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追不良少女，我学了武功》 第1章 最美的星空 2022 年 9 月。 一辆大巴疾驰在绿城的马路上。马路宽阔，除了红绿灯和路灯，就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街道两旁，没有一间店铺的招牌灯是亮着的，甚至没有一个人，一辆车。 黄衍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身体随着大巴车有节奏的摇晃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一位 60 多岁的老者，看不清脸。 车上有细碎的言语声，听不真切，身边的老者时不时的也回头，和后排两个年纪略大的女人说着什么，黄衍没有仔细听。 在这辆拥挤的大巴内，恐怕唯有他是孤身一人。 窗外的光亮渐渐暗淡，路灯不知何时从明亮的白色变成暗黄。这时，黄衍兜里的手机突然没来由的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的来电显示，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电话举到了耳边。 “喂。” “黄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她的声音清澈，但声线有些微微不稳。 黄衍的嘴唇崩了崩，嗓子里咽下一阵苦涩，他沉默了几秒钟。电话那头似乎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等着。 ”你在哪。”女声说。 “你还好吗？”黄衍问道。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口，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没事。”黄衍的语气轻快了些，他继续说：“家里，辛苦你了。还有爸妈那边，他们可能会有事，你到时候让小陈随时去问问……” “你在哪？”黄衍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电话那端却突然打断了他。 黄衍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了。远远看去，还有大山的轮廓。 “高速上，已经出城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是了，刚刚这辆车好像已经出了收费站。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黄衍拿过手机看了看屏幕，还在通话中。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又将电话举回耳边。 ”该带的都带了，别搞得那么紧张兮兮的，过两天就回来了。“他语气放缓了一些。 ”别说话了。“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迟疑了一下，她又说：”别挂电话。“ 黄衍的喉头动了动，一阵苦涩从肺部渐渐向上涌，他努力压了压。手机的光亮在这辆大巴里有些显眼，但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车窗是密封的，闷热的空气伴随着各种他不喜欢的汗味窜入他的鼻腔里，他的心里一阵烦躁。窗外仍旧黑色一片，像是看不到尽头，或是一直在陷入深渊。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又过了片刻，黄衍还是止不住的絮叨起来。 “公司的事，我不和你争论了，这些都不重要，我没有生气。天大的事情，我也不会因为赌气离开你。” “我知道。”沉默一会，电话那头出声，语气很轻。 ”小聪前几天跟我说，他想去挪威。”黄衍继续说道。 “嗯。” “回头我们一起去。也有很久，没有带你们出去玩了。挪威的楚洛山，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星空，我一直，也想带你去看看。” 黄衍说着，眼睛微微弯起，眼里的温柔又多了一分。车里人多，夜里气温下降，车窗上开始积聚一层雾气，他抬起袖口擦了擦窗子，眼睛又没来由的往远处望去。 “黄衍。”电话那端的女人叫道。 “嗯。” “到哪里了？” “看不清。”黄衍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继续对电话那端说道：“别担心，我很好。你要好好的，照顾好家里。”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黄衍平和的情绪。顿时，他头疼欲裂，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他突然瞬间失重，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朝车顶飞去。 意识模糊间，他隐约听到手里紧握的电话里在说着什么，听不清，他想努力控制住手将电话举起来，但是似乎并不能做到。 紧接而来的是更加无法控制的局面，他仿佛翻滚着，仿佛有无数的人和物品砸向他，混乱并伴随着呼喊和哀鸣，他渐渐失去听觉，触觉，失去了全部意识。 第2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黄衍，黄衍黄衍。” 黄衍渐渐模糊的意识开始聚拢，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从远及近。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他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台，花台中间立着一个圆形的欧式的喷泉。喷泉周围的植物郁郁葱葱，阳光洒在喷泉溢出的水花上，带出一圈圈的光晕。看样子，这是一个静谧的下午。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眼前这环境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黄衍，你在发什么呆？”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来。 黄衍偏头望去，顿时瞳孔一缩。 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她穿着一条蓝色条纹运动裤，一件白色的蕾丝边衬衫。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画夹。她这时正弯着腰，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黄衍没有说话，他在努力回忆，努力的想要找到这一丝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突然，他一个激灵。这眼睛，这鼻子这嘴，这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背着这个大画夹的模样，这女人是周星羽？ 不，不对劲，这是小时候的周星羽。如果周星羽现在是这副样子，那么自己又是什么样子？太荒唐了！ 黄衍的背脊忽地立起，他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眼前，是一双39码的脚，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波鞋。波鞋往上是一双发白且光滑的细腿，腿上穿了一条普通的蓝色运动短裤。 顿时，黄衍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的面色不受控制的一片惨白。 “黄衍？你中邪了？”周星羽看着黄衍瞬息万变的脸色，莫名其妙的问道。 此时游走在崩溃边缘的黄衍哪里听得到周星羽的问话，他的眼神怔愣着，手指微微发颤。 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始慌乱的上下摸索着自己的上衣和裤袋。然后，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彻底瘫靠在了长椅上。 他没有摸到手机，也没有摸到那只他随身携带的电子烟。良久，他才将手掌微微摊开，低头看去，手心里，是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和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周星羽似乎感受到了黄衍的崩溃，尤其是她看到黄衍的眼角似乎有一滴快要溢出的眼泪。她缓缓的坐在了黄衍的身边，一脸忧心的轻声问道：“黄衍，你到底怎么了？” 黄衍瞳孔有些涣散，他就这样瘫坐了良久。 终于，他似乎好了一些，他慢慢将钱和钥匙放回裤袋。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向周星羽。 他努力的压住唇角的颤动，用极其克制的语气问道：“周……周星羽，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星羽愣了愣，稚嫩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她认真思考了一番，看向黄衍。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啊……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也没有听说谁过生日。” 黄衍似乎又有些崩溃了，他抬起手掌压住前额，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看向周星羽。他极其克制的又问了一次：“我问你，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日星期几？” “呃……”周星羽扬了扬头，一副沉思的表情。 “嗯…今天是 2002 年 5 月 11 号，星期六。” “你说，现在是 2002 年？”黄衍又确定了一次。 “嗯，你脑子坏掉了吗？当然是 2002 年。“ 周星羽话落，黄衍眼角的那一滴眼泪最终还是不能幸免的滴了下来。他的胃里涌起一阵阵苦涩，思绪被一片慌乱和无力感覆盖。 他想到了那辆大巴车，想到了那通还没有打完的电话，心似乎在被某种液体飞快的侵蚀起来。 周星羽望着黄衍，脸上的疑惑更甚。 黄衍擦了擦眼角，眼泪却一时有些难以控制。他俯下身，手肘搭在膝盖上，将脸埋在了掌间。 “黄衍，你十五岁了。哭成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 黄衍将脸抬起一些，他偏过头，眼眶猩红的望着周星羽。 “你说，我十五岁了？” “自然是十五岁了，二月份，我陪你过的生日。” 黄衍更加绝望起来，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哭出了呜呜声。 “好了，别哭了，很丢人的。”周星羽看了看四周，有些尴尬。 “我十五，她才十二啊！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黄衍的哭声更加的剧烈，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第3章 我要去秦镇 花台边，长椅上。 黄衍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什么十五？什么十二？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星羽一脸懵。 黄衍没管周星羽，他的心一阵一阵抽得生疼，呼吸不畅，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周星羽看着黄衍崩溃，她稍稍坐远了些，并将耳朵捂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黄衍的哭声渐弱，他的呼吸也缓和了一些。他抬起头来，往四周望去。 这里是九十年代新修的商品房，欧式的风格，几排小洋楼围着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花台和喷泉。 这里，是绿城东区，当年有名的楼盘，叫伯爵花园。比起二零年后那些设施齐全，配套丰富的大型楼盘来说，这里简直不值一提。 但在黄衍的记忆里，这里很大。 他曾经在这里奔跑，玩耍，他总是满身的汗水，尽情的撒欢，可他怎么跑也跑不完，这里装满了他的整个年少时期的记忆。 “好些了么？”周星羽将手从耳朵边取开，看向黄衍。 黄衍的眼睛仍旧有些红肿，他的气息也还有一些喘。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微微的点了点头。 “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周星羽又问道。 “我，弄丢了一些东西。” “丢了什么？我帮你找找，兴许还能找到的。” “你找不到。”黄衍说着，站起身来。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往不远处的一栋洋房看去。 那里是他 20 年前的家。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找不到？”周星羽跟着站起身来。 黄衍回头，他看着周星羽，眼眶仍旧猩红的一片。 “我回家了。“他说。 ”噢。那我去画画了。”周星羽撇了撇嘴，她说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黄衍也转头，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他忽地转身，跑向周星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星羽被吓了一跳，她望向黄衍，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 “刚才，你说，今天是几月几号？”黄衍看着周星羽，蹙着眉头，表情严肃。 周星羽似乎被黄衍这副模样吓到了，她呆了呆，没有应声。 “是，几月几号？”黄衍又问了一次。 “五……五月十一号。” 黄衍的瞳孔缩了缩，他缓缓放开周星羽的手腕，转身往伯爵花园的大门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周星羽醒了醒神，她望着黄衍的背影，面露忧色。 “黄衍！”她大喊了一声，背着画夹，立刻抬步追了过去。 周星羽追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黄衍站在伯爵花园欧式的白色大门边，望着前方的马路发呆。 “黄衍，你到底要干嘛？？”周星羽喘着气，站在黄衍的身旁问道。 “我要去秦镇，电力厂家属区第二个院子，我有急事。”黄衍望着花园门口的马路，语气却是非常着急。 他数过了，刚刚经过这里的一共只有两辆出租车，剩下的都是摩托车和载客的三轮摩托。他没能招手，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兜里只有十块钱，并且他没有手机，没有导航，他找不到秦镇电力厂。 “疯了吧，秦镇离这里很远的。” 是了，黄衍知道。秦镇离这里有些远，四十公里，60 分钟。那年除夕，他开车去的，刚好是 40 公里，刚好开了 60 分钟。 “黄衍，你今天很不对劲。” “星羽，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黄衍转过头来，他的表情并没有缓和太多。 周星羽欲言又止，她的脸上有些许的委屈。她又抬眸，看了看黄衍的脸色，终是叹了口气。 “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静静。”话毕，她背着画夹，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良久，黄衍也转身，顺着记忆回到 20 年前自己的家。 20 年前，黄衍的家境已经非常不错，住上了复式的小洋楼。 房子的装修是中式风格，红木色的雕花沙发，红木色的家具，红木色的楼梯。 黄衍顺着记忆上到二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站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黄衍的情绪仍旧没有完全消化。 他的房间不小，一米五的书桌，书桌面对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户，窗户旁边，是一个高大的书柜。房间正中，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边，还有一个舒适的牛皮小沙发。 黄衍走到小沙发旁，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仿佛又抽痛了一下。 他捏了捏眉心，开始强自接受这个现实。 第4章 宋子阳 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黄衍抬了抬头。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四点。 他搓了搓脸，走到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整齐的摆着初三年级的课本和课外习题。他随手翻了翻，又摆了回去。 接着，他打开桌下的抽屉，第一个抽屉里整齐的摆放着各种试卷和学习用品。他又打开了另一个抽屉，里面是一叠照片。 黄衍将照片拿在手里，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前几张照片是衍妈和老黄带他出去旅游时拍的，三人站在镜头前，背景是蓝天和大海。 然后是他自己的照片，背景有长城，有山川，有寺庙，还有星空。 黄衍的手顿了顿，他将其他的照片放下，将星空的照片举到眼前。这张照片是黄衍去草原玩的时候，衍妈给他拍摄的。哪一个草原，他已经记不清了，他的脸面朝镜头，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但是，他背后的星空却是极美。 他的眼睛又有些模糊起来，他小心的将照片放在一旁，拿起了其他的照片继续翻看。 又翻了几张照片后，他将一张三人合照抽了出来。 这张照片是在伯爵花园最大的一个喷泉前拍摄的。黄衍站在镜头的右侧，中间站着周星羽，周星羽的另一边，是一个和黄衍一般大小的少年。少年理着一个平头，皮肤有些黑，双手插在兜里。 “宋子阳。”黄衍的嘴角勾了勾。 他将其他的照片一股脑的又放回抽屉里，将三人的合照摆在桌面上，取出红笔，在那左侧少年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接着，他又拿起那张草原星空的照片放到眼前。他的目光微微出神，嘴唇绷紧了一些。 又过了良久，他找来一小块胶布，将星空照片小心的贴在台灯立柱上。然后，又随意的将那张三人的合照丢在了台灯的旁边。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五点，黄衍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柜边上。 他的书柜里有很多书，都是老黄买的。从四大名着到世界名着，历史地理哲学应有尽有。没有摆放书籍的空位上，放着一个随身听和一个小霸王复读机。一旁，堆满了各种英语磁带。 他又往另一层望去，书本的空隙间，放着一个铁盒。 他抬手，将铁盒取了下来。 这个铁盒里，是他存的零花钱。他将钱一股脑倒在桌面上，开始认真的清点。 “一千四百二十三。”半晌，他将钱币理好，又放回铁盒中。 2002 年，一碗牛肉面只卖 3 块钱。他这些积蓄，去一趟秦镇，应该绰绰有余了。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钱并不能解决太多。 他抬眸，又看向那张草原星空的照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小时，黄衍将自己的物品统统整理归纳了一遍。最后，他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摆在了桌面上。他又坐了下来，将小盒打开。 盒子里是黄衍写的一些小纸条，纸条不多，折成长条形，被他整齐的塞在盒子里。 他将纸条抽出，一张一张的打开来。 “我希望周星羽和我结婚。” “我今年暑假，要和周星羽一起学画画。” “我不想学习了，我爸真的好烦。” “我希望我爸不要回绿城。” “我每年生日，都想和周星羽一起吹蜡烛。” “宋子阳欠我二十块钱。” ………… 黄衍看完纸条，捏了捏眉心。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找来一张纸，撕成三张小条，取来笔，开始写字。 “我要去秦镇找你。” “我会做好准备，然后去秦镇找你。” “我希望，我能找到你。” 他将三张纸条叠好，放进盒子，将盒子又藏回了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他转身，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时间指向了下午六点。 他将初三年级的课本和习题取到跟前打开，一边研究，一边开始往下写。 不多时，他便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他顿了顿，然后继续看向习题。 第5章 你不对劲 绿城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坐在自己房间内的书桌前，认真的写着作业。 这时，房门打开了。 “乖狗，还在学习吗？”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从黄衍的身后传来。 黄衍回头，微微一笑。 “妈，你回来了。” “嗯，今天想吃什么？”衍妈走到书桌前，摸了摸黄衍的脑袋。 “青菜牛肉吧。” “你爸爸下周才回来，你不用太累了。去楼下，看会电视。” “写完这些，我就下去。”黄衍说着，目光又落回了习题上。 衍妈叹了口气，不再打扰黄衍，轻轻走出了房间。不时，楼下的厨房内传来做菜的细碎声音。 黄衍握着笔，并没有动，他也悠悠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衍妈非常年轻，长发披肩，穿着长裙，带着一副精致的眼镜。她和老黄都是绿城大学的高材生，大学校园恋情，走入婚姻。为了学习和进步，二人放弃了两次孩子，到黄衍这里，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所以，从小到大，衍妈对黄衍都十分宠溺。 半个小时后，黄衍下楼，屋里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他走到厨房，帮着衍妈将菜端到餐厅，又去添饭。 “是不是知道你爸快回来了，那么乖巧？”衍妈一边收拾灶台，一边问道。 “没有。” 衍妈微笑，她坐到餐桌边端起碗筷，看向黄衍，眼神温柔。 “我帮你拦着他，这个假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嗯，谢谢妈。”黄衍回以微笑，将一筷子菜夹到衍妈碗里。 衍妈愣了愣，又抬眸，看向收回眼神，专心吃饭的黄衍。 “好像长大了。”她悠悠的说道。 “是长大了一些。” 吃完饭，黄衍将碗收拾起来，走到厨房的水池边。 “妈妈来洗，你去休息。”衍妈撸起袖子，将水池边的黄衍拉开来些。 “妈，以后我洗吧。”黄衍又固执的走回水池边，轻轻将衍妈拉了开来。 “你不对劲。”衍妈将黄衍的肩膀握住，看着黄衍，眼里一番打量，语气认真。 “你什么时候自己洗过碗？” “妈，我长大了。” “你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干过家务，你会洗碗吗？” “我已经会洗碗了，而且，我会养成习惯。”黄衍说着，打开水龙头，认真的开始洗碗。 衍妈一阵沉默，她站在原地，看着黄衍娴熟的将碗盘洗净，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黄衍将最后一个盘子洗好，擦干。然后他搓了搓帕子，将水池边的水渍擦干净，又搓了搓手，才转过身来。 衍妈仍旧站在原地。 “谁教你的？”她问道。 黄衍愣了愣，他站在原地，眼神黯淡了几分。 “妈，有些事情，是自然而然的。” “说人话。” 黄衍叹了口气，他抬脚，走出厨房。 衍妈一直跟着黄衍，直至走到客厅里，黄衍转过身来。 ”妈，我只是长大了。” “今天看上去，是长大不少。”衍妈点了点头。 “长大了，懂事了，帮你分担一些。” “那个倒不必，洗碗一直是你爸爸的份内事，你不要为了讨好他，委屈自己。” “爸爸今天不在。” “嗯，这倒是。” “他要从粤省回来了吗？”黄衍坐到沙发上，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衍妈跟着坐到沙发上，捞起黄衍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抬起头来。 “他在绿城的公司已经注册好了，这次回来就不回粤省了。不过，你也不必有压力，凡事有妈妈在，你想玩就玩，不必委屈了自己。” “我会应付好他的，你不必担心。” “你爸爸是那么好应付的吗？你别对着干，他心思缜密，别让他抓到你的错处。” “我知道的。”黄衍应声，他抬眸，看向客厅的时钟。 已经七点半了。 他站起身来，看向衍妈，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去找宋子阳。” “去吧，穿件外套，记得十点回家睡觉。” “好。” 第6章 我的爱人 伯爵花园。 黄衍走出家门，拐弯，绕开几个花台，往另一排小洋楼的方向走去。 直至走到洋楼跟前，他顿住了脚步，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不记得宋子阳家，具体是在哪一个单元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在花台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现在的绿城，夜晚还是有一些凉，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仰头往黑色的天空望去。二十年后，绿城高楼林立，灯光漫天，夜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只看得到一两颗最亮的星星。但是现在，头顶上的天空漆黑纯净，月亮很亮，星辰漫天。 黄衍望着天空，眼里的哀伤又溢了出来。 那是多久以前，好像那个时候的天气要热一些。但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只是天上的星星没有现在明亮。 女人长发披肩，坐在一个巷子里的墙根处。