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侯府主母有毒,不做也罢》 第1章 请封诰命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蓝清阁的纱窗上,屋子里的气氛冷如冰窖。 硬生生地把那一份无力之感,送入莫初歌的心头。 她正襟危坐,单薄的身子裹在浅素色的大袖衫里。 莫初歌看着驻守边疆三年未归的丈夫裴行晏,目光晦暗不明,“既然要纳妾,还是一切从简吧,国丧期间,不宜张扬。” 经历过边境的风吹日晒,裴行晏眉宇间尽是锐利,皮肤略黑,英俊的面上闪过一丝愠怒和温柔。 “灼灼不是妾,她是陛下所封的诰命夫人,身份尊贵。” 莫初歌侧手,捧过茶盏,用杯盖徐徐撇着杯中的热气,余光瞟向裴行晏。 “侯爷既说,陛下加封三品诰命夫人,便等同于县主,于裴家而言太过于招摇,侯爷勤王救驾,护送陛下登基,作为新权贵,更得谨慎小心,不可落人话柄。” 裴行晏神色冷冽,“我不想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在边疆这三年饱受风霜,是灼灼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和你们这群京城中的女子完全不一样,这三年边疆不是干旱,便是闹瘟疫,是灼灼靠着超前的智慧,和我并肩抵御着那段艰辛的岁月,我们有今日荣光,全靠自己拿生命奋战,并非坐享其成。” 莫初歌饮了一口茶,也压抑不住心下强烈的躁动,“你驻守边疆的这三年,我便是坐享其成?书信往来,你让我好好照顾裴家的一家老小,从未提及过林灼灼的事情。” 三年前,裴家老夫人托媒人多番打听。 江南有名的首富莫家,莫初歌待字闺中,便请媒人上门说亲。 她的父亲母亲,一听说是京城侯爵府。 便同意她与裴行晏的婚事,能改变世代为商的命运。 莫初歌便带着十船的嫁妆,嫁到京城太平侯府。 大婚当晚,裴行晏主动请旨去驻守边疆,直到一个月前,京城大乱,发生宫变,裴行晏一路护送三皇子,从边疆杀回来,进宫勤王救驾。 新帝登基,论功行赏。 裴行晏在金銮宝殿上,为红颜知己林灼灼请封诰命夫人。 已经成了这京城中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不是笑话么? 诰命的妾室,北齐开国近百年,林灼灼算是头一份。 莫初歌想着这些事情,不觉心中发苦,那种苦涩,是积压三年的沉痛,骤然爆发。 莫初歌抑制不住地冷笑一声,垂着眼帘,望着杯中的水,倒映着自己的脸色。 裴行晏不耐烦,“看来我没有和你商议的必要了,我娶灼灼进门,可由不得你不同意。” 莫初歌观察着裴行晏的脸色,说起林灼灼,他眼中柔和,温柔缱绻。 在看向她的眼神的时候一片冰冷,“她真的和你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不一样,思想上特别有趣,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双向奔赴的爱。” 莫初歌别过头去,不想去看裴行晏这副嘴脸。 她觉得就像是吞进一颗苍蝇一样,无论是死是活都反胃。 “侯爷在书信中,可不是那么说的,吾妻初歌,托思念于悲风,一切都好,勿念。” 裴行晏挑起眉,和莫初歌冷然对峙,“当初娶你,是祖母的决定,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我也只能在书信中提及你,和你并无情意。” 究竟是并无情意,还是只把她当成照顾裴家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管家。 裴行晏心中最清楚。 莫初歌忍住胃里的恶心,“我可曾反对你纳她为妾?你用自己的军功请封她为告命夫人,让她来为裴家做妾,都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侯爷太不知分寸了!” 裴行晏脸色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商人之女,当初心甘情愿嫁进太平侯府,就是希望能摆脱商籍的命运,我娶灼灼进门,并未休妻,侯府的大娘子仍是你,你也该知足。” 从方才起,莫初歌就一直压抑着心中的火焰,耐着性子。 与裴行晏心平气和,梳理着当下的局势。 让他谨慎小心,切勿张扬。 裴行晏却认为自己吃醋妒忌,容不下他的心上人。 轻松的就将她这三年的付出视而不见。 内心深处涌起一阵别样的情绪。 莫初歌遏制不住,嗓子眼烧得慌。 她丢下手里的茶盏,没有放稳,茶盏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裴行晏豁然站起身,有些冷怒,“你简直不可理喻!” 莫初歌端正仪态,双手交叠于腿中,端庄大气,“我不可理喻?我坐享其成?三年前我嫁进来的时候,偌大的侯爵府,穷的连锅都揭不开,祖母病重,是我在身边侍疾,你裴行晏不会不知道。” 面对莫初歌的接连逼问,裴行晏脸色微变。 她也并不想邀功,而是陈述实情。 裴行晏行为,和念完经就打和尚无甚区别。 “侯爷说你在镇守边疆受尽委屈,可这三年,我一个女人撑起整个裴家,伺候祖母,孝敬婆婆,二房三房妯娌亲戚,可都是我在打点。 让你无后顾之忧,前些日子京城动荡,我和府中的家丁誓死守住侯府,不让叛军进来,你又可曾想过裴家和我的处境?” 莫初歌叙述这些事情,心脏突然窜起细腻的疼痛。 说出来心中的话,她觉得舒服多了。 她的付出,裴家的人都看在眼里,必然不会像裴行晏这样。 裴行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莫初歌,双眸中闪过柔和,“你再好再能干,不过是生长于后宅之中毫无远见的女子,而灼灼不同,她有着鲜明的思想,豁达而明媚的性格,能遇见她,我很幸运。” 莫初歌并不看他,唇边泛起一缕饥俏,“不要拿我和她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裴行晏态度缓和下来,“她性格很好,日后你们会合得来的,初歌,母亲夸赞你精明能干,顾全大局,是你身为侯府主母应尽的职责和风度,想来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是自然,人是什么样的身份,便得尽什么样的责任。” 莫初歌坦然一笑,“既是为人妾室,也应该拜见我这个主母,想来林姑娘是知礼数的,侯爷请林姑娘来一趟。” 第2章 自由平等 裴行晏脸色稍变,“灼灼的志向是自由平等,不屑于后宅里边的内斗,她未必肯来见你,你何必自寻烦恼,她洒脱恣意,进门之后,你也会喜欢她的,什么掌家之权,托付中馈,你所向往的东西她是不屑的。” 他顿了顿,口吻冰凉,“陛下下旨所封的诰命夫人,和你太平侯府正房娘子的身份,是一样的,平起平坐。” 听着裴行晏这番话,莫初歌内心一阵嘲讽,淡淡地反驳,“侯爷言下之意,是指我贪恋侯府的权力?你以为这家便是那么好当的么? 祖母生病,需要名贵药材吊着,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吃喝拉撒,样样需要银子打点,若非我那十船的嫁妆,仅凭着朝廷那点俸禄,能维持到至今么?” 裴行晏又被莫初歌逼问的无言以对,垂着眼睑,脸色阴郁,“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你倒是好,拿那些大道理来堵我。” 莫初歌神情肃然,“侯爷既说我还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掌中馈,若是林姑娘言语有失,冒犯了我,我身为主母,难不成还要和她锱铢必较?况且陛下未曾颁布册封诰命圣旨,我不管她追求自由,在我这里便得守规矩。” 裴行晏冷冽的目光扫向莫初歌,很显然是失去所有的耐心,“话我已经说过,不管你同不同意,灼灼必须进门。” 言毕,他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莫初歌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胃里一阵膈应,他驻守边疆的时候,和她书信往来。 信中提起儿女情长,她又觉得裴行晏铁血柔情。 这样的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 他为何在书信上不是这个态度? 是觉得她莫初歌还有利用的价值,只把她当成侯府的管家。 既然如此,她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侯府主母的荣光。 只求荣华富贵,不求其他。 天色很晚,莫初歌由着贴身侍女琼脂卸下头上的簪子钗环。 她走到黄花梨罗汉床前坐下。 琼脂放下床幔,“恕奴婢多嘴,这侯爷是一点看不出大娘子三年的付出,即便邀请封诰命夫人,也应该是大娘子,也轮不到外面的狐媚子。” “你也未必是多嘴,我和他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又何来的感情可言?”莫初歌挺直腰板,坐在床榻上。 “琼脂,你是否觉得我适才不该和侯爷顶嘴,他是家里的主君,我应该顺着他,可我不甘心独自吞下这碗夹生的饭。” 琼脂拿来晒干的艾草,用火折子点燃,熏着屋里的蚊子。 “是人都有情绪,会怒会痛,这三年是大娘子独自一人撑起整个侯府,要说你做的不够好,奴婢都觉得委屈。” 莫初歌环顾这屋子里的一紧一物,只是感伤一句,也并未将裴行晏和林灼灼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就是添一房妾室而已,有何大惊小怪的。 若是能和平相处那是最好,可若是不能。 她莫初歌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有的是耐心和功夫和林灼灼打擂台。 翌日一早。 莫初歌早早起来,梳洗一番过后。 便前往慈安院,给婆母请安。 穿过扇形门楼,丫鬟们打起孔雀石的珠帘。 莫初歌缓步走上前,对着上方身穿一袭深紫色琵琶襟衣裳,四十出头的女人,行了一礼。 正是裴行晏的亲生母亲吴氏。 裴行晏一路护送三皇子登基称帝,如今作为当朝新贵,一时之间,当属裴家最炙手可热。 吴氏脸色一日比一日好,此刻笑盈盈的看着莫初歌,“你来了,快坐下来吧。” 莫初歌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刚想坐下,门外便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侧目望去,来人正是裴行晏的二婶婶白氏,此人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心事。 “大嫂,你是不知道,这个林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京城中的人都在夸赞。” 吴氏笑容淡薄,“我听晏哥儿说了,此女思想超前,想来是有过人之处,不然怎会入得我儿子的眼。” 莫初歌闻言心中陡然一冷,握紧手指,不动声色,“听二婶婶此言,似是见过林姑娘?” 白氏自诩清高,一直都看不起莫初歌出生于商户,奈何之前还要靠着,裴家长房的儿媳妇莫初歌的接济。 不得不对莫初歌毕恭毕敬,而如今的裴家那可是权贵之家。 再也不用看小小商人之女的脸色。 只不过就是一个烧官窑的,看把莫初歌能耐的。 “方才我在街上,还看着晏哥儿和林姑娘有说有笑的聊着呢,初歌,不是婶婶多嘴,咱们勋爵人家,侯府高门,有几房妾室才有脸面,若是为此和你家官人起龃龉,那难过的还是你。” 莫初歌心下讽刺。 这侯府的人变脸速度可真快,现在富贵,都来纷纷指责她,看不起她的身份。 就权当之前的付出喂了狗吧,终究是她把人性看得太简单。 这几日婆母对她也不似往日亲切。 这还是要逼着她主动让出侯府主母,她是商人之女,没有资格做当朝权贵的嫡妻。 虽并未言之于口,可莫初歌看着他们异样的眼神。 就已经猜出来,是这个意思,日久见人心,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莫初歌捧过手边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啜饮了一口茶,看着上座坐着雍容典雅的女人,“母亲也同意林姑娘进门?” 吴氏取过腰间手帕,捂嘴轻轻咳了咳,神色很是为难,“不过就是一房妾室罢了,你又何须疾言厉色呢,你二婶婶所说的不无道理,听闻晏哥儿昨晚去你房中还闹得不愉快,想来是为此事吧。” 莫初歌放下手里的茶盏,换了舒服的坐姿,“我若为此闹不愉快的话,那母亲也太小看我,我是裴家的儿媳,自然事事以裴家为主,为林姑娘请封诰命夫人,就是侯爷行事不稳重。” “诰命夫人来为裴家做妾,母亲不觉得太过于招摇?还是你们希望我这裴家大娘子,洗手来做妾?才能彰显林姑娘的身份。” 莫初歌直视着婆婆微冷的脸色。 第3章 恪尽职责 吴氏面带为难,“你所思虑的不无道理,晏哥儿的决定也有他的深思,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莫初歌颔首,“母亲教诲得极是,我定当会恪尽职责,作为宗妇,自然要做得让母亲和侯爷无可指摘。” 吴氏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也没再说什么。 白氏瞟了一眼莫初歌,喋喋不休,“这林姑娘是陛下所封的诰命夫人,而你就是一介商人之女,这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莫初歌望着这两位老人的嘴脸,内心五味杂陈。 她照顾裴家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用自己的嫁妆填空了整个破落侯府。 裴行晏现在是当朝权贵,后宅的这些女眷们都看不起她的身份。 三年任劳任怨的付出换来的是这群人的狼心狗肺。 “二婶婶是第一天才知我是商户之女么?我身为长房的儿媳妇,婆母都未曾发话,哪能轮到你二房在此说嘴?” 白氏许是不曾料到莫初歌会公然让她这个长辈下不来台。 气得站起身。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你的身份能嫁入侯府,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以后必然要应付许多事情,你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肯定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别丢了侯府的脸。” 莫初歌冷眼望着体型肥胖的二婶白氏,“你还是把自己的一双儿女管好,莫要惹祸,何苦要来操心我的事情,你也承担不起这份辛苦!” 白氏要再讽刺几句。 吴氏见状立刻打圆场,“初歌,你进侯府也并非一日两日,也知你二婶婶是直肠子,即便说话不妥当,你也要多担待,她是你的长辈,裴家是大户人家,并不是市井。”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莫初歌不知规矩,顶撞长辈。 也怪她从前单纯,没有看清这群人的嘴脸有多邪恶。 莫初歌遏制住内心强烈的嘲讽,仍然含着笑意,“人是什么样的年龄说什么样的话,母亲不会不明白。” 她从座中站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母亲和二婶自便,我先告退了。” 莫初歌利落转身离开,刚走到院落中,身后便传来二婶婶嚷嚷的声音。 “大嫂,我看你这儿媳妇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是你太好脾气,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了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要是不拿出婆婆的款,以后有你受的!” 这样刻薄的言语,连琼脂听了都不禁蹙眉,“这裴家的人简直欺人太甚,吃饱了就打厨子!” 莫初歌轻笑一声,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往前走。 走出后宅,她径直往府外走去,直到上了马车。 莫初歌才露出一抹冷笑,“人心不足之事多的很,既然左右不了旁人,那便只能先周全自己。” 琼脂心疼自家主子,“只是苦了大娘子。” 莫初歌往后一仰,沉默不语,伸手揉着有些酸痛的太阳穴。 再苦她怕都不怕,她怕的是裴家的人,从一开始都把她当成摇钱树。 或许她早该明白。 她来到京城最有名的瓷器斋,来研究一下。 看看能不能烧出青白瓷,她喜欢烧官窑。 北齐国每年向别的国家买青白瓷,也花费不小的一笔银两。 倘若北齐官窑也能烧出来,她岂不是为国家省了一笔不必要的开销? 莫初歌下了马车,来接待她的是瓷器店的东家的小孙女,万兰汐。 莫初歌和万兰汐两人行了扶鬓礼,一起走进瓷器斋。 万兰汐让莫初歌在这里稍等片刻,她上了阁楼,亲自把自己的爷爷请下来。 “爷爷,这位是江南官窑莫家的女儿,莫初歌,那莫家可是三代做官窑,和西域那边也有生意往来,爷爷可以和初歌讨论一下。” 两鬓斑白的万奇正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反复打量。 莫家官窑早已经败落,眼前看起来不过才芳龄二十多岁的女子。 能懂什么烧官窑? 他的孙女万兰汐现在还什么都不懂。 万奇正不屑地问,“瞧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必然不懂?” 莫初歌从容一笑,“我是莫家的后人,虽未曾继承祖父那般厉害,可我也略懂一二,还想请教万爷爷呢。” 万奇正撩着花白的胡须,双眸锐利,“女儿家的,哪有喜欢玩泥巴的,别把话说得太大。” 听着老爷子不服气的口吻,莫初歌淡然含笑,“我这个人从来不夸大其词,你不喜欢别人耍嘴皮子的功夫,你老可以打开官窑,让我来试试。” 瓷器斋里边还有客人,包括几个学徒闻言皆嗤之以鼻地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客人自称来自西域,非常喜欢中原的瓷器官窑。 成为琳琅满目的黄花梨架子上,挑出一个色泽细腻的青瓷瓶。 “既然夫人那么大的口气,那便按照这一枚青瓷瓶,还原出来吧。” 万奇正看在眼里,目光变得耐人寻味。 他在这一行干了大半辈子才有了今天的成果,烧出来的瓶身形状要好。 色泽还要细腻如玉,在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这期间要是把握不好火候,要么就烧得黑黢黢的,要么就不成型。 在场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这位姑娘,你要是不会的话就直接说,免得最后难看。” 莫初歌并未在意耳边的聒噪,而是接过那人手中的瓷瓶,反复看了一番,“我能还原出来。” 万奇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初歌,“你可认得这枚青瓷瓶出自哪里?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莫初歌环顾四周,见众人的脸上带着质疑和嘲笑,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这也太猖狂了吧。” 她寻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穿黑色的交领上衣,底下搭配着黑色马面裙,裙摆用金线滚了一层精致的花纹。 一头乌黑的长发贴着头皮梳在头顶,额头前垂着几缕碎发,红唇娇润欲滴。 很是英姿飒爽。 女子快步朝着莫初歌走来,眼波冷冷一斜,“看来不管哪个时代总有人喜欢逞强,最后这脸打得老疼了。” 第4章 晋王殿下 莫初歌的视线透过人群,只见那名女子已经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 烈焰红唇微微翘起,一抹张扬的浅笑慢慢浮现在她的面上。 给莫初歌的感觉,有种挑衅的意味。 她口吻淡然,“打不打脸的,还未曾到最后决绝的时候,这位姑娘又怎知结果呢?” 女人不屑,“我发现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都特别悲哀,我林灼灼是新时代独立女性,怎么会是你这种老古董可以比的。” 林灼灼…… 莫初歌听后,眼眸微眯。 原来她就是裴行晏的红颜知己,竟然不惜用自己的军功请封她为诰命夫人。 京城的这些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此刻议论声此起彼伏,聒噪得莫初歌脑子疼。 有人一副看热闹的意味,扬声道,“裴家大娘子,这林姑娘以后可是要在你手底下讨生活,纵然说话不知轻重,可大娘子还能和她计较不成。” 那人话音刚落,林灼灼眼神不善地盯着莫初歌,“原来你就是莫初歌,守了三年活寡的滋味不好受吧?” 莫初歌暗暗冷笑。 这个林灼灼还真是与众不同,大庭广众之下,什么都敢说。 可惜,眼角眉梢带着算计。 莫初歌心中万千惆怅,脸色始终平静,冲着旁边的万奇正轻轻颔首,“打开官窑吧。” “莫娘子,这边请。”万奇正佝偻着身子,摆出请的姿势。 莫初歌压根不理会林灼灼的挑衅,径直走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过了半个时辰,当打开官窑的那一刻。 众人屏息凝神。 莫初歌的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静静望自己的将天青色的小瓷瓶拿出来。 两个对比一模一样,众人大吃一惊。 连带着不看好的方奇正满脸赞赏,“这是我北齐国着名的天青瓷釉,以色泽通透,温润如玉,却不曾想真的有人一比一地复刻,不愧是江南三代官窑莫家。” 莫初歌不卑不亢,“方爷爷的夸赞我不敢当,只是从小耳熏目染,略知皮毛而已,我还要向你们前辈多多讨教才是。” 说着,她淡淡地看上旁边的林灼灼,“林姑娘,你太心浮气躁了,并非每一出戏的开始和结尾都是有定数的,也别太在意某些事和某些人。” 林灼灼气得冷哼,“活久见,古代人教训我这个现代人,真是离谱加搞笑!” 莫初歌并未在意林灼灼稀奇古怪的言论。 离开之前望了她一眼。 莫初歌的心里泛起一阵凉意,那种难以抵御的凉,几乎要随着四肢百骸的血管,往心脏逼近。 堵得她心口很难受。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永无宁日。 万兰汐陪从莫初歌走出来,“阿初姐姐,我发现你真的好优秀,若你并未困在深宅之中,一定能靠自己拼搏一番天地。” “兰汐,在这京城之中,我很庆幸遇到你这个知己。”莫初歌浅浅而笑。 拍了拍万兰汐的手臂,她见天色渐晚,便吩咐身边的侍从回府。 经过街道的时候,一阵吵闹的喧嚣声,透过马车的帘子,传进莫初歌的耳中。 她撩开帘子,视线所及,是一群官兵,在追着一个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的女人。 从女子哭喊的对话得知,当今晋王殿下傅云观玩弄她的感情。 惹得百姓围观,指指点点。 女人泪流满面,不禁哭诉,“我本来就是青楼女子,面如草芥,什么都不怕,我们这一行始终有节操,卖艺不卖身,而晋王殿下逼迫我,和他欢愉之后,他却对我置之不理,这群官兵也是他的人。” “天哪,是要赶尽杀绝呀,莫非就因为是天潢贵胄,就随便欺压我们这群平民百姓,还有天理还有人性么?” 老百姓的议论声,刺痛莫初歌的耳膜。 她是终于心不忍,下了马车,吩咐身边的琼脂将手里的披风披到那女子的身上。 莫初歌柔声道,“这位姑娘,你这样也是不成的呀,即便遇到不公之事,也要堂堂正正地公之于众,并不是像如今一样,自轻自贱。” 女人不理会她,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狡黠之色。 坐在茶楼二层隔间的傅云观目睹了下方所发生的一切。 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傅云观手持紫砂杯子,片刻,他将茶一饮而尽。 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数回眸。 前几日,皇帝设宴,他在宴会上和莫初歌遥遥一见,当即便认出莫初歌是他少年时,游历江南遇见的知心玩伴。 他的内心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准备要与她相认的时候。 莫初歌已经是当朝权贵裴行晏的妻子。 傅云观便让身边的暗卫悄悄留意莫初歌。 正巧皇帝在针对他,他便将计就计,上演一出风流王爷的戏码,让皇帝那边的人放松警惕。 必要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 傅云观收回思绪,击掌几下。 楼下的士兵狠狠地按住那个女子,将其捆绑,拿来一块手帕塞住她的嘴,将其生拉硬拽地拖下去。 莫初歌听到击掌的声音,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长袍,袍子下面,用金线绣了一层海水江崖的图案。 头发用玉冠高高梳起,仪态疏朗,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正望着莫初歌,嘴角微勾,立体而清癯的五官含着一抹别样的温柔。 乍然见到眼前的男子,莫初歌的心脏感觉被谁拿锤子给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她为何觉得眼前的男人似曾相识?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莫初歌略略点头,正要转身的时候,从茶楼里走出一名带刀的侍卫,声音刚毅,“这位娘子,晋王殿下请你吃茶。” 莫初歌心头一颤。 楼上的这个男人居然是晋王。 近些时日,有关这位王爷的事情,可不太好,说他留恋于青楼,最近更是喜怒无常,将王府侍奉多年的管家活活打死。 还闹到了御史台,被一群言官上奏弹劾,幸好皇帝没有斥责,还极力维护傅云观。 莫初歌稳了稳心神,一步一步上了阁楼。 第5章 敲打警告 茶楼中,一缕氤氲的烟雾自紫砂壶中缓缓散开,空气漂浮着六安毛尖的芳香四溢。 傅云观手持紫砂壶,在杯子中斟满茶水,眼眸微微瞥向莫初歌。 他按耐住心下那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波动,淡然地开口,“本王好奇,看夫人穿着华丽,怎会和那青楼女子有说有笑?” 傅云观的声音磁性而稳重,送入莫初歌的耳中。 她缓步走近。 看到傅云观长相的那一刻。 莫初歌很是诧异。 为何他的长相很像童年时期的一位玩伴,久清? 尤其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莫初歌虽然记不清他的长相,却记住他那双眼睛。 “裴家大娘子,本王在问你话呢。” 傅云观磁性的嗓音带着震慑的严肃,拉回莫初歌的思绪。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平复心神,“晋王殿下知晓我是裴家的大娘子,必然也是我并非高官显赫之女,不过是同为女子的无奈罢了,殿下加以揣测,莫非连人性也要一起掌控?” “裴娘子说笑,本王还暂且并无那个本事。”傅云观拿着紫砂杯子,并不喝里面的茶水,而是温情一笑。 抬起眼睑的瞬间,他又恢复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适才那名女子是赵国的杀手,潜伏在长安青楼,打探北齐的虚实,你不必生出同情心理。” 莫初歌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告知。” 傅云观站起身,将手里的杯子递向莫初歌。 莫初歌不去接,要转身离开茶楼,却被云观身边的侍卫拦下来。 她想到茶楼外面人来人往,她身为人妻,却和这位王爷拉拉扯扯的。 恐被裴家的人知道,会不会说闲话的。 思绪杂乱,莫初歌心底涌起一阵烦躁,侧目斜视傅云观,“王爷这是何意?” “茶还没喝呢,裴娘子也太不解风情了,所以你的夫君裴行晏才要不惜一切代价迎娶二房。”傅云观看着莫初歌忧愁的样子。 莫初歌浅笑盈盈,“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若王爷拿这个去取笑,还真是小家子气。” 傅云观似笑非笑地点头,眼眸一冷,“回去告诉裴行晏!别妄想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任他摆弄,他的这些谋算,迟早会反噬在自己的身上。” 他目光一转,留意着躲在角落的人影,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莫初歌了然。 裴行晏与当今的皇帝沆瀣一气,处处针对傅云观,这个曾经太子的人选。 傅云观让她过来茶楼,也并非喝茶,而是敲打警告。 莫初歌不由苦笑。 她与裴行晏貌合神离,毫无感情可言,才不想去费口舌提醒。 原本已经转身下了茶楼,可鬼使神差的。 莫初歌心中疑虑颇深,忍不住回头,凝望着傅云观,“敢问王爷,少年时期可曾去过江南?” 傅云观闻言,手指一动,眼中的柔情一扫而过,旋即面露疑惑,“不曾去过,娘子何故如此问?” 莫初歌笑容宁静而淡然,“可能是我认错了,方才乍一见,殿下的长相很像我少年时期在江南的一位玩伴,那一年江南等地洪涝灾害,他把我从洪水之中救出来之后,转头随着乡亲们去救更多的人,从那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村民们跟我说他已经死了,被洪水冲走了,可我始终不相信。” 傅云观悄然逝去眼中的朦胧。 他如今所面临的危机,是前有狼后有虎,还要替外祖家去翻案,还给母后和沈国公一家迟来的公道。 和她相认,反而是连累了她。 “世上的相似之人很多,纵然心中有千古情,也走不出现实的荒凉和无奈。”傅云观直视莫初歌的眼眸。 目光交错,茶楼骤然陷入安静,莫初歌脚步迟疑须臾,转身走下茶楼。 傅云观凝视着莫初歌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地远,心底萦绕一层无形的网。 紧紧地缚着他的心脏。 …… 茶楼下,莫初歌扶着侍女琼脂的手,正要上马车时,一个人影从马车的左侧窜出。 一双沾满血迹而苍老的手拽住莫初歌的袖子,“莫娘子,家里出事了!” 莫初歌被这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 她撩开老人凌乱不堪的头发,当看清眼前之人是莫家的温嬷嬷时。 莫初歌震惊得无法遏制,双眸顿时噙满泪水。 不等她开口,温嬷嬷悲切的声音冲破天际,“莫娘子,你还不知,六天前,京城的叛军在徽州屠杀老百姓,莫老爷和莫夫人被叛军当街活活砍死。” 有那么一瞬间,莫初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止,笼罩在巨大的海浪里。 嗡嗡的作响,温嬷嬷后来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见。 无法承受,父亲母亲已经死了,还死得那样惨烈。 那种失去亲人的恐惧和寒凉,一点一点抽离她所有的力气。 琼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莫初歌的内心有一团强烈的火焰灼烧着,头重脚轻的让她几乎干呕了出来。 她大脑却是异常的冷静,“我即刻起程回到徽州,琼脂,你赶紧去找好一点的客栈,先安顿好温嬷嬷,再去请大夫,看看温嬷嬷的伤势。” 琼脂连忙答应着。 莫初歌扶住马车边缘,心绪很是漠然。 原来,她所支撑的只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 莫初歌哑然失笑,唯有脸颊的滚烫汹涌而下,刺痛她心底的凄凉。 天地孤清,所依靠的只有她一人。 蓦然间,西风涌起,有洁白无瑕的梨花自空中飘扬。 莫初歌眸光飘忽,看着傅云观阔步走出。 他经过自己的身旁,并未停留,快步离开。 傅云观却忍不住地转身望着莫初歌。 回到裴家,门的梁上红绸高挂,丫鬟和侍从进进出出,手里捧着红色的喜服。 院落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落在莫初歌的眼里,却觉得讽刺得很。 裴行晏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把林灼灼娶进门,殊不知他们的欢声笑语,却加注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莫初歌走进正厅,一把扯掉屏风上的红绸。 裴行晏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出来,见莫初歌无理取闹,阴沉着脸道,“嫉妒!我告诉你莫初歌,不管你再怎么反对,灼灼必须进门!” 第6章 欺人太甚 那光滑细腻的红绸,莫初歌紧紧攥在手里。 却像握着千万根芒刺一样,那是多么鲜艳的红色,是花团锦簇的喜庆。 莫初歌无法遏制住心头那一股强烈的癫狂,眼眶通红地凝望着裴行晏,“我明日一早,起程回徽州,既然她想要自由,那也不必向我敬茶了。” 言毕,莫初歌再也不看裴行晏的嘴脸。 豁然转身,衣袂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而起。 裴行晏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莫初歌!你脑子抽风了是不是?你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晚不离开早不离开,偏偏是我要娶灼灼的时候离开,是在故意给我找难堪。” 他越说越觉得受挫,双手钳制着莫初歌,恶狠狠的目光凝着她,“我和灼灼大婚那一日,就算把你绑去,也得给我坐在正厅之上,别让这个长安的人看太平侯府的笑话!” 失去双亲的滋味,莫初歌承受不住,骤然迸发出来的绝望。 将她清醒冷静的思绪卷走殆尽,拼尽浑身的力气甩开裴行晏的桎梏。 状若癫狂地看着裴行晏。 “我父亲母亲被叛军当街砍死,如今尸体停在家中,我这个做女儿的,便不能回去么?” 莫初歌内心一阵抽痛,泪水夺眶而出,灼烧着她的脸,“别说回去,我现在要求立刻停止纳妾的典礼,侯爷也无话可说!被砍死的是你的岳父岳母!” 裴行晏丝毫没有动容,眼神冷漠的可怕,“典礼的日期,是陛下让礼部去安排的,岂能违抗旨意,就算是你父母死了,那也得等到典礼过后再回去,你身为权贵之妻,便不要扫我的兴。” 吴氏闻言,象征性地拿过手帕点了点眼角,“初歌,母亲向来夸赞你懂事,如今陛下赐婚,你应该顾全大局,切勿让你的夫君为难!” 话音落下,几记惊雷伴随的道道闪电,贯穿莫初歌的耳膜,直击她的心。 瞬间她头痛欲裂,失笑地望着这对母子。 恍恍惚惚的,她听见外头的倾盆大雨淅淅沥沥。 以人心换人心,是多么的可笑。 她以为三年任劳任怨的付出,独自一人撑起整个破落太平侯府。 是可以得到回报和认可的,却不曾想她在裴家人的面前。 连屋檐上的脏水都不如,一直都看不起她。 早点认清这群人的真面目。 对自己而言虽然残酷。 也好。 莫初歌含泪带笑,“我父亲母亲的死哪能比得上侯爷纳妾要紧,我父母只是失去了性命,而你失去的可是红颜知己,侯爷这一份胸襟无人能敌!我感动至极!” 听着莫初歌讽刺的话语,裴行晏的脸色又阴沉几分,“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来人!即日起将大娘子禁足,不许她踏出院!否则家法处置!” 两个年龄较大的婆子上前按住莫初歌。 莫初歌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一挥,将那两个婆子甩开。 她跑上前,握住裴行晏的衣裳,悲痛欲绝,“我父母死得那样惨,你居然毫无悲痛,还不放我回去拜祭,裴行晏,你究竟有没有人性?” 裴行晏目光阴沉,“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整个侯府,吉日已定,岂容你在此胡闹,况且人已经死了,你回去看到的也只是两具尸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是小门小户,你嫁进侯府之前,莫氏夫妇不曾教过你么?事事要随着夫家的荣辱兴衰,好半点教养。” 莫初歌气得浑身哆嗦。 看不起她也就算了,如今连她的父母都一起诋毁,两位老人都已经不在了。 竟还要遭受裴行晏的言语攻击。 莫初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愤的眼神带着火焰凝望着他。 忍到极致,无需再忍。 大不了就和离,真当她莫初歌好欺负不成。 “啪!” 莫初歌手起落下。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迎面打到裴行晏的脸上,又快又狠。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错愕,纷纷落在莫初歌的身上。 裴行晏也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回过神来,他立刻挥起巴掌,朝着莫初歌的脸颊回击了过去。 莫初歌并不躲避,冷冷道,“当朝新权贵裴行晏宠妾灭妻,家暴自己的妻子,岳父岳母被人杀害,不尽哀思,执意要纳妾,不许妻子回去吊唁,我若是去敲登闻鼓,闹到陛下那里,你便声名狼藉,更严重者,还给陛下惹麻烦。” 最后一语的时候,裴行晏的手掌带着冷风只离她脸颊半寸时,骤然停住。 莫初歌的声音充斥着讥诮的意味,“孰轻孰重,还请侯爷息怒。” 裴行晏放下手的瞬间,感到尊严扫地,几乎怒不可遏,“将她即刻禁足,非我手啃,谁都不许去看。” 说着,他侧目看着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的莫初歌,弯腰勾起她的下巴,眼神充满戏谑之意,“既然你当初自己选择,甘愿做侯府的摆设,那就继续,大婚当日,你侯府大娘子若是缺席,那岂不是让人议论?” 他俊朗的脸上很是阴郁,利落地一挥手,两名婆子把她生拉硬拽地拉下去。 整个蓝清阁的院落,都被府中的家丁给把守起来。 在大婚之前,不让这个院子的人出去。 莫初歌欲哭无泪,不哭也不闹,双臂抱膝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 疏风骤雨,凉意无边无际地往身上涌来,她哆嗦了一下。 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出去。 裴行晏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是在逼她主动犯错,然后再顺理成章地休妻。 和离会被人指指点点,会说裴行晏抛弃糟糠之妻,名声有损。 还好,没有中他的计。 外头的雨声淅淅沥沥,却拉长了莫初歌心中的焦灼。 她吩咐身边的琼脂,“悄悄告诉老太太身边的叶嬷嬷,将老太太的药中一味珍贵的药材少量多次地减少。” 琼脂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定会想办法,轻微一笑,“大娘子是准备出手了么?” “我只想回家是我父母最后一程,他连这点心愿都不肯满足我,既然无情,休怪我心狠。” 她不会让裴行晏和林灼灼这对豺狼虎豹称心如意。 莫初歌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司天监的监正顾松柏,我曾救过他的母亲,他说我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会帮忙。” 她写下亲笔信件,交给琼脂。 屋檐上的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向自家主子去汇报。 第7章 天像之局 晋王府内,灯火通明。 傅云观站在廊下赏雨,远处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王府暗卫陆尹骁向前汇报,“殿下让属下盯着裴家的人,是要正面与陛下交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就好好盯着。”傅云观眼眸冷凝,走进屋内。 他挥退府中的下人,在红木书案前坐下,提起砚台上的笔,在洒金宣纸上写了一个“稳”。 傅云观扫了一眼陆尹骁,声音低沉,“心中有疑虑,为何不直接问?” 陆尹骁颔首道,“属下自幼追随殿下,自知写字殿下的时候不喜人打扰,只是属下想感慨一句,世事无常,曾经被人议论和先帝星宿相生相克,被流放边疆,却不曾想,京城大乱,最后坐上北齐皇帝宝座的却是不起眼的三皇子。” 傅云观扯了扯嘴角,也算是笑。 握笔的手却一动不动,是呀,谁又能想到,曾经卑微如蝼蚁的三皇子傅致远有朝一日登基称帝呢。 如今,傅致远和裴行晏却处处针对于他。 一个从小受尽万千宠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另一个被流放边疆,饱受苦楚。 傅致远登基之后,肯定是看他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傅云观本来就是中宫嫡出,只因为战功赫赫的外祖父沈国公和西夏国一战的时候,被敌方俘虏一年后毫发无损的放出来。 父皇便开始诸多怀疑,直到朝堂之上有人诬告沈国公,通敌叛国,并且拿出实证。 外祖父纵然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也解释而无方,死在了牢狱里。 当时母后还怀着身孕,将要临盆,听到了此消息受惊难产,最后一尸两命。 他也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 想到这一切的种种,傅云观硬生生地将手里的笔给折断。 忠心耿耿却始于陷害。 “照你所说,裴行晏知道自己的岳父岳母被杀,还执意要纳妾,不让自己的妻子回去吊唁,我会将此事写成奏折,过两日参奏他一本。”傅云观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 陆尹骁笔直的站着,“殿下似乎对裴家的大娘子的事情很上心,这是在帮她,还是故意从她身上下手打压裴行晏?” “你知道的太多了。”傅云观深沉的声音透露一丝稳重和危险,“即使不用我出手。莫初歌也能大杀四方,我就静静看着这位莫娘子如何扭转局面。” 他找出沈国公一案的卷宗,尽快收集证据,找出破绽,为外祖父洗刷冤屈,然后再一一对付傅致远与裴行晏。 发生宫变的时候,他在皇陵,事发突然,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裴行晏手里的兵,足以控制整个长安城。 拥护傅致远登基称帝,无人敢反对。 傅云观冷笑。 两虎相争,他必然不会退让,即便他表现得与世无争,傅致远也不会放过他。 隔日一早,裴老夫人的病情加重,闹着不肯吃药,非要让莫初歌过来。 任谁劝说都没用,裴行晏无奈,让人去请莫初歌。 莫初歌来时,只见裴老夫人躺在黄花梨木床上,身上盖着暗红色松鹤纹的蚕丝被。 浅灰色的床幔轻轻垂下。 莫初歌询问了大夫几句,端过丫鬟手里的药,走到床前坐下,裴老夫人双眸紧闭。 她的心头很不是滋味,为了反击这群人,她必须得去做违心之事。 逼自己一把,舍弃无谓的心软。 莫初歌背对着裴行晏,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是家丁进来禀报,“主君,司天监的监正顾松柏求见。” 司天监夜观天象,推算占卜,属于皇家管辖,如今司天监的人来做什么。 裴老夫人听到动静,悠悠转醒,挣扎着便要坐起来。 莫初歌见状,拿过旁边西番莲的软枕,放在裴老夫人的身后。 她催促着裴行晏,“司天监的人不轻易上门,你还是让人进来吧,” 裴行晏点头,片刻过后,只见身穿一袭白衣,手持拂尘,长相清俊的男人从外走进。 顾松柏不绕任何弯,直接把话给挑明,“我夜观天象,看见一簇火焰,快速地掉入裴家老宅,敢问太平侯,你是否和一位名字中带火带木的女子,纠缠不清,还要将她娶进裴家。” 许是不曾意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林灼灼,裴行晏不置可否,“我的妻子是叫林灼灼,带木带火,顾监正此话何意?” 顾松柏一脸正气凛然,“这就对了,水火不容,裴老夫人的主星是水,火与水接触,必然遭到反噬,而我听闻林姑娘即将嫁入侯府做妾,裴老夫人身体日渐衰弱,便是因相克。” 裴行晏贺然一张拍在桌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来,怒火中烧,“你简直一派胡言!” “这是我所占卜出来的,至于信不信,我也爱莫能助。”顾松柏摆了摆手里的浮沉,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的仙风道骨的气息。 他正要转身离去,二房三房一家过来,将刚才司天监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莫初歌看着二叔三叔气急败坏地质问裴行晏,唇角噙着一抹哂笑。 “裴行晏,林灼灼,这是我送给你们的二人的新婚贺礼,可要好好享受这份暴风雨,既然你们让我不痛快,那干脆都一起不痛快,比比谁更膈应人。” 她这样想着,浑然不觉眼眶湿润,无人知晓她现在的内心经历的是怎样的煎熬。 她只想回到老家,好好陪一陪父母,送他们最后一程。 二叔和二婶一样心直口快,此刻挂念着自己母亲的身体,“裴行晏!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的曾经种种,现在干系着你祖母的安危,即刻让陛下取消赐婚,或者停一停。” 裴行晏脸色冰冷,“林灼灼是我的命,我不许你们这样诋毁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叔适当道,“眼下你祖母的身体重要,我和你二叔并没有反对她进门的意思,纳妾之事暂且停一停也不迟,等你祖母身体好一点,岂不是皆大欢喜?” 莫初歌眼眶微红,抽泣了一下。 裴老夫人察觉出异样,问她,“初歌,你为何哭了?” 第8章 觊觎臣妻 莫初歌隐忍着内心的痛,目光朦胧地望着裴老夫人,“祖母,昨日偶听家中变故,双亲被叛军所杀,纷纷陨命,我想回去吊唁,可主君和林姑娘的婚事在即,我怕耽误喜事,岂是我这个做主母的罪过……” “你说什么?”裴老夫人先是不可置信,眼中顿时闪烁出一丝泪光,“那为何昨天不回去?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那姓林的不过就是一个妾室,勾栏惑主的东西!” 莫初歌低着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臂上。 灼烧着她的皮肤,带着一丝凛冽的警醒。 她态度诚恳,“我既然嫁到裴家,所有的欢喜与共都要随着婆家的荣辱。” 莫初歌的声音咬得极重,夹杂着细微的嘲讽和委屈,“那被砍死的是我的亲生父母,主君和林姑娘的婚宴我吃不起!” 裴行晏的脸色铁青,但最终也不曾发作。 裴老夫人于心不忍,“你回去吧。” 她侧目看着裴行晏,苍老的语调充斥着威严,“先别论司天监所说的话,可家里有白事,再去办喜事,的确有所冲撞,你去和陛下说明,婚期往后延一延。” 裴行晏不依道,“您还是相信司天监的无稽之谈,我会去请宫里的太医过来为祖母诊脉,还请您理解我这三年镇守边疆的不易,若非灼灼不离不弃的陪伴,我真的不知如何走过来。” 裴老夫人不想争辩太多,“你是家中的主君,想娶谁,和掌管后宅的主母说便是,我这把老骨头了,只想耳根子清静一些,日子是你们两个夫妻的事情,无论好与坏,要看的是夫妻两个人。” “行了,我累了都先出去吧。” 莫初歌欠了欠身,转过身,拭去眼角朦胧的泪光。 裴行晏压榨她?不让她回去吊唁。 那她也不会让林灼灼轻轻松松地进裴家的大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莫初歌开始收拾东西。 琼脂担心莫初歌,赶紧扶了她坐下,“大娘子,还是奴婢来收拾吧,我真佩服大娘子,一出手便将她困住,若是以后进门的话,老夫人身体有个闪失,二房和三房还不乌眼鸡似的盯着她。” 莫初歌嘴角扯出一丝冷然的弧度。 她要么任由这对豺狼虎豹欺负自己,要么把事情给做绝。 “主君呢?” 琼脂看着莫初歌的脸色,“急匆匆地出去了。” 莫初歌心知肚明。 裴行晏肯定去找林灼灼了。 她现在顾不了其他,想尽快回去,送自己的父母最后一程。 外头突然起风,吹拂蓝清阁前梨花翩翩而落,坠入泥土中。 锋利的剑鞘从地上一闪而过,带起的疾风树梢上的叶子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傅云观刚刚练完一套剑法,听着陆尹骁让自己汇报莫初歌的情况。 他薄唇微勾,脸色冷淡,“她还真是有办法让自己脱困,不错,那我便再协助她一次。” 傅云观快步走进屋内,“更衣,即刻进宫。” 看着他嘴角泛起的笑意,陆尹骁有种恍然大悟的清明,试探性地问,“感情殿下是在意莫娘子?” “再多嘴的话,问自己不该问的,下去领二十大板。”傅云观声音冷淡。 陆尹骁连忙解释,“别呀殿下,属下以后绝不过问。” 傅云观拿着提前写好的奏折,进宫面圣。 他刚走上大殿的台阶,太平侯府的马车便停在台阶下面。 裴行晏下了马车,径直走进殿内,直接忽略傅云观。 是那么的桀骜不驯。 傅云观双眸冰冷的注视的那一抹背影,面无表情,走入殿中。 “陛下,徽州朔州盐州等地,叛军流窜,更甚者有人被当街砍死,请陛下及时肃清叛军余孽,还郡县一个安定。” 傅云观态度不卑不亢,字字铿锵有力,大殿之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将手里的奏折呈上去,傅致远拿过看了两眼,赫然一掌拍在书案上。 傅云观和裴行晏一同跪下,口中道,“陛下息怒。” 傅致远声音沉重,“父皇晚年,朝政就是一盘散沙,朕登基后百废待兴,腾不出手来处理长安以外的事情,难得六弟如此体察民情,朕也甚是欣慰。” “陛下谬赞了。”傅云观的视线微微一斜,睥睨着裴行晏,低沉的声音含着深沉的冰冷,“江南莫家和裴家可是姻亲,本王听闻,莫氏夫妇当街被杀,死状惨烈,而太平侯府却是张灯结彩,将妻子困在家里,还不许其回家吊唁。”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骤然安静。 不等裴行晏开口,头顶上方传来天子严厉的声音,“裴侯,可有此事?” 裴行晏缓缓抬头,看着上方脸色阴沉的皇帝,手指不停敲着桌面,似在警告他,想好了再回答。 毕竟晋王已经开始拿他下手。 思绪流转,裴行晏佯装不知情,“臣不知,昨日臣见夫人神色恍恍惚惚,以为她身体不适,便嘱咐她好生休息,既然发生了此事。” 傅云观暗暗冷笑。 裴行晏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虚伪至极。 原来莫初歌过得并不幸福,她究竟不知承受了多少的委屈? 傅云观看似风起云涌的话语,其实透露着胁迫的意味,“想来太平侯也是不知情的,如此不肖之徒,连内宅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你又能如何协助好陛下,立于朝堂之上。” 傅云观如此针对裴行晏,其实是和傅致远叫板。 “不知者不畏,晋王此话严重了,死者为大,纳妾的事情,还是暂缓吧,免得人云亦云,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裴行晏眼底的不服气和桀骜一闪而过,“臣尊陛下旨意。” 傅云观冷冽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陛下,臣要离开长安几日,前往徽州见故人,便告辞了。” 他走出大殿,看着裴行晏从殿内走出,笑容别有深意。 裴行晏被傅云观刀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却挥袖离去。 傅云观唇角上扬,眼眸尽是冷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癫的。 觊觎臣妻…… 第9章 我想和离 晚上雨水霏霏,淅淅沥沥。 莫初歌收拾妥当,便带着琼脂前往码头,坐船回徽州。 刚出裴府,没走多久。 马车便被拦截下来,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耳边响起,带着不屑的嘲弄。 “没想到你这个老古董,会那么有心眼,在我面前玩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吧。” 听着这些奇怪的言论,莫初歌伸手拉开马车的帘子。 只见夜色茫茫,是林灼灼那张狐媚的脸。 她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半扎,剩余的披在腰间,显得她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女。 眼角的那颗泪痣,带着一丝温柔的芳菲。 这是莫初歌第二次近距离的打量着林灼灼。 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和林灼灼做口舌之争,态度冷淡,“林姑娘的话既已说完,便给我让开。” 林灼灼手持雨伞,嗤笑一声,“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只是没有想到,你挺小心眼,星宿相克,扎小人,生辰八字诅咒,除了这些,敢来点新鲜的吗?” 听她这样直言直语,莫初歌的心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颇感惆怅,“林姑娘的眼底欲望太深,你也并非善类,只是听主君说起你,边疆瘟疫旱灾,都是你出面解决,可见你确实有才华,我对你并无恶意,你若安分守己,我会和你和睦相处!” “唉,要怪就怪封建社会太吃人,把女性压迫得一点意识都没有。”林灼灼喃喃地嘀咕着,忽然开头,注视着莫初歌。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人都是自由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不爱了就离婚,我想拯救你,拯救这里所有的人。” 莫初歌不以为然,“多谢林姑娘好意,我不需要旁人拯救,与其操心别的事情,倒不如操心自己,人情世故左右不了,便先顾着自己,林姑娘聪慧,如何会看不明白呢。” 言毕,她挥手示意赶车的车继续离开。 只留下林灼灼一人站在雨里,望着远离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不知好歹的古代人,真是愚蠢至极。 还妄想和她玩在宅斗呢,她在裴行晏的心中可是白月光般的存在,只要自己想使手段。 她能给莫初歌虐得连渣都不剩,还在她面前嘚瑟。 作为甄嬛传的资深学者,她有的是精力和耐心和莫初歌一争高下。 这就去吹枕边风。 林灼灼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离开。 江南的早春,春寒料峭,冷得很。 冷风簌簌,莫家门板上挂着白色地绸肆意地飞扬。 莫初歌眼眶湿润,双脚像是被人铐上沉重的铁链,每一步走的都是千斤重。 仿佛身体悬空,摇摇欲坠。 丫鬟琼脂紧紧地扶住她。 “阿爹,阿娘,女儿来迟了。”莫初歌松开琼脂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灵前。 扑通一声。 膝盖接触到坚硬的地面发出的闷声。 压抑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向外释放着。 她哭了许久,撕心裂肺,可是再怎么哭又有什么用? 父亲母亲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不会再对她笑。 三年…… 整整三年! 未曾相见,却不曾想,再见面时,确实阴阳两隔。 莫初歌走到二老的尸体前,这才发现父亲母亲并没有入殓,而是稻草席一卷,白布一裹。 连个棺材都没有,白色的布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她还来不及细想,开始打量着如今的莫家。 可谓是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正当莫初歌脑中充满疑惑,身后传来男人的低吼的声音,“京城侯府的大娘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莫初歌寻声转头。 来人正是她的同父同母亲哥哥莫凌言,披麻戴孝,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补丁摞补丁。 莫凌言走了过来,眼眶微红,“既然回来,就好好陪一陪阿爹阿娘。” 莫初歌心口痛得厉害,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模糊她的视线,“为什么阿爹阿娘连个棺材都没有,家里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哥哥为何不告诉我?” 