶不住他的目光,才道:“你一个京城公子哥儿,什么事情还需要跟我个小赘婿请教?” 宋玉郎也不避讳,“我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可我不是嫡长子,我的兄长又志大才疏,我不甘心。” “嚯?”石澈乐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意思是你想争家产,又怕名不正言不顺,希望我坚定一下你的决心?” 宋玉郎的俊脸立刻一红,半天没说话,他没料到石澈这小子如此不留情面,“非要这样直言不讳吗?” 石澈哪里会惯着眼前的公子哥,他明白这古代社会对夺嫡之事是如何敏感,上到皇家贵胄,下到寻常黎庶,谁对这事儿不是讳莫如深,可他还是把争家产直接说出来的,在宋玉郎看来简直如乡野村夫般不通世事。 “庶出夺嫡,自古无非两条路,一条血腥杀戮,一条暗中筹谋。前者自不必多说,非心狠手辣之辈,不能用之;后者花样可就多了,败坏其名声、引其入歧途、暗中培植势力、蚕食其根本等等,无法一一赘述。” 宋玉郎显然就是如石澈所说,他并不是不懂这些,他只是没有下决心罢了,所以才鬼使神差的找了石澈这么一个与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吐露心声,为的就是坚定信念。 “就没有正路可走?” 石澈撇了下嘴,“有啊。” 宋玉郎眼睛顿时一亮,“何路?” 石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学我娘子啊,自己强绝同辈,让当家之人为了家族的延续不得不舍弃嫡长子,甚至连男尊女卑都可以不顾。” 宋玉郎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苦笑一声,“你在消遣我?” 石澈摊了摊手,“你觉得我有这么闲吗?我他妈饭还没吃呢。” 宋玉郎摆了摆手,“我欠你一顿好饭,改日宴请,你走吧。” 石澈也没废话,起身便走,走到门口影壁时,转身道:“我不知你是商贾之家,还是书香门第,又或是王公贵族,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你选那条路,你手里都要有银子,有了银子你才能进退自如,”说罢,这可谓是明着利诱,可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再大踏步的绕过了影壁离开。 走在大街上,石澈是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他根本不在意宋玉郎的身份,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躺平计划和苏家根基。 他不遗余力的帮梁文道,是为了给苏家找到一条大腿,计划的时候并不知道梁文道还是右相的弟子,所以他为了保险起见才用那些新奇物件儿把苏家彻底与内务司锁死。 这就够了吗? 本来是够了,可鬼知道怎么一个张明远又牵出一个左相,那变数可就没有天花板了,最后会导致什么结果只有老天爷知道。 而宋玉郎明显是个有强大背景的公子哥儿,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原则,顺手也把他拉上车就是,无非就是让出一些干股,反正他不会吃亏。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豪门入股,那才安稳。 可这想法也只能是异想天开,毕竟是内务司要参与的生意,那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插一脚的,那些太监发起狠来,可是连自己的小弟弟都下得去手。 从郝大通的嘴脸就可见一斑,这阉狗起初就是要明抢苏家虽刚起步,却明摆着前景广阔的肚兜生意,可笑的是他还不想出头,要让梅岭当那恶人。等看到那些新奇物件儿又立刻变脸,恨不得跟苏闵江拜把子,这种人最可恶,也最难缠,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利益。 眼下他仰仗苏家的奇思妙想,等有朝一日他觉得可以剥离苏家时,今天他笑得多真诚,举起的屠刀就会多锋利。 但跟这种人打交道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有哪怕一丝把其当人的幻想,怎么对待畜生就怎么对待他们,准没错。 石澈一路盘算,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进去就看到丁福宝学着自己的样子光着上身,正吃力的拉起一个石锁,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见石澈回来,他立马泄了气,石锁砰的一下掉在地上,喘着粗气关切问道:“少爷,可有被刁难?” 石澈心中一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是毫无利益关系的一心为自己好,那就只有眼前这个小家丁了。 他走过去,捏了捏丁福宝那软趴趴的手臂肌肉,“想练就每天跟我一起练,但我提醒你,锻体这件事只要开了头就必须坚持一辈子。” 这一月以来,丁福宝是眼看着石澈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练到一身腱子肉的,早就心驰神往,他立刻不假思索的点头,“少爷,我能坚持。” 石澈微微一笑,“可是怕几十年后我还生龙活虎,你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再追随我左右?” 丁福宝挠挠头,嘿嘿一乐,“少爷什么都知道。” 石澈不客气的给了他屁股一脚,“给我弄点儿吃的去,饿死少爷我了。” 丁福宝一边笑着穿衣服,一边道:“那我只能送到苏小姐那边去了。” “什么意思?” “苏小姐叮嘱我看到你就让你去找她,”丁福宝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少爷快去吧。” 石澈心情不错,还不忘嘱咐一句,“优质蛋白!” 一个月的传授,丁福宝已经知道鸡鸭肉、牛羊肉、鱼虾、蛋类,这些就是优质蛋白,“您就瞧好吧!” 这些东西在这古代社会绝对是极为奢侈的食物,若不是苏家的财力,还真供不起石澈这个蛋白质疯子。 第58章 赘婿石公子 苏府不规整的七进大宅,以山、石、池、亭匠心构造,区隔出各个小院落,再以会客的中庭区分前后,前边偏院给下人和客人居住,后边是苏家人的住处。 石澈每次去苏见月的绣楼都要斜穿整个苏府,因为他住在西南角,而苏见月的小院在东北角。 虽然路程不近,还得七拐八拐,但他都把这当成修行,对身体无时无刻的捶打,已经成为和呼吸一样的自然的事情,哪怕是吃饭喝汤,他都在下意识的训练手腕的平衡。 苏见月换了一身明黄色襦裙,端坐在一楼厅中桌旁,她今天没有看账本,而是津津有味的读着《西游记》。 一个多月的时间,石澈已经把全书抄完。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西游记》的说书现场就没有一天不是爆满的,按理说整个江南府也没有这么多爱听书的人,石澈一打听才知道,附近的小县城和乡村的百姓为了听书都挤进了这江南城中。 为此,各个茶肆酒楼都在外面增设了座位,只为吸引更多的外来客商。 如今这江南城中,要说范当,可能除了读书人,没几个人知晓,可要说道石大家,那绝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数的茶肆酒楼老板都想宴请石澈,不为别的,就想让这位小赘婿保重身体,好好写书。 石澈都没有应邀,这使得孙霖就成了唯一和石澈坐在一起饮茶的茶馆东家,隐香茶馆的名头愈发的响亮。 据说已经有说书先生在家中供奉石澈的生祠,希望这位横空出世的文曲星转世能够长命百岁,多写出如同《西游记》这般的旷世巨着。 因为石澈的有意低调,他这个江南府第一名人却没几个人识得真面目。 此刻,苏见月正读到“四圣试禅心”的桥段,看到猪八戒非要留下成婚时忍俊不禁,口中小声嘟囔:“这个猪八戒就是石澈那个讨厌鬼,他就是在写他自己,一定是的!死猪八戒!死石澈!” 这时,她却听到门口有人说道:“背后这样说别人的坏话好吗?” 苏见月豁然抬头,除了石澈还能是谁。 她下意识的就把书藏在了背后,“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石澈一脸无辜,“不是你让福宝叫我来的吗?” 苏见月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背后的双手攥紧《西游记》,“我是说,我没让你进来,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 石澈一脸的暧昧笑意,“又不是没有进过,进进出出的,慢慢就习惯了嘛。” 苏见月可能是觉得自己偷看石澈的书被本尊撞见是很丢脸的事情,所以她今天的态度完全强硬不起来,不复往日凶巴巴的模样。 她虽然听不懂石澈话中含义,但见石澈那满含深意的笑容就知道不是好话,“天天这副浪荡样子,惹人讨厌,”接着冲外面喊道:“春娥!死丫头,又跑哪去了?” 春娥端着一个铜盆出现在院门口,焦急回应:“小姐,我去端洗脚水了呀。” 可能因为着急,春娥脚下拌蒜,往前摔去,“哎呦”一声,铜盆落地发出巨响,热水洒了满地。 春娥一脸委屈的站起来,一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我,我再去打水。” 苏见月也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算了,等下让别人去吧。” 却见石澈已经上前拿起铜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见月只以为石澈是听了自己前面的恶语,不高兴的离开了,气恼的把书丢在地上,“破书,谁稀罕!” 春娥瘪着嘴凑近凑近苏见月,“小姐,别扔了,这个月你都扔了三本了,这书太难买了,还要加价。” 苏见月更气了,自己怎么那么贱,怎么总是忍不住想看那登徒子的书,真没出息! 春娥已经捡起地上的书,“一套经诗全集也不用一两银子,这书却要五两,贵死了!” “丢茅坑里去!” “哦,”春娥不情不愿的转身,琢磨着要不要把这本藏起来,让母亲拿去卖掉,五两银子真的好多呀。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苏见月又喊道:“回来!” 春娥不解,呆呆的走回。 苏见月把书从春娥手里拿回,“你怎么不劝我?留着垫桌角也好。” 春娥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五两银子的书垫桌角,太浪费了,我可以帮小姐换成别的。” 苏见月白了春娥一眼,“去去去,我就要用这个垫!” “哦,”春娥嘟起嘴,无可奈何。 苏见月平常就喜欢逗春娥玩,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贴身丫环不够活泼,像个呆头鹅。 这时石澈却出乎意料的回来,还端着一盆洗脚水。 别说在古代社会,就是在后世,也有大把的直男认为男人给女人端洗脚水是很丢脸的事情,更是有伤男人尊严的羞辱。 石澈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人人都是平等的,女人可以给男人端洗脚水,反过来自然也没有问题。 他讨厌的是双标的女权,既要平等,又要处处优先,甚至是特权。 那就别怪他手黑,心狠。 苏见月和春娥都呆在那里,这在后世不算稀奇的举动,在她们看来极其震撼,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男人就是天的世界,哪怕是没有家庭地位的赘婿,也很少听说要给女人端洗脚水的。 想想也是必然,就算是入赘,两夫妻也还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如果真的处处羞辱,那生活也无法继续,何况能招赘婿的家族,谁还没有几个使唤用人,根本不用为难。 石澈大大方方的把铜盆放在苏见月脚下,“洗吧,”接着又想起什么,“哦,玉足不能给我看是吧?正好我出去看看那些机关有没有问题,”他也不等苏见月搭话,转身就又出了绣楼。 直到石澈再次没了影子,苏见月才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盯着脚下的铜盆,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娥单纯的如同白纸一般,毫无顾忌的说道:“姑爷好怪,有时候像个话本里的大侠伟丈夫,有时候又像个下人,真怪。” 整个苏府的下人都天天“姑爷”的称呼石澈,苏见月也懒得再纠正,算是默认了。 可今天,她没来由的又提起这事儿,“没成婚前,叫他石公子。” 第59章 苏大小姐的狠辣 等石澈再回到绣楼的时候,苏见月已经洗好了脚,重新穿上了绣鞋,没有给他一饱眼福的机会。 他依然随意的拉过一个绣墩坐下,“回头我给你手搓个拖鞋出来,天气热了,回到家穿拖鞋才舒服。” 苏见月已经对石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见怪不怪,见识了那些新奇物件后,石澈就是手搓高达,她也顶多就是张张嘴巴。 苏见月让春娥去倒洗脚水,然后才出言问道:“那个梅院长的外甥有没有难为你,如果被欺负,我们就去告他!反正大不了去岭南,这些人欺人太甚!” 从靳冰云莫名其妙的敌对,又到张道台的觊觎,石澈又并没有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眼下虽说有了那些新奇物件儿和肚兜的加持,可苏见月还是持悲观态度,以至于她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石澈听出苏见月话中的维护意味,也明白这丫头是顺毛驴,马上就开演,仰头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忍下了泪水,“没事,咱家的安稳才是第一位的,我受些气都是小事。” 苏见月看着一身家丁打扮的石澈,一下就想到石澈这些年在苏府中受的白眼和欺辱,心中无名火升腾,柳眉皱起,“欺人太甚!他们欺人太甚!都把我苏家当成了可以予取予求,随便揉捏的软柿子!就算是要离开这江南府,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石澈来了兴致,很想知道这小丫头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以意兴阑珊的语气激将道:“我们是商贾,比之他们自然是低一等的,这没办法。” “休要自侮,商人怎么了?没有我们商人行商坐贾,北边的牛、羊、皮革能卖到南边?南边的香茶、绸缎能卖到北边?能让黎庶的手里有了除了温饱外的余钱?别人可以看不起商贾,但我们自己绝对不可以!” 石澈心中赞许,这已经摸到解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边缘了,果然每个大商人都不是白给的,给苏见月足够的成长空间,她一定会给这个时代惊喜。 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德行,“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说到底还是在最底下挣扎求存。” “挣扎不假,可我要全力撕咬,也能让他们脱层皮!”苏见月的眼中闪动着火光。 “说得跟真的似的。” 苏见月怒其不争,“你能写出怒反天庭,棍扫十万天兵的齐天大圣,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这么软弱?” 石澈似乎被激起了自尊心,脖子一梗,“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苏见月的俏脸上满是自信又果决的神采,“你知道我苏家囤积了多少布匹、丝绸和蚕丝吗?” “多少?” “足够这天下人用一年!” 石澈动容,“这么多?”同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商人,出点主意可以,来到专业领域就不够看了。 苏见月扬了扬下巴,“我们只能带着钱财离开,这些囤积的货物是带不走的,一旦我们大量抛售,大伯和张道台势必会发觉我们要逃离,但我怎么会让他们好过!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打开各地仓库大门,不管你是黎庶还是达官显贵,都可以去拿,随便你们拿多少,全部搬空!” 石澈悚然一惊,他已然明白苏见月的想法,所谓谷贱伤农,布和丝贱,一样可以伤农! 不过,这伤的是桑农和棉农。 如此大量的丝绸和布匹,甚至没有加工的蚕丝和棉花以免费的形式流入市场,那可不是冲击那么简单。 黎庶抢了,几年都不用再买布。 商户抢了,势必要调低售价。 官府抢了,必会低价抛售牟利。 这样一来,整个大周的布匹和成衣市场会受到巨大冲击,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果。 如此大的免费货量进入市场,今年的棉花和蚕丝势必被打成白菜价,棉农和桑农血本无归。 桑田和棉田必然减少,佃农没有了生路。 同时,布匹和成衣的原材料少了,势必导致后面几年布匹和成衣的价格飙升。 再加上大周每年不停地旱灾和水灾,没有了生计的百姓会做什么? 一个王朝的覆灭,往往都是在走下坡路的同时,几股隐秘的合力共同发力,才导致山河崩碎。 几只蝴蝶一起扇翅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石澈也不可能预料到,可肯定不会是好结果就是了。 苏见月不可能想的这么深远,可单说她能舍弃这些原材料,以这种没人能想到的方式报复回去,石澈就对其刮目相看,有种遇到同类人的喜悦。 石澈也是这样的人,他可以用最大的善意对待每个人,但只要发现他的善意将换来背叛和伤害,那他就会以极其残酷的方式报复回去。 苏见月见自己说完以后,石澈就陷入了沉思,不放心的补充道:“你不许跟爷爷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啊?”石澈回过神,“不会,你放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就是刀架脖子也不会说。”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想要更进一步,都是从拥有共同的秘密开始,石澈很懂。 果然,苏见月难得露出笑容,“算你还有良心!” “嗯?”石澈跟进,“这话怎么说的,我一直都很有良心好不好,不然你怎么洗的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那我肯定要回报你温柔。” “谁关心你!”苏见月瞬间收敛笑容,“不许你说这种浪荡话!”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那愈发红润的耳唇还是出卖得了她。 这时,丁福宝探头探脑的在院门外,他可不是石澈,绝对不敢不经允许闯苏见月的小院。 石澈和苏见月都注意到丁福宝,石澈解释道:“我到现在还没吃饭,饥肠辘辘,福宝是给我送饭的。” 苏见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歉意,“那就在这儿吃吧,桌子够大,我看我的……呃……账本,对,账本。” 石澈也没再调戏苏见月,把福宝招呼进来就开吃,对他这种锻体狂魔来说,每一顿饭都至关重要,饿这么久是真的难受。 第60章 勉为其难的娶 苏见月饶有兴趣的看着石澈狼吞虎咽,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吃这么多东西。 