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黄衍只能看到一个恍惚的轮廓。她的双手抱在膝间，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微微出神。 “今天没有故事吗？”她问道。 “没有。”黄衍笑了笑，也仰起头，往天上望去。 “你的家在哪里？”他悠悠的问道。 “没有家。” “家人呢？” “也没有家人。” “朋友呢？” “也没有朋友。” “你只是不想说罢了。”黄衍叹了口气。 女人又沉默了片刻，半晌，她才又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来。 “秦镇。” “秦镇？”黄衍偏过头来，看向女人。 “嗯。” “你的家在那里吗？” “是。” “秦镇，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不，秦镇是一个泥潭。”女人仍旧看着天空，语气平静。 “像这天空一般，深不见底。” 黄衍愣了愣，他看着女人的侧脸，眸色深了一分。 “我倒是听说过，很多年前，秦镇很乱。” “嗯。” “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去秦镇转一转，听说，秦镇现在开发得不错。” “是，现在不同了。” 伯爵花园里，十五岁的黄衍坐在长椅上，他抬手捏了捏发酸的脖颈，又望向不远处的小洋楼。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某个单元门被打了开来。一个少年的身影轻轻闪出大门，往长椅这边走来。 少年顶着一个寸头，肤色有些黑，但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有精神。他踩着一双人字拖鞋，大咧咧的走到长椅前，一屁股坐在了黄衍的旁边，偏头看向黄衍。 “说吧，啥事？不去我家，也不嚎两声。我要不是上了个厕所，我还看不到你。” “我要去秦镇，找一个人。”黄衍目视前方，语气认真。 “秦镇？找谁？” “我的爱人。” “我呸！”宋子阳一脸不信，他抬手，指向不远处。 “周星羽今天在家。十四栋，那边，慢走，不送。” “不是周星羽。” “不是周星羽？”宋子阳声音稍稍大了些，他脸上掠过一丝疑惑。 “换爱人了？”他又问道。 “我的爱人，不是周星羽。”黄衍捏了捏眉心。 “你你你。“宋子阳伸出食指，微微颤抖的指向黄衍。 “你昨天还在和我讨论，如何让你爸同意你和周星羽一起学画画。今天又变了？” “变了。” “瞬间？变了？” “嗯。” “变成谁了？陈玥玥？” “不是，你不认识。” “你那三瓜两枣的，我哪个不认识？” “我说真的，我要去秦镇，去找她。” “找谁？” “我的爱人。” 宋子阳用力抓了抓头皮，他起身，在黄衍面前来回踱了踱步子，又走回黄衍跟前，摸了摸他的脑门。 黄衍有些不耐的挥开宋子阳的手。 “咋认识的？”宋子阳佝着背，看着黄衍问道。 “偶遇。” “迷上了？” “嗯。” “今天遇上的？” “不是。” “你失心疯了。”宋子阳总结道。 “没有。” “是比周星羽好看么？” “好看万倍。” “噢了。”宋子阳像是突然理解了一般，又在黄衍的身旁坐了下来。 “她住在秦镇。”黄衍的语气又认真起来：“我只知道她家的大概方向，不知道具体位置。” “你现在要去秦镇，怕是不太可能。路途太远，坐车一个来回都要两三个小时。你的时间线没有那么宽裕。”宋子阳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周星羽靠谱一些，近水楼台。”他又劝道。 “不可能是周星羽，也不可能是别人，我真的要去秦镇。时间可以长一些，但计划不会变，我还要做一些准备。” 第7章 记忆力 伯爵花园里。 “你真的是疯了。”宋子阳坐在长椅上，抹了抹脸。 “等你再大一点，你就明白我了。”黄衍叹了口气，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 “兄弟，你只是大了我九个月。” “总之，今天下午，我重新给你拟定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是这样，我现在要去学踢拳。”黄衍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他将纸摊开，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秦镇。秦镇的下面写了几个小项目。 “踢拳？”宋子阳挠了挠头：“那是什么？” “格斗。”黄衍指了指纸上的一个小项目，说道：“格斗的一种。” “噢，格斗知道，我玩魂斗罗的。” 黄衍皱了皱眉，他掏出笔来，在踢拳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叉。 “呃……那么，我要去学泰拳。”黄衍说着，又指了指泰拳这个项目。 “泰拳？泰拳又是什么？”宋子阳又挠了挠头。 黄衍叹了口气，他又在泰拳的位子上，画了一个叉。 “散打。”他又指向另一个项目，看向宋子阳。 “散打，散打？你要去学散打？”宋子阳瞪大了眼睛，他忽地站起，看着黄衍，一脸不可置信。 黄衍没管宋子阳，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散打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黄衍。”宋子阳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表情郑重：“不是哥们看不起你，大家十多年的关系了，我好心和你讲。你那细胳膊细腿，不是你玩散打，是散打玩你。” 黄衍挥开宋子阳的手，他举起纸，又认真的看了起来。 “既然现在有散打，那么拳击就不用了。”他自言自语道：“毕竟以后打架，不学腿法，太吃亏了。” “嗯……散打的腿法，倒是很适合打架的。”宋子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愣住了。 “不是，你要和谁打架？”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说不准。”黄衍说着，在拳击那个项目上，画了一个叉。 “总之，学点技术，以后总要用在刀刃上的。”他继续说道。 “嗯，最近学校里，是有点不太平。”宋子阳点了点头，仍旧是一副思考状。 “最近，我加入了一个新的帮派，我们新帮派和老帮派之间有一些过节，已经打了几次群架了，分不出个胜负来。”宋子阳自说自话，他又看向黄衍。 “你认真要去学散打？”他问道。 “认真。” “那我和我妈说一声，你要是去学，她八成会同意我去的。” “先不急，我还没拿住我爸。” “行，等你把路开好了，我再跟着走。” 黄衍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画得花里胡哨的纸张，然后抬起头来。 “那么下面，是对你记忆力的一次挑战。” “记忆力？”宋子阳一脸懵。 “对。”黄衍说着，摊开纸，举起笔，问了起来。 “我们班主任姓什么来的？” 宋子阳皱眉。 “你确定这是挑战？” “快说。” “姓陈，陈弱智。” “嗯。” “班长叫什么？” “王德霖。” “纪律委员。” “刘疯子。” “我们班在几楼？” “初三，当然是三楼。” “你家在几单元？” 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单元门。 “你瞎吗？” 黄衍愣了愣，回头望去，然后他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了一个 3 字。 “这周的家庭作业是哪些？”他继续问道。 ………… 晚上十点，黄衍准时回到家里， 和衍妈说了晚安以后，二人各自洗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黄衍走到书桌前，将那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小心的摊开来，将上面有用的信息整理出来，重新写在了一个小本子上。 然后他关上本子，将本子小心的放到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书桌旁边的落地窗前。 他突然想抽一支烟。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烟瘾，更大一部分是来自于精神层面。他现在没有香烟，他只能深深的吸入一口空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窗外，伯爵花园的住宅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天边，月亮仍旧很亮，星星依旧漫天。 “现在，我也没有家了。”他说。 第8章 先坐坐 周一，黄衍吃过衍妈精心制作的早餐，和衍妈一起走出家门。 “好好上课。”衍妈说着，往大门外走去。 “知道了。”黄衍应声，走向宋子阳家的方向。 黄衍还未走到单元门楼下，却见宋子阳和周星羽迎面向他走来。他停下脚步，等着二人靠近。 二人刚刚走到黄衍身前，宋子阳便偏头，看着周星羽说道：“今天看上去正常一些了。” “嗯，是好很多。”周星羽看了看黄衍，然后点了点头。 “走吧。”黄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和二人并排往前走去。 “还是要去秦镇吗？”周星羽偏头问道。 “不去了。”黄衍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我也很好奇，第一次听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呢。”周星羽笑着说道。 “没有的。”黄衍偏过头来，语气认真：“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一旁宋子阳呆了呆，但并未说话。 三人走出伯爵花园的大门，周星羽挥了挥手。 “再一年多，我们就同路了。”她看着二人，扬起一个微笑。 “那你自己保重了。”宋子阳也挥了挥手。 “走吧。”黄衍随意的点了点头，往启航学校的方向走去。 “真的不去秦镇了？”宋子阳跟上黄衍的脚步。 “要去的。”黄衍的脚步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宋子阳，语气认真：“秦镇的事，不要和周星羽再说起任何。”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启航学校是一所小学、初中、高中一体的子弟学校。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是航空公司的下属子弟，家庭条件优越，教学品质也很高。 在绿城东区，这里曾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但出名的除了优秀的教学环境和学生的品质，还有各种八卦事件和斗殴事件。 学校里的学生分裂成两个极端，好学生学习优异，常常能够获得市里颁发的各种奖状。坏学生打架斗殴谈恋爱，常常惊动教育局，引来一通批评通报。 黄衍在这里，被分在了好学生的这一类，因为他太瘦弱，从不参与打架斗殴。但是他的成绩也并非名列前茅，只是堪堪能够过好学生的标准线。宋子阳则被分为了第二类，打架斗殴常常参与，但他也并不出名，他也仅仅是一个坏学生里的愣头青。 在宋子阳的帮助下，黄衍总算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班级，并按时交上了作业。然后，他开始认真听课，课间掏出试卷，开始疯狂的刷题。 “黄衍，不出去玩会？”一个男同学手里拿着一个篮球，一边抛起，一边问道。 “哎，别找他了，他现在忙，他爸快回来了。”宋子阳拉过男同学，头也不回的往教室门外走去。 黄衍顿了两秒，又继续开始做题。他没有时间做多余的社交，甚至没有时间和任何人交际。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周五。 黄衍放学，打开家门，看到客厅的茶几边摆放着两只皮质的行李箱。老黄西装革履的躺靠在沙发上，显然是刚刚到家。 “爸。” “嗯。”老黄的眼睛微眯，并未看向黄衍，轻轻应了一声。 黄衍走到沙发边，放下书包。 “学校的作业，我已经做完了，你买的试卷上，有三道题不会，我标记了。”黄衍说着，打开了书包。 老黄的手微微抬起一些，阻住了黄衍的动作。 “卷子，稍后再看，先坐坐。” “嗯。”黄衍收回开书包的动作，在老黄的身边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你妈说，你想去周星羽爸爸那里学画画。” “之前有这个想法。” “现在呢？” “还在考虑。” “黄衍，你长大了。”老黄坐正了些，拍了拍黄衍的肩膀。他继续说道：“若是真要学画画，我会支持你。但若是有别的心思，现在还太早了。” “没有别的心思。”黄衍偏头，看向老黄，面露真诚。 “这几年，书法，音乐，体育，舞蹈，你都学过，也都没有坚持下来，没有做出成绩。”老黄悠悠的继续开口：“若是下了功夫，不出成绩，那便是在浪费你的人生。” 黄衍沉默。 “学习的事，是正事，特长班，是锦上添花。你现在有自己的想法，我不限制你，但你若只是想一些现在不该想的事情，我并不会支持。” 第9章 缺陷 伯爵花园，黄衍家。 老黄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 黄衍顿了顿，他偏头，看向老黄。 “爸，学画画，确是我一时心血来潮。”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道：“一时间有的想法，一时间又懒得去争取，不是真正想要去努力的事情。” 坐靠在一旁的老黄嘴角勾了勾，眼里掠过一丝肯定。 “那么，你真正想要努力的事情，是什么呢？”老黄看着黄衍，眼里的神色认真了几分。 黄衍愣了愣，脱口而出的话语堵在了嗓子里，只剩下一阵沉默。 老黄不疾不徐的抽出一支烟来，点燃，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挪过来了一些。 “你性格随我，遇事执着。”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雾来。 “小时后，你看中了一辆玩具车，我当时有事，忽略了，没有来得及给你买。谁知，你硬是自己偷偷准备好钱，将路记了下来。然后，找到妈妈忙碌的空档，将那辆车买了回来。那个时候，你才 5 岁。” “嗯。”黄衍垂眸。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随我，想要的东西，总是很执着。”老黄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 “我以为，你会想方设法的去学画画，但是你没有。” “仔细的想过了。”黄衍的眼眸仍旧垂着，他没有看自己的父亲，眼睛盯着茶几，眼里的情绪不明。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沉默半晌，黄衍搓了搓脸，抬起头来。 “我现在想要的东西，未必就会马上得到。”他说：“我想至少，我该变得更好，变得更加强大，那么我想要什么，也会轻松一些。” “好。”老黄将烟摁灭，转过头来。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长大很多。”他说。 “爸，今年的假期，时间宽裕，我倒是有想过，可以弥补自己的一些缺陷。”黄衍察言观色，试探着开了口。 “缺陷？” “嗯。” “你有什么缺陷？” “我觉得，我太瘦弱。不怕你笑话，学校里，不少男生不愿意跟我玩，说我一碰就碎了。” 老黄皱了皱眉，然后他偏头，打量了黄衍一番。 “我想，变得强壮一些。”黄衍继续说道。 老黄没有说话，吸了一口烟。 “周星羽嫌你瘦弱了？”半晌，他开口问道。 “并没有。” “受了欺负？”他又问道。 “暂时没有。” 老黄又取出一支烟来，往嘴里塞去。 “你之前学游泳，学桌球，还学了足球，我后来又带你去玩了高尔夫。你都嫌太累了，让你妈妈三番两次的给你找补，让我不要逼迫你。”他悠悠的说道。 “是。” 老黄看向黄衍的眼睛，目光变得深邃。 “人，都是遇到了困境，才会选择改变。” “是有一些困境，现在，我愿意做出改变。”黄衍强自镇定，回望自己的父亲。 “噢。”老黄并未多问。 他沉默下来，自顾自的抽烟，没有马上开口。 黄衍也沉默下来，他仍旧挺着背脊，头又微微的垂下了一些。 半晌，老黄抬眸，看向黄衍。 “你想学什么？” 黄衍立刻抬眸，他回望老黄，眼神坚定。 “散打。”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锁咔嚓响了一声，然后衍妈推门而入。 老黄瞳孔一缩，突地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将烟灰缸往沙发脚里塞去。 衍妈将门关好，换鞋。她将小包挂到门边的挂钩上，带着笑容走进客厅。然后她的脸又忽地垮了下来。 “你抽烟了？”她看向老黄问道。 “没有。” “我闻到了。” “说了没有。” “你还说谎？”衍妈又认真的嗅了嗅客厅的空气，眼神锋利起来。 “我先上楼了，爸妈。”黄衍提起书包，往楼上走去。 第10章 中龙武馆 黄衍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望着台灯前的照片微微出神。 “下午三点到家，行李不知道收一下么？” “衣柜里全是你的衣服，我不知道往哪里收。” “那么你在客厅抽烟，是太久没有回家，忘记我的规矩了么？” “刚刚和小衍说话，忘记了。” “你看，果然是忘记了。” ………… 楼下，夫妻二人的争论声还在继续，黄衍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心情却更差了几分。 晚饭时，气氛又异常的和谐起来。 衍妈今天做的菜色丰富了很多，还做了老黄爱吃的土豆烧肉。 “小衍现在乖很多了。”衍妈一边说着，一边给老黄夹了一筷子烧肉。 “十五岁，也该懂事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么？”衍妈又给黄衍夹了一筷子烧肉。 老黄顿了顿，看向黄衍。 “我只有这周末有时间。”他说道。 “好的，爸。”黄衍扬起嘴角。 “这算哪门子好听的话？”衍妈瞪了老黄一眼。 老黄并没有在意，他仍旧望着黄衍，表情郑重了一分。 “学习，不能耽误。我信你一次，若是做不出成绩，便没有下次。” “嗯。”黄衍微笑点头，他夹起一筷子肉，往老黄的碗里塞去。 老黄的筷子忽地顿住，他看着碗里的肉，又抬眸，看向黄衍。 黄衍收回筷子，埋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的对面，夫妻二人没再动筷，他们满脸不可置信，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 “怎么了？”黄衍抬眸，看向二人。 “噢，没事。”衍妈的嘴角弯了起来，她看着黄衍，满脸欣慰。 老黄顿了顿，埋起头，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晚饭后，和谐的氛围又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刚刚洗完碗的老黄又被衍妈揪上了楼。 黄衍坐在客厅里，但他们的争论声依然清晰。 “不行！我不同意！”衍妈的情绪异常激动。 “你也看到了，他那么瘦弱，如果不锻炼，以后满身都是病！” “练练篮球羽毛球网球，哪个不能强身健体，非要去和别人肉搏，我不会同意的！”衍妈又反驳道。 “那如果有人欺负他呢？如果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揍他呢？” “他能去哪里？他每天不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吗，谁会揍他，谁敢揍他？！” “那么再大一些呢？他总要面对同学，面对社会，面对可能突如其来的危险。等到他长大，你难道还要每天都把他拴在身边吗？” “他现在能去哪里？东区都走不出去！他那身子，每天去和别人踢腿打拳，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东区？我就说他们学校，几起斗殴事件都上了报纸了。你非要等到他上报纸的那一天，你才觉得他需要锻炼吗？” ………… 最终，衍妈妥协了，她风风火火的跑下楼来。她走到沙发边，将黄衍拉起，扶住他的肩膀，认真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暂时没有。”黄衍抬手，揉了揉衍妈的眉心。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 “没有的。” “真的要去学这个？” “要学。” “行吧，妈妈支持你。” 八点，黄衍准时下楼。 宋子阳已经等在了他家楼下的长椅上。 “问到了么？”黄衍坐到他的身边。 “我办事，你放心。”宋子阳大咧咧的笑着。 “怎么说？” “绿城最大的散打培训班，不叫培训班，人家那里叫武馆。” “噢，在哪？” “中区，中区广场附近，巨龙大厦十二层。” “中区……”黄衍勾了勾嘴角。 “中区，倒是离秦镇更近一些。” 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他看向黄衍。 “中龙武馆。那里，可不是那么好进去的，听说是要选拔的。” “没事，有钱。”黄衍摆了摆手。 “想多了。”宋子阳斜了黄衍一眼，又正色说道：“有钱，也进不去。你这身板，我看够呛。” 第11章 又要多久呢 十点，黄衍准时回家。 他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个小本子，新开了一页，在最顶上写下了“中龙武馆”四个大字。 “任聪……”他望着本子微微出神，思绪又飘远了一些。 二十年后，他有一个儿子，叫任聪。 任聪乖巧懂事，但是有些内向懦弱。所以，他经朋友推荐，带任聪去学了踢拳。在国内，踢拳也叫做自由搏击，但是现在，并没有这一类的特长班。 他记得当时，学校里的霸凌事件频出，家长开始重视孩子的心理健康和自卫能力。因此，格斗相关的各种培训机构一时间便盛行起来。 黄衍如老黄一般，给任聪制定了非常细致的训练计划，他也为此研究了大量的技术理论和格斗视频。在他和任聪的不懈努力之下，任聪确实在这方面获得了不小的成就。他的房间里，挂着大大小小的奖牌和奖杯，人也变得自信起来。 但是，散打和踢拳，因为规则不同，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想到这里，黄衍捏了捏眉心。他虽了解散打的一些基本规则，但是毕竟不深，若真如宋子阳所说的需要选拔，他的确没有太大的把握。 黄衍又坐了一会，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望着台灯前那张草原星空的照片，出神了很久。 那一年，他遇到她时，只是一眼。 找到她时，他花了一个月。 让她注意到自己，他花了大半年。 “这一次，又要多久呢？” “每一次，想要靠近你，都还是很难啊。”他对着台灯前那张星空照片笑了笑，眼里却是模糊了一片。 次日，绿城中区广场。 老黄将车停好，带着黄衍，往巨龙大厦走去。 中龙武馆坐落在中区广场北面的巨龙大厦，巨龙大厦是 90 年代新修的 12 层商务大厦，是绿城早期为数不多拥有电梯的大楼之一。 中龙武馆在巨龙大厦的顶楼，老黄和黄衍还没下电梯，就听到武馆里哼哼哈哈的吵闹声，看来人还不少。 走出电梯，黄衍就看到对面墙壁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刺绣着一个大大的“武”字。 旗帜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子，里面紧凑的塞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奖杯，可能因为这些奖杯折射灯光的缘故，整个过道显得宽敞且亮堂，黄衍甚至觉得这里太亮了，有些刺眼。 穿过玻璃柜，是一大面白墙，上面整齐的挂着装裱好的奖状，每面奖状间隔的空隙间，又有序的挂着金色的、银色的奖牌。 转过挂满奖状奖牌的白墙，武馆的全貌就落入父子二人的眼帘。 这里比 20 年后的拳馆大了很多。有休息区，还有办公室和更衣间，训练场地也非常宽阔。 此时，二十多个青年正在训练场内训练，他们列成三排整齐地踢腿打拳，但也仅仅占了训练场地的一小块区域。武馆的靠窗处挂着一排沙袋，从训练区域的左端列到右端，黄衍仔细的数了数，这沙袋得有二十来个。 “你好！”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武术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迎上前来。这女人大约二十来岁，她的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子英气。 “你好。”老黄礼貌的回应。 他将黄衍往前推了推，说明了来意。 第12章 父母之爱子 中龙武馆。 女人将父子二人带到了休息区坐下，又招呼人端来两杯茶水。 “现在不是报名时间，你们可以假期再过来。”女人语气平和，笑容和善。 老黄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我们听说，武馆里招生，是要筛选的。” “对，是要筛选的。” “那么，能否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我想了解筛选的标准，也好做做准备。”老黄也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 年轻女人偏头，瞄了黄衍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望向老黄。她的表情仍旧礼貌而平和。 “我们武馆呢，是孔师父开的。” “孔师父？孔奕孔师父吗？”老黄的眼瞳微微缩了缩。 这孔师父黄衍也听说过，是绿城有名的武打师父，上过报纸，还去国外进行过表演。 “对。”女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想要来这里训练的人很多。但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现在坐馆的是他的四个大弟子。招人的话呢，由他们决定收或者不收，没有固定的标准。” “那么，这四位师父现在在这里吗？能否先给看看我家这小子？”老黄指了指一旁的黄衍。 女人又看了看黄衍，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假期再来吧。”她向老黄投去一个抱歉的微笑。 老黄慢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又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来，表情温和。 “姑娘，我们住在东区，确实有些远。孩子呢，虽然瘦弱了一些，但性格随我，很执着。说不定多看两眼，就会看上的。” 黄衍坐在一旁，背脊挺得笔直。他非常配合，乖巧的点了点头。话到此处，他非常清楚，但凡到了假期，他和一群宋子阳那般看上去健壮的少年们站在一起，他也只能灰溜溜的被淘汰掉。 听了老黄的话，年轻女人有些为难。她又从上到下的打量了黄衍一番，犹豫了半晌，她还是看向老黄，抱歉的笑了笑。 “这个我决定不了，实在不好意思。” 二人你来我往间，眼看这事就快黄了。