莫凌言原本平静的情绪骤然爆发,愤恨地望着莫初歌,“你还有脸问我这些?阿爹阿娘把一生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你做嫁妆,当时你出嫁,带着十几船的嫁妆,嫁到京城太平侯府,是何等的显赫,你又可曾替阿爹阿娘想过?” 莫初歌潸然落泪,心中麻木,听着哥哥的指责。 “自从北齐和西域结盟失败,苦的是我们这些商贾之家,无法和西域那边有生意往来,那些官宦之家看不起商人,家里的日子捉襟见肘,就因我们是贱籍,连科举都不能参加,何其可笑!” 莫凌言一字一顿,昭示着他对命运的抗争。 此刻的莫初歌感受最后一丝情绪,“这三年以来,为何不告诉我家里的情况?我却带着我父母一生的心血,去接济侯府的一大家子,而我的父亲母亲到死连个棺材都没有,这算是因果轮回么?” 为了摆脱商人的命运,阿爹阿娘倾尽所有,让她嫁入破落侯府,如此就能摆脱世代经商的命运,不再受人指指点点。 到最后连个棺材都买不起,白布一裹,躺在那里。 可不就是贪心不足,因果报应。 原本以莫家这样的财富,锦衣玉食,惬意地过完下半生,不也是很好吗? 为何非要去执着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莫初歌内心一阵迷茫,哑然失笑,“伤害阿爹阿娘的凶手,是不是梁王手下的叛军?” 裴行晏从边疆杀回来,进宫勤王救驾,刚好遇见梁王拿剑挟持老皇帝。 裴行晏一箭射死梁王殿下,手底下的叛军到处流窜,没有及时肃清,才酿造自取悲剧。 她的阿爹阿娘死得好惨。 莫凌言点头默认,“徽州府尹已经让人在调查此事,相信很快便有结果。” “把这个拿去卖掉,换一些银子,去打一口上好的棺材。”莫初歌取下手腕上的和田玉镯,交给自己的哥哥。 那群叛军恨的是裴行晏,为何要伤害阿爹阿娘? 痛断肝肠也不过如此。 莫初歌眼眶发酸,想要流泪,却留不下一滴泪,“大哥,我想和离,拿回我自己所有的嫁妆。” 第10章 遭遇刺客 莫凌言神色一变,眼中旋即露出危险的意味,“你不许和离!阿爹阿娘一生的心血,就是希望能改变商人的命运,你不能任性妄为,让二老在九泉之下魂魄难眠。” “哥,想改变身份和命运,不只嫁入官宦之家,我相信我自己,即便不曾嫁入侯府,靠着我们自身,也可在世俗中找出价值,我带着十几小船的嫁妆,不管嫁给谁日子也能过好。” 莫初歌膝行至阿爹阿娘身前,让人去倒了一盆水。 她亲自为阿爹阿娘清洗干净,很快寿衣和棺材拉过来了,穿好寿衣。 看着二老躺进棺材里,这群歹徒,简直惨绝人寰,致命伤都是在颈部的大动脉。 阿爹阿娘安葬后,已经过了四日。 第五日早晨,莫初歌前往徽州府衙,询问结果。 徽州府尹客气接待她,“莫夫人,经过仵作细细排查,当街杀害莫氏夫妇的凶手,并非梁王手底下的叛军,而是京城青雀阁的暗卫,据本官所知,如今的青雀阁统领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太平侯。” 最后的话语,像是一记惊雷在莫初歌的脑中轰然炸开。 这徽州的府尹看起来年轻气盛,想来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并不知她的身份。 莫初歌的心中像是有一把利剑,狠狠的翻搅着。 任何情绪都不足以表示同意此刻的情绪。 裴行晏! 为何会是裴行晏。 莫初歌不敢下结论,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眼下她要先回到京城,小心调查,倘若真的是裴行晏所为,看不起商户,因此起了杀心,她不会放过裴行晏。 莫初歌欲哭无泪,心中有一场烈火燎原,她隐忍着,“多谢大人告知,百姓斗不过官宦之家,既然我父母已下葬,我也不愿深究太多。” 徽州府尹点头。 莫初歌走出县衙,傅云观从屏风后走出,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幽深的目光中浮现出温柔。 他缓步走到中央,居高临下俯视着徽州府尹,“据实相告,不畏强权,府尹做得甚好。” 徽州府尹颔首道,“晋王殿下手底下的人查清了案件,也省去下官诸多的事情,至于殿下想找的人,下官会留意清楚!” “如此,多费心。”傅云观说罢,离开了县衙。 马车上,傅云观沉默地坐着,忽然伸手撩开帘子,一辆青顶马车迎面驶来。 清风微微吹起马车的帘子,莫初歌单薄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这算是和她重归故里? 两辆马车迎面而过,傅云观移不开视线。 身边的陆尹骁看在眼里,意味深长道,“属下为何觉得,殿下是在有意挑拨,莫娘子与裴侯爷的感情?” 傅云观面色平静,双眼冰冷,“他俩有感情可言么?裴行晏帮着陛下处处针对我,我何不借着赵国那边的刀,做个顺水推舟,也挺有趣的。” 陆尹骁听明白了,“殿下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腹背受敌,以后小心为上。” 莫初歌的车子已经走远,傅云观注视许久,才放下帘子。 薄唇轻轻勾起,他闭目,脑海中却浮现出和莫初歌少年时期的点点滴滴。 虽相处时间不是很长,可每当想起的时候,又何尝不令他心醉呢。 他只要远远地看着阿初就行。 春光刺眼而明媚,莫初歌手持白色的油纸伞,站在父母的墓碑前,眼眶又酸又涩,留不下一滴泪。 烧完纸钱,她便陪着哥哥离开,踏上回京的路。 她必须得尽快回去,弄清楚父母死亡最后的真凶。 暮色降临,再往前走便是山路居多,也不安全,赶车的车夫提议。 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也不迟。 莫初歌下了马车,和琼脂一起走进客栈。 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莫初歌属实是累,洗漱完毕后便躺在床上。 思绪渐渐抽离,她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人影快速倒映在窗户。 莫初歌再无困意,警惕地坐了起来,赶紧拉着琼脂的手,躲在屋梁的后面。 客栈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跑进来五六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提着手里的长刀,在黑夜中泛着寒光。 朝着床铺便是乱砍。 躲在屋梁后面的莫初歌见此一幕,吓得瞪大双眼,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害怕席卷着她,浑身发抖,手心里全是细腻的冷汗。 趁着那一群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床榻上,莫初歌也顾不了那么多,拉着琼脂的手,朝着门口跑去。 这一举动惊动了黑衣人,提着刀转身追出去。 “救命!”琼脂惊呼一声。 这荒郊野外哪有人,莫初歌大脑一片空白,拼命的往前跑。 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这样跑也不是办法。 短短的时间是死亡的召唤。 莫初歌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前面是一片竹林,她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琼脂道,“你听我说,再这样跑下去,咱们一个都活不了,你往南走去搬救兵,我往前走,前面应该是山坡。” 琼脂害怕到极致,但还是冷静地听莫初歌的话,“大娘子。” “都什么时候了别这样犹犹豫,听我的,你往树林里跑,我往山坡上跑。” “大娘子小心。” 莫初歌跑出去,果不其然,那群黑衣人看到前面的人影,用轻功飞了过来。 危险越来越紧,思绪百转千回,慕初歌已经被那群黑衣人逼到山坡之上。 晚风猎猎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割脸。 莫初歌回头,脚下就是千丈深渊,豁然直视前方,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包围。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莫初歌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如果是劫财的话,我和你们各自退一步。” 几个黑衣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奉人之命,杀的就是你。” 莫初歌已然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 她也不曾和人结怨,究竟是谁那么恶毒,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莫初歌转过身,她情愿从这里跳下去,也不能落在这群黑衣人的手里。 反正怎么样都会死,已经被逼到绝境,还不如从山坡上跳下去。 她心中一横,闭上双眸,纵身一跃。 第11章 故人无忧 头部传来的疼痛,让莫初歌紧紧皱着眉。 耳边萦绕着嘈杂声,她记得自己,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别无选择,跳了下去。 莫非她已经死了? 莫初歌困在黑暗之中挣扎了许久,陡然睁开双眸。 眼前明晃晃的亮光,让她的眼睛极其不适应。 莫初歌缓解好一会儿,才看清当下所处的环境。 看着房中的摆设,像是客栈。 莫初歌动了动身体,浑身的疼痛袭来,一层细密的冷汗从头上升起。 琼脂手拿一碗药,撩起帘子走进,见莫初歌已醒。 琼脂快步跑到莫初歌的床前,激动万分,“大娘子,您可吓死奴婢了,大夫说您从山谷上摔下来多处摔伤,还磕到了头,已经昏迷三天。” 莫初歌沉默半晌,唇边闪过一丝稀薄的笑,听琼脂此言。 她应该是被人所救,幸好琼脂也无事,她也无事。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我们都还好好地活着。”莫初歌发现手还能动,拉住琼脂的手。 琼脂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当时大娘子让奴婢往南边跑,去搬救兵,奴婢没走多久,便碰见晋王殿下及其手下,晋王殿下听说有人被追杀,就往山那边去,刚看到大娘子,就跳下了山谷,晋王身边的人,在那几个黑衣人制服后,便跑下山谷去寻您。” 莫初歌也倍感错愕。 晋王傅云观怎么也来了徽州? 而且刚好救她的人是傅云观。 莫初歌还来不及细想,外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 她微微侧目望去,只见傅云观逆着光影,迈着小四方步,仪态端然。 他身穿一袭墨黑色窄袖长袍,腰间束着红色的腰带,以金丝线浅刺绣一层竹子。 几片竹叶飘落在衣襟间,显得他很是沉稳。 “你福大命大,从山谷上摔下来都没死。”傅云观剑眉微挑,边走边打趣。 莫初歌看着冷漠疏离的傅云观,“我没死,只怕盼着我死的那群人,该落空了。” 傅云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语气沉稳而低沉,“落空才对,要的就是落空,大夫说你身上多处筋骨错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那便在此好好休养。” 能活着依然是最好。 想起那晚的凶险万分,莫初歌心有余悸,心下惆怅万千,“那群黑衣人可曾留下活口?” 傅云观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温度,“那群黑衣人见事情败露都咬舌自尽,并未留下活口。” 好一句并未留下活口,莫初歌实在想不通。 她也不曾和人结怨,究竟是何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想到那群黑人并不是为了钱。 奉人之命。 莫初歌的瞳孔逐渐放大,感觉呼吸迟钝,喝进去的空气传不到肺部。 会不会是裴行晏为了林灼灼而杀妻呢。 爹娘的死她还没弄清楚,现在又被人追杀,险些丧命。 但怀疑也只能说怀疑,她没有证据。 莫初歌思索着这些事情,心中惆怅万千,“此番还要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救。” 傅云观闻言,眼中蛊惑的笑意更浓,“既然说谢,那莫娘子该如何回报我呢?” 此话问得让莫初歌很是无言以对,“看晋王殿下一身正气凛然,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轻浮。” “正气凛然?”傅云观不禁失笑,“你我才两面之缘,弄得还以为你很了解我似的,如今在民间,都抛弃我们的身份,称呼我一句云公子即可。” 莫初歌也不扭捏,坦然直视着傅云观幽深的眼眸,“那好,云公子。” 傅云观上向勾起的嘴角,骤然一沉,双眸中的笑丝毫不减,“要是让你的夫君裴行晏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初歌反问,“云公子非要那么揣度人心么?” “并非我揣度人心,而是事实,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着,其余的都不必太在意。”傅云观看着莫初歌的眼神,闪过一丝温柔。 随后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外,陆尹骁走了过来,低着头道,“公子不是要调查沈国公的事情么?现如今有了帷幕,得前往朔州。” 傅云观回头望一眼莫初歌所住的屋子,似有犹豫,“我暂且先走不开,明日你替我去一趟朔州,现在回京城。” 陆尹骁似乎猜到了什么,笑得别有深意,“公子对那小娘子很上心呢,这是要对抗裴行晏,连美男计都用上。” 陆尹骁为人风趣幽默,喜欢玩笑。 傅云观见惯不惯,瞟了他一眼。 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马,往京城赶去。 京城里,百姓们议论纷纷,“你们都听说没有?太平侯府的大娘子,回去吊唁父母,回来的路上,被歹人所杀,唉,真是红颜薄命,可惜。” “听说了,太平侯今日找了道士,为亡妻超度,设下衣冠冢,侯爷还真是深情。” 听着这些荒谬的言论,傅云观脸色如常,站在茶楼之上,从西侧的拐角处走来一群送葬队。 白色的纸钱漂浮在空中,很像纷纷扬扬的雪,裴行晏亲自扶棺,百姓都在议论他的深情。 傅云观气定神闲地将一盏茶喝完,随后和陆尹骁离开。 倘若这一回不是他让人暗中保护莫初歌,那后果不堪设想。 裴行晏对莫初歌嗤之以鼻,殊不知,那是她年少时期错过的欢喜。 傅云观拿出当时莫初歌送给他的木梳,唇边扬出一丝浅笑。 他以为那种感觉不是情,可是夜深人静里,他拿着这把梳子反复观看。 半夜朝思暮想,这种感觉又何尝不是情呢? 他有他的枷锁和无奈。 直到宫宴上和她重逢,那种炽热与欢喜,是无法遏制的癫狂,在他心中滋生猛涨。 他想和她相认,又害怕阿初会质问他,竟然没有死,为何不去找他。 有些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只要知道是他的阿初。 眼下不适合谈及儿女情长,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 找证据,还给母后和沈家一个公道,洗刷身上的污名,才有资格和傅致远抗衡。 夺回属于他傅云观的公道。 往后看天理不公,往前看,坦荡无忧。 他真心希望莫初歌往前看,不要回头。 第12章 我叫久清 傅云观回到莫初歌所居的客栈,推门而入。 只见莫初歌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他薄唇微勾,走上前去。 莫初歌听到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睁开双眸,转过头,却见傅云观站在她的床前。 傅云观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看样子,是死不了了,从那么高的山谷上摔下来,只是胫骨错位,莫娘子真是命大。” 莫初歌转过头,蓦然看着白色的床幔,“前些日子京城之中都在传。晋王殿下冷酷无情,随意打死王府管家,留恋花丛,可见并非空穴来风,我都摔成这样了,殿下还说笑。” 傅云观深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星辰大海般的温柔,面色冷峻,“你是在指责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是非在自己心中,流言蜚语何足为奇?莫娘子还是尽快把自己的伤养好。” 莫初歌淡淡地点头,“我自然得养好身子,不为别的,只为我自己。” 想到父母的惨死,和自己被追杀,这一切,应该都和裴家逃不了关系。 她必须得好好的活着,查清背后的真相,也想去问问裴行晏。 为什么要那么心狠,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她不想和离,就要杀妻是么? 正逢人间四月天,温暖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扇,一缕一缕地吹进来。 带着芳菲旖旎的张扬肆意,莫初歌却是忧心忡忡。 终是她把人心想得太简单。 许是心中有了执念,她的身体也恢复格外的快,能靠着枕头坐起来,手和脚也不似前两天无力。 此刻窗子完全敞开,莫初歌这才注意到,窗户前,有一棵参天梨树,这两日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洁白无瑕的梨花纷纷而落,掉在泥里,渐渐腐烂,停留在她鼻尖的是泥土之气,夹杂着梨花的清香。 莫初歌定睛一看,梨树上的果实都已经长出来了。 她在这里休养将近两个多月。 除却前两个多月,傅云观离开几日,其余的时间都在陪着她。 她想下地行走,大夫告诉她,双腿的经络没有完全恢复,需要人搀扶着。 琼脂奉莫初歌之言,回到京城,打听情况,带来的消息,说她已经死了两个月了。 当摔下山谷的消息传到裴家的时候,裴家的人就认为她已经死了,还花高价钱请人,过来超度,并且为她设立衣冠冢。 更想不到的是,林灼灼也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裴家张灯结彩,正在筹备裴行晏和林灼灼的婚事。 林灼灼如今是诰命加身,陛下所封的永安郡夫人,一时间,是风光无限。 莫初歌闻言,抑制不住地冷笑一声。 两个月的时间,她仿佛感觉像是过了两年。 听着琼脂的口述,莫初歌心下的不甘和委屈,骤然爆发。 她浑身是控制不住的癫狂,嗓子眼的一团火焰渐渐往下吞噬,灼烧着她的肺腑。 “如今京城中人人皆道,我已死,林灼灼进门,并非妾室,而非平妻,是裴行晏的正妻!很好!” 琼脂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大娘子现在还好好的活着,那些伤害大娘子的人,算是落空了。” “我要回到裴家!”莫初歌异常冷静,挣扎着坐起身。 琼脂见状,赶紧去搀扶。 躺了两个多月,这是莫初歌第一次下地,腿部的知觉还是很少。 她勉强站稳,试着松开琼脂的手,往前走的时候,腿没有力气,就那样直接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从膝盖蔓延开来,延伸至小腿根部。 莫初歌痛得紧紧皱着眉,死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甩开琼脂的手,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再一次不争气地摔倒,反反复复,摔倒,再起来。 她要赶紧好起来,才能反击裴行晏和林灼灼,她本以为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 却不曾想,裴行晏为了新欢,对她和她的家人下死手。 她一定要重新回到裴家,找出杀害自己的证据,公布裴行晏的恶行,让其身败名裂。 既然他不仁慈,那便莫怪她心狠。 莫初歌伸手拭去眼角滚烫的泪珠,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莫初歌所有的举动,反复摔倒,站起来又摔倒,眼里的倔强和隐忍。 都被门外的傅云观看得一清二楚,殊不知,眼眶悄然湿润。 他也伸手,附上自己的眼角,却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凝在他的指尖。 敢于拼命的样子,还和少年时期一模一样,一股不服输的执拗,深深吸引了他。 回忆夹杂着往事的沉痛,在他的脑中波澜迭起。 “倘若一个清廉奉公的人,被人审判,说是卖国贼,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曾经交好的同僚也避之不及,把一个忠肝义胆的人逼得走上绝路,后来这个人不再隐忍,而正面回击,所有人又开始审判他,把他逼上死亡。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都不相信他。” 少时的莫初歌于他而言像是一轮明月,照进他的黑暗,点亮他长夜漫漫的光。 “反击是对的,与其在意旁人的是是非非,倒不如不要在意,你们说我是卖国贼我就是卖国贼么?凭什么歌颂的是死者,而活着回来的就是你们口中的卖国贼?他们审判,不是因为我们有错,而是太无聊,发泄对日子的不满,从而找存在感。”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久清。” 其实傅云观字是久清,名字云观。 从回忆中逐渐回过神来,傅云观看莫初歌马上还要摔倒。 他快走几步,在她摔倒之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沉重的声音夹杂的责怪,“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莫初歌惊愕一瞬间,脸色恢复如常,“你早就知道京城的事情?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我已经死了。” 傅云观并不否认,“是,我亲眼所见你的丈夫为你扶着棺材,可深情款款了呢,倘若他知道你没死,还和我待了两个多月,他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怀疑你我有私情……” 第13章 以身入局 莫初歌抬起眼眸,直视傅云观深邃的眼眸,“我不想揣测旁人的心思。” 傅云观别过头去,眼底划过一抹温柔的缱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 又恢复了一贯冷漠疏离的样子,他浅笑,“心态不错,为自己而活,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挺好的。” 莫初歌心中的恨意滋生猛长,冲刺得眼眶酸痛不已,“我没有殿下所说的那么高风亮节,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会怒会痛。” 傅云观嘴角一冷,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难言的温情,“想回到裴家,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有一点,你得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许你以身入局。” 莫初歌目光苍凉,望着外头日光翻涌,“晋王殿下,想要什么好处么?据我所知,当今陛下和裴行晏,一直在针对殿下,如今死敌的妻子在你的手里,以你的处事风格,不只是要单纯送我回裴家吧。” 傅云观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略略迟疑片刻,伸手,将莫初歌凌乱的碎发别在耳朵后面,手指渐渐往上推移。 碰到莫初歌光滑细腻的肌肤时。 她本能地躲开,浑身剧烈一颤,赶紧下跪,“晋王殿下……” 傅云观也俯身蹲下,眼中闪过爽朗的笑容,面色冷峻,“怎么?我是红水母兽么?让你如此畏惧?” 莫初歌缓缓抬头,望着他,从他的神色发现,并不曾把她当成玩物。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居然从傅云观的眼底捕捉到那一抹欣赏之色。 他对自己是欣赏的,明明自己和傅云观也不熟。 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似曾相识,这精致的轮廓,和英俊的剑眉,与童年时期的那位玩伴,在脑中重叠。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不要动手动脚,我是人妻。” 傅云观的双手落在莫初歌的胳膊上,轻轻一拉。 莫初歌站起身,心里乱得很。 傅云观脸色平静,“做我手里的棋子,我让你去对付裴行晏,看莫娘子肯不肯入我的局?” 莫初歌并不意外,“然后呢?” 傅云观心中万千惆怅,望着他精致如画的眉眼,似蓦然间的惊鸿一瞥。 照亮他一生的黑暗。 他想说,然后,为莫初歌杀出一局,打破世俗的沉沦。 和她并肩而行。 他有他的难处罢了。 傅云观收回惆怅,扫向她的眼神带着玩味之色,“没有然后,我的目的就是让陛下失去臂膀。” 原来是涉及皇位之争。 莫初歌明白,却假装糊涂,“我是裴行晏的妻子,殿下要逼我陷入不仁不义之举?你又如何敢确定,我这颗棋子,是否完全听你的呢,再或者,我和裴行晏联手对付晋王殿下?” 傅云观垂下眼睑,摸着手指上的扳指,一抹寒光陡然在眼中浮现,“你会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我和你物以类聚。” “裴行晏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莫初歌加重了语气。 傅云观模棱两可,“我知道你是人妻,我只是觉得莫娘子入我的局,不亏而已。” “好,我要大张旗鼓地回到裴家,要看殿下,如何将这把火烧起来。”莫初歌声音轻柔,眼神冰冷。 傅云观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是一抹春风吹入她的心底。 “那自然是以身入局,才刺激。” 外头响起一阵喧哗,莫初歌循声望去,只见几个侍从簇拥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气冲冲地走来。 不得莫初歌反应过来,红衣女人拉着莫初歌的手臂,恶狠狠地道,“你这个死丫头,竟敢从妓院里逃出来,在这里私会情郎,你倒是逃呀,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莫初歌听得一头雾水,红衣女人看起来像是妓院的老鸨,花枝招展,一身红色的抹胸勾勒出她丰盈的身材。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了!连带着这个情夫,都给我绑回去。” 莫初歌挣脱女人的手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逃出来的人,请你放尊重点!” 红衣女人一脸粗俗,指着莫初歌的鼻子就是一顿辱骂,“你这个死丫头,现在翅膀硬了,就连我都不认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死丫头,我要是早知道你如此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你。” 女人满嘴沫子,越说越激动,伸手便要朝着莫初歌的脸颊打了过去。 莫初歌快速接住她的手,狠狠地往后一推,“你脑子抽筋了?我都说了你认错人,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死丫头,请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女人被莫初歌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又仔细打量着她。 女人赶紧拿出画像做对比,摔到莫初歌的脸上,“这画像里面的人就是你。” 莫初歌看着那画像,也倍感震惊。 这画像中的女子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莫初歌隐忍着心口的惊涛骇浪,从容解释,“画像虽然长得像,你的确是认错人了,我是京城太平侯府的长房大娘子,莫初歌。” 女人目光一闪,不可置信,“这不可能,又从京城回来的朋友说,裴家的大娘子,两个月前从悬崖上摔下来死了,裴家还为她办了隆重的后事。” 女人看了看身边长相俊俏的傅云观,又把视线落在莫初歌的身上,“我明白了,你是假死,在这里私会情郎,不守妇道,就应该立刻沉塘淹死。” 莫初歌心中的火焰忍无可忍,“方才你叫我认错人,现在你又说我私会情郎,你究竟是何居心?” 女人闻言,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口齿也结结巴巴的,“肯定是你这个死丫头为了逃跑,而冒充朝廷官眷,既然你说是莫初歌,并非伊春院头牌花容,那就报官吧,是非对错只有官府来评判,一旦闹到官府,你冒充朝廷官眷可是死罪。” “我是莫初歌,为何要冒充呢,随你去一趟官府便是,把事情弄清楚。” 她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傅云观,“是云公子救的我,也在此陪我两个月,不如一起去吧,有误会当面解开。” 第14章 步步紧逼 傅云观表面在看戏,其实暗自思量。 感觉,像是有人在针对他,堂堂王爷,和风尘女子牵连在一起。 难看的还是他,背后要对付他的人并不知晓莫初歌的身份,就一口咬定莫初歌是青楼女子。 秉承着看戏的姿态,傅云观颔首,“行,我陪你去一趟官府。” 莫初歌瞟了红衣女子一眼,随后几人前往官府,澄清此事。 也证明莫初歌不是青楼妓女。 红衣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傅云观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那画像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红衣女人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我家花容,确实和这位娘子长得很相似。” 傅云观和陆尹骁相互对视,他的嘴角带着几许冷然之色。 陆尹骁冷声道,“放肆!晋王殿下面前,你岂敢隐瞒!” 官府的人闻言,纷纷跪倒在地。 “参见晋王殿下,王爷千岁。” 傅云观挥手,示意众人起来,冰冷的目光落在那红衣女人的身上,“将她带回王府,严加审问。”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夹杂着渗人的寒意。 红衣女人浑身都抖成了筛子,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了,脸色惨白如纸。 任由晋王府的侍卫将她拖下去。 莫初歌侧目看着,风轻云淡的傅云观。 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红衣女子,针对的是傅云观,怪不得张口闭口说她偷情。 身为皇室中的人,天下万民之表,却如此不检点,和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养外室。 也够让这位晋王爷名声扫地的,一世英名,将毁于参半。 那便只有当今的皇帝忌惮傅云观的才华。 只是不曾想到,她是裴家的大娘子。 莫初歌和傅云观一同走出去。 “此番殿下感谢我。” 听着莫初歌干净利落的语气,傅云观脚步停下,回眸望一眼她。 “此话怎讲?” 莫初歌感受着夏风一阵一阵地掠过眉梢,夹杂着迷醉的花香,“若非因我的身份特殊,殿下就中了那人设好的局,这名声更不好听,想一想也挺哭笑不得的,我一个有夫之妇,居然成了王爷的外室,还是青楼头牌。” 这话将傅云观给逗笑了,“莫娘子聪慧,敢不敢大大方方地陪我一起回京?据我所知,后日是裴行晏娶林灼灼的日子。” 莫初歌毫无惧怕之色,迎上他噤若寒蝉的目光,勾起唇角,露出清冷的笑容,“我若不敢,便不会入你的局。” “以身入局,只能入我傅云观的局,你的命是我救的,别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 莫初歌浅浅一笑,“多谢殿下。” 她这腿还是使不上力气,琼脂一直搀扶着她。 眼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后日裴行晏迎娶林灼灼,她便回去。 告诉京城所有的人,她莫初歌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与傅云观回到京城,老百姓们不堪入耳的话语,便传入莫初歌的耳中。 说晋王殿下金屋藏娇,养青楼女子为外室。 绘声绘色可难听了呢。 莫初歌放下马车的帘子,“殿下如今可是臭名远扬,名声坏透了。” 傅云观满不在乎,“那人的目的达到了,败坏我的名声,还不处罚我,极力维护我,捧杀局,可是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莫初歌直到他所说的是当今的陛下。 马车在晋王府门前停下,傅云观下了马车,吩咐王府的嬷嬷将莫初歌扶下马车。 “你在王府好好歇一日,后日一早,我用晋王半副仪仗,送你回去,告诉京城所有的人,你没有死。” 傅云观和莫初歌并肩走着,看她走路姿势一瘸一拐,不免又是一番担心。 他冷淡疏离,叮嘱道,“李嬷嬷,好好安顿这位娘子。” 李嬷嬷赶紧答应着。 陆尹骁走了过来,附在傅云观的耳边说了两句。 傅云观眼眸的冷意一扫而过,看着莫初歌,“你先歇着,我进宫一趟。” 莫初歌微微点头,目送着傅云观离开。 傅云观赶到宫里的时候,几位大臣都在,包括裴行晏。 裴行晏率先开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傅云观,“近些时日,弹劾晋王殿下的奏折,宣室殿的书案都放不下了。” 宣室殿内,几位大臣头发发白,纷纷将目光落在傅云观的身上。 傅致远坐在上首,手握狼毫笔,一笔一笔批改着奏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傅云观,眼中弥漫起凛冽的杀意。 傅云观斜视着傅致远,冷淡道,“太平侯有话直说,本王这段时间在徽州,并不知京城所发生的事情。” 裴行晏听后,颇为不屑,“晋王殿下身为皇室宗亲,行为浪荡,不检点,和青楼女子私混两个月,岂非让天下议论皇室,殿下就不能收敛收敛?别给陛下添麻烦。” 傅云观的表情逐渐冷凝,都没有用正眼去看裴行晏,“太平侯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你是为皇兄的股肱之臣,不去想着如何治国,成天盯着本王的私事,究竟意欲何为?” 面对傅云观的咄咄逼人,裴行晏压根就没有将傅云观放在眼里,“我想提醒王爷一句,你的一切行为,关系着整个皇室的清誉,北齐开国近百年,从未有人像王爷这般风流浪荡,那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青楼是什么地方。” 傅云观朗朗含笑,双眸清澈而从容,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这不是在效仿侯爷么?听闻侯爷的妻子,摔下山谷死了,不到两个月,侯爷要娶平妻进门,这份意志,无人能和你相提并论。” 裴行晏一脸愤恨。 傅致远将手里的笔放在砚台上,恨铁不成钢,“六弟,朕看着奏折上所写的,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么?你和青楼头牌同吃同住两个月,如同做了夫妻,那可是妓女,连做同房丫鬟都没资格,你还是解释清楚吧。” 傅云观一眼看穿他的算计,巴不得为了此事发疯,傅致远就有理由除掉他。 他的存在让傅致远如临大敌,恨不得除此后快。 步步紧逼,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第15章 强势回归 傅云观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薄的笑容,眼眸冰凉,“不知陛下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她并非青楼女子,她被人所追杀,也是可怜,不过是个乌龙罢了。” 傅致远抬头间,掩去眼中的杀意,“你从小就不惧宫里的束缚,如今还随着性子胡闹,也是不成的。” 傅云观的眼中含着几抹讥笑,“北齐国有陛下,我等宗室子弟,只得游手好闲,一切都仰赖陛下。” 看着傅云观不卑不亢的样子,一时间,竟让傅致远找不到错处。 凭什么都是父皇的皇子,他从小被流放到边境,饱受边境的风霜, 而六皇子傅云观在京城受万人敬仰,风光霁月,无论是才华还是文韬武略,他都比不过傅云观。 他也知道傅云观不安分,想谋夺他的皇位。 帝王之间没有兄弟情,有的就只有骨肉相残。 两虎相争,傅云观也未必肯手下留情,同样的道理,他已将傅云观视为死敌。 在政权中厮杀到底。 傅致远目光微沉,“六弟一向洞若观火,以后你我兄弟齐心,匡扶傅家江山。” 傅云观表面淡然,深黑色的瞳孔扫过一丝肃杀之色,落在裴行晏的身上,“听闻太平侯明日要纳妾,本王会亲送贺礼,前往侯府。” 傅致远和裴行晏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是浓浓的不解。 这傅云观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何突然关心裴家的事情…… 实在是令傅致远费解。 裴行晏眼眸凛冽,并未理会傅云观。 自然,傅云观从始至终,都不曾给他好脸色。 三人歌怀揣着自己的算计,整个宣室殿的气氛是说不出来的波谲云诡。 傅云观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天幕完全黑了。 心里挂念着莫初歌,他脚步匆匆,走过抄手游廊。 和李嬷嬷打着照面而过。 李嬷嬷跟他说,今早他带回来的那一位娘子,在南苑休息。 傅云观赶去南苑。 彼时莫初歌刚刚睡醒,头发松散,不挽发髻,只在发间簪了水头极好的翠玉梨花簪。 和身上一袭天青色大袖长衣,交相呼应。 站在淡粉色的芙蓉花下,是那样的让傅云观移不开眼。 莫初歌的视线往这边一扫,只见站在不远处的傅云观缓缓走来,疏离淡漠。 他的声音沉稳,“南苑芙蓉未央柳,你站在这芙蓉花下,倒真有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即视感。” 莫初歌欣然接受他的打趣,“一向冷酷的晋王殿下也如此肤浅么?” 傅云观嘴角噙着一抹笑,扯下一朵粉色的芙蓉,簪在她的鬓边,手指在花上慢慢的抚摸着,“娇花美人,果然赏心悦目,本王也是凡夫俗子,也喜欢娇艳的,说再多温柔的话语,倒不及这一句见色起意来得实在。” 和莫初歌目光交错的那一刻,傅云观的手微微一顿,克制住心中的一团火焰。 “殿下所言实在,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倾心,不过是见色起意。”莫初歌浅浅含笑。 傅云观收回手,磁性的嗓音夹杂着一抹危险感,“明日你若是回去了,你丈夫脸上的表情该有多好看呢,我可要拭目以待。” 莫初歌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她还真有点期待裴行晏脸上的表情。 翌日一早。 莫初歌穿戴整齐,便坐上晋王府的马车。 傅云观使用半副仪仗送她回去,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经过长安的时候,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欢快的音乐声,在莫初歌的耳边响起。 琼脂提醒她,“大娘子,已经到了。” 只听裴家的小厮家丁开始议论,“这晋王殿下好大的排场,果然是皇室。” 莫初歌并未急着下马车,而是在等裴行晏把林灼灼接回来,进行敬茶的时候,她在下马车。 礼乐声渐渐淡了,约摸着时间差不多,莫初歌这才扶着琼脂的手,下了马车。 她身穿一袭白衣,头戴和田白玉的首饰,尽显侯府主母的端庄大气。 在场的宾客们看到莫初歌的那一刻,皆是吃了一惊,看见莫初歌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鬼,恐惧到极致。 “你……不是跌下悬崖死了么?你究竟是人是鬼?”裴行晏的二婶婶白氏见到死而复生的莫初歌,吓得语无伦次,由着身边的丫鬟搀扶着,才能勉强站住。 莫初歌冷冷地瞟她一眼,嘴角噙着最浓烈的笑容,走进裴家的正厅。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侯爷和林姑娘新婚大喜,不曾想我还能赶上,讨杯酒吃。” 莫初歌清洌的声音铿锵有力,裴行晏和林灼灼豁然转身,所有的好兴致,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看,你们脸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至极。”莫初歌的笑容丝毫不减,眼神带人嘲讽。 不顾众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莫初歌走到上座,转过身的瞬间,甩开广袖。 她故作诧异地看着两人,“大喜的日子,别因我的到来,耽误你们的及时,岂非是我的罪过。” 莫初歌冰冷的目光落在林灼灼平坦的小腹上,面上含着最浓烈的笑容,“此前侯爷说你我有缘,的确如此,这妾得茶,我生怕错过。” 林灼灼满脸不屑。 当着众多亲戚的面,裴行晏脸色平静,“既然没有死,这两个月,为何不回家?” 莫初歌手臂搭在桌子上,垂着眼眸,“我回来的路上被人追杀,跌入悬崖,我命不该绝,被晋王身边的人所救,在梅花镇休养了两个多月。” 听闻晋王这两个字,裴行晏的脸色骤然一变,目露冷光,“既然回来了,便不要给我生事,灼灼已经有了两个月的生身孕,你若是再不安分,难过的只有自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灼灼扬起巨傲的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莫初歌。 一袭大红嫁衣的她分外妖娆,就直勾勾的看着莫初歌,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笑意,“你回来便好,省得侯爷牵肠挂肚,以为你死了,我怀的是侯爷的孩子,我想给这孩子一个名分,你莫初歌只能接受,别无选择。” 第16章 正面交锋 面对林灼灼的挑衅,莫初歌只是略略一笑,“就是因为我没得选,才要赶回来,这样好的戏错过了也终身可惜。” 她收回目光,摆弄着袖口精致的花纹,正眼都不往林灼灼的身上瞟,“你还怀着身孕不宜多思。” 林灼灼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既然姐姐如此大度,那喝不喝我这一杯茶也无所谓,我这个人一向自由洒脱惯了,不喜高门规矩,更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莫初歌不动声色,只见裴行晏牵着林灼灼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你虽然不是我的正妻,可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林灼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我相信裴郎。” 裴行晏看向莫初歌的眼神,方才的温柔已经消失殆尽,口吻冷淡,“大喜的日子,你穿着一袭白衣,究竟是何居心?” 莫初歌压下心中的愤恨,“我要守孝,你们继续,别因我突然回来而扰了你们的好事。” 她站起身,冲着裴家的那些亲戚妯娌微微颔首,随后离开了正厅。 她的脸色渐渐冷凝,回到自己房中,便开始整理着自己的嫁妆清单。 看着嫁妆单子,当时她嫁到侯府的时候,可谓是十里红妆。 阿爹阿娘生怕侯府高门,这些人会给她委屈,倾尽毕生家产,带到侯府。 如今裴府的这些人,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她打点的。 她要弄清楚爹娘的死,在和离。 莫初歌将嫁妆清单按在怀里,泪水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带着灼烧的刺痛。 心如刀绞。 这些单子,是她出嫁之前,阿娘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细细斟酌。 头痛得厉害,莫初歌倒抽一口冷气,哑然失笑。 她这些天坚强的意志,此刻抑制不住,头重重地倒在书案上。 莫初歌就那样趴着,耳边萦绕着琼脂急切的声音。 她一概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又感觉,被巨大的海浪裹挟着,有些耳鸣。 原来情绪崩溃就只在那一瞬间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莫初歌缓缓抬起头,外头暮色降临,华灯璀璨。 到底是顾忌着国丧,不宜张扬,裴行晏只邀请自家的亲戚,晚上并没有摆宴。 莫初歌调整思绪,起来缓缓走进正厅,婆母吴氏陪着祖母坐在上首,用晚膳。 莫初歌走进来,也不理会裴家家的人,直接坐下,端起碗吃饭。 过了一会儿,裴行晏牵着林灼灼的手,你侬我侬地一曲走近。 看见莫初歌还是身穿一身白衣。 裴行晏顿时不悦,沉声道,“莫初歌!我白天便一直忍着你!你倒是好,是在和我示威是么?” 莫初歌一脸玩味之色,用筷子夹了菜,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直到将口中的菜全部咽下。 她抬头,仰望裴行晏,“侯爷此话何意?” 裴行晏脸色铁青,“今日侯府办喜事,你却给我穿着一身白,如此扫兴,你是为侯府的主母,这样心胸狭窄。” 林灼灼拉了拉他的衣袖,嘴角勾起浓烈的笑容,“可能是初歌姐姐不喜欢我吧,没关系,正好我也不喜欢在家里的规矩束缚。” 莫初歌心里的火焰忍无可忍,扔出手里的筷子。 筷子因巨大的冲击力,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然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双眸清冷,“我说了我要守孝!侯爷是听不懂人话么?” “你……”裴行晏似乎被她的一番话气得不轻。 裴老夫人见事情不对,立刻打圆场,“好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这饭食是不香吗?都堵不了你们的嘴。” 莫初歌冷哼一声,拿过丫鬟手里递过的筷子,继续吃饭。 裴行晏低下头,眼中阴冷至极,“今日我当着祖母和母亲的面,把话给说明,用灼灼的话来说,我们这是自由恋爱,我不可能和莫初歌圆房,而且莫初歌失踪了两个多月,她说不定早就不干净了。” 裴老夫人算是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放下手里的碗,拿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你要和离?” 裴行晏声音不带温度,“只是不能和她有夫妻之实,并非和离。” 莫初歌暗暗冷笑。 这是让她守活寡,主动让她提出和离,裴行晏也害怕她知道了什么 裴老夫人只在意裴家的利益,并不愿意帮她说话,也不愿意插手后宅之争。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但有一点,裴家的骨肉更重要,初歌,你掌管后宅,林小娘肚子里面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莫初歌淡淡回应着,“祖母放心,我会恪尽职责。” 裴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 她放下手里的碗筷,走到裴老夫人的跟前。 裴老夫人拉着莫初歌的手,不禁夸赞,“你这丫头素来懂事,精明能干,裴家需要你这样的女人,而不是勾栏做派,毫无远见的女子。” 林灼灼又岂会听不出老太婆在阴阳她。 果然影视剧拍的是真的,古代人就喜欢阴阳人,她可是再到宫斗剧资深学者,穿越到古代,某种意义上是拥有上帝视角。 玩宅斗? 她还能输给莫初歌这个老古董不成。 既然开启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莲花人设,那就贯穿到底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老太婆可不是啥好东西。 喜欢道德绑架。 林灼灼故作茶言茶语,“初歌姐姐聪明能干,自然不是等闲女子可以比拟的,我以后要在姐姐身边讨生活,还希望姐姐多多指点。” 莫初歌笑意淡薄,“妹妹能有这份心是最好,侯爷说你思想超前,我笨拙,未必能指点你什么,怀有身孕,妹妹不能多思多虑。” 看着林灼灼做小伏低的样子,裴行晏顿时心疼得不行,“灼灼,你以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遵循晨昏定省的礼仪。” 林灼灼戏精上身,故意倒在他的怀里,声音娇媚,“裴郎对我最好。” 裴行晏扶着林灼灼离开。 裴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禁摇头,“此女不是省油的灯,裴家往后,将永无宁日。” 第17章 故意为难 吴氏听裴老夫人此言,也不觉含着一丝忧愁,视线落在莫初歌的身上,“安顿后宅,御下有度,是你身为候府主母的职责,至于如何平息拈酸吃醋,还给后宅安宁,那要看初歌的了。” 吴氏敲打的语气传入莫初歌的耳中。 她只觉心中一阵冰冷。 裴家这一大家子,从未拿她当成一家人,她死而复生回到裴家,可有人问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莫初歌眼皮也不抬,诺诺点头,“母亲教训的是。” 这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吴氏轻轻叹气,搀扶着裴老夫人的手,两人离去。 七月正是最热的时节,远处传来蛙鸣声声。 莫初歌摇曳手里的团扇,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中。 视线落在黄花梨木大案上,她伸手拿过嫁妆单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琼脂,你统计一下,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以后裴府所有的开销,我都不管了,裴家的人,也别想从我账上拿走一分钱。” 琼脂伸手接过莫初歌递过来的一卷嫁妆清单,眼中闪过欣喜之色,“奴婢还怕大娘子因此心软,如今做得对,是该让那些人知道,大娘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莫初歌坐下,脸色平静,口吻带着细微的清冷,“人心经不起推敲,我亦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那便先紧着自己,想开了,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却费心思。” 琼脂闻言会心一笑,和莫初歌一起,核对库房里面的银子。 两人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还有十万两白银。 她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了整个破落侯府,置办衣食寝居的物品,流水式的银子发出去就不算了。 还好,如今手里还有钱,库房的钥匙,也在她这里。 既然他们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无论做得再好,她就只是一个烧破官窑的,无法和那些官宦之女相比。 莫初歌调整思绪,将手里的狼毫笔放在砚台上,拿过团扇,往后一仰,继续扇着风。 琼脂想起一件事情,沉吟地道,“朝廷的税收要下来了,往年都是大娘子交税。” “今年我不交,等时日一到,自有官员去找裴行晏,我瞎操什么心,我也实属累,替我洗漱吧。” 莫初歌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摘掉耳朵上的耳环。 琼脂换来丫鬟,替她拔下头上的簪子。 沐浴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莫初歌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她撩开浅蓝色的床幔,穿上软底鞋,走到门口,是几个丫鬟,议论林灼灼。 莫初歌捂嘴咳了咳,几人连忙噤声。 “何事?要如此喧哗?” 其中的有丫鬟红杏,眼中的嘲笑丝毫不减,“回大娘子的话,昨晚梧桐苑,闹腾得厉害,奴婢今早听那边的人说起,林小娘昨晚动了胎气。” 莫初歌听后手指一动,震惊地回眸望一眼同样惊愕的琼脂,沉默半晌。 她说,“更衣,随我去一趟梧桐苑。” 收拾妥当,她便带着琼脂,前往梧桐苑。 刚进入院落,一阵阵依兰花的清香传入她的鼻子里。 丫鬟打起一层又一层的落的湘妃珠帘。 莫初歌走进屋内,刚好撞见裴行晏身边的侍从福安。 “大娘子来得正巧,奴奉主君之命,正要去蓝清阁请大娘子来一趟。” 听着福安的话,莫初歌很是疑惑。 她走上前,还来不及说话,裴行晏震怒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你究竟是何居心?给灼灼安排在梧桐苑里!” 莫初歌忍住头痛,耐着性子问,“什么叫我是何居心?我都已经离开裴家两个多月,安排住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 裴行晏一脸愤怒地盯着她,“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他冷冷地一挥手,站在屏风下的大夫慌慌张张地走上前,“林小娘胎动见红,就是因这依兰花的缘故,有时候男女欢好,不必心动,只要依兰花……” 大夫没有说出下半句的话语。 但莫初歌听明白,林灼灼动了胎气,是因依兰花的原因,裴行晏情不自禁和林灼灼同房。 导致她动了胎气。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遇到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裴行晏很好! 膈应的她想吐! 莫初歌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既然如此,那就让人将那些依兰花全部砍了吧。” 她身为主母,不得不多问一句,“刘大夫,林小娘腹中的孩子没事吧?” 刘大夫连忙道,“回大娘子的话,只是动了胎气,我会去开一些保胎的方子,卧床静养几天即可。” 看着裴行晏气冲冲的模样,莫初歌维持着表面的无波无澜,嘴角噙着最明媚的笑容,“如此,我和侯爷也能放心。” 裴行晏张了张嘴,还要在喋喋不休地数落几句。 莫初歌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既然灼灼妹妹没事,侯爷也应该放宽心了吧,此事闹大,好听么?” 裴行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明显挂不住,“梧桐苑这边不能马虎一点点,灼灼是朝廷命妇,三品永安夫人,也不必日日去你蓝清阁晨昏定胜,你只管把裴家的大小事务打理好,我不会亏待你,那也限于表面。” 倘若不是为找出杀害爹娘的证据,还有行刺之事,让裴行晏身败名裂。 她早就把和离书甩到他的脸上。 理智告诉她,此刻一定要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到最后,必见光明。 莫初歌藏在袖子中的手握得颤抖不已,温顺点头。 莫初歌这副样子,一时之间,裴行晏竟然找不出错处,去惩罚她。 他和莫初歌没有任何感情,倘若没有错处,去提出休妻或者和离,那天底下的人会议论他,登上高台,抛弃糟糠之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即便是要分开,也应该是他休妻。 绝不和离,休妻需要错处。 先不急,他可以等。 裴行晏声音冰冷,“你先出去吧,我只想陪着灼灼。” 莫初歌转身,方才温和的样子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暗的面孔。 第18章 重查旧案 晋王府里,一片静谧,只有翻卷宗的响动声,拉长傅云观心中的惆怅万千。 如今他只找到沈国公一案的至关重要的人证,没有真凭实据的物证。 