眼看着一只白斩鸡从一只整鸡变成了一堆骨头,十个鸡蛋也在飞速减少,最后他竟然抱着一大块酱牛肉直接啃,面前还有一大盆的蔬菜。 这一段时间以来,石澈都是在跟老太爷他们一起吃饭后回去再开小灶,苏见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状态全开的石澈,目瞪口呆之余,和春娥面面相觑。 丁福宝在一旁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也试过这样吃,可他连一半都吃不下,对自家少爷更加崇拜了。 石澈自己其实也很纳闷,他现在的进食状态可比前世强悍太多了,往往都是他强行停止,根本没有真的吃饱,不然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在他开始修炼家传武学开始的,他也一直在自我安慰,尽管一直没有练出真气,可他的身体的强悍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前世全盛时期,之余强出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 眼下,石澈迫切的想要找个势均力敌的人,好好打上一场。 把最后一片蔬菜塞进嘴里,石澈从丁福宝手里接过棉布擦擦嘴,对苏见月道:“七分饱。” 苏见月傻眼,“你是说你还没吃饱?” “不说这个了,”石澈让丁福宝收拾食盒、碟碗,“我让你派人盯着苏家主脉的动向,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苏见月道:“没有什么可疑的动向,只是好像主脉那边改变了策略,之前他们一直在扬州的商贾间串联,近期却舍弃了商贾,开始拜访扬州府的大小官员,银子应该是没少花,”她思索了一下,“他们就不怕那位道台大人愠怒?毕竟在这江南北道没有比他更大的靠山了。” 石澈微微一笑,“所以这才能说明问题啊。” “说明什么问题?” 春娥捧来香茗,石澈接过,“主脉急了。” 苏见月立刻明白石澈想说什么,“你是说,张道台对主脉的表现并不满意,让主脉不得不去寻找他山之石?” “或许开始是满意的,可等接触久了,就看清了一些东西,便失去了信心,”石澈想到苏闵行父子的衰样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我们可以介入吗?把他们之间的嫌隙搞大?” 不知不觉间,苏见月已经开始征求石澈的意见,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作为见证者的春娥双眼望着房顶,心中哀叹,“小姐,你也沦陷了吗?” 其实整个苏府都已经沦陷了,石澈实在是太大方了,动不动就打赏,随手就是二两,加上他的狠辣手段,可以说苏府上下已经把他当作和老太爷一样的存在,连苏家大爷都不行。 石澈略一沉吟,“眼下这个情况,无论是与我们交好的商贾还是官员,都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大家都在等那最后的结果。” “什么结果?” “我们的生死。” 苏见月也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不想提,石澈说出来,她也就不再躲避,“那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好生气!” “有啊,谁说没有?” 苏见月好看的桃花眼顿时一亮,“什么办法?” “以秘密的方式,给主脉送礼,大礼,什么贵送什么。” 苏见月愣住,紧接着就呵呵的笑起来,“你真坏!” 石澈也不谦虚,“还好还好。” 春娥傻呆呆的问道:“姑爷,主脉这么坏,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送礼,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我们呢?” 苏见月心情大好,“你的小脑袋当然想不明白了,”她也没有给小丫环解惑的意思,“我明天就去办,我亲自给主脉挑选大礼!” 石澈不置可否,“舒心了?” “嗯,舒服多了!” 石澈站起来,“那我就回去了,明天还有事情。” 苏见月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看样子还有送送石澈的意思。 石澈也没有点破,“丈人有什么消息传回吗?” 苏见月瞪了石澈一眼,但也没有去纠正石澈对自己老爹的称呼,她也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爹爹差人送来一封信,说我们在岭南的产业发展的都不错,可以作为安身立命的退路。” 石澈问这个根本就不是怕没有退路,他关心的是岭南那个地方,无论这里是怎样的平行世界,岭南之于华夏的地位都不会改变,那才是一个真正的聚宝盆。 “回信的时候,让丈人注意一下那边有没有手艺不错的船厂,如果有且价格合适的话,买下一个来,我有大用。” 苏见月不明白石澈为什么突然要买船厂,但以如今石澈种种言行,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聪明才智,所以她并没有质疑,而是以求教的口吻问道:“你有出海的打算?” “贸易分陆路和海路,如今我们在陆路上已经很难再有长租发展,可海路就不同了,世界无限大,只要我们有足够强大的船队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把苏家的商旗插遍全世界,”石澈意气风发,像个有远航的少年,“哦,对了,如果丈人碰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让他最好能带几个回来。” 苏见月一脸嫌弃,“你要见那些浑身骚臭的蛮夷?” 石澈想起自己前世经手的大洋马,确实味道不太好,“难闻是难闻了一些,但能帮我们赚钱,我就勉为其难的见见呗。” 苏见月狐疑起来,“你还见过蛮夷?我都只见过一次,还是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奴隶。” “看过一些书,对那些化外之地很好奇,”石澈说起谎来,自然不是苏见月能看破的。 “好吧,那我就再给爹爹的回信里再加一页纸,等下就写,”苏见月觉得这都是小事,她在意的只有苏家的未来,“我们会赢的,对吗?” 石澈笑笑,“必须的!” 苏见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扬起高傲的头颅,“如果可以度过眼下的难关,我就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娶了。” 第61章 荒诞 日子一天天地平静过去,似乎一切的危机都是假的,是做了一场梦。 苏家人都清楚,越是这样平静,越是要谨小慎微,等危机真正降临那一刻越是会如同天塌地陷。 那些眼馋苏家的各路蛇鼠虫蚁,都在暗中继续着力量。 这天,石澈受邀在隐香茶馆饮茶,陆承羽今天让徒弟去说书,他和孙霖一同在二楼的雅间作陪。 在两人发自肺腑的一阵恭维之后,石澈问道:“两位不只是要夸我一通吧?” 孙霖与陆承羽相视一笑,“什么也瞒不过石大家。” “还真有事儿?”石澈放下茶杯,“我看两位红光满面的模样,可是好事儿?” “大大的好事儿!”陆承羽的胡子都在高兴的颤动。 孙霖道:“我就直说吧,这一个多月以来,借着石大家的《西游记》,我这茶馆赚了过去几年加一起都赚不来的银子,所以我对石大家的感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陆承羽也附和,“老朽更是名利双收,都是拜石大家所赐。” “你们再这么搞,我可走了,”石澈作势欲走。 孙霖两人立刻拦住,孙霖道:“我就直说吧,我想在京城去开一家隐香茶楼,陆大家与我一同去,我们想匀给石大家三成干股。” 石澈立刻明白过来,但嘴上还是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陆承羽赶忙道:“您以后得新作,让我优先三天拿到。” 写话本这事儿对石澈来说本就是玩票兴致,他根本没指望这赚大钱,否则他也不会任由《西游记》的书籍满天飞,而没有任何动作了。 “这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我不保证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哈。” 陆承羽立刻喜上眉梢,“这是自然,这等旷世巨着当然是精雕细琢,我们等得起。” 石澈举起茶杯,“那还有什么说的,祝两位老哥哥在京城大展宏图!” 当下三人一起签了字据,以后所有隐香的茶楼,石澈都可以占三成干股,陆承羽占两成。 石澈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孙陆二人只是要他的新作,他都可以料想,京城的茶楼用以宣传的重点就是他和《西游记》,这就好比前世的那些影视公司,有了一个爆红的作品,那自然是到哪里都要挂在嘴上。 只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何况孙陆两人的人品都说得过去。 三人继续聊着人文地理,门就被敲响,孙霖去看门,丁福宝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少爷,梁知府和花大官人同时下了拜帖,说是等下就到了。” 石澈苦笑,这两位老哥绝对是故意的,一个方面是给苏家人看的,给他这个小兄弟撑场面。 另一方面,肯定也有做给张明远和内务司看的意思,表明他们和苏家是站在一起的,你们想做什么,最好掂量掂量。 石澈算算跟花重楼和简仝分别也快一个月了,不知两位哥哥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想着便起身道别,“两位也看到了,我这儿有急事儿,就先别过了。” 孙霖和陆承羽都懵了,知府梁大人和那位花大官人同时下拜帖,这简直是天官赐福,他们哪里敢有丝毫不满,立刻恭恭敬敬的把石澈送到门外。 目送时刻主仆走远,孙霖一脸的尴尬,“咱们是不是托大了?” 陆承羽用力点点头,“好像是的,那两位大人物都是下摆贴亲自上门啊。” “要不给石大家的干股提一提?” 陆承羽摇头叹气,“算了吧,你没看出来吗?不管是一成还是十成,人家根本就没看上眼,只是给你我这两张老脸一丝面子罢了。咱们就别再节外生枝了,以后逢年过节送上节礼,年底分红分文不少的送去,这份香火情就算结下了,这就是大机缘。” 孙霖点头称是,“这位还真不是池中物啊。” “谁说不是呢。” 石澈和丁福宝为了快点赶回去,并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街过巷的走近路。 两人刚从一个巷口转入另一个巷子,就见前方气喘吁吁的跑来五六个人,各个手持哨棒,为首的赫然是李火旺。 见此情景,别说石澈,就是丁福宝都没在怕的。 那天石澈离开鸿运赌坊后,李火旺就被花重楼踢走了,这种小事,花重楼和石澈都没再提,没想到这货还憋着报复他。 见这一伙人个个气喘如牛,石澈立马就笑了,“可是我临时改了行程,你们扑了个空?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 李火旺想要放狠话,可他实在喘的厉害,只得一手拄墙,一手指着石澈,一边喘着吼道:“狗日的石澈,老子被你害得如过街老鼠,今天定叫你偿还!” 石澈乐呵呵道:“设局赢我钱的是你,踢走你的是花大官人,你找我麻烦算是怎么回事儿?” “你少废话!”李火旺气逐渐喘匀,“老子今天要你好看!”说着就带头冲了过来。 丁福宝道:“少爷,这巷子狭窄,他们施展不开,不如让我试试?” 这一个多月以来,石澈教了丁福宝几手简单的格斗技巧,丁福宝一直苦于无用武之地,今天撞见这样的好材料顿时技痒。 石澈刚要点头,就听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声嘶哑的喊叫:“恩公莫慌,我来助你!”接着就见一团黑漆漆的身影从巷子左侧的房檐窜下。 这团东西落地站定后,两边才看清,是个浑身没有一块干净布料的乞丐,赤着双脚,从污黑的脏衣服里伸出的胳膊跟双腿一样脏,头发更是如同一团茅草,干枯脏污。 这人往这一站,一股恶臭就弥漫开来。 李火旺气不打一出来,“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开,不然爷爷一棒要了你的狗命!” 那乞丐扭头看向石澈,因为实在太脏,看不清的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中满是焦急,“恩公快走!我也挡不住多久!” 石澈见这乞丐的样子绝对不会超过十六岁,虽然能看出有武学功底,可那饿的细胳膊细腿绝对禁不住一哨棒。 他一边觉得这一幕荒诞的同时,一边吩咐丁福宝,“福宝,两人过墙!” 第62章 悲惨的李火旺 丁福宝心领神会,立刻背向那乞丐,夸扎马步,双手叠放托在裆前。 石澈迅速前冲,一脚踏在丁福宝的手上,丁福宝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向上猛托,石澈借力纵身一跃,窜起两丈。 李火旺刚准备带人先给那不知哪里蹦出来的乞丐打死,就见一道人影跃向半空,因为是逆光,他也没看清是不是石澈,就见那人影左手背后,右手潇洒一甩。 他心里还在感叹,这是哪里来的杂耍高人,等下弄死石澈那个鳖孙,定要去好好看看热闹。 就在李火旺念起的同时,他就感觉有几道乌光擦身而过,接着身后就响起惨嚎声,他这才惊觉不对,霍然回头就见自己邀来助拳的同伴纷纷倒地,捂着额头凄惨的痛呼。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六个同伴每个人的眉心处都中了一枚铜钱,竖着嵌入眉心一半。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酷暑盛夏直接丢进了极北苦寒,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后跟。 “我说火旺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大好,你再说一遍。” 石澈的话语惊醒了陷入无限恐惧的李火旺,他转过身,想要去看石澈,可奈何那个乞丐挡在了中间,他只能隔空喊话,“何方高人驾临,火旺有眼无珠,如有冒犯,我愿奉上金银,请高人饶了小子狗命。”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内家高手,根本没有往石澈身上联想。 那中间的乞丐更是惊骇莫名,他不住的转身向石澈和丁福宝的身后张望,可除了那主仆二人,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要说这乞丐也是机灵,他虽然没看到什么高人,但他能确定那高人是自己一边的就够了,他转回身后,气势立刻就变了,双手叉腰,趾高气昂,“李火旺你个狗日的泼皮无赖,今天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识相的就跪下给我……呃……这个,给我恩公磕上一百个响头,我或许可以求求老神仙饶了你的狗命!否则的话,管杀不管埋!” 李火旺现在也拿捏不准,不知道这乞丐和那位高人是否真的有关系,可他不敢赌,等了几个呼吸,见那隐藏的高人没有任何动静,心就沉了下去,但泼皮无赖的本性使然,他还要挣扎一下,抱拳虚拜,“请高人现身一见,火旺甘愿受罚。” 乞丐也是极为紧张,万一那位高人不喜欢他扯虎皮,可就遭了。 高人倒是没有现身,石澈却施施然的站在了乞丐的身边,正上下打量着这个乞丐,他对其身上的恶臭毫不介意,这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遥想他做杀手的岁月,潜入粪坑埋伏目标的事情都不知道做过多少,这个级别的臭味,毛毛雨都不算。 乞丐见石澈站在了身边,先是双眼泛红,接着又自卑起来,慌忙后退,“恩公,小的身上脏,不要污了你的衣衫。” 石澈这才确定,这乞丐口中的恩公确实是自己,“你识得我?” 那乞丐顿时激动起来,忙不迭的点头,“识得识得,澜楼的小梨哥儿每次来给我们发吃食,都会把恩公的画像给我们看,我就是忘记我城隍爷长什么样,也不会忘了恩公的样貌。” 石澈心中了然,估计这是城隍庙的那伙乞儿,当初自己在鸿运赌坊赢了花重楼,让其把所有赢的银钱都拿去给这些乞儿,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过问过,以花重楼的身份,这样的小事儿自然也早就忘了。 “你怎么知道李火旺这狗东西要害我?” 乞丐立刻激动起来,“我平日里会出城捡些柴火,卖给大户人家,有了恩公给的吃食,捡的柴火比以前多了许多,以前天天饿肚子,现在五天最多饿一天,我……” “让你走了吗?”石澈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乞丐的所问非所答。 乞丐就见石澈一抬手,那企图逃走的李火旺就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后腰,疼得好像刚被捞上岸的河虾,不停打摆子。 “恩……恩公,你,你就是那个高人?”乞丐一下就反应过来,神色更加的激动。 石澈笑笑,“你继续说。” “我说到哪了?”乞丐挠挠头,“哦,想起来了,我现在比以前能捡更多的柴火,以前只有力气跑一两户人家,现在我可以跑小半个江南府。” “不错不错,”石澈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反而很有兴致,“没有混吃等死,就很不错。” 乞丐听懂了石澈话中的含义,正色道:“母亲临死前除了叮嘱我要照看好妹妹,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我自食其力。” “恩,你继续说。” “哦哦,”乞丐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卖完柴,想要去给小灵儿买药,就听到有人提及了恩公的名讳,我就悄悄跟了过去,”他指了指仍然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李火旺一伙人,“我就偷听到他们要害恩公。” 石澈点点头,“那你为什么没有去苏府找我?” 乞丐几乎没有思考,“我不确定恩公是不是在苏府,万一恩公不在,那我不但不能告知恩公有危险,还丢了这些人的行踪,索性就跟着他们,只要他们能找到恩公,那我就能报答恩公的恩情。” 石澈对乞丐的回答很满意,从话语中他看出这乞丐一定读过书,并且头脑灵活,不是莽夫。 “那你就没想过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过,可恩公救了我和妹妹的命,就算我这条命还给恩公,也是应当。” 石澈没有丝毫的感动神色,反而冷酷道:“那你想过没有,你死在了这里,你的妹妹没有人照顾,也活不久。” 乞丐顿时怔住,他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和亢奋的情绪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若是死了,妹妹该怎么活,眼中顿时泛起愧疚,可很快又坚定起来,“我娘……” “你娘是不是告诉你,知恩必报,哪怕粉身碎骨?” “是!” 石澈摇头,“不对!人要懂得感恩没错,但前提是要保证骨肉亲人能活得好,如果报恩是以牺牲骨肉亲人为代价,那这恩,不报也罢,”他见乞丐梗起脖子,温和一笑,“你不服是吧?那等下跟我走。” 第63章 粉丝见正主 在石澈的询问下,乞丐的身世毫无保留的告知了他。 乞丐只有十五岁,名叫余游,家在淮西,父亲是个秀才,在私塾教授孩童启蒙。 