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带着一个年纪与黄衍相仿的少年走到了武馆的休息区。 健硕男人看向桌边的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带着那少年径直走往训练场内。 “呃……这孩子是？”老黄指了指不远处的二人。 这一大一小的出现，让刚刚快要败下阵来的老黄又找到了一个落子机会。 “哦，这是来这里训练的学员。”年轻女人随意的望向不远处的二人一眼，又回过头来。 “不是还没到筛选时间吗？” “这孩子在这里训练快两年了，不是新收的学员。” 老黄顿了顿，但脸上的神情不变，仍然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姑娘，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他瘦弱，我明白，所以才要做出改变。比起那些身体健壮的孩子，他更需要这一次机会，同样也会更努力，更珍惜。”老黄的语气不疾不徐，但表情确是带着恳切。 听及此，年轻女人愣了愣神，她又抬眼，看了看老黄。但很快，她又偏过头去。她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老黄的眼神。沉默良久，终于，她还是转过头来。 “实在抱歉，这个我做不了主的，” “噢。”老黄随意的应了一声，他并没有打算离去。 他喝了一口茶水，仍旧靠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往远处的二人看去。 “那孩子，怕是和我家这个一般大。”他的嘴角微勾，悠悠的开口。 年轻女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了笑。 “是差不多，十六岁了。” “嗯，那我儿子要小一些。”老黄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来，随即继续开口：“我总觉得，我儿子是可以练这个的。” 年轻女人愣了愣，也转过头来。 “不如，让他们比划比划？”老黄对着女人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们有规矩，我理解。但是做父亲的，总是不到南墙不死心。不如让他们比划比划，若是确实不合适，我也好趁早死心。” 听到这话，黄衍就有点发懵了。 第13章 他真的很弱 中龙武馆休息区。 黄衍随着二人的视线，往那少年看去。确实，那少年与黄衍算一般大，甚至黄衍还高他半个头。但是，这少年的块头很大，肉眼可见身上全是紧实的肌肉。就算老黄不知道这种竞技项目是按体重划分级别的，但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强弱有别。 别说现在黄衍没练过，就是练过，在级别上黄衍也处在下风。 年轻女人听到老黄的话，愣了愣神。此刻，她和黄衍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她的脸上迟疑了一阵，又变得有些戏谑。 “我去问问吧。”她说着，向老黄点了点头，往那两块腱子肉的方向走去。 到这时，老黄才回过头来，看向黄衍。 “兵行险招，你若真想练这个，只有一次机会。” “爸，这也太险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有勇无大用，要有智慧。”老黄拍了拍黄衍的肩膀，继续说道：“他手没你长，脚也没你长，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中龙武馆。 两个十八九岁的学员在为黄衍穿护具。这是黄衍生平第一次穿戴护具。 正值午后，窗外大片的阳光照进来，沙袋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那些影子一条一条，有规则的向另一边延伸着。黄衍张开手臂，等待二人为他将护甲套上。他闻到空气里有汗水发酵的味道，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年，任聪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身前，张开手臂，眼睛微眯。 “不要紧张，你的手脚比他长，掌握好攻击的距离，他碰不到你。”他看着儿子说道。 “嗯。”任聪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凝重。 “爸爸。”他看向黄衍，认真的问道：“你紧张过吗？” “嗯，紧张过的。”黄衍点了点头。 “你紧张的时候，会怎么办呢？” “深呼吸，然后想象出一个开心的结果。”黄衍看着任聪，笑着说道。 “后来，结果真的开心吗？” “开心的，因为我做足了准备。” ………… 裁判是那位穿着黑色武术服，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红方是那比黄衍宽出很多的小腱子肉，蓝方是黄衍。 黄衍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站定，摆好架势。他的站架是踢拳的站架，他的手拿得很高，护住脸部。缝隙间，他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小腱子肉，投出一个尽可能天真的笑容。 见过猪跑没有吃过猪肉的黄衍知道，格斗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力量，第二层是技术，第三层是时机。还有一层，是在这三层之外的，叫做诈术。在格斗中，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要比击溃对方的肉体来得轻松，黄衍懂这个道理。 但是他应该是多虑了，小腱子肉并未多么在意黄衍的表情。要知道不论是技术，力量还是体重级别，黄衍都没有让小腱子肉警惕的理由。 “比赛只打两个回合，每回合两分钟。双方不能用肘击，不能用摔法，不能搂抱，然后听我的口令。” 听到这里，黄衍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姑娘是明事理的。体重差异较大，如果可以摔的话，那黄衍真是太吃亏了。 女裁判将手撑向上方，一声令下，第一局比赛开始了。 一上来，小腱子肉就主动迎上黄衍，黄衍立刻退了一步。 他的拳套举得很高，仅露出一个小缝，时刻盯着小腱子肉的动作。 小腱子肉又迎上前来，他立刻抬脚。用力踹黄衍的大腿。黄衍不能吃亏，忍着疼痛也立马用右脚踹小腱子肉的大腿。 但是力量悬殊太大，那小腱子肉看上去不痛不痒，黄衍的大腿确是一阵生疼。但他知道，疼痛不能表现出来，一旦露怯，对手要长三分胆。 接着，黄衍咬着牙，开始扩展思路。小腱子肉的站架是标准的散打站架，他的两个拳套仅仅拿到胸前。他那大脑袋目标清晰，距离也够 。 于是黄衍趁其不备，立刻铆足了全身力气，啪啪两记直拳就往小腱子肉脸上呼去。时机抓的还行，找准了鼻子下的手，小腱子肉这下吃了大亏。 黄衍预计自己能把小腱子肉的鼻血打出来，出了血，这场比赛应该就结束了。 哪知，小腱子肉仅仅退后两步，脸上并没有挂彩，只是眉头轻轻蹙起。黄衍不得不又一次刷新了自我认知，他是真的很弱啊。 第14章 执着 中龙武馆训练场地，黄衍和小腱子肉的比赛还在继续。 吃了亏的小腱子肉突然暴怒，他疯了似的冲回黄衍身前，拳套瞄准了黄衍的脸便呼了上去。好在黄衍拳套拿得极高，将脸部完全护住。 但是，小腱子肉力量太大了，每一次呼拳都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黄衍不得不持续后退，缓解小腱子肉一拳一拳猛烈的冲击。在后退的间隙，他还不忘往小腱子肉大腿补上两脚。 黄衍知道，这类比赛甭管是不是踢拳，在没有 ko 的情况下，都是点数取胜。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气坏了啥也顾不上，他往黄衍拳套上呼的拳头，是拿不到点数分的。 就在这时，女裁判拉住二人，第一局结束，蓝方黄衍点数获胜。 小腱子肉被拉开，黄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两分钟的比赛，尽管自己退比进多，但黄衍着实是累的够呛，他的体能确实是差得离谱。 老黄走上前来，向黄衍投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你做得很好，谋略，比勇猛重要。” 黄衍苦笑。 第二局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小腱子肉“啊”的叫了一声，直直的向黄衍冲来。 黄衍被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抬起脚掌抵在了小腱子肉的胸甲上，阻挡他的攻势。 但是小腱子肉的力气太大了，惯性使得黄衍往后退了好几步。 被阻住攻势的小腱子肉愣了片刻，又一次冲了上来。黄衍不得不边退边用脚掌控制他的攻击距离。如此几次，黄衍被压到了墙边。他靠在墙上，精疲力竭，实在是再无招架之力了。 就在这时，小腱子肉又冲了上来。 索性，黄衍背靠着墙，待到小腱子肉冲过来，他就抬腿蹬上去。 由于腿长，加上有了墙壁做支撑，小腱子肉虽然不断的冲上前来，但他冲一次，黄衍便蹬一次，他压根没有任何机会碰到黄衍。 “好了，王恒，不用继续打了。”女裁判走到墙边，拉住了此刻恨意上头的小腱子肉， “腿部命中胸甲一次记两分，他现在点数 16 分了。” 按照散打的记分规则，双方比分差异大于 12 分时，点数多的一方就应该被判定点数优势获胜，不再有继续对抗的意义了。 恐怕是黄衍背靠着墙蹬腿也属于耍赖，所以这位女裁判才并未按照规则在点数达标后终止比赛。 年轻女人的话音落下，黄衍终于泄下最后一口气。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无心再管周遭的一切。他将头埋在膝间，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缓解肺部持续缩涨带来的不适感。 待到黄衍缓过来，大小腱子肉已经不见踪影，老黄正脸带微笑的和那位充当裁判的年轻女人聊着天。黄衍又呼出一口气，向二人的方向走去。 “舒服些了吗？”老黄转头，迎上前去，扶起黄衍。 “好多了，爸。” 老黄的掌心是湿润的，如果他没有扶黄衍这一下，黄衍真的察觉不到，原来此刻表情温和，情绪平稳的老黄，是紧张的。 在老黄的介绍下，黄衍才知道，这位身穿武术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竟是孔师傅最小 的一位徒弟，也是关门弟子。姑娘姓许，今年 20 岁，国家散打二级运动员，13岁开始习武，拿过不少冠军。 黄衍立马乖巧的鞠了一躬喊道：“许师父好。” 许师父点了点头。 “黄衍，你确实有几分天赋，只是身体太弱。想要变强，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训练，否则，再多的天赋，也仍然是无用的。” “知道了，我会开始勤加练习。”黄衍郑重的说道。 回去的路上，老黄开着车，黄衍坐在后座，望着车窗外出神。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老黄问道。 “爸，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倒是，越来越清醒了。” “以前，我想要什么，都会给你们说，因为你们有。”黄衍望着窗外，目光深邃了几分。 “现在呢？” “现在，我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努力。”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若是我拿到了，我会告诉您的。” “拿不到呢？” “执着下去。” “学习，不能耽误。”老黄的头偏了偏，语气里有警告的意味。 “否则，再执着的念头，也会被我扼杀掉的。” “爸，你放心，考绿城大学，我也很执着的。” 第15章 东区的大款西区的流氓 老黄开着车，带着黄衍，行驶在回东区的马路上。 这个时候的绿城，公路没那么平坦。路上的车子不多，周遭房子不高，也不密集。 但这个时候的绿城有很多树，很大，也很茂密。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公路上，看得到星星点点的光晕。黄衍的眼睛盯着窗外，他在向东区移动，他知道，他的背后是西区。 长大以后的黄衍，尤其是有了自己的车以后，绿城对于他而言并不大。 从东南西北四个区到中区，也就二三十公里的路程。但是，此刻的黄衍没有想到，东区到西区的距离，是他现在不能跨越的长度。 别说他能坐公交车，也可以找到穿过西区，到达秦镇的大巴车。但是，一旦到了秦镇，他也无法在二十年前建筑的指引下，找到那个电力厂。 同时，他很清楚，这不仅仅是距离的问题。 绿城在很多年前就有一个绕口令：南区的姑娘北区的厂，东区的大款西区的流氓，中区个个人模狗样。 在绿城，女子中学，护校和大学城都集中在南区，因此南区聚集了大量年轻有朝气的女孩子。黄衍还记得，宋子阳情窦初开那几年，在南区生了根，最后甚至在南区租了房子。一直到结婚，他才又在中区买了房，搬离了南区。 北区则是绿城的工业开发区，各种在绿城叫得上名号的厂家和企业全都发迹于此。 东区呢属于经济开发区，再往后几年，各家有实力的开发商陆续投入东区的高端住宅建设，并修建了几所私立学校。加上东区得天独厚的绿化环境，于是绿城相对有条件的人，大多都在东区买了房。 所以，东区的居民不论是经济实力还是素质，都比较高。出行基本有车，消费档次也年年攀升。 而西区则比较落后，成片是高矮不一的自建房。绿城政府也曾有意开发西区，但西区的居民大多是从绿城辖治的地州县镇迁徙过来的，不太有文化，但团结且一致对抗绿城政府的拆改计划。 因此改造项目持续搁置，直到黄衍参加工作的那几年，西区才有逐步发展的迹象。 由于西区物价低，门槛低，租房便宜，所以绿城辖治的各州县镇来务工的群众，大多选择西区生活。 两千年前后，绿城的治安形势并不好，西区也就成了一片灰色地带，而紧挨着西区的秦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为什么西区出流氓的原因。 对于从小在东区生活，后来把家安在中区的黄衍来说，西区和秦镇，都是陌生的。尤其是现在的西区并不是之后逐渐发展起来的西区，秦镇也不是后来他到过的那个秦镇。 人不论活到多少岁，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总是会产生恐惧。尤其是长大后，黄衍也听过不少西区和秦镇的传说。如果现在的他一定要去秦镇，那么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黄衍的训练计划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 夜里，他翻开他的小本子，一边回忆自己曾给任聪拟定的体能训练计划，一边针对自己的情况进行修改和补充。 不多时，他便写出了满满一页纸的计划。 他立刻行动起来。他爬上床，开始按照计划做俯卧撑。 然后他悲哀的发现，他竟一个也做不出来。手臂晃荡得厉害，根本支不起身子。半晌，他叹了口气，将枕头和被褥垫在了手掌下，吃力的做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黄衍体力不支，瘫在了床上。 他的计划仅仅完成了四分之一不到，他有些暴躁的抓了抓头皮，又坐起身来。 书桌上的小台灯亮着，那张星空的照片正对着他的方向。他望着照片，呆愣了片刻。然后，他又拿起计划，暗自咬了咬牙。 第16章 没有办法说 散打的事情落实之后，老黄把监管的重心落到了黄衍的学习上。 今天，老黄回家很早，黄衍刚刚推开家门，便看到他坐在沙发上。 他还穿着笔挺的西服，显然也是刚刚到家。 黄衍顿了顿，然后走到沙发边，从书包里将作业取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都做完了？”老黄问道。 “在学校就做完了。” 此时的黄衍写初三年级的作业其实是很轻松的，但他的效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因为他必须模仿曾经自己那还不算流畅的笔迹。 “快中考了，你复习得怎么样？”老黄又问。 “还行。” “我给你买了三套试卷，你现在作业少，每天写一份。”老黄说着，从一旁的沙发上拿出试卷。 黄衍接过试卷，想了想，又看向老黄。 “爸，卷子全对了是不是就可以休息？” “全对可以休息。” “那要是没有全对，但是改正了呢？” “写卷子的目的，是找出你的错处，纠错并理解。只要你都会了，自然可以休息。” “那行 。”黄衍接过卷子，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学习这件事上，黄衍的思路是清晰的。他的学习效率不能夸张的太高，这样，老黄会给他布置更多的任务。 然后，他不能太张扬，成绩最好维持在中上水平。因为他拿不准老黄的思路，万一自己成绩过于优异，老黄突发奇想，给他订一个考北大清华那种长期战略计划。那么他训练散打的时间将会被压缩，甚至被取消。 但是，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次，因为一旦太差劲，老黄将会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那么自己的行动就不能太自由。 所以，黄衍写这张初中的试卷，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可以认真一点，但不能全对，最好卷面再凌乱一些，有涂改的痕迹。如果要说真正的初中生写这张试卷是有压力的，那么黄衍其实也是有压力的，他的状态更像在伪造一张犯罪证据。 一个多小时后，黄衍的卷子来回订正了两次，在老黄那过了关。接下来的时间，他得在吃饭之前下楼去找宋子阳。他已经在学校里和宋子阳讨论过中龙武馆的事，他得下楼去等宋子阳和他老妈争取的结果。 黄衍下了楼，往宋子阳家的方向走去。他的双手揣在裤袋里，垂着头，步伐有些快。 直至走到一个花台边，一双粉色的运动鞋阻住了他的去路。 黄衍抬头，皱了皱眉。 周星羽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望着他的脸。 “黄衍。”她叫道。 “嗯。”黄衍立在她的面前，双手仍旧揣在裤袋里，眉头也仍旧蹙起。 “不学画画了吗？” “嗯，我假期想去学散打。” “为什么？” “想要变得强壮一些。” “为了去秦镇吗？” “星羽。”黄衍顿了顿，眉头蹙得更深了一分。 “宋子阳说，你去秦镇，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周星羽望着黄衍，眼里倒没有几分其他的情绪，完全是打量的表情。 黄衍叹了口气，仍旧沉默。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也许，我可以帮你。”周星羽继续说道。 “没有人能帮到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不说，你怎么知道不能？” “我，没有办法说。” “你真的很不对劲。”周星羽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我了，你总是在避开我。”她的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失落。 “星羽。”黄衍捏了捏眉心，认真的措辞。 “我现在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思考，都在计划，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噢。”周星羽的脸沉了沉，她转身。 “不打扰你了，你去吧。画画的事情，没有关系。” “嗯。”黄衍点头，绕开人，往宋子阳家的方向疾步走去。 第17章 恋童癖 伯爵花园。 黄衍刚刚走到宋子阳家楼下，宋子阳便一个脑袋探出了单元门。 黄衍顿了顿，又往一旁花台边的长椅上走去。 “怎么说？”黄衍坐到长椅上，抬头望向宋子阳。 “过程……相当的危险。” “说结果。” “妥了。” “嗯。”黄衍呼出一口气来。 宋子阳和他一起去学散打，能有一个照应。毕竟两家人知根知底，若是他真的有机会去到秦镇，那么宋子阳和自己形影不离，被怀疑的几率就会降低。 “我说，你干嘛非得撇开周星羽？” “安全起见。” “她哪里不安全了？” “总之，秦镇的事情不能让她参与。” “为啥？” 黄衍捏了捏眉心。 “首先，秦镇现在很乱，她不合适出现在那里。如果她知道了，又不带她过去，她会更生气。再则，我现在对她没有别的心思，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据我所知，她对你可没那心思。” “以防万一。” “那你和我说说，你和你那爱人，怎么好上的？” “目前，她还不认识我。” “不认识？！”宋子阳瞪大了眼睛。 “不认识你还屁颠屁颠的跑去秦镇？” “嗯。” “真是疯了。”宋子阳抓了抓脑袋，又看向黄衍。 “那你总得知道她叫什么，读哪个学校吧？” “学校，大概是知道，但是她应该还没有去读。” “什么叫没有去读？” “噢，她马上小学毕业，我知道她初中读哪里。”黄衍淡淡的说道。 “我去，你恋童癖吗？” “小三岁，又不是小十三岁。”黄衍的语气不屑。 “大哥，你是说她十二岁？” “嗯。” “你是说你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她十二岁？？” “嗯。”黄衍的表情仍旧平淡。 宋子阳奋力的抓了抓头皮，然后他又伸手，摸了摸黄衍的脑门。 “大哥，你十五岁，都已经算早恋了。放我们学校，那也是要通报批评的。”宋子阳满脸崩溃，继续说道：“你居然喜欢上一个小学生？” “马上是初中生了。” ”我真是……”宋子阳又崩溃的抓了抓头皮。 “好了，打住。”黄衍抬头，看了看天色。 “我的时间有限，你回家慢慢消化。现在不是武馆选拔的时间，我会求我爸，再带你去一次。你要好好珍惜机会。” “噢。”宋子阳垮着一张脸，显然是还没有消化。 “先找到人再说，这个假期，我们要想方设法的去一次秦镇。” “噢。” “她现在是很小，但我可以先认识她，陪着她长大。” “黄衍，大家兄弟一场，别怪我没劝你。”宋子阳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就算你想早恋，周星羽，陈玥玥，启航学校那么多女的，你非要去找一个秦镇的小学生，你是不是有大病？” “子阳。”黄衍叹了口气。 “大家兄弟一场，我给你透个底。” 宋子阳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转换自如，他立刻睁大了眼睛，等着黄衍说下去。 “我，非她不可。” 七点，黄衍准时回家和父母吃饭。 “爸，宋子阳也想和我去学散打。”黄衍端着一碗饭，边吃边说。 “噢，也好。”老黄的语气淡淡，他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蔬菜，往衍妈的碗里送去。 “所以，还要拜托你，再带他去一次。”黄衍继续说道。 “我没有时间了。”老黄看向黄衍，表情不似推脱。 “他的体格比你好，看上去就合适练这个，暑假去面试没问题的。” “他如果面试不上，我们就不能一起了。”黄衍的语气低落了一分，他看向衍妈。 衍妈接收到信号，立刻行动了起来。 “我说。”她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老黄的碗里，但筷子没有收回去。老黄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衍妈，等着她继续说。 “你还是再去一趟，有人陪着他，我也要放心一些。” 老黄皱了皱眉。 第18章 这个世界有另一面 2002 年 6 月第一个星期三。 宋子阳今天出门比黄衍早。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双手揣在裤兜里，站在黄衍家楼下，百无聊赖的踹着一颗石子。 黄衍走上前去，他立马拽住黄衍的手问道：“你爸怎么说？” “周末带你去。” “好！”宋子阳的嘴咧开来，露出一排白牙。 笑容还没褪去，宋子阳发现身边的黄衍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 发现黄衍已经在自己一百米开外，并且还在往前跑，他惊了惊，没有犹豫，张开腿就追了出去。 一跑一追间，没有任何交流的时间，两人已经跑到了学校。 黄衍的喉咙干涩，肺部的骤胀让他极为不适，他低着头大口的喘气。宋子阳也很喘，但脸色不如黄衍苍白，他扒拉住黄衍的书包，像是生怕他一言不合又冲出去。 “你…你你你跑什么？”宋子阳一边喘一边问。 “我…我以后…就这样跑着上学。”黄衍喘着粗气回答。 “有病吧…每天这么累干啥？” “我……体能不行，到时候……去武馆……会被欺负。”黄衍说完这句，便无力再言语，他把书包里的水壶抽出来，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水。 “那…那…那我也跑，我……也不能被欺负。”宋子阳也学着黄衍把水壶捞出来，开始咕嘟咕嘟的给自己灌水。 现在的启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分别是三栋楼。三栋楼围着一个巨大的足球场，小学部的楼层最少，看起来最矮，高中部的楼层最高，面积也最大，楼边还配有四块篮球场。 黄衍的整个学生时代，便是在这里，从最矮的一栋楼，走到最高的一栋楼，从每一栋楼的一楼，爬到顶楼。 高中之后，黄衍也跟着朋友去过别的学校，去过中区的奶茶店和 ktv。但是在此之前，他就是这样被两点一线的困在东区的这方小世界里，虽然这里也有讨厌的人，也有不那么平和的事，但是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很单纯。 即便是上了大学，或者是工作之后，他也生活在一个平和的世界里。 直到，遇见了她。 然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有另一面。 黄衍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上，现在是课间，教室里嘈杂声一片。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了他的课桌上，像是把他和这里的嘈杂隔绝了开来，他望着窗外，思绪又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公园里，那天，也是这样明媚的阳光。 黄衍和女人坐在长椅上，他们挨得并不近，女人的手搭在长椅的扶手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微微出神。 黄衍看着女人的侧脸，她的面容有些苍白，但乌黑的眼睛，却是那么好看。 “我总在想，为什么你会那么厉害。”他的口吻戏谑。 “厉害？”女人偏过头来，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对啊，你可是在我面前，徒手打退两个流氓的女汉子。”他似在开玩笑。 “为了活着。” “活着？” “嗯。”女人转头，又往远处看去，她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真想去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现在，早已不同了。”