只有人证,难保不会被针对他的人反咬一口。 到时候还打草惊蛇。 当时咬住外祖父通敌叛国的人,也就朝堂上那几个官员。 若非人受益,谁敢胆大妄为,让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身负一身污点。 铮铮铁骨,守国家安宁,最后却始死皇帝忌惮。 想着这些事情,傅云观替沈家感到不值。 他必须替母后和沈家讨回一个公道,不为别的也为了自己。 洗刷身上的污点,他可以骄傲地对世人说。 他傅云观是沈老将军的外孙子。 老将军是死于家国大义,还给天下海晏河清。 铠甲染上了世俗的污垢,口舌组成一把刀,让世人杀他。 不打紧,他来去辩忠奸,亲手将铠甲上的污垢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 傅云观放下手里的卷宗,扶着额头,烦躁之感油然而生。 王府暗卫陆尹骁从外走进,颔首道,“正如殿下猜测,裴家那边并不安生,属下其实挺好奇的,殿下为何让裴行晏的妻子,以身入局,您便如此肯定,她若是和裴行晏说了此事,殿下岂非陷入被动?” 说起莫初歌,傅云观眼角眉梢都是带着温情,薄唇微扬。 瞳孔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过来,“我与她殊途同归。” 牡丹亭的戏文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哪怕是时隔了多少年,亦或是过了多少岁月。 梨花落尽,芳菲依旧。 少年的欢喜和心动又怎能割舍得掉呢。 当初为了救百姓,他毅然决然地陷入洪水之中,结果因体力不支,渐渐的往下沉。 万幸他熟得一点水性,被洪水冲到下游,埋伏在周围沈家的侍卫救了他。 他醒来的时候,面临的就是沈家的噩耗,抄家下狱,母后一死两命。 无人知晓,那一段黑暗的时光,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母亲没有被废后,他依然是北齐国的嫡子,可惜有那样的外祖家。 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他开始变得韬光养晦,懂得藏拙,自请去皇陵替母后守灵。 可他没有忘记,年少时期的那个人,莫初歌。 久别重逢,无甚欢喜。 陆尹骁看着一反常态的晋王,也感到诧异。 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王爷和莫娘子之间绝对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殿下,我还打听到莫娘子等一会出来,前往客栈,看望温嬷嬷。” “嗯。”傅云观脸色淡然,闭上双眸,用手捂着额头,掩饰着内心的悸动,“你悄悄的去一趟西夏国,西夏国新登基的皇帝李浩,我曾帮助过他,你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 陆尹骁连忙答应着,“殿下放心,如今的晋王府干净的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陈管家在王府多年,也是糊涂,做了皇帝那边的眼线,对付王爷。” 傅云观冷笑,口吻轻薄如风,“既然做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窗外,树叶婆娑,倒影一地斑驳碎影。 莫初歌来到客栈,请问大夫,温嬷嬷的情况。 大夫跟她说,温嬷嬷休养了两个多月,已经好多,无性命之忧。 莫初歌紧张的思绪突然一松,冲大夫颔首,随后提起长长的裙摆,走上阁楼。 看着满头白发的温嬷嬷,脸上的褶子纵横交织。 莫初歌心中酸意涌动,逐渐逼了上来。 她连走带跑,扑到温嬷嬷的怀里。 她哽咽着,“温嬷嬷……在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 温嬷嬷的手掌很暖,扶平莫初歌心中的不安,“好姑娘,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太压抑了,想哭便哭出来吧,哭一哭就好了。” 莫初歌浮在温嬷嬷的怀里,想起从前未出阁的事情。 温嬷嬷原本就是她的奶娘,她想着温嬷嬷年事已高,出嫁的时候只带了琼脂。 让温嬷嬷留在徽州的家里,颐养天年。 现如今家里有变故,她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莫初歌从温嬷嬷怀里起来,声音充满坚强,“他们想看我哭,我偏不哭,他们觉得我委屈,我偏不委屈,我要和那些人对抗到底。” 她换了口吻,“如今我父母都已不在,阿嬷,我知道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我想在京中给你置办一处宅子,再请两个丫鬟服侍你,让你安享晚年。” 温嬷嬷的眼底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平静,“我想陪姑娘进入侯府。帮衬着你。” 莫初歌很是心疼她,“好,一切随你,今日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陪我进侯府。” 她言毕,又叮嘱温嬷嬷几句事情,起身离开,走出房间。 莫初歌的视线落在对面的阁楼上,只见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傅云观,正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像是如墨深潭,不知是否是莫初歌的错觉。 她竟然从傅云观的眼底捕捉到那一丝炙热。 只需一眼,她便要沦陷在他炽热的目光里。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莫初歌走上前,忍住心中疑虑,“你在跟踪我?” 傅云观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别忘了,你我之间有约定,我来看看我的棋子,不过分吧。” 莫初歌迎上他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他手中的提线傀儡,任他摆布。 以身入局,是她莫初歌,并非傅云观。 他是高高在上的晋王爷,天潢贵胄,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那她的身后又多了一重筹码,反正共同的仇敌是裴行晏。 殊途同归。 思及此,莫初歌心中豁然清明,浅浅而笑,“我才刚回到裴家,不到两日,帝王殿下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去抓住他的把柄。” 傅云观朗声笑起,笑声里掺杂着细微的冰冷,“不曾想过,你还真是大义灭亲,不念及一点夫妻情分,这女人若是狠起来,真没有男人的事了。” 第19章 欢喜之心 莫初歌听傅云观此言,微微含笑,“所以,别去轻易得罪女人。” 傅云观的眼中满是欣赏,面色冷峻,“莫娘子和我堂而皇之的见面,真不怕别人会议论么?” “晋王殿下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莫初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青雀阁,可有殿下的人?” 傅云观眼中的笑意收敛,口吻凉薄如风,“青雀阁现任统领不是你的夫君裴行晏么?向本王打听这件事情,是想和你夫君对抗?再或者谋杀亲夫……” 莫初歌坦然一笑,“我只是随口一问,殿下莫要当真。” 她本来是想利用晋王,借他的手调查青雀阁的暗卫,收集证据,替父亲母亲申冤。 可仔细一想,这男人始终靠不住。 与其做男人身后的点缀,倒不如靠自己,去调查。 她少年时期最在意的那个人,大约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后来思念成风,她的久清哥哥再也没有回来。 痛苦的回忆滋生蔓延,而久清永远活在她的脑海里,和她心中期许的时光在一块儿。 莫初歌的思绪渐渐抽痛,“晋王殿下信不信这世上的缘分很奇妙,阴差阳错,百转千回,倘若这一切困扰都没发生,该是怎么样的呢。” 傅云观垂眸,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笑得爽朗温柔,“百转千回,却被辜负,阴差阳错,姻缘不满,世间的缘分随风散,转瞬间又伤别离。我以为莫娘子不会为情所困呢。” 莫初歌静静望着他那双妖艳的桃花眼,很是恍惚,“我已经过了为情所困的年纪,只是看到晋王殿下的长相,很像一位故人。” 傅云观的心脏骤然收缩,隐忍情绪,“如此,莫娘子是拿我当替身?” “高高在上的晋王,如何能染上半分污垢,晋王说笑了。” 莫初歌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傅云观连忙唤住她,“青雀阁的军队为皇家所用,替陛下办事,但是有弊端,只认兵符,不认人,现如今裴行晏掌管兵符,陛下信任他。” 莫初歌原本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前走,闻言停下脚步,旋即浅笑一声,回眸望着傅云观。 “多谢晋王告知。” 傅云观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原来阿初心里一直有自己,哪怕隔了多少年,错过许多事。 他和她面对面,想的还是少年的欢喜,所想念的人。 大概都在彼此心里,只是现实有诸多的无奈,暂时无法和她相认。 愿她前程坦荡,一路生花,不为恩仇,不念过往。 她愿意在身后默默守护阿初。 进一寸欢喜之心。 “人都走远了……” 拉回傅云观的惆怅万千,是陆尹骁的声音。 傅云观抬起眼眸,扫视一眼陆尹骁,只见他脸色古怪。 “我只是不想失去这颗棋子,看你想入非非的表情。” 陆尹骁口吻幽默,和他走出了客栈,“并非我胡思乱想,而是殿下和莫娘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难舍难分呢。” 傅云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淡然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危险,“连我的事情都敢过问,回去领二十军棍。” 他快步往前走,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陆尹骁,回过神来赶紧去追傅云观,“看我要去西夏国的份上,还是别了吧,只是……” 他沉吟片刻,“殿下明明知道是赵国那边栽赃陷害青雀阁,将手伸到北齐朝堂,为何不提醒莫娘子,是赵国的奸细伪装青雀阁的暗卫,如此,将矛盾都抛裴行晏的头上,岂不是更让他们婚姻走向破碎。” 傅云观坐在马车上,闭上双眸,“不然,如何能拿捏住这颗棋子呢。” 表面是他傅云观在利用莫初歌,对抗裴行晏与傅致远。 其实他是在想尽办法重新认识莫初歌,想保护她。 他要的就是莫初歌和裴行晏婚姻破碎。 既然裴行晏不知珍惜,那就他来珍惜,杀父杀母的仇恨他替她报仇。 莫初歌只需脚下一路平坦即可。 傅云观嘴角蕴着一抹温柔,河汉清浅。 回到王府,傅云观收到宫里寄来的帖子。 他打开看了一番,原来是傅致远要带着后宫嫔妃,率领文武百官,前往梨园行宫避暑。 宗室的王爷和公主可自行跟随,官员也可带着妻妾,随天子前往梨园行宫,伴君侧。 裴行晏作为傅致远的股肱之臣,必然也会前往梨园,要看莫初歌肯不肯为自己争取一起去梨园避暑的机会,结交更多的世家贵族。 陆尹骁见傅云观凝眉思索,沉默不语,试探性的询问,“殿下素来不喜欢热闹,若是不想去,就直接回绝。” “陛下忌惮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若是不去,他也无法安心。”傅云观脚下沉稳,四方步,显得仪态万千。 走进正厅。 有种鲜衣怒马的感觉。 裴宅里,林灼灼让人去扎了一套皮影,又找了一块巨大的白色的布,横挂一起来。 邀请府中的下人全部都去梧桐苑观赏一出精彩的皮影戏。 并且将蓝清阁这边的丫鬟随从都叫了过去。 莫初歌坐在窗下的黄花梨木椅子上,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听身边的琼脂打趣,她不禁发笑,“林灼灼向往人人平等,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她,她本来就非池中之物,不必大惊小怪。” 琼脂撇了撇嘴,有着自己的顾虑,“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难听点就是行为粗鄙,宫里的娘娘要是准备什么春日宴会之类的,就林小娘这幅作派,必然会惹来笑话的。” 莫初歌的嘴角擒着一抹笑,看着手里的书籍,“她有她的长处,倘若不是困在后宅,我还真有点欣赏林灼灼的纵情洒脱,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论,的确有趣超前,若我是男子,也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子,以后不许在背后议论人,既然进入后宅之中,注定斗争不断,各凭本事罢了。” 琼脂会心一笑。 正说着,吴氏身边的李妈妈从外走进,对着她行了一礼,“大娘子,今早二房家的小姐闹了起来,说是每个月的月钱都停许久,固定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也未曾送过去,夫人让大娘子前往慈安苑一趟。” 第20章 借刀杀人 莫初歌无声一笑,“好,我随后便到。” 她不再用自己的嫁妆去接济裴家的人,便开始按捺不住了么? 该来的总该来的,也是时候独自龙面对那些风雨。 莫初歌来到慈安苑,一位身穿一袭橘粉色烟霞绸窄袖齐胸长裙,一根浅蓝色的披帛挽在臂边,坐在二婶婶的跟前。 一头长发披下,不挽发髻,是未出阁女子的穿着。 此女子是裴行晏的亲堂妹,二房嫡女,名字叫裴姝玉。 “大嫂,我这个月的胭脂水粉和月钱都未曾送到,也不知道这个家你是怎么当的。”裴姝玉出声指责。 白氏也阴阳怪气的道,“我看她是翅膀硬了,仗着婆母好脾气,便找不到北了,以为是裴家的当家主母,手握管家之权,就不给我们这些叔叔婶婶好脸色看。” 吴氏也看不起莫初歌商人的身份,以裴家这样的条件。 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也要排一排长队。 可是当时太平侯府破败,不受皇帝器重,靠着曾经的余威苟延残喘。 朝廷那点俸禄,根本不足以支撑偌大侯府的开销。 所以老太太才想到了和商人联姻。 果然老太太神机妙算,莫初歌嫁入侯府的时候,带来十船嫁妆,裴行晏镇守边疆的这三年,整个裴家锦衣玉食。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儿子勤王救驾,得当今陛下委以重任,那可是一代权臣。 裴家的人也并不曾对不起莫初歌,她还是侯府的大娘子。 莫初歌这小门小户的女人,是该好好管教。 吴氏不便说出口,就借刀杀人,让二房强打出头鸟。 自己作壁上观。 莫初歌进来后,就径直坐下,余光瞟见婆婆的脸色始终温婉。 她的这位婆婆吴虞城是百年簪缨吴家的独女,可不简单。 明明对她这个商户之女很不满,却从未和自己起过冲突,平时都是一副温婉从容的样子。 莫初歌从前便觉得吴虞城笑里藏刀,城府颇深,只是那时候,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 更多的是一家人抱团取暖,等待着主君归来。 而现在表面和谐的面纱骤然被人撕下来,如同埋藏在阴暗潮湿的一块烂肉一般,暴露恶臭的一面。 二房为何会处处为难她?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吴虞城挑拨的呢。 想着这些事情,莫初歌的心又是一寒,那种难以诉说的凉,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里的苦涩压抑不住。 白氏见莫初歌不行礼,就径直坐下,不说一句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好,直接忽略长辈。” 莫初歌捧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悠闲的啜饮了一口茶,开头直视着对面的二神,“从今往后,二房三房的事情,我们长房就不管了,话说回来,这三年,你们一直在从我手里拿钱,我是看在情分面上,才无条件拿钱帮助你们,我如今不想帮助,也在本分之内。” 此言一出,吴虞城和白氏都颇为震惊的对视一眼。 最先不淡定的就是裴姝玉,“母亲如今说嫂子越来越目无尊长,起初我还不信呢,嫂子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怎会如此呢,我瞧着是如今看着大哥一朝得势,就助长了气焰,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论阴阳讽刺,数你第一。”莫初歌听闻格格一笑,带着火气放下手里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在本分之内,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收敛唇边的笑容,口吻清冷,“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本分,不必在我面前喋喋不休。” 她还没有说二房三房的事情不管,就连整个裴家所有的开支,她都一概不管。 如今是朝廷收税收的时候,皇帝登基之后虽然对裴家赏赐,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御赐。 不能直接折成现银,如今裴家大小开支,还是莫初歌出钱,这一次交税,大概八千至一万白银。 短时间裴行晏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白银,等到朝廷下通知来催。 她想看看裴行晏的脸色。 白氏咬牙切齿的瞪着莫初歌,“不就是有几个臭银子么?我们是高门侯府,而你骨子里的寒酸是掩饰不掉的。” 莫初歌态度温婉,“二婶婶说的在理,我为人寒酸,所以我的钱也是寒酸的,万一让二婶婶沾染上小门小户的气息,岂非我的不是,那以后我就不管了,烦请二婶婶和三婶婶说一声。” 白氏怼的哑口无言,拉着女儿裴姝玉的手,气冲冲的离开慈安苑。 这一回博弈,莫初歌站上风。 她眼眸冰冷,嘴角却噙着最浓烈的笑靥。 要想自己过得舒心,就得适当释放自己的锋芒,心口的这口气才能通顺。 她经历人性的考验,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失去父亲母亲,被黑衣人追杀,跌入悬崖差点死掉。 如今她也只想为自己而活。 从前她的脾气就是太好,从今往后她必须得割舍掉这好脾气。 耳边萦绕着吴虞城温柔的声音,“初歌,母亲觉得你做的有点过。那毕竟是你的亲叔叔亲婶婶,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较真呢。” 她把玩着手里的翡翠佛珠,一颦一笑,都是散发着一个中年女人应有的韵味。高贵典雅。 “如今越来越浮躁,这不是你从前的处世作风,莫非是因为林小娘?教你那么焦头烂额?” 莫初歌心底发苦,那种苦涩直冲脑仁。 她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若还像从前那般单纯,恐怕是要淹没在后宅之中,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裴家这一大家子都是骨肉,都是亲人,可唯独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趴在她的身上像吸血鬼一样,用她的嫁妆。 “母亲教训的是,如今裴家权势滔天,侯爷也在陛下面前得脸,更得谨慎小心,不能行差踏错,二房三房也不安分,我觉得趁早撇清也好,需知千里之堤毁于穴,母亲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莫初歌直接把家族荣耀拿明面上说,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 竟让吴虞城挑不出半点错处,反而是她这个做婆婆的无脑指责儿媳妇。 第21章 人老珠黄 片刻过后,吴虞城一扫刚刚的冷然,面上的笑容这人挑不出错处。 “你所言在理,后宅的事情皆由你处置,我也能落个清闲。” 莫初歌沉吟颔首,“我定不负母亲所望。” 吴虞城的嘴角挑起一抹爽朗的微笑,“喝茶。” 和婆母应付了几句,莫初歌起身走出慈安苑。 树梢上的知了声音阵阵,叫嚣着夏日的沉醉和昏昏欲睡。 莫初歌摇曳的手里的团扇,回到蓝清阁,亦不觉香汗细腻。 琼脂替她脱掉身上的大袖衫,放在架子上,“奴婢已经让人将蓝清阁后面一处安静的院落,收拾出来,给温嬷嬷居住。” “再请两个丫鬟,伺候她,我只希望她颐养天年,我身边真心待我好的人,越来越不多。” 莫初歌任由琼脂拔掉头上的簪子,拆开发髻,一匹青丝垂在身后,用一根白色的带子绑起来,斜插了一枚和田白玉钗。 一袭白衣,是那样死气沉沉的颜色。 丫鬟红杏拿到宫里下的帖子,跑了进来,交给莫初歌。 莫初歌伸手拿过,原来是陛下率领文武百官,前往梨园行宫避暑。 官员们可带家眷相陪。 莫初歌倒是挺想去的,不为别的,她也想去见见世面,有机会可以结交那些世家大族。 说不定可以助她调查青雀阁有帮助,在梨园行宫之中就比较自由了。 为何要让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呢,她的志向从来都不是后宅,也想做一个洒脱,云游九州的女商人。 想有朝一日,彻底打破女人不能为官的道理,和男人一样能走向朝堂。 遥不可及,那就先定目标,说不定可以一一实现。 正想着呢,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永安夫人到。” 林灼灼…… 莫初歌和琼脂相互看一眼。 琼脂不屑,“她在做什么?不是说都免了晨昏定省的请安么?” “她来自有她来的道理。”莫初歌唇边的笑容浓烈,目光落在门口。 只见两名丫鬟打起层层落的珍珠帘子,身穿杏子黄大袖氅衣的林灼灼脚步徐徐的走进来。 一头赤金红宝石的头面,彰显她的华贵典雅。 她如今是正三品永安郡夫人,朝廷的命妇,宫里娘娘们若是准备什么宴会,外命妇是有资格参加的。 大型庆典,也可直接进入后宫观礼,拜见娘娘们。 莫初歌虽是太平侯的嫡妻,到底是被妾室给压了一头。 夫君宠妾灭妻,她都成了整个长安的笑话了。 林灼灼径直坐下,靠在椅背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和仪态端庄的莫初歌形成鲜明的对比。 丫鬟奉上一盏茶来,林灼灼伸手捧过茶盏,掀开杯盖,在鼻子处闻了一闻。 林灼灼一副华妃附体的样子,讽刺莫初歌,“这是好几年前的茶吧,即便存放得再好,闻起来也有一股子的霉味,像这人一样,人老珠黄,哪比得上年轻时的娇。” 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林灼灼想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看来甄嬛传看多了还是有用的。 这样阴阳怪气地讽刺人,莫初歌的内心一定很生气吧。 她余光一瞥,觑着莫初歌的脸色,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一个21世纪的独立女性,新思想,从小所经历的是现代科技,人人平等。 平时又喜欢看资深宫斗剧。 用宫斗的高端局去玩宅门斗争,她才不怕呢。 莫初歌不动声色,迎上林灼灼挑衅的目光,拿过茶盏,饮了一口茶,“妹妹还年轻,艳冠群芳,不必那么早妄自菲薄,不过话说回来了,连妹妹都感叹岁月匆匆,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半老徐娘了?” 她放下茶盏,始终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妹妹恐怕不知,曾经的太平侯府,是何等破败,买得起茶叶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嫌弃他带着一股子的霉味,不过这些妹妹也不知情。” 林灼灼轻笑一声,“你也是死脑筋,白白的守了三年活寡,夫君回来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必然也很意难平吧。” 莫初歌有时候挺欣赏林灼灼这样的女人,洒脱恣意,说话直来直往。 倘若不是站在对立面,她和林灼灼会成为很好的知己。 不可否认,林灼灼言语之间是共情她同是身为女人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莫初歌压抑不住心中的动荡,轻笑出声。 那笑声落在了林灼灼的耳中,浑身一个激灵,如此的毛骨悚然。 “妹妹一定很钦慕侯爷么?” 林灼灼并不否认,“是啊,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任何事情都不怕将我和他分开。这是双向奔赴的爱,都为彼此而付出,和你讲你也不会明白。” 莫初歌往后一仰,拿过旁边的团扇,轻轻摇曳着,“我不需要明白,因为我不是你,不过你共情我的无奈,能感觉出你品性不坏,只可惜身处于后宅,斗争无处不再。” 林灼灼神情玩味,口吻清冷,“你我狭路相逢,我必然也不肯退让,我还希望姐姐和夫君百年好合,有你这个敌人,我在这里的日子应该很有趣吧。” 莫初歌浅浅含笑,“那我静候妹妹佳音,只要你想斗,我定会奉陪到底。” 她扬了扬脸,“那就继续喝茶吧。” 莫初歌思索片刻,“以后梧桐苑所有的开销,我将不再管,裴家这一大家子用的是我的嫁妆,而现在也是时候收回来,正如妹妹所言,我守了三年活寡,任劳任怨伺候一大家子,夫君却带回了一名女子,我该情何以堪呢。” 林灼灼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不管就不管吗?我记得你们古代女子好像都是以夫君为纲,只要侯爷一句话,你还是屁颠屁颠的照顾一大家子,因为这是你们古代女人的悲哀。” 莫初歌垂下眼眸,把玩扇子上的玉坠流苏,“是人都有情绪的,今日妹妹来过了,以后也不必往我这边跑,你如今最要紧的是放宽心,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顶要紧的事。” 第22章 兴师问罪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林灼灼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莫初歌唇边的笑意骤然凝滞,“这算是和我正面硬刚么?” 琼脂一脸担忧地看着莫初歌,不屑道,“看样子,林小娘是要公然与你为敌,大娘子准备如何?” 莫初歌看着林灼灼离开的方向,眼眸微眯,“情理之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灼灼刚走,裴行晏便气冲冲地赶来,指着莫初歌的鼻子便是一阵痛骂。 “裴家这一大家子,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还真是小肚鸡肠,不过就是去预确实,我不过就是娶一房妾室罢了,而你却给我蹬鼻子上脸。” 面对他的痛骂。 莫初歌噗嗤一笑,满眼冰冷,“今天刮的是什么风,都往我这边吹,林灼前脚刚走,侯爷后脚赶来,你说的那么多我倒是越听越糊涂,请侯爷直言。” 裴行晏被莫初歌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语噎住,掩去眼中的怒火,声音低沉而锋锐,“二叔三叔向我哭诉,说你不在管他们,这究竟是为何?” 听他此言,莫初歌深以为然地笑了笑。 原来还是惦记着她的嫁妆罢了,这一群人,何止是吸血鬼。 简直恬不知耻。 她故作恍然大悟,一脸从容地直视着裴行晏,“哦,原来侯爷是说此事,二房三房是在依附于侯爷,我替侯爷着想,划清界限,有什么不对么?值得侯爷帮助外人向我兴师问罪?” 裴行晏死活不听她这一番含糊其词的解释,“我告诉你莫初歌,你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鬼,休想给我耍花样。” 话音落下,他冷冷地转过身。 莫初歌嘴角一扬,满是不屑。 带着一丝凉薄的意味,他藏在袖中的手握得麻木不已。 她真的很想去问问裴行晏,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是,她的身份,比不上世家大族的闺女,林灼灼的三年相知相伴,率性洒脱,她也无法相提并论。 可仅仅是对她的不满,就要伤害她的父母,杀妻灭口。 这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干出来的事情么? 莫初歌实在不敢想下去,也不会轻易下定论,她一定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替父母讨回公道。 倘若查到最后真凶还是裴行晏,她必然不会放过他。 晚间月明星稀。 裴家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莫初歌过来时,只见裴行晏和林灼灼如胶似漆。 满眼温柔皆是她的影子。 莫初歌看到了,铁血将军,却有温柔的一面。 原来裴行晏不全然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唯我独尊。 只是他的温情宠溺,给的不是自己罢了。 不过,冷心冷情之人,施舍的情意,她不稀罕。 莫初歌走到桌前,直接坐下,根本不在意身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只自己吃饭。 裴家的人有说有笑地聊着,裴行晏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脸柔和的望着林灼灼,“过几日陛下要去梨园行宫,我也要陪同,到时候咱们一块去。” 林灼灼略带为难的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浅浅一哂,“夫君别这样,姐姐会吃醋的。” 裴行晏的脸色浮现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如常,“身为侯府主母,他是不会吃醋的,并且心甘情愿做侯府的摆设。” 莫初歌忽略他的口吻,“侯爷如此说,就是说此去梨园行宫,也带上我?” 裴行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然,冰冷的声音夹杂着胁迫,“怎么,你是自己不愿意做这个摆设了?你不去也得去,没得选。” 莫初歌知道自己一番激将法是起了作用的。 有些事情,要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才能打蛇打七寸。 她故作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犹豫良久,“侯爷是家里的主君,您所言我岂敢不尊。” 裴行晏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这一顿饭吃得,裴行晏和莫初歌又是不欢而散。 林灼灼起来,裴行晏赶紧去搀扶她,眼神柔和得简直能拉丝,“你小心一点啊,这样着急起来,这样着急起来,摔倒了可怎么办,下次想起来的时候一定和我说一声,我扶你。” 林灼灼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娇嗔道,“看你紧张兮兮的,我只是怀个孩子,又不是得了半身不遂,你看姐姐也是女人,我理解一个女人的不易,你以后还是多去姐姐的房中,非得得个嫡子,姐姐才肯罢休呢。” 裴行晏伸出食指,点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说过此生我绝不负你,更不会和其他女人生子,你所向往的一妻一夫制,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他冷眸一转,“莫初歌,当初娶你,实属我的无奈,我能好吃好喝带你,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唯独我这个人,不能给你,因为我不想辜负灼灼,更不想横插两个女人之间做选择,你也会理解我的。” 听着这一席话,莫初歌几乎要吐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裴行晏可真是往自己的脸上使劲贴金。 她现在都把他当成一缕空气,根本都没把他当成人看事实。 究竟是谁给他的迷之自信? 莫初歌不恼也不怒,眼眸扫见裴行晏怀里搂着的林灼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她压下心中的那种强烈的躁动,“那就和离吧。” 裴行晏轻轻摇头,“我是不会和你和离的,你能干聪明,适合做侯府的管家,而灼灼,她理不清这些世俗之事,有你承担这份责任,我很放心。” 莫初歌心中的冷笑和火焰遏制不住,堵在胸口,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让她渐渐喘不上气。 她就是一个俗人,管着这些俗到极致的事情,而他的心上人,是出淤泥而不染泥的一朵白莲,如何让她染上肮脏的污垢呢。 “你不想和离,无非是不想让天下人非议你的冷酷无情,宠妾灭妻,一朝得势,便要抛弃糟糠妻,遗臭万年,实在不必说得那么神圣,我都感动得五体投地。” 莫初歌迎上裴行晏的脸色,字字珠玑 第23章 兴师问罪 裴行晏被莫初歌凌厉的眸光逼视有些不置可。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的脸色。 牵着林灼灼的手,深情款款,“我陪你走走吧。” 林灼灼点头。 莫初歌看着两人走远,冷然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火焰。 这对豺狼虎豹,可真是般配。 一丝念头闪过,莫初歌收回目光。 想着裴行晏陪同林灼灼出去。 莫初歌不动声色的走到裴行晏的房门口。 还好无人看守,她走进去,开始翻找证据。 倘若这一系列的事端都是裴行晏所为,肯定会留下证据。 她轻手轻脚的翻着可藏的地方。 然而一无所获。 莫初歌的视线往黄花梨木架阁上面一扫而过,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映入她的眼帘。 她伸手拿过,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枚虎符。 莫初歌的眼中闪过一只波澜。 难道这应该就是青雀阁的鱼符? 忽听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莫初歌赶紧将东西放好。 调整思绪,莫初歌走到门外,是裴行晏那张阴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裴行晏冷声质问,“你来我屋里做什么?” 莫初歌脸色淡淡的,心中的恨意滋生猛涨。 笑话!该慌张的该害怕的,应该是裴行晏。 而不是她。 “这里是书房,我闲来无事,想找来一本书,打发时间,还要经过侯爷的过问吗?”莫初歌平静的直视着他。 只见裴行晏脸色依旧阴沉。 “你和晋王是怎么回事?” 莫初歌原本已经转身离去,闻言,停下脚步,迟疑的回眸。 良久,她没忍住,心底的情绪骤然爆发,嗤笑一声,“您对此,很好奇么?” 裴行晏怀揣着自己的算计,口吻听不出一样,“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听,你仔细记住,你是裴家的主母,你的荣辱是裴家的。” 倘若能利用莫初歌和傅云观的关系,为陛下除掉这个眼中钉。 也未尝不可。 裴行晏拂袖离开,一丝肃杀之色布满眼底,随时都能给人发出强烈的攻击。 几日过去,莫初歌和林灼灼一直相安无事。 闲来无事的时候,莫初歌捧一卷书,临风窗下,听着外头树影婆娑的响动声。 她在想,能一直如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 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长安城酷暑难耐,皇帝傅致远率领文武百官,带着宠妃昭贵妃,浩浩荡荡的前往梨园行宫。 行宫的环境依山傍水,粉墙黛瓦,烟雨朦胧。 落地面积很大,地底下更是有巨大的冰窖,即使酷暑时节,清风一拂,凉意阵阵。 傅云观到梨园行宫,便被傅致远叫去天山别苑,打猎射箭。 嗖嗖两声,从傅致远手里射出,两只箭正中靶心。 傅云观在一旁看着。 他的这位皇兄,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和他比。 傅致远春风得意,将手里的弓箭交给宫人,看了一眼傅云观,“朕记得父皇时常赞六弟骑射,连师傅都比不过,可愿与我比试比试?” 傅云观故意藏拙,不想表现的太过于优秀,让他忌惮。 “皇兄是知道的,自从沈家变故之后,我的骑射都已经荒废,而我的志向,也已经不是太极殿的权力巅峰,只想寻求一份踏实和安定。” 傅云观嘴上说着恭敬,心中暗暗思量。 傅致远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真想和自己角逐,不过是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压自己。 想表现自己的优秀。 傅致远那点心思,他可是看得透彻的,但不能掉以轻心,需小心应付。 他身为皇帝,想除掉自己易如反掌,只需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这三个字,就像是泥潭,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人如坠泥潭,越陷越深。 多少人死在了这三个字上面。 所以他更得小心一点。 “是么?”傅致远深沉的声音冷然响起,伸手拿过宫人手里的弓箭,放了一支箭上去,手指扣在弓弦上,瞄准傅云观,“你说,我要是拉开手里的剑会怎样?” 傅云观神色坦然,“陛下手中的箭,会穿过我的胸膛,我会当场毙命,怎么?陛下是想要全天下人非议,陛下残杀手足?” 傅致远手指扣在弦上,眼眸微眯,“朕是皇帝,天下之主,万民之君,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傅云观眼底的冷意毫不掩饰,就站在那里,和傅致远对峙。 这一举动,可把奴才们吓得不轻。 傅致远手指微微松开,一只飞箭几乎贴着傅云观的耳朵,直直的射入大树里。 “六弟,就别恭维了,朕的骑射远不及你。” 触云观嘴角一斜,“陛下是懂仁义之道的,兄弟之情,自然也不愿意见到骨肉相残。” 傅致远从容道,“刚才吓到你了?和你开个玩笑,晚上设宴,就当我赔罪了。” 傅致远戏耍完傅云观,便颇感无趣,找个理由离开。 这哪里是比试,简直心惊肉跳。 傅云观静静的望着嵌入大树里面的箭。 已经在向他敲起警钟,倘若他再坐以待毙,那下场就只有死。 傅致远内心扭曲,是不会放过他的。 晚间,湖心亭设宴,来参加此番宴会的 都是皇帝身边所看重的大臣,太尉公孙泽,上柱国将军裴行晏。 作为裴行晏的嫡妻,莫初歌自然是盛装出席,额头和脸颊以珍珠贴面。 林灼灼也在测,衣着华丽在莫初歌之上。 公孙泽打趣,“如今太平侯,娇妻美妾环绕,可真是羡煞旁人,这份福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裴行晏面对公孙泽讽刺的话语,不屑之色溢于言表,“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说出来呢。” 公孙泽冷笑,“要是不说出来,在场的人,又如何得知,你的劳苦功高呢。” 莫初歌在一旁听着,虽然裴行晏和公孙泽都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从方才言语上,知道,这两位面和心不合。 看来这背后的嫌隙不少呢。 莫初歌拿起青花瓷的酒杯,饮了一口梨花白。 众人落座没多久,皇帝傅致远携昭贵妃走向大殿。 众人纷纷起身行跪拜之礼。 傅致远一挥手,声音沉重,“都不必拘谨。” 第24章 跳入陷阱 莫初歌随着众人落座,视线往上方一扫,只见贵妃身穿华服,浓妆艳抹,却遮挡不住,贵妃脸上的细纹。 和年轻帝王坐在一起,更像是母子。 据莫初歌所知,贵妃是皇帝傅致远的奶妈,傅致远从小出生卑微。 奶妈不离不弃的照顾,他从边疆回来,登基称帝,不过满朝文武反对,直接封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奶娘为贵妃。 想一想,裴行晏与傅致远可真是臭味相同,既然他们是不会在意这些言论的。 歌舞虽美,可却毫无新意,莫初歌觉得索然无味。 酒过三巡,傅致远也带着一些醉意,目光落在亲王席一个空位置上,随手一指,“晋王呢?” 内侍道:“回陛下的话,晋王殿下身体不适,故而不参加此番晚宴。” 傅致远表面不在意,眼中划过一抹冰冷,声音朗朗,“既如此,身体要紧。” 他的内心却是抑制不住的癫狂。 鱼儿终于上钩了。 这一次,他要用国法杀人,杀的是傅云观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名正言顺。 整个宴会,是在湖上举行,四周的水被夜晚的烛火照射的波澜烈焰,伴随着曼妙舞姿,水袖翻飞,好不惬意。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洒下银白的霜,倾现在整个湖心亭,雾气朦胧。 莫初歌找了一个理由出来,晚风阵阵,花香清甜。 出来后,她感觉神清气爽,沿着湖边走着。 与此同时,一身黑衣,蒙着面的傅云观用轻功翻入傅致远的院子。 前几日,他打听牵扯外公一案至关重要的证据,在梨园行宫的长乐殿。 趁着宴会侍卫们都很松散,他潜入进去看看。 进入殿内,傅云观便开始到处翻找。 外头有人高喊,“快来人!有刺客!抓住刺客!” 傅云观心口一冷,思绪辗转间。 他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个陷阱,傅致远提前设好的陷阱。 可是为了外公,为了还沈家一个公道,不要忠心耿耿的臣子寒心又流血。 他还来不及细想,士兵们已经将门撞开,快步跑了进来,纷纷掏出剑鞘中的长剑,指着他。 傅云观一个飞身,踩着士兵的头,逃脱了围攻,往前跑之际,刚好迎面撞见莫初歌。 琼脂几乎本能的挡在莫初歌的身前,连连惊呼道,“这行宫里怎么会混进来的刺客?” 他虽然蒙着面,一身黑衣,可那双忧郁的桃花眼,莫初歌越看越熟悉。 四目相对,傅云观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晚风飒爽,吹起栀子花的清香,传入她的鼻子里 栀子花…… 她心中震惊不已,难道眼前的男人是傅云观? 莫初歌和傅云观相处了两个多月,自然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她压低声音,“晋王?” 耳边响起一阵喧嚣,莫初歌抬头望去,只见夜色茫茫之中,行宫的士兵全部赶来。 看这阵仗是冲着傅云观来的。 莫初歌急中生智,将傅云观护在身后,连忙冲他使了使眼色,“快点,挟持我。” 傅云观满眼温柔,看着士兵们跑来,抽出手里的长剑架在莫初歌的脖子上,将她反靠在怀里。 挟持着莫初歌,步步往后退。 士兵们前后夹击。 莫初歌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可是要命的。” 士兵们犹豫一瞬间。 傅云观趁此机会,推开莫初歌,用轻功直接飞起。 士兵们赶紧去追,裴行晏也赶了过来,一脸的怒火,“去给我搜,就是要把整个梨园行宫反过来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刺客。” 莫初歌脑子轰然一声。 她怎么感觉是有人在设局,故意让傅云观入局。 裴行晏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莫初歌勉励一笑,“没事了,刚刚被人莫名其妙的挟持,心有余悸。” 裴行晏不想听她多说,带领着一众士兵走开。 莫初歌重新回到宴会,却是心事重重的,直到宴会结束,她的内心都是醉醉的往下沉。 心中勾起一遍又一遍的害怕,牵扯着她。 害怕傅云观被抓。 想到此处,莫初歌加快了脚步,整个梨园行宫乱糟糟的。 中途遇见了裴行晏。 他责怪道,“梨园行宫闹了刺客,我奉命抓捕刺客,你还不赶紧回去,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为了不露出破绽,莫初歌轻轻点头,“那侯爷小心一点。” 回到自己的住所,莫初歌还是心事重重。 琼脂见她魂不守舍,“大娘子还是在想着晋王殿下?” 莫初歌心中乱成一团,正当她疑惑至极,外头又响起一阵士兵们的的喧哗,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那里跳了进来。 莫初歌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见是傅云观,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抹颤抖,“你可曾有事?” 傅云观摇摇头,“不必担心,我没事。” 莫初歌的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血流汩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莫初歌的眼底闪烁着一丝朦胧。 傅云观坦然的直视着她,“恐怕我要在你这里躲一躲。”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裴将军,刚才杯子亲眼所见,那名刺客跳到这个院落里,这好像是女人所住的地方,这样贸然进去,不太好吧。” 裴行晏声音冰冷,“此处是本将军夫人的居所,你们都站在外边,本将军亲自进去,擒了刺客。” 屋子里的傅云观眉头紧皱,因胳膊上的疼痛,额头上冒出细腻的冷汗。 莫初歌让琼脂拿来止血药,撒在他的伤口上 莫初歌平淡的声音里充斥着一丝坚定,“你先躲起来,剩下的我来应付。” 傅云观点头,往里走。 没过一会儿,莫初歌的耳边萦绕着急切的敲门声,她把衣裳脱掉,坐在浴盆里。 裴行晏大约是敲的烦了,哐当一声,将门一脚踹开。 屋里一层一层的纱帘轻轻锤着,空气里漂浮着水雾飘渺。 他警惕的一把将帘子撩开,结果是莫初歌赤裸上身,坐在浴桶之中,玫瑰花瓣飘着。 遮住他胸前的一片春光,只露着白皙的锁骨。 第25章 互生情愫 莫初歌看着裴行晏,浅浅含笑,“侯爷难得来我这里,不如留下来吧。” 面对眼前的明亮女人,裴行晏根本无动于衷,语言冷漠,“梨园行宫闹了刺客,我奉命追查,你可曾看到什么可疑人?” 莫初歌脸色平静从容,仿佛是月下溪水潺潺,眼底划过一抹冷色,“我这里不曾有过可疑人。” 裴行晏身边的人说道,“属下亲眼所见,有一个人影跳到这个院子里。” 裴行晏闻言,眼中划过警惕之色,环顾四周,冷冷道,“你们都去给我搜!这个房子的哪个角落都不能错过。” 一声令下,从外走进来一群士兵,进去查看。 莫初歌凝望着裴行晏,眼神清冷,“你让他们进来,索我的闺房,侯爷将我的名声置于何地?” 裴行晏眼眸微微眯起危险的弧度,弯下腰,俯视着莫初歌,声音冰凉,“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包庇刺客,可是死罪,要杀头的。” 莫初歌嘴角勾起的瞬间,目光中似弥漫起一串火焰,要将裴行晏给灼烧殆尽。 她口吻依旧风轻云淡,“侯爷不觉得此言太过于荒谬么?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我包庇刺客,你作为丈夫莫非便不受牵连么?” 此话把他问得一愣一愣的,错愕许久。 裴行晏回过神来,冷冷地转过身推开衣袖,“给我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傅云观给我搜出来,他化身刺客行刺陛下,便等同于谋反,罪该万死!” 莫初歌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裴行晏和傅致远联合做局,要除掉傅云观。 她不自觉地抬头,傅云观在屋顶上躲着。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裴行晏手底下的人翻箱倒柜,将莫初歌这里翻得凌乱。 几个士兵见一无所获,便对裴行晏道,“将军,这里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还是去别处搜查吧,万一刺客趁此机,逃跑了,可不好交代。” 裴行晏环顾四周,警惕之色,丝毫不曾放松,随后带着一众手下离开。 莫初歌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眸望一眼傅云观。 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傅云观看人全部走远,才轻轻地跳了下来。 他忍住肩膀传来的疼痛,看着莫初歌,“多谢……” 莫初歌从盆里起身。 其实她是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 她下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目光落在傅云观的肩膀上。 原本白色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渗着血迹。 莫初歌把身边服侍的人都打发在外,只留下琼脂一人在屋内。 她才走上前去,拿过琼脂手里的药箱,打开取出里面的棉花和药水。 “既然明知是陷阱,为何要义无反顾地跳进去?这不是给伤害你的人可乘之机么?” 莫初歌的声音很恬淡,直击傅云观的内心。 他神情恍惚,面对莫初歌的关怀,也并未推辞,“是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那是我不可触碰的底线。” 莫初歌心疼傅云观,声音轻柔道,“我认为的晋王殿下,心思缜密,不会轻易将自己处于险境,再如何遇到有为底线之事,切勿心急。” 傅云观微微侧目凝望着莫初歌。 见她为自己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 他的心头一暖,像是暮春江南,一阵阵的清风,吹入他的心中。 傅云观扯一扯嘴角,也算是笑,忍住肩膀上的疼,“好,我知道了。” 莫初歌将他的伤口处理好,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天你在我这里住下,别往外头跑,等你肩膀上的伤,愈合一点,不那么明显。” 傅云观肩膀上的伤深可见骨,一直往外渗着血,莫初歌给他敷的是三七粉,再配上白花丹,能有止血伤口,皮肤快速愈合。 见她做事认真的样子的。傅云观移不开视线,“你身上的惊喜可真多,会烧官窑瓷器,现在还懂药理。” 莫初歌笑笑,为他穿好里面的衬衣,“谈不上懂,略知一二,我想的是,女人不只只有依附你们这些男人,就能闯出一番天地。” 伤口不时传来的疼痛,傅云观的额头上起一层细腻的汗珠,嘴唇泛白,“谁说你们女人不优秀的,有女人做皇帝,花木兰替父从军,莫初歌,我不想和你来虚的,也希望你走出去,走到灯火阑珊,去看繁华璀璨,同时也等下去,等到春暖花开季节,一切都变得风和日丽。” 不知怎的,莫初歌喜欢和傅云观独自相处。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心中某一处隐秘的角落里,迸发出来的疯癫。 傅云观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居然生出和傅云观走下去的意志。 只需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想陪他共看灯火阑珊,繁华璀璨。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奇妙,她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傅云观。 真的想不起来。 莫非是前世今生的回眸。 莫初歌想一想,这样可怕的想法,又被她紧紧地遏制住。 回味着傅云观刚才的话,莫初歌苦涩一笑,“我即使要走出去,也是我一个人站在风雨飘摇里,无人为我撑把伞,冷风刺骨。” 看着莫初歌忧郁的眼神,傅云观的内心深处涌出一阵心疼。 他想在莫初歌耳边说,“不怕,还有久清哥哥陪着你,只要你的身后有我在,便一路畅通无忧,不必困于恩仇之中。” 可惜现实中像一把无形的锁。 傅云观苦涩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清爽,“谁说你孤单了?可别忘了你是我的棋子,你我殊途同归。” 莫初歌浅浅一笑,“观棋不语真君子,把酒言欢是小人,晋王殿下做到了。” 傅云观仰望着她,巧笑倩兮,温柔静好的样子,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爱恋之色,转瞬间归于寂寥,“互相利用,很刺激,我就是喜欢利用你人妻的身份,将这把刀子指向裴行晏,有趣,实在是有趣至极!” 第26章 相互利用 莫初歌细细品味这番话的含义,心中微苦。 她看着傅云观,“晋王殿下说话可真好听,其实你我之间就是互相利用。” 傅云观半躺着,直视莫初歌忧郁的眼眸,“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够顺了,出生即万人瞩目的中宫嫡出,外祖是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母亲是当朝皇后,谁知一朝变故,沈家家破人亡,而我也被世人所诟病,说是乱臣贼子的后人。” 听着傅云观这番话,莫初歌也倍感凄凉。 她嫁到京城裴家三年,京城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沈皇后贤良淑德,是母仪天下的垂范,却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父亲。 因此受到牵连。 这样的话,久清也对她说过。 站在傅云观的角度上,他是想尽快还给沈家一个公道。 傅致远却利用傅云观的底线去对付他。 着实可恨。 “不是因为我们有了过错,才指责我们,口舌铸刀,杀人于无形,干净的人却满身污垢,满身污垢的人却被掩藏在一副好皮囊之下,权力巅峰之上,何来公道?” 这番话说到傅云观的心坎上去了。 他勾起嘴角,眼中含着一抹赞赏,“既然没有公道,那我就是公道,不需要苍天,我来替沈国公申冤!” 莫初歌抿嘴一笑,望一眼窗外的月光如水,“你就先在我这里好好养着,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来抓你。” 傅云观沉声道,“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云观到底是男子,又兼知常年习武,所以身体好得比较快。 第二日的时候,他肩膀上的伤口就已经结痂。 傅云观悄悄回到自己的住所。 梨园行宫不比宫里,礼仪繁琐,君臣之间的相处,也不太拘谨,反而是一副清风祥和的气派。 少了一些规矩和礼教,裴行晏陪同皇帝傅致远用早膳,莫初歌和林灼灼陪着昭贵妃。 昭贵妃一脸从容,目光从莫初歌和林灼灼身上的一扫而过,“行宫之中甚是无趣,莫娘子以后常来本宫处,陪本宫聊一聊民间趣事。” 莫初歌淡然含笑,“贵妃娘娘不嫌弃臣妇愚笨便好,臣妇乐之不及。” 相比莫初歌的落落大方,林灼灼显得有些拘束,根本不将昭贵妃放在眼里。 她可是永安郡夫人,诰命加身。 贵妃却转头抬举莫初歌,还真是不知轻重。 昭贵妃对于莫初歌这番说辞,很是满意,举起手里的盏,“与聪明之人说话,不费口舌,莫娘子,来喝茶。” 莫初歌嘴角噙着轻笑,站起来,以同样的姿势举起手中的青花瓷的茶盏,“贵妃娘娘客气。” 裴行晏是皇帝的功臣,能否坐稳这个皇位.还得倚仗裴行晏。 昭贵妃无非是想拉拢她,和她套近乎。 自古功高震主,皇帝容不下有功之臣。 傅致远也未必不会对裴行晏起疑心,从而忌惮。 傅致远用捧杀局去对付傅云观。 她也可以取其精华使用,也应该学一学他们的借刀杀人之风。 从古至今,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 思及此,莫初歌嘴角的笑意加深些许。 外头有内官急匆匆地走进殿中,打了个千儿道,“回禀陛下,在漪澜殿做洒扫的宫人亲眼所见,前几日晚上闹刺客的时候,晋王殿下曾出去过……” “漪澜殿……”昭贵妃疑惑地看了一眼傅致远,“这不是晋王的居所么?他身边的人为何要来长乐殿,闹刺客那天晚上,晋王曾出去过……本宫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如让人进来回话吧。” 