余游八岁那年,淮西大旱,盗匪横行,余游一家被盗匪洗劫一空,官府被旱灾搅得焦头烂额,短时间内无力剿匪,余游一家只得离家难逃。 逃难的路上,余游的父母相继病死,九岁的他带着一岁的妹妹,终于逃入了江南府。 本来余游以为传说中的人间天堂一定能让他和妹妹吃饱穿暖,他抱着妹妹四处求人收留,希望可以通过做工养活自己和妹妹,可次次都被人打走,最后只能抱着妹妹去拾柴,可他岁数太小,又饿肚子,走不远也捡不多,十顿饿九顿。 跌跌撞撞的熬过来,熬到石澈大发善心,余游终于在这吃人的世界见到了些许光亮。 “中规中矩的乞丐身世,”石澈给了一个极其冷酷的评价,然后问道:“今后打算做什么?” 余游格外明亮的眼中满是兴奋,“这段时间我吃饱了,想起很多爹爹教我的字,我发现我开一看懂城门口的榜文,那我就可以去做学徒,认字的学徒!” 石澈不置可否,“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做事呢?” 余游呆住,“我?可以吗?” 如果是前世的石澈,此刻一定会把一些黑暗的生存法则教给余游,可穿越以后他的想法好像变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如果身边的人都腹黑狠毒,那跟前世有什么区别? 难道还要做一个只爱自己的孤独杀手吗? 既然重获新生,那就得真有点新意,否则不是白穿越了? 此刻,石澈选择保留余游的赤子之心,“这个,可以有。” 这时,丁福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在里面,快!”接着就呼呼啦啦跑进来十几个人,看穿着是府衙的快手差人。 余游这才反应过来丁福宝消失很久了,原来失去报官了,恩公果然不是一般人。 石澈循声看去,发现为啥的快手班头他竟然见过,就是苏家和黄记的染布厂发声冲突时,赶到现场的那个王班头。 王班头对石澈没有什么印象,但他却知道这个赘婿不一般,因为他是《西游记》的铁杆粉丝。 王班头看了眼那些还在地上痛呼的泼皮无赖,立刻惊骇起来,“这是哪位高人出手了?”他可不是余游这种小屁孩儿,立刻就断定有内家高人出手了,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打击效果,让每个人都失去战斗力,却又不伤性命,神乎其技。 石澈抢先道:“我也不知,可能是苏家的哪位供奉。” 苏家有供奉?还不止一位? 王班头狐疑起来,可他又不好多问,只能先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回头再打听,吆喝身后人马:“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捆起来,当街行凶,都他妈活腻了!”他亲自上去给了李火旺一脚,“李火旺是吧?老子正要找你呢!鸿运赌坊丢的五十两银子,是不是你干的?” 李火旺现在哪有心思回答问题,他现在只想求人把他腰上的东西拔出来,“王爷!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要死了!疼死了!” 王班头见李火旺这痛不欲生的模样,也是一惊,瞄了眼他腰后,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把李火旺折磨成这样,但他手上可是一点不含糊,“叫个屁叫!死也给我死在牢里去!”一把就把李火旺薅了起来,“都给我带到大牢去!” 石澈一副良好市民的模样,“可要我去府衙?” 王班头摆摆手,“就不劳烦石大家了,来的路上,贵仆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如果不明之处,我会去府上叨扰的。” 石澈抱拳:“那就有劳王班头了。” 王班头十分敏感,“石大家识得我?” “上次苏家和黄家的染布坊冲突,我在场。” 王班头立刻想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石大家很眼熟呢,”他顿了顿,有些急切的问道:“石大家可有新作?”如果这是第一次见面,他万不会如此问,可既然是第二次见面,自己又实在迫不及待,便也索性问了出来。 “一部《西游记》已经绞尽脑汁,”石澈摇头,但他不等王班头失望,又道:“不过我这里有精装《西游记》,还有我的题词,不知王班头……” “要要,我要啊,”王班头就像即将拿到偶像签名的狂热粉,“晚一些,我到府上求书!” 石澈笑笑,“那我等着王班头了。” 送走了王班头一众快手,石澈招呼丁福宝和余游,“走吧,城隍庙。” 丁福宝急道:“少爷,知府大人和花大官人可要到了。” “让他们等着,又不是我求他们。” 丁福宝灿灿一笑,“不太好吧,毕竟是知府大人和花名楼啊。” 石澈突然一脚踢在丁福宝的屁股上,“那你还不回去等着,替我解释一下!” “哦,”丁福宝笑嘻嘻的揉揉屁股,“那我就说少爷受到惊吓,缓一缓才能回来。” “随便你怎么编排,反正那几个老哥也不会信。” 又送走了丁福宝,余游有些不好意思,“恩公,如果需要我帮你做事,我等下接了妹妹,去苏府找你便是,不用劳恩公大驾。”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余游不解,“那恩公是为何?” 石澈没有明说,他之前和靳冰云会面后,从樊楼离开时,曾听到有人暗中对话,城隍庙有一个头牌坯子,想办法弄来绝对卖个好价钱。 这种事情,他本是不屑去管的,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如果这些人口中的小丫头是余游的妹妹,那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听余游刚刚的话,他去买药之前妹妹还在城隍庙,那或许不会有事发生,接了人就走也说不准。 既然没有确定的事情,他也就没有细说,到了城隍庙自然见分晓。 余游却不知道这些,他还沉浸在可以追随恩公的喜悦当中。 第64章 善城 城隍本身其实就是护城河,可不知哪朝哪代起,城隍就成了阴司掌管地方城池的地方官。 新官上任要祭拜城隍,百姓祈福也要祭拜城隍,婚丧嫁娶更是要给城隍上上供。 这一方城池的守护者,估计也只有土地公能与之在热度上媲美。 更不知从何时起,城隍庙也成了乞丐和流民的聚集地,从南到北概莫能外。 当然了,乞丐和流民也不是在城隍庙里面聚集,若是那样,不说官府,各城的百姓就不会同意。 以至于所有城池都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城隍庙外的后街、偏巷就成了乞丐和流民的自留地,在这片区域,他们可以随意盖茅草屋,只要不造反,几乎没人去管他们的死活。 大周的皇帝甚至为此下过圣旨,把城隍庙周围区域赐予乞丐和流民,这是皇天后土的厚生之德,更是皇帝的恩典。 石澈却对此嗤之以鼻,得是多没有的皇帝,才会把赐给乞丐和流民一块自生自灭的自留地当德行? 作为皇帝,但凡有一丁点儿志气,都该把减少乞丐和流民当成己任,你特么直接躺平,是几个意思? 一点儿碧莲都不要了? 石澈穿越后还没有去过城隍庙,他之所以会想起这地方,还要拜那死去的石澈所赐。 石澈和爷爷流落到江南府时恰好天黑,他们身上的银子花光,又不知道苏府的具体位置,只能在城隍庙将就一晚,准备第二天再去苏府。 就这一晚,石澈就见识了最底层的残酷和黑暗。 有的乞丐会争夺半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有的流民会挑着自家的亲生骨肉四处叫卖,更有甚者,有的新到的女性流民直接吆喝开,给口吃的就可以睡一觉。 可以说,在赶来的江南府的路上,石澈见识了什么叫颠沛流离,这城隍庙却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惨无可惨。 眼下,石澈站在城隍庙大门口,左右看看那熙熙攘攘的热闹集市,想起记忆中的一幕幕,却只想说,“有些人,能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余游学着石澈的模样仰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城隍庙匾额,“恩公可是要进去上香,那我在这等你,我这种人是不能进去的。” 石澈扭头看向余游,“为何?城隍还嫌贫爱富?” 余游尴尬的一笑,“城隍嫌不嫌弃,我倒是不清楚,可这江南府的百姓们是嫌弃的,他们都怕我们这种人进去会冲撞了城隍大人,坏了江南府的风水。” 石澈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更没兴趣以此为契机教育余游什么“自尊自爱”,如果他来城隍庙上香,边上站一个浑身恶臭的污糟乞丐,他也受不了。 这跟歧视不歧视无关,单纯就是生理不适。 他对那些动不动就要高举“公平正义”大旗的人,向来嗤之以鼻。 要别人不歧视你的前提,是你得像个人! 但他也不会说一些“何不食肉糜”的话,毕竟余游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外貌。 说到底,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还是满朝公卿、豪门贵胄、地主士绅,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余游见石澈没有进去上香的意思,便指了指城隍庙左边的巷子口,“那边进去就是善城。” 善城这个名字,石澈是知道的,这也是当朝的那位奇葩皇帝给乞丐和流民的这种居住点取的名字,何其讽刺,又何其可笑。 石澈其实知道怎么走,可余游愿意引路,他也不想多说。 往那巷子口里刚走进去几步,恶臭的气味就弥漫出来,越走越浓郁,越走越复杂。 走了百步左右,向左一转,就看到了一个门户,这门建在一堵两丈高的墙上,朱漆、铜钉,门顶一个匾额,金色的大字,“善城”。 大门的右半边关着,左半边半开,恰好可以挡住里面,不走近,什么都看不见。 浓重的味道一阵阵飘来,石澈料想,不知多少人站在这里就望而却步了。 石澈似笑非笑的看向余游,“你带我从这儿走,可是想让我出出血?” 余游这才想到,他又犯错了! 这善城大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走的,如果那样的话,这些乞丐流民都从这进出,那城隍庙的集市也不用开了。 往常也只有官员巡视,或者重要节庆,才会有人从这大门进出。 余游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人从朱门中走出,鄙夷的看了眼余游,再打量石澈,“你要进善城?你是做什么的?要进善城做什么?” 这人从穿着上看,依旧是个乞丐,只是他身上的衣衫虽也是补丁盖补丁,却整洁很多,不像余游那快接近拖布条的德行。 余游道:“门长大哥,这位就是经常叫人来赊粥和馒头的石大官人,我们……” “我问你了吗?哪里来狗东西,不懂规矩吗?这里是你能走的吗?”那人大嘴一撇就开喷。 石澈对余游道:“还是我来吧。” 余游以为石澈有破财免灾,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懊恼,怎么自己这么笨,这点事情都安排不好。 那个所谓的门长也是这么认为,洋洋得意的伸出手来,“拿来吧。” 石澈笑容不变,突然出脚,一脚正蹬在那人的胸口,踹得那人狠狠撞在朱门之上,发出声闷响。 不等那人做出反应,他迅速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那人的耳朵上,“我只说一次,再让我听见你的聒噪,一次要耳朵,二次就要你的命。” 余游都看傻了,这个恩公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不是翩翩佳公子,窝窝囊囊小赘婿吗? 怎了如此凶狠? 那门长立马就软了,嘴里不停求饶,“大官人饶命啊,小的瞎了眼,值得大官人脏了手。” 石澈收起匕首,后退一步,对余游道:“带路。” 余游看了眼那个平时趾高气昂,天天欺负其他乞丐和流民的门长,眼中闪过快意,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躁动起来。 兴奋! 恨不能是我! 底65章 刀好快 石澈和余游走过朱门,绕过影壁,映入眼中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一群人。 一条近乎黑色的河流横在远处,从西北方更远处的城墙下流出江南城。 一座座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破茅屋,沿着污水河的两岸而建。 地上泥泞不堪,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有的像孤魂野鬼一样在漫无目的游荡,有的神色紧张的匆匆来去,有的在挑着孩子卖。 耳中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哭喊和呻吟,或是从那些茅屋中传来,或是从哪个墙根底下传来,有的是被病痛折磨的,有的是绝望,有的是挣扎。 身着月白儒衫的石澈站在这里,就像一滩墨汁中滴进了一滴明黄,刺眼!突兀! 那个随后而来的门长,望着石澈的目光中满是怨毒,他看看左右,忽然大喊道:“大善人来买人了,大善人有的是银子!快来啊!” 一双双麻木的目光投来,瞬间就变成狂热。 有女人往手上吐唾沫,再用力搓脸,然后对石澈大喊,“大官人,我什么活儿都能干,”说完还不停地抛媚眼儿。 有男人举起怀里的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大官人,我求求你行行好,带走这娃娃吧,哪怕当个狗儿喂都成!” 有衣服稍微干净点儿的老婆子凑过来,“大官人,可是要买些仆人?那找我刘婆子,准没错。” 人越聚越多,场面混乱不堪。 余游急了,“恩公,我挡着他们,你快走吧!” 石澈却云淡风轻的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想不想让这些人有饭吃?活得像个人?” 余游哪里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恩公,快走吧!来不及了!都是我的错!”他真怕这些疯了一样的人把石澈吃了。 “回答我的话!”石澈不容置疑的喝道。 余游扫视那些逐渐凑近的男男女女,想到他们的悲惨,也想到他们的善与恶,用力点头,“想!” 石澈笑了,接着人就迅速向右窜去,冲入了人群中,不等人群反应过来,他又拎着一个人退了回来,赫然是那个门长。 那门长不停地挣扎,口中不停地求饶。 石澈随手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门长立刻没了声音,人群也仿佛被掐住脖子,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松开手,晕死的门长倒入泥泞。 人群中立刻有人冲了出来,“你是什么人?敢惹我们善城帮?” “哦?已经有帮派了?”石澈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很是欣慰,指着地上的门长问余游,“这是他们帮主?” 余游摇头,“这是王帮主的小舅子。” 石澈突然把匕首递给余游,“割掉他一个耳朵。” 余游讷讷的接过匕首,入手很重,他看看石澈又看看门长,似是在确定石澈是不是开玩笑。 石澈再次重复,“割掉他一个耳朵。” 坚定,不容置疑。 余游的心跳急剧加快,瞬间就想起刚刚在朱门前,石澈那凶狠而潇洒的做派,眼中满是狂热,深吸一口气,蹲下去就割掉了门长的耳朵。 门长被疼痛刺激,嗷的一声就窜了起来,捂着耳朵不知所措。 石澈一个漂亮的高踢腿,一脚踢在门长的后脑,门长再次倒地,鲜血洒在污黑的泥泞中,尤为刺眼。 所有人都懵了,他们或多或少见过余游,不明白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小伙子,怎么突然如此狠辣起来。 善城帮的人也怒了,疯狂的叫骂,只是他们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目标统统对准余游,仿佛石澈这个始作俑者成了空气。 余游把匕首递还给石澈,眼中的狂热更加炽热。 石澈接过匕首,“什么感觉?” “刀好快!” “哈哈哈,”石澈哈哈大笑起来,想起了某些的瞬间。 那些善城帮的人见两人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再也按捺不住,一起冲出了人群,叫骂着举起拳头。 石澈耍了一个刀花,“再往前一步,一人少一个耳朵!” 几人的脚步一起顿住,再不敢上前。 这什么狗屁善城帮说起来是个帮派,可依旧是一群乞丐而已,饭还没吃饱,哪里见过真正的狠人。 平日里,他们也就欺负欺负这些乞儿和流民,到了外面,随便一个地皮无赖都能踹他们几脚。 石澈刚刚的狠辣做派可不是那些混混泼皮能比的,他们怎能不怕。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一个半大孩子的沙哑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游哥儿,小灵儿被王帮主带走了,你快去救救她啊!” 余游立刻疯了一样的冲入人群,拉出一个比他矮了半头的乞儿,“癞头,你说什么?” 那叫癞头的乞儿左边头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估计是因此而得名,此刻他鼻青脸肿的,一看就刚被人打过,他急道:“游哥儿,他们人太多了,我拦不住,都怪我!” 余游双拳攥紧,对石澈道:“恩公,刀再借我一用!” 石澈从那几个善城帮帮众的身边走过,闲庭信步,他确实不急,因为他知道不管掳走了余游的妹妹,也是为了卖钱,不会伤其性命。 余游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救妹妹,上前几步,从石澈的手中再次接过匕首,转身就走。 那癞头极为讲义气,尽管挨了一顿揍,但仍是毫不畏惧的跟在余游身后,眼睛还四处乱瞄,寻找着趁手的武器。 石澈也不紧不慢地跟着走,后面的善城帮的帮众自然也要跟着,那些乞丐和流民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热闹。 一行人就这么一直往东边走去,直到一个用破碎的城墙砖垒起来的房屋前,石澈估计这是整个善城最好的建筑了,可依旧是茅草做顶。 余游刚到门前,那房门就被推开,一个身上补丁最少的中年汉子扛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跟余游站了个对脸。 余游看那一动不动的麻袋,眼睛瞬间充血,“董万!我杀了你!” 噗! 一刀刺进了董万的肚子,拔出,再刺! 拔出! 再刺! 安静,无人敢出声! 天地间,只有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第66章 再结一案 董万可能是世间最惨的一帮之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反抗时已经身中三刀,惊骇之下本能的就想逃,可他刚一动就感觉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石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董万的后方,在这倒霉帮主倒下的瞬间,把那麻袋抱在了怀里。 至于董万,石澈多看他一眼都算丢了身份。 余游已经杀红了眼,扑上前去,坐在董万身上又是几刀狠狠刺下,泣血嘶吼:“还我妹妹!还我灵儿!杀了你!杀了你!” 每一刀刺下再拔出,都会带出一飙鲜血,不一会儿就成了血腥地狱,余游满身满脸都挂满了血浆。 等余游筋疲力竭时,那董万早已断了气,成了个血葫芦。 他最后把刀插入董万的胸膛,然后仰头大哭,“爹、娘,孩儿没有照顾好灵儿,孩儿该死啊!孩儿这就去见你们,不然灵儿一个人走!”