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嘈杂声响渐渐淡去，坐在课桌前的黄衍抹了抹脸，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现在，倒是真的如愿以偿了。 放学之后，黄衍又在宋子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跑了起来。 宋子阳垮着一张脸，又不得不上演与黄衍追逐的戏码。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宋子阳喘着粗气问道。 “我……我要更快一些。” “去投胎？” “去秦镇。” 第19章 一个打十个 周六一早，宋子阳便拽着宋爸站在了老黄的车旁。 黄衍和老黄下楼的时候，二人看上去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 简单的寒暄，三人上了车。 “麻烦你跑一趟了。”宋爸坐在副驾驶位上，偏头看向老黄说道。 “都是为了这两小子，你就不用跟我客气。” “子阳说，小衍为了被选上，特地上场打了两个来回。看来这个武馆，要进去还是有点难。” “嗯，上次黄衍是和他们那里的学员打了一场，那孩子叫王恒，现在是他的师兄了。”老黄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子阳没问题的，小衍那么瘦弱都可以，你就不用多虑了。” 后座，听着二人聊天的宋子阳立马来了精神。 “开玩笑，我在学校里一个打十个。”他说着，就开始扒拉自己的袖子，准备将自己的肱二头肌露出来。 “你闭嘴。”宋爸皱眉。 “我看你是活腻了，这话你妈听见，必是一顿暴揍。” “噢，好的。”宋子阳撇撇嘴，又安静了下来。 中龙武馆今天仍旧有训练的学员，训练场内哼哼哈哈的声音不断。 此时的许师父正双手捧着一个老式茶缸，站在入口处的白墙边。她刚刚往嘴里送了一口茶，便看到老黄和黄衍从电梯的方向走来。 她咽下茶水，正准备开口，便看到后面跟上来的宋爸和宋子阳，然后，她愣了愣。 老黄笑容温和，他带着三人走到了许师父的跟前。 “许师父，好久不见了。” “嗯。” “今天有事，恐怕又要麻烦您了。” 老黄话音落下，黄衍清楚的看见，许师傅的眉心微微跳了一下。 接着，老黄便简要的说明了来意。 未等许师傅开口，社牛的宋子阳一步踏出，先给许师傅拘了一个标准的 90 度弯躬。 “许师父，我很厉害的，一个打十个！” “呃……可是现在还没有到报名的时间，”许师父刚刚送到嘴边的茶缸又放了下来，她那从容淡定的表情不可察觉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没事，您先瞅瞅我，我给您比划比划！”说着宋子阳就开始撸袖子，宋爸赶紧上前一步，拽了拽宋子阳，但没拽住，宋子阳刚刚撸起一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拱起手臂。 “叮”。电梯响了一声，站得靠后的黄衍第一个看到，一大一小两块腱子肉从电梯里踏了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被他踹输了的王恒和他的爸爸。 在五个人诡异的气氛中，王恒父子二人缓缓走近。王恒爸爸看到许师傅，先是微微点头，然后转头看到老黄，又礼貌的笑了笑。 王恒的眼睛瞅了瞅黄衍，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眉头。二人未多作停留，随即走进了武馆的大门。 宋子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先看了一眼黄衍，又用眼神瞟了瞟刚刚进去的王恒，那意思黄衍读懂了，他轻轻向宋子阳点了点头。 收到这个信号，宋子阳转身，立马又对着许师父鞠了一躬。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指向刚刚走到训练场内的王恒。 “许师父，我和那个兄弟比试比试，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走！” “宋子阳！”宋爸有些尴尬，一只手拽着宋子阳，想把宋子阳拽起来。 听到这话，年轻的许师父的眉心又跳了跳，她条件反射般的把头转向老黄。 而此时，老黄已经不见了。黄衍偏头望去，老黄正站在电梯口悠闲的抽着烟。 在宋子阳的据理力争下，他坐到了窗台边的护具区开始穿护甲，黄衍在他的身边帮忙。 “多用脚，脚的得分高。”黄衍在宋子阳的身旁，小声的给宋子阳一些建议。 “放心吧你，我一个打十个！”宋子阳得意洋洋，脸上写满了兴奋。 第20章 王八拳 今天比赛的裁判，仍是穿着武术服的许师父，红方是宋子阳，蓝方是王恒。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王恒开始主动向宋子阳移动，这一次的他谨慎许多，兴许是怕宋子阳也用上一记正蹬腿，他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啊！～”慢半拍的宋子阳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两只手挥着拳套，往王恒的方向冲了出去。 宋子阳这一叫，黄衍愣住了，站在场外观战的三个男人也愣住了，愣住的还有王恒。 愣住的王恒还没回过神来，宋子阳毫无章法的挥舞着两个大手臂，已经冲到王恒的面前。看到这个画面黄衍的瞳孔急剧收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拳？ 他记得，任聪曾经就在擂台上，被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拳方式狠狠的上了一课。 不论是拳击、踢拳还是散打，讲究的是节奏。进退的节奏，出拳的节奏，打乱对手的节奏，抓住时机打出有效的点数是胜利的关键。 但是，有一种让所有业余选手闻风丧胆的格斗方式，那就是王八拳。这种拳法讲究只进不退，毫无章法全凭本能。 在职业搏击运动员的眼里，这种格斗方式无疑是飞蛾扑火，一两个游走的步伐加上有效的阻击就可以轻松化解。 但是，对于没有太多比赛经验的选手来说，这种狂野的攻击方式不仅能够给对方造成十足的心理压力，还能够轻松的化解对手的所有节奏，让对方不得不跟随自己的进攻一退再退。 王恒显然并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宋子阳这一冲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本能的用手护住头，脚步向后退去。只见宋子阳飞快的甩着手臂，拳头一左一右的往王恒头部抡去，他甚至没有忘记黄衍给他说过，记得要踢腿，腿还一个劲的往王恒腿上踹。 黄衍扶了扶额，心里多少有些同情王恒。 由于宋子阳冲得太快，王恒退得太慢，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一路向墙边而去。在这个过程中，王恒只顾着护头，来不及做出其他动作。 但宋子阳不同，他可不管打不打得到，手和脚就没停过。 快要被逼到墙边的王恒终于反应过来，他也开始学着宋子阳抡拳，无奈他的出拳速度没有宋子阳快，很快还是被宋子阳连推带打的逼到墙角。 这时，裁判许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二人跟前。 她伸出手，想要把两人分开。但是，宋子阳显然没有从狂暴状态苏醒过来，他嘴里啊啊啊的叫着，手脚仍然不停的进行无差别攻击。 这一幕把站在场外观战的宋爸吓坏了。他脚上的鞋只来得及脱掉一只，然后他拖着另一只有鞋的脚连蹦带跑的冲到宋子阳的身边，然后他双手抱起宋子阳就往一边甩去。 看到这里，黄衍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紧接着，王恒哭了，在摆脱宋子阳的一顿乱锤后，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只拳套指向宋子阳，一只拳套捂在胸口。他的脸上全是愤怒和不甘，两行眼泪从头盔的缝隙里淌了出来。 黄衍好一会才渐渐缓过神来。他想着，这个时候，应该到老黄出马了，于是他转头看向老黄。 此时，老黄的嘴微微张着，嘴里还含着一支没来得及点燃的烟。显然这一波状况，也让他懵得不行。 接触到黄衍的目光，老黄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他从嘴里取下烟揣回烟盒里，然后走到黄衍的身边。 “你要比宋子阳稳重许多。” 话落，他整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向训练场中走去。 黄衍也跟着脱下鞋子走进训练场地。他得过去看看宋子阳，毕竟他被宋爸甩出去好几米远，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此时的宋爸没顾得上宋子阳，他一边安慰王恒，又一边在给许师父道歉。 黄衍走到宋子阳的身边，这家伙还趴在地上，脸朝下，背脊剧烈的起伏着，看得出来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黄衍爸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最终，许师父还是在老黄又一顿输出后败下阵来。 “真的是太感谢您了，我向您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老黄说着，又露出充满亲和力的笑容来。 第21章 她叫任缘 2002 年七月。 黄衍即将迎来中考。今年东区的中考都安排在了启航学校。不论考试结果如何，他都将顺利的进入高中部，开始下一阶段的学习。 整个六月，黄衍除了应对老黄下发的各种试卷，最痛苦的应该就是每天给自己安排的高强度训练。但此刻的他已经扛过了最难熬的阶段，体能和力量正逐渐步入佳境。 老黄对黄衍的训练看在眼里，他把二楼多出来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铺满地毯，并为黄衍安装了一个专业的沙袋，给黄衍提供了一个安静的训练空间，以资鼓励。黄衍也在这个过程里饭量大涨，身材似乎也不那么单薄了。 但是，黄衍的内心十分清楚，这一点点身体的变化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现在的他仍然不足以应对任何危险。 七月九日，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黄衍走出校门，就看见周星羽站在不远处。 她今天背了一个漂亮的白色书包，上身穿着一件可爱的白色卡通 T恤，下身穿着一条浅粉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纯白色的球鞋， 此时，她的手里正举着两串烤土豆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两个男生站在她的跟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黄衍皱了皱眉。 周星羽现在读初二，也并不读这里。出现在这里，恐怕还是和自己与宋子阳有关。 他思索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我说了，我有男朋友。”周星羽的语气有些不耐。 “没关系，我们就交个朋友。” “不必了，没兴趣。” 周星羽话毕，黄衍刚好走到她的身侧，她偏了偏头，顺势将一串烤土豆递给黄衍。 黄衍随意的接过土豆，吃了一口，问道：“你来这干嘛？” “找你。”周星羽对着黄衍扬起一个微笑，然后她伸出手，拉着黄衍便向马路对面的校门走去。 黄衍斜了身前的两个小男生一眼，并未阻止周星羽的动作。 二人直至走过马路，周星羽才停下脚步，将手松了开来。 “以后，找我冒充你男朋友这件事，还是不要做了。”黄衍淡淡的说道。 “怕你喜欢的人看见么？” “没有喜欢的人。” “你现在，对我有秘密了。” “有一点秘密，不是很正常吗？星羽，我们都长大了。” “学散打，去秦镇。”周星羽勾了勾嘴角，看向黄衍。 “好像你的生活里，已经没有我了。” “你不是在这里么？” “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天，甚至没有见面。” “所以你真的是过来找我的？” “不是，我来十字街买东西的。” “噢。”黄衍松了口气。 “黄衍。”周星羽抬头，看向黄衍，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喜欢任何人吧？我只是希望，我们还和当初一样。你，我，宋子阳，我们三个。” “嗯。” “所以，你的心里有人了吗？” “有了。”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任缘。” “她好看吗？” “好看。”黄衍勾了勾嘴角，眼神深邃了一些。 “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般。”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呢。” “秦镇很乱，你还是不要去了。有机会，我会带她给你认识的。” “所以，你才不愿意让我参与是吗？” “对，女孩子，不安全。” “你早说是因为这个，我倒是可以接受。”周星羽笑了笑，眼睛望向天空。 “黄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以后你有男朋友了，你就会明白的。”黄衍顿了顿，语气又认真了几分：“你会找到一个对你好，对你热情，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他会让你心动，让你依赖，让你快乐。” “噢，听上去不错。”周星羽收回目光，又叹了口气。 “不过，我恐怕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找男朋友了。画画，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你还有时间找我麻烦？” “也就只有和你们玩耍，我能放松一下好吗？” “放松？去哪里放松？”宋子阳不知何时从二人间冒出一个头来。 “十字街，走吧。”周星羽扬起笑容，抬步往前走去。 第22章 最爱 启航学校的对面，就是十字街。 十字街上的店铺很多，都是学生们喜欢的小吃，饰品等等，还有最近才开始时兴起来的奶茶店。 三人走在街上，步伐不快。 周星羽和宋子阳交头接耳的聊着天，黄衍落后一些。他一面用眼睛随意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店铺，一面在盘算，甩开二人去买一包烟。 “还是你们学校有趣，出来就是十字街，每天都可以逛逛。”周星羽感叹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东区第一校的名声！”宋子阳洋洋得意。 “你有熟悉的磁带店吗？我想买 she 的专辑。” “有！跟着大哥走！”宋子阳昂着头，一边说一边拉着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黄衍轻轻挣脱宋子阳的手，笑了笑。 “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诺，那边。”宋子阳指了指不远处的磁带店，并未在意。 黄衍点了点头，他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黄衍回来的时候，二人还在店内。 这个时候光盘还没有普及，卖磁带的店铺倒是到处都是，黄衍对现在的明星歌曲并不太了解，他记得自己是上了高中之后，才开始有选择的听一些喜欢的歌。 磁带店和后来的 cd 店区别不大，大门玻璃上贴满了各种老式的明星海报，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磁带，中间还有一排双面摆满磁带的置物架将过道隔开。 周星羽还站在柜架边，一边仔细的挑选，一边和宋子阳讨论。 黄衍放慢脚步，他淡淡的扫视着这里的磁带。让黄衍惊讶的是，这里摆着专辑的歌星，他几乎都认识，甚至有一些歌，二十年后的他仍然在听。 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般，突然转身，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老板。”黄衍走到小收银台前，对坐在台后的老板叫道。 “想要买谁的歌？”老板是个 30 多岁的男人，他笑容温和的问道。 “嗯……”黄衍思索了片刻：“我想要找周慧敏的歌。” “周慧敏？”老板显然有些惊讶，黄衍也知道，周慧敏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退圈了，周慧敏的歌，大多是衍妈这个年纪的人喜欢的。 “对，我买给我妈妈。” “哦，好的，我找找。”老板的笑容又温和了些，他转身，往柜架走去。 不一会儿，老板将几盘磁带放到收银桌前，黄衍便一眼看到那盘磁带上写着的《最爱》。 2019 年，中区，黄衍家。 黄衍从床边坐起来，往一旁望了望。 然后他起身，上了个厕所，走出了房门。 书房里，大大的玻璃窗前，女人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边。 窗外是一片绿色，不远处可以看到碧绿的山巅。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很多细碎的表格文件。黄衍走到电脑前，随意的看了看屏幕，又走到女人身边。 “想爷爷了？”黄衍搂上女人的腰肢，将头埋在了女人的脖颈间。 “想爷爷，我们就回去看看。” 身前的女人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来，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黄衍的头微微抬起，但手仍旧固住她的腰，让她贴向自己。 女人轻轻勾了勾嘴角，她将耳朵上的苹果耳机取下一只，抬手塞进黄衍的耳朵里。然后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往黄衍的胸膛靠去。 “只是累了。”她说，然后她便微微的侧着头，闭上了眼睛。 黄衍没有说话，音乐声窜入他的耳朵里。女人的声音婉转，旋律却有些老气，这首歌他听过，是周慧敏的《最爱》。他安静的搂着女人，书房内静默，只剩下二人耳朵里的旋律。 “你在单曲循环。”他垂下头。 “嗯。” “是在向我表白么？”他戏谑。 女人将手抬了抬，环住黄衍的背脊。 “只是觉得好听。” 2002 年 7 月 9 日。 黄衍手里握着那盘周慧敏的磁带，随着周星羽和宋子阳，往伯爵花园走去。 他的步子不快，脸上的神情低落。他不断的收拾着自己的情绪，拽着磁带的手指微微泛白。 “开心点，明天就要去中龙武馆了。”宋子阳退后两步，搂起黄衍的肩膀，一脸兴奋的说道。 黄衍回了回神，握紧磁带的手指也渐渐松了下来。 “明天我爸送我们去，你八点下来。” 第23章 杀了你们 2002 年 7 月，中龙武馆。 今天中龙武馆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一大早，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 老黄带着黄衍和宋子阳穿过人群，走进武馆。 训练场内已经有两个队伍开始训练，也有几位穿着训练服的学员坐在窗边的地台上聊着天。 最热闹的是在护具区那个方向，许师父正端正的坐在一个木凳上，神态慵懒。她的身边站着穿着护具的小腱子肉王恒，王恒带着一个护头，脸蛋不知道是因为护头的挤压还是太热，憋得通红。 “下一个。”凳子上的许师父摆了摆手。 一个穿着护甲的少年走了过去，他先给身前的许师傅鞠了一个躬，然后站到一旁摆好架势。许师傅点了点头，又向着王恒招了招手。王恒站了出去。 许师傅将手举向上方：“预备…开始！”一声令下，王恒便和这个少年对打起来。 有一说一，王恒的技术是不错的。要不是遇到自己，仗着成熟冷静的思维以大欺小，又遇到一个不讲武德的宋子阳，他也不至于连续翻车两次。 一局时间未到，与王恒对打的少年便败下阵来，他捂着肚子，似乎呼吸有些困难，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被家长扶了出去。 “下一个！”这时许师傅又叫道。还没在地上坐够三分钟的王恒苦着个脸，不情不愿的又站起身来。 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瞥到了站在训练场外观战的黄衍和宋子阳。宋子阳和黄衍此时也看到了王恒看向自己的目光，两人怔了怔。 “啊！啊！我要杀了你们！”突然，王恒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只见他带着那个蓝色的护头，甩着两个大拳套突然调转过头，往训练场边缘奔去。 “王恒！”许师父也忽地站起身来，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好在王恒的位置离训练场边缘有些远，待到王恒快冲到跟前，黄衍二人才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黄衍的身体突然一紧，微微抬起右脚，准备一个正蹬腿阻止王恒。宋子阳则是脊背微躬，低着脑壳，抬眼望着王恒，随时有冲上前去顶住王恒的架势。 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粗壮的手臂突然卷住了王恒的腰部，轻而易举的把王恒禁锢起来。 黄衍抬头望去，是王恒那个大腱子肉爸爸。只见被大腱子肉提起来的王恒并没有放弃，他嘴还在不断嚎叫着，两个拳套左右开弓，往黄衍和宋子阳的方向固执的挥舞。他的腰部也在不停摆动，想要挣脱大腱子肉的束缚。 这时，许师父追到这边，她先看了一眼王恒，确定没事，才转头看向黄衍这边，对黄衍身后的老黄微微点头。 “你们先去换训练服，训练服要自己买的，在那边交钱。”许师父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 “呃……好的。”老黄看了看还在大腱子肉手上挣扎的王恒，又看了看黄衍和宋子阳，迟疑片刻，带着黄衍二人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你俩不要和小胖产生矛盾，他吃了亏，生气是应当的，以后在一起训练，你们要学会和他好好相处。”老黄边走，边对着后边的黄衍和宋子阳说道。他口中的小胖，自然是指王恒。 “知道了，爸。”黄衍应道。 “放心吧叔，正所谓是，不打不相识……” “你的语文，倒是不错。”老黄偏头，对宋子阳笑道。 他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朝前走。 第24章 女魔头许艺 散打的训练服很简单，每人两套，一套红色，一套蓝色。一件背心，一条短裤，背心的背面印有中龙二字，胸前有一个龙字的徽章。 宋子阳很兴奋，他站在镜子跟前照来照去，这背心应该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他那黝黑的肱二头肌露在外头，省去了撸袖子的麻烦。 最终，黄衍不得不拽着自恋的宋子阳走出更衣间。 老黄已经走回刚刚的位置，与王恒的爸爸一人点上一支烟，在那平和的聊着天。见到黄衍和宋子阳走近，他招了招手。 “你俩过来。”老黄说着，又把王恒拉到身边，拍了拍王恒的肩膀。 “你们先给师兄道个歉，化干戈为玉帛，以后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这时的王恒已经平复下来，看样子已经被老黄洗过一次脑了，对二人不再有敌意。 宋子阳一步踏前，双手抱拳。 “王恒师兄，实在抱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黄衍立刻上前一步，阻住了宋子阳的叨叨。 “王恒师兄，我们只是误打误撞，以后还需要你好好指点一番的。” 听及此，王恒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点了点头。 “我带你们过去，训练快开始了。” 接着，二人便随着王恒走进训练场内。 王恒将二人带到窗边的场地，与其他几个训练员打了声招呼，然后招呼二人坐下，三人便热络的聊了起来。 原来王恒并没有因为黄衍和宋子阳打赢他而生气，因为武馆有个规矩：比赛开始，自负输赢。 别管是多么好的关系，打输了就得认，不能有情绪。而王恒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黄衍和宋子阳二人进武馆的方式。 之前，武馆并没有比试筛选的规矩，一般都是在几个大师傅面前比划比划，看看根骨就行。 但是，自从黄衍和宋子阳找王恒比试过后，许师父一下子打开了思路。之后再来武馆报名的学员，为了少废些口水，她都直接要求对方和王恒打一场。 后来，报名的学员太多，许师傅干脆搬了个凳子坐着当裁判。她让所有的报名的学员排队去穿护具，然后挨个过来挑战王恒。 虽然确实有看到王恒就直接放弃的，但是放弃的没几个。于是在黄衍和宋子阳到来之前，王恒已经整整打了十三场，也怪不得他会崩溃了。 “你就不能给许师父说说，说你不想打，换一个上去顶着。”宋子阳问。 “我可不敢说，你别看她表面上温柔又好说话，她可是出了名的女魔头。”王恒边说边打了个冷颤：“我不是不想拒绝，我是压根没拒绝的机会。” 听到这话，黄衍和宋子阳都愣了下，黄衍的脑海里浮现出与许师傅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叫魔头，怕是有些夸张了。”黄衍往场内坐在木凳上的年轻女人望了一眼。 “她那是笑里藏刀！那许艺，虽然是这个武馆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师傅，还是是唯一一位女师傅。但是，另外三个大师傅都怕着她。” 王恒面部表情丰富，他往许艺的方向看了看，又缩回头来，声音放低了一些。 “你们别指望和她商量，任何事，她有一万种方式炼化你！” 黄衍顺着王恒的目光，往许艺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年轻的女人仍旧坐在那根小凳子上，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 大概是因为王恒的崩溃，已经安排新的“王恒”顶了上去。 也许王恒说的话多少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但黄衍还是决定信一些。毕竟年纪轻轻的能成为大师傅，没有一点本事和手段也不太说得过去。 “夸张了兄弟，我看她挺好相处的，面相和善，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宋子阳抬手，拍了拍王恒的肩膀，声音不小。 王恒立刻将自己的肩膀上的手挥开，又坐远了一些，一副收到惊吓的模样。他又往四周看了看，才回望宋子阳。 “你自求多福吧你，上次你和我对抗，她过来拉你，你噼里啪啦往她身上锤了好几拳，许魔头今天不会让你站着走出去的。” 王恒话毕，宋子阳恍惚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真的有些害怕了。最终，他咬了咬牙：“不可能！