傅致远显然是不耐烦,心中萦绕着一场快意。 昭贵妃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让身边的如意将人带进来。 只见一个宫女,看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脚步匆匆走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昭贵妃居高临下地俯视的那宫人,“你是晋王身边的人,为何要说遇刺客的那天晚上,晋王曾出去过。” “奴婢……奴婢……”那小宫女无比的畏惧,双手按在地面上,止不住的颤抖着,抬头看一眼贵妃,又低下了头。 昭贵妃沉稳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肃杀,贺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放肆!在本宫和陛下面前岂敢遮遮掩掩,有何话直说。” 裴行晏嘴角扬着不屑的弧度,一副看戏的意味。 莫初歌紧紧的握住双手,以此缓解的心中强烈的不安。 “回贵妃娘娘的话,那天晚上王爷穿着一身黑衣服去过,奴婢并非窥探,而是王爷说身体不适,将身边的人打发在外,当时奴婢也是挂念王爷的身体,想去瞧瞧,就发现王爷穿着黑衣,从正厅走了出去。” 她或许是因为害怕,说了一大堆废话,傅致远脸色越发阴沉。 裴行晏在那里火上浇油,“我还一直有所怀疑,为何早不闹刺客晚不闹刺客,偏偏是晋王殿下生病的时候闹刺客,而且行宫守卫森严,若非提前安排好,怎会如此凑巧。” 昭贵妃出言责怪,“裴将军休要胡言,晋王和陛下是亲兄弟,手足情深,他不会冒此大不为弑君杀兄。” 昭贵妃看似为傅云观说话,其实句句都是把矛盾指向傅云观,这言下之意,莫初歌可是听明白了, 说傅云观不甘居于臣下,觊觎皇位,弑君之罪一旦坐实,傅致远绝对不会放过傅云观。 涉及皇位之争,骨肉相残又有何妨。 况且先帝未曾废后,傅云观依旧是万众瞩目的中宫嫡出,单从这一点傅致远就如临大敌,恨不得出之后快。 傅致远冰冷的眼中夹杂着一丝嘲讽,“贵妃不必替他说话,是非对错朕心中有数。” 裴行晏犹豫片刻,冷然道,“晋王是陛下的亲弟弟,骨肉至亲之情无法割舍,也许怀疑倒不如去看看晋王殿下,因为刺客对臣手下的兵砍伤,伤口就在左肩膀,陛下去瞧瞧便知。” 傅致远很是为难,“朕就这样不信任自己的兄弟吗?” 裴行晏微微沉吟,“现如今不是陛下想为难晋王殿下,而是晋王和陛下过意不去。” “那倘若真的证实是他所为,该怎么做?” 裴行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第27章 暗中较量 莫初歌心底一凉,目光冷然一瞥。 就那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裴行晏,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不过裴行晏如此傲慢,也是一种好事呢。 居功自傲,功高震主,光是这两点,简直是自掘坟墓。 莫初歌抑制住内心的嘲讽,将目光移到傅致远的脸上,只见其是一瞬间的失色,目光微沉,注视着裴行晏。 “裴将军所言甚是。” 莫初歌观察着傅致远的脸色,暗暗冷笑。 猜疑的种子已种,她只需耐心等待时机,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必要的时候再添一把火。 借傅致远的手除掉裴行晏。 杀母之仇,被人追杀,跌入悬崖,险些丧命,这些种种,她从不敢忘记。 傅致远神色略显为难,“既然如此,裴将军随朕去一趟漪澜殿,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贵妃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小宫女,吩咐身边的人把她给绑了,直接带上。 随后一群人前往漪澜殿。 傅云观躺在床上,听到有喧嚣声,立马起来,见是傅致远和昭贵妃。 他立刻站起来,颔首道,“陛下,贵妃娘娘。” 傅致远抬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充满一个兄长的无限关怀,“听太医说你有感风寒,故而朕和贵妃来看看你。” “多谢陛下和贵妃娘娘关怀,左右也是风寒,已经不打紧。”傅云观感受着傅致远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摸索。 他面不改色地隐忍着,“陛下这是怎么了?” 傅致远轻笑一声,然而眼底一丝笑意也无,手掌死死地按住傅云观的肩膀。 “没什么,朕回想起小时候,我是众位皇子之中最卑微的那一个,他们都对我避之不及,父皇也没正眼看过我,连宫人都敢欺负我,唯有你还和我亲近些。” 他叹气,目光落在傅云观的脸上,“如今,为何都变了呢,云观,你可知我羡慕你。” 傅云观直直映上他充满杀气的目光,“当时三哥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登临九五至尊之位,人的心境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谈及过往的时候谁不痛苦。” 莫初歌听懂傅云观话中的意思,告诫傅致远。 “即便我退让,你傅致远也不会放过我。” 傅致远在边境饱受苦楚多年,内心早已经扭曲。 此人谁都不信任,一旦危及着他的皇位,他谈笑风生间就能将刀子插入敌人的心脏,包括傅云观。 不比傅云观清明豁达。 这种人卑微的时候如蝼蚁,只要抓住机会上位,他便能翻脸无情,笑容明亮,却夹杂着嗜血成性的放纵。 睚眦必报,又疯又清醒。 莫初歌可是看得透彻。 傅致远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傅云观,“你知道最好,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也应该懂得明哲保身,否则我不介意落了一个残杀手足的名声,我最恨的就是人云亦云,世人都以为你傅云观干干净净,我傅致远满身污浊。” 他字字珠玑,“不过那又何妨呢,现在坐在太极殿龙椅上的人是朕,六弟是否觉得造化弄人呢。” 他的手指在傅云观的肩膀上缓缓抚摸着,突然握紧。 用尽力气捏住傅云观的肩膀。 莫初歌在一旁看着,感觉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里爆发出来。 看得她心惊不已,倘若傅云观此刻脸上有任何破绽,将是万劫不复。 因为剧烈的疼痛,傅云观耳朵后面起了一层冷汗。 马上傅致远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全部都反噬在傅致远的身上。 傅云观有极大的定力,依然面不改色回视着他,“陛下自己都说,不在于人云亦云,口舌铸刀,不值一提。” 傅致远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杀机,刚想吩咐人,拿下傅云观。 女人的怒吼声响在所有人的耳中。 “狗皇帝,曾经在边境的时候为了一己之私,杀了我的全家,今日我要让你偿命。” 莫初歌回过神来,只见刚刚去告傅云观的小宫女,手持匕首,直直地向傅致远刺去。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都不曾回过神来。 离傅致远最近的就是傅云观。 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傅致远的跟前,小宫女一脸凶狠,握紧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 刚好刺到傅云观受伤的肩膀中,顷刻间,血流不止。 看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傅云观的眼底弥漫起一丝笑容,继而一脸担忧地看着傅致远,“陛下没事吧。” 不等傅致远细想,门外裴行晏手底下的士兵,听得动静破门而入。 纷纷射出手里的箭,傅致远大声呼喊,“且慢!留下活口!”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那小宫女最终死在了万箭穿心之下,当场身亡。 现在死无对证。 傅致远沉淀如山,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裴行晏。 在边境的时候,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杀了一户人家。 那户家中有个小女孩,他叮嘱裴行晏,将小女孩处理掉。 这样的秘密只有裴行晏知道。 简直翻了天了,裴行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很好!很好! 他不但连傅云观都设计了进去,连带着自己都不放过。 留着他的仇人来对付自己。 裴行晏果然狼子野心。 裴行晏并不在意傅致远投来的目光。 如今他掌管青雀阁和皇宫禁军,还会害怕傅致远这个皇帝不成? 只不过要对付傅云观的是傅致远,并非他。 傅致远还是要依靠他才能坐稳这个皇位,撕破脸也并无益处。 傅致远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傅云观,他的肩膀血流汩汩, “赶紧宣太医,看看晋王的伤势。” 太医很快赶来,查看一番后,只说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这个太医也是傅云观的人,即使他们想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傅致远和裴行晏联手布局陷害,最终他却将矛头指向了裴行晏。 就由着他们君臣之间互相猜忌去吧,眼下他要尽快翻案,才能腾出手来抗衡傅致远。 他最先感激的是莫初歌,若非是他极力维护自己。 他真有可能困入局中,无法以最短的时间破局。 傅云观注视着莫初歌离开,心中萦绕着一丝久违的松懈。 有她在的日子真好。 第28章 倾心于她 关于梨园行宫闹刺客一事,最终不了了之。 此番闹剧本来就是傅致远与裴行晏做局陷害。 傅云观出手反击,傅致远根本不在上风。 此事闹大,难看的是他。 连续闷热了几日,一场倾盆大雨,带走多日的暑热。 莫初歌住在行宫的院落里,西殿是林灼灼的居所。 裴行晏一有空都陪着她,夜里更是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连带着小丫鬟红杏听着丝竹管乐的声音,都不禁往门口吐了一口,“怀着身孕还如此不安生。” 莫初歌坐在窗下的长椅上,聆听外头雨打芭蕉叶。 她翻阅着手里的书籍,头也不抬,“听听,此话便是刁钻了,将军要打胜仗,嫔妃要争宠,官宦家的小妾也不例外,没有必要这样议论别人。” 莫初歌想一想,便觉得可笑,皇帝宠爱贵妃。 将军宠爱侍妾。 将宠妾灭妻贯穿到底。 红杏低下头,不再言语。 外头雨水纷纷,莫初歌也无心看书,打起油纸伞,往外走去。 雨水敲击青石板砖,泛起阵阵涟漪。 莫初歌上了桥,视线往远处一扫,一袭玄黑色刺绣水仙长袍的傅云观站在不远处。 隔着重重雨帘,和莫初歌的视线交错的那一刻。 她心头一颤,像是有人拿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 莫初歌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傅云观冷若冰霜的目光。 他似乎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 梨园行宫人来人往。 傅云观竟然不知避嫌。 莫初歌转头要走,一道磁性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夹杂着细微的缱绻。 “莫初歌!” 听着傅云观这样唤自己的名字。 莫初歌回眸望着他,“殿下有何事?” 傅云观手持油纸伞,缓缓朝着她走来,沉声道,“你的心中尽是疑惑不已吧,我既然将矛盾指向了裴行晏,为何不咬住他,这一切事端乃是他所为,那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莫初歌凝望着傅云观锐利的眼眸,不以为然地笑起,“不知殿下为何要改变主意呢。” 傅云观面向她。 她面向傅云观。 两人静静对视。 感受着莫初歌均匀的呼吸声,一双美艳的丹凤眼,含着忧郁之色。 莫初歌的一颦一笑,落在傅云观的眼中,人世间的纷纷扰扰,都戛然而止。 她像是立于月光之中,遗世而独立的样子。 又何尝不令傅云观的心脏砰砰砰地跳。 心动的感觉真好。 他绝对不会辜负清甜微苦的时光,那是他年少的欢喜长夜漫漫的光。 莫初歌并不知他是久清,恐怕在莫初歌的心中,他是在利用她,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将莫初歌视作瑰宝,如今所走的路都是他深思熟虑。 协助她走出后宅的压迫,在世俗之中不断地强大。 等到时机成熟,他再无任何顾忌,了却所有牵挂,会对莫初歌说。 他是旧情。 年少的情不负好时光。 傅云观心下发苦,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苦和酸以后要随着血液融入了四肢百骸里,堵在心脏处,呼吸渐渐迟钝。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傅云观伸出手去,抚了抚莫初歌的发丝。 莫初歌本能地避开。 心中泛起嘀咕。 这傅云观究竟想做什么,她的头发明明一丝不乱。 她抬头,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他温热而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莫初歌吓了一跳,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和晋王这样暧昧不清。 被有心之人看到,可如何是好。 莫初歌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走得急,脚下一滑。 傅云观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 她吓得连连惊呼,想要甩开傅云观的手。 傅云观却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眼神温柔,声音如常,“你我堂堂正正的见面,你如此恐慌做什么?莫非我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莫初歌调整思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你我私下还是不见面为好。” 她想了想又问,“你肩膀上的伤口成好一些?” 傅云观轻轻松开莫初歌,笑容爽朗,“已经不碍事了,我如今在收集沈国公一案重要的物证,一口咬定沈国公通敌叛国的人,还有当时德高望重的安乐侯,人证物证都已经差不多了,我要洗刷我外祖父的冤屈。” 莫初歌微微沉吟,“需要我的帮助么?我义不容辞。”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自己都感觉无奈。 她身为女子,无权无势,能帮助他什么。 傅云观的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若无你替我解围,我可能真的要折在他们的手里,这一回,的确是我大意了,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他扬起眼眸,望着细雨飘零,用余光瞟向她,“有花开时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裴行晏的,并没有让那个小宫女咬住这一切是裴行晏。” 莫初歌一眼看穿傅云观的那点心思,“殿下是自己想留着慢慢折磨罢了,与我何干?目前看来,他们君臣之间的嫌隙,可不少呢,我要借刀杀人。” 傅云观星辰大海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放肆的浅笑,“要借谁的刀,杀人又是谁?” 莫初歌冷冷吐出几个字,“当然是晋王殿下的,至于杀的人……殿下说过,我和你殊途同归,不知此话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傅云观嘴角微扬,神情清冷。 莫初歌欠了欠身,“那我便祝殿下恩仇得报,得偿所愿。” 傅云观直视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束月光,照亮黑色的夜空。 “你也是,前路坦荡,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如此甚好。” 莫初歌离开之前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每一次见到傅云观,他的心中就荡漾起别样的情绪起伏。 这种感觉,就像是跨越过苍山泱水,翻山越岭,克服重重困难。 才来到傅云观的身边。 莫初歌勾唇一笑,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 傅云观道,“前路虽远,行则将至,昨日是深渊,今日则忘记,当你觉得孤身一人的时候,请务必相信,你的身后还有一盏灯,他会带着你走向灯火阑珊处。” 他总想克制,却克制不住。 这番话令她心头荡漾,原本已经走远,却停下脚步。 “好,前路光明,我看得见,路途曲折,我会走下去。”莫初歌声音坚定。 说完迎着大雨离开。 躲在远处的人影也悄悄走开,向自家主子汇报莫初歌和傅云观私下见面,相谈甚欢。 第29章 视为政敌 两日后,陆尹骁从西夏国回来,带来西夏国皇帝的亲笔书信。 傅云观打开信件,看完之后。 他满眼冰冷,“这个李浩其实是早就提前留一手,当时俘虏外祖父,毫发未伤,原本的意思是想敲诈齐国一笔,虽然战争残酷,可是后也能化干戈。” 陆尹骁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现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事不宜迟,明日早朝可以当众翻案。” 傅云观拿起书案上一块雕刻精美的铮纸,细细地把玩,深幽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凛冽的杀机。 他却不自觉地笑起。 筹谋了那么久,就等着明日崇政殿一决高下。 等到沈国公一案了却之后,他将不是通敌叛国的后人,将重新赢得人心。 和傅致远一较高下,江山美人他都要得到。 傅氏江山本来就属于他的。 当黑暗逐渐退去,天边亮起的鱼肚白,又是另外一种血雨腥风的厮杀。 翌日。 崇政殿内。 文武百官站在大殿两侧,等候天子到来。 片刻,身穿黑色刺绣金龙冕服,头戴通天冠的傅致远从屏风后走出。 往正中央金龙宝座上坐定。 身边的大太监扯着嗓音高呼,“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官至二品的宋太傅两鬓斑白,此前和沈国公是同僚,不忍忠臣蒙冤。 两个月前,傅云观找到他,寻求他的帮助。 所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都这把岁数了,黄土埋了半截脖子,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宋太傅暗暗思量,拿着手里的卷宗,从中出列,走到大殿中央。 “老臣有本要奏,当年沈国公和西夏国浴血奋战,却被西夏国给俘虏,半年后被释放回国,世人对沈国公指指点点,说他通敌叛国,沈家满门忠烈。通敌叛国之罪纯属无稽之谈。”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之中,顿时沸腾不已。 喧哗声此起彼伏。 傅云观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深沉的目光落在宝座上的傅致远,只见其脸色微惊。 “陈年旧事,太傅为何要骤然提及?” 傅致远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 太尉公孙泽满眼不屑地看了一眼宋太傅,“当年沈国公回来之后,先帝感念沈国公的忠肝义胆,对其诸多安抚,他却泄露北齐朝政机密,当时还是安乐侯截下写有机密的信笺,也作对比,的确是沈国公亲笔所写,太傅口中的冤枉又从何说起?” 傅云观的眼中带着一丝火焰,声音却异常的冷静,“太尉此言差矣,笔记也可模仿,所谓人证口供,并非不可造假,沈国公不过是被有心之人陷害,让世人杀他。” 傅致远眼眸微沉,凝望着傅云观,“如此说来,此番晋王有备而来,已经掌握了证据,重新翻案?” 傅云观脸色从容,“陛下洞若观火,臣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臣今日站在大殿之上,就是要还忠臣一个公道,沈国公忠心耿耿,战功赫赫,却背负叛国贼的骂声,今日天下诸民,该还他迟来的公道。” 他根本不给傅致远思考的机会,击掌两下。 陆尹骁压着从西夏国找回来的证人。 那人许是没有见到这样的阵仗,吓得扑通一跪,惊恐得很,“罪人是西夏国耶律宰相跟前的太师爷,参见齐国皇帝,吾皇万岁。” 傅致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傅云观简直神通广大,连西夏国的人都能弄到中原来。 通敌叛国的人也应该是他傅云观,和敌国勾结在一起。 傅致远的手死死地按住龙椅的侧壁,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戾气,“晋王,这便是你口中的人证?” 傅云观颔首,并不看傅致远,声音深沉,“还不快将你所知道的,公之于众。” 从这人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耶律宰相和安乐侯陷害忠良,挑拨两国战争,导致齐国损失一名武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云观想起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 居然跑去敲登闻鼓,可惜纵然知道,外祖一家是冤枉的,也欲辩无方。 是父皇忌惮功高震主,联合安乐侯,除掉沈家在朝中的势力。 卷宗漏洞百出,他不但有人证更有物证。 那一封置沈国公与死地的亲笔书信,也是临摹先生所临摹的。 一系列的诉状,皆指沈国公冤枉。 傅致远看了也无力辩驳,宋太傅和一众朝臣跪倒高呼,“请陛下还沈家一个公道,切勿让忠臣寒心又流血。” 一言不发的裴行晏冷冷地扫了一眼傅云观,将目光移到傅致远的身上,“此次事件重大,是否让大理寺和御史台介入?” 傅致远低头,波澜不惊地翻阅着手里的卷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傅云观有备而来,即使让大理寺联合御史台重新彻查,也是无用的。 他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傅云观有过多的拉扯,得另寻他法,给傅云观致命一击,或者是让他声名狼藉。 如今他将傅云观视为政治敌人,来日方长。 一时得意在上风,莫非这一世都得意了? 何不顺水推舟呢。 他是皇帝,主持公道,得到的可是民心所向。 傅致远将手里的卷宗狠狠的一掌拍在书案上,豁然的站起身,愤怒道,“这个安乐侯,为了一己之私,勾结他国,残害忠良,将整个齐国陷于不利之举,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传朕旨意,即刻查封侯府,抄家下狱。” 天子雷霆之怒,众人恐惧,纷纷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傅云观的眼角悄然温热。 这一天他等了整整十年,他的母后听闻噩耗难产身亡,沈家从此家道中落,他也无法继承皇位。 这些,与他而言公平么? 即使历时两年去查这个案子,还沈家一个公道。 然而迟来的公道早已经是千疮百孔,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傅云观面无表情,声音如霜,“陛下秉公办理自然是好,可仅仅是抄家下狱便能让战功赫赫的将军名声挽回?” 傅致远往后一仰,冷声道,“那你还想怎样?” 第30章 妻不如妾 傅致远的双眼中夹杂着一团烈火,俯视着傅云观,口吻严厉,“你此举岂非让天下诸人议论父皇的决断?” 公孙泽也随言附和,“晋王殿下,沈国公一案,是先皇帝决断的,殿下让当今的陛下昭告天下,说其中有冤情,岂非打先帝的脸,关乎声誉,此举万万不可。” 傅云观磁性的声音里带着危险感,“你所谓的声誉,也关乎着一代武将的名声。” 言毕,傅云观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大殿。 他抬头,迎上刺眼的目光。 天理昭昭,一桩心愿终可了。 傅云观的脑海中却迸发出莫初歌的那句话。 “恩仇得报,前路坦荡。”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仰望着云卷云舒。 心中牵挂已尽了,他可以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月光了吧。 崇政殿,御书房里。 傅致远心口积压着一团火焰,无处发泄。 裴行晏阔步走进,“这梨园行宫靠近江南西湖,既然来了,不去游一回江南,有点可惜。” 傅致远坐下来,用手揉着眉心,若有所思,突然眼眸一亮。 他起来,靠近裴行晏,声音没有温度,“朕身边的人亲眼看到,你的妻子莫初歌,和晋王走得很近,小心后院要失火。” 傅致远低头,拿过书案上的奏折,细细看着。 裴行晏眼中的冰冷一闪而过,“臣知道。” 傅致远听后手微微一滞,用余光瞟向他,“那你打算如何做。” “那自然将计就计了,堂堂王爷勾引臣子之妻,暗中苟且,行为不检点,只要把此事闹大,百官都会参奏晋王,陛下顺势将他贬出长安,那他的生死就攥在陛下的手里。” 裴行晏嘴角一斜,目光阴狠。 傅致远平静的声线,含着细微的冰冷,“舍不得妻子套不住狼,你这一份胸襟,连朕都自愧不如,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裴行晏颔首道,“这些事情臣都会安排妥当,江宁行宫坐落在西湖之上,已经打点好,陛下若是不去,又如何看到西湖美景。” 傅致远懂他的意思,“那梨园这边,交给裴将军了。” “陛下为体察民情,前往西湖江宁,百姓歌颂的是陛下的圣名。” 傅致远以祈福为由,微服前往江宁,去看灵隐寺,游西湖。 临走时百般不舍地看着昭贵妃。 莫初歌看着车驾渐渐远离,总是心神不宁。 与裴行晏一起回到住处,林灼灼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你回来了?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赶紧去洗澡吧。” 看着怀里明媚娇俏的林灼灼,裴行晏忍不住刮一刮她的鼻梁,“外头炎热你怎么出来了,等一下为夫亲自为你洗脚。” “讨厌啦。”林灼灼的声音又酥又软,带着娇嗔的魅惑,似有意无意地看向身边的莫初歌。 她把绿茶的味道直接发挥到极致。 “侯爷是不是得去劝劝姐姐呀,看样子姐姐是吃醋。” 莫初歌都懒得搭理这对豺狼虎豹,实在是膈应人。 林灼灼非要挑衅她。 那她也就不客气。 “你的鼻子比狗还灵,隔那么远就能闻到酸味,那某人身上的骚味,可曾闻到呢。” 林灼灼脸上的笑骤然凝固,逐渐成了一副诡谲的面孔。 “莫初歌……”她刚想勃然大怒,意识到裴行晏也在此,转而恢复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她眼底蓄满泪水,凝望着裴行晏,无尽柔婉,“侯爷,你看主母大娘子,还是不肯接受我,我是真心想把她当成姐姐,她始终都对我疾言厉色,侯爷还是抱我回去吧。” 说完,她都佩服自己的演技,那简直诠释了白莲花本体。 装柔弱,说哭就哭,起初她还觉得这样有意思,狠狠让这个古代人知道了她现代人的厉害。 而现在,她觉得好无聊,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想陪莫初歌玩了,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也对得起自己穿越女的身份,还有一双上帝视角的眼睛。 看着那泪水哗哗地往下流,裴行晏顿时心疼不已,“好了你先别哭了,怀着生命这样哭如何是好?我为你做主。” 他看上莫初歌的眼神带着厌恶,已经全然不似看林灼灼那样温柔的眼神。 “身为后宅当家主母,理应温柔慈爱,张弛有度,你却如此的戾气攻心,怪不得灼灼如此怕你,我罚你将《妇言》抄写五十遍,也能够修身养性。” 莫初歌行了一礼,“侯爷让我抄写我不会不抄,但也请你们给我明白,若是非要不知死活地撤下这层遮羞布,使劲往我嘴里塞恶心,那干脆跟鱼死网破算了,稀里糊涂的把日子过下去咋那么多事!” 有一个随从从外走进,在裴行晏的耳边说了两句。 他叮嘱了林灼灼几句,看都不看莫初歌一眼,直接拂袖离去。 裴行晏一走,林灼灼干脆连演都不愿意演了,一脸鄙夷地看着莫初歌,“你知不知道这叫自取其辱啊,我都替你尴尬。” 莫初歌不甘示弱,看着她挑衅的目光,“我之前说过,怀孕之人不宜忧思忧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会将我的话放在身上,却不曾想还是这副样子。” 林灼灼轻笑出声,“我想到了一句话,送给大娘子听最好不过,那就是妻不如妾,我还希望大娘子和侯爷百年好合呢。” 莫初歌的嘴角绽放出一丝浓烈的笑意,“借你吉言。” 她说完,扬长离去。 只留下林灼灼一人,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说最近大娘子和那个什么王爷走得比较近,这是真的么?” 贴身侍女翠柳搀扶住林灼灼的手,慢慢走回去。 “是晋王殿下。” 林灼灼脑海中萌生狗血的桥段。 以她多年看电视剧小说的套路,晋王和莫初歌有一腿,只可惜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并不是历史上的北齐高氏,是架空朝代。 也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待古人。 林灼灼思绪流转,道,“大娘子身边的红杏,和你是同乡?” “是。”翠柳不解其意。 “没事的时候多和她来往,指不定之后能帮上我们的忙。” 她现在只想看戏,顺便添一把火。 第31章 她不伺候 晚间,莫初歌捧着一卷书,坐在窗下的椅中,望一眼外头泼墨般的夜色朦胧。 她不禁打了个呵欠,正要起身。 裴行晏一脸阴沉地从外走进来,冷冷质问,“今年的税收为何不曾上缴朝廷?” 莫初歌将手中的书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裴家这一大家子吃我的用我的,还看不起我,我只能碎了你们的心愿了,” 裴行晏怒不可遏,一把揪住莫初歌的手臂,“长能耐了是吧,你以为手里有几个臭银子就能拿捏我们裴家?” 莫初歌坐下来,翻阅着手里的书籍,正眼都不往他身上瞟,“侯爷有功夫在我这里瞎扯,倒不如赶紧去凑银子,拖欠朝廷的钱,轻则刺青,重者流放十里,孰轻孰重侯爷自己掂量。” 裴行晏的脸色难堪至极,但最终也不曾动怒,态度也缓和下来,“你还是尽快把银子交上去吧,你是当家主母。” 莫初歌淡然一笑,也同样的心平气和,“侯爷还是未明白我话中的意思,裴家一切的开销,我将不再管,我的那点钱财还指望养老用,若霍霍完了,到老了我的处境又该如何呢。” 裴行晏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玉扳指。 昭示着他内心强烈的不安定。 此前裴家一切都是莫初歌打点着,他还真没有在意,刚才有税收府的人过来催。 他才知道,裴家欠了朝廷那么多的钱。 莫初歌所言不是危言所听,如若再不及时补上,被言官上奏弹劾。 陛下也无法维护她,轻则脸上被刺一块肉下来,否则要流放。 他一时间,又凑不出那么多的银两,只得让莫初歌把税先交上去。 “将来林灼灼所生的孩子,也是你的亲生子,你为何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呢。” 莫初歌笑的讽刺,“是呀,正三品永安君夫人,所生的孩子,自然是尊贵无比,难为侯爷为我做打算。” 裴行晏听出莫初歌言下之意的嘲讽和刁钻,显然不耐烦,“我告诉你莫初歌!你别妄想以此就能和我抗衡,离了裴家你啥也不是,别给脸不要脸。” 他暴怒的声音,是阵阵惊雷,在莫初歌的头顶轰轰响起。 震得她头晕目眩,眼神带着流火般的光芒冷然瞟向裴行晏。 倘若不是要弄清父母死亡的真相,她才不会吞下这碗夹生的饭。 在裴行晏身边委曲求全,想起父母的死和裴行晏有关系,她都恨不得叫那个男人一刀一刀捅死。 理智告诉她,没有证据,仅凭着怀疑,可杀她父母的人是青雀阁的侍卫,不能证明是裴行晏杀妻灭口。 这一点,她在向傅云观学习,人证物证俱在。 仅凭着直觉和怀疑就能把一个人绳之以法,那还要朝中的大理寺做什么。 想着这些事情,莫初歌心中浓烈的恨意,反而是平静了。 她直视着裴行晏锐利的双眸,“人情世故,我周全不了任何人,就只能先紧着自己,求人还是这个态度,那我为何要受你的气呢。” 裴行晏气得连连往后退,眼中的火焰忍了又忍,最终遏制不住,怒吼道,“但愿你能维持着这一份傲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税你是交还是不交?” “从今往后,裴家的一切开支!别妄想从我账上拿走一分钱!这一大家子,我不伺候了!”莫初歌怒视着裴行晏。 她厌烦地从裴行晏的脸上移开视线,拿起桌子上的紫砂茶杯,不紧不慢饮了一口茶。 目光复又落在裴行晏的面上,一瞬间,莫初歌不禁勾起嘴角,绽放出最浓烈的笑容。 裴行晏被莫初歌阴森而恐怖的眼神着实吓得不轻。 回过神来,他一把攥住莫初歌的胳膊,将她强行拖到床榻边上。 莫初歌拼命的挣扎,然而女人的力气不及男人大。 纵使她反抗,却还是被裴行晏甩到了床上,胳膊肘磕到床的边缘,一瞬的疼痛席卷着她。 莫初歌还未缓过神来,裴行晏已经俯身压在她的身上。 炽热的气息喷洒着,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恶心,让她非常抵触和他的接触。 “裴行晏!你想做什么?”莫初歌大吼。 裴行晏眼中尽是强烈的戏谑,另一只手钳制莫初歌的手,用腿压着她的腿。 使她无法动弹为止。 他伸手,狠狠的掐住摸初歌的下巴,让她强行望着自己的眼睛。 “莫初歌!你说我要做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奴婢,自然要发挥你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价值,尽情地让我满意。” 莫初歌算是听明白了。 裴行晏想要强行占有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裴行晏湿润的唇就贴了上去。 莫初歌将头撇过去,“裴行晏,你卑鄙无耻!” 油然而生的抵触与恶心,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恶狠狠地瞪着裴行晏。 裴行晏在她耳边喘着潮湿的气息,“你更让我恶心!作为一个女人要遵循三纲五常,而你却在背后和一个狂徒暧昧不清,我和你成婚三年没有和你发生过肌肤之亲,如今我来宠你,你不应该高兴么?还是你和那个狂徒已经吃饱了?” 他口中的狂徒指的是傅云观? 可她明明和傅云观之间清清白白,却被他怀疑。 莫初歌欲哭无泪,被裴行晏死死地压在身下,动他不得。 眼看着身上的衣裳被他一层一层地脱去,雪白的肌肤将要裸露在他的面前的时候。 莫初歌的手悄悄往上,拔掉发髻上的簪子,准备伺机而动。 裴行晏却惨叫一声,软软地倒在她的身上,之后昏厥过去。 莫初歌也满心疑惑。 她还没有动手戳他,为何就晕倒了呢。 只见有人将裴行晏从她身上拉开。 那人看清是裴行晏,连忙向莫初歌道歉,“莫娘子,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这是刚刚经过娘子的屋里,听见“狂徒卑鄙无耻”之类的话语,还以为你被人轻薄,我这才拿棍子冲进来打裴将军。” 说着他又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夫妻的闺房之乐。” 他不是有意的他是故意的。 第32章 他是狂徒 莫初歌这才看清来人是傅云观身边的陆尹骁。 她目光落在陆尹骁的手上,他手里拿着木棍。 刚刚裴行晏对她意图不轨的时候。 是陆尹骁拿着棍子,将裴行晏打昏,于莫初歌而言,还真如及时雨一样。 梳理清楚这些事情,莫初歌调整思绪,拿过架上的酒倒在裴行晏的身上,向外扬声唤道,“来人。” 随后进来两名内侍。 “告诉永安夫人,侯爷在我房中喝醉之后,不小心摔到了头,你们两个将他扶到永安夫人那里。告诉她,看好自己的丈夫没事少来晃悠。” 两个小内侍。 “照我的话说。”莫初歌双眸冷凝地看着睡不醒的裴行晏。 两个内侍听后,一左一右地将他架下去。 一旁的陆尹骁看在眼里,很是惊讶。 不愧是殿下看上的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待人走远以后。 莫初歌将目光落在陆尹骁的身上,“带我去见晋王殿下,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陆尹骁又是一惊,璇玑忍住心中的笑意,“莫娘子,随我来。” 漪澜殿中,白色的纱幔轻轻垂落,整个大殿都很空旷。 莫初歌在陆尹骁的带领下,缓缓往里走,踩在柔软无比织金红绒地毯上,转过半透明绫纱二十四扇描绘山水画的落地屏风。 宫人打起层层珠帘,莫初歌见傅云观坐在榻上,手持紫砂壶,正在倒茶。 傅云观头发披散,一袭白衣。 给莫初歌的感觉,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有一种仙风道骨的疏离感。 她颇为好奇,今日傅云观为何会是这副样子,和她平日所见到的高高在上晋王殿下。 简直判若两人。 卷起珠帘的那一刻,一袭青衣落在傅云观的眼底。 他的心头荡漾情绪,喉咙发紧,此刻每分每秒的呼吸。 又何尝不令他如痴如醉。 “好大的胆子,敢在裴行晏眼皮子底下来我这里,不怕被他们议论,你我私通,该百口莫辩了。” 听着傅云观磁性的嗓音夹杂着轻浮的意味,莫初歌并不在意。 而是走到他旁边的榻前,莫初歌挥开衣袖,坐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晋王闭关修炼呢,都是凡夫俗子,装什么千古上神。” 莫初歌侧眸看着傅云观,语调清清冷冷。 傅云观将一盏茶喝完,又倒满了茶水,慢慢往莫初歌那边移了移,故作疑惑地说,“为何要如此看着我呢,我在想,千古上神能做到六根清净么?找感觉,让你见笑了。” 莫初歌一笑,“我竟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暗中窥探,晋王殿下,你身边的陆公子,来得可真及时。” “哦!听莫娘子的口气,是在怪我,打扰你们夫妻之间的情绪,这梨园行宫就那么大一点,你又叫得那么惨烈,陆尹骁只是路过,想着能英雄救美,万一真的是狂徒或者刺客轻薄娘子。” 傅云观压制住心口的酸涩,瞟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陆尹骁。 莫初歌神色淡然,“既然王爷让身边的人监视我,应该知道,我或许不能为你所用,做一颗好的棋子。” 傅云观仿若未觉,“你父母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那群杀手真的是梁王手底下的叛军?” 莫初歌深吸一口气。 她自己的事情想靠自己完成,不想依附男人。 “多谢晋王殿下还惦记着,现如今还未有蛛丝马迹,但我可以肯定和青雀阁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傅云观眼眸微冷,“没有证据可以找证据,天不遂人愿可以等,世上没有天衣无缝地局,脚下的路布满荆棘,走就是,不会畏惧。” 他的这番话落在莫初歌的心中,暖意汹涌。 她拿起桌子上的紫砂杯子,敬向傅云观,“我还未恭喜晋王恩仇得报,为沈家讨回公道。” 傅云观以同样的方式举起茶盏,嘴角噙着一抹爽朗的笑容,“你也是,走出去吧,和你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我感觉得出,你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女子,你有欲望有野心。” 莫初歌将茶一饮而尽,浅笑不语。 傅云观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前几日宴会,裴行晏的红颜知己身上带着一块玲珑玉佩,是赵国九公主的。” 听闻此言,莫初歌的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傅云观,“你是说林灼灼和赵国那边勾结在一起?” 傅云观神色冷峻,“这是你们裴家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参与,提醒你留个心眼。” 莫初歌心中疑虑更深,微微凝眉思索,她感觉林灼灼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莫初歌起身离去。 傅云观注视那一抹背影渐渐远去。 陆尹骁适当提醒,“殿下,人都走远了。” 傅云观回过神来,浑不在意,“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傅致远和裴行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陆尹骁想了片刻,“陛下要利用你和莫娘子,败坏你们的名声,殿下,不得不防啊。” 傅云观并没有吱声,而是走到黄花梨木书案前,提起砚台上的笔,在澄心堂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釜底抽薪。 其实裴行晏说的也没错,他才是莫初歌的狂徒。 傅云观的眼底火焰弥漫,薄唇微勾,带着放纵的冷笑。 “阿初,我会用一生时间去守护你,哪怕为了你,颠覆了天下又有何妨,换你一世洒脱,不畏雨雪风霜。” 傅云观喃喃自语,目光落在茶盏上。 人走茶凉,窗外月上柳梢。 他无力地坐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又何尝不是无法触及的执念? 那是他年少时期的欢喜,他从未放下过。 他的欢喜却成了别人的妻子,时间的阴差阳错,阴晴圆缺从未停歇、 对她朝思暮想,他会一点一点得到初歌的心。 不知初歌是否还记得年少时期的久清? …… 自漪澜殿出来,莫初歌看着天色渐晚。 晚风阵阵,夹杂着飒爽的凉。 她也不知,为何非要来找傅云观,和他独自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呼吸感。 身边的琼脂道,“大娘子,方才裴家的管家过来回话,老夫人的哮喘之症,越发严重,之前都是大娘子花高价钱从天山那边买雪莲,不知可要继续供药?” 第33章 都在发癫 说起老太太,莫初歌心头微沉,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 裴家的人都是吸血鬼,可老太太是通情达理的人。 莫初歌还是不忍心把事情做绝,于是说,“吩咐下去,慈安苑的亦因供应不许怠慢。” 琼脂感慨,“奴婢就知道大娘子,是于心不忍。” 月光常常,倒映一地斑驳。 二人沿着湖心亭,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莫初歌脑海之中迸发出方才傅云观所说的,林灼灼也和赵国那边有联系。 此女满口荒谬之言,她本以为,这样的人没有心机。 傅云观的话不得不让她留个心眼。 莫初歌摇曳着手里的团扇,忽然问,“林灼灼那边,最近如何?” 琼脂若有所思,“唉,别提了,林小娘的院落丫鬟仆人,简直毫无规矩可言,她直接就说,在她那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自由平等,听闻还教丫鬟们写字,告诉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面对林灼灼,莫初歌没有恶意。 她痛恨的是裴家之人的自私自利,包括裴行晏。 甚至同为女子,还有点欣赏林灼灼的自由洒脱,不拘小节。 莫初歌略略含笑,“不错啊,甚是有趣。” 琼脂有些许不解,“在家里由她疯也就算了,现如今可是这梨园行宫,陛下和贵妃面前,岂容她这般无理,娘子居然还觉得她有趣,在奴婢看来不过是个狐媚子。” 琼脂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莫初歌并未在意,“见惯了循规蹈矩的女人,遇见一个发疯发癫的人,可不是觉得有趣么?” 她颇为惆怅,走过湖心亭,来到抄手游廊,脚下摆放着一排一排的芙蓉花。 晚风拂过,芳香四溢。 “能发疯不好么?只不过清醒的时候,无法听到疯话,如今也难得。” 夜色深沉,莫初歌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双纤细的手手持勺子,在青花瓷碗里搅动了几下,之后推到男人的跟前。 林灼灼连忙用手托腮,没好气道,“老公,你不是说过一生只爱我一人么?” 她递过来的汤羹,裴行晏哪敢不喝,端起碗,一饮而尽。 因心虚,他不敢直视林灼灼的眼镜。 他记得此前因为税收的事情,去找莫初歌,结果发生了龃龉。 他一怒之下,想强行占有莫初歌,结果拉扯之下,被人当头一棒袭击昏倒,在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在林灼灼的房中。 想到此处,裴行晏满腔的火焰无处发泄,表面温柔哄着林灼灼,“是啊,我一生浮沉只爱你,可是灼灼,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莫初歌非我所愿。” 林灼灼避开他的温柔,别过头去,“既然身不由己,那为什么还要去她的房中喝酒呢,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婚内出轨,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不喜欢规矩礼教束缚。” 裴行晏听着很是疑惑,温声细语地哄着林灼灼,“下次保证不去,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还给你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灼灼眼眶朦胧,我见犹怜得。 见裴行晏轻松被她拿捏,她迅速倒在他的怀里,声音轻柔,“我就知道,老公对我最好,行了,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赶紧去洗澡吧。” 裴行晏依依不舍地松开林灼灼。 等他走远,林灼灼的脸色冷冷一沉。 她本来是想扮演绿茶,好好陪莫初歌玩一玩,起初她也不是带着恶意的。 毕竟,她是长在春风里活在红旗底下的现代女性,还是医科大学未毕业的实习生。 某天下班路上,大型渣土车超速,和过马路的她迎面撞见。 她当场嗝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穿越到古代。 通常发生在影视剧或小说的情节,居然发生在她的身上。 而且身份凄惨,无父无母,被关在山上的女堂里,堂主对她都是非打即骂。 在她刚穿越的那段岁月里,除了认识裴行晏以外,还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 想到这里,林灼灼取下身上的玉佩,眼眸中划过一抹冰冷。 这个玉佩,就是那个姐姐的,那一晚,姐姐衣衫不整地回来,身上多有青紫,双眼空洞。 她问,姐姐也不肯说,只将一块玉佩和一封信件交给她,闭门不出,在发现的时候姐姐就吊死在房梁上。 此次还惊动了官府,仵作过来检验,姐姐曾遭受过凌辱,手心里和嘴里全是血。 后来她身边,多了许多士兵,看她身上带着玉佩,扬言他是赵国的九公主黎婉。 她这才知道那个姐姐的名字叫黎婉,是被赵国抛弃的九公主,公主身边的暗卫,将她认成了公主。 林灼灼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给黎婉报仇,机缘巧合之下,认识裴行晏,回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悄悄借助青雀阁的势力。 调查此事,结果她查到伤害姐姐的人,既然是莫初歌的父亲。 简直是禽兽不如。 她就利用赵国,杀了莫初歌的父母,嫁祸给裴行晏。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起初,她不想和这个封建社会所有的女生去共情,只做上帝,看着他们走完悲催的一生。 而现在,封建一点一点地同化她,越来越讨厌莫初歌,莫初歌的父亲侵犯她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能放得下!曾几何时,是姐姐救赎了她。 后来连那一世温暖都不给她。 林灼灼感觉头痛欲裂,真的不想和这个时代的人共情,却发现越来越像这个时代的人,活成了影视剧中的恶毒的女人、 她想过去救赎莫初歌,谁知道这个古代女却心比天高,看不起她,公开与她为敌。 那也别怪她心狠,目前看来傅云观和莫初歌是有一腿,她不会让莫初歌称心如意。 这群老封建不是喜欢将名声看得很重要么? 那这一次就由她来设局陷害,也不枉是甄嬛传的资深学者。 她得去找一个和傅云观一样帅气的狂徒,让傅云观看看,自己的老姘头和别人私通。 包括裴行晏爷头顶一片绿色。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有点绿。 第34章 渣男送妻 中秋宴会前夕,莫初歌收到昭贵妃送过来的请柬。 原来是在甘泉殿举行中秋宴会,她也有资格赴宴。 应该也有林灼灼吧,这半个月里,她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林灼灼的一举一动。 就像傅云观说的,留个心眼,总有好处。 如今住在一个行宫里,她倒是时常能见到傅云观。 从那之后,裴行晏在未来过。 至于税收的事情他是如何解决的,莫初歌不想知道。 裴家的一切,她都不想再管。 晚上的时候,裴行晏来了。 两人坐下一起吃饭,莫初歌道,“侯爷来我房中,便不怕林妹妹为此生气?以后还是少来吧。” 裴行晏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眼中的冰冷一闪而过,“她不会生气的,初歌,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若非是你,将整个裴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那将不敢想象。” 他握着摸初歌的手,声音很柔,“初歌,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帮为夫这个忙。” 莫初歌内心泛起一阵寒凉,几乎要随着血液往身上涌来,让她招架不住。 她不留痕迹地从裴行晏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你对我如此冷淡,是从你心中有了傅云观开始么?”裴行晏寒凉的声音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伸手掐住莫初歌的脖子,怒视着她。 莫名其妙的,莫初歌被他掐着脖子,呼吸逐渐迟钝,双手不停地挣扎,以此来甩开他的桎梏。 “裴行晏!你脑子抽风了是不是?快点放开我!” 裴行晏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轻笑。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他要借此机会除掉傅云观。 假装一副情深被辜负的样子,情绪逐渐失控,“我才是你的丈夫,就那么比不得那个傅云观么?奸夫淫妇!” 莫初歌被裴行晏这一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说话客气点!我和晋王之间清清白白。” 裴行晏笑得阴森恐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我成全你,你去服侍帝王殿下吧,他是陛下的亲弟弟,又是中宫嫡子,身份何等显赫,我把你当成歌女送给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会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反正发癫是他,看上臣子之妻。” 他的话让莫初歌接连吃惊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志,要把自己的妻子推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莫初歌被他气得发抖,“疯了!你们都疯了!” 裴行晏狠狠地掐住莫初歌的脖颈,神色逐渐扭曲,“对,都疯了,他傅云观不也是疯的厉害么?勾引有夫之妇,左右不过你我清醒的时候总是无言以对,如今都疯了,听听这些疯话也有意思。” 他冰凉的语气带着一丝柔和,“我亲自将你送过去。” 莫初歌拼尽浑身力气反抗他,奈何又是吃亏到男女力气的悬殊上。 被他生拉硬拽地拖着,往傅云观的居所去。 经过长街的时候,宫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莫初歌的身上。 裴行晏根本不给莫初歌任何反抗的机会,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 把她强行拖至漪澜殿前。 裴行晏怒气冲冲,一脚踹开殿门,嘴角含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其实晋王殿下喜欢臣的妻子,可以告诉臣,臣定当割爱,何必私通呢?岂不是让人指责殿下勾引臣子之妻的奸夫!” 说罢,裴行晏掐住莫初歌脖子的手突然松开,将莫初歌往前一推。 傅云观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莫初歌,深邃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深情,“你不要紧吧?” 此刻的莫初歌很是狼狈,勉力摇头,“我没事。” 裴行晏在一旁看笑话,“瞧瞧这关心的呀,可真令我感动不已。” 他又将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脸上,神情轻蔑,“初歌,我实话告诉你吧,自打一开始,晋王殿下就觊觎你的美貌,让我将你送给他,你们之间也并非偶遇,他见色起意,一直都想得到你,你自始至终不过是我们男人博弈的牺牲品罢了。” 莫初歌闻言,心头剧烈一颤,赫然叮嘱傅云观。 怪不得她总感觉傅云观在有意无意地接近她。 都好解释了,一切都好解释。 傅云观微微蹙眉,正眼都不往裴行晏身上看,嘴角挂着一丝哂笑,眼眸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清冷。 一切都在裴行晏的掌握之中。 他自然要借题发挥。 只是看似一切傅致远和裴行晏占尽上风,傅云观在夹缝中为难。 焉能不知这一切,是他为了得到莫初歌,要提前设好的局呢。 江山美人他都要得到,所以比的还是谋略,他一个人要对抗两个。 “我已经兑现我的承诺,将莫初歌拱手相让,不知殿下承诺我,将沈家军的兵符交上来,可否信守承诺?” 裴行晏是在赌。 赌傅云观感情用事,会对莫初歌发疯发癫,因为男人了解男人。 傅云观看着莫初歌那欲说还休的眼神,他就已经猜到了,用灼灼的话来说,就是暗恋,爱莫初歌。 这个小细节还是灼灼留意到的,他就利用这一点,借此拔掉傅云观身上的刺,陛下一定会对他加官进爵。 一遍一遍的苦涩在莫初歌的心上徘徊,那种滋味,仿佛是在吞噬无数的黄连,深嚼慢咽地堵在喉咙里。 她只觉舌尖都是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 想想又何其悲哀。 她的丈夫把她送给别的男人,身边唯一认识的知己傅云观,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对抗自己的丈夫。 结果,她里外不是人。 仔细一想不用难过,她也在利用傅云观。 眼下她的确的利用傅云观,好好恶心裴行晏。 既然膈应,那何不都一起膈应呢。 在场的人包括她莫初歌在内,神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都在发疯发癫。 