说着就再刺拔出匕首,作势要刺入自己的胸膛。 石澈一脚踢飞匕首,“别嚎了,你妹妹只是中了迷药,没事儿。” 余游的哭声戛然而止,讷讷的看向石澈,见他怀里正抱着自己的妹妹,而妹妹那安详的模样,确实在平稳喘气。 他几乎是从尸体上跳起来,就想去抱妹妹。 石澈往后躲了一下,“你这一身血,别报了,等会儿再吓到她,”他刚刚打开麻袋时就发现余游把妹妹照顾的很好,即使如此恶劣的环境,即使余游自己浑身脏污,小灵儿却干干净净,除了营养不良,穿的破烂,几乎跟普通的小女孩儿也没什么两样。 即使现在昏迷,小丫头的嘴角也有笑意。 余游被石澈这么一说,已经冷静下来,感觉浑身散架似的疼痛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杀了人,可他不但不后悔,还有些庆幸,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恩公,我贱命一条,给这狗日的董万抵命就是,请恩公收留灵儿,给她一口饭吃就好。若有来世,余游结草衔环以报!”说完就砰砰的磕头,大有石澈不答应就磕死在当场的架势。 石澈也没急着阻止,等余游磕了四五下后,才道:“起来吧,谁说要你抵命了?这董万劫绑幼女,你作为事主亲兄,与之拼杀,救自己的妹妹,何罪之有?” 余游只知道杀人偿命,哪里懂刑律之事,这会儿听石澈说有转机,他立刻又燃起生的希望,对石澈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余游刚站起来,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女人从屋中冲了出来,跪在董万的尸体边上就哭,“当家的啊,你死的冤枉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妇人一边哭喊一边偷瞄石澈,“我要去报官,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啊!”她当然知道余游是个乞儿,所以打开始的目标就是石澈。 奈何,这女人哪里知道,选来选去她选了最硬的铁板。 石澈抱着小灵儿,看都没看那哭喊的妇人一眼,反而朗声对四周的人群说道:“我是石澈,就是这一个多月来给你们分发粮食之人,我不求你们偏袒谁,只要你们实话实说。当然了,如果这董万平日里做了什么坏事,你们等下也可以对快手详说,我自会给你们做主。” 有没有群众基础,立刻就见分晓,马上就有人站出来痛骂董万,有一个就有两个,最后变成了审判大会。 那董万的婆娘和他弟弟,也就是那么所谓门长,开始的是时候还狡辩几句,最后见群情激奋,恨不得吃了他们的众人,都偃旗息鼓,远远躲开。 石澈把癞头叫到身边,“你去衙门找王班头,就说石澈在善城又遇命案。” 癞头傻眼,衙门哪里是他敢去的地方,不得活活被打死? “你不用怕,报我名字,包你横着走,”石澈仿佛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余游也道:“恩公让你去就去,怕个鸟!” 癞头一咬牙,“好!”说完就跑。 石澈随便点了几个人看住董万的婆娘姐弟俩,然后再把诉苦之人分成刑事和民事两部分,等他忙活的差不多,王班头也到了。 见到气喘吁吁的王班头和那一行快手,石澈歉意的一笑,“有劳王班头和各位快手大哥了,今天因为我的事情跑了两趟,”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王班头,“王班头,等忙完,带哥哥们去吃酒,感谢诸位哥哥了。” 王班头自然不肯收,跟石澈推搪起来,最后还是石澈板起脸才作罢,一行快手的表情也都和气起来,大有跟石澈做兄弟的意思。 对这善城,整个江南府的官面从上到下都选择了遗忘,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 本来治理这些人就是先保证他们不饿死,施粥放粮的同时可以以工代赈,等他们的家乡灾情过去再让他们回原籍。 可自从皇帝脑袋一热,搞出个善城来,各路商贾富绅为了好名声,总会时不时的施舍,这些人仿佛就好像找到了归宿,竟然把这里当成了家。 人都是有惰性的,可以一直不劳而获下去,谁还愿意劳作? 王班头他们这样的小吏自然也明白个中缘由,所以不是出了人命,他们从来不会踏足这里,今天要不是石澈在这里,王班头顶多派两个快手过来就完事了。 石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他故意把时间混淆,让王班头听起来好像就是他们刚来这里就见到董万强撸余游的亲妹妹,余游怒而拔刀,恶斗之下,董万身死。 那些看热闹的乞丐和流民也没觉得石澈说的有什么问题,事情都是一样的事情,中间的时间差,他们根本不明白有什么区别。 他们又七嘴八舌的说起董万做的恶事,搞得王班头都摇头苦笑,连善城这样的地方都有作威作福的人,何况他处。 最后,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王班头最后大手一挥,“结案。” 董万的婆娘和她弟弟生怕攀扯到自己身上,愣是躲在人群外,成了看客。 第67章 我入黑暗 如果此时是在大周开国的前几十年,按正常程序走的话,王班头是没有结案权利的。 奈何如今王朝已经走过了近二百年,整个朝廷都已从内到外的锈穿,刑名不严,官风不正,有的县城甚至一个快手就可以判案,最后本末倒置的不一个结案文书便是。 江南城因为是梁文道当家,相对其他府城已经是典范一样的存在,王班头虽然嘴上说着结案,但必须的程序是一样不可能少的。 石澈明白这些,但他也不会去质疑什么,一城的快手班头就相当于后世的市刑警队队长,天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威严是必须要有的,如果石澈此刻质疑,就等于扒了王班头的脸面,没必要。 王班头让人把董万的尸体抬到府衙,仵作验尸是必须的一步,另外余游和董万的婆娘也必须去一趟县衙,他们不是石澈,没有超标的待遇。 石澈自然也要跟去,只是临走时他把癞头叫到一边,给了他一些碎银,要他去买些粮食,然后以余游的名义分给善城中人,但不要给善城帮的人。 癞头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挠了挠他的大胎记,招呼了几个相熟的乞儿,就跑去买粮了。 等石澈和余游从府衙离开,已经到了中午,小灵儿还在昏迷中。 余游对石澈的感激已经不知如何表达,不停的说着“这条命交给石澈”这样的话。 石澈也没有打断,只是等余游自己沉默后,才问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余游愣了一下,接着就打了个寒战,然后突然捂住嘴巴,跑到墙根下呕吐起来。 他今天根本就没吃饭,干呕了半天也只吐了两口酸水。 石澈抱着小灵儿,站在阳光下,就那么冷眼旁观着,等余游缓过来要回到他身边时,他制止道:“就站在那里。” 此刻,石澈在烈阳之下,余游在城墙的暗影中,仿佛两个世界。 “我也生于黑暗,得天大机缘才站在了阳光下,”石澈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历史长河,有种直抵灵魂的力量,“你想的选择是什么?” 余游此时就像个虔诚的信徒,狂热又谦恭,“恩公,我要在黑暗中!” 今日连翻的剧变,让他短时间内完成了蜕变,从一个为三餐发愁的乞丐,变成了一个狂热的黑暗信徒,只要石澈发话,他可以立刻拿起刀,去杀任何人。 “你自己选的路,没有后退可言。” “绝不退!” 石澈随手一甩,他的那把战术军刀就插在了余游的脚尖前,“这把刀以前没有名字,现在叫狼牙,以后就是你的了。” 余游虔诚的拾起狼牙,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好听的童声喊道:“哥哥,你在干什么?你又是谁?” 石澈看向怀中的小灵儿,温和的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把小姑娘放在了地上。 余游满眼爱怜的拉起妹妹的手,“灵儿,这就是恩公,你最想见的石公子。” 小灵儿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就直接跪了下去,“恩公,灵儿给你磕头。” 石澈过去拉起小姑娘,蹲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磕头?” “哥哥和我吃了你给的白馒头,才没有饿死。” “还有呢?” 小灵儿瞪着大眼睛,枯黄稀疏的头发被风吹动,想了想道:“恩公可以把我买走,让哥哥可以不挨饿。” “那你自己呢?” 小姑娘也才七岁,石澈本以为她想事情不会长远,却听她认真道:“我可以嫁给恩公做小妾,伺候恩公,恩公会给我饭吃。” 也只有善城这样的环境才可以走出这样的女孩儿,石澈摇头,“我不需要你嫁给我,但你可以跟我走,我也可以给你哥哥铜钱,你愿意吗?” 小姑娘颇为不舍的看了看余游,眼中闪动着泪光,点头,“我愿意。” “那你从今天起,就叫余灵鸢,”石澈拉起小灵儿的手,站起来,掏出身上最后一锭银子给余游,“一把刀,一锭银,一个月,我要善城帮有一定的战斗力。” 余游此刻就像一把藏锋许久的刀,一上午的剧变磨砺了刀锋,妹妹有了归宿撤去了刀鞘。 这把刀,终见天日。 有的人,天生就带着凶悍气焰,只待风云际会,自会化龙。 石澈从第一眼就看出余游是这种人,所以才一而再的刺激他,终于激发出其骨子里的凶悍。 余游接过银子,“恩公,余游必竭尽全力!” “以后跟福宝一样,叫我少爷吧,”石澈说罢,低头看了眼余灵鸢,“你也一样。” 小丫头乖巧的道:“少爷。” …… 石澈领着余灵鸢回到苏府,一路上苏府的下人们一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一边暗忖那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历。 余灵鸢倒也不像一般的乞儿一样唯唯诺诺,反而眨着大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瞧。 石澈突然问道:“这里大不大,好不好?” “大,好。” “那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石澈倒是大言不惭,一个赘婿还当家做主了。 余灵鸢却出乎其预料的摇头,“哥哥说娘亲临死前说过,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有家。” “那好,我给你机会赚银子,等你有了足够的银子,就买个你们自己的家。” 余灵鸢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眼中有了欣喜,“谢谢少爷。” 一大一小两个人聊着天就走到了中庭,老远就听到花重楼那天生高贵的嗓音,“大哥,我有些不放心,你去接应一下三弟吧,善城虽说都是些乞丐,可万一乱起来,也不好应付。” 接着是梁文道那总是很从容的语调,“言之有理。” 不等简仝答应,石澈朗声道:“不必了,我回来了!” 呼啦一下,中庭里一下走出了一大群人,除了梁文道、董美仁、花重楼、简仝外,苏家除了女眷,所有人都在列。 苏见月自然不在女眷之列,她此刻正扶着老太爷,站在中庭当中。 石澈松开余灵鸢的小手,快走几步,“折煞石澈了,怎敢让诸位相迎。” “假模假样!不爽快!” 第68章 撑腰 能在这种场合毫无顾忌说这种话的,那必然是简仝了。 就见这位好大哥正撇着大嘴,满脸不爽。 “谁惹我大哥不高兴?”石澈板起脸来,“站出来,看我打断他的腿!” 梁文道哈哈一笑,“那你就自己打断自己的腿好了。” 石澈立刻掀起儒衫下摆,伸出腿来,“来来来,大哥动手!” 简仝也憋不住笑,“你这惫懒货,脸皮忒也厚了,我不跟你打诨!”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花重楼见缝插针,冲余灵鸢努努嘴,“三弟,这小娃娃是怎么回事?” “二哥,让我喝杯茶可好?”石澈苦笑道。 “这是你的府上,你想喝茶,我还能拦你不成?” 梁文道也凑趣,“老花倒是提醒了我,我可有些饿了啊。” 石澈哪里会不懂,几个老哥哥这是在给他撑腰呢,话里话外都在拔高他的身份,不想他在苏家还总是挂一个赘婿的名头。 最震惊的还要说是苏家人,无论是老太爷还是苏闵江和苏闵天,又或是三代的苏谦和苏勤,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们觉得自己对石澈已经算是高看了,早就不敢拿赘婿的身份说事,可那也只是以为石澈有些头脑,能写话本又可以搞一些新鲜玩意儿出来,以后就把他当成自家人相处就是了。 可今天,这些认知再次被颠覆了。 梁文道是什么人? 江南府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号人物啊,江南府这样的大城知府,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四品大员,仅仅比道台低了一点点而已。 梁文道边上的董美仁是什么人? 那是在整个江南府辖区内都人尽皆知的董天策,算无遗策,手里没有冤案的青天。 花重楼又是什么人? 那是整个大周朝都无人不知的大人物,论财富,他足矣进入大周前十;论人脉,连皇帝都是他澜楼的常客;论手段,惹了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样几位平时日苏家想求见一面,人家都不见得理你一句的人中龙凤,竟然跟自己家的小赘婿称兄道弟,看那模样还都发自真心,估计六月飞雪的震撼也不及眼下。 苏家人本来都是懵的,这几个大人物不但下了拜帖,还亲自登门,可他们却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更不知是福是祸。 现在清楚了,人家是来给自己的小老弟撑腰的。 以后要如何对待石澈? 所有苏家人都在盘算,可却盘算不出任何头绪,总不能让石澈当家吧? 虽说说得过去,可苏家让个赘婿当家,传到哪都是个大笑话。 可如果不这样做,石澈在苏家是什么位置? 头疼啊! 苏见月的内心更是波涛汹涌,根本不似她表面的平静,她不知道石澈什么时候交下这样几个巨无霸一样的靠山,怎么自从他对自己做了那事之后,自己就完全看不懂他了? 苏老太爷看出孙女的异样,见众人还没有回转,小声道:“莫慌,他是你的夫婿!”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太爷直接点出了最核心的一点。 苏见月默默点头,藏起了心思。 苏老太爷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应该给石澈买一处宅子,让他撑起石家的大旗,今后完婚时也大大方方的娶苏见月过门,赘婿一事再也休提。 可一转念,他又暗自叹息,现在苏家危如累卵,过了张道台这个危机再说吧。 祖孙俩各自盘算的时候,石澈他们已经步入中庭。 当下,如何分座次,又成了难题。 按理来讲,石澈赘婿的身份,他两座位都不可能有的,能站着出席都算给他的恩赐。 可眼下自然不能以这样的规矩说事,那纯是傻子。 趁着众人刚进来,老太爷当机立断,“来人!加把椅子!清之坐我身边来!” 石澈也没矫情,他如果推辞,就等于把苏老太爷放在火上烤了,只有听从安排才是最好选择。 这样一来,苏家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会客座次就此敲定。 左手主位竟然空着,本来应该是梁文道这个知府去坐,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只愿意坐在左下手的客位上,下面依次是简仝、花重楼、董美仁。 右手主位端坐着老太爷,苏见月站在他的身后伺候,旁边加座上是石澈,下手依次是苏闵江、苏闵天、苏谦、苏勤。 最不守规矩的还属石澈,他让人搬来一个小板凳,就让余灵鸢坐在他的旁边。 座次安排好,早已准备好的丫环们依次上茶。 老太爷笑眯眯的说道:“这茶是一颗五百年的老茶树的今春新叶,主位尝尝。” 梁文道他们都是茶道高手,喝过的好茶不计其数,仅仅端起茶碗闻了闻就纷纷大呼好茶。 苏老太爷对此很满意,这可以说是苏家最高的待客之礼了。 简仝这个大老粗自然不识得什么好茶坏茶,也仅仅是吹了吹就一饮而尽,十足的暴殄天物。 董美仁尝了一口后,竟然赋诗一首,把气氛带了起来。 众人品评了一阵后,苏老太爷再次开口,“不知知府大人和花大官人究竟是为何事登门,刚刚二位说要等清之归来,现在清之已经来了,请二位明示。” 老太爷到现在仍然觉得梁文道他们是为了苏家而来,只是之前他不知是敌是友,见了他们跟石澈的互动后,心才稍安。 “那我就先说吧,”梁文道笑道:“我是专程来感谢清之的,他对我可以说有再造之恩,至于内情,就不方便透露了。” 苏家人都傻眼了,四品大员登门感谢,还口口声声再造之恩,这……这……这根本无法评说,他们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 花重楼接着说道:“我也差不多,只是我带了实惠,”说着他挑衅似的看了眼梁文道,然后从怀中取出厚厚一打交子,“这是一万两,给三弟的谢礼。” 苏老太爷张张嘴巴,想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眼神极其复杂的看向石澈。 石澈没有看老太爷,表情也没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模样,“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入股澜楼,一万两可是太多了。” 花重楼不答反问,“你愿意入股澜楼?好啊好啊,我给你所有澜楼一半的干股!” 第69章 简仝论语 苏家人再次石化,一个个只有不停吞咽口水的动作,好像都在梦里。 花重楼却无比认真的盯着石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石澈的价值,他这个三弟的脑袋是天下最聪明的脑袋,别说去去一半的干股,哪怕八成,他都乐意奉上。 如果此刻是一个月前,他还不会这样。 可现在是城花大赛举行以后,这个大赛取得的成绩和深远影响,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透,可获得利益已经是实打实的。 十七个澜楼在城花大赛举办的几天中,光澜楼花的收益就有十万两之巨,增加的其他收益更是只多不少。 如果只是钱财的增加,花重楼还不觉如何,可加上轰动的影响力,那就不得不让他动容了。 在京城主持大局的几天中,他光收到的拜帖就有几百个,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巨贾富绅,无所不有。 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他打算离开京城之前,竟然受到了皇帝的召见,皇帝不但大大夸奖了城花大赛,还许下了无数好处,让他的声望再次蹿升。 如今的京城,谁要能宴请花重楼,那才是一等一的面子。 这般种种叠加之下,花重楼都不敢想,等他把“大周国大赛”搞出来时,会是什么情形。 因此,无论给石澈多少干股,花重楼都不会觉得多,只会怕他不肯要。 “干股嘛,我就不要了,”石澈的话一出,苏谦和苏勤两个大舅哥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 苏闵江和苏闵天赶忙厉声呵斥,然后向客人道歉。 梁文道他们自然不会怪罪,因为他们的手心也在冒汗,那可以澜楼的一半干股啊,源源不断的银子啊,就这么拒绝了? 花重楼还想说什么,石澈却继续道:“但我们可以合作,我正好有个项目想跟二哥聊聊。” 花重楼眼睛顿时一亮,“好!等下咱们边吃边聊,就去你那里聊。” 苏老太爷是最先平复情绪的,“既然知府大人和花大官人都要与清之谈大事,那老朽就不作陪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瞧他苏家,只为石澈而来,“来人!