大哥我一个打十个，就算她给我穿小鞋，我也能站着走出去！” 第25章 最漫长的一分钟 三人又聊了十来分钟，黄衍看到远处的许艺起身，暂停了那边的选拔比试，径直朝这边走来。 “列队！”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只见王恒立刻如弹簧般一下子跃起，拉住二人就跟着陆续起身的学员开始列队。 “分成两列，开始热身。”许师傅走到一群人跟前，继续说道：“李力松带一列，王恒带二列，热身完毕后绕场慢跑 20 圈。”话毕，她转身，又走向自己远处的那根小板凳。 黄衍二人跟在王恒的队列里，开始照样学样的做着动作。这批学员看上去，就只有黄衍和宋子阳是新来的。 和黄衍预计的一样，活动手脚腕部，拉伸手臂，肩膀。前面的动作非常简单，黄衍和宋子阳做得有模有样。 忽地，王恒的身体往下一沉，劈了个叉。 黄衍呆住了，只见身旁其余三人身体也往下一沉，劈了下去，这下，就只剩黄衍和宋子阳二人呆愣的站在原地。 王恒皱眉头，对着二人使眼色。二人接收到王恒的眼色，仍有些懵。王恒没忍住，小声对二人说：“先跟着做，别傻站着，一会女魔头发现了！” 黄衍听及此，偷偷往许艺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刚好对上了偏头望来的许艺的眼神。 他顿时一个激灵 ，一咬牙，闷哼一声往下沉去。 但无奈的是，他虽然在家训练自己时，也坚持做高抬腿试图拉伸腿部，但却和劈叉的效果相差甚远。 往下沉的身体并没有稳稳当当的到达地面，裤裆在离地面 10 公分左右的位置停住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腿部仍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旁边的宋子阳见此情形，不得不也咬牙开始下沉。但没有拉伸过腿部的宋子阳显然更加痛苦，他的身体下沉了一半，即便看得出来他很想往下继续压腿，显然已经力不从心。 黄衍虽说没有到地面，但一眼望去，好在是与身边的学员差不多齐平，不那么显眼。 但宋子阳不同，下沉后的宋子阳还比黄衍高出半个身子。他表情狰狞的呲着牙，小声的问王恒：“大哥，还要劈多久？” “一分钟！” 这时，许艺走到了宋子阳的身旁，只见她双手按住宋子阳的肩膀，像是用了暗劲，他的身子随着许艺的动作缓慢的往下沉去。 “啊！啊啊！……”宋子阳表情扭曲，身体不住的抖动着，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弯曲着，看上去有些狰狞。 许艺并没有最大程度的将宋子阳的身体压向地面，而是在比黄衍高一些的地方停住。 没有放开手，她用双手维持着宋子阳的姿势，任宋子阳不断的哀嚎和颤抖。 这应该是宋子阳这短暂的十五年里，最漫长的一分钟。 时间到，所有人起身，黄衍腿部的撕裂感并没有因为起身而有所缓解，他逼迫自己强忍着疼痛，将身体站直。 就在所有人起身的时候，许艺的手也放了下来，宋子阳没能起身，他身体僵硬的往另一侧倒去，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黄衍的脚踝上。 “宋子阳，站起来。”许艺叫道。 只见宋子阳扭曲而僵硬的表情波动了一下，他仍旧保持着倒地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你再起不来，我只能叫你爸爸把你领回家了。”许艺站在宋子阳的身边，单手叉腰，身形挺拔。 宋子阳痛苦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颤抖的双手对着地面用力一撑，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加痛苦。但他并没有停止动作，挣扎了几秒钟，他终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好了，现在开始慢跑二十圈。”许艺说完，转身便走。 王恒招呼五人转身，顺着训练场外围开始小跑。宋子阳排在最后一个，他的脚步有些颠簸，黄衍的腿似乎也并没有太好，他只能强忍疼痛跟紧队伍。 “黄衍。我感觉我今天真的会爬出武馆的大门。”宋子阳的声音从黄衍的背后轻轻的传出来。声线颤抖得不行。 第26章 我的天呐 这个年代的武馆训练和 20 年后的拳馆不同。 黄衍记得任聪训练踢拳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班次获取收入，每天的训练时间也只有不过两个小时。 但是中龙武馆的训练却极其严苛。每周五天，每天早晨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几乎等同于黄衍正常读书时的上课时间。 中午 12 点，两个小时的训练结束，黄衍和王恒二人架着双腿无力的宋子阳走出训练场地。 休息区内，老黄的身前摆着一杯茶水，手里夹着烟。他时不时的看看手腕上的表，像是快坐不住了。 “爸。”黄衍走到老黄身前。 “走，我带你们三个去吃饭。”老黄起身，偏头又对王恒说：“你爸爸有工作，先走了，让我照看你。” “好的叔叔。”王恒乖巧的答道。 于是老黄打头，黄衍和王恒二人仍旧架着一瘸一拐的宋子阳，一道往电梯方向走去。 巨龙大厦周围有很多餐厅，大多是中餐厅，还有一些街边的炒饭店和米粉店。因为在这附近工作的人不少，培训机构也不少，所以一到饭点，大大小小的店铺前都围满了人。 老黄并没有询问三人的意见，他带着三人转过热闹的饮食店，走向对面的商场，商场一楼有一家豪客来西餐厅。 老黄并没有坐下，他招来服务员，又看向三人。 “今天训练辛苦，给你们开开荤，想吃什么随便点，尤其是阳阳，你要多吃点。” 宋子阳眼里噙着泪，认真的点了点头。 “叔，你对我太好了，我太痛了，真的需要好好补补！”然后他举起菜单抬头殷切的望着老黄说道：“我要三份儿童套餐。” 王恒看到宋子阳那副不客气的模样，格局瞬间也打开了，他抢过菜单说：“那我也要三份儿童套餐！” “你呢？”老黄又偏头看了看黄衍。 “菲力牛排。” “嗯。”老黄看向服务员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来。 “你们吃，我先走了。下午的训练，不要迟到。” 三人点头称是。 老黄先去收银台结了账，便转身离开。 待老黄走出餐厅大门，王恒一把拉过黄衍的手，眼睛睁得老大。 “我去，你家是做什么的？那么阔绰。” “嘁。”宋子阳撇撇嘴，一脸不屑。 “想多了。”黄衍随意的摆了摆手，看上去心情有些低落。 王恒愣了愣，他看向宋子阳，一脸疑惑。 宋子阳也疑惑，他拍了拍黄衍的肩膀，问道：“我腿废了，你垮着个脸干什么？” 黄衍垮着脸，看向宋子阳，眼里满是哀伤。 宋子阳更疑惑了，他盯着黄衍，眼睛一眨不眨。 “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如何，有没有牛排吃。”黄衍的眼神深邃了一些，他悠悠的 叹了口气。 “我的天呐。”宋子阳一巴掌往自己的脑门上拍去，眼睛又翻了起来。 一旁的王恒看着二人奇怪的对话，眼里的疑惑更浓了。 “他说谁没有牛排吃？”王恒疑惑的看向宋子阳。 “他的爱人。”宋子阳的白眼翻得更甚。 第27章 饭都吃不起 中区，豪客来西餐厅。 “爱人？？”王恒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看向黄衍，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听错了。”黄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将手伸向桌下，掐了宋子阳一把。 宋子阳皱了皱眉，然后轻咳一声。 “没有，他说的是你的爱人。”王恒皱着眉，指了指宋子阳。 黄衍捏了捏眉心。 “他常常胡言乱语，你不必在意。”黄衍摆了摆手，然后又看向王恒。 “噢。”王恒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又看向宋子阳问道：“你的腿还好吗？下午练拳脚了。” 就在这时，三人的餐被端了上来，长方形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除了黄衍的牛排只是一盘，另外二人面前各塞着三个盘子。 “好些了，吃饱饭，应该就缓和了。”宋子阳又兴奋起来，他看向王恒，认真的问道：“下午教什么拳脚？有回旋踢吗？” “回旋踢？”王恒皱了皱眉，他举起刀叉，开始边聊边吃。 黄衍和宋子阳也动了起来。 “嗯。转身回旋踢。”宋子阳边吃边说道。 “你练不了那个，还是一步一步来。”王恒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我们武馆的技术，是拔尖的。但是训练也是最苦的，我爸当初想方设法的给我塞进来，也没少费功夫。” “你爸那模样，估计也是个练家子。” “他以前是在部队的，后来受了伤，做文职了。这不，把希望放我身上了。他现在不仅假期带我来，周末也会带我来，要不也不会遇到你们。”王恒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望子成龙，可以理解。”宋子阳安慰道。 “哎，天不遂人愿，还被那女魔头选中了去，她手下的学员，那可都是最悲惨的。” 宋子阳愣了愣，看向黄衍：“要不，我们换一个师父。” 黄衍白了宋子阳一眼。 “你以为是想换就换的？” 王恒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最好不要做这种蠢事，安分一点，顶多是皮肉之苦。被逐出师门，那你在整个绿城，都练不了这个了。” “那么夸张？” “我们中龙，不论是技术，还是名声，在整个绿城，乃至整个省，都是顶尖的。每一年假期，不仅有武校的学员过来训练，还有不少其他武馆的送拔尖的学员过来集训。挤破了头的。” “那我们，倒是误打误撞，没走弯路。”黄衍摸了摸下巴，然后，他似想到什么一般，表情又变得激动起来。 “你是说，其他地方的武馆，也会送学员过来吗？”他看向王恒问道。 “自然，不然你看那些训练服，都是乱七八糟的，哪个武馆的都有。” “那么，秦镇的武馆也会有学员过来吗？” “秦镇？”王恒皱了皱眉，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秦镇没有武馆的，我听馆里的大师傅聊天说过，在秦镇开武馆要亏本的。那里很多孩子连饭都吃不起，哪里来的钱交武馆的学费。”王恒摊了摊手。 黄衍皱眉，心没来由的一阵生疼。他沉默下来，垂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将鲜嫩的牛排往嘴里塞。他吃了两口，又将刀叉放在一旁，嘴里食物卡在咽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饭都吃不起吗？”他声线沙哑的问道。 “我也只是听说。”王恒又叹了摊手。 “不过，秦镇的人贫穷，在绿城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们都不知道吗？” 第28章 我有一个朋友在秦镇 中区，豪客来餐厅内。 黄衍三人吃完午餐，往巨龙大厦的方向走去。 王恒打开了话匣子，和宋子阳一人一句聊的热络。黄衍并不多言，他的情绪仍旧有些低落。 “我说，秦镇真的那么穷？吃不饱饭，那也太夸张了。”宋子阳搂着王恒的肩膀问道。 “听上去，却是有些夸张。不过，后来我觉得，倒也不那么夸张。” “为什么？” “这个就要说到去年，武馆里来了一个秦镇的学员。” 一旁的黄衍的脚步顿了顿，他突然抬起头来，拉住了王恒。 “不是说，秦镇没有武馆么？”他问道。 “秦镇确实没有武馆啊。”王恒摊了摊手。 “没有武馆，哪里来的秦镇的学员？” “呃……这个。”王恒挠了挠头。 “呃，他应该是女魔头带来的，反正他就是来了，秦镇的。” “不是说，秦镇的孩子饭都吃不上么？哪里来的钱到武馆来训练？” “呃，这么说来，这确实是一个悖论，但他就来了。”王恒又摊了摊手。 “他叫什么？我可以认识他么？”黄衍的眼里露出些许光亮。 “叫王国明还是王明国来的，记不清了。”王恒叹了口气，他继续和二人往前走，边走边说。 “这王学员，确实是很贫穷的。我记得，去年，他来的时候，穿的棉衣都是带补丁的呢。他住不起宿舍，就睡在武馆里。就连训练服，都是捡来别人丢掉的。” 黄衍的眉头蹙起，没有说话。 “这么说来，确是一个可怜人。你就没有帮帮他么？”宋子阳偏头问道。 “我？”王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叹了口气。 “我一天，就五块钱的零花，我怎么帮？” “那倒是。”宋子阳点了点头。 “他在哪里？我可以帮他。”黄衍语气郑重。 “他去年离开，就没有再来过了。”王恒说道。 “没有来了？”黄衍皱眉。 “没有。”王恒顿了顿，又作思考状。 “不过，我倒是记得那么一件事情。” “什么事？” “呃……这王学员，非常的孤僻。他一心只在散打上，不与我们交流的。所以，我也不常和他说话。那天，我看他没吃午饭，我就分了一个包子给他。他倒是和我多说了两句话。” “说了什么？” “他说，这包子，肉不多。” 黄衍皱眉。 “没了？” “我说，绿城的包子都这样，不实诚。然后他点了点头，又给我说，秦镇的包子，肉多，但他买不起。” “没了？” “呃……”王恒仍旧一副思考状。 “然后，我就说，下次假期他过来训练，帮我带两个肉多的包子，我给他钱，他拒绝了。” “拒绝了？” “嗯，他说他叔在工地受了伤，下个假期大抵来不了了。” 王恒话毕，看向黄衍，黄衍捏了捏眉心。 半晌，他问道：“他的联系方式有么？” “那我当然没有了，大家不熟。你可以问问女魔头，不过，她未必会搭理你。” 黄衍摸了摸下巴。 “不过，我说，你怎么对这个王学员那么感兴趣？”王恒问道。 “哎，那当然是因为秦镇了。”宋子阳插嘴。 “秦镇？你怎么对秦镇也那么感兴趣？” “哎，那当然是……”宋子阳正欲出言，黄衍一把将人往后一扯，抢过了话头。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在秦镇，我想去找找她。” 第29章 司机小张 下午的训练以拳脚技术和实战为主，许艺推掉了下午过来选拔的学员，亲自带队开始集训。 和黄衍想的一样，散打的训练结构和踢拳差不多的，只是腿部的训练更多一些。又增加了接腿、勾腿等摔法上的训练。 除此之外，散打更讲究每个招式的技巧，在力量上的要求没有想象中高，这一点是黄衍不太满意的。 他知道，比赛实战和街头格斗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比赛是体育竞技，只有输和赢。但是真实的格斗防卫是为了自保。拼命的时候，如果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术技巧都是无用的。 所以除了在这里训练之外，他还得继续磨练自己手部力量和腿部力量，不能只是花花架子。 宋子阳显然更加喜欢下午的训练。每一种踢法，每一种拳法他都学得很认真。在休息的空档，还是没有忍住，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许艺的跟前。 “师父。”他叫道，接着他的头埋了下去，做了一个标准的90度弯躬。 许艺斜了宋子阳一眼，没有说话。 “师父，我想学回旋踢。”宋子阳语气郑重，表情坚定。 “噢。”许艺摆了摆手，将宋子阳扒开来些。然后她勾了勾嘴角，问道：“是这种么？” 许艺话毕，她退后两步，突然抬起左腿做了一个高扫踢，然后接一个转身后摆腿，再接一个扫堂腿，最后接了一个转身跳起高扫踢。 这一波操作把宋子阳看迷糊了，他满脸崇拜的看着许艺，那眼睛里堆满了金黄色的星星。 “想学么？”许艺语气温柔的问。 宋子阳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足足点了十几秒。 “那你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把腿张开。” 宋子阳立马照做。 只见许艺绕到宋子阳的背后，伸出双手，按住了宋子阳的肩膀，她突然用脚勾住了宋子阳的右腿，轻轻一抬，然后她的双臂一抖，宋子阳的身体便往下沉去。 “啊！啊啊 啊 ～”顿时，整个训练场回荡着宋子阳的哀嚎声。 这一次，许艺仍没有把宋子阳压到地面，还是在今天早晨卡住的那个位置。她的手没放开，任由宋子阳的两只手在空中狂魔乱舞，嘴里咿咿啊啊的叫声不断。 这一次，许艺按了宋子阳足足三分钟。 时间到，许艺收手，她没管瘫倒在地的宋子阳，转过身去。 “想学这个，劈叉必须要坐到地上。什么时候你能坐到地上了，我们再谈。 下午五点，训练完毕。 王恒与宋子阳和黄衍告别，跟着自己的爸爸回去了。黄衍只得一个人扶住宋子阳走出训练场。 训练场边，一个大约 20 来岁的年轻男人，提着一个袋子，在对着黄衍招手。这是老黄的司机小张。小张一直为老黄开车，开了 20 来年，一直到黄衍出事，他还在继续工作。 长大后的黄衍一直不明白，这位小张哥哥为什么可以心甘情愿的为老黄开一辈子的车。 直到有一次，衍妈偶然提及，他才知道的。 原来张哥本来只是贺县的一个修车工。有一次，老黄出差去贺县办事，路上车子出了故障，不得不在贺县就近找一个地方维修，他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张哥。 那个时候的张哥父亲生了重病，不能正常生活。张哥为了赚钱，也为了照顾父亲，不得不每天背着父亲上工。每天下班，再背着父亲回家。那个时候的张哥只有 17 岁。 后来老黄知道了这件事，他将张哥的父亲转到绿城来继续治疗，负责了全部治疗费用，并把张哥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工作。 黄衍扶着宋子阳走到训练场边，张哥看着二人，微微皱了皱眉。 “哥。”黄衍叫了一声，面露微笑。 “子阳这是怎么了？”张哥伸手，帮着黄衍将人扶住。 “没事！劈叉劈的。”宋子摆了摆手。 张哥点了点头，他将手上的袋子递给黄衍。 “给你们买的饮料，牛奶。你爸说，你现在需要补补。” “谢谢哥。”黄衍接过袋子。 最终，张哥背着宋子阳与黄衍一起走出了武馆，看来王恒的话真不是夸张，今天的宋子阳确实不是站着走出武馆的。 第30章 顺水推舟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衍妈今天特地做了两道大菜，有鱼，有虾。 黄衍今天一回家，她便围着黄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人安好后，她才又走回厨房里忙碌。 饭桌上，她一个劲的将大虾往黄衍的碗里送。 “够了，妈。”黄衍叹了口气。 “多补补，你们训练要对打吗？” “目前没有对打。” “那就好。” 老黄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他早晚是会对打的。既是让他去做，你就不要过于操心了。” 衍妈斜了老黄一眼。 “他从小就被护着，你现在让他去和别人肉搏，那总是要有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 “不磨砺，哪里会成长。你就是太惯着，他才如此瘦弱。” “你要在家里跟我摆谱是么？” “就事论事，你又来了。” “我没有读书么？家里是讲大道理的地方么？” “家里就不许言论自由了？” “家里的言论自由至少是基于情感之上的。” 黄衍捏了捏眉心，自动屏蔽二人的争论，往二人的碗里各送了一只虾过去。 然后他抬眸。 “妈，散打不是肉搏，是体育竞技。带着护具的，有规则，有裁判，你不必过于担心了。” “嗯。”衍妈瞪了老黄一眼，二人的战火终于平息了。 黄衍顿了顿，他在心里措了措辞，又缓缓的开口。 “妈，这虾贵么？”他问道。 “还好，是有点贵，怎么了？” “我从小就有肉吃，有鱼有虾。饭，觉得无味，不如有味道的菜好吃。常常不吃，吃了，也会吐出来。” “嗯，你小时候吐饭，把我都看吐了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孩子，连一口米饭都吃不起，更别说肉菜。” 衍妈愣了愣，看向黄衍，一脸疑惑。 “学校里，又让你们给贫困山区募捐了么？”老黄随意的问道。 “没有，只是今天听王恒师兄说起一个学员。我突然发现，原来不同的人生，将面临不同的命运。而我，只是运气好了一些。” 老黄愣了愣，然后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是哪个学员，让你有如此深的感悟？我倒是要好好感谢他一番了。” “怕是没有机会了。”黄衍顿了顿，放下筷子，看着父母继续说道：“据说，他很热爱散打，但是没有钱。去年，不知通过什么办法，来到武馆训练。没有钱住宿舍，就睡在武馆里，没有钱买训练服，便捡别人不要的穿。” “的确，是很可怜。”衍妈在一旁听着，也愁容满面。 “你若想帮助他，要学着委婉一些，不要伤人自尊。” “想帮助的，只是没有机会。” “怎么？”老黄看向黄衍，又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你向来，能处理的事情，很少与我们分享。今天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是有求于我了。” 衍妈闻言，立刻瞪了老黄一眼。 “即便如此，你就不能耐心些，让他娓娓道来，我们也好顺水推舟。” 老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抬眸看向黄衍。 “我那还有一堆工作报表，你直说便是。” 黄衍摸了摸鼻子，便不再犹豫，立刻开了口。 “那王学员的叔叔，好像是受了伤。今年，怕是无法过来训练了。我想，看能不能通过武馆联系到他。既是已经千辛万苦的开始了自己的梦想，总是不能因为命运半途而废。如果他愿意继续坚持，我想帮助他回来继续训练。” “嗯。”老黄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那么，明天你爸爸去帮你问。”衍妈笑着，继续说道：“你有心了，正确的事情，我们都会支持。” 老黄皱眉。 “我哪里来的时间？” “你现在的时间，还能挤一挤。” “公司那边，也是非常紧迫。” “公司那边的紧迫，没有你儿子紧迫。” “那你怎么不去？” “明天要去印刷厂定稿。” “有区别吗？” “有的，我是拿国家工资的。” 第31章 很难形容 隔天一早，老黄带着黄衍和宋子阳来到武馆里。 他们特地早到了一些，趁着许艺空闲的功夫，将人堵在了休息区。 许艺正端着一个大茶缸，缸里泡着热茶。看到三人走近，她皱了皱眉。 “许师父，又有事要麻烦您。”老黄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 许艺的眉心跳了跳，脸上竟生出了一丝惧意。 “我说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话毕，她端起茶缸，垂眸喝了一口茶水。 “噢，不是的。只是打听点事情。” 许艺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老黄抽开椅子，坐下，似乎是做了一番思考，才抬头看向许艺。 “我听小衍说，武馆里，还有住不起宿舍的学员。” “嗯，极个别。确是有的。” “还有的学员买不起训练服。” “是，极个别。” “我们公司呢，正好有一笔慈善基金，想来也是有缘。” 老黄话落，许艺愣了愣，一旁的黄衍捏了捏眉心。 他想了想，悄悄拉住宋子阳，往训练场内走去。 “不听了？”宋子阳一脸懵。 “按他的思路，时间太长。” “你爸不是来问王学员的？” “应该只是顺道问问，最后会问的。” “那他是来干嘛的？” “兴许是来工作的。” “这里有什么工作？”宋子阳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黄衍不再回答，他拉着宋子阳走到王恒跟前，坐了下来。 “你去问了么？”王恒问道。 “还在问。”黄衍往休息区看了一眼。 老黄和许艺仍旧坐在休息区的小桌子边，老黄面容和善，许艺皱着眉头。 王恒顺着黄衍的目光望去，愣了愣。 “倒是第一次，看到女魔头露出这种表情……”王恒摸了摸下巴。 “什么表情？”宋子阳也好奇的望过去。 “一种，尴尬中带着伪善，恐惧中带着疏离，想要逃走却又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宋子阳转过头来，皱着眉。 “你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总之，很难形容。”王恒也皱着眉，看向宋子阳。 黄衍扶了扶额，他将头偏往窗外，半晌，又叹了口气。 这王学员的事情，确实不是定数。但是如果能让他回来，不仅能够获得一些秦镇有用的信息，还可以等熟络起来，麻烦他引路。所以即便坎坷一些，他还是要做。 他对现在的秦镇了解得太少，他也不敢贸然的带宋子阳过去。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如果遇到危险，可能所有计划都会被全盘终止，得不偿失。 但是，他也无法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王恒口中的王学员身上，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找一个空档，孤身去一次。即便找不到人，但总不能对现在遥远的秦镇一直一无所知。 “发什么呆？赶紧集合了。”王恒用肩膀撞了撞黄衍。 “噢。”黄衍回神，他看向休息区。 老黄已经不见踪影，许艺正缓缓的向这边走来。她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看上去又变得淡然。 黄衍立刻站起，跟着王恒的宋子阳，进入队列，开始早晨的训练。 第32章 很有同情心 绿城，中龙武馆。 早晨两个小时的训练结束，黄衍和王恒又架着腿直哆嗦的宋子阳走出了训练场地。 黄衍偏头，发现许艺已经走出了武馆大门。 “她去哪里？”黄衍指了指许艺的背影，问王恒。 “去吃饭呗。” “走，我们跟上去。”黄衍说着，拽起宋子阳就要往门口追去。 另一边，王恒拽着宋子阳一动不动，眼里划过一丝恐惧。 黄衍回头，皱了皱眉。 “我可是不敢往南墙撞的。”王恒语气郑重。 “那么你们去吃，我跟过去。” 黄衍说着，放开宋子阳，往电梯的方向追了过去。 黄衍追到电梯的时候，许艺已经下了楼。他咬了咬牙，从一旁的消防楼梯往下追。 待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一楼，见许艺刚好走到了巨龙大厦的大门边。 黄衍不敢贸然上前，他一边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边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前方的许艺步伐慵懒，不紧不慢，她走出巨龙大厦后转弯，朝小吃街的方向步去。黄衍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他眉头蹙起，像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走上前去。 又走了百米，前方的许艺突然脚步停住。黄衍跟着停住脚，有些心虚的侧过身去。 许艺回头，嘴角微勾。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黄衍身前来。 “你也想学回旋踢么？”她淡淡的问道。 “师父，在这里劈叉，有些伤自尊了。”黄衍偏头，抬手挠了挠后脑。 “你似乎有话要讲。” “只是想着，这两天你辛苦调教，想要请你吃个午餐。” “噢，也好，那去吃吧。”许艺说着，转身，继续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黄衍呼出一口气来，立马跟了上去。 一家有些老旧的米粉店内，黄衍在许艺的对面坐定。 许艺招了招手，一个店里的小妹便跑上前来。 “两碗牛肉米粉。”她说着，又看向黄衍：“你要辣椒么？” 黄衍点了点头。 “两碗要辣椒。”她又偏头对店里的小妹说道。 小妹离去，黄衍抬眸，微微打量面前的女人。这许艺神情慵懒，嘴角带笑，柳叶眉，丹凤眼，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模样。 “这家店的米粉最好吃，以后你可以常来。”许艺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撑头，语气随意。 “师父，我听王恒说，去年武馆有一个王学员，住不起宿舍。” 许艺眼睛瞟了瞟黄衍，语气仍旧随意。 “是有的，你爸问过了。” “我听了之后，甚是难过。” “你倒是很有同情心。” “你可以和我讲讲么？”黄衍看向许艺，眼神希冀。 许艺斜了黄衍一眼，然后她偏头看了看小店的厨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才又将目光放在黄衍的身上。 “那小子叫王明国，我带来的。” “你带来的？” “嗯，我一个师兄的侄子。我那师兄呢，没什么天赋，生活困难，便早早的回去秦镇做了木工。这王明国呢，想来也是可怜。他父亲犯了了事，进了监狱，母亲便很快改了嫁。一开始，他跟着爷爷生活，前几年，爷爷也去世了，我那师兄将他拉扯大，叔侄二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黄衍听得认真，眸色深了几分。 第33章 老黄家祖传的 绿城中区，巨龙大厦旁边的小吃街。 “那么，他为何会过来学散打？”黄衍继续问道。 此时，两碗米粉已经上桌。许艺仍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将自己那碗米粉抬到跟前，不疾不徐的吃了两口。 “我那师兄虽不是个练武的苗子，但王明国却是。他从小颇有天赋，而且极其喜欢。” 黄衍点了点头，他没看跟前的米粉，继续抬头问道：“若是有天赋，但是没有机会，却也是可惜。” 许艺一边咀嚼着吃食，一边淡淡的看了黄衍一眼。 “他叔找到我，希望他来这边训练。看能不能在武馆里找个活计，一边训练，一边赚钱。” “那他找到活计了吗？” “就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免了他的学费。” “那也算是不错。但是，我听王恒说，他叔出了事，他便回了秦镇。”黄衍仍旧望着许艺。 许艺抬起筷子，敲了敲黄衍的那碗米粉。黄衍摸了摸鼻子，将碗端到跟前，吃了起来。 “是去年受了伤，没人照顾，他便回去了。” “哎，真是一波三折。”黄衍叹了口气。然后，他换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眼里瞬间积聚了一层雾气。 “师父，如此有天赋的学员，断不能因为生活的琐碎，断送了自己的梦想。”他的声音高了几分，望向许艺，一脸真切。 许艺抬眸，皱了皱眉。 “你联系他，多少钱，我出，让他来。”黄衍看向许艺，语气郑重，表情坚定。 “神经病。”许艺又埋头，将最后一口汤喝下，然后起身走到大门处，付了两碗米粉的钱。 黄衍没来得及再吃，他“噌”的一声站起，便追了出去。 “师父，你联系他一下，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他。”黄衍追上前去，语气仍旧热切。 许艺斜了黄衍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忍心，让一颗怀揣着梦想的心就地破碎吗？” “师父，你那么善良，一定也想帮助他的。” 许艺皱眉，她脚步顿住，捏了捏眉心。 “师父……” “闭嘴。”许艺又捏了捏眉心。 “你们父子二人，到底是来武馆训练，还是来搅局的？” “我们只是热情了一些罢了，善良，热情，是我们老黄家祖传的。” “打住。” 许艺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前走，黄衍又立刻跟了上去。 “你会帮我联系他的吧？” “不会。” “为什么？”黄衍顿住脚步，脸垮了下来。 “他叔痊愈了，他过几天就来。” 黄衍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咧开嘴来。他立马上前一步，伸手给许艺按下了电梯。 “师父，他秦镇人吗？” “是。” “他喜欢吃什么？包子吗？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许艺皱眉，她又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他喜欢散打，你说我送他一套训练装备怎么样？” 许艺偏头，她突然一步踏出，摁住黄衍的肩膀，然后抬脚上步，跨过黄衍的脚跟。接着，她的脚弯起，微微一勾，手掌用力，黄衍立刻向后倒去。 “再废话，我把你的嘴撕烂。”许艺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她一步踏入，并立刻按下了关门键。 第34章 泰拳 周五毕业典礼结束，黄衍的成绩与计划无异。他的成绩较之前进步很多，但也并没有过分的优秀。但是这个成绩，足以转入高中部的重点一班了。 想来，老黄应该会满意。毕竟上一次，他是高二文理分班时才考入重点一班的。 宋子阳今天的心情不佳，他拿着毕业的小册子，满面愁容。 黄衍将书桌收拾干净，然后偏头拽起宋子阳，出了教室。明年，他们将告别这栋小楼，到隔壁的高中部去上课了。 黄衍的毕业礼物是一台老黄公司代理销售的小灵通，以及衍妈的闺蜜帮她从粤省购回的一台宏基笔记本电脑。 于是第二天，老黄给黄衍的房间里牵了一根网线，黄衍第一时间便下载了 qq。现在的网速很慢，打开网页都需要等待很长时间。 黄衍就这样耐心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直到 qq 登陆后，看到空空如也的联络人一栏，他才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任缘不会有 qq 号，就算有，也不是 20 年后的那一串号码。 于是他又注册了一个 qq 号码，然后找来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他将 qq 号和密码写了上去。写好后，他想了想，又将自己的 qq 号码和名字一并写在了那串数字的下方。 然后他回到电脑前，打开了网页。 现在的网络内容比较贫瘠，没有视频网站，仅仅只能通过搜狐和新郎搜索一些文字和图片的新闻内容，黄衍想找一些与格斗相关的视频资料用于学习，完全找不到。 最后，他只在搜狐新闻中看到一则与散打相关的报道：2002 年 9 月 7 日，第三届中泰对抗赛将在广州体育馆举办，届时我国散打健将柳海龙将迎战泰拳王江盖诺格。 看到这篇报道，黄衍愣了愣。 要说散打、踢拳、泰拳、以及后世出现的综合格斗，各有各的体系。每一种体系都是在不同规则下衍生的。但是在无规则站立的状况下，黄衍觉得更凶悍的是泰拳。 后世他经常在抖音和 b 站上看到一些泰拳比赛，作为门外汉，他更多的是被泰拳凶残的打法吸引的。 泰拳手往往会用自己的手臂和腿部硬扛对手的攻击，不会刻意去化解对手带来的每一次冲击，他们更习惯拉近距离，使用肘部和膝部去攻击对手的弱点。 他们通过腰部和肩部的旋转带来的惯性，将自己的腿当作铁棍，拳肘膝当作铁锤，重重的的砸向对手，所以在视觉上，泰拳比赛有极强的冲击力。 黄衍知道，散打的腿法和泰拳的腿法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散打的腿法讲求多变和速度，所以在力量上就会有所欠缺。任聪后来学的踢拳，腿法的训练更倾向泰拳，一练腿的坚硬程度，二练踢腿和胯部旋转的配合，讲究用突然转胯带来的爆发力和惯性，增加腿部踢出的力量。 显然，泰拳的踢腿方式更适合现在的黄衍。 如果强加训练，一腿把人踢趴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自从和王恒打那一场后，黄衍觉得散打体系里的正蹬腿和侧蹬腿，显然也非常适合在关键时候保全自己。 最终，他决定，综合一下，在侧踢部分按照泰拳的技术体系训练，蹬腿仍要按照武馆的要求勤加练习。 另外，散打的摔法也极为有用，毕竟把一个人放倒，比站着硬刚省事许多。如果能再学习一下肘击和膝法的话，那么自己去秦镇，只要不是遇到那种举着刀子乱砍的大场面，自己应该足以自保了。 但是现在的国内，连踢拳馆都还没有，更不要说有系统学习泰拳的途径，加上网络并不发达，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学习的机会。 好在他为了任聪，也对一些基础的理论和要点有过浅显的研究，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也许也足够用。 黄衍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他盖下电脑的屏幕，转身往老黄给他准备的练功房走去。 第35章 无孔不入 2002年七月中旬。傍晚，黄衍家。 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餐厅吃饭。 “那王学员的事，我给你办妥了。”老黄微微抬眸，看着黄衍，话却像是对衍妈说的。 “嗯。”黄衍扬起一个笑容，手上的筷子不停。 “那么，我们也出一份力。”衍妈笑着说道。 “噢，那倒不必了。”老黄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我从公司抽了一部分经费，为武馆的所有学员和困难学员提供帮助。” 衍妈皱了皱眉，看向老黄。 “你又憋什么坏水了？” 老黄也皱起眉头，看向衍妈。 “好好的一个善举，你又要捕风捉影。以公司的名义资助，不至于伤人自尊，也不会让他过于高调。几百年来，行事内敛的人都风生水起，只会出风头的猪都上了餐桌。” “妈，爸说的没错，低调一些总是好的。”黄衍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衍妈碗里。 “你听不出来么？”衍妈看向黄衍，继续说：“他在偷换概念。” 黄衍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 “你们慢慢吃哈。”黄衍说着，将碗筷拿回了厨房里。 餐桌上，争论声还在继续。 “一举两得的事情，怎么被你说成偷换概念？” “他善良，想要助人的心思是纯粹的。你倒是一个纯粹的资本家，走到哪里都不耽误你的生意。” “既是双赢的事，在这纠结心思的纯粹干什么呢？” “所以你就是不纯粹。” “我托人去国外给你买的那套化妆品，到了。” “噢，到哪里了？” 周一，中龙武馆。 黄衍和宋子阳走下电梯，一眼就看到了电梯出入口处的白墙旁边，立了两块一人多高的广告牌，极为醒目。 广告牌上面的内容是黄衍的那款小灵通的宣传图片，宋子阳颇有兴致的看了半天，黄衍轻轻叹了口气，拽着宋子阳往里走。 一进武馆大门，就有一个武馆的工作人员站在入口处，挨个向他们派发训练常服。 常服是一件白色的训练短袖衫，前面印有中龙武馆的胸标，背后有中龙武馆四个大字。大字下面还有两排略小的红字：买小灵通，到禾硕，大品牌，值得信赖。 放眼望去，现在武馆里白茫茫一片，大多数学员都已经穿上了训练常服。 黄衍看着手上那件白色 T恤，暗自捏了捏眉心。老黄的生意，还真是无孔不入。 一旁的宋子阳挠了挠头，看向黄衍。 “武馆要换业务，开始卖电话了？” 黄衍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王恒穿着花白的训练常服朝二人走来。 “我看到王明国来了，你要不要去找他？” 黄衍心头一喜，但表情仍旧平淡。 “不急，以后有机会的。” “那走吧，女魔头到了。”王恒指了指训练场中。 三人立刻脱鞋，往许艺的方向走去。 许艺今天也穿了一件训练常服。大师傅的训练常服是黑色的，并没有老黄的广告，看上去和谐很多。 除了黄衍和宋子阳外，许师傅又新招入了三名学员，加上今天刚到的王明国，现在许师傅的训练队伍已经达到了十六人。 一个人带十六人，确实是有点力不能及。黄衍记得，任聪他们一个团队十名学员，一名主教练加一名助教，看上去都不太管的过来。 这许姑娘年纪不大，确实是挺有些厉害，任何一个学员有点什么小动作小毛病，她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并且揪出来，比如宋子阳。 在许魔头的严格监管下，现如今的宋子阳已经可以劈叉坐到地面了，虽然仍是有些痛苦有些牵强，但是才几天的功夫就能做到这样，也属实是进步神速。 就在这时，一个黝黑的少年从更衣室的方向走来。 这少年个子略矮，体格宽阔，肌肉结实。他穿着白色的训练常服和蓝色训练裤，头发蓬乱，眉毛粗黑，但眼睛挺有神。 黄衍抬眸，暗自打量，这人看起来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角色。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王明国了。 第36章 王明国 王明国走到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王恒给黄衍使了个眼色。黄衍略略点头，并未看王明国，自顾自的开始跟随队伍，认真训练。 黄衍可以看得出来，王明国极珍惜自己的训练机会，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都力争做到最好。 跑 20 圈的时候，他会加快速度，硬生生多跑十圈，做一个动作，他会拼命超过其他学员可以做到的程度，更进一步。 整个训练过程，他极为专注，连休息的余地都没留给自己。这和能躲就躲，见缝插针的宋子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衍算是明白了，王明国在这里，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帮助，对他自己而言，除了训练之外，其他的一切事情仿佛都是在浪费时间。 中午休息，黄衍和宋子阳、王恒二人准备下楼吃饭。这时王恒用肩膀拨了拨黄衍。 “要叫他不？我还能和他搭上两句。” “算了，叫了他也不会去的。” 饭馆里，三个人围坐一个小桌上。 “下午的对抗，你们尽量互相配对，如果被许魔头拉去和王明国配对，你们会吃大亏。”王恒一边大口的扒拉炒饭，一边对黄衍和宋子阳说道。 “为啥？”宋子阳好奇的问道。 “兄弟，你听劝就是了。这王明国不论是技术对抗，还是实战对抗，不会留情面，下狠手的。” “噢。”宋子阳撇撇嘴，安静下来。 毕竟就在前不久，王恒劝他不要和许艺谈条件，他才以身试法，那大腿撕扯的疼痛至今没有好全乎。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听劝。 黄衍安静的吃着东西，他在思考，他需要一个契机。 这交朋友，其实和追女人的区别不大，你来我往间，先开口的那个人，总要占下风。 所以他需要一个让王明国注意到自己，并且不得不开口的机会。若是一开始，黄衍就占了下风，那么之后请他帮忙，更是要放低姿态，事倍功半，不是一个好结果。 让黄衍欣喜的是，今天下午的对抗是鞭腿。 在散打中的鞭腿就是侧踢，之所以叫鞭腿，顾名思义，就是腿部似鞭子一般抽向对手。 散打的鞭腿讲究快、准和多变。所谓的多变，是腿部抽向对手的时候，可以在空中临时变换击打的位置，也叫做变向踢。 繁复的变向可以起到迷惑对手的作用，从而抓住时机获得击打点数。而鞭腿之所以没有力量上的要求，则是因为想在快、准、多变的基础上保证力度，不太符合人体力学的正常逻辑。 黄衍这段时间，其他的训练没有太大的成效，但侧踢腿是有显着提升的。 因为他练的侧踢需要的不是腿部的力量，而是腰胯部位的旋转力量。后世对这种踢腿方式之所以如此推崇，更多的是因为这种踢腿方式符合力量转化的逻辑，能够更快的且一劳永逸的爆发出惊人的力度。 快准狠是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练出来的，但永远也达不到多变的效果。 毕竟把腿比作鞭子，鞭子是软的，可以变换方向。但是如果把腿比作棍子，那就只能固定一个击打目标，棍子往哪儿挥，最终就只会落在哪儿。 第37章 数学不太好 中龙武馆，训练场中。 许艺双手背在后腰，声音嘹亮。 “四人为一组，两个人对抗，两个人记分。每局两分钟，每个人配对三次。这次对抗只能使用腿部，击打点数高者获胜。击打胸甲，正位、腰侧、手臂、大腿，均为一分，被躲避、防御、得分无效。” 她顿了顿，又大声吼道：“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配对开始，宋子阳反应迅速，他左手拉住黄衍，右手拉住王恒，以飞快的速度远离王明国所站的位置。 黄衍还在思索许艺放出的规则，并未多管宋子阳如避蛇蝎的行动。其余的学员与宋子阳的反应如出一辙，甚至新来的三位学员也被拉进其他队伍凑了数。 等黄衍回过神来，他往场中扫视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 宋子阳这小子，从小数学就不太好。这下，除了宋子阳这边是三个人，没有配足四个，另外还有一个王明国独独站在远处。 “王明国，你去和他们三个人一组。”许艺指了指宋子阳。 王明国点了点头，向黄衍这边走来。 算错账的宋子阳虽然一脸抗拒，但他不敢反驳许艺，王恒的眉毛也从一字垮成了八字。 只有黄衍还算淡定，趁王明国还未走到，他小声对二人说：“一会你们先记分。” 二人立刻点头如捣蒜。 王明国走到跟前，宋子阳和王恒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异口同声：“我们俩记分。” 然后二人分开，各站一边，宋子阳负责计算黄衍的分数，王恒则负责计算王明国的分数。 黄衍冲王明国礼貌的点了点头，穿上胸甲和护腿，摆好架势。王明国并未穿胸甲和护腿，他腿部露出来的肌肉黄衍看见了，看来他对自己的对抗能力应该极为自信。 黄衍也并未多说，他也想试一下，他练出来的泰拳扫踢到底达到何种力量，与散打的鞭腿对抗孰强孰弱。 王明国站定，王恒举着秒表高喊一声：“预备……开始！” 王明国并未试探，两步上前一记正蹬腿，主动而果断的命中黄衍胸甲。被蹬中的黄衍退后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这王明国看来从未放弃过训练，这一脚让黄衍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有缓过劲来，力道可见是相当之大。 站定的黄衍开始集中精神，他必须在王明国出招之前预判他的意图，才有闪避的余地。 但王明国的速度相当快，一个侧蹬腿又向黄衍逼来，这一次黄衍闪开了。他一个侧身，刚刚站定，一个鞭腿却拍在了他的大腿上。黄衍惊了惊，这速度竟比他的反应速度还要快些。 与他预计的一样，王明国鞭腿的力量并不大，尚在黄衍可承受的范围内。 于是黄衍尽可能的贴近王明国，不给他抬脚蹬腿的距离，至于鞭腿，他还有提膝格挡和闪避的机会。 但即便是黄衍认为自己的反应速度并不差，格挡闪避也和被命中五五开。这个王明国基本功扎实，速度极快，体能还出奇的好。 “黄衍，再不反击要输了！”一旁的宋子阳小声叫道。 王明国就像一个永动机，鞭腿左右开弓，不知疲惫。 好在黄衍现在已经掌握了适当的距离，不让他有蹬腿的机会，不然几个连续蹬腿，黄衍应该就直接下场了。 此刻的王明国发现黄衍并没有反击的意思，开始刻意去抓黄衍的闪避和格挡，左右鞭腿开始不停上下变换，以抓到更多的击打得分。 就在此刻，他抬起了左脚，眼看一个左腿变向踢要抽过来。 黄衍看准机会，身子往右一侧，垫起左脚，然后腰部用力，突然翻胯一百八十度，带着自己的右腿向王明国的小腿劈去。 由于王明国的左腿抬起，右脚着地，但左脚并没有抬得很高，这一脚，黄衍结结实实的踢在了王明国的左脚膝盖处，但腰部的旋转仍未结束，黄衍的右腿带着王明国的左腿膝盖砸向了他的右腿。 “嘭”的一声，重心被破坏的王明国身子一偏，结结实实的栽倒在地。由于惯性太大，脚虽然停住了，但黄衍也没站稳，一个趔趄。 “哇靠！哇靠！！！”宋子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吸引了周围正组队对抗的学员们的目光。 第38章 膝盖碎了 中龙武馆，训练场内。 黄衍站定，右腿一阵生疼，好在他穿了护腿，否则他毫不怀疑他的小腿骨头会硬生生的折成两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 20 年后任聪在练踢腿之前，教练会用小棍子频繁击打他的小腿腿骨，这是在训练小腿的坚硬程度。 他甩了甩右腿，缓解疼痛，抬头望去。他这才讶异的看见被踢倒的王明国并没有站起身来。 只见王明国此刻侧躺在地垫上，双手捂住左腿膝盖，似乎确实很疼，他粗黑的眉毛此刻扭作一团，但他并未发出一点声响。 “怎么了？”闻声而来的许艺在王明国身边蹲下。 她抬起手掌扳开王明国捂住左腿膝盖的手，此时，膝盖一侧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并渐渐覆盖上一层乌青色。 “我的膝盖，可能碎了。”王明国压住疼痛，抬眸看向许艺。 “哇靠！！！”听了这话，宋子阳没忍住又叫了一声，叫完他又觉得似乎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宋子阳，左右鞭腿各 200 个，跑 40 圈，不能停。”许艺瞪了了宋子阳一眼，见宋子阳没动，又吼道：“还不快去！” 宋子阳吓了一跳，转身立马往沙袋跑去。 “王恒，你去看着他，做不完提头来见我。” “噢！好的！”王恒也立马跟了上去。 黄衍看到王明国的情况似乎不对，拖着右腿一瘸一拐的走到许艺身旁，当他看到王明国膝盖上的那一片青紫时，心也是一沉。 他立刻蹲下，望许艺说道：“师父，要去医院，这种情况要先拍个片子。” 许艺点点头，她转身将背对向王明国。 “你们来几个人把他扶到我背上！” “我不去医院，我没钱。”这时王明国的声音传来，他用双手支撑地面，似乎想要努力凭自己的右腿先站起来。 “你的腿是我踢的，我负责。” 黄衍的看着王明国，语气郑重：“如果你还想继续训练的话，最好赶紧去医院，否则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艺背上王明国，起身，转头说道：“王恒带队，继续组织训练，黄衍跟我一起。” 黄衍跟着许艺下了楼，三人立刻打车往绿城骨科医院而去。 路上，黄衍用自己的小灵通给老黄打了电话，让老黄带着钱包直接去骨科医院。 “你受伤了？” “不是。” “宋子阳受伤了？” “不是，我可能把王明国的膝盖踢碎了。” 电话那头的老黄似乎松了口气。 “我马上来。”他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老黄的速度比出租车快，黄衍付完车钱，转头就看见老黄已经站在医院门口。 看到黄衍，老黄走近，他的眼睛先扫了一眼黄衍，才向一旁的许艺点了点头。 而后，他走到许艺跟前，背过去蹲下身。 “我来背吧，号已经挂好了，直接去二楼外科找庞主任。” 许艺没有推辞，把王明国扶到老黄背上，几人往二楼走去。 就医过程很顺利，老黄还问医院要来一个轮椅，许艺推着王明国去做各种检查，父子二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的长椅上等候。 老黄偏头，又打量了黄衍一番。 “你没事？” “有点疼，问题不大，青了一小块，擦点正红花油就好了。”黄衍站起来，把右腿向老黄伸了伸。 老黄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 “你一点事没有，他是怎么搞的？” “我穿着护腿，踢到他的膝盖，他的左腿不稳，膝盖又撞上了右腿的膝盖骨，大概应该是这样。” “噢。”老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爸，这事别给我妈说，我怕她大惊小怪给我把课停了。” 老黄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那正红花油我悄悄拿去你房间，你晚上睡觉时，要记得擦。” 第39章 踢过头了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许艺推着王明国走回外科主任办公室。 “应该没有骨裂，但是骨头有没有错位还要等明天的结果。”外科主任又用手掌在王明国的膝盖部位来回摸了摸。 “这个会影响训练吗？”黄衍站在一旁问道。 “暂时肯定不能训练了。”主任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如果只是皮下瘀血，大概要修养一周。按时用药，等待瘀血消退。如果是骨头错位的话呢，要先正骨，快的话一个月，如果严重的话要三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要因小失大。” 王明国听完了医生的解释，粗黑的眉毛皱起。 “我没事，现在没有那么疼了。” “听医生的安排，如果不好好治疗，腿部留下病根，以后也没办法去打比赛。”一旁的许艺一脸凝重。 主任点了点头。 “对的，如果骨头错位，没有及时处理，以后腿会跛。今天先留在医院，我给你安排病床，明天结果出来再说。” 主任说完，低头开始写起单子来。 黄衍几人将王明国安排到病房，许艺让老黄先带黄衍回家，她则留在医院陪同王明国。 父子二人走到医院门口，黄衍顿住脚步。 “你不用送我，我打车去武馆找宋子阳。” 老黄点了点头，而后他又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王明国这边不用担心，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比赛的时候，你该这么打，打得很好。” “嗯。” 黄衍回到武馆的时候，宋子阳仍没有完成许艺交代的任务，此刻的他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痛苦的爬行着，王恒仍在旁边亦步亦趋的盯着。 黄衍叹了口气，他在训练场的边缘坐了下来。 今天他这一腿应该是踢过头了。他也没有想到，卯足了力，利用惯性会有那么惊人的击打力量。 当然，促成王明国两个膝盖的碰撞应该是巧合，他倒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直接将骨头踢错位的能力，但是破坏一个人的站立重心是可以达到的。 现在的黄衍只希望王明国早点回来训练，如果养伤需要太长时间，他未必会一直留在绿城。那么，请他引路去秦镇的计划就要被搁置。 思及此，他立刻掏出小灵通，给老黄打去电话。 “没有必要，你老老实实回家，我已经让小张过去接你们了。” “有必要，你教过我，不要宿敌，我不希望以后他记我的仇，在训练的时候找我麻烦。” 电话那头安静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 “我给你妈妈说，王明国自己受伤，你和宋子阳在医院陪一下他，不回去吃饭。” “好的，谢谢爸。” “我一会给小张说，负责带你们吃饭，十点之前给你们送回来。” “好的。” 于是，没有经过宋子阳的同意，在连滚带爬跑完 40 圈后，体无完肤的宋子阳又被黄衍带到了骨科医院。 医院的过道里，宋子阳正颤抖着双腿，手扶着墙上的栏杆，吃力的跟着黄衍和张哥。 走在前面的黄衍突然回过头来，对宋子阳说：“你一会安静点。” 宋子阳愣了愣。 黄衍想了想，他又向宋子阳走近了一些，附在宋子阳的耳边小声说：“秦镇的事，我还要求他帮忙。” 宋子阳皱了皱眉，然后，他伸出拳头在黄衍眼前晃了晃，又往自己的胸口敲了两下。 “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黄衍点了点头，转身往病房走。 “但是，你等等，你把你那招腿法传授给我，诶，慢点。” 