傅云观不动声色,一把将莫初歌拥在怀里,当着裴行晏的面,手掌贴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那种奇异的触感,莫初歌浑身不自在。 傅云观用余光飘向裴行晏,沉声道,“兑现承诺倒是能,不过得试试,才知晓我满不满意,裴将军作为莫初歌的夫君,也是过来人,得留下来指导,不然我可不懂。” 第35章 奸夫淫妇 裴行晏朗声笑起,“看来晋王殿下,还是纯情男呢。” 傅云观不想和他废话,既不墨守成规,何不任性地疯一回呢。 因傅致远设的捧杀局,他在世人眼中风流浪荡,不务正业。 他挥手示意,漪澜殿的侍卫见状,纷纷跑进来,按住裴行晏。 傅云观的双眸冰冷刺骨,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床笫之间的事情,裴将军得好好地教,仔细地教。” “本将军是陛下所封的上柱国将军,就凭你,也妄想羞辱本将军。”裴行晏想要反抗。 傅云观直接诛他的心,“想让我兑现承诺,交出背后沈家军的支持,你最好是给我消停一点,否则我不怕将事情闹大,参你夜闯殿阁,图谋不轨。” 言毕,他从裴行晏的身上收回目光,看着莫初歌,眼神越发温柔。 当着裴行晏的面,傅云观伸手勾起莫初歌的下巴,缓缓靠近,另一只手覆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微微一扣,莫初歌和傅云观是那样近距离地接近。 一丝灼热的气息,从莫初歌的腰间蔓延开来。 忽然间,她迎上傅云观的眼眸,片刻的恍惚,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星辰大海般的温柔。 十里春风远不及他的柔情。 莫初歌不禁摇头,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 那一定是她的错觉,她只不过是傅云观和裴行晏之间较量的牺牲品。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眼神。 她欲哭无泪,心头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想甩开傅云观。 傅云观却捏住她的下巴,似乎也在和她较着劲。 心头的火焰烧到极致,莫初歌忍无可忍,怒吼,“放开我!晋王又可曾知道,您此举,会将我陷入不仁不义之局,我如今还是裴行晏的妻子,你当着我夫君的面前,对我无礼,回去之后我夫君为此迁怒于我,开祠堂,我会被千夫所指。” 感受着莫初歌浑身剧烈地哆嗦着,傅云观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莫初歌,是你的夫君将你送到我的床上,我们之间达成协议,我这个人没有啥嗜好,就喜欢臣子之妻。” 傅云观的手掌在莫初歌的脸颊上慢慢摸着。 肌肤光滑细腻,软软的滑滑的,此刻每分每秒的接触,都令他如痴如醉,血脉扩张。 同时内心又涌起一阵欲望的饥渴。 山有木兮木有枝,君悦卿心卿不知。 从少年时在江南遇见她,从那时候起,他的心中就一直住着一个人。 时至今日,也不曾放下,那是他一束明月光,照亮长夜漫漫。 江南洛阳那段时光里,是他傅云观最惬意的时候。 若无莫初歌,有谁来书信和他说洛阳牡丹,路漫漫其修远兮,他永远都是莫初歌的久清哥哥。 在今后分别每一天想起的时候,何尝不令他痛断肝肠。 相遇的时候是在洛阳,莫初歌的外祖家,久别重逢,自己朝思暮想的月光却成了别人的妻子。 他害怕,有一天和莫初歌相认的时候,阿初会责怪他,既然没有死,又为什么不去找她。 沉痛的往事在心头悠悠辗转着,傅云观哑然失笑,用余光瞟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裴行晏。 复又将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他语气轻浮,“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只管放心,裴将军不敢对你怎样,是他亲手为了私欲,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即使如此,大不了我就叫你娶了又何妨。”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又是接连吃惊不已。 莫初歌抑制不住的冷笑一声,心中一片冰凉。 傅云观勾住她的下巴,独属于男人灼热的气息,离她逐渐地近。 下一秒便要将她吞噬。 傅云观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去亲吻莫初歌柔软的红唇。 裴行晏看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疯癫了,没想到这傅云观比他还要颠,居然当着他的面,去亲他的女人。 迟早有一天,他会除掉傅云观。 心底陡然弥漫起的抗拒与战栗,莫初歌本能的抵触。 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着过后,傅云观迟钝一瞬,紧接着,又狠狠的吻着她,席卷独属于女人的气息。 莫初歌被他来势汹汹的吻,弄得猝不及防,只感觉脚下轻飘飘,呼吸有些窒息。 她不过是两个男人博弈的棋子,想一想,她就很是不甘心。 心下的欲火烧着的呼吸都是疼的,莫初歌毫不留情的咬住傅云观的舌头。 恶心的血腥之气,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 傅云观痛的皱眉,片刻,他松开了莫初歌,伸手擦掉嘴角的一抹血痕。 不等他反应过来,莫初歌一记耳光,便打在傅云观的脸上。 “傅云观,你都简直无耻至极!” 傅云观抽一抽鼻子,忍住脸上的麻木,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心中暗爽,“我还能再无耻一点,你可要见识见识?” 莫初歌被傅云观这一举动弄得心下怦乱跳,挣扎着,“放我下来!” 傅云观声音低沉,“不放!把裴将军压到屏风前,让他看着听着,他的夫人在我的身下是如何共度良宵的。” 他就是要故意折磨裴行晏,心中无处安放的酸意,在那瞬间释放。 傅云观的侍卫都是常年在沈家军的军营里训练,武功和裴行晏这等武将不分上下。 两个人按住骁勇善战的裴行晏,绰绰有余。 裴行晏动弹不得,目光中迸发出凶狠的冷光,“你们两个果然有私情,奸夫淫妇!” 傅云观搂着莫初歌,眼眸一凉,“是裴将军自己将妻子送到我的床上,你若是再敢倒打一耙,我必然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裴行晏用莫初歌逼他交出沈家军的兵权,这背后绝对是傅致远的手笔,他在顾忌着莫初歌的名声。 裴行晏不以为然,“我和晋王殿下本就是合作关系,何必为的小事而闹得不愉快呢,莫初歌不过是个玩物送给你就送给你,只是交出沈家军的兵权,可是王爷亲口对我说的。” 傅云观的眼底露出一抹放纵的笑,“是么?我若不交出沈家军么?” 第36章 情不至深 裴行晏一脸鄙夷,“那我会去官府,状告晋王和臣的妻子私通,你便遗臭万年。” 莫初歌仔细梳理,怎么感觉像一个局。 而针对傅云观。 傅云观听闻不屑一顾,搂着莫初歌往里走。 两名侍卫死死地按住裴行晏,把他的头按在屏风上,透过半透明的轻纱望出去。 他清楚地看到傅云观把莫初歌放在床榻上,俯身下去,手搭在她的身上,缓缓地往下,去解她身上的衣带。 作为一个男人,这是裴行晏的耻辱。 傅云观把他的耻辱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他一定不会放过傅云观。 虽然莫初歌在他的眼里也是一个玩物,甚至连屋檐上的脏水都不如,可那也是他的东西,那也是他的女人。 他怎么能允许傅云观觊觎他的女人。 心底浓烈的屈辱感,充斥着,裴行晏拼尽浑身力气甩开侍卫们的桎梏,冷哼一声离开。 月光下,傅云观精致的眉眼,和另一个人重叠。 莫初歌很是恍惚,看着傅云观眼底浓浓的放纵欲与冷淡。 她心头一凉,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傅云观,你偏要如此羞辱我么?为了报复你的政敌。” 傅云观将莫初歌压在身下,用自己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掰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气息沉重,“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没节操的人么?” 莫初歌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自己亲口承认的,可不是,我妄加揣测,既然他已经离开了,你大可不必和我这样。” 傅云观双手缓缓松开,莫初歌以为他会就此作罢,正要起身的时候。 一双手赫然掐住她的腰,那种奇异的接触,她浑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傅云观湿润的口吻贴在她的耳垂上,“如今是在我的漪澜殿,你以为裴行晏能走得了么?为了我手中的沈家军,他也不会轻易离开。” 莫初歌又猝不及防地躺在床榻上,傅云观顺势将她压下。 这样一弄,她的体内也有一团火焰烧到顶峰。 傅云观的目光斜视着那半透明的屏风,有人影忽忽闪闪。 他知道是自己的人,又把裴行晏给抓了回来。 傅云观朗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和凛冽的杀机,“裴将军,你的妻子本王用得甚好。” 裴行晏的语气听不出情趣,“我同情王爷将鱼目当成宝,我用过的女人再给你用,可不是很好吗?” 傅云观故意大声,“没办法,我就喜欢人妻。” 莫初歌一直在反抗,这样几番拉扯下去,她衣裳凌乱,头发也乱,胸前的春光。也裸露大半。 红罗帐内,气氛暧昧不已。 莫初歌从未有过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傅云观还算正人君子,没把她怎样。 她还是有一种仙仙欲醉的抽离感,从身体里弥漫起的饥渴,居然生出想和傅云观有肌肤之亲的感觉。 莫初歌哑然失笑,她已经浑然忘记,自己早已经不是二八年华的青涩少女。 遇到男女之事,羞涩的别过头去,用手不停地抠着手指,尴尬无措。 她也是一个女人,何尝不渴望男欢女爱,三年的独守空闺,长也是那么的慢,是那么冷。 林灼灼有几句话说得是对的,她就是死脑筋,等同于守了三年的活寡,结果丈夫却和另外一个女人恩爱生子。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这样的日子,她竟然不知,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 莫初歌压抑着内心的伤痛,轻声细语地说,“你先松开我。” 傅云观满眼温柔,坐起来,“怎么?不争咋了?” 莫初歌盘腿而坐,并没有去整理凌乱不已的衣裳,只感觉身体很烫,这种滚烫不是一桶凉水就能浇得下去的。 “我早已经过了娇羞灵动的年纪,有什么好挣扎的,刚刚反抗,是觉得自己好悲哀,被自己的夫君,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傅云观眼眸微凉,悄然弥漫着一丝心疼,“刚开始我让你入我的局,做我的棋子,你也是答应的,所以裴行晏说什么,你都不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费尽心思,你是我的棋子,咱们都是成年人,做我的情妇,你也不亏。” 其实此刻的他,很想把初歌紧紧地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说,“阿初,久清就在你的身边,所有不好的事情,我为你挡着。” 少年不知愁滋味,欲说还休。 傅云观只是无声叹气,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说出真相。 他就是莫初歌年少时期的那个玩伴,久清。 整个漪澜殿昏昏暗暗,冷风透过镂空窗扇的缝隙,吹进来,浮动青铜烛台上的烛火,凌乱地摇曳炙热火花。 莫初歌双眸雪亮,笑容清淡,视线落在傅云观的身上,只见他白色的领口松松散散,露着线条分明的锁骨。 精致的轮廓下,薄唇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一双如墨深潭的桃花眼,在意味不明地望着她。 英气的剑眉不同以往文弱书生的气息,反而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高挺的鼻梁问他的五官添了一抹别样的立体感。 傅云观可真是生的一副颠倒众生的脸,游戏那双桃花眼和久清一样,俊美妖艳。 倘若久清还在的话,她一定反抗父母,为情发疯,义无反顾地和久清在一起。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他永远活在莫初歌的心里。 莫初歌手臂轻盈地挽住傅云观的脖子,声音柔婉,夹杂着魅惑之感,“傅云观,你长得可真好看,和你偷情,一切不亏,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要遵守三纲五常,我这深闺也很寂寞。” 傅云观欣赏莫初歌的敢爱敢恨,她离自己那样近,感受着她的芳香气息。和自己的心跳声紧紧地贴在一起。 渐渐升起莫名的温度。 他声音浑厚,“彻底想通了?要和我颠鸾倒凤?” 莫初歌趴在他的肩头,脑中一团乱,温顺地点头,“我的丈夫就在屏风外,我又岂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呢。” 她在傅云观的耳边轻轻道,“让我做回真正的女人吧。” 傅云观有些错愕,“成婚三年,裴行晏不曾和你圆房?” “不曾……”莫初歌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栀子花的香味,特别安心。 傅云观闻言,遏制不住心中的情,缓缓将她放下,俯身压在她的身上。 将她身上的衣衫一层一层地褪去,他情到深处,准备吻上她的唇…… 第37章 贵妃捉奸 漪澜殿外,昭贵妃在一众宫人簇拥下,赶来抓奸。 宫女提着手里的羊角宫灯,排成两排,走进漪澜殿。 这时候,傅云观的手下将裴行晏松开,他得了自由,跑出殿外,只见浓妆华服的昭贵妃站在中央。 他诧异不已,“贵妃娘娘,怎会来此?” 昭贵妃眉目肃然,“有人向本宫检举,说哪个宫里的宫人和太监不检点,在晋王的殿阁行宣淫之事,本宫管辖后宫,发生如此淫乱之事,岂非是本宫约束不周之过。” 贵妃的视线往里边一扫,透过半透明的屏风,隐约可见床幔低垂。 “裴将军,你为何也在此?” 裴行晏若有所思。 他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莫初歌现在还是他的妻子,这种事情闹大,他的脸上有光彩吗? 他前脚逼迫着傅云观交出手里的沈家军,后脚贵妃就来捉奸。 这是否太巧合了一些。 “回贵妃娘娘的话,臣也是刚到漪澜殿,有些事情要和晋王商议。” 昭贵妃不理会裴行晏模棱两可的说辞,径直往里走。 殿外二人的对话,莫初歌和傅云观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男上女下的姿势,相互来回对视。 电光火石间,莫初歌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剖开傅云观的内心。 他心中的那点算计,在她的面前暴露了无所遁形。 莫初歌声音沙哑,“这昭贵妃来得可真是时候。” 傅云观听出她话语中的质问,勾唇一笑,“她来只有她来的道理。” “贵妃是来抓你我奸情的,不躲一躲?”莫初歌一头乌黑长发如丝绸一般铺在床榻上,更显得她媚眼如丝,红唇娇艳。 一颦一笑,带着动人心魄成熟的风情万种,柔情绰态。 傅云观看在眼里,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里有着某种的欲望蠢蠢欲动。 恨不得立刻将她揉进骨头里。 傅云观遏制心下的一团烈火,手掌和莫初歌的手掌贴在一起。 贴得太久,一层细腻的冷汗缓缓生出。 傅云观磁性的嗓音夹杂着沉醉之感,眼眸微眯,“唉,真是扫兴,不能和你找寻到一份刺激。” 莫初歌把他给推开,“是你提前把消息透露给贵妃?裴行晏就算在如何讨厌我,可我始终是他的妻子,他不敢把事情闹大,他只想利用这件事情逼你交出手中的兵权。” 傅云观无言,眼中含着一丝赞赏。 无言就是默认。 莫初歌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你我之间就只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而我不过是雨后的微光,不敢去攀附权贵,你利用我唱这场戏,无非是将和你作对的人一网打尽,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傅云观的目光逐渐暗淡,“你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须知糊涂一点,也未尝不可。” 在莫初歌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为了不达到目的是不罢休的人,身边的人都被利用。 莫初歌又不知他的身份,那么认为也对。 “清醒着不好么?我才不要糊涂呢。” 空旷的大殿中,有脚步声渐渐逼近,像是阴霾已久的秘密,即将重见天日,暴露得体无完肤。 莫初歌苦笑,“再不躲的话,可来不及了。” 傅云观不以为然,抓住莫初歌的头发,轻轻把玩着,“漪澜殿是我的居所,我往那里躲。” “若此刻我们两个都出去了,就等同意留下把柄,裴行晏借题发挥,你又该如何应对?我发现你做事没有轻重,只顾眼前,还是留些余地比较好。” 莫初歌沉吟片刻,“你往后面躲一躲,剩下的我来应付。” “听你的。”傅云观起身,下了床,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往后面走去。 涂满鲜艳蔻丹的手指忽然撩开床幔,映入莫初歌眼帘,是浓妆艳抹的昭贵妃。 昭贵妃看到衣衫不整的莫初歌,发髻散乱,双眼布满血丝。 她知道女子的头发打理起来非常费劲,头发散乱,不是被人非礼,就是自己和男人私通。 就这两种。 昭贵妃脸上写满了惊讶,“裴家大娘子,你怎会在晋王的住处?” 莫初歌气定神闲地起来,拿过地上的大袖衫为自己穿好,“给贵妃娘娘请安。” 昭贵妃瞬间明白了所有,带着镂空雕花护甲的手,指向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梨园行宫之中私会外男,和别的男人私通,你的夫君裴将军坐在外边。” 莫初歌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略显红肿的嘴。 大约是傅云观第一次亲女人,一点都不娴熟,看把她的嘴都咬破了。 这好歹也是她的初吻,一点美妙的体验感也没有。 “贵妃娘娘,小声一些吧,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你我都是女人,莫非不能感同身受?” 莫初歌拿起梳妆台上的口脂,在自己的嘴唇上抿了抿。 昭贵妃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目光落在床榻上,见有男子的衣物。 她含着一丝嫌弃,不禁连连冷哼,“在裴家如何偷情,本宫管不着,可如今是在梨园行宫,你可曾知道,已经秽乱后宫,本宫掌管宫闱之事,就该多问一问。” 莫初歌觉得好笑,捂嘴轻笑一声,“秽乱后宫?请问贵妃娘娘,可曾看到奸夫?无凭无据的事情,娘娘自己掂量。” 昭贵妃似有犹豫,她是当今皇帝的贵妃,自然要帮助自己的夫君除了晋王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把私通的罪名坐实,晋王将身败名裂,勾引臣子之妻,那是要被群臣围攻,陛下就有理由将其流放,之后彻底瓦解沈家的势力。 昭贵妃声音冰冷,“来人!给我搜整个漪澜殿,也要找出狂徒。” 她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裴家的大娘子,真是对不住,不想任命本宫掌管后宫,本宫身在其位,便要尽其责任。” 贵妃一声令下,身着蓝色袍子的侍卫齐刷刷闯进漪澜殿。 莫初歌背对着昭贵妃,从铜镜中望出去,还是捕捉到昭贵妃的眼底那一抹狡黠之色。 莫初歌拿起一把精致的象牙梳,为自己梳头,“不用如此大动干戈,贵妃口中的奸夫,是臣妇的丈夫裴行晏。” 第38章 奸夫是谁 贵妃满脸惊愕,“你此言何意?” 莫初歌放下手里的梳子,目光落在铜镜上,只见贵妃的脸色难看至极。 “裴行晏寻求刺激,打听到晋王不在,特让我来在漪澜殿行鱼水之欢,关键时刻,我们正夫妻欢好,不知人间为何物,贵妃娘娘偏偏闯进来。” 此言一出,贵妃哑口无言,“本宫听你这些疯话,耽误的是本宫的时间,来人!给本宫搜查漪澜殿。” 莫初歌悬着的一颗心一刻都不曾放下,漪澜殿像来是傅云观的常年居所。 傅云观的母后沈皇后来梨园行宫避暑的时候,也会居住这漪澜殿。 或许会有密道之类的可以躲藏。 想到此处,莫初歌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松快。 昭贵妃手下的人将整个漪澜殿搜查仔细,也未发现可疑人。 莫初歌原以为此事就作罢,目光往殿门口一扫,只见裴行晏一脸阴沉地从外走进来。 “方才听贵妃娘娘说起,宫里的人不检点,在晋王的居所处,做出私通之事,不知娘娘调查得如何了?臣特来看看。” 昭贵妃的目光在莫初歌的身上冷冷的一扫,像是在看着什么污秽之物,不堪入目。 “裴将军,你说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有意思,有违宫闱密不告知的事情,非要在旁人的住处做,才能追求刺激么?” 裴行晏佯装不解其意,“贵妃娘娘此言何意?” 昭贵妃不在年轻的脸上尽是戾色,视线从莫初歌身上离开,转一转手腕上带的翡翠镯子。 漫不经心地说,“裴将军的夫人和人私通,本宫进来时,裴家大娘子正坐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本宫秉承着掌管后宫的职责,多问了几句,谁知裴娘子却说,是本宫打扰你们的夫妻之乐,裴将军,你不该好好解释么?” 这个莫初歌想把事情压下,如此维护傅云观,究竟将他裴行晏置于何地? 心中的挫败之感,让裴行晏逐渐失去理智,一把揪住莫初歌的衣裳,把她拉了起来。 裴行晏怒吼的声音,将要震痛莫初歌的耳膜,“你这个淫妇!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叫我恶心!” 言毕,一把将她甩的老远。 有片刻的恍然,莫初歌大脑短暂的停顿,直到膝盖和手臂摔得生疼。 她才缓过神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有本事你就把事情闹大,让天下人都来唾弃你的无能,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她这一席话,仿佛戳到裴行晏的肺管子,气得身形晃了晃。 他怒不可遏地抬起手,迎面朝着莫初歌的脸扇了过去。 巴掌快要落下来的时候,躲在屏风后看戏的傅云观脚步飞快跑出来,眼疾手快地攥住裴行晏的手腕,“当朝权贵裴侯,家暴自己的妻子,闹到御史台,被群臣参奏,你又罪该如何?” 他将莫初歌护在身后,柔声细语,“等一会儿让我身边的太医为你看看。” 莫初歌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微微冲他点头。 见到这一幕,裴行晏又是怒火中烧,“好啊!奸夫淫妇果然有私情,莫初歌!你就等着我的休书吧!” 傅云观看一眼最后的莫初歌,心中颇为惆怅。 以莫初歌聪明才智,一人对抗昭贵妃并不是难事,所以他一直躲在屏风后看戏。 可裴行晏对初歌动手,这一点他忍无可忍,为了他的阿初,他能颠覆了天下,也让她一生无忧。 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积压这三年的委屈和伤痛,猛然爆发,卷走没出歌清醒的理智。 “裴行晏!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本来想着顾及夫妻情分,稀里糊涂的把日子过去,可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莫初歌异常的冷静,为裴行晏这种人留下任何情绪都不值得。 “我告诉你裴行晏,休妻你想都不要想,只有和离这一条路,不但如此,我还要你归还我所有的嫁妆,连本带利,两百万两白银,全部还给我!” 裴行晏的脸色骤然一变,被莫初歌气得不轻,“我看你是得失心疯,明明是你私通别的男人,我不曾去大理寺告你,已经给你留着颜面了,你竟然还想敲诈我裴家。” 他用手指着莫初歌,破口大骂,“我今日也把话放在这里,和离你也想都不要想,只有休妻!” 莫初歌想到这三年任劳任怨的付出,没有得到一丝回报,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癫狂。 裴家这一大家子,简直恶心的都想吐! 尤其是裴行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送到傅云观的床上,之后还倒打一耙地败坏他的名声,他好提出休妻。 莫初歌笑得寒凉,“你不是在给我脸面,你是为自己的渣找借口,怪会往脸上贴金,自私虚伪的是你,道貌岸然的也是你!” 裴行晏双眼瞪得如铜铃,咬牙切齿,“莫初歌!是谁允许你敢对我这样放肆?夫为妻纲的道理从未变过,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不让你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莫初歌始终平静,不想理会他,目光落在昭贵妃和傅云观的身上,“今日既然贵妃娘娘和晋王殿下都在,也请你们做个见证,当时我嫁到太平侯府的时候,带来十船嫁妆,如今我与裴行晏要和离,不该连本带利的还么?况且自古男子无权分配女子的嫁妆,也是定律!” 昭贵妃被这样的反转,弄得不知所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傅云观发出细微的冷哼,眼底布满肃杀之气,“原来裴将军是被女人给养着的,把软饭吃得那么心安理得的男人,裴将军无人能敌,这样的戏,本王还真是少见。” “这是我的家务事,和晋王无关!也少说几句风凉话,小心闪到了舌头。”裴行晏别过头去。 傅云观的脸上带着一丝讥笑,“本王也很疑惑,裴将军和莫娘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住处,裴将军得给我一个解释。” 裴行晏目光阴沉的瞟了一眼莫初歌,“奸夫淫妇!我都不好意思说,说了我嫌丢人!” 傅云观故意模棱两可,“听裴将军的意思与贵妃来我的漪澜殿捉奸?我为何不曾见到奸夫?莫非裴将军口中的奸夫,是指本王?” 第39章 权宜之计 傅云观刁钻的话语夹杂着浓重的威胁和胁迫。 落入裴行晏的耳中,又是接连吃惊不已。 是呀,奸夫在哪呢? 莫初歌看着裴行晏脸色抽搐,被傅云观堵得身形都在哆嗦着。 就觉得好笑。 他总不能,自己亲口承认,把妻子推到男人的床上,其实裴行晏的本意也就是在赌。 拿捏住傅云观风流浪荡的本质,傅云观的谋略和计谋远超傅致远与裴行晏。 只是故意藏拙,傅致远借助裴行晏手中的兵权,从边疆杀回来登基称帝。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不得不掩锋芒,步步小心。 表面是裴行晏发疯,将她送到傅云观的床上,其实背后稳坐钓鱼台的是傅致远。 用帝王谋略,制衡功高震主的臣子,以及对皇位有威胁的晋王傅云观。 傅致远明明是受益者,却自己坐山观虎斗。 这也好解释,他为何要去江南。 将这些事情处理清楚,莫初歌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和傅云观对视一眼。 “若无别的事,诸位请回吧,我便不留诸位了。”傅云观瞟了一眼裴行晏,带着满腔的酸涩,将目光移开。 裴行晏冷哼一声,随后甩袖扬长离去,原本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步戛然而止,回头望一眼莫初歌。 “还不赶紧离开,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莫初歌站在烛光下,一脸从容自若凝望着裴行晏,“侯爷不必操心我的事,出来那么久,想必灼灼妹妹一定是等急了,妹妹若因此闹起来,照样梨花带雨。” 裴行晏面部肌肉又是接连抽搐了几下,直接甩袖离开。 此事反转得让昭贵妃懵得很。 她见裴行晏离开,也找个理由离了漪澜殿。 莫初歌屈膝行礼,“臣妇恭送贵妃娘娘。” 昭贵妃走远,莫初歌站起来,凝望着那一抹背影,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转过身,刚好迎上傅云观那双妖艳的桃花眼。 目光流转,傅云观很是惆怅,遏制住心中的情绪,一脸冷漠。 “裴行晏是想利用此事逼着我交出沈家军的兵权,我知背后的主使者乃是陛下,权宜之计,我将消息提前放出,让贵妃过来捉奸。” 莫初歌避开傅云观的目光,“然后呢?” 傅云观声音沉稳,“然后你去躲一躲。”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莫初歌走出漪澜殿,望着夜色阑珊。 傅云观跟着走出来,伸出手,想要附上莫初歌的脸颊。 她不留痕迹地避开,冲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之下,很是治愈。 傅云观扑了个空,眼中的宠溺一闪而过,继而冷着脸说,“做戏台下的看客,看戏,比坐台上的主角要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莫初歌此笑非笑,“不知晋王殿下,又为何改变主意的呢。” 傅云观的语气含着严厉,“我又不改变主意,那一巴掌莫非你要硬生生的受着呢?身为一个男人将巴掌挥向女人,这就是无能!我是真看不起这样的人!” 莫初歌忍不住一笑。 傅云观虽是天潢贵胄,遥不可及,却不令人讨厌。 她倒是对他生出好感。 “如此,我还要多谢晋王殿下及时庇护。” 傅云观吩咐身边的人打了一盆水,在铜盆里面洗手,“方才拉住裴行晏的手,我嫌脏。” “那你就慢慢洗吧,我先告辞了。”莫初歌走出漪澜殿,中秋前夕的晚风,很舒适宜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莫初歌一脸疲惫,坐在梳妆台前,“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中秋过后,圣驾回京,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摘掉耳朵上的耳环,放到首饰盒里。 琼脂想到自家主子面临的这些破事,也颇为感慨,“大娘子,近几日咱们院中的丫鬟红杏,和林小娘身边的丫鬟翠柳走得很近。” 莫初歌原本正用梳子为自己梳头,听后手一顿,“果真么?” “千真万确,奴婢看得真真的。”琼脂压低声音,“不得不防呀。” 莫初歌语气低沉,“先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 有关于莫初歌与傅云观之间的流言蜚语,在梨园行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表面不敢怎样,背地里说得可难听了。 中午的时候,莫初歌与裴行晏还有林灼灼,坐在一起吃饭。 林灼灼讽刺,“这心真够大的,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吃饭。” 裴行晏冷冰冰地说,“她已经没有脸和心了,你就别管他了,至于和离,你想都不要想,要么休妻,要么你就继续给我做太平侯府的摆设。” 莫初歌手持银筷子,夹着碗中的吃食。 往嘴里送。 昨日在漪澜殿说要和离,也是她一时冲动。 在她父母的死没有弄清楚之前,没有将坏人绳之以法,她没有资格离开裴家。 这是她的一桩心愿,父亲母亲的事她一定要弄清楚。 莫初歌口吻不咸不淡,“人活一世,是先约束自己别犯错,一定因为别人的错事而指指点点,二位可明白?” 说着,她扔下手里的筷子,转身离开。 林灼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裴行晏也是蠢货,到底是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不敢将事情闹大。 那就由她再来添一把火,不会别的,把水给搅浑了,她才觉得有意思。 这一回,她可是认真宅斗喽。 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做娇妻的,而是用现代的思想去感化古代人,成就自己的事业。 顶着赵国公主的身份,有一天能混个女帝当当也不错。 夜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微弱的光。 莫初歌仰着头看着繁星,中秋团圆,没有月光。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倘若父母还活着,她应该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索性,她认识了傅云观,这个男人希望她走出去,虽然带走目的性地接近自己,但是也给她带来了好的价值。 想到此处,莫初歌勾唇一笑。 两日后的中秋晚宴设在湖心亭的甘泉殿,皇室亲眷,命妇都是盛装出席。 琴声悠长,歌舞曼妙,觥筹交错,莫初歌一眼扫过去,整个大殿言笑晏晏。 第40章 识破反击 莫初歌的目光往上面一扫,傅致远和昭贵妃一脸冷淡。 不知为何,没有前些日子亲密。 她挺感慨的,似乎所有女人都逃脱不了色衰爱弛。 虽然傅致远为了昭贵妃对抗文武百官,当烈火如初的感情过后,又觉得眼前人没那么好。 这就是男人的本质。 她已经看透了男人的薄情虚伪,今后的日子不再为情所苦。 孑然一身,等到弄清楚父母的死,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她就丢下一封和离书,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从事烧官窑。 莫初歌拿起青花瓷的酒盏,饮了一口梨花白,目光往前面一扫。 只见傅云观也在看着她。 莫初歌别过头去。 傅云观勾起嘴角,将手里的梨花白一饮而尽。 莫初歌放下手里的酒杯,丫鬟红杏拿着酒壶,上前两步,在莫初歌的酒杯之中斟满了酒。 “梨花白酒劲太烈,倒不如这梅子酒清爽甘甜,生津止渴,大娘子尝尝。”红杏一脸期待 莫初歌不动声色地看着红杏,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灼灼。 只见其脸上闪过一丝窃喜之色。 这红杏和林灼灼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本来就饮了许多烈酒,再喝其他的酒,岂不是更难受。 还是说,这壶酒里面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莫初歌拿起酒盏,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在红杏的视角里面她是把酒喝了下去。 实际上她把酒悄悄倒在手帕里,她倒要看看林灼灼究竟想做什么。 红杏又接连倒了两杯酒,莫初歌一滴没喝,以同样的方式,倒在手帕里。 将酒杯放下,莫初歌冲着琼脂使眼色。 琼脂旋即明白,立马扶住莫初歌,“大娘子,不能再饮酒,奴婢扶你下去歇歇吧。” 莫初歌佯装头晕,用手扶着额头,“是有点不舒服,琼脂,红杏,你们两个陪我去雪隐吧。” 红杏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得笑,悄悄看了一眼林灼灼。 林灼灼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用眼神示意红杏,快点行动。 琼脂和红杏一左一右扶住莫初歌,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殿。 傅云观一副看戏的意味。 这主仆两个人挤眉弄色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的陆尹骁看出傅云观的顾虑,贴在他耳边小声道,“用不用属下去暗中跟着莫娘子?” “不用。”傅云观的语气干净利落,继续看着殿中的歌舞。 闻此,陆尹骁不再说话。 傅云观看一眼外头的夜色。 以莫初歌的精灵鬼才,还需要他悄悄地跟踪么?他只管看莫初歌如何大杀四方。 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 红杏和琼脂搀扶着莫初歌,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 琼脂很是诧异,“你为何要带娘子来那么偏僻的地方。” 红杏将莫初歌放在床上,又细心地拉过被子,盖在莫初歌的身上。 “我看大娘子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就找一处安静的宫殿,让大娘子先睡一会儿。” 琼脂道,“难为你有心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大娘子。” 红杏闻言面上一喜,“那辛苦琼脂姐姐。” 她冲着琼脂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去。 等红杏走远,莫初歌睁开双眸,做起来,拿出刚刚被酒浸湿的手帕,递给琼脂,“你懂药理,闻闻这上面的酒可有什么问题?” 琼脂伸手拿过,在鼻子上仔细地嗅了一嗅,眼中渐渐划过一抹惊色,“这酒里被人下了春药。” 她压低声音,听起来像锋利的瓷片,“一定是林小娘和红杏联起手来,要陷害大娘子。” 莫初歌了然于心,闭上双眸,缓解着心下的躁动,在睁开眼睛时,眼底是浓浓的杀意,“我会让她自食恶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我小时候在山上,偷看过你父亲的遗书古迹,我记得上面有一篇记载,流苏花的根茎里边奶白色的汁液有安神助眠之效,你出去采一些流苏花,只要花朵的根茎。” 琼脂心领神会,连忙出去,殿前正好摆放着流苏花,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将枝干割断。 果然流出来白色的液体。 琼脂折回殿中。 莫初歌拿在手里,沉默良久,交代琼脂,“从这里穿过小桥,就是前往各院的长街,拦下来为林灼灼送汤羹点心,将这个汁液加进去,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莫初歌目送着琼脂离开,内心一阵冰凉。 “林灼灼,既然你想和我斗,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琼脂回来复命,说事情已经办妥。 接下来可有好戏。 莫初歌走出殿内,沿着鹅卵石小路,故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你回去告诉红杏,说我耍酒疯,辱骂林灼灼,说得越是绘声绘色越好。” 林灼灼好不容易等到羞辱她的机会,可不是要亲眼所见么? 琼脂刚走没多久。 莫初歌留意着那座宫殿,只见一位身材纤瘦的男人,身穿月白长袍,走进那座僻静的宫殿。 她见此一幕哭笑不得,林灼灼与裴行晏这对豺狼虎豹,果然是物以类聚。 一个将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另一个迫不及待地为她找男人。 大约是这俩货,也同情她守了三年活寡,寂寞难耐的日子不好受,才如此左一个男人右一个男人往她身边推。 瞧瞧挺贴心的,还找一位长相清秀的狂徒,林灼灼有心了。 莫初歌忍住心头的恶毒,悄然离开。 甘泉殿内,依旧歌舞升平,水袖纷飞。 林灼灼嘴角带着一丝快意的笑,“不关你的事,你做得已经很好。” 作为现代女性,她可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去压迫别人,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林灼灼看向身边的裴行晏,“老公,我想出去散散步,随后就回来。” 裴行晏不苟言笑的脸上,含着一抹别样的温柔,“让身边的人跟着,另外天气凉,多穿一件披风,不要冻着了。” 林灼灼嘴角噙着一抹娇俏姿,一副孩子气撒娇,“知道啦。” 他转身,转瞬间恢复了冰冷的表情。 第41章 自食恶果 林灼灼独自一人,来到那一处僻静的宫殿,刚推门进去。 一双男人的手,自身后紧紧地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处,激起酥酥麻麻的痒。 林灼灼顿时吓得不轻,疯狂地反抗,“你是谁?竟敢对我无礼。” 她的反抗好挣扎,让男人兽性大发,紧紧地揽入怀中,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游走着。 去撕扯着她的衣裳。 “有人叫你送给我的,小娘子,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安安静静的从了我,我会让你享受一下神仙都享受不来的待遇。” 男人力气很大,不等林灼灼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抱起,之后狠狠地甩在床榻上。 男人将林灼灼压在身下,笑得一脸癫狂,“小娘子,你可真你长得真漂亮,堪比月宫的嫦娥。” 林灼灼大脑一团乱。 她不是设计莫初歌? 莫初歌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放肆!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当朝裴将军的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无礼。” 林灼灼震慑的言语并不成让那个男人害怕,反而是变本加厉,将她身上的衣裳给撕碎,眼瞧着胸前雪白的春光已经爆了大半。 林灼灼惨叫声几乎要划破夜空的天际,连殿前的鸽子都四散而逃。 林灼灼欲哭无泪,想反抗,突然觉得眼皮渐渐沉重, 已经无力反抗。 男人感受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就开始破口大骂,“臭婊子!怀着身孕还不消停!” 她将林灼灼身上的衣裳全部褪去,发现肚子上绑着两个枕头。 原来怀孕是假装的。 他一把扯掉林灼灼肚子上的枕头,露出邪恶的样子,看着眼前昏睡不醒的美人儿。 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露出冷月,洒下清冷的霜倒映在床上。 将男人和女人交织在一起的身影拉得悠长。 一度春宵。 站在不远处的莫初歌似乎听到从殿内传出一些不可描述的香艳。 可别怪她心狠,但凡她心软一点点,此时此刻受辱的就是她。 林灼灼不是喜欢布局陷害人么?那就在自己的局里好好享受享受吧。 尝一尝反噬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样的滋味。 琼脂从远处走来,在莫初歌的耳边说了几句,“奴婢已经让人将红杏控制起来,奴婢记得红杏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孤苦无依,让她将林灼灼设计大娘子一事,都说出来。” “很好,你办事干净利落,我放心。”莫初歌抬头望了望天色,将手里的流苏花放在鼻间嗅一嗅。 “出来那么久,咱们回去吧。” 还好提前查清了红杏,她这半个多月,和林灼灼那边走得很近,琼脂一早发现不对劲,便悄悄跟踪红杏。 结果发现林灼灼计划要借着此番中秋宴会,陷害莫初歌,当众毁莫初歌的清白。 莫初歌才得以反击,让林灼灼自食恶果。 琼脂不愧是天目山云神医的女儿,做事是如此的果断。 想起云神医,莫初歌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上山去看他老人家。 医学世家云家和官窑之家莫家向来都有交情,她小时候还去山上修行一年多。 也稍微懂点医术,但是不太精湛,只是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 琼脂搀扶着莫初歌的手,沿着洪欣婷不紧不慢地走着。 “大娘子,接下来的戏又该如何唱?” 莫初歌声音清淡,“顺着林灼灼事先排练好的唱戏。” 琼脂欣慰一笑,“我如今越来越欣赏大娘子的活法,做事果断狠辣,就应该如此。” “人总是要成长的。”莫初歌拍一拍琼脂的手臂,“他们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奴婢,其实我是拜你父亲云大夫为师,你是我的师姐,只是我不喜欢学医。” 想着这些事情,琼脂也有一些触景生情,“所以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大娘子便高枕无忧,我能帮你一定会帮你。” 莫初歌感动,眼神恢复一副冷然的样子,走进甘泉殿。 她走进来的时候,林灼灼身边的侍女翠柳一脸担忧地和她打着照面而过。 莫初歌的嘴角噙着一丝稀薄的笑意,目光落在亲王席上,只见傅云观正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看。 接触到她目光的时候,傅云观连忙收回视线。 莫初歌也感到疑惑。 这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总是盯着她做什么。 大殿之上,当着傅致远与裴行晏面前,傅云观根本不避嫌,举起酒盏,敬向莫初歌,“莫娘子,本王敬你一杯,俗话说,巷子太短,走不到白发齐眉,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一片沸腾。 裴行晏的脸色抑郁至极。 傅致远出言斥责,“云观,你醉了,还是少说几句,以免惹人笑话,” “他们若是想笑话,那随他们的便,臣和陛下都不是圣人,无法管住旁人嘴下的是是非非。” 傅致远的眼中杀意显现,“六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这样,朕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莫娘子是裴将军的妻子,你这样毫不避嫌,总归是让人笑话的!” “她若不是裴将军的妻子,臣也未必肯搭理。”傅云观斜视裴行晏,“裴将军,你说呢!” 裴行晏感受着凛冽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扫过,“晋王殿下所言极是!” 见此一幕,傅致远也不好说什么, 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格外压抑,被一道慌张的声音给打破。 “侯爷快去找找我家主子吧,不知她去向何处。” 昭贵妃责怪道,“你是哪个府邸的丫鬟,既然如此毛毛躁躁,不知规矩。” 那小丫鬟被这冷不丁的责怪,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裴行晏见是林灼灼身边的翠柳,连忙向贵妃解释,“这是灼灼身边的丫鬟。” 他着急得不行,“你刚才说什么,灼灼不见了,糊涂东西你不是一直在跟着吗?” “奴婢……奴婢……”或许是因心虚,翠柳低下头,支支吾吾,“总之夫人就是不见了,侯爷赶紧派人去找。” 裴行晏显然是失去淡定,不顾身处御前,像丢了魂似的跑出去。 莫初歌看在眼里,果然林灼灼才是裴行晏的真爱。 第42章 己所不欲 此时,贵妃身边的贴身女官澜仪出声道,“裴将军先留步。” 已经走出门外的裴行晏听后,疑惑的转头。 澜仪行了一礼,“奴婢是才回去给贵妃娘娘拿一件披风,经过芳草殿的时候,亲眼看见永安郡夫人走进去,里边似乎有男子的声音……” 此言像是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激起千层浪的涟漪。 瞬间不淡定的就是裴行晏。 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他头疼欲裂。 男人的声音…… 莫非灼灼背着他偷情。 这绝对不可能。 昭贵妃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奴婢绝无胡说,亲眼所见,况且裴家大娘子也站在不远处,她也是看见的呀。” 澜仪话音落下,众人带着看戏的目光纷纷落在莫初歌的身上。 莫初歌不动声色,一脸淡漠地看着那女官。 不曾想,居然被贵妃身边的人看到,不过这样也好,当众把话说开。 带领诸位去看戏,而她的手自始至终都是干净的。 “我离得远,不曾听到什么也不曾看到什么。” 莫初歌说出这话的时候,傅云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中带着欣赏之色。 见底下喧嚣一片,昭贵妃提议,“女子的名声很重要,想来是有误会,也许是本宫身边的人看错了也未可知,尔等心中既有疑惑,不如随本宫和陛下一探究竟,免得日后议论起来,永安夫人又该如何应对?” 傅致远也顺着昭贵妃的话说下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日乃是中秋,贵妃所言在理,诸位随朕一起吧,就当消食赏月了。” 皇帝和贵妃都如此说,众人对此事好奇不已,自然要跟随皇帝和贵妃身边。 帝妃二人走在前面,这两人也很貌合神离。 莫初歌心中泛起疑惑,傅致远和昭贵妃还真是奇怪。 她侧目往右边一扫,傅云观也在她的身边。 不知为何,只要有傅云观在的地方,她就感觉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回头望一眼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让她很是安心,这种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几位命妇陪在昭贵妃身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很快到达那处僻静的宫殿。 傅致远与昭贵妃二人率先进去,莫初歌一行人等跟在身后。 殿中昏昏暗暗,朦胧的帘子一层一层地垂着,越往里走,气氛很不对劲。 所触及的光只有外头明澈的月光。 莫初歌抬眸看去,只见地上男女的衣物散乱地放着,还有一个枕头。 纱帘遮住了床上男女,隐约可见,两人身上没有一丝衣物。 裴行晏跑上去,一把挥开帘子,所有人都看清了,床上躺着的是林灼灼,一个陌生男人搂着她,那场面,不忍直视。 两人不是衣衫不整,而是一丝不挂。 众人见此一幕,都尴尬的别过头去。 这是何等的香艳。 裴行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由于他背对着莫初歌。 莫初歌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出他浑身像是被人拿钉子钉在那里,失去所有的知觉。 但……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精彩至极。 有一瞬的恻隐之心,莫初歌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倘若不是她发现及时,受尽凌辱,和被人千夫所指的就是她,是林灼灼心思歹毒,既然要毁她的名节。 手段如此下作,她只不过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纵然心中不忍,也被她给紧紧的遏制着。 还有更炸裂的,林灼灼居然是假孕。 裴行晏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躁,一把拉起那个狂徒,狠狠地摔在地上。 狂徒惨叫一声,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昭贵妃一脸嫌弃,命身边的人将地上的衣裳拿给狂徒。 失去理智的裴行晏真恨不得一刀砍他,上去对他就是拳打脚踢,口中谩骂,“狗东西,竟敢碰我的女人,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将军饶命,是你夫人勾引我的呀。”那人被打得不敢反抗,只得连连跪地求饶。 裴行晏接连几脚重重地踹在那人的胸口,直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傅致远见场面一度失控,颇为头疼,吩咐身边的侍卫将两人拉开。 那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从他的袖口掉出来一封信件。 裴行晏快速地拾起那封信件,打开看了两眼,瞳孔之中弥漫一丝恐怖的阴冷,忽然盯住莫初歌。 “这是你的笔记!” 裴行晏此言一出,将所有的矛盾都指向莫初歌。 傅云观闻言,担忧地看一眼莫初歌,按耐住心下的躁动。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莫初歌从他手中接过信件,上面写着是一首缠绵悱恻的诗。 她冷然一笑,“这笔记确实和我的笔记有着九分相似。” 此刻林灼灼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她是被自己找来的狂徒侵犯了? 发现有那么多人看着她。 她立刻拉过旁边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看到莫初歌那张得意的脸,她就明白了,自己被莫初歌给算计了。 将裴行晏一行人带到这里来捉奸。 滔天的恨意从胸口里骤然挤出,林灼灼几乎要咬碎银牙,以凶狠的目光瞪着莫初歌! 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裴行晏对她的爱,博得同情。 她是现代人,就把刚刚的事情当成一夜情,根本不会往心里去,而思想保守的古代人是最在意这个呀。 林灼灼快速起身,立刻朝着那香炉撞去。 却被裴行晏一把拉住,“灼灼,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林灼灼哭得梨花带雨,假装影视剧那种失去贞洁立刻不活的样子,生无可恋,“你让我去死吧,如今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没脸见你。”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有我在,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灼灼越是这样,裴行晏越是心疼,轻轻爱抚着他的灼灼。 这是他毕生所爱,无论是灼灼是啥样,他都喜欢。 还记得当年祖父病重,侯府拿不出来钱请大夫,她偶然听见天目山上的云大夫医术高超。 就想着亲自去请云大夫出山,谁知神医古怪,凡上天目山请他的人都要拜他为师。 裴行晏为了祖父的病,就拜神医为师父。 无意中他在山上被蛇咬,是灼灼救了她,刚好灼灼也懂医,也是从天目山上下来的。 别人都不知道他和灼灼是师妹。 他不知道的是,救他的另有其人。 第43章 勿施于人 林灼灼愤恨之色溢于言表,跪地哭诉道,“我不敢接受侯爷这样谈爱,还请侯爷彻查,我敢肯定,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莫初歌,身体里夹着一股强烈的愤怒,使得她浑身剧烈的哆嗦,咬牙切齿,“是你,莫初歌!是你在陷害我!” “你说的对,就是我在陷害你。”莫初歌温温柔柔的语气,波澜不惊。 落在林灼灼的耳中却像一把刀一样,狠狠刮着他她耳膜。 这个莫初歌居然亲口承认了? 连辩解都不会自己辩解。 莫初歌用余光瞟着裴行晏,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了几下,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情绪。 她捂嘴轻笑一声,“我陷害的你?我还没有如此神通广大,我硬把男人拉到你这里,和你行苟且之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 林灼灼目光一转,在那里强词夺理,“说不定是你这个淫妇忍不住寂寞,趁着中秋私会狂徒,阴差阳错之下,那个男人将我认成了你。” 她低头间潸然落泪,假装白莲附体,幽幽的啜泣声让人不忍卒闻。 “侯爷要替我做主呀,今日若是不弄清楚,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裴行晏握着手里的那一封信,目光冰冷而锐利,“莫初歌,这的确是一个亲笔字迹,前三年你我书信往来,你的字迹我还是清楚的!” 莫初歌不理会裴行晏的质问,而是看着林灼灼,“既然那个狂徒和我私会,那为何又在你的床上,把我认成了你?陛下和贵妃都在,你不觉得自己所言,太过于漏洞百出了么?” 