安排最上等的酒席,在清之的院子里摆开,酒、茶,都要最好的!” 苏闵江站起身来,“爹,我亲自去安排。” “好!” 梁文道和花重楼也知道其实这样做不合规矩,毕竟这里是苏家,他们却要鸠占鹊巢似的单独与石澈吃饭,该有的歉意和感谢还是要表示的。 可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他们过来目的之一就是给石澈撑腰的,况且还真有事情要跟石澈详谈。 石澈拉起余灵鸢的小手,对要扶着老太爷离开的苏见月道:“见月,灵儿你先领走,等下我去找你。” 当下的场面,苏见月也知道石澈的面子是必须给的,况且她也对这个好看的小丫头很好奇,点点头道:“好。” 石澈又对余灵鸢道:“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你去她那里吃饱喝足等我。” 余灵鸢对苏见月这个好看的女人好像没有太多好感,但也没有拒绝,安静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石澈又想到什么,对苏见月道:“哦,对了,再找个郎中给她瞧瞧。” 苏见月瞪了石澈一眼,对他吩咐下人似的语气,表示不满。 石澈不以为意,把余灵鸢的手交在了苏见月的手中,就去招呼梁文道四人跟自己走。 要说最高兴,最与有荣焉的,那必须是丁福宝,这小子刚刚是没资格进中庭的,此刻得知石澈要在自己的小院宴请知府大人和花重楼,他简直要乐得跳起来,不用石澈吩咐就往小院狂奔而去。 一边跑,丁福宝一边乐,可乐着乐着,他就哭了,嘴里喃喃自语着,“老太爷,少爷出息了,少爷真的出息了,知府大人和花大官人都跟他称兄道弟,您安心吧,以后少爷一定会光耀石家!” 石澈带着四人在苏府不紧不慢的走着,把他今天上午的经历讲了一通,只是略去了对余游的处理方式。 花重楼最是生气,“三弟,二哥当初就该直接把李火旺那狗东西沉江,对不住了。” 简仝言简意赅,“现在也不迟。” 梁文道笑骂道:“你俩把我这个知府当什么?” 花重楼道:“梁大人有赐教?” “好你个老花啊,对我阴阳怪气是不是?” “不敢当。” 梁文道苦笑一声,“你别跟我来这套,这些年又不是我不见你,是你总躲着我!” 花重楼似乎回忆起往事,也不再针锋相对,“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行得正,我不想影响你。” “我都明白。” 石澈见气氛有些压抑,打岔道:“诶?你们是不是跑题了,不是说要给我出气吗?” “你放心,”董美仁道:“李火旺他出不来了!” “那可得证据确凿,咱不能干徇私枉法的事儿。” 简仝依旧简洁吐槽,“假!” “大哥!”石澈看向简仝,“以后我在大周晚报上给你开个专栏吧,就叫‘简仝吐槽’,怎么样?” “吐槽?”简仝不解,“何意?” 石澈解释道:“就是一针见血的点出世事的虚假和虚伪,破除一切糟粕,化繁为简,炮轰世间不平事。” 简仝的牛眼顿时一亮,“好事!干了!” “哈哈!好!” 花重楼一脸古怪的看向简仝,“大哥,你不识字啊!” 简仝老脸顿时一红,想起来那大周晚报可以读书人的东西,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怎么掺和? 石澈解围道:“无妨,又不需要大哥执笔,仅仅是记录他的吐槽就可以了。” 梁文道凑趣道:“好家伙,这不就是论语吗?” 董美仁也点头:“圣人言行可叫论语,简壮士的言行叫论语也无不可,可就怕被假道学抨击。” 石澈越想越觉得可行,“不怕他们不抨击,越抨击我越高兴,不错!大周晚报第一个固定栏目就叫‘简仝论语’,哈哈哈!就这么定了!” 简仝也咧嘴一乐,“嘴上斗不过,我还有刀!” 第70章 战与和 一路闲聊来到石澈的小院,丁福宝已经把他们平时撸铁的物件儿归拢到角落,其他的苏府家丁正在正房里布置酒席。 石澈没有管,直接把几人带到了爷爷的厢房中。 五人刚刚落座,就有丫环送来热茶,足见苏府上下是真的动了起来。 花重楼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也不等那丫环离开,直接就说道:“苏家过分了吧,真把你当赘婿对待?” 石澈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居住环境,以苏家的财力来说,这小院确实当的上一句寒碜,“二哥勿恼,小弟知道二哥是怕我吃亏,可也不能不讲道理。我在结实二哥之前确实可以算是游手好闲,吃苏家的,花苏家的,毫无建树,苏家没有厚待我的理由。” 梁文道好奇道:“以石老弟的才华跟头脑,若是想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这苏家都早就易主姓石了,为何却一直甘愿寄人篱下呢?” 石澈早就想好说辞,“父母和爷爷的相继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一度让我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只想了此残生。” 董美仁适时的捧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振作的?” 石澈半真半假的道:“我发现了爷爷生前给我写的一封信,老人家只希望我可以好好地活着,延续石家的血脉。” 简仝道:“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苏家小妮子的绣床?” 石澈苦笑,看来他干的破事儿是一点儿藏不住啊。 花重楼替石澈解围,“过去的事情就不谈了,三弟以后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那我可不答应!” 石澈眨眨眼,“几位哥哥如此给我撑腰,恐怕苏老太爷已经在给我找宅子了。” 梁文道捋了捋他的短须,“该当如此。” “就算要搬出去,也不是现在,苏家的危机没有度过去之前,我在苏府里才最方便。” 话题终于引入了整体,梁文道正色道:“老师果然来信了!” 众人精神都是一震,梁文道是右相陆丞的弟子,别人不知道,在场的人可都是知道的。 石澈没有丝毫惊讶之色,“我猜猜看,可是陆相要你回朝?” 梁文道和董美仁大为震惊,梁文道看向花重楼,“你给他的朝中消息?” 花重楼撇了撇嘴,“你觉得我会理那里破事?” “我猜的而已,没有什么消息,”石澈示意几人品茶。 梁文道哪里还有心思喝茶,“你到底是怎么猜的?” “左相掌管吏部、兵部、工部,右相掌管户部、刑部、礼部,去年大旱,今年看眼下的雨水情况多半还是要旱的,左相必然要借着赈灾要掏户部的银子,右相不想轻易的给,可灾情又不得不赈济,这个时候冒出梁老哥这个个政治明星,右相自然希望你入朝,以壮声势。” 半月前,大周晚报的第一期发售,在花重楼的帮助下,几乎做到了全大周同时发售,轰动了整个大周。 城花大赛的热度还未消散,梁文道这个立起大周第一个贞洁牌坊的知府大人,一下就把所有热度聚拢到了身上。 这里就不得不提石澈的一篇关于贞洁牌坊的雄文,他把前世贞节牌坊关于守寡和殉葬的恶劣束缚全部剔除,只保留对守贞和节烈的颂扬,同时又深化了贞节牌坊关于自强不息的颂扬意义,把丁张氏塑造成了一个不但誓死守贞,并且还拼尽全力去努力奋斗的女性形象。 这样一来,当世人看到那副石澈钦点必须画在大周晚报上,梁文道给贞洁牌坊揭红绸的工笔画时,梁文道这个名字就必然载入史册了。 可以说,梁文道只要不造反,他就有可以无限晋升的不败金身。 陆丞当然也能看到这一点,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政治强援流落在外。 “你果真是妖孽,”梁文道端起茶碗,说出一个又震惊几人的消息,“西夏要动兵!” 简仝怒道:“七十年前的坑杀,他们还想再来一次?” 董美仁道:“简大侠也知道那是七十年前的事了,三代人过去了,伤疤早就好了。” 梁文道继续道:“我老师主和,左相主战,朝中主和的声音很弱,老师希望我在身边帮他。” 简仝冷哼一句,“软骨头少不是好事吗?” 如果是别人敢在梁文道面前如此侮辱他的老师,他铁定翻脸,可他了解简仝的性子,知道他是对事不对人,更不了解内情,所以并不恼怒,“主和的不一定软,就像主战的不一定是为了大周一样。” 简仝瞪着梁文道说道:“说清楚点儿!” “左相的侄子私底下一直在跟西夏做铁矿生意,用铁矿交换西夏的良马和盐,”梁文道语不惊人死不休,接连抛出重磅消息,“别看大周表面看起来富庶,其实底子快被掏空了,户部还有多少银子,老师比谁都清楚,轻言动兵,再加上灾情,势必会导致活不下去的百姓沦为盗匪!” 董美仁补充道:“盗匪还好说,就怕出几个野心大的,直接来个揭竿而起!到那时,大周危已!” 石澈想了想,“你们觉得西夏动兵这个消息是哪边放出来的?” 几人都被问住了,陷入思索,只有简仝大大咧咧的说道:“右相呗!” 石澈他们统统看怪物一样的看向简仝,个个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简仝被看得老脸一红,“怎么?说错了?” 石澈笑道:“大哥过人睿智!” “猜对了?”简仝也很意外。 梁文道点点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最可能的。西夏肯定不想声张,左相那边更不可能声张,他钱还没捞够呢,”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尽是冰冷,对那些国贼深恶痛绝,“老师这么做,很可能是敲山震虎,让蔡家收敛,同时给他争取斡旋的时间。” 石澈感叹道:“大周裱糊匠啊!” 董美仁也悠然一叹,“陆相是真国士,我虽然仅仅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就知道他绝无私心。” 梁文道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看向石澈,郑重道:“我该何去何从?” 第71章 我做不了官 石澈想都没想,直接给出答案,“若是想帮右相,你在野比在朝有用得多,特别是在能牢牢掌控住江南的前提下。” 梁文道大为惊喜,“计将安出?” “还谈不上什么计策,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想法,”石澈把几人的茶碗摆开,“这是大周,这是西夏,这是北莽,这是北齐,这是交趾。若西夏兴兵来犯,北莽必会一起大举南下劫掠,甚至暗地里与西夏结盟都有可能。北齐这帮道貌岸然的卫道士或许不会参与出兵,但暗中大肆掠夺大周的金银是必然的。至于交趾嘛,养不熟的狼崽子,肯定也会有小心思。” 梁文道四人的眉头随着石澈的讲解都深深地皱起,愈加忧虑。 石澈继续道:“这样的局面下,破局的方法无非两个,一个是避免战争的发生,一个是尽可能在战争发生后争取胜利,诸位选哪个?” 花重楼道:“那还用问?当然是避免!” 简仝鄙视道:“两个都要!” 石澈哈哈大笑,“大哥,你一定是隐藏的智者,今后小弟有疑问,你可要不吝赐教!” “啊?”简仝嘿嘿一乐,“有吗?” 石澈看向其他三人,“一年的时间,足以运作一些事情了,我有办法拖垮西夏和北齐。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他们崩溃后的最后办法一定是发动战争,我们的根本还是战无不胜的军队。因此,大哥说的很对,两个都要做!” 梁文道紧紧盯着石澈,“你真有办法?” 石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周的军队实力究竟如何?” 花重楼鄙夷道:“除了几个边疆大将带的兵,其他的都是土鸡瓦狗。” 梁文道和董美仁都选择了沉默,造成这样局面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些文官,打开国起,他们就以各种方法打压武将集团,近二百年的时间过去,大周的军队基本是被他们玩废了。 石澈摊手,“不强军,亡国不远。” 梁文道终于不再盲信,“真的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 石澈道:“我的计划一旦展开,可就回不了头了。” 他其实说谎了,他的计划已经展开了。 对于所谓的强军,他也没多大的心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那几乎不可能。 大周的文官集团通过一百多年的努力,把武官踩在了脚下,这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历史上变法的能人多了去了,有谁了得了善终? 这就好像一个从高山滚下的巨石,任何想要阻挡它的,都会粉身碎骨。 大国机器的惯性,哪里能说停就停? 就在梁文道认真思索的时候,花重楼冷声道:“老梁,我警告你,你不可以跟任何人透露清之的存在,特别是你那个老师,否则我必不与你干休!” 梁文道明白花重楼的意思,如果自己的老师知道石澈这个妖孽的存在,必然会全力拉拢,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的志向好像并不在朝堂。 董美仁自然是站在梁文道一边的,“清之,你不想入朝为官吗?” 石澈道:“我做不了官的。” 梁文道急道:“你石家的事情我了解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算什么事情,有老师出面的话,恢复你石家的荣光都不算难事。到那时,你也是名门之后,入朝为官不在话下,”他越说越兴奋,都开始幻想与石澈一起在朝中互相照应的情形。 谁敢与我两为敌? 花重楼嗤笑一声,“你似乎忘了石家是什么出身!” 梁文道立刻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难看至极。 是啊! 石家是开国神将石九鼎的后人,如果石家重回荣光,石家就是铁打的武勋家族,这是骨血里的东西,谁也改变不了。 要知道,当年石九鼎的手下将官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当世名将,虽然经过一百多年的浮浮沉沉,必然有没落的,那也必然有坚挺的,到时候石澈把石家大旗一竖,镇国公啊!开国以来的唯一镇国公啊!那还不是纷纷来投? 这样一来,文官集团还不把他当靶子?怎么可能让他重立石家门楣? 恐怕自己的老师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石澈那标志性的醇厚笑容不变,“梁老哥就不要再纠结我的事情了,不说我的身世,就说我本身的性格也不适合为官,我可是动手就要杀人的,跟那些文官斗嘴皮子斗烦了,一刀把他们抹了脖子,怎么收场?” 梁文道知道石澈是在宽慰他,但也表明了不会入朝的态度,“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可若不把你说出来,你的计划我如何与老师说?” 花重楼大包大揽道:“往我身上揽!把你跟我两家的渊源告知右相,无论三弟做什么,你都说是我想到的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梁文道点点头,接着十分惋惜道:“清之有经天纬地之才啊,可惜啊,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这不一样在为大周做事吗?”石澈笑道。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习惯性站在历史的角度看问题,不管是前世的唐宋元明清,还是当前的大周朝,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历史王朝而已,是王朝就会败亡,神仙也挡不住。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对! 归属感! 老子对这里,就他妈没有归属感啊! 所以,只要不影响自己躺平的宏伟志向,我管你是什么朝代? 董美仁问道:“清之的计划究竟为何?” 石澈把他画出来的那些前世的新奇物件儿给几人看,并且把郝大通已经回去禀报,大概率能成事的情况和盘托出。 几人围着八仙桌研究了许久,啧啧称奇的同时,对石澈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是说,用这些东西就可以拖垮西夏和北齐?” 石澈点头,“没错,大周和西夏都来自于北齐的传承,从制度到文化,也仅仅是做了小小的改良,可以说三国同宗同源。在这个大前提下,我就可以用这些东西掏空他们的钱袋子!” 第72章 大哥上 石澈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是经济战,只是把利害关系讲明。 “计划一旦启动就挺不下来,那是裹挟着整个时代的大势所趋,谁也逃不过,谁也躲不掉,只能顺势而为。如果在把两国逼到墙角之前,大周没有一个能打硬仗的军队,那大周就等于是一个怀抱金银招摇过市的孩童,会死得很惨。” 梁文道压下心头的惊骇,如果是别人跟他说这些,他只会以为那人是疯子,可眼前这个人是仅凭一张纸、一篇文章就把他推上历史潮头的石澈,由不得他不信,“你这计划不是已经启动了吗?” 石澈摇头,“不说郝大通和他背后的阉党能不能短时间内把所有关节打通,就算可以,这些物件的生产也需要时间,原材料的采集,工艺的摸索,熟练工的培养,这都需要时间。这些物件儿只要形成大规模的倾销,才有掠夺白银的能力。” 梁文道沉吟片刻,“那我回去就启程进京,和老师面陈厉害,说什么也要练一支新军出来。” 果然能坐上梁文道的位置,没有谁是白给的,他竟然这么快就抓到了重点,如果想短时间内打造一个强有力的军队,那只能是在现有军队体系之外,重新组建一支军队,这样的掣肘最少,同时也有操作空间。 “那我就预祝老哥一切顺利了,等下这顿饭就当给老哥践行吧。” 花重楼见梁文道的事情有了一个结果,他急不可待的问道:“是不是该我了?你想跟我合作什么?” “以澜楼为中心,做吃喝玩乐加购物的大商业集群,你回来后还没去澜楼转转吧?” 花重楼听不懂石澈在说什么,但是觉得听起来就很厉害,很厉害就一定会赚钱,石澈不会坑他。 “还没去。” “你去转转,红姑再给你讲讲,你就懂了,这项目可以很快启动,不急,”石澈把那些他聚拢在一起的茶碗分开,“当务之急是清点你手里的银钱,建钱庄。” “钱庄?交子不能用了?” 石澈道:“能不能用,你心里没数吗?眼下交子也只能在江南流通,出了江南谁认?何况这交子本就是江南的几个商贾搞出来的东西,既没有准备金制度,又缺乏监管,做不大,也做不长。” 石澈详细了解过大周的交子流通情况,基本上跟前世北宋的交子情况差不多,一旦局势动荡,信任危机就会爆发,这交子活不长。 眼下,已经有动荡的苗头了,连年大灾,西夏和北莽又蠢蠢欲动,消息灵通的商人如果去挤兑,不出半月,交子就会崩溃。 石澈想做的,就是发行一种全新的纸币,借着倾销商品的契机,把货币体系的雏形建立起来,不敢说对标前世的美元,但至少把框架建起来,剩下的交给后人去完善就是了。 他的底气也来自花重楼黑白通吃的江湖地位,哪怕大周灭亡,澜楼却不会灭亡,那他即将建立的商业帝国便是坚挺的,他的货币信用就不会崩塌! “你是说,你想搞一个新交子,能在全大周通兑?” “嗯,就是这个意思,”石澈没有把他通杀全世界的想法说出来,倒不是不信任,只是怕吓到他们。 花重楼立刻拍板,“好!那就做!”他可没有石澈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只是想到那几个发行交子的商贾总是趾高气昂的德行,想到打脸的快乐而已。 “这事儿不是短时间能做完的,我们慢慢来,”石澈安抚下花重楼那躁动的心思,丁福宝就过来告知酒宴准备完毕。 石澈他们五人便移驾正房,推杯换盏。 梁文道和董美仁心事重重,所以席间都是石澈和花重楼在说话,连简仝都吐槽这俩货没心没肺。 石澈没心没肺,是因为他对朝代更迭看得很开,只要不是让鬼子、棒子、猴子、大洋马来统治,只要在华夏文明的框架下,那谁当家做主,他都不甚在意。 