身后的宋子阳颤抖着两条小腿，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第40章 谈恋爱的觉悟 绿城骨科医院。 此时的王明国正坐在床上发呆，许艺并没有在。三人推门而入，王明国偏了偏头。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但是另外的三张床收拾得整整齐齐，并没有病人。王明国的床位是入门的第一张，挨着门边。 张哥站在床边，对王明国礼貌的笑了笑。 “王同学，我是黄衍的哥哥。他俩担心你的脚伤，我送他们过来看望你。” 王明国点了点头。 黄衍和宋子阳也走到床边，黄衍看了看王明国的左腿膝盖，他的膝盖此时仍是紫青色的一大片。因为擦了药，乌青边缘还泛起一圈黄色的药液，看上去有些慎人。 王明国没有说话，黄衍也没说话，宋子阳见黄衍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开口。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张哥轻咳了一声。 “咳，这样，快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们买回来。” “我要鸡腿饭，加一个鸡腿。”宋子阳立马说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不，加两个鸡腿。” “我都行。”黄衍说。 “你呢？王同学。”张哥又把目光放到了床上的王明国身上。 “不用了，师父去给我买了。” “好吧，那我先去买饭，你们好好聊天。”张哥拍了拍黄衍的肩膀，退出了病房。 随着门关上，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躁动的宋子阳有些无聊，他自顾自的向病房窗户边上的那张床挪去。 接着他一屁股就坐上床，大脑袋靠在叠得极为整齐的被子上，双手耷拉着，缓解今天被掏空的体力。 黄衍安静的走到床边，拿起一个一次性杯子，拧开床边护理台上的热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到了王明国的旁边。 王明国终于偏头，看向黄衍。 “你叫黄衍。” “嗯，我叫黄衍，他是宋子阳。” 王明国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窗边的宋子阳，又将目光落在了黄衍的身上。 “你们才训练了一个礼拜。”他问道。 “对，刚到武馆一个礼拜。” 王明国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的眼瞳是褐色的，看上去有些浑浊。 “你的腿法，不是在这里学的。”他缓缓的坐起一些，仍旧望着黄衍。 “不是。” “在哪里学的？” “自学。” 黄衍按捺住自己内心想要立刻抓住王明国的手，请他帮忙的冲动，尽可能用最少的词汇吊住王明国的胃口。 这是他谈恋爱的谈出来的觉悟。 谈恋爱这种事，先开口的那个人，总要被动些。日常的聊天里，话少的那个人，反而可以占据主动，并且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但这并不是年轻时的黄衍追女人用的伎俩，而是黄衍结婚后，在任缘那里总结出来的坑。 他知道，任缘也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她的性格使然。刚开始，她总是安静的，清冷的，话不多。但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好奇，越是好奇，他便越是难以抽身，而后，渐渐的陷进去。 黄衍收拾心绪，又望向王明国，并未言语。 王明国目视前方，粗黑的眉毛一直有些皱起，他的目光浑浊而深邃。 “你没有肌肉，力量远不如我。如何能踢出那么大的力量？” “我可以教你。” 听及此，王明国微微一愣，他眼里的亮光一闪而逝。他并未回应，而是沉默下来。 一旁的宋子阳突然从床上蹦起，连滚带爬的跑到黄衍身前，握住了黄衍的小臂。 “我呢！？我呢我呢！” 黄衍皱眉。 “一起教。” 宋子阳咧开嘴，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王明国躺在病床上，缓缓的出声。 他没有低头，也没有自卑，他说这句话，仅仅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想多了！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谈条件多伤感情！”满意的宋子阳得意忘形的晃到王明国的跟前，自来熟的搂住了王明国的肩膀， 王明国身子微僵，但并没有躲避，他愣住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打开，提着两个袋子的许艺看到亲密的宋子阳和王明国，也愣住了。 第41章 我听不明白 王明国看到许艺，粗黑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尴尬，但他仍没有摆脱宋子阳的咸猪手，看得出来他在克制。 许艺是来给王明国送饭的，她走进病房，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护理台上，从里面掏出一个保温桶来。 “宋子阳，你今天的 40 圈跑完了么？”她随意的问道。 “肯定跑完了，你可以去查证的！”他放开王明国，捏起拳头往自己的胸口捶了垂。 被宋子阳放开的王明国偷偷舒了口气，他接过许艺递给他的保温桶，拿起饭勺准备吃饭。但最终他没动，他看了一眼黄衍和宋子阳，又把饭勺放下。 “怎么不吃？”许艺面露疑惑。 “和他们一起。” 许艺愣了愣，顺着王明国的眼神看去，然后她的表情戏谑起来。 “怎么？还怕他踢你一脚么？” “师父，老提这个事情就没意思了。你要破坏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么？”黄衍一步上前，站到了王明国的床边。 “倒还是为师的过错了。”许艺随意的摆了摆手，神情又慵懒了起来。 “师父，我没怪他。”王明国指了指黄衍。 “赛场上，自负输赢，你应该不怪他。”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 许艺坐到了王明国隔壁的病床上，又看向黄衍。 “你倒是，善良又热情。”她的口吻戏谑。 “师父，我说过了，这是我们老黄家祖传的。” 许艺皱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依我看，喜欢弯弯绕绕倒是你们老黄家祖传的。” 黄衍皱眉，他望着许艺，一时间没有说话。 许艺又斜了黄衍一眼，语气随意。 “我们习武之人呢，喜欢直来直去。你这样绕下去，怕是很难有一个结果的。” 黄衍瞳孔缩起，他盯着许艺，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秦镇的事，除了宋子阳，怕是只有王恒了解一些。许艺这句话，很难让他不多想，宋子阳他了解，那么，漏风的就只有王恒了。 黄衍暗自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抬起头来，看向许艺，眼神清澈。 “师父，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噢，就是随意说说而已。”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张哥提着两个袋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许艺，愣了愣，然后向她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 “许师父。” “嗯。”许艺随意的应了一声。 “许师父吃饭了吗？我买得有多。”张哥将手里的袋子往上抬了抬。 “吃过了，你们吃。” 张哥不再客气，他走到另一个矮柜边，将饭菜取了出来。 他特地多点了一份排骨汤和一个鸡腿，是专门打包给王明国的。 宋子阳走上前来，他帮着张哥把菜布置到矮柜上。看到排骨汤，他便心神领会，立刻将汤端起，送到了王明国的床边。 “吃什么补什么，先把汤喝了。” 王明国愣了愣，并没有接。 黄衍接过宋子阳的汤，又往他的眼前递了递。 “恢复得快，你才能更快的训练。”他扬起一个微笑，说道。 “嗯。”王明国接过汤。 黄衍和宋子阳也转身，和张哥一起开始吃饭。 第42章 美若天仙 第二天一早，迫切想要知道王明国伤势的黄衍起了个大早，早晨的训练 10 点开始，他八点便在房间里，偷偷给张哥打了电话。 衍妈还在厨房里准备早餐，黄衍拿着本英文书有模有样的坐到客厅里读了起来。 老黄听到朗读声，也从书房走出来。他坐在餐厅里，看似在看报纸，实则应该是在听黄衍读书。不一会儿，衍妈把面条端上桌，便唤来黄衍吃早餐。 “小衍，那个王学员的伤势怎么样？” 昨夜，夫妻二人一直等到黄衍回家才上楼睡觉。所以直到这时，衍妈才想起来问问黄衍。 “要看今天的检查报告，如果骨头错位了，可能需要做正骨。” “这王学员还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可以安心训练了，又把腿弄伤了…”衍妈边吃边嘟囔了一句。 “不要耽误自己的事。”老黄抬起头来对黄衍说。 “知道了。”黄衍乖巧的点头。 夫妻二人吃完饭，一起出了门。黄衍则赶紧上楼换好衣服，他得先去宋子阳家里把他弄起来，张哥应该快到了。 早晨的医院人比较多，三人穿过人群，走到了王明国的病房。 此刻的王明国正吊着一只腿，在床上做俯卧撑。看到几人后，他愣了愣，翻过身来，又躺回了床上。 “结果怎么样？”黄衍开口问道，表情有些担忧。 “应该没事了，师傅去开药，拿了药就可以出院了。”王明国淡淡说道。 黄衍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想来没有伤到骨头，看来回去休息一阵，王明国就能继续训练。 医院的事情处理完，张哥开着车，前面坐着许艺，后排坐着黄衍、宋子阳和王明国三人，往巨龙大厦的方向开去。 车子停在巨龙大厦后方的一个老旧的小院处，小院里是四层略有些年代的小楼。 小楼正面是四排石头栏杆，栏杆往内是长长的走廊，然后是排列整齐的房门。每一层走廊上都晾晒着衣物，这里便是中龙武馆的宿舍。 张哥背着王明国，与许艺三人一道走进小院内，许艺走在前面带路。 拉开锈迹斑驳的楼门，几人上了二楼。二楼有 8 个房门，每个房门旁边有一扇窗户，连成一排，许艺走到中间一个房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锁。 屋内门旁的玻璃窗下摆着一张小床，床边是一个老旧的木书桌，再往里还有一个房间，关着门。旁边是卫生间和厨房，看上去虽有些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进了门，黄衍帮着张哥把王明国安置到门边的小床上，许艺将王明国的洗漱用品拿到卫生间里。宋子阳则在房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望望，表现得极为好奇。 许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到窜来窜去的宋子阳，皱了皱眉，对着黄衍说道：“你俩赶紧去武馆吧，训练快开始了。” 黄衍点了点头，他拉着宋子阳转身之前，又对王明国说：“你好好休息，我们下课来看你。” 王明国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小院大门，黄衍的脚步顿了顿。 “以后秦镇的事，避开王恒。” “避开王恒？为啥？”宋子阳满脸疑惑。 “也许，那女魔头已经知道了我们找王明国的目的。” “噢，那又如何？” “她如果告诉我爸，我可能连散打都练不成了。” 宋子阳愣了愣，表情郑重起来。 “我说，你干嘛不直接问他，就是问个地址，又不是啥大事。” “光有地址，我们找不到的。”黄衍叹了口气。 “怎么？你还要让他带你去？” “嗯，最好是能亲自带我们去一次，他功夫不错。如果在那里遇到危险，我们三个人，至少更安全。” “那么危险，你还去？” “你不和我去吗？”黄衍抬头看了一眼宋子阳。 “去！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那女的是不是美若天仙，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第43章 情出自愿 如此过了几天。 每天中午，黄衍和宋子阳都会来看看王明国。王恒总是跟着，黄衍不好拒绝，问秦镇的事情只得一拖再拖。 宋子阳提出给王明国买些吃的，黄衍拒绝了。他问过许艺，武馆每天中午都会订购集体盒饭，现在的王明国可以自己拄着一根棍子，到一楼去取。 王明国的房间里没有电视，但这人也不爱看书，那个书桌上随意摆放的两本书，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甚至有了一层薄薄的灰。黄衍常常在想，这王明国到底靠什么打发时间。 此时的王明国坐在床边，自顾给自己的膝盖抹擦药液。 “明天周六，我试着给我爸说一下，就说我和宋子阳想到武馆，多训练训练。然后，我们直接在武馆汇合，我把我踢腿的想法说给你们听。”黄衍看着王明国，语气认真。 王明国的手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王恒听了这话，也很兴奋，他两步窜到黄衍跟前。 “我也要来！” 黄衍压住心底的不耐，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他又说：“我不确定我爸同不同意，如果等到 10 点，我和宋子阳还没有到，你们就先回。” “我感觉我的脚应该没问题了，明天就算你不来，我也要训练了。”王明国的语气平淡。 “不急这两天，听医生的劝告，下周再开始。” “是啊，万一没恢复好，以后打不了比赛的。”王恒也附和道。 王明国沉默了片刻，又继续擦起药来。 七月的绿城，像一个大蒸笼，王明国的宿舍不通风，坐在屋子里的几人仍旧是汗流浃背。 有点胖的王恒耐受不住，开了门，站去过道吹风，宋子阳也跟了出去。 黄衍坐在书桌前，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一本是《水浒传》，一本是《精武门》的连环画册。黄衍举起连环画，胡乱的翻了翻，里面全是一些武打招式，故事情节反而占了少数。 “师傅说，你有事求我。”王明国擦完药，躺回床上，语气随意。 黄衍握书的手顿了顿，心里陡然一惊。半晌，他平复心绪，放下书，转头看向王明国，没有开口。 “她说，我不必对你们为我做的事有负担，我能帮助你。”王明国继续说。 黄衍的心又沉了沉。 看来这女魔头，应该是拿住自己的七寸了。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找王明国是有图谋的，那么她将王明国的事情对自己和盘托出，又是抱有怎样的想法呢？ 想到这里，黄衍的眉头又深了一分。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是抬起头来，看向王明国。他的嘴角强自弯了弯，脸上的表情竭尽全力的真诚。 “是有个事，但我没有想要通过任何途径，逼迫你帮忙的意思。“ ”你教我踢腿，我帮你。“ “我教你踢腿，和教宋子阳和王恒一样。”黄衍顿了顿，继续说：“你愿意帮我，和这个没有关系，你不愿意帮我，和这个也没有关系。” 王明国愣了愣，显然是被绕得有点昏。 “那和什么有关系？”他问道。 黄衍故作沉思，眼神深邃起来。 “以前有个人，给我说过一句话，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王明国更懵了，他盯着黄衍，一脸不解。 “我教你，是我自愿，没有要你回报的意思。我不需要你因此回报我，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 “嗯，朋友，朋友间的帮助，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交换。”黄衍对着王明国笑了笑，然后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下午的训练快开始了，我先走了。” “你要我帮什么忙？”王明国坐起身来，粗黑的眉毛皱起。 “不是什么大事。”黄衍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他想了想，还是回头望向王明国 “我想了解秦镇，想让你给我说说秦镇的情况，我想去那里找个人。” 第44章 你别求我 晚上，黄衍准备趁老黄还没睡，去提一提想要明天继续去训练的事。 他刚下楼，家里的门铃就响了，周星羽和宋子阳一前一后的挤进门来，衍妈热情的招呼二人，转身进去厨房切水果，黄衍又不得不将二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门一关，宋子阳立刻给黄衍使了个眼色，但黄衍没看懂。 宋子阳可不管黄衍看懂没，他蹬蹬蹬蹬跑到黄衍的书桌前，一脸兴奋的看着黄衍的电脑。 “哇靠！你居然有电脑了！”宋子阳说着，把电脑的屏幕翻开，开始研究起来。 黄衍赶忙走过去，准备替他将电脑打开。 “黄衍。”周星羽在背后叫了一声，黄衍回过头来。 “你有多久没有找我了？”她问道。 黄衍给宋子阳打开电脑，坐到了自己的床边。周星羽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小沙发上。 “我在学散打，你在学画画，我们各自都很忙的。” “忙到快忘记了我了吧？” “没有，只是忙。”黄衍捏了捏眉心。 周星羽的表情黯淡了几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往宋子阳那边看去。 此时，宋子阳正握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是扫雷的游戏。 “宋子阳，你只会玩扫雷吗？没有qq？”周星羽问道。 “qq？我要那个干嘛？” “qq 号可以上网聊天。” “上网聊天？我要那个干嘛？”宋子阳仍然没将眼睛从电脑上移开。 “现在有很多女同学，都用qq 了，你可以和他们在网上聊天。” “她们有qq 关我屁事。”宋子阳的手指仍不断的点击着屏幕上的灰色格子。 这时，房门被敲响，黄衍走到门边开门，衍妈端着一盘子水果走了进来。 “阳阳，小羽，来，你们一起吃点水果。”衍妈乐呵呵的将水果放在黄衍的书桌上，然后转身对二人说：“阿姨不打扰你们了哈！” “谢谢阿姨。”周星羽和宋子阳一起说道。衍妈退出了房间，并为三人掩上了房门。 待衍妈走后，黄衍起身，走到宋子阳的跟前，按了按他的肩膀。 “子阳，一会你给我爸说，就说明天我们和王恒约好了，要去武馆训练。” “成，一会走的时候再说，我先玩会。”宋子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 “黄衍。” 黄衍回头，周星羽仍旧望着他。 “我觉得，你变了。”她说。 “星羽，我只是长大了。”半晌，黄衍坐回床边，回望周星羽的眼神。 “长大了，所以我们之间改变了是吗？” “我只是长大了，就有喜欢的人，想做的事了。” “你有了喜欢的人，想做的事，就可以不找我了吗？” “我没有不找你，只是因为这个假期要训练，很忙。” “很忙，也包括你要去秦镇，你要去找那个任缘吗？” “你小声点。”黄衍打了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他赶紧站起去捂周星羽的嘴巴，他没记错的话，衍妈有偷听的习惯。然后他又转身，打开房门往外望了望。 他呼出一口气来，又坐回了床边。 “小时候，你上特长班，也很忙。但你会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也会记得下课了去给我买一只铅笔。” 黄衍沉默，他又暗自捏了捏眉心。 “我也会想到你，即便是现在，哪怕听到一些对你有用的事情，我仍然会第一时间想到你。”周星羽继续说。 “嗯。”黄衍随意的应了一声，他的眼神飘忽，心里想着和王明国聊秦镇的事情。 半晌，周星羽望着黄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我走了。”她说。 “你不等子阳？”黄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 “不等，他和你的电脑睡。” 周星羽起身，又顿了顿。 “黄衍，你别求我。”她的声音很小，但语气沉了几分。 “啥？” “你别求我。”周星羽说完，走到门口，手握在了门把上。 “嗯。”黄衍随意的点了点头。 周星羽握着门把的手指微微泛白，她停了几秒，眼睛微微闭起，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半晌，她还是转过身来。 “下周六，我要和我爸的几个学生去秦镇的云湖写生，走了。” 周星羽说完，拧开门把，她的脚朝前迈去。这时，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拉，又将人拉进屋内，门又被关了起来。 第45章 惯性 黄衍的房间内。 周星羽被黄衍推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黄衍蹲在沙发的一侧，仰视着她光滑洁白的下巴。 “求求你了，你帮帮忙。”黄衍第三次开口，周星羽不为所动。 黄衍扶了扶额，他转头看见宋子阳还在书桌前事不关己的玩电脑，心情愈加烦躁。 “宋子阳，你过来。”黄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莫名的宋子阳回了个头，由于黄衍的的身体被床挡住了，宋子阳只看见了黄衍的脑壳。 他呆了呆，忽地，他几个大阔步走到周星羽面前，“啪”一声，跪了下去。 动静太大，周星羽吓了一跳，黄衍也愣住了。 “宋子阳，你干什么？！”周星羽收回自己抬向天花板的脸，一脸莫名的看着宋子阳。 这时的宋子阳也才看清楚，黄衍是蹲着的。他有些尴尬的抬起身子，眼神飘忽。 “咳，那个电脑玩久了，脚有点软。” “现在愿意听我说话了？”周星羽收回视线，又落到黄衍的身上，眼里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得意。 黄衍点了点头，宋子阳也点了点头。 ”可以帮你，但你要带上我。” 黄衍皱眉。 “秦镇真的很危险，我带上你，你爸会要了我的命。” “你不带上我，那还是算了。”周星羽说着，就站起身来。 黄衍暗自咬了咬牙，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又将人摁回了沙发里。 “行。”黄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周星羽终于勾了勾嘴角，她像小时候那般，抬手想要捏一捏黄衍的鼻子，手伸了一半，还是垂了下去。 “要怎么做，你说吧。”她看向黄衍。 接着，三人商定，由周星羽向老黄提出去秦镇云湖玩的事情。再由宋子阳提出明天去中龙武馆的想法。 有周星羽和宋子阳开口，黄衍的计划顺利很多。老黄并没有怀疑，只是问了需不需要再开一个车。 “不用了叔叔，我们坐学院的大巴车去。”周星羽乖巧的说道。 “好，那阿姨给你们买零食，想吃什么给阿姨说，到时候带过去。”衍妈在一旁笑着附和。 三人乖巧的点头。 周六，老黄开车带着宋子阳和黄衍二人去了武馆。 周末的武馆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训练场中。有的锻炼，有的说笑，并没有正常训练时的严肃氛围，整个训练场也显得有些空旷。 王恒正和王明国坐在沙袋旁边，王明国的脚现在看上去已经很正常了，再两天应该就可以开始恢复训练。黄衍和宋子阳进入武馆，脱了鞋，走到二人身边。 黄衍没有多作寒暄。他走到沙袋前，踮起左脚，将身子往右一侧，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转胯部，带着脚奋力的劈向沙袋。 只听见“乓”的一声，声音厚重，腿放下来时，厚实的沙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宋子阳见此，满脸羡慕，他站到黄衍的位置，踮起左脚，学着黄衍的样子，右腿也往沙袋劈去。但是，好巧不巧，垫起来的左脚重心不稳，腿还未碰到沙袋，整个人就往一侧倒去。 王恒和王明国见此，都皱了皱眉。 “重点不是踮起脚，踮起脚并不能增加腿的力度。”黄衍说，他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向训练场边缘。 许艺有一根细竹棍，训练的时候用来敲打和震慑用的，不用的时候，应该是丢在休息区的长凳后面。 黄衍走到休息区找到棍子，又走回来。 “散打的鞭腿，变化很多，速度很快，像这样。”黄衍举起棍子，快速的向沙袋打去，挥起的中途左右上下变换击打位置。“啪啪啪”击打沙袋的声音清脆， “速度快，频率高，击打位置多，但是力量不大。”黄衍放下棍子，看着三人说。 “我踢的腿，没有技术。”黄衍举起棍子，侧身，扬起手臂。“啪”棍子顺着黄衍转身，带动手臂，劈向沙袋。 “但是有力量。”黄衍放下棍子，沙袋被棍子打中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这是初中物理教的内容，惯性。”黄衍收回棍子说道。 “惯…惯性？”宋子阳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 第46章 知识就是力量 中龙武馆，训练场内。 黄衍背对着沙袋，举起棍子，突然一百八十度转身，抡起棍子向沙袋劈去。只听“乓”的一声，伴随着撕裂的哧啦声响，棍子落到沙袋上后，直接折断。 随着黄衍持续的转身，折断的部位角度越来越小，待黄衍旋转结束，折断的棍子已经与它的另一端几乎贴在一起。 “就是旋转，旋转带来的惯性，可以激发大于自身的力量。” “我试试。”王恒站到沙袋前，他仔细回忆黄衍的站位，然后身子一侧，带着右腿劈向沙袋。“乓”的一声，力道确实很大。 “垫脚，是为了减少旋转带来的摩擦力，这样旋转带来的惯性更大。”黄衍继续说。 他又站到沙袋前，向三人讲述站位和姿势。 “肩膀的转动带动腰部，腰部的转动带动胯部，胯部的转动衔接腿，这样就有了三个部位连贯的旋转，我们就给腿增加了三重力量。” 说着，黄衍又演示了几遍。坐在地上的王明国跃跃欲试，但黄衍对他摇了摇头。 “明国，下周我再教你一次。”黄衍说道，王明国点了点头。 “由惯性的理论，我们还可以推演出重拳。”待王恒和宋子阳踢了一会，黄衍又站到沙袋前。 “我们打拳打时候，手臂的推动是一重力量。但是肩膀的旋转可以带来惯性，所以肩膀转动带动手臂推出的拳头是两重力。最后，我们用腰部的力量，牵动上半身直至肩膀，再推出手臂，就是三重力量。” 黄衍说完，站好，身子右侧，然后 90 度由右向左旋转，带动肩膀，重重的给沙袋一拳。” 这一次，王明国站了起来，他照着黄衍说的方式，有样学样。只听“乓”的一声，沙袋上立刻出现一个较深的拳头凹痕，比黄衍的深很多。 “这是谁教你的？可以发挥超过身体本来的力量，不是招数，胜似招数。”王明国回过头来，认真的问黄衍。 “书里，物理学。”黄衍笑着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 “知识，就是力量。” 王明国的瞳孔缩了缩，宋子阳和王恒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原来知识就是力量，还真的是力量。“王恒张大了嘴巴。 黄衍的教得很快，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三人各自练了起来，王恒和宋子阳练腿，王明国则在练拳。