面对莫初歌接连逼问,林灼灼想要辩驳,又无从反驳。 怪她穿越之前,生活的太安逸了,根本不懂这古代权谋里面的弯弯绕绕。 “如今受到伤害的是我,作为受害人,我就不能提出质疑吗?莫初歌,我看你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心虚,还在那里胡乱咬,你为了除掉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林灼灼拂在裴行晏的怀里,娇声道,“你要替我做主呀。” 裴行晏依旧温柔的安慰着她,“没事,只要我相信你,你什么也不必害怕。” 莫初歌内心一阵冰冷,裴行晏和林灼灼还真是真爱。 她倒是真心祝福,这对豺狼虎豹直接锁死,别来祸害她。 莫初歌收起内心的嘲讽,转身看着傅致远和昭贵妃,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既然永安夫人一口咬住臣妇,意指臣妇与那个狂徒勾结,并且从那个身上狂徒掉下了一封书信,上面是臣妇的笔记不假,可我不曾写过,然都指向我,我自知百口莫辩。” 莫初歌跪倒在地,神情恳切,“既然贵妃娘娘掌管后宫,臣妇斗胆,还请贵妃娘娘彻查此事,此局并非天衣无缝。” 昭贵妃无奈。 心中不爽:来梨园行宫避暑,竟都是你们裴家的事情!不能安生点让人好好过过中秋! 昭贵妃表面无意,“裴家大娘子放心,既然发生在本宫与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然得弄清楚的。” 一只看戏的傅云观听闻莫初歌说的百口莫辩,他就想笑。 作为局外之人的他,可是看得透彻,莫初歌一直在主导这件事情,咄咄逼人的样子。 还说自己百口莫辩。 不过他真的好喜欢,本来想一直看戏,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如今他也要出手了。 不然他都觉得自己太冷血。 傅云观借机出言,“那就先从这封信上查,人的笔记也可模仿。” 他直接忽略裴行晏用寒凉的目光望着他,别有深意的看着莫初歌,“初歌,把你手中的信给我看看吧。”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又是惊愕不已。 傅云观身为王爷,居然大庭广众之下,直呼臣子之妻闺名,还叫的那么亲切。 这俩才有私情吧。 傅致远也很头疼,傅云观是在明着针对他身边的人,折掉他的羽翼,果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莫初歌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傅云观,将信递给他。 她设计那么精彩绝伦的戏,傅云观不好好看着。 跟着瞎掺和什么。 傅云观拿过去扫了几眼,吟诵出来,“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这字迹工整绢秀,是从颜真卿的字迹。” 他正眼都不往裴行晏身上瞟,故意大声道,“裴将军,你的妻子可真是才华横溢,写的一手好字,本王喜欢。” 裴行晏安抚着林灼灼,握紧的拳头都在发颤。 “陆尹骁。”傅云观向外唤了一声。 陆尹骁走了进来,拿过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肯定道,“回陛下的话,这字迹确实有被人临摹的痕迹,而且临摹手法非常拙劣,一眼便能看出,莫娘子从小所学的应该是颜先生的字,颜真卿的字可不是被旁人随意临摹。” 最先不淡定的就是林灼灼,她找来莫初歌所写的书信,随便在外面找一个临摹先生,模仿的。 鬼知道竟然是什么颜真卿的字。 林灼灼连连冷哼,“你说是临摹就是临摹,指不定是你们串通好的和莫初歌。来陷害我。” 陆尹骁一脸淡漠,“家父不才,是正三品翰林院学士,耳熏目染,我自然能一眼看出这封信是临摹,并非本人所写。” 昭贵妃若有所思,“既然陆学士家里的公子如此说,陛下,臣妾觉得没什么可质疑的,这是裴家的家务事,况且裴将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难道他都没有看出,这字迹有问题么?” 傅致远心中本来就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经过贵妃这样一说,脸色陡然沉下,“裴将军还是先将自己的家务事处理好再说,本来好好的一个中秋,就这样被人败了兴致,下次避暑,裴将军还是把自己后宅的事情处理好,再跟着过来吧,免得让人看笑话。” 裴行晏当众被斥责,也不敢去反驳,只得连连点头。 莫初歌听着昭贵妃和皇帝此言别有深意,想把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他偏不。 第44章 错认师妹 莫初歌的目光落在窗扇上,别有意味的笑了笑。 其实裴行晏一眼就看出来,那并非是她的笔迹。 只不过宠妾灭妻,假装视而不见,向着林灼灼。 外头一阵喧哗,听到这样的声音,莫初歌转头看去。 只见琼脂带着红杏进来,跪下一一向诸位主子请安,回眸看一眼身后战战兢兢的红杏。 “如今当着陛下和贵妃娘娘面前,如若再敢隐瞒,那可是欺君之罪,说不说全在你。” 看到红杏进来的那一刻,林灼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阴狠的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 莫初歌不甘示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像两只凶神恶煞的老虎,彼此对峙,仿佛随时都能呲出牙来咬对方一口。 林灼灼是旧仇新恨,真恨不得立即上去撕了莫初歌。 古代人就是贱,不从自身身上找问题,更不知道什么是反抗,就一味的使手段。 裴行晏沉声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莫初歌不卑不亢的屈膝行了一礼,“我的丫鬟懂药理,适才在宴会时,就发现我的酒水里面,被人下春药,我想到这个红杏多次劝我喝酒,必然是有问题的,就擅自出去审讯,红杏是被人指使,往我酒里下春药,” 傅云观的眼中弥漫起一丝张扬的浅笑,“你方才出来,就是为了审讯这丫头?” “是。”莫初歌头也不抬,应付着傅云观。 傅云观垂下眼睑,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接下来,作为局外之人的他。 继续看戏。 莫初歌开始攻心之局,让人无法反驳, “我知道我在侯爷心中,人为言轻,灼灼妹妹是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我也不能容忍她来这样算计。” 她看着红杏,“她用你母亲的命做威胁,可怜你还替她卖命,如今在贵妃和陛下面前,你仍然不说实话,可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红杏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是永安夫人,以奴婢的母亲的性命威胁,让奴婢在大娘子的酒水之中,放春药,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她来做。” 林灼灼颤抖的声音都在提高,“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了? 红杏被林灼灼疾言厉色,吓得脸色又是一变,低下了头哭泣。 事情进行到现在,皇帝傅致远听得一脸不耐烦,连连打呵欠,“裴将军,你自己家的事你自己处理好,朕听得头疼,与贵妃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声音充斥着威严,“都别杵在这儿了,回去吧。” 皇帝和贵妃一前一后离去,随后就是傅云观。 裴行晏一边安抚着林灼灼,冷冷的目光看着莫初歌,“你设计的这一切,无非是你对我的报复,你以为你找人毁掉她的清白,我就能对你回心转意了么?” 他的语气加重,夹杂着不寒而栗的凛冽,“我警告你!下次再敢伤害灼灼,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立刻给我滚,我不想见你这副歹毒的面孔!” 裴行晏真的是又狂妄又自大,莫初歌才不想看到他这副恶心的面孔。 在心中的火焰还是压不下去,她冷笑,“你不止眼瞎,更有耳聋,明明是林灼灼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林灼灼维持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湿漉漉的眼睛,让裴行晏越发的心疼。 “不是的,老公,我是啥样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 裴行晏一言不发,他了解灼灼,一个追求自由平等的人,怎么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陷害莫初歌。 “我说过,我裴行晏,此生绝不负你,不管你是啥样,我都会喜欢。” 裴行晏的双眸异常的温柔。 他在天目山上被毒蛇咬,感觉马上就要死了,有一个人像月光一样,来到他的身边。 用嘴吸掉他手上的毒,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所见到的就是林灼灼。 正拉着他的手,他当时的心被人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询问之下,他才知道,林灼灼也是天目山上的人,一袭白衣,他就确定林灼灼也是云大夫门下弟子。 算起来还是他的小师妹。 他肯定要把林灼灼放在手心上宠着,这是他的命,是他裴行晏的全部。 林灼灼娇娇弱弱的靠在裴行晏的怀里,看着莫初歌的眼神闪过一丝得意,“老公最好。” 两人你侬我侬的,莫初歌看在眼里甚是无趣。 原本已经是迈出门外,她又转身看着二人,“我愿你们天长地久!” 莫初歌说完,便走出去。 抬头望望天色,已经是月上柳梢,很晚了。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感觉真的好疲惫。 风阵阵的吹过,是那么的清寒彻骨。 琼脂跟在身边,“大娘只能反败为胜是好事,你应该开心,如今林小娘领悟到你的手段,那么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她必然是没有脸见人,回到裴家之后,也可消停一阵。” “是啊,我应该高兴才是。”莫初歌扯了扯嘴角,犹豫片刻说,“回到裴家之后,将红杏的卖身契还给她吧,她是离开裴家,还是留下都随她便。” 琼脂道,“与林小娘合作没啥好处,大娘子答应红杏,若是此番她肯反水,娘子不但要放了红杏的母亲,还要把卖身契还给她。” 莫初歌不以为然,“林灼灼的手段,在我看来还是有点稚嫩,不过人终归要成长起来。” 说话间,傅云观身边的陆尹骁在这里等候多时。 “莫娘子,我家主子让你去一趟,” 莫初歌和琼脂互视一样,“告诉你家主子,他不怕被人说闲话,可我怕,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遍。” 陆尹骁不卑不亢,“殿下说了,娘子并不是那种扭扭捏捏之人,胆大心细,从不害怕。” 莫初歌也好想笑,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傅云观给拿捏得死死的呢。 然而除了傅云观了解她,没人了解她,心事积压,也无人听她诉说。 只有傅云观,在她陷入绝境之中,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她。 第45章 冷心冷情 莫初歌沉吟片刻,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举步前往漪澜殿。 晚风微拂,夹杂着初秋时节的味道。 莫初歌仔细一嗅,空气里居然漂浮着烤羊味的膻。 她走进去,只见傅云观坐在院落的梧桐树下,刚才在中秋宴会上的衣服已经换下。 他穿着一袭白衣,衣袂飘逸,头发披散着,仔细靠着手里的羊腿。 莫初歌心下不由感慨,傅云观哪里像一个王爷。不知道还以为是山上的修仙道士。 还真是奇怪,总是在她面前维持着这副模样。 “你来了?”傅云观的面上挂着一抹浅笑,又故作冷漠。 莫初歌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他手里的烤羊腿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反击林灼灼,中秋宫宴上一口饭都没吃。 莫初歌的视线往下一扫,傅云观手边小桌子上摆放着桂花,还有一壶酒,与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 她目光缓缓落在傅云观的身上。 巧的是傅云观也在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他与她都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害怕心事被她看穿,傅云观垂下眼睑,心中情绪起伏。 宴会上,他一眼认出莫初歌是他思之如狂的人。 而莫初歌却全然将少年时期的久清忘记。 这样一个不熟悉一个熟悉,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揪心的痛处? 不和她相认,实属他无奈,他所面临的四面楚歌,何必将她卷进来一场没有胜负的局中。 就这样维持表面,相互利用,彼此试探的境地,也挺好。 傅云观忽然抬起眼眸,凝望着莫初歌沉静的面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未曾想到,今年中秋,你陪我度过。” 莫初歌饿得不行,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烤羊腿,“王爷真是好雅兴,其实你可以一直做到观棋不语。” 说着,她咬了一口羊肉,慢慢嚼着,“味道不错。” “知道你一口饭没吃,我特意为你烤的羊腿,慢点吃。”傅云观眼底的宠溺一闪而过,“自从你入了我的棋局开始,你我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知道你大杀四方,最后能够杀出一局,然我要一直看戏,也有点不像话。” 莫初歌吃着烤羊腿,倒是也挺认同的,“戏看完了,不知殿下让我来所为何事?” 傅云观见她放下手中的羊腿,拿手帕擦了擦手。 他嘴角微扬,也拿起酒盏小酌了一口酒,“怎么?莫娘子认为我让你来,一定是有事?” 莫初歌往后一仰,直视着傅云观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不然呢,这几日圣驾回京,我也要回到裴家,不知殿下又有什么交代我这个棋子的?” 傅云观否认,“是你多想了,我还并无此意,现在不谈其他,只谈风花雪月。” 莫初歌不信他所言,“要谈风花雪月,也不该是我这个有夫之妇。” “怎么不应该,我还真想做你的小情郎,应该是老情郎,我虚长你几岁。” 莫初歌听着他玩笑而风趣的话语,也并未放在心上,“你莫不是觉得和臣子之妻之间有点什么,感觉很刺激对么?” 此言勾起傅云观的兴趣。 他起来,饶是有意味地看着莫初歌,眼眸微眯,仔细打量,“既然莫娘子如此揣度人心,那我让你偷裴行晏的青雀阁虎符,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傅云观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夹杂着不由人质疑的诱惑力。 莫初歌心头一颤,面不改色地回视着他,“殿下是想让我背叛裴行晏?” 傅云观脸色清冷,“你不肯?” 他在等,莫初歌接下来的反应,他之所以会如此试探莫初歌。 天目山上的事情他已经打听到了,裴行晏和莫初歌都相继拜了江湖神医为师。 他俩不但是夫妻,更是师哥师妹的关系,结果裴行晏眼瞎,将原本救他的莫初歌错认成林灼灼。 裴行晏压根不知道现在的妻子莫初歌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师妹。 倘若这一切真相大白之后,他傅云观还有机会么? 那就让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看着莫初歌不再言语,傅云观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弧度,“他是你夫君,我让你把手里的这把刀直接刺向他,是有点强人所难。” “我和他除了名分,哪有夫妻可言,傅云观,我是怀疑上回被人追杀,而我父母的死也并非叛军所杀,而是和青雀阁有关。”说得这些事情,莫初歌心中痛得无法呼吸。 这样切肤的仇恨,如若真是裴行晏所为,她却恨不得拿刀一刀手刃了他。 对他有所留恋,简直笑话! 傅云观听着莫初歌向他表露衷肠,一抹清朗的笑容从眼中一闪即逝。 阿初对他逐渐放下戒心。 不错,他希望阿初重新认识他。 “需要我帮你么?” 莫初歌心中温暖,瞟了傅云观一眼,八月时节的晚风吹过眉梢,有着警醒的冰凉。 “多谢好意,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不需要旁人的帮助。” 傅云观带着醉态,豁然挥开广袖,往后一仰,那一瞬流露出来的风采和疏朗,大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强势霸气。 “如此,那我便继续做局外之人。”他微微沉吟,似不经意问,“我让你留意你丈夫的红颜知己,你可曾让人留意?” “嗯。”莫初歌看着傅云观身边的人将一把琴搬出来,放在他的身边。 傅云观是擅长弹琴的,在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也算是琴瑟和鸣,他是中宫嫡出,也算是万丈瞩目。 母后将他保护得很好,后来不知为何,都变了最初的模样。 他弹了一首《高山流水》,如今他对莫初歌的感觉,又何尝不是撕心裂肺的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是这种感觉,若是几日不见,便思念如狂。 他本以为能做到,帝王之家的男人冷心冷情,争夺皇位。 自从和莫初歌,久别重逢,他这才发现,还是在乎少年之情。 莫初歌听着曲终离散,这不禁让她想起来久清,那是她少年的一抹光。 第46章 故里重逢 莫初歌看着傅云观所弹琴的样子,很是忧郁,“这里离洛阳应该不远吧,我想回洛阳,外祖父家里,散散心。” 傅云观闻言,手指停住,“远倒是不远,只是你自己一人回去么?” 莫初歌点头,“是,我自己回去,裴行晏整天和林灼灼腻歪在一起,我留在梨园行宫,也是自讨没趣。” “不错,为自己而活,就应该如此,不能总困于深宅后院之中,蹉跎到死。” 傅云观双眸温柔如春风迷醉,转瞬间归于寂寥。 “正巧我也要去洛阳处理一些公事,明日一起吧。” 莫初歌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殿下现在一点都不知避嫌。” 傅云观爽朗道,“既然身正就不怕影子斜,我和莫娘子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要避嫌?” 他的话莫初歌总是无力反驳。 回过神来,她笑,“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烤羊腿,今年的中秋虽然度过得惊心动魄,但有你这个知己在,挺好的。” 傅云观深邃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泽,那种光,太强。 也足以照亮黑暗。 “对,是知己。” 莫初歌站起身,“时候已晚,那我先告辞了。” 傅云观颔首,看着那一抹离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阿初,我是久清,我就在你的身边,你有可曾想到年少时期的那一点好呢?” 傅云观伸手,却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凝在自己的手指。 翌日一早。 莫初歌就早早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琼脂为她梳妆的时候,发现她脸上两片乌青。 “大娘子昨日睡得晚…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莫初歌望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脸,含着刚睡过的朦胧,“收拾一下,我想去洛阳,之后我自己再回到裴家。” “出去走走也好。”琼脂在铜盆里把毛巾拧干,莫初歌拿过毛巾,擦了擦脸。 随后换了一身干练的衣服,和琼脂一起走出行宫。 傅云观的马车在不远处等候多时。. 莫初歌刚出行宫,就看见陆尹骁。 她缓步走上前,傅云观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一起吗?顺路……” 莫初歌上了马车,坐定后,她不禁打趣,“我看你并非办公事,就是故意跟在我身边。” 傅云观扬起眼眸,风轻云淡,“你太过于通透了,其实心中知道,何必言之于口?要彼此都难看,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去办公事?” 莫初歌斜睨了傅云观一眼,“你是晋王殿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梨园县离洛阳也不算多远,不过是两个时辰,就抵达洛阳。 刚进入城里,莫初歌拉开马车的帘子望出去,外头整个街道都很荒凉,马车碾过干枯的叶子上,发出破碎般的响声。 正逢秋季,一片萧索。 似乎这里经历很大的干旱,原本青石板砖的地面一道道裂痕交错着。 地面的土壤被风吹起飘在空中,像是大漠黄沙。 这可是人间天堂繁华的洛阳城,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傅云观看在眼里也感到诧异,看着同样一脸不解的陆尹骁,“你去查查洛阳的县令是谁?” 陆尹骁点头。 莫初歌和傅云观分别以后,回到之前莫家的宅子。 如今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在了,这一出宅子自然也格外的荒凉。 莫家世代为商,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莫初歌推门而入,环顾四周,目光飘忽,“十多年了,这里一切依旧,琼脂,你去准备一些祭拜的祭品,晚上的时候随我去祭拜一个人。” 她和久清之间的事情,琼脂并不知道,久清死后,他才上了天目山,拜云神医为师,认识琼脂师姐。 琼脂以为莫初歌要拜祭的人是外祖父外祖母,不经劝道,“两位老人离开多年,大娘子也别太难过。” 莫初歌眼眶微红,“我外祖父外祖母的坟迁去祖籍,并不在洛阳,我所说的人,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他让我等他,可是我没有等到我的久清。” 琼脂从未见过莫初歌如此失态,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个唤做久清的公子,是大娘子最重要的人?” 莫初歌心中泛起针扎般的痛,几乎是梗着喉咙,难受的她想吐。 她眼前的景物逐渐朦胧,“后来我发现有些事情,错过了便错过了。” “久清,你说过让我等你回来,为何说话不算话的呢,其实我想对你说,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义无反顾地疯一回。” 越说她越觉得痴人说梦。 莫初歌将屋子收拾干净,已经吃很晚了。 琼脂买菜回来,莫初歌说,“你先做饭,我上街看看傅云观住在哪个客栈,还有陆公子,都一起过来吃个饭吧。” 傅云观的声音在莫初歌的身后渺响起,“那我这种不请自来的,会不会太讨人嫌呢。” 莫初歌闻言含笑,“云公子居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 傅云观也不客气,径直走进来,莫初歌和琼脂亲自去烧菜,很快四碟菜一个汤就已经烧好了。 几人一起坐下来吃饭,吃过饭过后,莫初歌拿上准备好的祭品,看看久清。 傅云观问她,她也不肯说。 和陆尹骁一起,在身后紧紧跟随。 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只有冷风呼啸而过。 莫初歌来到一处墓碑前,墓碑上面落满了枯叶,她伸手将枯叶扶掉。 打开火折子,纸全点燃,黑暗的夜空下。才有了丝丝的亮光。 傅云观这才看清。墓碑上写的是他的字“久清”。 难道莫初歌回到洛阳是要拜祭他? 他的心底瞬间燃起一丝窃喜,这种感觉仿佛是走了好久的路,前方的光亮,他早就看不清了。 可唯独看得清他的阿初。 傅云观遏制中心中的波涛汹涌,问道,“这是谁?” 话音落,他不知道这样试探对不对?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爱如何面对莫初歌? 越是如此,他越不敢将真相告诉她。 他是久清,他根本没有死。 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害怕,万一莫初歌,得知真相后,会埋怨她。 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丝人影闪过…… 第47章 英雄救美 莫初歌看着眼前的纸钱被火燃尽。 她恍惚地笑,“久清,是我年少时期的一位故人,他曾说过,做我身后的长明灯,可惜他却食言了。” 傅云观的心头泛起细腻的疼,此刻,每分每秒的呼吸,都让他呼吸迟钝。 带着一丝战栗感。 波涛汹涌。 他不敢再去试探才去。 等莫初歌有一次知道他是久清,会埋怨他的。 更让他喜悦的是,阿初一直心里有他。 “曾听你说过,他为了救人,被洪水冲走了?”傅云观声音沉稳。 莫初歌收起眼中的朦胧,素来恬淡的声线夹杂着一丝哽咽,“我在这里设了衣冠冢,不管他是死是活,我的心底也留个念想吧。” “……”傅云观彻底无言。 莫初歌疲倦地闭上双眸,浑然不觉,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悄然滑落。 刺痛她冰凉的心脏。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莫初歌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走到门外。 灰尘漂浮在空气里,仿佛身处于大漠戈壁,让人睁不开眼。 莫初歌也很是诧异。 这里居然会如此干旱。 她走出去,只见有人躺在大街上,横七竖八,看上去皆是骨瘦如柴,有的人瘦了直接眼窝凹进去。 不忍直视。 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拿着观音土喂着怀中的婴儿。 一阵阵的酸涩笼罩在莫初歌的心头。 她走到那位女子跟前,询问情况,“洛阳干旱,莫非这里的县令不管不顾?” 那个女子死死地搂在怀里瘦小如柴的孩子,抽泣着什么也不肯说。 旁边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唉声叹气,“朝廷都不管洛阳百姓的死活,又何谈县令?” 莫初歌刚想开口,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畔之中。 她回眸望去,是身穿一袭墨蓝袍子的傅云观缓缓朝着她走来。 莫初歌急切地问,“洛阳县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云观一脸淡漠疏离,眼底却弥漫着一丝寒光,“还能如何,自然是遇到贪官了,将朝廷的赈灾粮食,全部中饱私囊,并且抬高米价,让百姓自相残杀。” 莫初歌与傅云观并肩走着,“这也不对啊,朝廷押韵赈灾粮食,都会派遣钦差大臣跟随,倘若他们敢明目张胆地私吞,那钦差大臣的会不知道?” “这个就得问傅致远,他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 莫初歌声音清淡,“你此番前来,是为了洛阳干旱之事?” “不然呢?”傅云观看着莫初歌的眼神带着一丝锐利,“都说了是处理公事,你还偏不信,你我只是合作关系,若无别的事情,我为何非要跟你来洛阳呢。” 莫初歌瞟了他一眼。 傅云观的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弄得她跟自作多情的一样。 这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直接说洛阳闹干旱,他跟着过来看看,不就行了吗? 搞得神神秘秘的。 正想着呢,忽听一阵马车的车轮声快速地碾过青石板砖。 从莫初歌与傅云观身边疾驰而过,车上隐约有女子的救命呼唤。 声音撕心裂肺。 莫初歌听着马车里女子的呼喊。 这声音……为何会如此熟悉? “你们这群人强抢民女,便不怕遭天谴吗?救命!” 傅云观和莫初歌相互对视一眼,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疑惑。 那样的呼喊声,越听越熟悉。 她陡然一惊,这分明是万兰汐的声音。 莫初歌立刻抓住傅云观的胳膊,“那车上的呼喊声,是我在京城之中的姐妹!快点救她。” “陆尹骁,交给你了!”傅云观薄唇微勾,垂下眼睑,看着莫初歌的手拉着他的手臂。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些许,“不必害怕,那群人交给陆尹骁,足够了,我们在一旁看着便是。” 莫初歌心急如焚,只见陆尹骁用轻功飞起,挡住疾驰而去的马车。 面临突发情况,马车上赶车的车夫紧紧拉着缰绳,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 马车快要撞上去的时候,陆尹骁继续用轻功,一跃飞到马车上面,拉开马车的帘子。 里边是一位年轻女子,上身被麻绳捆绑住,看到陆尹骁的那一刻,她眼中写满了惊恐,不停地往后退。 “别过来!别过来!”她恐惧不已,嘴里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 看着那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尽是惊恐,鲜红的血丝交错着。 陆尹骁心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生怕吓到她,柔声细语,“姑娘,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能否让我把你身上的绳子解开?” 他的小心翼翼,并未让她放下戒心,只得先温顺点头。 谁知道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是不是和那群人是一伙的,说不定从虎口之中解脱,又掉入狼窝。 她只能先假装温顺地答应,等到把她身上的绳子解掉,她就能伺机而动。 陆尹骁走进局促狭小的马车里,拿过身上的长剑,割断她身上的麻绳。 万兰汐得了自由,趁着陆尹骁不备,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长剑,快速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她一个弱女子,此刻手都在发抖,“你们这些人,就只会欺负弱女子,我只不过来洛阳探亲,便被你们这群恶霸给绑了,还要将我卖给县令,当做美人纸!” 说到此处,她胃里泛起阵阵的恶心,“我呸!简直丧心病狂!” 刀架在陆尹骁的脖子上,不敢轻举妄动,连连往后退。 “姑娘误会,我和那群绑你的人并非一伙,我真的是来救你。” “快点放我走!”出于本能的求救欲,万兰汐直接怒吼出声。 陆尹骁无奈,他本来是英雄救美的,结果这个女人好泼辣,他好歹也是晋王身边的三品带刀侍卫。 结果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拿捏得死死的。 怪不得有一句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而且他家主子还在一旁看着。 这脸丢大了。 傅云观看在眼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这英雄救美的戏,为何和我以往看的不一样?” “云公子看戏看上瘾了么?” 听闻莫初歌这样问,傅云观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你的朋友将我身边的侍卫治得服服贴贴,这样的戏的确百闻不如一见。” 第48章 杀出一局 莫初歌看到是万兰汐,几乎是要潸然落泪。 她快步跑上前去,“兰汐,真的是你呀。” 万兰汐也很是惊讶,“初歌,你怎么会在洛阳?” 莫初歌见她警惕心很强,柔声道,“兰汐,你快放下手里的刀,这是陆公子,我们都是自己人。” 万兰汐听闻此言,心中的警戒一点一点的消失,她丢下那把宝剑。 铮镕一声,落在地上。 莫初歌走到万兰汐的身边,两人紧紧相拥。 “兰汐,许久未见,你不在京都城,来洛阳做什么?” 莫初歌的眼角已然温热,和她的心一样。 波涛汹涌。 万兰汐心有余悸,“我是来洛阳探亲的,不幸遭遇恶霸绑架,要把我卖给洛阳县令!” 莫初歌看着她弄得狼狈的样子,这几日,又不知是承受怎样的担惊受怕。 思及此,她颇为心疼,看着身边的陆尹骁,连忙介绍,“这位是陆公子,晋王身边带刀侍卫,刚刚便是陆公子救了你。” 万兰汐顺着莫初歌的视线望出去,只见那个男人相貌端正,身穿一袭黑色侍卫的衣服。 正弯腰抬起地上的剑,他抬头,万兰汐便撞入他那一双坚定的眼眸中。 而她羞涩地别过头,滚烫之感顺着耳朵后面燃起。 陆尹骁见状,露出一抹真挚的笑,“我叫陆尹骁,方才太唐突姑娘,还请姑娘别往心里去。” 见他彬彬有礼,正气凛然,万兰汐心头不禁升起一阵好感,“方才也是我不好,把陆公子当成坏人,小女子再次请罪,还望海涵。” “不妨事。”陆尹骁笑起来的样子,给万兰汐的感觉,似清风明月,一缕一缕地吹进她的心房。 从这一刻起,弱水三千只为她一人留恋。 该多好呀。 陆尹骁静静注视着万兰汐,顾盼流连。 那一瞬,世间的繁华都戛然而止,他的眼中只有她。 心头阵阵涟漪荡漾。 这算不算是一种一见钟情呢? 傅云观打圆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见面之后还有的见呢。” 这话直接打破暧昧。 傅云观的目光落在陆尹骁的身上,别有深意,“陆尹骁,你好好照顾万姑娘,我和莫娘子去一趟县衙。” 莫初歌拍了拍万兰汐的手臂,“你就跟着陆公子去吧,在莫家老宅等我,我可能晚点回来。” 万兰汐颔首,“好,你先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随后,莫初歌和傅云观前往县衙府邸。 到了洛阳县衙,傅云观根本不理会李县令,甚至一句废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多说一句他都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径直走进公堂,傅云观在宝座最高处坐下来,沉稳的声音充斥着震慑力,“李泉,你身为洛阳县令,却私吞朝廷拨过来的赈灾粮食,真以为朝廷不敢摘掉你的顶上乌纱?”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愤怒到极致。 县令慌不迭地解释,“不是这样的,从年初至今,洛阳一滴雨不下。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而彼时京城大乱,朝廷自顾不暇,根本不管洛阳百姓的死活,后来新皇登基,就只送了一批粮食,干旱已久,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一番解释过后,县令观察着眼前的男人,见其气度不凡。 想来不是钦差大臣,就是宗室王爷。 傅云观脸色阴沉,声音冷冽,“而我还听闻你将米价抬高,从中戏弄灾民,让他们争相抢夺,更甚者,其中人还因此受伤,或者丧命,你身为知县又该当何罪?” 他凛然的声音,让县令浑身发抖,他颤抖着声音问,“敢问你是何人?” 傅云观眼眸微眯,一缕寒凉遍布眼底,“你先别管我是何人,我有权命令你们,即刻开仓放粮,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看着全县百姓饿死。” 县令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开仓放粮,那是得朝廷颁布旨意,若是越俎代庖,下官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傅云观高举手里的宝剑,沉声道,“尚方宝剑在此,本王命令县令,即刻开仓放粮,否则你向上人头难保。” 整个县衙里边的人纷纷跪倒在地。 傅云观声音加重,“本王会将这里的一切写成奏折,呈给陛下,一切追责和压力本王一人承担,现在开仓放粮。” 他的话李县令不敢不尊,只得让人去打开粮食的仓库,并且传令下去,洛阳县所有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免费发粮。 莫初歌在一旁听得热泪盈眶,傅云观心系百姓,虽生长于帝王之家,却懂得民间疾苦。 恐怕他早就想插手洛阳之事,也害怕锋芒太盛,会引起傅致远的猜忌。 然经过近两个多月梨园行宫的明争暗斗,不管傅云观如何做,如何退让,傅致远已经将他视为最大的政治敌人。 与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倒不如释放自己的锋芒,和傅致远对抗到底。 傅致远和傅云观的兄弟恩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莫初歌看得透彻。 傅云观抬头,刚好迎上莫初歌的目光,“看你的眼神欲说还休的,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莫初歌也不绕任何弯子,直言不讳,“你如此大张旗鼓插手洛阳之事,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我是才听你说,京城钦差大臣勾结洛阳知县中饱私囊,贪污受贿,倘若此事闹大,触碰的可是陛下身边的人,钦差大臣是天子门生。” 听着莫初歌这番话,傅云观不禁失笑,“你是觉得我如今的心事太过于张扬,亦或是觉得不稳重?留下把柄给敌人?” “我是觉得你如今不太稳重,但在梨园行宫的这两个月。我眼不瞎,能看明白,陛下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你,没办法,被逼到绝境,就要反击的。” 莫初歌语重心长,傅云观心中暖暖的,“若是不反击,一旦要傅致远腾出手来,我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如今事已至此,我也想搏一搏,替我自己杀出一局……” 下半句的话语,他并未言之于口。 他想对阿初说,即使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死局,他也会为她杀出这一局。 只是卦不敢算尽,恐黄粱一梦。 情不敢至深,恐曲终离散。 他不想把阿初卷入自己的局中,只想陪在她身边。 仅此而已。 第49章 兄弟阋墙 莫初歌听着傅云观坚定的语气,浅浅一笑,“既然棋局已经开始,那就走下去,莫问前方荆棘,但求落幕无悔。” 见她笑,傅云观也跟着笑,“好,走下去,你也是。” 莫初歌略略沉吟,“晋王殿下,我即将要回到裴家,莫非你就没有什么事情你要交代我?” “我要你去做的事情你也不愿意,你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莫初歌听闻此言,心中的情绪忽然一松。 傅云观站起来,一脸淡漠,“随我去城楼看看吧。” 莫初歌和他一前一后走向城楼,几乎全县的百姓都围在城门口,排成十里长亭,等待发放粮食。 傅云观和莫初歌互视一眼,触碰到彼此眼底光的那一刻。 都极其有默契的嘴角上扬。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回到莫家老宅,已经是晚上。 莫初歌与万兰汐在厨房里忙活。 “初歌,你何时和晋王殿下牵连在一起?”万兰汐洗着手里的青菜,控干水,递给莫初歌。 莫初歌只是笑笑,“我和晋王这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在侯府无依无靠,也需要为自己寻找出路。” 万兰汐心中一酸,“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我可是听说这位王爷不是善类,更是喜怒无常的。” 莫初歌听着万兰汐提醒的语气,切菜的手微微停止,抬眸看着她,“嗯,我会小心的。” 万兰汐若有所思,“不过……晋王身边那个侍卫倒是不错。” 莫初歌笑着指了指她的脑门,不禁打趣,“你呀,该不会看上人家陆公子了吧。” 万兰汐矢口否认,心中却是遏制不住的跳动,“我哪有呀,才见第一面。” 莫初歌将菜切好,苦笑说,“我从不相信世间的缘分随风起,相爱的两个人转瞬间伤别离,跟着自己的心走,最重要。” 万兰汐是认同这样的话。 跟着自己的心走。 两人将菜烧好。 几人围在一个桌前吃饭,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莫初歌想到万兰汐一个女孩子一人在洛阳,她也不太放心,“兰汐,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到梨园行宫,不知你作何打算?” 万兰汐恬静的脸上含着一抹笑意,“我明日回京城。” 莫初歌心有余悸,“路上注意安全。” 傅云观的目光落在陆尹骁的身上,犹豫一瞬,又看着莫初歌,“既然你如此担心,那就让陆尹骁送万姑娘回去,反正我们也要跟着陛下回京了,多一天少一天也无所谓。” “如此也好。”莫初歌凝望着傅云观。 陆尹骁自然也愿意,颔首,“殿下和莫娘子放心,属下一定将万姑娘平安送回京城。” 傅云观和莫初歌相视一笑。 一日清晨。 莫初歌并没有和傅云观同行,而是坐上自己的马车,先他一步返回梨园行宫。 刚踏入自己的院落,却发现裴行晏和林灼灼都不在。 丫鬟向他汇报,说是两人陪着陛下在天山别院游玩。 身边之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明日返回京城。 莫初歌走进屋内,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她自然的养足精神,回到裴家之后,才有精力和他们斗下去。 只要想斗下去,她莫初歌奉陪到底! 天山别院。 有探子过来向傅致远汇报。 傅致远听后目光泛起杀意,挥手示意让人退一下。 他心里的一团烈火无法忍,拉开弓箭接连射出三支箭。 并且都是正中靶心。 裴行晏察觉出他脸色不对劲,嘴角噙着一丝冷然,“既然有人存心惹陛下不痛快,那就让它变成一个不痛快。” 傅致远阴冷的目光扫向他,“裴将军可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想彻底除掉傅云观,现在拿下他身后的沈家军。” 裴行晏叹了口气,“他所依靠的不过是昔日沈国公的余威,怪不得他极力要替沈家翻案,早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臣原本想借着这一次送妻,将事情闹大,却不曾想晋王和臣的妻子早已勾结。” “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这是我们男人的底线,裴将军的这个妻子可是挺厉害的。”傅致远唇边挑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有太监向他通报,“回禀陛下,晋王殿下在崇政殿等候多时,说是事关洛阳干旱一事,让陛下去一趟。” 傅致远紧握着手指咯咯作响。 这个傅云观简直胆大包天,公然过问政事,和他叫板,这是彻底不留一丝情面。 很好! 傅致远冷冷地甩开广袖,在宝座最高处坐下。 居高临下地俯视傅云观。 “晋王,你执意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傅云观眼神清冷,俊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 “洛阳干旱,陛下曾经派出的钦差,勾结洛阳县令,私吞赈灾粮食,中饱私囊,抬高米价,弄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吃树皮和观音,罪证和卷宗在此,钦差大臣是抵赖不得。” 傅致远挥了挥手,有太监取过傅云观手里的所谓卷宗,拿到他的面前。 他打开看了几眼,手指止不住地发颤。 钦差大臣刘大人,可是他身边忠臣,傅云观是要把他的左膀右臂一一折掉! 他如今敢去维护!将永远失去民心所向。 倘若顺了傅云观的意思,追究下去,那他这个皇帝做得也真够窝囊的! 裴行晏适当道,“晋王所言,太过于片面化,洛阳县令贪污受贿,和京城的刘大人有个什么关系?不过是临死之前的挣扎罢了,至于县令如何处置,皆由陛下决断,晋王殿下无需多言。” 傅云观平静一笑,“本王担心自己兄长的声誉,洛阳饿死的那些百姓又何其无辜?裴将军可别会错了意。” 傅致远态度越缓和下来,“云观,你我兄弟没有见外之事,你能为我扫清障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此事不好下结论,等到回京之后再让人细细盘查一番。” 他脸色冰冷,声音带着威严,“传朕旨意,洛阳县令官入天牢,听候发落。” 傅云观的目光锐利像一把冰冷的剑,缓缓迎上傅致远的脸色。 第50章 风波再起 傅云观勾起嘴角,冷笑一声,“罔顾法纪之徒,就应严惩不贷,陛下是明君,其中道理,可比臣明白许多。” 说着他深深颔首,“臣先告退了。” 傅云观不再去看傅致远难看的表情,径直走出去。 他的眸底尽是冷然之色。 居然被人逼得无路可退,那就反击便是,他才不要做屠夫手里的鱼肉。 要做就做主宰者,他有的是精力和耐心和傅致远奉陪到底,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傅云观回眸,望着这座华丽的宫殿。 他饶是有意味地一笑。 翌日上午,皇帝圣驾平安抵达京城。 裴家门口前,吴虞城搀扶住裴老夫人的手,时不时往前张望着。 莫初歌和裴行晏虽然貌合神离,夫妻离心离德,然后到这样的正式场合。 还是要演给世人看,做规矩和体统的摆设。 下了马车,裴行晏却牵过林灼灼的手,走到两位老人跟前。 林灼灼率先向两位老人打招呼,“奶奶和婆婆你们好。” 吴虞城一心只在儿子的身上,直接忽略林灼灼,“两月未见,晏哥儿瘦了。” 裴老夫人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一直不喜欢林灼灼这样没规矩的野丫头。 奈何她怀了裴家的孩子,又是陛下所封的永安郡夫人。 裴老夫人只得同意她进门,可不代表会纵容林灼灼的不知规矩。 莫初歌也并未在意,上前两步,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快起来吧。”裴老夫人拉着莫初歌的手,满眼慈爱,用余光瞟了一眼林灼灼,“林小娘,虽然你是诰命夫人,可在裴家始终是妾,怎么能走在正妻前面呢。” 林灼灼不留情面地反驳,“还请奶奶搞清楚,我和裴行晏是自由恋爱,什么小妾不小妾的,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 这林灼灼稀奇古怪的言论,裴老夫人深深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莫初歌扶着裴老夫人,走进正厅。 几人都坐下之后,吴虞城的目光扫过林灼灼的小腹,“据我推算你的孩子都有五个多月了,你这肚子为何还不成显怀呢?” 莫初歌听得内心一阵冷笑,梨园行宫所发生的事情,裴家长辈还不知道。 当时这么快同意林灼灼进门,或许也只是因为林灼灼怀孕的缘故。 毕竟是她用天像之局困住了林灼灼,起初她怀疑,林灼灼假孕。 裴行晏有可能不知情,而现在她大胆推测,是裴行晏和林灼灼一起策划的假怀孕。 莫初歌突然相信世间有真爱,那就是林灼灼和裴行晏。 林灼灼面露为难。 裴行晏维护林灼灼,故作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太医说灼灼体质偏虚,我孩子没保住掉了。” 听闻此言,吴虞城的眼中闪烁着一层朦胧,“你们太不小心了,那可是裴家的骨肉。” 裴行晏看向林灼灼的那一眼很温柔,“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祖母和母亲别难过。” 裴老夫人捻着手里的翡翠佛珠,颇为愁容,“你和初歌至今不圆房,算怎么回事呢?别忘了初歌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有初歌生的孩子才能袭你的爵位。” 或许都不曾预料到老太太会直接问隐私上的问题。 莫初歌和裴行晏,还有林灼,都感到不置可否。 “当年是祖母一手策划了这场婚事,是你们包办我的婚姻,我和莫初歌并无感情可言,又何来圆房?她若觉得深闺寂寞,我可以休妻,说到底不过是个商户之女,没见过世面。” 莫初歌面对裴行晏语言上的攻击,已经免疫了。 “休妻?”她不屑一顾,“凭什么?既然和我过不下去那就和离,好聚好散,非要这样僵持着,有意义么?” 如今裴家两位老人都在,莫初歌直接把话给说明,“我不但要和离,我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让你们裴家过上富裕的生活,和离之后连本带利,一百五万两白银全部返还给我,这是我爹娘毕生心血。” “还有,明日我就将管家之权交上去,以后裴家的开支,我将不再插手。” 莫初歌说得轻松自如,没有任何留恋,若非不是还有一桩事情未了,她早就让签下和离书。 裴行晏最近一点都听不得和离之事,脸色瞬间阴下,“莫初歌,你脑子又抽了什么风?这一大家子,你说不管就不管,那我娶你有何用?” 莫初歌直视着裴行晏愠怒的神色,声音清冷,“我都已经把话言明,不想过可以和离,返还嫁妆,就那么简单,你非要如此耗着,那我能如何?你扪心自问,你裴行晏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她轻笑,“果然,板子不打在谁的身上,谁都不知道痛,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 她才不管裴老夫人和吴虞城听她这番说辞,内心会作何感想。 裴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含着一丝严厉,“这夫妻之间有矛盾实属正常,有时候牙齿还会咬着舌头呢,只是吵归吵闹归闹,不许把休妻挂在嘴边。” 吴虞城责怪莫初歌,“我们身为女子有哪一日过得是顺心的啊,自己的丈夫就是天,你还指望你夫君过日子,一时气话说也便罢了,还真的一气之下不管家里的事?” 莫初歌的口吻认真而决然,“母亲是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不……我莫初歌向来恩怨分明,是非我自己能分辨出,别怪我把话说难听了,我还和你留着颜面呢。” 吴虞城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凝,转瞬即逝,既然她说不过莫初歌,那就把心里的火发泄在林灼灼的身上。 如今裴家家宅不宁,都是因为林灼灼,也不知道她给裴行晏灌了什么迷魂汤、 莫初歌行事果断,林灼灼魅惑君上。 她这两个儿媳妇是该教训一下,给点颜色看看,不然这两个儿媳妇眼里都没有她这个婆婆了。 吴虞城看着林灼灼,脸色温和,“这小月子也极其伤身,恐怕不让身体彻底恢复,也无法怀孩子,这样吧,我的房中有个小丫头,我看着做事挺机灵的,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将这个丫鬟带着,做个通房也可以。” 第51章 奴婢勾引 吴虞城此话落下。 最先不淡定的就是林灼灼和裴行晏。 莫初歌也应该学一学傅云观作壁上观的姿态,好好看戏。 林灼灼脸色不悦,“我发现你们这群人还真是奇怪,总是往别人身边塞同房丫鬟!这思想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哦不对,这裹脚布已经脑子裹上了!” 吴虞城早就看不惯林灼灼粗鄙的丫头,赫然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桌子上的茶盏都晃动了一下。 “我活的都半生了,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不知规矩的,谁家做妾做成你这个样子的?顶撞婆母,你将裴家的规矩置于何地?” 林灼灼闻言直翻白眼,“哟哟哟,还真在我面前摆谱?你们这群老封建,妄图以家族规矩体统束缚我,我希望你们能挣脱封建的牢笼,女人也可以不依靠家族,人人都是自由平等的,这就是我和你们的区别,格局这东西,可惜你们没有!” 吴虞城平时都是维持着一副温柔典雅的样子,能不与晚辈是冲突绝对不会。 莫初歌何曾见过她这样动怒过,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放肆!” 裴行晏关键时刻到底是向着自己的母亲,瞟了一眼林灼灼,“母亲是上了年岁的人,你不该和母亲那样子说话,快向母亲道歉。” 林灼灼惊讶得半晌缓不过神来。 她目光扫过古代的这群人,果然是不能带的上帝视角同情他们。 她气得连连冷笑,“裴行晏!你就是一个妈宝男!既然你想着你妈就跟你妈过去吧,恶心!” 林灼灼完全忽略裴行晏一直向她使眼色,她正要转身离去。 吴虞城调整思绪,故意扬声道,“秀珠,你过来,还不赶紧拜见你的主子,林小娘。” 林灼灼听不下去,怒斥道,“我是陛下所封的诰命夫人,身份贵重,不是你口中的小娘。” 莫初歌手持茶盏,漫不经心地啜饮了一口茶,“永安夫人不是追求自由平等么?咱们这些人没格局,既然如此,在用身份压人,也和你追求的初衷背道而驰,不管你曾经的生活是怎样的懒散,在我面前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莫初歌这番诛心的言论,让林灼灼心中背刺。 是啊,她是从2024年穿越过来的,从小生长于新中国,活在红旗底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致都是****接班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潜移默化的,她被古代的人给带跑偏了,本来想着拥有上帝视角的她,能用现代的思想救赎他们。 怎么感觉她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他们眼里,自己是疯子。 莫初歌说的没有错,她也逐渐被古代人给驯化。 “你少在我面前拌伶牙俐齿,你是侯府的大娘子,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你来管。” 莫初歌浅笑,“母亲也是好意,何必为这些小事让老人家生气呢,我看这秀珠姑娘眉清目秀,看起来人比较随和,你就把人领回去,也没什么?” 裴行晏声音夹杂着冷怒的意味,“你也少说几句风凉话!” 莫初歌笑若嫣然,“我关心母亲的身体不行么?” 秀珠跪在林灼灼的面前,恳求道,“求夫人给条活路,让奴婢留下!” 林灼灼一把将她拉起,“你先起来吧,又是道德绑架,行了,跟我过来吧!” 秀珠闻言一喜,赶紧跟着林灼灼。 裴行晏也很是头疼,如今一回来就闹成这个样子了,他晚上又不知该如何去哄林灼灼。 从慈安院出来,莫初歌的脸色冷冷的沉下。 琼脂见她一脸疲倦,“娘子看戏也看累了,还是早点歇下吧,这个时候洗澡水已经备好。” “只要想看戏,这偌大的侯府处处都是戏。”莫初歌眼中的冷意一笑而过,“眼下不是看戏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让他们去斗吧,只要先别往我身上扯。” 琼脂明白,莫初歌口中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出杀害莫氏夫妇的凶手。 莫初歌回到蓝清阁,沐浴后,便睡下了。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在这夜晚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裴行晏使劲拍着门,“灼灼,你先把门打开听我解释行不行?那是你那样子,你那样顶撞她,会把我母亲的身体气坏的。” 林灼灼冷笑,“你这个没有担当的妈宝男,给我滚!不想看见你!” 裴行晏额头两侧的青筋跳动了几下,仍然克制着心中的火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开不开门!” 