花重楼的没心没肺,是因为他早早就看清这个腐朽王朝的本质了,世人只以为他是个狂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再科举就是因为不齿朝堂上人斗人、人玩人的现状,他又无力改变,又不想同流合污,那就只能选择泾渭分明。 这顿饭,苏家确实花了心思,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皇帝吃的也不过如此了。 可气氛却是一言难尽,弄得花重楼非常不爽,嚷嚷着晚上澜楼再聚,就他们哥儿仨。 梁文道知道花重楼是对他不满,可他是真的没有心情啊,“我走了以后,老董会留下来,张明远有任何动作,你们都可以商量着办,若有大事,直接通过澜楼传消息入京,我自会去找老师,”最后还想花重楼告罪,“老花,我实在做不到你这样洒脱,别怪我,他日我摆酒赔罪!” 花重楼摆摆手,一副懒得搭话的模样。 站在苏府大门口,石澈哥儿仨目送梁文道的马车远去。 花重楼突然问道:“你对大周有怨气?” 石澈愕然,但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如果你家是开国第一功臣,最后却落得寄人篱下,给人当赘婿,你有没有怨气?” 他问完就知要遭,转身就去捂简仝的嘴巴。 果不其然,简仝直接就开骂,“老子直接就反……”好在被石澈捂住了嘴。 这可是苏府的大门口,说出造反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纯属自找麻烦。 花重楼大笑,“你比我还了解大哥啊,话说大哥以前沉默寡言,怎么自打结识了你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石澈松开手,“大哥,喷他!” 简仝不负所望,“那是因为我懒得理你!明明厌恶朝堂的尔虞我诈,却还天天跟那些人厮混,无趣!” 花重楼苦笑,“你当我想那样?”接着指着石澈鼻子问道:“他就表里如一了?” 简仝颇为欣赏的拍了拍石澈肩膀,“三弟不但表里如一,还和我一样聪明!” 第73章 养小妾 石澈送走了花重楼和简仝这对没头脑和不高兴,约好明日再聚,便往苏见月的绣楼而去。 路上,他发现苏家的下人们看他的眼光又变了,之前是七分畏惧三分亲近,现在是五分畏惧五分敬佩,完全不敢亲近了。 不用想,一定是他与梁文道和花重楼交好的事情在苏府传开了,这种交好还不是泛泛之交,是真的挚友,这就太惊世骇俗了。 快要走到苏见月的小院门口时,苏九小跑着过来,刚一对上石澈的目光,这小子的腿就是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姑爷,老太爷说让您先去见见他。” 石澈哭笑不得,“起来,我又不吃人。” 苏九讷讷的站起来,不敢看石澈,“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见到姑爷就腿软。” 石澈也没多说什么,“没事去找福宝聊聊天,就好了。” 苏九还真从善如流,转身去去找丁福宝。 石澈刚走到老太爷的后庭时,就见老人家拄着拐杖站在了院门口,那模样分明是在等他。 “爷爷,您这可是折煞小子了,”他赶紧快步上前,扶住老太爷的胳膊。 苏老太爷见石澈依旧如此亲近,并没有分毫改变,心中稍安,微笑道:“老骨头要入土喽,站这一会儿,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说着就把身体重心落在了石澈的上手。 石澈把老太爷扶上太师椅,在边上坐下,“爷爷可是怕我挟威自傲?” 苏老太爷昏花的老眼盯着石澈良久,似乎是想看穿他的内心,“任谁有梁知府和花名楼这样的好友,都不会毫无变化。” “我可不是今天才跟他们交好的,您老看我有变化吗?” 苏老太爷道:“这才是我不解的地方,你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石澈道:“安稳的活一辈子,不被任何人欺辱,哪怕皇帝也不行。” 老太爷的目光忽然一凝,死死盯着石澈的眼睛,“你能办到?” “试试呗,”石澈也没有把话说死。 苏老太爷呼出一口浊气,似乎又老了几分,“你有闲的话,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宅子,石家该重立门楣了,还有那婚约……” 石澈打断老太爷的话,“爷爷的意思我明白,但现在不是时候,苏家的危机还没渡过去,万一我们要举家南迁,买宅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苏老太爷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孙女婿了,有本事,有手段,有人脉,关键还心狠手辣,现在又如此懂得审时度势,不骄不躁,本以为之前已经高看他了,现在看来还是低了。 “好,这事情你自己定夺,以后你与月儿也是正常的嫁娶,再无入赘一说。” 石澈笑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爷爷这个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见月吧。” “为何?” “赘婿这个名头已经成为我和见月之间的小情趣,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也需要缓冲时间。” 苏老太爷先是一愣,接着畅快的大笑起来,看来还是要感谢他有一个好孙女啊,石澈如此在意苏见月的感受,他自然是高兴的。 “好,你们小辈的事情,我这老家伙就不掺和了,以后小事你们就自己定夺,大事知会我知晓就行,这个家从今天起就你们小夫妻来当。回头我会知会你二叔和三叔,以后你该差遣他们也不用客气。” 石澈当下就把要做综合大商业的构想讲了出来,“爷爷以为如何?” “那咱们苏家在这个东西里面是什么位置?” “成衣、布匹类战略合作伙伴,最低的租金,最低的抽成,最好的服务,”石澈道, 苏老太爷摇头,“我听不懂这些,但我相信你不会亏待自家人,放手去干吧!咱家要人给人,要银子给银子!” …… 石澈就像赶场子一样,从后庭出来又去找苏见月,马不停蹄。 好在他把行走都当作是修行,没有丝毫不耐。 还没走进苏见月的小院,他就听到苏见月那冷感十足的声音,“你为何对我有敌意?我得罪过你?” 石澈走进小院儿,就看到苏见月手里拿着一套衣裙,正与余灵鸢对峙。 别看余灵鸢只是个七岁的小丫头,可那倔强却丝毫不亚于苏见月,冷冷的目光更像。 就见这小丫头与苏见月对视着,丝毫不让,“我要石公子给我洗澡!” 春娥衣服呆萌的模样,“可是姑爷是男人,你是女儿身,于理不合啊。” “那我嫁给他就是了,”余灵鸢依旧冷冷的说道。 好家伙!石澈直接好家伙! “咳咳!”石澈假装咳嗽,“什么情况?” 苏见月看了眼余灵鸢,又瞪了眼石澈,“你领回来的好人儿!好像我杀了她父母一样,莫名其妙!”说着她把手里的衣裙塞到石澈手里,“人家要嫁给你呢,你去给她洗澡吧,”她转身就气鼓鼓的走进了绣楼。 春娥冲石澈吐了吐舌头,匆匆跟了上去。 石澈一脑袋问号的蹲下来,平视余灵鸢,“谁教你的,你才多大,就嫁这个嫁那个的?” 余灵鸢那冷冷的目光瞬间柔和,“你让哥哥不饿肚子,我就嫁给你。” “我让你哥哥不饿肚子,你哥哥也帮我做事,所以你们不欠我什么,不需要你嫁给我。” 余灵鸢的目光顿时有些慌乱,豆大的泪珠瞬间滑落,定定的望着石澈。 石澈顿时头大,这什么事儿啊? “你哭什么?” 余灵鸢也不说话,就一瞬不瞬的盯着石澈流泪,那模样分明是个被人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儿。 石澈没法子,只能转移话题,“先去洗澡行不行?然后换上新衣服。” “你给我洗吗?” “不行,春娥给你洗,”石澈不容置疑道。 “好。” 春娥给余灵鸢洗澡的时候,石澈坐在了苏见月对面,见苏见月那气呼呼的模样,笑道:“小孩子的醋也吃?” 苏见月道:“她就像个要跟我争夺大妇之位的小妾,真真的可笑至极!” 石澈把余灵鸢的身世讲了一遍,“这样身世的孩子,经历的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你把她当妹妹看待就是了。” 苏见月没想到那丫头的身世如此凄惨,脸色柔和下来。 “当妹妹的意思,就是让我帮你养小妾?” 第74章 惊变 石澈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吃醋了?” 这世界里吃醋的典故已经有了,只是并不是发生在房玄龄身上,而是前朝一个宰相李恩的身上,但意思都一样,所以苏见月秒懂。 “滑天下之大稽!我吃你的醋,你是嫌我对你嫌弃的还不够深吗?”苏见月冷笑道。 石澈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多深?来来来,我看看,”他说着就站起身,往苏见月身边凑去。 苏见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别过来!” 石澈撇了撇嘴,“你这样,让我十分为难。” “你有什么为难的?” “到底要不要娶你为妻啊,哪有妻子像你一样对待自己夫君的?” 苏见月下意识的咬起下唇,眼中泛起波澜,“你觉得谁好就找谁去!靳冰云也罢,这个余灵鸢小妮子也罢,随你便!” 石澈苦笑,“何必呢?你就非要这样拧巴吗?不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见月重新落座,脸色更加地冷了,“说些正事吧,扬州有消息传过来,张道台近期会来江南府。” “哪来的消息?” 在正事上,苏见月会很好的控制情绪,“梁通判的亲笔信,”她从《西游记》中抽出一封信递给石澈。 石澈读罢,“烧掉吧。” 这个梁硕是苏家经营了很多年的关系,老太爷详细跟他讲过,无非就是一个落魄书生和伯乐的关系,苏家押宝押对了。 梁硕也确实帮了苏家很多,可奈何他走了刑名这条路,能做的十分有限。 这次的亲笔信中,除了对老太爷的关心外,还表达了对张道台所作所为的不齿,大有一怒之下就要一剑斩之的气魄,可通篇看下来,石澈不禁对这个梁通判大失所望,满篇的情绪,一无是处。 唯一有用的消息,就只有张明远打算来江南府巡视。 苏见月明白石澈的意思,摘掉油灯的灯罩,点燃油灯,再把信烧掉。 石澈盯着那慢慢化作灰烬的书信怔怔出神,突然眼神一凝,“坏了!有变!” 苏见月的手突然一抖,那书信的一角飘落,“什么有变?”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说过,张明远的动手时间会选在内务标会之后,因为那毕竟是皇亲贵胄的大事,他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给那些贵人们找别扭。” 苏见月点头,“这有什么问题,难道他还敢得罪那些贵人?” “本来是不敢的,可我们的肚兜卖得太好了,”石澈的目光灼灼,“他觉得拖不起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石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直觉加上分析,他原本应该是有信心让我们拿不下内务标,到时候我们没有了皇商的头衔,他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可我们的肚兜横空出世,他对他原来的计划没有了信心,就必须在标会之前下手!” 苏见月终于是有些慌了,“那我们要怎么应对?” “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运作起来,以不变应万变,我们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只能这样被动防守,”石澈非常不喜欢这样被动的局面,他向来都是把握主动权的那一个,突然间的被动,让他浑身难受。 苏见月站起来,“我去把管事都召集起来,立刻把银钱运去岭南!” 石澈也站起来,“还有你之前说到的报复方式,也准备好,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我有办法让张明远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说,开仓放布?” “可以这么说,但具体操作起来,可以再细化。” 苏见月点头,“好!” 石澈来回踱几下步,扭头道:“我们最重要的并不是银钱,而是那些真正能独当一面的掌柜,只要这些掌柜在,无论我们去了哪里,银子都可以很快再赚回来!” “你有什么想法?” “这样,我们已经聚拢起来的银钱全部换成黄金,立刻往岭南运。你和二叔和三叔碰个头,你们三人把我们苏家所有信得过的老掌柜都统计出来,然后直接派亲信去传话,如果苏家遭了大变故,他们账上还未出库的银钱就当作他们这些年为苏家劳作的奖励,让他们必要时可以从贼,一切以保全他们自身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苏见月皱起眉头,“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石澈也不卖关子,“尽可能的结善缘,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必然有收回失地的时候,到那时,他们依然会是我们苏家的大掌柜。” “那江南府的这些掌柜呢?” 石澈沉吟一下,“除了你十分有把握不会背叛我们的,你可以亲自去说,让他们随我们一起去岭南,其余的不能透露分毫。” 苏见月略一思索,“好,我明白了。” 这时,一个穿着明黄衣裙的余灵鸢,走了进来,虽然她的头发依旧稀疏,软趴趴的贴着头皮,可那已经洗干净的小脸,依旧可以看出那早晚会倾国倾城的样貌。 无论石澈还是苏见月都毫不怀疑,只要让这小丫头吃得胖一些,哪怕是七岁也足以让人挪不开眼睛。 苏见月酸酸的说道:“你还真是会挑呢!” 余灵鸢丝毫不怯场,走过来就主动拉住石澈的手,仰头看向石澈,“少爷,我们回家吧。” 石澈很想吐槽几句,可他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情,“你不想住在这里?” 余灵鸢看了一眼苏见月,摇头,“不想。” “那行吧,那去我那里住着,我送你过去,就得去办事。” “不用少爷送的,我知道怎么过去。” 石澈诧异,“你知道?” 余灵鸢点头,“嗯,我记路记得很好,有时候哥哥卖柴,都要背着我去卖,我给他指路。来时,春娥已经给我指了路。” 春娥娇憨的嘟起嘴,小声低估,“明明是个七岁小屁孩,竟然不叫我姐姐,哼!” 石澈也算看出来了,自己领回来一个极其早熟的丫头片子,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家哥哥已经去帮自己拼命去了,总不可能这个时候不管这丫头。 “那行吧,你去让福宝给你安排住处,我得走了,”他是真的急着去找梁文道,怕他走掉了。 苏见月却道:“我去送这小妮子,你忙你的去吧。” 第75章 你们给我等着 石澈也顾不上苏见月如何跟余灵鸢斗法,他一路小跑着就往府衙奔。 其实他也可以骑马,可他又怕招摇过市被张明远知道了底细,以张明远的能量,在江南府安插眼下轻而易举。 只要不骑马坐轿,他这个小小赘婿,还是很不起眼的。 到了府衙,梁文道正在等着仆从挂马车。 石澈赶了个正着,梁文道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招呼董美仁和石澈去了他的居所。 三人合计了小半个时辰后,石澈从府衙的后门离开,直奔澜楼。 花重楼正在听红姑回报这段时间澜楼的变化,听得他嘴巴就没合上过,他从来没有想过女人的钱会如此好赚,简直就跟捡钱一样。 过去他要赚男人的钱,还要有一个像样的赌坊,养一个千术高手,又或者在澜楼训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无论哪一样都是钱堆出来的,需要大大的前提投入。 可赚女人的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只要有像样的场地和服务人员,她们就立刻大把地掏钱。 他哪里知道,给女人提供情绪价值,可是技术活儿,没有石澈,谁也玩不转。 石澈一到,花重楼立刻拉着他来到独属于他的院落,把他能想到所有恭维词汇都往石澈身上招呼,完全把石澈当作了他的商业老师。 石澈哪里有闲工夫跟他讨论这些,直接一句话就让花重楼安静下来,“张明远要动手了。” …… 石澈从澜楼出来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拒绝了花重楼晚饭邀请,直奔樊楼而去,今天是跟靳冰云见面的日子。 快步行走间,石澈发现一个诡异的事情,就是他如此高强度的快速行走,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要知道,他这一天从苏府到隐香茶馆,再到善城,再到府衙,再回苏府,而后又去府衙,再到澜楼,又往樊楼,这几乎是绕江南城一圈,反反复复的少说也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即使以他前世最巅峰的身体状况,十几公里的路程,他也不可能如眼下般轻松,别说喘气了,连汗都没出一点。 难道都是祖传功法的功劳? 没练出真气都可以这么强? 他想找一个真正高手过过招的想法越来越急切了,有空一定跟简仝好好比划比划。 今天的靳冰云来的比石澈要晚,往常都是她等石澈,今天却是石澈来了一炷香时间后,她才走进房间。 石澈见到靳冰云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那双秋水眸子黯淡无光。 他知道这个女人身上有许多秘密,从第一次见她就感觉到她没说一句话都要花很多心思,活得很累。 “你到底背负了什么?”石澈有些莽撞的问道:“我看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别算计的事情没成,先把自己熬的油尽灯枯了。” “用不着你管,”靳冰云脸色冷下来,“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张道台可能要动手了,苏家开始做去北齐的准备了,我看……” 靳冰云怒喝一句,“够了!” “啊?咋啦?” “你觉得欺骗我很好玩儿?还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我永远也发现不了你的欺骗?”靳冰云异常烦躁的质问。 石澈丝毫没有意外,他早就知道不可能一直欺骗靳冰云,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的耐心没了?”石澈犀利的目光投向靳冰云,“要动手了?” 靳冰云盯着石澈沉吟半晌,“你到底知道什么?” 石澈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能看出你眼中的挣扎,如果你被挟持了你就眨眨眼。” 靳冰云刚想说些什么,巧巧就推门而入,把两碗茶放在石澈和靳冰云面前,还好似无意的把两碗茶往一起凑了凑。 靳冰云看了眼茶碗,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突然抓起其中一个茶碗就砸向地面,“登徒子,你给我滚出去!”说着就抓住石澈的胳膊,使劲把他拉起来,“滚!” 石澈刚要说话,就察觉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到嘴边的话立刻就改了,“别装了,次次在这青楼跟我见面,你能是什么良家?摸一下手怎么了?老子这就给你办了!连这小丫环一起!来个一龙双凤!” 靳冰云哪里想到这货会这么不要脸,一时间也不知道石澈是不是真有那意思,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哈哈哈!别跑啊,美人儿,你不知道你越跑,男人就越兴奋吗?”石澈说着就又往靳冰云凑过去。 