里面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在他的耳边。 “我不开!你给我滚!” 这一句话彻底让他暴怒,哐当一声,他一脚踹开木门,上去就掐住林灼灼的脖颈,抬起高高的手臂。 想要扇她的耳光。 突然想起林灼灼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小师妹,他终于克制所有的理智,心中的火焰忍了又忍。 “灼灼,你别这样不可理喻,有话好好说。” 林灼灼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行晏,看他挥起巴掌要打自己。 她本能地躲开,“裴行晏,你不但是妈宝男,凤凰男,更是家暴男,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么?” 心中的一团烈火燃到极致,裴行晏遏制不住,一把将灼灼挥开。 “这是你让我滚的!”他豁然起身离去。 门口的红杏手里拿着一盆水,找准时机,故意和气冲冲的裴行晏迎面撞见,一盆水进水的洒在他的身上。 裴行晏刚想发火,红杏立刻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冲着侯爷这样的大英雄。” 裴行晏整理着身上的水渍,视线落在红杏的身上,一双犹如小鹿的眼眸,泪光莹莹,此刻写满了恐惧。 不错,这小丫头有几分姿色。 裴行晏旋即露出一抹笑容,伸出食指,勾起红杏的下巴,眼底是对猎物的戏谑之意,“你是蓝清阁的丫鬟?名字叫什么?” 红杏见目的达到,会心一笑,又流露出一副恐慌的样子,“奴婢叫红杏。” 裴行晏脸色深沉,“为我拿一件干净的衣裳,来书房吧!” 第52章 翻脸不认 翌日清晨。 莫初歌起来,昨晚一觉睡得倒是舒服。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目光往门口一扫,只见琼脂从外走进来。 “大娘子,昨晚侯爷宠幸红杏。” 莫初歌闻言,眼中的波澜一闪而过,“竟有如此?当真么?” 琼脂淡定回答,“千真万确,昨晚从正厅离开,林小娘大闹了一场,让侯爷吃了闭门羹,结果不曾想,转头……” 莫初歌看着铜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转头去宠幸丫鬟,男人的无情和自私在裴行晏身上体会得淋漓尽致。” 她拿起桌子上一把精致的象牙梳子,梳着垂在胸前的青丝,不禁叹气。 “我原以为,将卖身契还给红杏,她会逃出后宅的牢笼,唉,人各有志罢了。” 说话间,有小丫鬟进来回禀,“慈安院的人过来回话,让大娘子赶紧去一趟。” 莫初歌原本是不想去的,可她若不去。 莫非要错过好戏? 于是她收拾完毕,匆匆赶去慈安院。 莫初歌刚走进院落,红杏悠悠哭泣的声音,穿透她的耳朵。 她走进正厅,只见红杏头发凌乱,衣着单薄。 莫初歌坐下来,并没有吱声。 吴虞城看了一眼莫初歌,声音有些冷,“这丫鬟是你蓝清阁的丫鬟吧。” 莫初歌脸色平静,“是,不过我已经将红杏的卖身契还给她,如今红杏是自由身,就算犯错,我们也无权处置。” 吴虞城并不想和莫初歌打什么哑谜:“这丫头爬了你夫君的床,你是后宅主母,我想着这件事情应该由你处理。” 莫初歌故作难为情,“回母亲的话,我不再管后宅之事。灼灼妹妹聪慧能干,又是诰命夫人,以后裴家的事情交给灼灼妹妹吧。” 吴虞城出言责怪,“简直胡说,倘若裴家让一个妾室登堂入室,那才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只是还在想着莫初歌手里的几十万两白银,不把她压榨的一干不剩,裴家的这些吸血鬼誓不罢休。 她莫初歌绝对不会像之前那般天真无知,任劳任怨,任由裴家的人蹬鼻子上脸欺负。 “母亲还未老眼昏花,看不清这些事情,自打梁王谋反,侯爷护送陛下从边疆杀回来,勤王救驾,用自己的军功请封林灼灼,我都是整个京城的笑话了,还差这一点么?” 吴虞城看着莫初歌的眼神很是复杂,“你是裴家的长房大娘子,你不管谁来管?这是你身为侯府主母的职责,安定后宅,你责无旁贷。” 莫初歌内心涌起一阵无力感。 还真是烫手的山芋甩都甩不掉。 这侯府主母有毒,她不做也罢。 只是眼下她的确要弄清楚父母的死,还要继续在裴家呆着。 忍受委屈,倘若最后查清楚,这一切乃是裴行晏所为。 她会拉着整个裴家为她父母陪葬的! 莫初歌谦逊,“我是商户之女,不敢担此责任。” 吴虞城一笑,加深眼角的细纹,“我知道你这孩子最是懂事,日久见人心,母亲都看在眼里!” 她目光从莫初歌身上移开,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红杏。 红杏接触到头顶上来刀光般的目光时,身形剧烈一抖,“奴婢已经是侯爷的人了,求夫人与大娘子做主。” 莫初歌只是来看戏的,才不想插手此事,那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彻底推给婆婆。 她就能置身事外重山观虎斗。 “母亲,如今裴家香火为重,灼灼妹妹又刚刚小产,需要调养身体,恐怕短时间以内不能侍寝,而侯爷与我貌合神离,如今侯爷能主动宠幸红杏,想想也是好事,裴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 莫初歌不经意间的点拨,让吴虞城恍然大悟。 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看着红杏,吩咐身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红小娘扶起来,另外把春喜院收拾出来,给红小娘居住。” 红杏千恩万谢,“多谢大娘子,多谢夫人安排。” 莫初歌声声叹气,不过是化为唇边一抹苍凉,撑住脸上的笑意,“往后要服侍好侯爷,早日为裴家开枝散叶……” 话音未落,裴行晏冷冽而深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谁让你替我做主的?”他阔步走进,幽深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凝望着莫初歌。 莫初歌还未来得及开口,吴虞城声音带着威严,“是我的主意。既然你和这两头已经有了夫妻之事,那就再添一房妾室,也是无妨的。” 裴行晏无奈,“你可真是我亲娘,只是我曾经答应过灼灼,一生一世一双人,昨晚我们只是闹了一些矛盾,可我不代表就不爱她呀,我不能纳红杏为妾。” 吴虞城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行晏,“什么爱不爱的,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给带跑偏了,受那个女人的影响,神经质了?” “母亲说哪里话,我和灼灼是患难夫妻,灼灼于我而言很特殊,不过母亲说得没错,我是被她带跑偏了,我爱灼灼,所以就是因为你我们是闹矛盾的。” 吴虞城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裴行晏不理会自己的母亲,扫视了一眼惊恐不已的红杏,“好大的胆子,竟敢爬我的床!来人!将这个贱婢拉出去,赏三十大板,赶出裴家。” 红杏哭得撕心裂肺,连滚带爬爬到裴行晏的跟前,拉住他的袍子,“侯爷。你不是喜欢奴婢的么?昨天晚上你是那样的温柔,奴婢清白之身都给了你,你不能如此无情,将奴婢弃如草履。” 裴行晏厌恶地将她一脚甩得老远,“拉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莫初歌冷冷的瞟了一眼裴行晏,这个无情无义自私虚伪的男人。 她不能看他了,看他一眼她就觉得倒胃口。 本来就只想做坐山观虎斗,结果裴行晏身为一个男人,如此漠视女人的生命和清白。 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账,一点担当都没有。 莫初歌又气愤又觉得于心不忍,伸手扶起红杏,“后宅之事,还轮不到侯爷处置,况且我已经将卖身契还给红杏,她已经是平民百姓,侯爷无权决定她的事情。” 第53章 执念颇深 裴行晏的脸色又是一沉,“莫初歌!为何你总是要反驳我的意见?” 莫初歌不卑不亢,“我只不过给侯爷提个醒,红杏如今乃是清白,万一我不曾提醒,侯爷做事又不知轻重,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裴行晏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吴虞城也很为难,“初歌,你看如何是好?” 莫初歌也并不想插手,然而想到红杏,这个丫头涉世不深,终究是为自己的单纯付出代价。 向往更好的生活为自己争取没有错。 她不会置之不理,任由裴行晏伤害这个丫头,漠视生命。 莫初歌收起内心的酸涩,平静地问,“侯爷是不打算对红杏负责?” 裴行晏双眸冷漠,“我答应过林灼灼,一生一世绝不背叛,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昨天晚上是贱婢勾引!” 说着,他余光扫向莫初歌,“说到底还不是你,约束不严之过,才生出这些事端!” 莫初歌都懒得理他,看着吴虞城,“母亲,既然侯爷执意不愿意纳妾,也别强人所难了,至于红杏这丫头,勾引侯爷,故意爬床,赶出府去,有着红杏坐例,以后侯府的丫鬟,必然有所收敛。” 吴虞城又怎么会听不出莫初歌是在给台阶下,她也不愿意为了这些小事,和自己的儿子去闹矛盾。 只是这个林灼灼就是一个妖女,把她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裴行晏多少有点失心疯了! 心事辗转,她态度缓和下来,“你是裴家的当家人,那自然是你说了算。” 莫初歌谦逊有礼,“多谢母亲抬举。” 她目光落在满眼泪痕丫鬟红杏的身上,还是于心不忍。 此事裴行晏下令,不许府中的人讨论,否则拉出去打死。 红杏的事情没有传开。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莫初歌站在廊下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在耳边,她内心一片冰凉。 “我现在相信世间有真爱,裴行晏是真的在意林灼灼,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那么的在意。” 琼脂唉声叹气,“恶人自有恶人魔。” 有些事情,莫初歌是想不明白的,譬如,裴行晏为人冷酷,却将唯一的温柔给了林灼灼。 凉意顺着手掌悄然蔓延开来,莫初歌寂静道,“红杏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给足银两,让她后半生平安富贵地过下去,她对大娘子感恩戴德。” 莫初歌笑了笑,“这丫头本性不坏,一时脑热被冲昏了头,人渴望往高处走,打破自身的卑微,寻求更好的生活,本身也没有错,离了这个吃人的地方也好。” 琼脂也很是欣慰,“大娘子总是喜欢替别人考虑。”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才放晴的。 莫初歌吃过饭过后,便走出裴家老宅,想去找万兰汐,讨论瓷器官窑上的事情。 结果却又在老地方,清心茶楼馆,遇见了傅云观。 莫初歌仰着头,仰望着站在二楼的傅云观。 只见他身穿一袭石青色大袖长袍,用月白的丝线,在衣襟处层层叠叠修成的竹叶。 一头黑发,用白玉冠高高梳起,深幽的桃花眼中含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莫初歌也很是疑惑,他为何总喜欢站在茶楼偷窥别人。 傅云观声音爽朗,“新到的六安瓜片茶,莫娘子可否上来尝尝?” “既然晋王殿下如此说,我自然要上来尝一尝。” 莫初歌巧笑倩兮的样子,让傅云观如痴如醉。 一缕茶香四溢。 莫初歌手持茶盏,在鼻尖轻轻一嗅,赞不绝口,“好茶,只是我心中有疑惑。” 傅云观勾起嘴角,“但说无妨。” “你为何总是站在这间茶楼的二楼,还总是能看到我?” 面对莫初歌的询问,傅云观答非所问,“巧合而已。” 莫初歌放下手里的茶盏,沉吟一笑,“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是巧合,第三次也是巧合么?” 傅云观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茶一言而尽,凝望着莫初歌许久。 她眼里夹杂着不曾掩饰的冷光,有着淡淡的咄咄逼人。 他口吻冷淡,“我来观察你这一颗棋子能否为我所用,这也需要质疑么?我看你是在深宅里待久了,疑神疑鬼的,既然如此闲得慌,就陪我去一趟宁州。” “去宁州?”莫初歌心下疑惑,“既然你让我当你的棋子,你我私下里走得那么近,恐怕与你而言不太好。” 楼下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莫初歌和他这样见面,恐怕是瞒不住的。 她以臣子之妻的身份,和晋王往来密切,感觉自己已经丝毫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事情闹大,大不了就和离,她也不想困在后宅之中,蹉跎到死。 傅云观饶是有意味地看着莫初歌,缓缓靠近她,“究竟是对我不好,还是你害怕忌讳,你是臣子之妻。” 他温热而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莫初歌的脸上。 莫初歌别过头去,“我从来不畏惧,人云亦云,我活在这世上是为了自己过得舒心,而不是活在旁人眼中的傀儡。” 傅云观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满眼欣赏。 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这才是他认识的莫初歌。 少年时期的她,听闻外祖的冤案,也是那么安慰他的。 只是莫初歌不知道,他就是年少时期和她谈心的久清哥哥。 他没死,被自己身边的侍卫所救。 将他带回京城,结果面临的是沈家的家破人亡,从那之后。 他生了一场重病,答应过阿初,等他平安回去。 一定娶她为妻,为了这份信念支撑,他才挺过来的。 她年少不更事,登上长安门,去敲登闻鼓,希望老天爷来鉴忠奸。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清风吹不走沈家的冤案。 一切都得靠着他傅云观自己,运筹帷幄,还沈家和自己一个公道。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去宁州。”傅云观站起来,风风火火地走下楼。 莫初歌迈着小碎步,跟在傅云观的身边,“这般着急么?你究竟要去宁州,所谓什么事?” 第54章 吾妻添妆 马车上。 傅云观坐在主位,用手扶着额头,双眸紧闭。 “游走于赵国的一批瓷器,到宁州码头的时候,发现里面都被换成了石头和稻草,此事并非简单失窃,搞不好要产生两国的矛盾。” 莫初歌旋即明白,“所以这么光荣的使命,就落在晋王的头上了?” 傅云观的手指在耳后轻轻地摸索着。 他不动声色,“我得好好感激一下陛下,把这一块烫手的山芋掉到我的手里,倘若我此事解决,锋芒太甚,他会忌惮我,若我不曾将此事做好,会引起两国的矛盾,唉,进退两难。” “那你为何要叫我牵扯进来?”莫初歌对此很是费解。 实在不明傅云观醉翁之意,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傅云观悄悄睁开双眸,看一眼莫初歌,唇边噙着一抹爽朗的笑容。 “不为何,我就觉得一个人无趣得很,找一个人相陪而已,你合适。” “……” 莫初歌瞟了一眼傅云观。 傅云观赶紧闭上双眸,心中暗爽。 自从回京以后,就没有再和阿初见面。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莫初歌觉得傅云观脑子有病,彻底不在意她的名声。 而她这个有夫之妇,也不知和他避嫌。 脑子更有病……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宁州城。 傅云观和莫初歌前往会同馆外,里边有赵国的使臣。 他怀疑赵国,是为了和齐国挑起矛盾,换来一个出师之名,就那一批瓷器,换成稻草石头,为了就是打破和平。 所以他悄悄前往宁州,在会同馆外,仔细留意着。 这样站着直接盯着看,也不是办法。 傅云观一把将莫初歌揽入怀里。 莫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傅云观却在她耳边轻声道,“配合一下我。” 莫初歌慌不迭地往后一退,“配合什么?” 傅云观直视着她的双眸,柔情似水地附上她的耳边。 在外人眼里,像是夫妻在打情骂俏。 “赵国的使臣,此刻就在会同馆内,我先观察动静,所以配合一下,一直站在这里会引起他人怀疑的。” 莫初歌无语地瞟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呢。” 傅云观一本正经地说,“我故意什么?你是在怀疑我故意接近你,大老远地带你跑来宁州,身后傅致远盯着我,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闲。” 莫初歌被他禁锢在怀里,他还用危险的语气胁迫自己。 “我……不知道。”男人霸道的气息裹胁着她。 她的内心一团乱。 傅云观嘴角勾起一丝清朗,“一向伶牙俐齿的莫初歌,竟然有被我堵得无言的时候,逢场作戏,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莫初歌闻言坦然直视着傅云观那双锐利的桃花眼,“你觉得我这个半老徐娘的女人,还会有十七八岁的少女那般害羞么?我气的是你一直在接近我,而且不只是为了裴行晏吧。” 半老徐娘…… 傅云观听后,笑得前仰后合,俊朗的笑声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笑了许久,他才止住了笑容,“今日不许提你的丈夫,太扫兴。” 莫初歌这是第一次看见,傅云观如此开怀大笑。 其实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像是十里桃花朵朵绽放。 很是迷人。 比平时那一副嗯刚刚在上海冷漠疏离的样子好看太多。 人也不是天生不爱笑,而是负面情绪积压得太多。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习惯,也习惯处于繁华之中。 感受的却是无人之巅,清寒彻骨。 傅云观看着莫初歌的眼眸夹杂着太多的心事。 他问,“你在想什么?” 莫初歌浅浅而笑,“感觉你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忽冷忽热,突然笑起来怪好看的。” 傅云观心花怒放,表面依旧冷漠,“你是损我呢,还是夸我呢。” 莫初歌提醒,“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身上吧,小心陛下又找你的茬。” 傅云观不动声色,瞟了一眼会同馆,“他找我的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暂时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动不了我。” 莫初歌想到那里傅云观说,林灼灼是赵国那边的人,心中逐渐阴霾。 她一直让身边的人调查,可还无头绪,目前她得快速地弄清楚父母的死。 真的没有心情陪着傅云观胡闹。 “这位公子,给旁边的这位姐姐买束花吧。” 拉回两人的思绪,是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莫初歌和傅云观一起抬起眼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干净利落的小女孩,挽着背篓,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鲜艳的绒花。 做工精巧好看,乍一看像真的花朵一样。 莫初歌轻轻俯下身,伸手扶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含笑,“看你年岁不大,就出来谋生了?” “母亲这两日腰疼,不能出来卖花,我就想为母亲分担一下。”小女孩机灵得很,看着傅云观。 “我可是看出来喽,你和这位漂亮姐姐十分恩爱,买束花给姐姐,父亲在家里常常喊我母亲美娇娘,就像公子和姐姐一样。” 莫初歌刚想解释,傅云观却率先一步,拿过小女孩手里的绒花,“好,买一束花,为吾妻添妆。” 他摸摸小女孩的头,眼底带着温柔,“多少钱?” 小女孩道,“一只绒花,五个铜板。” 傅云观吩咐身边的侍从给钱。 小女孩拿到钱欢天喜地地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呼唤,“公子和姐姐一定要幸福下去哟。” 莫初歌有点不置可否。 这逢场作戏做得那么逼真么?以至于别人都以为他和傅云观是夫妻? 不等她细想,傅云观要将手里的那一朵绒花,插在她的鬓边。 却被她一把握在手里,“有花开时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情郎,我来为你带上这朵花吧。” 傅云观听后再度失笑。 好嘛,这是被莫初歌直接将了一局。 他巴不得能和莫初歌多相处一会儿,眼底划过一抹宠溺。 由着她将花簪在自己的头上。 莫初歌欣赏着,“公子配娇花,真好看。” 傅云观声音柔和,“戏耍我,真的能让你如此开心么?” “当然,既然要表现得逢场作戏,那自然得听娘子的了,不然一眼假不真实。” 傅云观双手交叠于胸前,打趣道,“你懂得真多!” 不远处的楼台上,一位蒙着面的杀手拉开手里的弓箭,放上两支箭,瞄准傅云观和莫初歌。 嗖嗖几声。 两只锋利的箭直直地射了出去 第55章 进退两难 两只锋利的箭射出去之后。 傅云观敏锐的察觉出危险,拉着莫初歌,在空中转了好些圈。 躲避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两只简直真的射在地上。 莫初歌尚未回过神来,被傅云观转的头晕目眩,瞬间感觉脚下悬空着。 等到稳稳地落地之后,莫初歌看着神色冷峻的傅云观。 只见他侧头朝着对面的阁楼望去。 莫初歌顺着傅云观的视线望出去,只见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朝着阁楼上一跃而起。 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不等陆尹骁去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云观唤住正要去追刺客的陆尹骁,“人已经跑远了,不必去追。” 他若有所思,眼中旋即露出一抹幽冷,“眼下调查瓷器要紧。” 感受着怀里急促的心跳声在自己的胸前跳着。 他立刻松开莫初歌,关切道,“你没事吧?” 莫初歌摇摇头,“我没事,恐怕那背后策划行刺之人,已经摸清了你此番起来是秘密出行,不能张扬,不管成不成功,那人就是让你吃哑巴亏。” 傅云观欣赏莫初歌的聪颖,“总结的很到位,方才面临的可是生死,莫非你就一点不害怕?” 莫初歌心有余悸,表面淡淡道,“怕当然怕,我舍命陪君子,谁让我入了你傅云观的棋局之中。” 傅云观眼中蛊惑的笑容也怕浓烈,“不错是一颗好棋子。” “还要继续逢场作戏么?”莫初歌浅笑盈盈。 傅云观扫了一眼会同馆,“那倒不用了,接下来去一趟宁州知府。” 几人前往宁州府衙,陆尹骁和知府表明来意,知府将傅云观一行人带到库房里。 “几位请看,晚间的时候,这一批精美的瓷器抵达宁州,都是有专人看管的,第二日清晨运往码头,赵国使者就嚷嚷起来,说在这里面是石头和稻草,并非瓷器,还说……” 傅云观和莫初歌对视一眼。 “那照你所言,是夜间被人盗走的,十几箱的瓷器,如此庞然大物,想要将其调包,绝非简单之事。” 傅云观冷静地梳理着,眼眸微凉,“赵国使者是怎么说的?” 莫初歌伸手拿过箱子里面的稻草,仔细观看着。 稻草都是整齐扎成一小把,在箱子中排成一排,底下放上石头。 这绝对不是偷窃,而是有人提前说好好的,将送往赵国的瓷器给调包。 从而引起赵国和齐国的矛盾,换一个出师之名。 莫初歌总是觉得有人在上演的贼喊捉贼。 这个贼要么是赵国皇帝,要么就是当朝陛下傅致远给傅云观制造障碍。 无论哪种结果查清,傅云观都是进退两难。 破除此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人主动交出这一批瓷器。 还不能明着让他交。 莫初歌能想到的,傅云观又岂会想不到呢。 他看着莫初歌手里的稻草,一抹幽冷遍布眼底,“那赵国使者说什么了?” 知府脸色为难,“赵国使者现在在会同馆,他说两天之内齐国交不出那一批瓷器,那两国的友谊也到此为止,还说齐国不讲信用。” 傅云观问,“今天是第几天?” “回晋王的话,已经是第二天。” 傅云观听后,重重地叹气,这明显是傅致远给他挖了坑,处理好的也是错。 处理不好挑起两国战争,那他就是齐国的罪人。 傅致远借刀杀人和捧杀之局一起并用,双管齐下, 还真是无时无刻地都想除掉他。 傅云观紧握成拳的手指咯咯作响,“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莫初歌和傅云观一起,去见赵国使臣。 赵国使臣一脸蛮横,“你们齐国人就是如此做生意么?先答应着,等我赵国交下保证金的时候,又玩狸猫换太子,我国皇帝喜欢齐国的瓷器,想着想齐国购买,却不曾想……” 面对赵国使臣的阴阳怪气,傅云观脸色淡淡,“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又何必那么大的气呢,到底是谁在玩狸猫换太子,谁心里清楚。” 使者气不过道,“晋王此话这是何意?” 傅云观击掌两下,陆尹骁立刻压着一个人进来。 “赵国使臣,你说本王要是将此人带到京城,当着齐国的文武百官面前,是你背着你们家的皇帝,将这一批瓷器调包看,把锅甩给齐国,赵国皇帝会不会嘉奖你呢。” 赵国使曾文言瞬间如临大敌,坐立难安。 傅云观本来想派人好好查一查,然而此次傅致远有意作梗,几乎不给他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他只好随便拉了一个人,打心理战。 没办法时间太短,此事一旦闹大,赵国那边便会逮到机会,和齐国死不了你。 国人也会因此指责他的无能。 这就是傅致远想看到的结果。 傅云观观察着赵国使臣的脸色,见他目光躲闪,慌张不已。 “王爷为何要如此?明明就是你们齐国敲诈!” 陆尹骁悄悄向那人使了使颜色,那人立刻会意,“我亲眼所见,是赵国的使臣,夜晚趁着人松懈之际,让埋伏在周围赵国的士兵,将那一批瓷器连夜调换,想来个贼喊捉贼,我说得句句属实。” 傅云观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赫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锋锐,“你好大的胆子!借机挑拨两国的关系,来人,将他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门外的士兵立即进来,按住连连求饶的赵国使臣,将其拖下去,那鬼哭狼嚎的哭喊声渐渐淡了。 莫初歌朝着门口望一眼,早就看出其中的关窍,视线落在傅云观的身上,“心理战打得不错!可见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傅云观拿过旁边的茶盏,很是悠闲,小酌了一口茶,眼中夹杂着一层花不开的冰霜,“用刑逼供,只需让他把那一批瓷器吐出来在哪就行。” 莫初歌嘴角噙着一丝稀薄的笑容,“如此确定?” 傅云观双眸冷凝,“当然!” 见他胸有成竹,莫初歌心中松懈。 傅云观心机深沉,她跟着瞎担心什么? 第56章 真相浮出 傅云观又喝了一会儿茶,看一眼莫初歌,“敢不敢陪我去一趟大牢?” 莫初歌迎上他幽深刺骨的眼眸,“没什么敢不敢的。” 傅云观听他如此说,唇边带着一丝笑意,“那就走吧?” 随后两人来到大牢,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着,伴随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莫初歌揉了揉太阳穴,刚刚那一个赵国使臣已经被用刑。 他嘴里喃喃地喊着,“你们这样对待我,两国的和平还要不要?” 傅云观站在不远处,嘴角一斜,眼眸冷凝。 等一下还有一出精彩的戏呢,关于莫初歌父母的死。 他于心不忍。 “你们办事倒是利落,这才进来没一会儿,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傅云观放下狠话,“继续,直到他说出瓷器为止。” 莫初歌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话语,感觉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狱卒听到这一语,将在火中烧得通红的铁片,拿到那人的跟前。 他吓得瞪大双眼,口中呜咽地呼喊着,“不要!不要!我也是听上头吩咐的!你们为何要折磨我呀!” 莫初歌听着有水流声,抬眼望去。 只见那人尿裤子了。 空气里瞬间漂浮着尿骚味。 傅云观上前两步,也不想和那人废话,一脸冷漠,“我只问你最后一遍,那一批瓷器在哪里?” 士兵们手里拿着烧着通红的铁片,这要是按在身上,肉估计都要熟了。 那人还在抗争,“我不知道!” 傅云观眼眸微沉,“此人嘴硬!不必对他客气!” 士兵们拿来用盐水泡过的鞭子,噼里啪啦的几鞭子抽打下去,那人浑身上下血肉模糊。 起初的惨叫变成最后的呻吟。 莫初歌看着那鞭子并非普通细细的麻绳,而是用牛尾,黑漆漆的,一鞭子打下去,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更何况是连续抽打的十多下,而且还是用盐水泡过的鞭子。 莫初歌都不敢想象那种滋味。 “别打了……我说。” 傅云观摆了摆手,飞扬的鞭子从空中骤然停下。 “瓷器在哪里?” 那人奄奄一息,有些血不断地从口中喷出,样子十分恐怖。 “在码头另一只船上,那只船上下分两层,上是怡红院,下沉所藏的就是那一批瓷器,是我贪财自作主张,和我在赵国的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过是替别人做的替死鬼罢了。”傅云观转头,看一眼之后的陆尹骁。 陆尹骁心领神会,立刻下去。 傅云观嘴角扯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有些事情就必须要用一些非人的手段,虽然残酷。 只要达成目的,区区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烫手的山芋不得不接,那就狠狠地甩在傅致远的脸上。 他还要微笑地问他。 这脸被山芋砸得疼不疼? 兵卒从那人身上说出一块类似虎符的东西,立刻拿到傅云观的身边。 莫初歌一眼看出这是青雀阁的虎符。 她顿时惊讶不已。 这赵国人的身上为何会有齐国的军政虎符? 满脑子的疑问,莫初歌的声音都在颤抖着,“这确定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么?” 她暗自低喃,走到那人跟前,开始质问道,“这东西你为何会有?你可知这是什么?” 那人虚弱得很,满嘴是血,看到莫初歌手中的虎符,眼中写满了惊恐之色,连连哆嗦着,“我没见过这东西,我怎么会知道他在我的身上,不知道。” 莫初歌垂眸,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虎符,陷入沉思。 看到有关于青雀阁的事情,她都会联想到自己惨死的父母。 徽州府尹明确告诉她,他父母并非死于梁王叛军的手下,而是被青雀阁的人所杀害的。 如今青雀阁的阁主是裴行晏,专门负责皇城的安全。 她都不敢想象,为何赵国的人会有调动青雀阁的虎符。 万一因此酿成大祸,后果谁来承担? 傅云观眼中的冷然一闪而过,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说!你从哪里得到的?”莫初歌清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我真的不知这是何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你们为何这样逼我?” 莫初歌见这人冥顽不灵,没有再问下去。 深知做任何事情之间必须留点余地,不能逼得太紧。 “傅云观,找人医治他的伤,不许他死!” 留下这句话之后,莫初歌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走出牢狱。 傅云观跟着出来,“我可没有想过要要他的命。” 莫初歌回眸瞟了他一眼,“你都让人给他打得半死不活的,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呢,还是留心余地比较好,他毕竟是赵国使臣,你本来就是心理战,没有证据之下乱用私刑,既然不想把事情闹大,那赵国使臣就不能死。” 傅云观和莫初歌并肩走着,用余光撇着她,“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不管如何折磨,就是不许他死,让大夫及时医治他的伤势。”莫初歌叹了口气。 “一旦人死了,赵国那还有陛下,就会咬住理由,而针对你。” 傅云观恍然大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多谢你的提醒,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你有事情要问那个赵国的使臣?” 莫初歌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傅云观,你竟然下了那么大的棋,明知故问。” 傅云观假装糊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初歌直视着傅云观的眼睛,许久,她冷笑一声,“真是难得,还有晋王殿下不明白的事情,那我就理一理,看看能不能说到晋王殿下的心中。” 傅云观神色坦然,继续往前走,心中惊叹于她的聪明。 然后他的心思却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出来,否则该多无聊。 他就喜欢和莫初歌是棋逢对手,政治格局都是一致的。 他可以为爱退让,也可以甘拜下风,就是心中的心事,不能被她探知出来。 不然莫初歌会认为傅云观,这个人心机深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一直在利用她,他不想被误会,更不想去解释他的无奈。 傅云观走到门外,却回眸看了莫初歌一眼,“回来我再听你说,我现在得去码头一趟。” 第57章 痛不欲生 傅云观抵达码头的时候,陆尹骁已经带人搜出那一批瓷器。 此刻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傅云观让人一一打开,里面放的正是那一批瓷器。 陆尹骁扬了扬脸。几个士兵将箱子抬下去。 “此番是真的好险,根本没时间暗查,若非殿下及时看出破绽,那又是中了别人的计谋。” 阵阵惊雷,从头顶滚过,伴随着大道闪电,交错间十分吓人。 傅云观面色如常,深以为然一笑,“莫初歌不经意之间给我的启发,我才能想到打心理战,抓住赵国使臣,打心理战。” 陆尹骁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可属下并未发现,殿下和莫娘子有什么不对劲。” “我和她的事情心照不宣。”傅云观吩咐手下的人,“将这一批瓷器原封不动地放到船上,待到赵国使臣修养好,再说。” 倾盆大雨如注。 傅云观和陆尹骁一群人回了客栈,莫初歌所住的客栈就在对面。 经过客栈的门口,他脚步微顿。 犹豫许久,莫初歌已经猜到,他已知莫氏夫妇的死因。 却始终没有和她说, 客栈内灯火通明,想来莫初歌还并未休息。 傅云观决定还是不打扰了。 转身离开。 莫初歌抬头望着门口,心底油然而生的疲惫和倦怠,让她不禁打哈欠。 他握紧手里的虎符,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压得让她喘不上气。 翌日下午,莫初歌打算再去一趟大牢。 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她抬头,只见傅云观就站在门外,“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那是昨日,而今日没有了。”莫初歌撑起手中的油纸伞,走出客栈。 傅云观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紧紧跟随。 来到大牢。 那赵国使臣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傅云观请过来的大夫给包扎好。 还给其用了名贵药材吊着,暂时无性命之忧。 莫初歌的声音不带温度,“我问你,你的手上为何会有齐国青雀阁的虎符?”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莫初歌抑制着内心的一团火焰,漫不经心,“你可以不说,让我猜猜,你在入境之前,一定是和赵国的一位位高权重之人达成协议,把齐国的瓷器私藏起来,贼喊捉贼。” 她嘴角噙着最浓烈的笑容,“这个位高权重之人,就是赵国皇帝,你一个小小的臣,能拗得过皇帝么?我们齐国要将此事闹大,赵国皇帝,一定会拿你开刀,更甚者连你的家人都不能幸免。” 傅云观在一旁听着,面色冷峻,莫初歌的这一席话。 堪比杀人诛心。 闻言,赵国使臣身形剧烈一颤,“倘若我选择后者呢?” 莫初歌嘴角的笑意收敛,声音坚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你就带着这一批瓷器,回到赵国,就装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本来算计这一切的就是赵国皇帝,此事闹大,因为他而言并无益处。” 其实是傅致远和赵国皇帝密谋而行,是故意给傅云观设障碍。 那人原本死寂的眼底划过一丝亮色,“这是九公主给我的。” 九公主…… 莫初歌的心头涌起一阵疑惑,“九公主是谁?她和青雀阁有什么关系?” “九公主是我国皇帝第九个女儿,从小流落在外,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出使齐国,去天目山上,山下有座女堂,我无意中发现有一个贞女,是赵国的九公主,后来我已经证实,九公主就把这一枚虎符,交给我。” 莫初歌越听越觉得离奇,下意识地问,“交给你做什么?” “九公主让我去拿着虎符,也没说什么,之后让我们乔装成梁王手底下的叛军,去当街杀死一对中年夫妻。” 他此话,对于莫初歌而言,堪比晴天霹雳。 她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心中瞬间疼痛不已。 有上百只利刃在她心中同时翻搅着,失去父母的痛苦。 就在眼前浮现,痛不欲生。 傅云观见她情绪逐渐失控,眼中划过一抹心疼,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莫初歌一把挥开他的手,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眼中泛起凶狠的光。恶狠狠的瞪着那人。 原来杀死他父母的人,是和赵国有关。 什么九公主。 她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父母。 一时之间,他消化不了那么多的事情,感觉头疼得要炸开了。 莫初歌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冤有头债有主。 “那你可曾知道,九公主为何要执意对一对中年夫妻痛下杀手?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么?” 赵国使臣被莫初歌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得惊愕的一瞬,“这个我不太清楚,自从半年前公主已经不再和我见面,上次他交代我办事情,也是以斗笠遮面。” 莫初歌硬生生地换了一口气。 她已经知道父母的死因,这已经不只关乎她个人的恩怨。 而是齐国和赵国之间的政治斗争,再小心再小心。 理智告诉她,不能将这个赵国使臣如何。 眼下是在调查那个九公主, 她和自己的父母有什么过节? 天目山上的女堂,那是世家贵女被遗弃的地方,堂堂赵国的公主,为何会在齐国? 这些疑问,在莫初歌的脑中挥之不去。 莫初歌冷然转身,双眼空洞,脚步踉跄,走出大牢。 如行尸走肉一般,直接冲到雨里。 雨下得越发大,她的头发,衣服,都被雨水给打湿。 豆大的雨水打在脸上是那么的彻骨冰凉,一想到父母死的那样惨烈。 陡然而生的恨意,瞬间席卷,她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要来伤害她身边最亲的人,她所受的这些苦,便是理所应当吗? 脸颊上的水,她依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一层一层的寒凉裹胁着她,冻得牙齿都哆嗦。 突然有一把伞为她遮住雨水。 莫初歌抬头望去,却是傅云观为她打起一把油纸伞。 两人就默默地站在雨里,傅云观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莫初歌就是她唯一的牵挂,他不忍见她如此消极,说出心中的疑虑,“九公主的事情你应该想知道……” 第58章 你为死敌 傅云观话音落下,惊雷轰轰而响,伴随着一闪即逝的闪电。 在天空中交错,像是鬼魅的召唤,击打着莫初歌的心脏。 她异常冷静,凝望着傅云观深邃的双眸,声音寒凉如冰。 “你早就知道我父母并非叛军所杀,而是和赵国有直接的关系?” 傅云观触碰到莫初歌眼底的冷光时,心口一震。 “是!我知道。” 莫初歌淡淡地点头,并不觉得惊讶,内心一片麻凉。 “也是你在背后操纵,让徽州府尹透露出青雀阁的线索,把矛盾指向了裴行晏,让我从未怀疑他,甚至是杀了他,如此才合你的心意?” 傅云观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冷漠,不反驳只管承认,“是!” 在那一瞬间,莫初歌感觉自己挺悲哀的,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 滚烫的刺痛,并未激起她心中的情绪。 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为什么?” 她不知为何要如此问,也不知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更不明白此刻的情绪,还带着一丝伤心。 可当初明明是她自愿,以身入傅云观地局。 为何心里会空落落的呢? 就有一丝丝的难受,涌上她的心头。 莫初歌浑然不知,舌头都是苦涩的,那种苦涩,直直地往心中逼近。 起初的苦涩渐渐在嘴中融化,回过神来,莫初歌笑的苍凉。 “我明白了,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找出伤害我父母的真凶。” 傅云观抽了抽鼻子,忍住心中的汹涌,纵然心疼得不行。 现在也不能和莫初歌相认,他并不是在利用莫初歌。 他带着感情基础,接近莫初歌。 纵然心中有不忍,傅云观假装无情,“你很想知道为什么?” 莫初歌忍住舌尖的颤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击着她的内心深处的麻木和不安定。 “裴行晏和傅致远一直想让我死,就算是夹缝之中的老鼠,也得讨一息生机,所以……我才选择你做我的棋子,我之前和你说过,你我物以类聚,你需要借助我的实力走得更长远,而我需要你这颗棋子帮我对付裴行晏。” 他微凉的口吻,让莫初歌心下升起,一阵无力之感,随着血液,融入了四肢百骸。 “晋王殿下此言说得不错,我与你,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纵然是隔着一层大雨,傅云观也能清楚地看到莫初歌眼中泛起清冷的光芒。 “以后继续维持。”他沉吟片刻,“用不用我帮你去调查赵国的九公主?” 莫初歌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我自己的仇自己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无需晋王殿下插手,你还是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毕竟两国皇帝都视你为死敌。” 傅云观心中含着暖意,不自觉地把手里的油纸伞,往她这边移了移。 “见招拆招,事已至此,我也必然不肯退让。” 莫初歌想起傅云观的一句话,忽然抬眸注视着他。 傅云观察觉莫初歌的异样,平静地问,“有话要问我?” “你为何让我留意林灼灼?”莫初歌心头的火焰无法平复,“莫非是九公主和林灼灼有什么关系么?” 傅云观忍俊不禁,磁性的嗓音夹杂着一丝威严,“你把话说死了,既然无需我插手,那我也不知道。” 莫初歌无语地望了他一眼,刚走两步,发现还在下雨, 她抢过傅云观手里的伞,脚步匆匆地离开。 琼脂回眸望一眼站在大雨里的傅云观,“晋王殿下还被雨淋着呢。” 莫初歌冷笑,“我已经淋过一次雨了,回去的时候不想被雨淋到第二次,就像人生一样,选择错了,振作起来重新再选就是,总不能还选择同样的路淋同样的雨。” 她纵然是伤心欲绝,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思绪,不需要男人的同情或者安慰。 与其依靠男人的施舍和同情,倒不如自己变得强大,也能站在万丈深渊中俯视别人。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莫初歌觉得豁然开朗,想起还有仇恨未报。 心下的仇恨无处安放,若有一日爆发出来。 那摧毁的是别人,伤到的是自己。 “天目山上的旁边是否有一个女堂?” 琼脂听见莫初歌如此询问,肯定道,“是有的,就像寺庙一样,让人修心祈福,唯一不同的是里边都是女的,犯了错的人被关进去。” 莫初歌微微沉吟,“要么明天回裴家,你先别回,去一趟天目山,帮我调查一个人,赵国的九公主……” 莫初歌不禁叹气。 早知道应该询问九公主的名字,这样方便琼脂调查。 正当她困顿不已之时,身后传来傅云观的声音。 “赵国九公主的名字叫黎婉。” 莫初歌微微抬眸望去,傅云观手持一把油纸伞,从她身边走过。 果然男人是不会像女人一样选择淋雨,就算他手里没有雨伞。 也会想尽办法地寻找,很现实也很残酷。 民间故事记载,王宝钏为了薛平贵守了十八年的寒窑。 却换来薛平贵娶西凉公主。 反观是男人,别说十八年,十八天能守住就不错了。 幸好,她傅云观淋雨,她没有表现太关心。 第二日天还未亮,傅云观让身边的人释放赵国的使臣,带着那一批原封不动的瓷器,返回赵国。 而自己和莫初歌一起,回到长安,他第一时间去面见傅致远。 傅致远见到傅云观的那一刻,眼中的冷意毫不掩饰。 朝中几位大臣都在,纷纷把目光落在傅云观的身上。 裴行晏用眼神示意吏部尚书给傅云观施加压力,这样就能借题发挥,将傅云观。关起来。 皇帝交代他的事情,他并未办好,齐国赵国矛盾因他而起,他就等着被齐国人给千夫所指。 如此无能之徒,他倒要看看破云观该如何立足。 吏部尚书走出来,用冷漠的眼神凝望着傅云观,“晋王殿下奉陛下旨意查办瓷器调包一案,昨日才去,今日便返回,可查到什么眉目?” 裴行晏一脸阴沉,“恐怕是并未查到什么可疑的线索,早点回来向陛下请罪,免受责怪。” 第59章 祸起萧墙 傅云观连正眼都不给裴行晏,面无表情,“回陛下,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商人的船队,和赵国的瓷器船队伍弄混了,此事说开,赵国使臣已经带着那一批瓷器,返回国。” 此话一出,傅致远与裴行晏相互对视一眼。 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屑。 吏部尚书再次施压,“晋王殿下说得好生轻巧,您又可曾知道这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这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爷为何不禀陛下?反而私自做主,释放赵国使臣。” 傅致远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继而温和道,“云观,此番就是你做事不知轻重了,应当将赵国使臣严加审讯,或者回京城。” 傅云观神色淡然,迎上傅致远阴冷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笑,“这明显是赵国贼喊捉贼,借此机会,换一个出师之名,齐国能做的,就只能将此事压下,等待时机。” 他心平气和,观察着傅致远的脸色,只见其眼中蕴藏着针尖般的光芒与凛冽的杀机。 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傅致远对他的敌意已经达到顶峰。 却有碍于皇帝的位高权重,轻易发作不得。 傅云观嘴角一凉,也用凶狠的目光直视傅致远。 傅致远的手指握住龙椅的侧壁,因为捏得太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 似青蛇盘旋,下一秒都可以对傅云观发出攻击。 裴行晏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区区赵国,又有何畏惧?晋王殿下如此畏惧,真是枉为齐国男儿。” 傅云观的嘴角含着一抹冰冷,“陛下才刚登基,一切百废待兴,需要在治国上面多加考虑,而非挑起战事,本王知道裴将军身为武将,一身抱负……” 说到此处,他瞟了一眼裴行晏,特意加重了语气。 “以一身抱负逞匹夫之勇,这就是裴将军口中所说的畏惧?” 傅云观朗声笑起,“本王不敢苟同,然陛下是心系天下的,想来也会理解裴将军的一番苦心。” 他含沙射影,语气句句带刺,将傅致远和裴行晏骂得一文不值。 他嘴角衔着一丝冷然,只见两位脸色阴沉至极。 静静等待傅致远接下来的话语。 “既然晋王事事实为朕着想,又如此心系百姓,只要两国和平,少生战乱,都是好事。”傅致远别过头去。 思量片刻,他斜视了一眼傅云观,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傅云观的嘴角扯出一丝满意的弧度,如释重负地颔首,“臣先告退。” 偌大的殿中,就只剩下傅致远和裴行晏两人。 二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裴行晏想除掉傅云观,以此向傅致远表忠心。 然傅致远疑心深重,也未必完成信任他,稍不留神也会引起天子的忌惮。 毕竟傅致远已经不是那个卑微的三皇子,困顿时期,裴行晏和傅致远抱团取暖,孤注一掷。 而现在,傅致远作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冷酷和蔑视。 裴行晏都完全看在眼里,对他有所猜忌和试探。 傅致远目光微沉,“这个傅云观,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眼底写满了欲望和不甘,留着这样的心腹大患,朕寝室难安。” 裴行晏眼眸微动,索性接受傅致远这番伤心的话语。 “臣最近听了一出戏,觉得唱得不错,陛下是否想听臣为您解文?” 傅致远眼中闪过一抹幽冷,面上含着笑,“你说。” “其实这出戏唱的正是耳熟能详的《玄武门之变》,若不曾有这场变故,又何来的贞观之治?帝王之家本无亲情可言。” 裴行晏的建议,说到傅致远心坎里去了。 他从未将傅云观视为亲兄弟,而是竞争对手。 骨肉相残,兄弟阋墙,从小他和傅云观见惯了帝王之家的残酷。 狭路相逢,权利更替,他必然不肯退让。 自然,傅云观也是如此。 傅致远忍住心下的波动,不禁轻叹一声,“兄弟反目相残,太过于血腥了,裴将军一番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未必能解朕心下的忧思。” 裴行晏心领神会,“那臣回去好好筹划一番,保证能解陛下心下忧愁。” “那便有裴将军了。”傅致远想到了什么,又问他,“你的妻子莫初歌和傅云观有私情,莫非你便一直没在意?” 裴行晏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臣对莫初歌毫无感情可言,倘若能利用莫初歌制约晋王殿下,也是极好的。” 傅致远笑得意味深长,“你倒是挺有心的,分得清儿女情长,和时局动荡。” “陛下过奖了。”裴行晏自谦一笑。 夜晚,夜色浓重。 莫初歌坐在蓝清阁窗户下面的黄花梨罗汉床上,听着琼脂从天目山上打听来的消息。 她感觉脑中在下着纷纷扬扬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冻得让她连呼吸,都喘不上气。 浑身麻木。 “在老爷夫人被杀之前,九公主已经上吊自杀了,而且林灼灼也在天目山上的女堂待过,和九公主关系要好。” 莫初歌的脑中来来回回的都是琼脂的这句话,从脚底骤然窜起的冷。 让她招架不住,一个慌神,她从罗汉床上直直摔落在地。 手腕和膝盖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莫初歌紧皱眉头。 青雀阁,林灼灼…… 这真的很难不让她怀疑,父母的死,是和林灼灼、裴行晏有关系。 琼脂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大娘子……” 莫初歌坐在地上沉默良久,“我怀疑,我父母的死,和林灼灼有关系,你再修书一封,让云师傅,帮我调查,林灼灼,为何也在,天目山上,这一系列的事情令我很费解。” 琼脂微微点头,“好,我明日就去找父亲帮忙,你先起来吧,地上太凉。” 好长的时间,莫初歌的腿完全失去知觉。 她艰难站起来,头晕目眩。 她不曾害过别人,别人为何要伤害她身边的人? 另一个疑点没有弄清楚,现在又来一个。 她仿佛陷入更大的迷雾里,是非对错已然看不明白…… 第60章 侯府权柄 昨晚莫初歌本来就因为父母之事,彻夜难眠,早上天快放亮的时候。 才睡一会儿,结果慈安院那边的人过来传话。 非要让莫初歌去一趟。 她推辞不掉,只得起来,匆匆收拾完毕。 前往慈安苑。 莫初歌还未踏进院落,便已经听见二婶婶白氏的声音。 那笑声,可真是爽朗得很。 “大嫂,你就直接不管你的那个儿媳妇?她已经嫁到裴家了,那她的钱也就是裴家的钱,凭什么要这个丫头蹬鼻子上脸呀。” 吴虞城温声细语地宽慰白氏,“初歌还是个孩子,你又何必和孩子置气呢,免得传谣出去一人笑话。” 白氏一想到莫初歌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她就一肚子火气。 都是因为这个商户之女,二房一家生活开支都成了困难。 “她不过就是一个破烧官窑的,给些脸面真把自己当成王母娘娘了?大嫂一定要拿出婆婆的款,才能让莫初歌知道厉害,不然整个裴家都得听她的。” 莫初歌听着这些污秽之言,并不恼怒,唇边衔着最浓烈的笑容。 态度淡然,径直走进。 “二婶婶,你有什么厉害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有这会子的功夫,说别人都不是,倒不如多想想自己。” 莫初歌欠了欠身,给婆婆请安了之后,坐下来,正眼都不往她身上扫。 白氏向来是个直肠子,脾气火爆,藏不住一点心事。 听闻莫初歌在指责她。 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莫初歌,神色激动,“你如今仗着是谁的势?敢这样对我讲话!我是裴家的长辈,裴家上面还有大嫂和老夫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是么?二婶婶此言令我不解,我人前不曾诋毁你,你一张口就说我没教养,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教养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想用我手里的银子态度还那么蛮横?” 莫初歌的笑不到眼底,“我莫初歌并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化身救世主,无偿接济你们,也该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吴虞城不言语,紧紧撵着手里的翡翠佛珠。 白氏气的一叠声道,“大嫂你听听这像话么?谁家婆母做成你这样受到媳妇气的?就是你平日的脾气太好惯的不成样子。” 她眼眸是一把刀刃,在莫初歌的脸上来回扫过,“恐怕若非大嫂让人去请,也很难能见到她的金面。” 莫初歌观察着婆婆的脸色,她的这位婆婆可是城府幽深。 随便对她有诸多的不满,也不会言之于口,像白氏那样喋喋不休地指责她, 正因如此,情绪积压得太久,找不到发泄点,利用白氏这个直肠子出来闹一闹也是好的。 