就在石澈的手要摸到靳冰云肩头前的一瞬,窗户突然大开,一道黑影窜了进来,以一个极其违反物理学的动作,在空中扭转方向,一脚踹在了石澈的右胯之上。 石澈知道会有变故,只是没料到对方这么牛逼,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身体的惯性驱使,把八仙桌撞开好几步远。 “哎呦!臭婊子还有帮手?”石澈骂骂咧咧的揉着胯,看向那道黑影,接着目光就是一凝。 这人他见过,就是之前在苏见月的绣楼中撞见的那个黑衣人,他虽然没有近距离看到,但那人落地的动作和这个黑衣人一模一样。 因为顶级杀手都会极其高明的易容术,所以前世时,石澈习惯性的只通过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去分辨人的身份,而不是通过面部特征,故对人的肢体动作极其敏感。 唯一让石澈没料到的是,这黑衣人竟然是个女人,那鼓起的胸脯不会骗人,这比前世可容易多了,毕竟没有一百多种性别。 黑衣人站定后,唰的一下从背后抽出两柄峨眉刺,唯一露出的双眼极其冷酷,并且透着极度的厌恶之色。 靳冰云见亮了兵器,阻拦道:“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黑衣女人冷哼一声,“滚!” 石澈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嘴里丝毫不服输,“行行行!靳冰云,找帮手是吧?我苏家有的是钱,找帮手我也会!你们给我等着!” “你再多说一个字,立刻就死!” 这次石澈听得清楚,这黑衣女人的声音沙哑难听,极其好辨认。 他骂骂咧咧的就跑了出去。 第76章 顶级杀手的业务能力 石澈一路小跑着跑出了樊楼,穿过许多小巷,确定无人跟踪才拿出靳冰云塞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个蜡封的小圆球,用力挤压,蜡封裂开,小球分成两半,里面是个小纸条。 石澈再次用心听四周的动静,确定真的没有人,他才打开纸条,接着今天明亮的月光观看。 “樊楼画舫,床下门户,暗室等待。” 石澈直接把纸条丢入口中,随手丢掉那两半的小球,一边快速离开,一边琢磨整件事。 靳冰云明显是要告知他一些事情的真相,可因为身边有那个黑衣人,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消息。 那么问题就有两个,一个是为什么是他,一个是会不会是阴谋。 第一个问题,石澈很容易就想到答案,苏家也只有他能传递消息,无论苏家的哪个人来,那黑衣人都不可能允许,唯独自己顶着一个赘婿身份,看起来最容易被策反。 一直以来,靳冰云也是这么做的,可以说为了收买他,没少被他口头占便宜,许下的好处更是不可谓不丰厚。 第二个问题,石澈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被算计的价值,自己的人脉是今天才刚刚显露,对方不可能知道。 其他几件事的影响力虽然有,但都有花重楼顶在前面,自己根本就没有站在前台过。 唯独一个《西游记》的作者身份,也够不上人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以那黑衣女人的身手,真要用强,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石澈反复评估了一下照着靳冰云指示去做的危险系数,并不高,可以干! 他是执行力极强的人,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有杂念,三拐两拐就跑到了一个院墙底下,看看左右无人,用力一跳就扒住了墙头,腰腹用力,非常丝滑的就翻了过去。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只有一个正房,此时空无一人。 石澈轻车熟路的进入房中,打开一个箱子,翻出被普通衣物盖着的一套夜行衣,迅速地换起来。 这种屋舍,石澈在整个江南府买了八处,这是作为杀手的习惯,安全屋永远不嫌多。 很快,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石澈再次越过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匿踪潜行是杀手的必修课,在前世石澈就是这方面的大师,伪装起来极其繁琐,行动起来也极其麻烦,因为现代都市里遍地灯光和摄像头,一个不甚就会留下痕迹。 在这古代城市里夜行,就简单太多了,即使有灯光也是亮度极低的油灯或蜡烛,更不用拍角度刁钻的摄像头。 他就像一只黑豹,在暗夜里奔行。 等快要奔至楚澜河边时,石澈放慢速度,一边观察两岸情况,一边骂娘。 这古代确实是夜行的天堂,可同时也是地狱,因为到处都是排泄物! 古人可没有那么多讲究,虽然大城都有明文规定不许随意排泄,可有三急,在拉裤子里和拉在角落里,相信没有人会纠结。 大路还好说,小路简直就是雷区,可他偏偏不能走大路。 一路上,他已经踩了七八个雷,此刻正骚臭缠身。 “你妈的!电影果然都是骗人的,这特么要是再跑多一会儿,都能成人形粪球!” 他倒不是不能忍受这气味,可既然有别的办法,何必要忍。 瞅准了樊楼画舫的位置后,石澈立刻窜出草丛,悄无声息的潜入清凉的楚澜河中。 不知道是不是靳冰云的刻意安排,樊楼画舫停靠的位置特意避开了热闹明亮的区域,且整个船上仅有四个船工,还都在船头。 石澈在水中观察了一阵,确定安全后,从后方爬上了画舫,还不忘一路倒行,用怀中提前备好的抹布把湿脚印擦干。 一路无声又无痕的进入了当初和靳冰云第一次见面的房间,关好门后,他没急着去床边,而是静静蹲下身子,观察地面。 同时,耳朵也时刻注意着屋外的动静,包括甲板下的动静。 确定安全后,他才继续倒退到床边,擦过脚印再擦全身,这才掀起被褥。 摸索了一番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可以活动的暗板,他侧着身子避开正面,用力掀开。 没有毒烟,没有暗器,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这时,外面传来船工的声音,“巧巧小姐到了,快!靠岸!” 很快,画舫的划动起来。 石澈知道不能等了,直接跳了进去。 本以为下面会比较深,却没想到仅仅只到他的胸口,他用脚在下面划拉一圈,没有任何物件,这才放心的把暗板和被褥一同盖好。 至于被褥能不能被人看出凌乱,那是靳冰云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矮下身子,石澈用力的呼吸了几下,发现并无憋闷感,说明这里有做通气口。 同时他还发现这里的隔音效果极好,进来后,连水声都一点听不见了。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那靳冰云让他来这里干嘛?挺尸吗? 他试着去摸索四周,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蜂窝状的孔洞,立刻躺下,把耳朵凑过去。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起来,石澈顿感惊奇,故意把耳朵挪开一些,虽然水声还有,可是却弱的几乎听不到。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确实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这个暗格可以容纳两个人平躺,如果蹲下或者坐下,那至少可以容纳八个人,有极好的隔音效果,却能清晰听到上面的声音,活脱脱一个古代版的监听室。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内功高深者的探查,据说内功修炼有成后,无感都会得到提升,听到别人的心跳都轻而易举。 应该可以吧? 不然就是成瓮中捉鳖了啊! 石澈一边暗忖着,一边把耳朵凑到监听口去。 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接着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靳冰云的声音,“你们都在岸边等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是!”那几个船工答应道。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跟着门被推开。 “巧巧、柳月,你们不用进来,我跟云儿说说体己话。” 这个男人声音,石澈没有听过! 第77章 以身饲虎 靳冰云面沉如水的走进房间,似是习惯性的整理床榻。 一个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把门关好,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靳冰云忙活。 男人一身青蓝锦袍,薄薄的嘴唇和略吊的眼角,显得他有几分凉薄,“你总是喜欢整洁,今天是打算侍寝了吗?”说着就往靳冰云走去。 靳冰云豁然转身,手里多了一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男人眼中闪动着怒火,勉强忍住,挤出笑容,“何必呢?你已经答应做我的圣妃了,难道你要反悔?” 靳冰云的眼中尽是仇恨,她不愿意在这个恶魔面前流露丝毫的软弱,“只要你得到苏家的家资后,不伤害苏家人的性命,我才嫁给你!这是我的条件,你若食言,我随时赴死!” “早间我远远地见过苏见月,那脸蛋儿果然不输你啊,让我放弃这么一个美娇娘,还真是有些不情愿啊,”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淫欲目光。 靳冰云直接用匕首刺破了她咽喉的皮肤,鲜血一下就流了出来,无声的控诉。 男人眼中的怒意更盛,脸上却笑容灿烂,“哎呀,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嘛,”他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突然启动,五步的距离一迈而过,探手就抓住靳冰云握着匕首的手,另一支手一带,靳冰云就落进了他的怀中。 “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靳冰云浑身绷紧,眼中泛起无限的厌恶,“我来之前就吃了毒药,你可以现在就淫辱我,我无力反抗,但那之后,请你把我的尸体烧掉,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男人终于爆发,推开靳冰云,一个耳光扇过去,“很好!靳冰云!你很好!” 靳冰云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流下,她突然笑了,任由那鲜血滴落在白色的衣裙上,如同点点梅花,“你真可怜!” 男不再隐藏自己的怒火,似乎靳冰云的蔑视触动了他的内心,“你再说一次!” “难道不是吗?你怕你怕完不成教主委派给你任务,怕得要死!连凌虐女人嗜好都可以忍住,还不可怜吗?” 男人发泄了怒火后,反而马上收敛情绪,冷笑着看着靳冰云,“还有呢?” “别人一听圣子,好像多么的威风,似乎你能继承弥勒教一样,其实呢,弥勒教有四个圣子,最后要淘汰三个人,你很怕自己是被淘汰的那一个,对不对?” 男人又有了暴走的迹象,他抓起桌上的茶壶,双眼赤红,“你找死!” 靳冰云咯咯笑起来,露出已经被染红的两排牙齿,好像个咬择人而噬的小兽,尽情地发泄这仇恨,“来啊!砸死我啊!哈哈哈哈!你敢吗?从我靳家被灭门的那天起,靳冰云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只是一个想要复仇的躯壳!” 男人看着靳冰云那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突然哈哈笑起来,放下茶壶,拉过凳子,坐了下来,“那又怎么样?杀你全家的是我,可发号施令的是教主,你可以先杀了我,再去灭了弥勒教,来吧!”那戏谑的模样,像极了逗弄老鼠的恶猫。 靳冰云冷笑道:“我不会做你的圣妃,我要做也要做教主的圣后!” “你!”男人拍案而起,“你勾搭上了那老家伙?” “教主每次看我的目光,你看不出来吗?还是故意选择遗忘?可怜的圣子大人?”靳冰云又笑起来, 男人的目光阴晴不定,片刻后才阴恻恻的笑道:“你想通过这几句话就挑拨我和教主的关系?哈哈,你真的很天真!” “哦?是这样吗?那我们走着瞧吧,”靳冰云竟然原地转了一圈,那让人血脉喷张的凹凸有致,展现的淋漓尽致,“我不信我自荐枕席,教主会拒绝。” 男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靳冰云吃掉,可他知道这个女人说到做到,如果自己真强上了她,她是真的会去死,那任务势必无法完成,得不偿失。 他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像是要把满腔的怒火和欲望一起呼出去,接着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好了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靳冰云一屁股坐到床上,“好啊,说吧,”那魅惑的声音,撩人的身姿,分明是在故意诱惑。 男人艰难的移开目光,“张明远真的要来了,如果不能在他动手前得到苏家,那我们所有的布置都成了笑话!我们必须提前动手,你有什么办法?” 靳冰云讥讽道:“谁说必须要提前动手?我说了吗?哦,是你这圣子大人说的啊,那就说得通了,因为狗屁不通才是真实的你啊。” “你给我闭嘴!以为我真不敢杀你?”男人的双拳紧握,一脑门青筋。 “行了,你要敢,我早死八百回了,”靳冰云极尽嘲讽之能事。 人都是这样的,一旦选择了妥协,就再难有威慑力。 “我你的办法!” 靳冰云道:“张明远身边的暗子可以动一动了,搞清楚他的全盘计划,我们顺势而为,让张明远得到一仓库的石头!” 男人的眼睛顿时一亮,琢磨着可行性,越想越喜形于色,“好!你果然是女诸葛!” 这里的诸葛也不是诸葛亮,而是几百年的一个提刑官,破案入神,诸葛明。 “你可以滚了!”靳冰云冷冷说道。 男人也知道计划一天不完成,他就一天得不到靳冰云,可被勾动的欲火需要马上发泄,“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在江南城中,又是就让柳月传消息给我。” “还是贩阿胶的那个二世祖身份?” “呵呵,还是心里有我嘛!” 靳冰云嗤之以鼻的一笑,“不如你下次贩盐铁吧,我第一去府衙告你!” “你……” 靳冰云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别你了,杜峦!你记住,我必杀你!滚!” “好好好,我看你怎么杀我!”杜峦被气得七窍生烟,推门而出。 没有多一会儿,巧巧就扑进了房中,见到靳冰云的惨状,立刻就哭了出来,“夫人!呜呜呜呜!” “不哭,我没事。” 第78章 弥勒教 杜峦默不作声的和柳月下了船,走到没人的地方才说道:“你印象中,靳冰云和教主独处过吗?” 估计是因为要在闹市行走,柳月换掉了夜行衣,此刻穿得像个干粗活的仆妇,长得也普普通通,她回答的很干脆,“不曾见过。” 杜峦喃喃自语,“没见过,不等于没有。你马上去把接触过靳冰云的所有人都筛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教主那边的人!” “是!”柳月答应完就转身离开,几步就没了影子。 杜峦辨别了一下方向,怀着那颗被撩拨到荡漾的春心往楚馆而去。 …… 靳冰云接过巧巧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淡淡说道:“出来吧。” 床铺缓缓掀开,石澈站了起来,轻松跳出暗格,“本来以为是个误会,没想到是个以身饲虎的悲情故事。” “你以为我会把靳家灭门案算在苏家头上?然后突然回来报复苏家?” 石澈望着眼前这张即使被打肿了,仍然难掩艳色的容颜,表情同样淡淡的,想通过这种凄惨身世打动他,让他失去理智是不可能的,他见过的凄惨人生多了去了,这也只能算其中之一罢了。 更何况,他并没有完全信任靳冰云,他处于暗室之中,尽管刚刚听到的一切对话中,情绪都不像演的,可万一呢? 石澈自顾自的坐到凳子上,“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话虽然是对靳冰云说的,眼睛却看向了巧巧。 不管有没有剧本,石澈都相信自己的判断,巧巧这个丫头是个单纯的人,如果一切都是剧本,她就是那个突破口。 巧巧此刻有些手足无措,想要退出去,可夫人已经和石澈聊了起来,她又怕自己冒冒失失的失了礼数,毕竟靳冰云已经告知她,石澈一直以来都在她们面前演一个纨绔赘婿。 石澈看出这丫头是真的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愤然,当下就信了九成。 剩下一成,是他的习惯,永远不要百分百信任一个人。 靳冰云道:“根据张明远的情况,苏家把真的钱财提前运走,反正得罪了一方道台,苏家也无法在江南北道立足了,所幸就举家去岭南,苏伯伯不是已经去探路了吗?而后,我这边假装顺水推舟,你们把假的金银留给我,我拿去给黄宗道交差。” 石澈立刻明白,这个所谓的弥勒教也没有多厉害,至少自己与梁文道和花重楼的关系他们并不知晓,这也就导致了靳冰云的判断失误,认为苏家没有翻盘的希望,只留举家逃离一条路。 看来,得让董美仁和花重楼配合自己演出戏,否则他们今天去苏家的事情就很容易扯到自己身上,对大局不利。 石澈微笑道:“那我来推断一下你的计划,苏家逃走,你带着假的金银交差,那个什么黄宗道就是弥勒教的教主吧?你把假的金银交给他,他势必会暴怒,把罪责算在杜峦的身上,毕竟他才是这个任务的负责人。你可以借机接近黄宗道,展现你的魅力,撩拨得他要占有你。你通过出卖身体换来黄宗道的信任,潜伏下去,想办法搞死杜峦这个灭门的执行者,最好也能杀了黄宗道,彻底为靳家报仇。” 靳冰云的眼神慢慢犀利起来,“我想过你很聪明,却没想到会这么聪明,我还是低估你了。” 噗通! 巧巧突然跪了下去,“夫人,我们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巧巧愿意一直伺候夫人。夫人不要作践自己了,巧巧求求你了。” 靳冰云本来一直努力保持的冷漠在巧巧的跪求下,瞬间被瓦解,一直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过去蹲下扶着巧巧,轻声安慰,“巧巧,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把你领回去,让你也深陷这样的危局里。我无法逃的,就算我人逃得了,可我的心逃不掉,我的爹爹、娘亲、大伯、小叔、奶奶、爷爷,就死在我的面前,女眷还被杜峦他们侮辱,那一幅幅画面我死也不会忘,折磨的我要疯了!我怎么逃?” 巧巧无言以对,抱着靳冰云痛哭起来。 石澈等了一会儿,见两人大有哭到地老天荒的趋势,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们就不怕那个柳月杀回来吗?” 靳冰云瞪了眼石澈,好像是在怪他打断自己发泄情绪,“以杜峦的性格,他得知我要接近黄宗道后,一定会疑神疑鬼,这会儿柳月必定已经在调查我接触我的人。” 石澈心中还有许多问题,自然不会让靳冰云再哭下去,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靳冰云一一给他解答下,这个弥勒教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 弥勒教具体是哪个朝代建立的已经无法追溯,因为这个邪教在历朝历代都被归到邪教一类,被无数次围剿过,聚了散,散了又聚,最初的教义是什么,早就没人知道。 之所以那个朝代都不待见弥勒教,都因为这帮人全是恶棍,没有一个好人。 这时间所有的罪恶他们都做过,贩卖人口、灭门抢劫、逼良为娼、收钱刺杀等等等等,完完全全的无恶不作。 更甚者,有几个朝代的崩塌都有弥勒教的身影,这帮杂碎举旗造反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样劣迹斑斑的一帮恶贼,哪个统治者都不会允许其存在。 要说这弥勒教跟石澈还有些渊源,大周的开国皇帝本是前朝后唐的大将军,他就是在平叛弥勒教造反后才被黄袍加身的。 而后,大周建立,弥勒教死灰复燃,举起反周复唐的大旗,对百废待兴的大周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解决这个麻烦的人,就是石九鼎。 扫平弥勒教可以说石九鼎一生功绩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却是最后一个,他就是在凯旋的路上一病不起的,不到半年就死了。 弥勒教的组织架构很松散,每个阶段都不一样,主打一个与时俱进。 对了如今,弥勒教有教主一人,教主之下四护法、八金刚、四圣子、一圣女,香主无数,信徒数十万。 “他们都身怀内功?” 第79章 姐妹 石澈不怕敌人多,可他怕敌人人人都是超人,那就只能提桶跑路了,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靳冰云想了想,“你说的会内功,是柳月和杜峦这样的人吗?” “他们具体什么样?” “柳月可以原地跳上三丈高的墙,落地无声,还可以隔着十几米远听到我小声说的话。杜峦这个魔鬼可以一刀把人劈成两半,这么劈砍,他可以劈一百个人不停歇。” 石澈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干,“这种人有多少?” 靳冰云道:“四护法、八金刚、四圣子肯定都有这样的实力,我没见过黄宗道出手,不知道他会不会。那个圣女更像个传说,杜峦都没见过。” 石澈想了想,“也就是说,香主不会内功?” “应该是不会的,我见过几次香主带人动手,就是普通人一样的,没什么特别。” “那柳月是什么身份?” 靳冰云摇头,“我不清楚,她对杜峦非常忠心,又好像不属于弥勒教。” 石澈倒是马上想通,“应该是跟着杜峦半路出家的,被弥勒教吸收了以后还跟着原来的主子。” 弥勒教在他看来就是个大大的草台班子,只要你有本事,又足够坏,我就可以吸收你进来,给你一个身份,咱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一起断子绝孙。 什么护法金刚的,如果人足够多,搞个一百单八将不还是黄宗道一张嘴的事儿? “这什么护法金刚的,他们是隶属级关系?” 实在是太业余太草率了,石澈完全搞不清楚,只能继续询问。 靳冰云摇头,“他们都是各自为战的,像北莽的草原部落一样,有一个共同承认的皇帝,可个个部落却都是平等的,有大事大家一起商议,平时都是互不见面的。” 石澈点点头,“这么说来黄宗道的本事不小,否则这群恶棍不可能臣服于他。” “或许吧,”靳冰云问道:“想问的你都问完了,以后也不用去澜楼找我了,探明了张明远的计划后,我会想办法告知你。” “好,回见。” 见石澈干净利落的站起来,靳冰云还有些不习惯,实在是他每次见面都要口花花一番,一下转变的这么彻底,难以适应。 “那个,你把这个交给见月,”靳冰云伸手入怀,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坠,那是一个翠绿的翡翠蚕豆,“告诉她,我没有忘记我们的情谊和约定,可我恐怕无法实现了。让她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石澈接过那还带着温热体温的挂坠,“我会把话带到,”说完就打开了房门,一个箭步跃入水中,消失不见。 巧巧站在门口望了望,关上了门。 “夫人,这个石澈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我都怀疑之前那个浪荡子是不是他,会不会是有人易容了?” 靳冰云也很有些不适应,如果以前的石澈拿到带着她体温的挂坠,一定会轻薄自己几句占占口头便宜,哪里会这么干脆的离开? “我也不清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一个放荡的人如何能写出《西游记》呢?” 巧巧附和点头,“是哦,西游记真好玩,”接着又是最一撇,“可是好贵啊,为什么卖这么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在采买的时候偷偷去听评书?贵与不贵跟你有关系吗?你都听得差不多了吧?” 巧巧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被打岔就短暂的忘了之前的戚戚然,“夫人什么都知道啊?” 靳冰云拉着巧巧坐到床边,郑重的说道:“巧巧,我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你不能跟着我进入魔窟,我也不能带你去。等苏家要离开时候,我会把你托付给见月,今后你就跟着苏家吧,见月不会亏待你。” 巧巧摇头,又哭了起来,“夫人,我不离开你,我不!” 靳冰云怜惜的帮着巧巧擦眼泪,“你不知道弥勒教这群人有多畜生,我是因为身背血仇,把一切都置之度外。那里是人间地狱,女人进去会生不如死,你明不明白!” 巧巧打了一个寒战,“可我舍不得夫人,呜呜呜。” 靳冰云笑着抚摸巧巧的头,“那你这段时间就寸步不离的陪着我,把后半辈子都陪出来,好不好?” “好,我一刻都不离开夫人!” 靳冰云把巧巧搂入怀中,轻声安慰着,月光从窗户的缝隙洒入,落在她的肩头。 她在安慰十五岁的巧巧,可谁来安慰她呢? 她也才十八岁啊,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她可以保护巧巧,谁来保护她呢? 她不禁想起和苏见月互送礼物的那一天,两个九岁的小丫头好像大姑娘一样的聊天。 “云云,你说以后我们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像爹爹一样的美男子,骑着高高的大马,把我们娶回家。” “那我们要一起嫁给一个人哦,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 “好!月月,我们拉钩吧!我们要一起嫁给一个人,永远不分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苏府,苏见月的绣楼中,苏见月手里用力攥着那枚翡翠蚕豆,泪如雨下。 “她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不找我来一起想办法?” 房中只有苏见月和石澈两人,连春娥都被支走了。 石澈轻声解释道:“她没有细说,但我从只言片语中听出来,最初应该是弥勒教同时盯上了靳家和苏家,最终选择了先对靳家下手,毒杀了他们满门,掳走了靳冰云,没杀她的原因应该是她和黄家还有婚约。她丈夫的死大概也是弥勒教所为,这样就又霸占了黄家。现在苏家成了目标,靳冰云以自己做筹码,换取杜峦的承诺,不杀苏家人,只谋苏家财。只是她太天真了,杜峦绝对不会那么做。” 苏见月越听越心痛,直接伏在桌上,呜呜的痛哭起来。 石澈就像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继续说着,“本来他们想从我这里找突破口,却冒出个张道台来,靳冰云只能提前跟我摊牌。” “你闭嘴!” 第80章 好像是给妖孽 苏见月眼睛哭得通红,因为刚刚是趴着哭的,泪水糊了满脸,配合上她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仿佛谪仙落了凡尘,终于沾染了烟火气。 往常的苏见月在石澈面前都会努力维持一个冷漠高傲的形象,眼下因为情绪的失控,她因为无法再维系那一戳就破的冷酷。 石澈随手拿起桌上的绣帕,动作轻柔的擦拭苏见月脸上的泪水。 苏见月好像一下子被石澈的举动惊着了,第一反应不是躲闪,而是呆呆的任由石澈擦拭。 石澈压抑着奸计得逞的喜悦,完全一副正人君子的严肃表情,把趁人之危演绎得正气凌然。 苏见月终于反应过来,眼神变得凌厉的瞬间,石澈恰到好处的开口,“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她,并不是不可为。” 苏见月立刻忘记了石澈的亲昵举动,“什么办法?你快说!” 石澈放下擦眼泪的手,默默背在身后,把那绣帕团了团,攥在了手里。 “今天跟花二哥一起来的那位粗豪汉子,你有印象没?” 苏见月点点头,今天一共就来了四个人,她怎么可能没印象。 “他是我的结拜大哥,他本身是内家高手,并且有师门,我回来之前已经让他通知师门,有了他们的强援,弥勒教也不是不可撼动。” 石澈从来都是掌握主动的人,逆境中的第一要务就是变被动为主动。 苏见月顿时欣喜,可立刻又担忧起来,“爹爹花重金都请不来一个供奉,这么一个大门派,怎么可能轻易帮我们?就算帮,我们能付得起代价吗?” 石澈微微一笑,尽显胜券在握,“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所追求,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的人为财舍命,有的却是钱财如粪土,这样的人就无所求吗?” “这不就是隐士高人的风范吗?” 石澈笑着摇头,“风范可以有,但人必有欲望,必有所求,可以求名、求权、求欲、求被需要、求情绪价值,我们只要找到他们所求为何物,就可以……” 苏见月眼睛明亮起来,抢答道:“就可以利用他们?” 石澈再次摇头,“什么是利用,你觉得你利用了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利用了你得到了自己所求的东西?我愿意称之为合作,是共赢,大家各取所需。” 苏见月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完全消化,“那是一整个门派啊,你可以满足他们所有人的需求?”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见月默默盯着石澈看了良久,突然伸手入怀,跟靳冰云一样的动作,拉出一条挂坠,跟那翡翠蚕豆不同,这是一个白玉小梳子,很精致。 在苏见月摘下挂坠的过程中,石澈笑问,“你送她蚕豆,她送你梳子,这都不是传统吉祥物件儿,有什么含义吗?” 苏见月把挂坠递给石澈,等石澈接过她才说道:“云云小时候特别地馋,胖胖的,嘴里就没有少过东西,我就送她一个蚕豆,就是笑话她好馋!” 石澈一脸坏笑的看着苏见月,等着下文。 苏见月眼神躲闪到别处,把那翡翠蚕豆戴在了脖子上,“我要看账目了,你既然有办法,那就交给你去办,需要银子你就直接去支取。” 石澈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苏见月。 苏见月脸上泛起丝丝红晕,“你看什么看,怎么还不快走?” 石澈道:“我若猜得不错,你小时候一定是个爱臭美爱打扮的女娃娃,所以靳冰云才送你个梳子。” 苏见月大窘,脸上彻底红了,“你给我滚出去!” 石澈也不纠缠,嘴里嘟囔着,“臭美大辣椒,一走一哈腰,”就走了出去。 苏见月羞赧的直跺脚,可却无计可施,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石澈背在身后的手里不停抖着的分明是她自己绣的手帕! “你,你站住!换我绣帕!” 石澈哪里会还,加快脚步,一会儿就没影了。 苏见月这个气啊,她又不能追出去,那整个苏府非得炸锅不可。 可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她又噗嗤一下笑了,顿时让皎洁的月亮都失了颜色。 “诡计多端的登徒子!” …… 石澈溜溜达达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刚进去,就见灯火晃动。 两道身影分别出现在了正房和西厢房门口,正房门口的是余灵鸢,西厢房的自然就是丁福宝了。 两人各自护着手里的烛火,见是石澈回来,都走了过来。 余灵鸢先开口,“少爷快进来,我去给出你打洗脚水。” 丁福宝满脸的笑容顿时一僵,这是我的词儿啊!我的词儿! 石澈也发现了气氛的诡异,感叹自己领回来一个什么奇葩玩意儿? “福宝去拿饭菜,搞快点,饿死我了!” 丁福宝那僵住的笑容顿时化冻,“我都让厨房准备了,我去端来!” 少爷还是重视我的! 我还是少爷的左膀右臂! 小丫头想要篡我的位,做梦去吧! 未来的天下第一家丁,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余灵鸢不急不躁,跟着石澈回到正房中,把蜡烛放下,“我去打水。” 石澈阻止道:“我没想让你做下人伺候我,带你回来只是要安你哥哥的心,让他能心无旁骛的帮我做事,你可以把你当作余家大小姐,只要不欺负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古代的女子本就早熟,十三四岁就嫁人的比比皆是,余灵鸢这样尝尽人间苦楚的更是不用多说,完全就是个小大人,石澈便也没有把她当小孩子一样交流。 余灵鸢摇头,“哥哥说娘说过,能把男人伺候好才是女人的本事,我要做有本事的女人。” 好家伙! 石澈心说,这要是被前世那些女拳师听到,不得把这小丫头的他娘的坟刨了? “我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你,你是怎么认为我要养着你做妻妾的?”石澈自认为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任何暗示,简直冤枉。 余灵鸢的嘴唇立刻抿紧,豆大的眼泪如同颗颗水晶一般,啪嗒啪嗒的滴落。 第81章 战忽局 一个头发稀疏枯黄,骨瘦如柴的七岁小女孩儿,站在面前无声的流泪。 这情景太过凄然,以至于奸猾如狐的石澈都麻爪了。 “行了!你哭什么,等下福宝看到,还以为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成何体统?” 余灵鸢立刻就止住了眼泪,看得石澈叹为观止,好像她的眼泪有开关一样。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伺候你?” 石澈忍不住翻白眼,“随便你,你喜欢干嘛干嘛。” 丁福宝没有说大话,他回来确实很快,拎着一个食盒健步如飞,这也是石澈督促他锻体的成果。 丁福宝把饭菜一一摆开,余灵鸢给石澈递过筷子后,竟然也坐到了石澈的旁边。 石澈歪头看了眼余灵鸢,“你也没吃?” 丁福宝立刻接茬儿,生怕石澈误会,“我让她跟我一起去吃饭,她说不行,她必须跟少爷你一起吃,少爷不吃她也不能吃,这是女人的本分。” 我尼玛! 石澈头都大了,这哪里蹦出来的女权公敌啊? “好吧好吧,”石澈妥协了,他这一天就像陀螺一样的滴溜溜转了一整天,尽管身体没有怎么疲惫,可是心神却耗费太大,已经没有精力去在种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拉扯,“一起吃。” 余灵鸢先是把烧鸡上的两个鸡腿都掰下来给石澈,然后才端起饭碗,夹了一根青菜,吃起饭来。 说来也怪,这个乞丐窝出来的小丫头,吃起饭来竟然斯斯文文的,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 “在我面前别装模作样,我不喜欢,惹我厌烦,我会真的把你赶走,不是玩笑,”石澈说着,就把一个鸡腿放在了余灵鸢的碗里。 丁福宝一脸幽怨,这都是我的活儿啊! 他赶紧把一盘煮鸡蛋摆在自己的面前,快速地剥起来,绝不让余灵鸢染指他剥鸡蛋的权利! 余灵鸢看看鸡腿又看看石澈,抓起鸡腿就啃起来,虽说也不算狼吞虎咽,但也没了刚刚的斯文。 石澈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一边吃一边跟丁福宝聊天,主要是询问苏府对他的评价风向有什么变化。 丁福宝如实禀报,苏老太爷下了极为严厉封口令,谁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透露出去半个字,苏家必要他全家的性命。 苏家本身就待下人很宽厚,从不会无故打骂,下人们都很珍惜这份工,今次被老太爷这么一说,更加不会泄密。 “这样不行,”石澈摇头,吞掉一个白煮蛋,“苏家战忽局,即日起成立,丁福宝任局长。” “啥?”丁福宝懵了,“少爷,这个什么局是干什么的?” “简单的说就是对外放烟雾弹,一味的闭口不言只会让有心人更加注意我们,大放烟雾弹才可以麻痹敌人。” “烟雾弹又是什么?”丁福宝像个呆头鹅,满脸的求知欲。 石澈掰开揉碎的解释一遍,又制定了战忽计划,想了想道:“你去把苏福叫来,让他给你当副手。” “啊?苏管家给我当副手?”丁福宝的脸都涨红了。 石澈皱眉,“怎么?你不行?那好,那我就换别人。” “别啊!少爷!我行!”丁福宝立刻表态,接着动情的说道:“以前我事事都可以帮少爷做,可现在少爷做的事情我都不懂,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急的想哭。现在少爷有事给我做,我就是拼了命,也给少爷办好差!” “不至于,用心就好,我看好你的潜力。” 丁福宝去叫苏福,石澈继续干饭。 余灵鸢放下饭碗,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说道:“少爷,我也能做局长。” 石澈乐了,多亏丁福宝走了,不然这小子当场就得哭出来,“你说说,这个战忽局能做多大的事?” 余灵鸢想了想,“西城富户多,哥哥拾柴回来以后,想要去西城卖,我就让癞头哥哥对别人说看到东城有很多富户需要柴火,是不是一个道理?” 石澈放下碗筷,审视起余灵鸢,“还有呢?” “还有就是,哥哥有时候吃不饱没有力气,我知道他一定捡不回多少柴火,我就让癞头哥哥对别人说哥哥昨天发现了一个熊洞,有好多好多的柴火,捆一捆就可以背回来,不费劲儿,今天要去西城卖。” “继续。” “哥哥如果哪天吃得饱,我就让癞头哥哥对别人说,哥哥崴了脚,休息一天,然后让哥哥去东城卖。” 石澈大为吃惊,自己好像捡到宝了。 苏福和丁福宝回来时,余灵鸢已经收拾好了食盒,正和石澈一起泡脚,这是石澈坚持的,非要打水的话就打两盆,各泡各的。 石澈擦擦脚,把战忽局的事情说给苏福听,苏福毕竟是有管理经验的公司中层,虽然没有余灵鸢的天赋,但可以听懂石澈要他做什么,他立刻表示竭尽全力。 “那行,我就给你们开个头,以后你们就得自己动脑了,”战忽局第一次常务会议,正式召开,“第一,不管有没有外人打听,苏府的所有人都可以对外说苏家要和花大官人合作,做一个前无古人的大生意,尽管去夸大。第二,梁知府向苏家要钱,想要给护城河清淤,苏家老太爷哭穷,梁知府和董天策拂袖而去,细节自由发挥。” 丁福宝和苏福目瞪狗呆,半天反应不过来,这是他们能说的? 石澈可不管那么多,继续道:“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是说让他们见到别人就说,那是傻子,不是战忽局。要在比如喝酒的时候,走亲访友的时候,老娘们儿扯老婆舌的时候,去讲出来。多用这种开头,‘你们不知道吧’‘我跟你们说一个惊天大秘密’‘你这算个屁,苏家的天都要塌了’‘我跟花名楼说过话,信吗’,照着这样的话术,自己摸索,各自领悟,过段时间我会考核。” 苏福和丁福宝忙不迭的点头,他们都觉得石澈传授了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他们还没有入门,只要能彻底领悟,他们的事业将走向无限的辉煌。 “哦,对了,明面上福宝是局长,实际上你们两个都是副局长,余灵鸢才是真正的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