这就是婆婆的厉害之处,既要借刀杀人,也要维持着表面的贤良淑德,母慈子孝。 吴虞城出言责怪,“多少说两句吧。” 她面色柔和,看着莫初歌,“你也别怪你二婶婶说话着急,如今二房的确摊上一件事情。” 莫初歌陪着婆婆一起演,假装糊涂,“哦,二房一家又发生了何事?母亲说来听听。” 吴虞城刚想开口。 莫初歌捂嘴轻笑一声,“别是二婶婶的儿子有成天招猫逗狗的,不学无术。” 她知道这话比较刻薄,然面对刻薄的人就在说刻薄的话。 心中的这口气才能通顺。 白氏咬牙切齿,“容是你的堂哥,你岂能如此笑话他?” 莫初歌并不看白氏,伸手取过果盘里面一颗葡萄慢慢剥着吃了,“裴容的不学无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又何须我笑话?” 吴虞城用眼神示意白氏,少说两句,又将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浅浅含笑。 “并非坏事,而是喜事,容哥儿看上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你也知道你二叔一家没有爵位没有官职,根本出不起聘礼,你就拿出钱来当做聘礼,一解燃眉之急。” 莫初歌听后往后一仰。 裴家这一大家子不将她身上的钱财全部榨干抹净。 誓不罢休。 还想像以前一样,趴在她的身上吸血。 任劳任怨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那绝对不能够! “这的确是喜事,可是母亲,我的手里已经没有银子了,即使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氏又瞬间不淡定,“你哪里是手里没有银子,就是分明不想帮我们!” 莫初歌看着她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从容点头,“没错,我就是不想帮助你们,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吴虞城连忙说,“初歌,别这样,都是一家人,如今二房也并非是胡闹,可别耽误了别人的终身大事。” 莫初歌嗤笑一声,“我不拿钱,就是耽误别人的终身大事,母亲不觉得此言太过于牵强了么?” 她仰着脸,根本不给两位老人质疑自己的机会,“母亲和二婶婶不是不知道,祖母患有哮喘,需要天目山上的玫瑰雪莲,这雪莲一片便如斗金,她这一吃就是三年,我手里能有多少钱呢?你们可以去找老太太。” 两位老人纷纷相互对视,面对莫初歌如今的强势,她们也无可奈何。 白氏连连冷哼,“既如此,这后宅之主的身份,和掌家之权,你也不稀罕了,不如交给有能力之人担任吧,我裴家不养闲人。” 她抬起骄傲的头颅,“大嫂,我便替你做主了,即刻撤掉莫初歌的管家之权,给灼灼吧,这丫头风趣幽默,一定会胜任好的。” 吴虞城用余光瞟了一眼莫初歌,眼中的快意一闪而过,又面露为难地看着白氏,“此话严重了哈,别和孩子们一般见识,我老了,还要指望他们过日子呢。” 莫初歌心中暗暗冷笑,这二婶被婆婆给当枪使了。 自己还不自知呢。 这侯府的主母她早就不稀罕了,奈何如今林灼灼涉及她父母的死。 她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任性,说不管就不管,毕竟手里有权利,才能办好事情。 手里有权,她才能尽快查出父母的死,报仇雪恨,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莫初歌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清冷,“我长房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二房指手画脚?我是裴家的嫡妻,手掌后宅,二婶婶,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第61章 查清冤情 白氏苍老的脸上很是扭曲,恶狠狠地瞪着莫初歌,“你竟如此贪恋权力!” 莫初歌冷笑一声,不想搭理她, 琼脂听不下去,出言反驳,“请二夫人慎言,娘子乃是侯府主母,这贪恋权利又是从何说起?倒是二夫人,成天跟打得秋风似的,搬弄娘子的是是非非,小心别被风闪到了舌头。” “你……” 莫初歌只见白氏气得直瞪眼,嘴唇也止不住地哆嗦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用手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 莫初歌看在眼里,心中萦绕着一丝畅快。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位老人,伸手把玩着发髻上垂下来的金丝流苏,态度悠闲。 “我还是那句话,我手里没有一分钱,你也别妄想从我手里拿走钱财,侯府的权柄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母亲和二婶婶也别惦记。” 吴虞城的脸色始终平静,“初歌,你何必这样疾言厉色呢。” 莫初歌心中泛起一阵苦笑。 并非她疾言厉色,而是裴家的人欺人太甚。 若想在这侯府之中过得舒心,那就得舍弃不合适宜的心软。 适当释放自己的锋芒,人心难测,左右不了旁人。 那就先周全自己。 “母亲要如此说,那我可真要百口莫辩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莫初歌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从容的样子。 自然,吴虞城也是。 “既然无别的事情,那我先告辞了。”莫初歌走出慈安院。 瞬间呼吸通畅。 虽然炎热的盛夏已然萧索,争奇斗艳的花也逐渐凋零,可秋老虎依然炎热。 远处的蝉鸣声阵阵。 莫初歌听得心烦,拿团扇遮住热烈的日光,“我想重新置办一处宅子,将我的那些嫁妆放进去。” 琼脂赞成,“大娘子早就该如此了。” 莫初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也准备了一份厚礼,等一下你上天目山,带上,问师父好,这一回我要劳动他老人家。” 琼脂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让父亲将此事办妥,莫老爷莫夫人不会白白枉死。” 莫初歌心中骤然一疼。 父母的仇她时刻也不敢忘记。 回到蓝清阁,她休息一上午,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琼脂上了天目山,大概这两日都不会回来了。 莫初歌身边近身服侍之人,换成了另外一个丫头蕊竹。 听蕊竹说起,裴行晏和林灼灼也不在府上,出去游山玩水。 莫初歌听后,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样不是很好么? 少了一些纷争。 隐约听见外头一阵喧嚣。 莫初歌问,“是什么日子?听起来挺喜庆的。” 蕊竹回答,“二房家的公子,即将大婚,隔壁医筹备喜事。” 莫初歌笑了笑,不再言语。 即便她不出银子,二房该办喜事还是得办。 这些人,总是能拿捏住她的好脾气。 莫初歌收拾妥当,出府去看宅子。 结果她相中了颐园那一处宅子,院中假山环绕,小桥流水。 莫初歌爽快,直接付了银子,院落中有一棵参天银杏树。 秋风拂过,泛黄的银杏树叶依依不舍地坠落。 落满了青石板砖。 莫初歌伸手接过一片叶子,不禁感叹,“繁华一时有什么用,守住一世的繁华,才是最重要的。” “秋凉时节,说出这样的话,怪让人伤心的,” 一道磁性的男音从耳边响起。 莫初歌并未转身,芳香馥郁的栀子花香气传入她的鼻息, 清清爽爽,又夹杂着一丝薄荷的清凉。 这世上除了他。 还有谁用栀子花香? 他声音爽朗,“既然知道我在身后,为何不回头?” “因有一个人曾对我说过,前路坦荡,无需回头。” 他问,“他是谁?” “傅云观。” 莫初歌话音落下,转头望去。 只见身穿一袭墨绿色宽袖长袍的傅云观,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她缓缓走来的样子。 气场强大,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的气定神闲。 巧的是他的衣服上面,也用金线绣的几片银杏树叶,疏落有致。 傅云观嘴角衔着一丝浅笑,“你回来了?” 他这话问得将莫初歌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然。 回过神来,她才想到,傅云观身边的人一直在跟踪她。 “不知晋王殿下又在哪里看戏呢。” 傅云观答非所问,“话也不要说如此难听。” 他想阿初了,只想来见见她而已。 莫初歌别过头去,淡淡地道,“裴行晏与林灼灼,去游山玩水了,殿下手下众多,还需专门跑一趟,来问我的情况?” 傅云观把玩着手里的银杏树叶,“来问你,才能找寻着那一份刺激。” 这话勾起莫初歌的好奇心,转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晋王殿下很喜欢和旁人的妻子来往密切?” “莫娘子聪慧,这都被你看出来。”傅云观眼底一片柔和,声音冷淡,“你买一下这处宅子,是为了私下和我见面?” “我想为自己而活,想一想,我是江南富商的女儿,却把日子过成这样。从今往后,无人能左右我。” 莫初歌直接无视傅云观轻浮的口吻,看着银杏树叶翩翩而入。 这一席话,让傅云观颇为伤怀,“来日方长,坦荡无忧,如此走下去甚好。” 莫初歌心情稍微舒畅一点,回眸。 傅云观勾起嘴角。 她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从那之后,莫初歌再未见过傅云观,过了两日安稳的日子。 琼脂是将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之后,才从山上下来回到裴家。 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第十日。 天气已经转凉。 莫初歌搁下手里的书籍,目光落在琼脂的身上,“你是说赵国的九公主,和林灼灼是要好的姐妹,在天目山上的女堂里,两人相依为命。” 琼脂道,“我亲自调查的,不会有错,九公主在山上,被一个男子凌辱,恰巧当时莫老爷路过,救了九公主,可不知当晚就自杀了,林灼灼为其安排后事之后,也离开了女堂,过了几个月她又回来,威胁山上的女堂主,让她主动去联系赵国的暗卫,林灼灼才是赵国的九公主。” 第62章 决心复仇 莫初歌细细品味琼脂的这番话。 思绪抽痛。 她回想起父亲和她说过,有一次上天目山。 父亲见有人调戏女子,便出手相助。 这一切都好解释了,林灼灼和赵国公主相依为命。 赵国公主满身伤痕累累回去,林灼灼从公主口中探知一些事情。 然而小姑娘家受到惊吓,肯定含糊其辞。 勿让林灼灼以为伤害公主的人,是她的父亲。 之后,林灼灼假扮成公主,借刀杀人,以赵国九公主的身份,命令赵国暗卫,乔装梁王手底下的叛军,当街杀死她的父母。 后面,之所以会出青雀阁的虎符,可能是林灼灼知道她的身份。 挑拨她和裴行晏的感情,这一点,和傅云观不谋而合。 莫初歌将整个事件梳理清楚,无边无际的寒意直直地往身上涌来。 她抵御不住,牙齿紧扣在下嘴唇,直到传来一丝浓重的血腥之气。 莫初歌才意识到。 她把嘴唇给咬破了,纵然如此,也难以抵消她心头的悲愤。 她的父母,就是死得何其冤枉。 谁来为她申冤。 莫初歌哑然失笑,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她伸手拭去。 然,却像永不干的泉水一般,一滴一滴地落下,灼热的刺痛,并未激起她任何的情绪。 她大脑空白,内心一阵麻木。 原来人到悲痛至极的时候,是感受不到一点点情绪。 积压在心底发泄不出来。 莫初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感到胃里一阵恶心,想呕吐,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 耳边嗡嗡作响,仿佛笼罩在巨大的海浪里。 至于琼脂说的什么,她一概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 时间不知过多久,莫初歌的脑子混沌的厉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想要说话嗓子很干。 目光往外一扫,只见琼脂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到莫初歌的身边。 “你都昏睡了两天了,我为你把脉,是情绪太过于波动,导致昏迷不醒。” 莫初歌看着琼脂双眼布满血丝,憔悴不已。 她心中一酸,挣扎着坐起来,拿过琼脂手里的碗,一口气将一大碗苦到极致的药饮完。 琼脂赶紧递过来手帕,莫初歌伸手拿过,擦了擦嘴角,“林灼灼,我不会放过她。” 琼脂轻叹了口气,“我总以为林小娘单纯,不曾想,她的心机竟如此深沉,设计了一场大阴谋。” 莫初歌嘴里发苦,“可见除了自己,不能轻视任何人,谁又曾知道美丽的外表之下,包藏怎样的黑心?”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恐怕那场行刺之事,不是林灼灼就是裴行晏,既然这两位都希望我死,伤害我的家人,那就别怪我心狠!” 说起裴行晏,琼脂脸色微变,“大娘子之前,在天目山上,是否救了一位被蛇咬的男人?” 琼脂骤然向她提及,蓦地迟疑,她点头,“确有此事。” 得到肯定的答复,琼脂悬着的心突然放下。 前几日,在天目山上,她发现裴行晏和林灼灼。 偶然听见,裴行晏和林灼灼的对话。 “灼灼,除非是你救我,我兴许就是中蛇毒而死,这份恩情,我裴行晏此生都无法忘记,你是我的全部,只要有我在,无人敢伤害你。” …… 琼脂悄悄走开,去询问自己的父亲。 结果父亲对她说,裴行晏也是她父亲门下的徒弟。 只不过和莫初歌一样,拜过师以后,没有学过医。 她父亲之前有一段时间,喜欢收徒。 巧合之下,莫初歌与裴行晏是师哥师妹的关系,后又结为夫妻。 裴行晏眼瞎,不配拥有莫初歌那么好的女人。 她也害怕莫初歌知道真相后,会动了恻隐之心,对裴行晏有所留恋。 琼脂决心守住这个秘密,不告诉莫初歌。 希望莫初歌毫不留恋地离开裴行晏,没有必要在这种男人身上浪费一丝精力。 莫初歌看见琼脂神情古怪,于是问,“怎么了?” 琼脂回过神来,“没事,奴婢就是随口一问。” “在我心中,你不是奴婢,就是家人,其实你本该在天目山上做大小姐,是云师父非让你前往侯府,当我的贴身丫鬟。” 琼脂苦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父亲希望我跟在你的身边,在京城中,多见世面,学习大户人家的规矩,还希望有朝一日能进宫当女医。” 莫初歌拍了拍琼脂的手,虚弱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坚定,“只要敢想,就一定会的。” 琼脂笑容温和,“不管发生何事,咱们姐妹是要共进退的,在这偌大的侯府之中,彼此取暖。” 她的话令莫初歌心头,融入层层暖意,“对,咱们就是姐妹,等到有一日彻底和离之后,我会去天目山上待一段时间,好好研究医书,之后就从事我喜欢的烧官窑。” 琼脂知道莫初歌心中的伤痛,不禁问她,“那你接下来预备如何做?” 莫初歌站起来,走到桌前坐下,提笔写字。 “我会亲自将九公主的整个事件查清楚,之后击鼓鸣冤,让林灼灼受到应有的惩罚。” 琼脂替她研墨,“只怕侯爷会维护,如今侯爷得陛下信任,手握重兵,乃是名副其实的权臣。” 莫初歌抄写佛经,准备拿去佛前诵读祈福。 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希望能早点报仇雪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行晏宠妾灭妻,向着林灼灼,可若是林灼灼是赵国安插的奸细,潜伏在裴行晏身边,窃取齐国军事机密,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了还维护。” 琼脂恍然大悟,“大娘子是指青雀阁的虎符?” 莫初歌笑而不语,继续在陈心堂的宣纸上写字。 傅云观之前和她说过,青雀阁的侍卫不认人,只认虎符。 她大胆猜测,裴行晏手里那个有可能是假的,而她从赵国使臣手里拿回了这一枚可能是真的。 林灼灼只顾眼前,什么家国大义,泄露机密,这些都不是林灼灼说考虑的。 若是她手上的这枚虎符是真的。 那这出戏唱得可真微妙。 第63章 一往情深 莫初歌病这两日,裴家照样办着喜事。 她听着外界喧嚣,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她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孰是孰非。 又休养一日,隔日一早,莫初歌换过一件利落的衣裳。 准备出去,她去一趟天目山,亲自去询问山上的女堂主。 当匆匆走出门外,经过抄手游廊的拐角处的时候。 莫初歌迎面撞见了裴行晏。 莫初歌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你身为侯府主母,经常这样往外跑,像话吗?” 莫初歌面色阴沉,很不耐烦地转过身去,露出一抹浅笑,“我的事情便不费侯爷心了。” 裴行晏脸色淡然,“莫初歌,你我现在好歹还是夫妻,你的事情,干系着整个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一直没和离,你都是裴家的摆设。” 这话引得莫初歌一阵失笑,目光冷冷地凝望着他,“裴行晏,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既然不在乎我,看不起我的身份,为何不能直接爽快一点和离?” 她故作恍然大悟,“哦,你留着我正妻之位,不主动提和离,无非是不想让天下之人,议论你的薄情虚伪,登上高台之后,抛弃糟糠之妻。” 裴行晏阴冷的面上闪过一抹笑,“所以呢?这侯府泼天的富贵,你能轻易死去掉么?”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附上她的脸颊。 莫初歌膈应得想吐,一个闪身,轻松地避开。 “你还是赶紧去关心林灼灼,我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和你无关。” 言毕,她瞟了他一眼,转过身的一瞬。 她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双目清冷。 裴行晏感到面上受挫。 这个女人简直越来越大胆,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只怕是灵魂早已经被傅云观给勾走了。 见莫初歌走远,裴行晏忍住心底的一团气,声音冷冽,“我不想和你一见面就争论不休,这一回,只想问你身体好了没有,你倒是好,给我甩脸色看。” 莫初歌听闻,脚步一顿,也不回头。 裴行晏又问,“你这是要去哪?” 莫初歌并未回头,注视着前方的路,“既然你把我当成玩物,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那我只好如你所愿了,定然不辜负侯爷的一番苦心。” “你放肆!”裴行晏低吼一声,怒不可遏。 然还来不及发火,府中的下人匆匆赶来,“侯爷不好了,永安夫人心痛得厉害,让你赶紧去瞧瞧。” 裴行晏听闻林灼灼不舒服,哪还顾得上莫初歌,慌不迭地往后院赶。 莫初歌一脸玩味地走出去。 这裴行晏和林灼灼不愧是夫妻,都是一样的贱! 莫初歌坐在马车里,心烦意乱。 抵达城外,莫初歌吩咐马车停下,前方是一间落地茶馆。 用茅草搭建,虽然看似简陋,坐落在山谷之间。 也别有一番惬意和诗情。 莫初歌与琼脂走进凉亭,店小二立刻殷勤上前,“二位客官,想喝点什么?” “上一壶红茶。” 某人喜欢喝六安瓜片,可这里应该没有如此珍贵的茶。 店小二点头,“客官稍等。” 正逢深秋时节,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干枯的叶子纷纷落下。 蓦然间,一缕栀子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莫初歌不动声色,将手中一盏茶一饮而尽,“云公子,我等你许久了。” 马蹄声飒飒敲击着地面,溅起地上泥土飞扬而起。 傅云观远远瞧见莫初歌坐在凉亭里,独自饮茶。 她身披一袭紫色的披风,长发盘在头顶,两支梨花簪固定。 裙摆铺在地上,几片干枯的叶子,落在上面。 整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单薄,那一刻,傅云观感觉世间的纷纷扰扰。 都戛然而止。 她回眸,惊鸿一瞥,巧笑倩兮,撩拨着傅云观的心房。 他也勾起嘴角,露出爽朗的笑容,“你特意在此等我?还是知道我一定会来?” 莫初歌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我也不确定而已,只不过,对云公子略微了解而已。” “我们之间竟达成了这种默契?”傅云观走到莫初歌的身边坐下。 看着她,略略迟疑。 莫初歌挥了挥手,琼脂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锦盒放到傅云观的手边。 傅云观用余光瞟了一眼莫初歌,打开锦盒。 里面放着的是青雀阁的虎符。 傅云观瞳孔微动,“这应该是从赵国使臣身上搜下来的吧,你不将他交给裴行晏,给我作甚?” 莫初歌不禁一笑,“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利用我去对付裴行晏。” 傅云观闻言哭笑不得。 原来在莫初歌的眼里,他是如此的不堪。 他接近她,不过是希望她,重新认识他。 他看见莫初歌在裴家孤立无援,以一己之身抵千难万难。 出于年少时期的情,他不忍心,只想在身后默默守护着她。 可惜,莫初歌不知道。 有些事情,尽了自己的心意便好。 一往情深,何须让她知道呢。 傅云观眼眶干涩而发酸,大约是秋季的风太过于干烈吹的。 他声音沉重,“先放你那里,替我保管。” 莫初歌轻笑一声,拿过锦盒收好。 傅云观将茶一饮而尽,“这是要出城?” 莫初歌看他一眼,“既然云公子身边的人一直在暗处窥探我的一举一动,你明知故问。” 傅云观也不和她打什么哑谜,直接把话给挑明,“不必去天目山了,伤害赵国公主的真凶和死因,我都替你查清楚了,往山上跑一趟,挺费时间的。” 莫初歌心头含着一丝感激之情,“多谢云公子。” 傅云观将手里的一叠供词,交给莫初歌,“这里面记录的是伤害九公主的真凶所写下的,还有一篇是女堂的堂主指证林灼灼,冒充九公主,买凶杀人。” 他看见莫初歌的脸色并不好看,垂下眼睑,叹了口气,“人证都在我这里,你只管放心,什么时候去击鼓鸣冤,说一声便是。” 莫初歌的心头百转千回,苦涩翻涌着,只觉得舌头都是麻木的。 “如此,岂不是太便宜林灼灼了?” 第64章 大杀四方 傅云观声音柔和,“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既然入了我的棋局,我不会舍弃你的。” 这样温情的话语,莫初歌感到不太真实。 但不知为何,她不想扫兴,顺着傅云观的话说下去。 “那就不问千路渺茫,走下去!” 傅云观和她相视一笑,素来磁性的声音夹杂着低沉,“愿你恩仇得报,走出后宅的压迫,做回真正的自己。” 莫初歌看着傅云观认真的样子,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云公子也是。” 她感受着秋风瑟瑟,拂过眼角眉梢,带着凛冽的冰凉。 “你这一出手调查,确实给我节约了许多时间。” 傅云观神色朗朗,“那我便继续看戏,我也要应对我自己的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闲。” “既如此,公子也不必让身边的人窥探我,我不想依靠任何人,包括你。” 莫初歌望一眼衰败的景致,“公子自便,我先告辞了!” 傅云观凝望莫初歌,豁然转身,衣袂翩翩而起。 那一瞬流露出来的风采,大有一种勇闯深渊,视死如归的即视感。 他的喉咙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那一刻,是怎样的情绪波动。 他不得而知,只知道。 他的阿初,事实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是他年少时期不可得的月光,是半夜醒来朝思暮想的人。 当他有能力的时候,能完全保护他的时候。 哪怕为了阿初,颠覆了天下又有何妨,哪怕是为了保护她。 他也要在政治风雨中,占得一席之地,由他来守护彼此心目中的权倾天下,儿女情长。 喜欢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理智,情绪稳定,带着癫狂的占有欲。 政权之中,他若失败,便沦为阶下之囚。 胜者为王。 他不敢拿阿初去赌这场没有胜负的输赢。 稍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 暂时和她不相认。 彼此相安无事。 傅云观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任凭寒风凛冽地吹着,回过神来,莫初歌的马车已经走远。 他仰望枫叶翩翩而落,手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他举起杯子。 这才发觉,举杯消愁愁更愁罢了。 沿路的风景很美,莫初歌坐在马车里,无心去看外头的景色。 看着手里的两方供词。 莫初歌心头一阵冰凉,原来伤害九公主的人,是裴行晏手底下的士兵。 为了逃脱罪责,亲口告诉林灼灼,伤害九公主的人是一个中年富商。 而这个中年富商,是她的父亲,上山的途中,被林灼灼发现。 就认定是她父亲伤害了九公主,从而策划了那场当街屠杀,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梁王手底下的叛军所为。 这个林灼灼,好深的心机,她自愧不如。 莫初歌心下萦绕着不解,按照时间线来算,这个时候正是裴行晏镇守边疆的时期。 他为何要偷偷跑回来,去天目山。 三年不为归家,偷偷回来却去了天目山,想来还是为了林灼灼吧。 然而这些事情,莫初歌不想去探究。 既然林灼灼如此有心机,不知死活地挑战她的底线。 那就让林灼灼随着这些破事从这世间消失殆尽吧。 别怪她莫初歌心狠,她可是怕得很。 回到裴家,莫初歌让身边得力的人,将库房里面还剩余一些钱财,瓷器之类的,玉器,绫罗绸缎,用架子车拉到新置办的宅子里。 足足装满两大架子车。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温嬷嬷的身体也好了许多,此刻站在廊下,满脸欣慰地看着莫初歌。 “早该和他们裴家做个了结了,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为娘子置办的嫁妆,和裴家没有半点关系!” 温嬷嬷为莫初歌打抱不平,声音故意提高,前院的人不想听到也难。 白氏按捺不住,不顾及吴虞城的劝阻,气冲冲地跑出来和莫初歌理论。 “你这是要将我们裴家的东西往哪里搬?” 跟在后面的吴虞城忍住嘴角的笑容,上前拉住白氏,温声细语地说,“你呀就是急性子,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和孩子置气呢。” 吴虞城不说还好,一说白氏更来气了,一把挥开她。 “你怕她我可不怕她,我早就看这个破商官窑的不顺眼,一股子的穷酸样,如今竟敢堂而皇之的抢我裴家的东西,指不定日后还能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白氏指着莫初歌的鼻子,喋喋不休的言语伴随着唾沫星子,喷涌而出。 那样子,堪比粗鄙妇人骂街。 莫初歌抑制不住心头的冷笑。 不是堪比,就是市井村妇,粗鄙不堪。 莫初歌点头示意车夫将东西拉走,白氏在那里又蹦又跳地,不让车夫走。 温嬷嬷的体型高大,上去一把拉住白氏。 白氏怒目圆睁,“你们这群人,简直反了天了!敢和我无礼!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她立刻上手,准备和温嬷嬷扭打一起。 温嬷嬷一个利落闪身,身手矫健,体型圆润肥胖的白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身体往前,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她哭爹喊娘地哎哟哎哟的,一旁的吴虞城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赶紧去搀扶住白氏。 白氏呼喊着,“这就是你们家的好媳妇,今日她敢打我这个二婶婶,明日她就敢打你这个婆婆。” 吴虞城回头看一眼莫初歌,责怪道,“初歌,这是你的亲二婶婶,你怎能如此不尊重长辈,这传扬出去还像话么?” 莫初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从二婶子那里学来的。” 她微微俯下身,看着惊魂未定的白氏,面上绽放出一抹笑,“你们裴家的东西?这话说出去不觉得羞耻么?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们高门侯府,勋爵显赫,却穷得连锅都揭不开,我是商户之女高攀不起。” 莫初歌眼眸冷冽如冰,“看来这人的好日子是不能过多了,不然会容易忘本的,你们现在看不起的莫初歌,正是你们三年前的救世主,是啊,人人都会记得锦上添花,不会记得雪中送炭。” 积压三年的情绪都爆发出来,真够痛快。 莫初歌满意欣赏着吴虞城与白氏的脸色。 那表情可真是精彩至极…… 第65章 剜心头肉 言毕,莫初歌别过头去,仰望着天边的一团浮云。 勾起嘴角,她心底畅快。 温嬷嬷不理会白氏的泼辣,走到吴虞城的跟前,态度谦逊,“想必你便是吴夫人吧,我家姑娘的婆母,久仰你的大名,夫人温柔贤淑,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您既然不会像二房一样,为难我家姑娘。” 莫初歌听着,回头看一眼吴虞城,只见其一不过是瞬间的失色。 转而面色温婉地看着温嬷嬷,吴虞城一笑,苍老的脸上褶子浮现出来,“嬷嬷说笑了,我这儿媳妇聪明能干,处事果断,我疼爱还来不及呢,哪能为难她。” 莫初歌又怎会听不明白,婆婆看似向着她说话。 实则,话中句句皆知她的错处。 看不惯儿媳妇的所作所为,也不想让人指责她的刻薄。 就挑拨心直口快的白氏,时不时的恶心莫初歌一回。 坏事都是别人做的,恶人都是别人当了,倒是成全吴虞城的一片慈母之心。 温嬷嬷不动声色,“如此便好,我今日也把话给说开,二房夫人摔倒,那是她自己没站稳,我家姑娘既没有推她,也没有动,别妄想胡乱攀咬。” 白氏被两个丫鬟扶着站起来,有不解恨的道,“你这个老刁奴,我们裴家岂容你在此作威作福!狗仗人势的东西!” 温嬷嬷语气肃然,“姑娘常常夸赞裴家的女眷通情达理,千好万好!” 她瞪了一眼白氏,“我呸!裴家有你这样的长辈,都拉低了太平侯府的档次,粗鄙农莽!” 温嬷嬷这一席话,那简直叫整个裴家的人骂得一文不值! 莫初歌心中暗爽。 温嬷嬷真是好样的,早就应该如此,若想在裴家过得舒心。 就得所有的事情周全自己。 莫初歌豁然转身,和温嬷嬷一起离开。 “莫初歌!你这小贱人给我站住。” 白氏回过神来,立刻去追温嬷嬷与莫初歌,结果走到门槛的时候又被绊了一下。 整个身子面朝下的摔倒,吴虞城先是惊愕,随后吩咐身边的丫鬟,将白氏拉起来。 颐园的宅子里,莫初歌将库房的钥匙,交到温嬷嬷的手里。 她郑重其事,“以后嬷嬷就留在这住宅这里,不必陪我回到裴家。” 温嬷嬷含着感动之色,“可我想留在你身边帮你,裴家那群人,没有一个个是省油的灯。” 莫初歌神色淡然,伸手拉住温嬷嬷的手,“你在莫家操劳了一辈子,晚年好好享清福吧,等过两日让我哥也来,咱们一家人就团聚了,日子还是要继续,不会因为某些人的离开某些事情发生变故,停下脚步。” 听闻莫凌言不日也要来京城,琼脂的面上闪过一丝异样,“温嬷嬷放心,这不是还有我陪在大娘子身边么?我会和大娘子共进退。” 温嬷嬷仍然挂念莫初歌在裴家的处境。 莫初歌眼中划过一抹坚定,“嬷嬷肯留在这里,等同于守住我的家产,以至于我迷茫无助的时候,还有一个家。” 温嬷嬷泪眼婆娑,“在裴家一定要小心!” 莫初歌点头。 她一定要守护好身边的人,不想让他们再受到伤害。 用过晚膳之后,莫初歌和琼脂回到裴家。 她原本以为,以裴行晏火爆的脾气,又来找她兴师问罪。 裴行晏是又不想和离,更不想还回给她几十万两白银。 就这样耗着。 莫初歌从下人口中得知,林灼灼病得厉害,心口疼。 莫初歌心中泛起疑惑。 这林灼灼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也没有在意,而是早早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莫初歌翻来覆去,睁眼的时候。 裴行晏那双幽深刺骨的双眸,正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醒了?” 莫初歌陡然清醒,坐起身,往后直退。 想到刚刚他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格外的渗人。 莫初歌不禁打了个寒蝉,声音锋利,“你来我屋里做什么?” 裴行晏深沉的目光依旧盯着莫初歌,想起大夫和他所说的林灼灼心绞痛之症,已经很严重了。 需要已婚而常年不行房事的女人心头的一块肉,用刀剜下来,做成药引子,加在药中服下。 方可无事,不然林灼灼将命不久矣。 想到林灼灼性命攸关,裴行晏终是态度缓和下来,“你我是夫妻,为何你总是见到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莫初歌情绪渐渐平复,正眼都不往他脸上看,“裴行晏,世上的男人贱到你这种程度,还真是少有!” 裴行晏听后,从嗓子里迸发出一阵狂笑,像是狂风骤雨夹杂着闪电。 笑了许久,他止住笑容,“初歌,你知不知道,灼灼病得很严重,马上就要死了!” 莫初歌听着裴行晏含着难以言喻的温情与细腻,再看他的脸色。 竟有一些癫狂的扭曲。 莫初歌心头泛起一阵哆嗦,“生病了就去找大夫!来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会治病救人。” 裴行晏打断她,用双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灼灼的病,需要你一份药引子,她才能活下去。” 莫初歌算是听明白了。 这只不过是林灼灼设计好的奸计,为了对付她,无所不用其极。 莫初歌拼尽浑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桎梏,心如止水,“裴行晏,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你说得对,我们都已经疯了!如今坐着侯府的主母,让我发疯让我发癫。” 她原本还在犹豫,究竟什么时候去敲登闻鼓,让这一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还想着陪林灼灼较量较量一番,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裴行晏却异常的冷静,“初歌,你先别激动,听我仔细和你道来,只需用刀割掉你心上的一块肉,就像小拇指甲盖的一样,不会有事的。” 他将前因后果,向莫初歌一字不落地诉说一遍。 任何情绪都不足以表示莫初歌此时的情绪, 一个男人到底无可救药到什么地步,为了利益将妻子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为了小妾,要剜她的心头肉,给林灼灼做药引子。 这简直荒谬至极! 第66章 反向拿捏 莫初歌内心涌起一阵阵的冰凉,遏制不住。 她没有感到绝望,也没有感到悲愤。 为裴行晏这种男人,留下一丝情绪,她都觉得不值得。 她才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费尽心思,到头来,自己伤痕累累。 莫初歌调整思绪,眼中陡然迸发出一丝犀利,冷静和裴行晏对峙。 “侯爷莫不是忘记了?是你亲手将我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我和晋王郎情惬意,已经度过几次春宵,我已非完璧之身。” 裴行晏的额头上青筋凸起,眼中的火焰忍了又忍。 想到林灼灼的病,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林灼灼是他生命中的一抹月光。 若非林灼灼,将他体内的蛇毒吸出来,也就没有今日的上柱国将军裴行晏。 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 此刻绝不能和莫初歌硬刚到底,在林灼灼面前,男人的尊严值几个钱? 裴行晏态度缓和下来,“灼灼对我很重要,我不想看见她死,否则我会疯的,我知道,在梨园行宫的时候,是灼灼为了陷害你,而你将计就计,让她失去清白,我还极力维护。” 他眼底泛起一丝暗沉的光泽,“可能你觉得我疯了,可你们都不会明白我对她的情有多深,她是我的全部!” 裴行晏一把攥住莫初歌的手,缓缓靠近她,脸色逐渐扭曲,“我警告你,乖乖听话,别再做无谓的反抗!只要你捐出一点点心头之肉,以后我会和你好好过下去,会和你生个孩子,让你余下的日子不那么寂寞,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灼灼天真幼稚,总有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思想。 这些不足以让他心动,最让他心动的是在天目山上。 她救了他啊,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小师妹。 无论裴行晏情绪如何崩溃,莫初歌保持一副平静的姿态,冷冷斜视裴行晏。 一个淡定,一个崩溃。 两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莫初歌倒吸一口冷气,惊讶于裴行晏对林灼灼感情如此深厚。 渣男贱女锁天长地久,死算了,偏偏要来恶心她。 林灼灼就是拿捏住裴行晏性格上的弱点,遇事轰动鲁莽,对她也并没有感情。 他现在要是反抗的话,那才是自寻死路。 就林灼灼会拿捏人心? 难道她莫初歌就不会么? 这一次,莫初歌不曾与裴行晏发生争执,而是心平气和地坐下。 挥了挥衣袖,莫初歌唇边衔着一丝稀薄的笑意,“你为了林灼灼真的可以什么都愿意去做?” 裴行晏压抑着胸腔的愤怒,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低声下气地恳求莫初歌,“为了灼灼我可以豁出一切,我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人看裴家的笑话,只要你愿意割一点心头肉,我什么都答应你,和离返还嫁妆都行。” “你们这对痴男怨女,可真是令我感动。” 莫初歌噗嗤一乐,此刻更像是一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玩弄与无情,“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跪下来求我,我兴许一高兴,就自己割下自己的心头肉,可前提,你得让我满意。” 她见裴行晏无动于衷,描绘着长眉入鬓的远山黛飞扬而起,冷声呵斥道,“裴行晏!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求我。” 裴行晏的愤怒和屈辱感,达到顶峰,指着莫初歌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今日若是受你这份屈辱,那才是可笑至极!” 莫初歌勾起朱唇,笑容明媚,“看来灼灼妹妹病得并非很严重,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看到一丝丝希望,都会牢牢抓住,林灼灼现在如何了?死了没有?” “既然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会念及夫妻情分,将你捆绑起来,亲自拿刀划开你的心脏。”裴行晏失去所有的耐心。 “夫妻情分?你都要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杀妻了!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你就不感到一丝丝的羞愧么?” 莫初歌低头沉吟,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决然。 落在裴行晏的眼中,像是地狱走出来带着煞气的鬼魅,红唇烈焰,眼中夹杂着烈火,下一秒就要呲出牙来咬他一口。 他被莫初歌的神色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莫初歌压低声音,“晋王殿下的人正在盯着裴家的一举一动,你若不相信,也可把我绑了,你可以和我赌一把。” 她没想到,关键时刻,傅云观还是能派上用场,起码她不会像以前一样,身后没有筹码。 裴行晏警惕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莫初歌的身上,艰难开口,“初歌,你疯了!” 莫初歌再度失心,笑声之中掺杂着不寒而栗的悲凉。 “对,我也疯了,我们都是一群疯子!要多疯癫有多疯癫,裴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发疯,都在做着令自己不可思议而恶心的事情!” 莫初歌止住笑容,“就如你所言,彼此神志清醒的时候,都是不欢而散,未必像现在一样说那么多的疯话,索性听听这些疯话,也是好的!”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行晏,心下含着畅快,“裴行晏!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跪下还是不跪下?” 裴行晏看着那如钢刀般的目光扫向他,心中含着五味杂陈。 他从前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莫初歌,以为她就是性格软弱,和那些生长于后宅,好远见的女子,无甚区别。 他开始喜欢上思想鲜明活泼任性的林灼灼,她真正的喜欢就是骨子里那一股子的狠劲,是精神的不畏压迫。 倘若不是年少救命之恩,他一定会为眼前的莫初歌有所动摇。 难道之前都是他错了?固执己见,看不起商户之女莫初歌,不过是头脑平平,胸无点墨。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还不是摆脱不了世代为商的命运。 他是对莫初歌的偏见太大,如今去了解是否太晚? 裴行晏摇摇头,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得惊得一身冷汗。 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莫初歌这个女人实在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第67章 她是替身 裴行晏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站起身的瞬间,挥开长袍。 让他去为了林灼灼,跪莫初歌,都够颠的。 一个敢提及,一个敢要求。 裴行晏警惕之色并未消散,目光落在外面。 莫初歌提醒的也没错,指不定裴家的周围,便埋伏着傅云观的眼线。 别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坏了陛下的家国大业。 莫初歌一眼看穿裴行晏的心思,继续直击他内心的防线,“看来你对林灼灼的情并非那样爱得无可自拔,她生死攸关,你却犹犹豫豫。” 这一番话语,堪比杀人诛心。 一团冷冽而深邃的光芒,陡然遍布裴行晏的眼中。 他上前两步,一把掐住莫初歌的脖子,“你和傅云观密谋什么!我主意是清楚,他不就是想让你用激将法,逼我犯错,我告诉你,我久经沙场,和陛下浴血奋战,就你和傅云观这点伎俩,不过是以卵击石!” 裴行晏冷冽的声音从头顶砸下,莫初歌只感觉,有一双手紧紧地钳制她的喉咙,她渐渐地喘不上气。 抬眼望去,是裴行晏掐住她的喉咙。 “侯爷虽然不知,我和傅云观密谋什么,但他有能力让你身败名裂!” 裴行晏的理智渐渐清醒,手突然一松。 莫初歌别过头去,连连咳嗽不已,只听见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在耳边。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在一起?我告诉你,咱俩注定折磨到死!” 莫初歌怒视着他,“裴行晏!你和林灼灼,不愧是豺狼虎豹,都是一样的贱!” 裴行晏闻言嘴角一抽,神色依旧冷然,“是么?现在才知道,那么以后你给我小心一点,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是啊,我们都是一群疯子,做着令自己不可思议的事情!” 言毕,他拂袖离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她的屋里,整这一出,可不是疯了? 第二日清晨,莫初歌起来,前往林灼灼的院落中,此时,裴行晏已经去上早朝。 莫初歌来时,林灼灼还在睡着,一袭燕麦色的薄纱裹身,将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丰腴,仿佛是青花水月中的一抹影子,带着芳菲般的妩媚。 莫初歌让人搬来一把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熟睡的林灼灼。 只见她翻过身去,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顿时清醒,她如临大敌般的喊叫,“你在我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莫初歌不以为然,将林灼灼惊恐的样子尽收眼底,“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莫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如此害怕?因为你得了心绞痛了毛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 林灼灼的嘴角勾起一抹放纵的笑意,“侯爷都对你说过了?没想到他为了我还真相信了,莫初歌,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悲哀呢,被自己的夫君都给算计了。” 浓烈的恨意粉莫初歌死死的压在心底,尽可能的不让他爆发出来。 “就凭你这雕虫小技,你不怕我把宫里的太医起来。” 林灼灼连连冷哼,“他都如此相信我,你若是把太医请过来,那他会不会认为你会不会收买太医,这些封建的小把戏,你以为就你会玩,我若是想虐你。你连渣都不是。” 莫初歌神色冷淡,“好大的口气!我在想,一个把自由平等的人挂在嘴边,如此手段低劣,你曾经所向往的东西,难道这是假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们那个时代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更没有嫡庶尊卑,不管男生女生都能接受义务教育,一妻一夫,不爱了,男方女方和平离婚,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和离,我是说你针对你是因为……” 因为她已经知道,莫初歌和裴行晏是师哥师妹的关系,而且莫初歌还救了他。 大概是裴行晏迷迷糊糊,将路过的她,错认成救命恩人。 她大胆猜测,这个救命的人就是莫初歌。 额……好狗血的套路。 所以无论如何,她要和莫初歌斗到底,看着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那才有意思。 莫初歌的嘴角噙着一丝深暗的笑容,“我不管你们那个时代是怎样的繁华,克莱在我这里,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我不想听你解释,无非是为你的狠毒而找个借口。” 她俯下身去,漫不经心道,“想要我的心头肉,你有那个本事么?” 说着,她利落转身离开,再也不看林灼灼脸上的表情。 莫初歌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不淡定,裴行晏如今得了失心疯。 就算她调查林灼灼,说这一切乃是林灼灼所为,然裴行晏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未必肯相信她。 事不宜迟,她得和傅云观说,带上之前所调查的人证物证去敲登闻鼓,她要把事情闹大,大到不可收拾。 梧桐苑。 林灼灼坐在窗户前,静静凝望着手里的一朵玉芙蓉,哑然苦笑。 什么穿越女来到古代,就可以带着现代的思想,去救赎古代所有的人, 她为了给好朋友复仇,弄脏了自己的手,和莫初歌斗来斗去。 真的有意思么? 古代男权,真够吃人的。 毕竟,现实穿越比较残酷,不是玛丽苏电视剧,更不是无脑的娇妻霸总。 如果能回到现代,她一定会回去,一定不过这样的人生。 现代的她已经死了,在古代的命运她可以掌握。 人间辽阔,何必将自己困在这大宅之中,蹉跎到死。 她服下假死药,彻底摆脱裴家,荣耀权位,也不是她所追求的东西,自从重游一次天目山,自己不过是莫初歌的替身。 更加重她心中的想法,那就是假死,将莫初歌推向万丈深渊。 裴行晏下朝回来,只见林灼灼,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是虚弱。 丫鬟翠柳在那里添油加醋,“方才大娘子来过,还说了好多冒犯夫人的话,让夫人好自为之,安分守己,” 裴行晏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心痛,走到林灼灼的床前坐下,反握住她的手,“灼灼,我去求云师父,让他下山医治你的病。” 第68章 巅峰较量 喝下假死药的林灼灼感到气息逐渐沉重。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假死药的药效为八天,她悄悄联系赵国的人。 八天之内,将棺材扒开,交代自己的丫鬟翠柳,将起死回生丹服下去之后,她便能活过来。 之后天地辽阔,任她翱翔,这不比困在深宅大院里,要好。 可裴行晏却将她的死归于莫初歌的头上,想一想她便痛快。 可惜无法看到裴行晏与莫初歌自相残杀。 终究是遗憾了。 她死在最好的年华里,会成为今后裴行晏的一束白月光。 往往得不到和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还活着的那个人,离心离德,那才有意思呢。 林灼灼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反握住裴行晏的手,继续攻心。 “老公,答应过你要陪你到老,我却食言了,不要迁怒初歌姐姐,她独自一人撑起整个侯府,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是咱们对人家太过分,予取予求。” 裴行晏眼眶泛红,泪水汹涌而出,嘶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狠厉,“明明我上朝之前还好好的,莫初歌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林灼灼隐去眼中的狡黠之色,声音虚弱如飘在水面上的树叶。 “你太过紧张了,初歌姐姐,能对我做什么呢,即便像大夫所说的那样,咱们总不能真的要去剜她的心头肉,这样就太残忍了。” 她气息逐渐虚弱,每一个字就像是重重的锤子击打在裴行晏的心脏上。 “灼灼,你不许离开我,要和我白头偕老。” 他的情绪在崩溃边缘挣扎着,“我这就是把莫初歌绑过来,拿刀剜她的心头肉,给你做药引子,如此,你便不会离开我了。” “在天目山上的时候,我被毒蛇所咬,是你义无反顾的救我,你可知,我是你的师哥,你是我的小师妹,别离开我。” 林灼灼陡然发笑。 她很想告诉他,真正救他的人,是他看不起的妻子莫初歌。 她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有些事情何必要告诉他呢。 人终其一生,不满足安于现状。 她不想成为莫初歌的替身,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裴行晏眼瞎,将她错认莫初歌。 既然老天爷给她一次穿越的机会,何不为自己而活呢。 裴行晏看着林灼灼渐渐停止的呼吸,那一刻,又何尝不是思绪崩塌? 他上前抱住林灼灼的尸体,嚎啕大哭。 当林灼灼的死因,传到莫初歌这里。 手里的狼毫笔好滑落在地。 莫初歌豁然站起,发髻上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不已,闪烁着迷离的冷光。 “林灼灼怎么可能会死?这一定是她耍的花样!” 莫初歌冷静思考,觉得此事不对劲,赶紧吩咐去琼脂,“你即刻去将林灼灼的贴身丫鬟翠柳,抓起来。” 琼脂听着她的吩咐,一刻不曾懈怠的退下。 她环顾周遭,只觉得阴森森的恐怖,一股寒凉扑面而来。 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手也止不住地哆嗦。 她总觉得林灼灼的死因有诈,焉知不是利用裴行晏这个疯子对付她。 趁着裴行晏没有反应过来,她得先下手为强。 裴家人心惶惶,到底是按照规矩开始操办林灼灼的葬礼。 留给莫初歌的时间不多,倘若让裴行晏缓过神来,他一定会呲出牙来狠狠的咬自己一口。 莫初歌梳理着这些事情,倒吸一口冷气,当机立断,吩咐身边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婆子,直接将翠柳绑去荒郊野外。 自己则是匆匆出府。 埋伏在屋檐上的黑衣人,悄悄离开,向傅云观汇报。 晚间,一层朦胧的雾气,漂浮在山间。 莫初歌看着裴家的马车缓缓驶来,几个身形魁梧的脖子将五花大绑的翠柳拉出马车。 拖到莫初歌的身边,拉开盖在脸上的黑布。 翠柳看清是莫初歌,又惊又恐,“大娘子……” 莫初歌满脸冷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翠柳,“林灼灼的死因另有蹊跷吧?就林灼灼耍的这些小手段,就只能哄住眼瞎的裴行晏,以为所有人都会被她玩弄在鼓掌吗?” 许是因心虚,翠柳不敢直视莫初歌的眼睛,低着头,“明明是大娘子嫉妒夫人得宠,而起了杀心。” 她浑身剧烈地哆嗦着,声音颤抖,“不然……不然……何以见得大娘子前脚离去,夫人后脚就死了,即便闹到大理寺,大娘子也摆脱不了杀人之嫌。” 莫初歌的心底又是一阵阵的寒凉蔓延开来。 这林灼灼真的恶毒,居然不惜用假死来对付她。 之后再全身而退,既然如此,她不介意陪林灼灼玩一玩。 眼下要撬开翠柳的嘴。 莫初歌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宽大的广袖被山间的风吹得起起伏伏。 仿佛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勾唇冷笑,“我杀没杀林灼灼,这个我自己不知,我只知晓助纣为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样吧,我替你梳理梳理。” 莫初歌看一眼漆黑黑的夜色,“林灼灼的死可能是假的,就是让世人以为是我杀了她,她在交代你,往我身上泼尽脏水,最好是让裴行晏让我送去大理寺,甚至是杀了我可对?” 翠柳闻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惊失色。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翠柳干脆豁出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声音沙哑地呼喊,“是你!杀了夫人,还在这里颠倒黑白,嫁祸于我,我要去大理寺告状!” 翠柳话音未落。 琼脂走上前,抬起手。 “啪啪!”两只清脆的耳光便打在翠柳的脸上。 琼脂不顾及掌心的疼痛,冷冷道,“大娘子面前岂容你在此喋喋不休,和你和气讲话你倒是好,以我之见,不必对她客气,倒不如直接用刑。” 翠柳一时间也被打懵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目光呆滞地凝望着莫初歌。 莫初歌不动声色,击掌两下,一个婆子拿来一块木板,四四方方小小一块,上面的钉满粗壮的铁钉子,每个钉子都打磨得非常锋利,在月光下反射着凛然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