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中午，四人约好，由宋子阳请客吃饭。 见黄衍和王恒没有反对，王明国只得点头答应。王恒甚至还厚着脸皮要求吃牛排，被宋子阳劈头盖脸数落一番后，四个人下了电梯，在一家米粉店坐定。 “黄衍，你不是有话要问王明国吗？”这时，王恒在餐桌上，一个劲的给黄衍使眼色。 黄衍皱了皱眉，自从他发现王恒是个大嘴巴后，他看着王恒的嘴，竟然感觉比之前长大许多。 王明国听了王恒的话，将目光投到黄衍身上。 这时，宋子阳站了起来，他给了黄衍一个安心的眼神。 “王恒，走走走，大哥请你喝可乐，你们要喝什么，给你们带。” 宋子阳话落，拉着王恒便往外走去。 第47章 秦镇的水浑 见宋子阳拉着王恒走出米粉店，黄衍收回目光。 “秦镇乱吗？”黄衍左手撑着头，没有看王明国，随意的问。 “很乱。”王明国认真的说：“抢劫，斗殴，盗窃，贩毒，都有。” “我想去秦镇找一个人，为了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才来学的散打。” “秦镇的水浑，是暗里浑，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你安心去找你的人，只要你不故意去触碰，没什么危险的。” 黄衍并未答话，这时，店里的服务员将四碗米粉抬上桌来，黄衍把王明国的那碗推到他面前。 王明国并没有动筷子，他看着黄衍又认真说道：“黄衍，电力厂家属区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就是了。” 黄衍把自己那碗米粉端到跟前，他从筷筒里拿了两双筷子，一双递到王明国跟前。他望向王明国，表情严肃而郑重。 “如果她，就在这浑水里呢？” 王明国接过筷子，他没动，粗黑的眉毛皱起，两只眼睛直盯着黄衍的脸。 “你要找的那人多大？”他问。 “十二岁。” “十二岁？” “嗯。“黄衍低头，嗦了一口米粉，他边吃边说：“只找人，找到就行。” “可以。”王明国也低头，开始吃起来。 黄衍吃了两口，抬起头来。 “下周六，能不能和我去一趟？” “行。” “明国，我希望你替我保密。” “嗯。” 宋子阳和王恒回来的时候，王明国已经吃完了，黄衍的碗里还有一半。不知道王恒被宋子阳带去了哪里，几分钟的事，硬是花了十几分钟。 下午，绿城下起了暴雨。绿城的夏天，总有这种暴雨，很大，但时间不长。 黄衍和宋子阳坐在车里，张哥驾驶车子往东区开去，大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车玻璃，黄衍望着根本看不清景色的车窗出神。 “搞定了？”宋子阳两只手托着后脑勺，懒洋洋的靠着问。 “嗯。”黄衍淡淡的答道，眼神却没有从车窗上移开。 “哎，我觉得，你最近可喜欢装成熟。”宋子阳悠悠的叹了口气：“害得我也成熟了不少。” 黄衍没有说话，他只是随意的勾了勾唇角。 八月的第一个周五，黄衍起了个大早。 这几天，他辗转难眠，想了很多。 他总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无数次的推演和幻想，也在房间里巨大的玻璃窗前，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 他反复的斟酌出很多套见面时的台词，不断的推衍，又不断推翻。他想要更加合理的走进任缘的世界里，不被拒绝，不被否决，不被她身上布满的尖刺命中。 但是，时间飞逝，所有的揣测和结论最终却都化为无用。 最终，他决定至少要先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 然后他又犯了难。也就是这个时候，杀马特开始流行起来的。真的让他去烫个刺猬头，他大抵是接受不了的。 当然，衍妈可能也接受不了。而且，现下流行的服饰黄衍大概率也拿捏不住，没记错的话，今年特别流行皮裤，还是各种鲜艳的颜色…… 但是，如果现在的她喜欢呢？ 但是，如果现在的她不喜欢呢？ 黄衍悠悠的叹了口气。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运动服。 二十年后，黄衍也喜欢穿休闲运动服，宽松，透气，且有较好的舒适度。但是他和任缘好上的那一年，他喜欢的是白衬衫，束脚裤，休闲西服和短款的风衣。 也许自己应该去买一件白衬衫，头发就算了。黄衍想，白衬衫不说能对，但是大抵看上去干净清爽，不会有大错。 最后，再理一个干净的短发。想到这里，黄衍走到书架前，在自己的存钱盒里取出了500 块钱，揣进了裤兜里。 第48章 旁观者清 中午，中区巨龙大厦。 正是武馆午休时间，黄衍领着宋子阳、王恒和王明国三人走出巨龙大厦，往对面的商场走去。 现在的商场，已经初具规模，三层楼的购物区域，从服饰鞋袜到箱包百货一应俱全。黄衍径直走到服装区域，认真的挑了起来。 “怎么？你要买衣服？”宋子阳跟着黄衍扒拉着成排的衬衣。 “嗯，想买一件明天穿。”黄衍说道。 “啧啧啧，你还真像一只要开屏的孔雀。”宋子阳叹了口气，摇着头。 “明天？明天你要去哪里？还得配一身行头？”插进来的王恒不解的问道。 “出去玩啊，我们和朋友明天要去郊游！”宋子阳一步跨上前来。 自从他发现黄衍在秦镇的事情上刻意回避王恒之后，他面对王恒时的条件反射快速很多。 “哎哎哎，你们带上我一起。”王恒嚷嚷道。 “哎哟，我们都是跟着美术学院的车去，我们咋带你。”宋子阳边说，边搂着王恒向另一个区域走去。 “黄衍。”王明国一直正站在黄衍身后，看到宋子阳他们走远，这才叫住了黄衍。 黄衍回头，疑惑的看着王明国。 “明天，你最好破破烂烂的出发。” “为什么？”黄衍皱眉。 “你若是光鲜亮丽的出现，会惹来麻烦。” 听到王明国的话，黄衍怔了怔。 这还真是旁观者清，但凡黄衍真的神光焕发的出现在秦镇，说不准还真就成了别人眼中那块案板上的鱼肉，或是过年待宰的那只大肥猪。 思及此，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叫上三人，转身走出了商场。 黄衍记得，王明国住的宿舍旁边，有一家劳务用品店，他招呼三人先吃饭，自己便向巨龙大厦的后方走去。 现在的黄衍差不多有一米七，买一件成人的短袖粗布工服应该可以穿下，他付了钱，又想起宋子阳。 “老板，再给我拿一件一模一样的…… 再要两双 39码的解放鞋。” 两件衣服两双鞋，只花了 30元。 黄衍提着装着衣服和鞋子的红色塑料袋往回走。一路上，他有些失落，他斟酌良久蹦出来的想法，因为王明国的一句话就被轻而易举的推翻了。 这一年的任缘只有 12 岁，她喜欢什么颜色，是不是后来那么清冷的性格，会不会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花花绿绿的裙子。 她有没有喜欢的明星，爱不爱看动画片……他一概不知。他甚至拿不准现在的任缘喜不喜欢杀马特。 黄衍自嘲的摇了摇头，半晌，他顿了顿，还是向商场走去。 2020 年，新年第一天，黄衍一家四口搬到了中区的新家里。 新房子是黄衍自己设计，自己监工的。房子里每一处细节，都是根据家人的需求仔细规划的，虽然推翻了很多次，但最终的效果还是不错。客厅的电视机旁有一盏带灯光的玻璃柜子，那是妻子要求的。 黄衍记得那一天，妻子推着一个精致的樱粉色行李箱停在柜子前，然后小心的将一箱子的芭比娃娃摆放进去，她的动作很小心，表情很仔细，来回摆了好几次，直至自己满意。 “两个孩子妈了，多幼稚。”黄衍调侃着，但眼里满是宠溺。 “不可以，喜欢吗？”她问道。 “没没没，书房里还有两个大玻璃柜，全给你满上！” 她抬起头，望向黄衍，扬起一个笑容来。黄衍在她明媚的笑容里一阵晃神。 然后，她蹲下身，埋头将行李箱收起。 “小时候，想要一个，一直没有机会。”她说。 2002 年八月第一个星期五，中午。 十五岁的黄衍提着一个大红色的塑料袋，再次走进商场。他径直走到玩具区，找到了工作人员。 “老板，我要两个最新款的芭比娃娃，要最贵的，最好的。” 第49章 左心房滚烫 星期六，天气晴。 一早，黄衍便找来一个背包，将两个芭比娃娃放了进去。 然后，他想了想，又将他的随身听和那盘周慧敏的磁带，还有那个记了 qq 号码的小本子一并放到了背包里。最后，他将两件绿色的劳工服和两双解放鞋也塞了进去。 背包是上一次，黄衍一家去旅行时，衍妈给黄衍买的，还好是这种旅行背包容量可观，但此时也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堪堪可以拉上拉链。他将背包背到背上，出了房门。 此刻的衍妈正在为黄衍准备零食，餐桌上放满大包小包花花绿绿的袋子。见黄衍背着背包过来，赶紧招了招手。 “乖狗，快来，把背包打开。” 听到这话，黄衍皱了皱眉。“妈，背包装不下了。” “怎么会装不下，你就去个云湖，又不是要去北京天安门。”衍妈说着走过来，要去接黄衍的背包。 “别别别，妈，这些是宋子阳帮周星羽带的东西。”黄衍退后一步，将背包往后藏了藏。 衍妈没再上前，她抬起手指，点了点黄衍的脑门。然后转身，去厨房里拿了一个袋子，将餐桌上的那些零食装进了袋子里。 黄衍悄悄舒了口气。 半晌，他提着两大袋零食，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出了门。 宋子阳和周星羽已经在张哥的车前等候，几人约定好，由张哥送三人到中区，然后在中区广场等候美术学院的大巴车过来接人。 周末早晨的中区广场，不如平常热闹。张哥将三人送到后，又帮忙将携带的物品提下车来。 “小衍，你们要注意安全，不要脱离队伍，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可以马上过去。” 三人一齐点了点头。 王明国是个极守时的人，九点三十分，他准时如约到达中区广场。 他没有看周星羽，而是瞄了一眼黄衍的行头。黄衍捕捉到王明国打量的眼神，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对王明国笑道：“准备好了。” 王明国点了点头。 周星羽正上下打量着王明国，她用肩膀捅了捅宋子阳小声问：“你们武馆的？” “嗯……”宋子阳一脸神秘的悄悄附在她耳边说：“厉害得很，一个打 20 个。” 周星羽的嘴巴张成了“o”型，她小步子一退，往宋子阳身后躲了躲。 “这是周星羽，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就在这时，黄衍一把拉过周星羽，向王明国介绍道，然后他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又对周星羽说：“他叫王明国，我们武馆的，秦镇人，今天和我们一起。” 被拉出来的周星羽有些尴尬，有些害怕，她嘴角牵强的勾了勾。 王明国倒是不在意，他向周星羽微微点头，而后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有一个包子，他没管其他人，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待王明国吃完最后一口包子，一辆中型的黄色巴车开到几人面前，第二个车窗打开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向周星羽招了招手：“小羽，这里，快上来。” 周星羽看到招手的那人，也跳起来挥手示意，叫上另外三人，上了车。 车上大概有八九人，看模样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没有老师。周星羽坐在前面，和刚刚招手的青年开心的聊着天，黄衍三人则坐在中间靠后的一排，王明国和宋子阳坐右边挨着的两个位置，黄衍则一个人坐在左边。 十点不到，中巴车缓缓驶出了中区。繁华密集的小高楼，渐渐变成了低矮的自建房，高高低低，大小不一，有的地方挤挤挨挨，有的地方熙熙攘攘。 这时候，阳光开始穿过云层，透出光来。早晨的阳光不那么热烈，细细碎碎的照在黄衍靠住车窗的手臂上，他觉得，现在阳光的温度，还不如他此刻的左心房滚烫。 第50章 形势所迫 云湖是绿城的一个旅游风景区，整个景区占地 200 平方公里。 每年 7 月至9 月，云湖的周围会长满成片的矮蒲苇，一眼望去，整个湖像被成片的奶白色云朵包围，极为美丽，云湖也因此而得名。 云湖很大，分为南湖和北湖。南湖挨着秦镇，靠近绿城，近几年，政府又在南湖修建了不少亭台楼阁，景区配套也更加全面。 北湖由于延伸到了绿城以外，沿湖大多是一些村落，在两千年左右还并未被开发，路程也较为偏僻，所以来云湖的旅客都集中在了南湖。 中巴车摇摇晃晃开到秦镇的时候，王明国侧过头来，对黄衍小声说：“电力厂，就在云湖的旁边，我们很方便。” 黄衍点了点头，他搓了搓有些湿润的掌心，然后又偏头继续望着窗外，眼神专注。 是了，黄衍这才想起来，任缘曾经对他说过，她是唯一一个在云湖边长大，但是竟然不会游泳的孩子。 如黄衍很早之前的判断，20 年前的秦镇和 20 年后的秦镇，对他而言真的是两个世界。 他对街道两旁低矮的平房和泥泞坎坷的马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20 年后，秦镇因为傍着绿城，开发得很迅速，商品房层层叠叠，虽说比不上市区霓虹漫天的繁华，但是马路干净整洁，也算是高楼林立。 汽车还在摇晃着往前开。这时，黄衍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烟囱挺拔在侧前方，烟囱的顶端正不断往外喷涌着白色的烟雾。他微微缩了缩瞳孔，这根烟囱他记得。只是，20 年后的烟囱并没有在往外冒烟了。 那里，就是秦镇电力厂。 黄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有些焦急，又有些紧张，然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缓解自己大脑里蹦出来的各种情绪。良久，他稍稍平息了一些。只是心跳如鼓，无法压抑。 汽车七拐八绕，那根烟囱时远时近，直至最终向后方掠去。而后，一大片碧绿的湖水和层层叠叠的矮蒲苇映入眼帘，云湖到了。 待到美术学院的学生都下了车，周星羽从巴车的前端姗姗走来。 黄衍重整精神，站起身来。 “我分配一下任务。”他认真的对众人说道：“宋子阳、王明国，跟着我去探路。周星羽，你留在此处画画，稳住这些学生，如果你们要离开了，记得马上给我打电话。” 宋子阳和王明国点了点头，周星羽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黄衍，你是不是又想撇开我？”周星羽皱眉。 “没有，形势所迫。”黄衍眼神飘忽了一瞬，然后又立刻收了回来，认真的看着周星羽。 “你不在这里望风，我们怎么行动？我们和你爸那些学生又不熟。而且，你想，你过来写生，你不画画，你爸不得劈了你？” 听到这里，周星羽又蹙了蹙眉，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黄衍的表情，半晌才点了点头。 然后她背起自己的画夹，转身下了车。 见周星羽下车，黄衍急忙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两件绿色的劳工外套和两双绿色的解放鞋。 “赶紧换。”黄衍将外套和一双鞋递到宋子阳跟前。 “干嘛？这是几个意思。”宋子阳看到解放鞋后满脸抗拒。 “你穿得太干净，别人知道了你阔绰，拿着刀子抢劫你怎么办。” “有道理。”宋子阳听了这话，倒是非常赞同，他接过衣服和鞋子开始换了起来。 几分钟后，三人整理好行装，往车门处走去。由于背包和身上的劳工服太过不协调，黄衍用装工服的红色的塑料袋，提着他事先为任缘准备好的所有东西，先一步下了车。 三人下车，还未来得及辨别方向，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的几个学生嘛。” 那声音不小，宋子阳的大腿忽地一软，像是触及到什么可怕的肌肉记忆，一个趔趄。 黄衍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立刻回头望去，只见许艺正靠在中巴车的车厢边，嘴里含着一个棒棒糖，玩味的看着三人。 而后他的大脑瞬间混乱，提着袋子的手忽地一紧。 “好……好巧啊，师傅。”宋子阳笑比哭还难看：“你……您怎么会在这里？”他努力站稳，眼神飘忽，硬着头皮问道。 许艺掏出嘴里的棒棒糖，似笑非笑的扫了三人一眼，神态依旧慵懒。 ”这云湖吧，就是这几日最美，师父我啊，当然是来看景色的。你们呢？” “我们当然是来云湖玩的。”黄衍一步上前，眉头紧锁，瞪着许艺说道。 “哦～那还等什么？既然遇到了，咱们就一起吧。”许艺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而后她眼睛一瞟，往黄衍手上的袋子看去。 “这是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黄衍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可是，许艺毕竟不是衍妈。 只见她脚步一动，身子微微一转，轻而易举的夺过了黄衍手上的袋子，她有些得意的将袋子撑开，眼睛往里探去。 第51章 措手不及 今天的许艺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 t 恤，过肩的头发随意的披着，不似在武馆里穿着练功服那么严肃。 就像一个年轻的邻家大姐姐，脸上还似有似无的挂着和煦的笑容。 此刻，她正随意的拢着腿，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袋子已经敞开，里面两个粉红色的盒子露了透明的塑料薄膜，现在可以清楚的看见盒子里面，一个可爱的芭比娃娃的头部。 三个少年齐刷刷的站在她的面前，没心没肺的宋子阳此刻正盯着那个粉色的盒子陷入了沉思。 王明国则捞了捞手臂，他看了一眼手臂上老式的手表。 黄衍盯着许艺的脸，此刻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三个男孩子，坐那么久的车子，特地来云湖边上玩芭比娃娃，真是好兴致。”许艺口吻戏谑。 “不可能！我们怎么会玩芭比娃娃这种东西！”宋子阳立马反驳道。然后他又一愣，转头看了一眼黄衍，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 “那是干什么来了？”许艺好笑的望着宋子阳。 被许艺那么一看，宋子阳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求救似的看了黄衍一眼，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既然王明国不肯说，宋子阳也不肯说，要不你来说吧？”许艺这时才把目光投向黄衍。 黄衍一愣，看来王明国并没有把他们的计划告诉许艺，所以许艺过来真的是巧合吗？那这个巧合简直巧到可以中彩票大奖了。 所以，许艺至少知道，今天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她应该是早早的在这里等着，准备抓个现行的再慢慢逼供。 “师父，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适合游玩踏青。”黄衍死死盯着许艺的面部表情变化，铿锵有力的说道。 “嗯……那么开始踏吧，快把你们带的零食拿出来，为师饿了。”许艺一脸随意，她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大有原地野炊的架势。 要知道，为了这次行动，黄衍做了各种各样的打算。 找不到电力厂的打算，找不到任缘的打算，找到任缘但是贴了个冷屁股的打算。但他唯独没有算到，会被许艺打一个措手不及。 思及此，黄衍眉头皱得更甚，这女人一副不急不忙的神态，但他们的时间却很紧迫，压力全在自己这边。要么今天耗下去，乖乖回去再做打算，要么就只能摊牌。 可是万一这女人转头就去老黄那里揭发自己，那么这么久以来，他所有的辛苦和计划，统统都将被打回原形。 “黄衍。”见黄衍立在原地，仍没有任何动作，王明国在旁边悄悄的叫了他。 黄衍偏过头来，王明国却直接握住他的手臂，往旁边退了退，站到离许艺有些远的位置。 许艺斜了一眼二人的小动作，倒是并未在意，她转头对宋子阳说：“还不快去给我拿吃的。” “嗷！”二丈和尚宋子阳只好往巴车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又回头望了黄衍那个方向一眼，眉目间有些许担忧。 王明国将黄衍拉到一边，开口说道：“昨天师傅问我要去哪里，我只说了回家。” 黄衍点了点头，他望向王明国，等待他的后话。 “但是这个事，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王明国表情郑重，继续说道：“她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她要搞清楚你，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时间不多，机会不多，你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动作。”王明国顿了顿，他看了黄衍一眼。 黄衍此时表情纠结，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老式手表，继续开口说道：“你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她能理解，而且她在，我们安全很多。” “可是，万一她去我爸那里说一嘴，我可能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再到秦镇了，甚至出不了东区。”黄衍皱着眉说道。 “不会的，你要相信，习武之人最讲义气。只要她答应了你不说，她必然不会说，我可以担保。”王明国的表情很认真，眼神并没有躲闪，坦诚的望向黄衍。 黄衍知道，王明国的分析很有道理，现在的许艺不仅捏准了他的七寸，还捏着他的时间。他没时间耗，并且耗下去的结果并不能更好。 黄衍踌躇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然后他立马转头向许艺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早恋 黄衍大步走到许艺身边，对许艺说道：“师父，我单独和你讲。”他的眼神多少有些决绝。 “行吧，给你一个机会。”许艺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自顾往湖边走去。 中午的太阳已经有些热烈，许艺走到一棵老槐树前停下，转过身来。黄衍跟在许艺后面，停下脚步。他穿着的劳工服虽然是短袖，但是厚实不透气，此刻的额头上已经积聚了细密的汗珠。 “说吧，我听着。”许艺靠着粗阔的树干，两只手交叉搭着手臂，戏谑的望着黄衍。 “能保密吗？在我爸爸那里。”黄衍希冀的望了许艺一眼。 “视情况而定，小情况可以。” “啥情况算小？” “不危及生命，不违法。” “我就是找个人，给她送点东西。” “送个东西你叫上王明国干嘛？”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王明国认识路。” “这个……倒是可以给你保密。”许艺作思考状：“早恋，倒也不是啥大事。” 黄衍的脸黑了黑，他顺着说道：“如果我爸知道我早恋，我就出不了东区了。” “嗯……那倒是，想当年，师父也早恋，被我爸关在家里十几天。”许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师傅我们时间紧迫，一会学院的人回去，我们就回不去了。”黄衍的眼神亮了亮，他迫切的心情又回笼了一些。 “行吧。”许艺起身，往王明国他们的方向走去：“赶早不如赶巧，既然师父和你们那么有缘份，那就索性陪你们去一趟。” 黄衍的脸又黑了黑，他不作声，跟上了许艺的脚步。 宋子阳提着零食赶回来的时候，碰巧赶上许艺和黄衍走回草地边。黄衍对王明国点了点头，拉着二丈和尚宋子阳，几人一同往电力厂方向走去。 秦镇电力厂是秦镇唯一的一个国营厂，虽然比起绿城的国营厂，这里确实寒酸很多，但是这里应该是目前整个秦镇生活条件最好的一处了。 几人穿过细长的阶梯，转了几个弯，走进厂区大门。 黄衍发现，进入厂区后，自己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熟悉。20 年后，这个厂已经倒闭了，但是建筑仍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现在的建筑更新一些，而且热闹很多。 走在厂区的街道内，不时有人抬眼或偏头，对着四人指指点点。一个穿着休闲的女青年，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后面跟着两个提着塑料袋子，穿着劳工服和解放鞋的小民工。这画风确实有些诡异，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和谐。 “诶，你不是说秦镇乱得很？”宋子阳悄悄的问黄衍。 黄衍抬头望去，附近大多都是厂区的居民，正逢周末，他们有围在一起打牌的，也有在破旧的球场打球的，还有带着小孩子在草地上玩耍的，极为和谐，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黄衍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说。” 不多时，几人离开热闹的球场和草坪，走上了一条小路，路边是一块块菜地，隐隐还有粪水的气味。黄衍抬头往远处看，不远处是一排一排的 6 层小楼，那里应该就是电力厂家属区了。 这时，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迎面走来，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比黄衍几人矮小很多。他们穿着有些脏乱，正说笑打闹着往四人的方向靠近。 直至快到跟前，带头的两个男孩才抬头看了黄衍几人一眼，眼神有些警惕，有些凶狠。黄衍几人礼貌的往菜地边并了并，让几人通过。直到几人经过身边，黄衍这才看见，他们手里都夹着烟。 另外三人应该也看见了，许艺还特地回头多看了两眼，皱了皱眉头，一脸反感。 宋子阳这时又并到黄衍旁边，表情有些紧张：“秦镇还真是，很危险！”他郑重的说道。 黄衍点了点头。 “王明国，你没抽烟吧？”许艺这时回过头来打量起王明国。 “以前抽，现在不了。”王明国答得很快，生怕惹得许艺反感。 许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见许艺没有生气，王明国这才转过头来又对黄衍说：“前面那里就是家属区，第二个院子，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黄衍点了点头：“我大概晓得，也不确定，先去看看。” 第53章 禽兽 家属区的小楼比 20 年后看上去新很多，黄衍记得，20 年后，这些围起来的院子里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的，只有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花台边散步。但是，现在的家属区却很热闹，有小孩嬉闹，有大人打牌，有乘凉的，也有聊天的。 黄衍一边走，一边仔细辨认着在这里出现的每一张小女孩的面孔。他只见过任缘一岁的时候的照片，现在的任缘是十二岁，除非名字对得上，否则他也不能保证，他能一眼认出来。 “叫什么名字，问问不就得了。”许艺将双手插在裤袋里，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懒洋洋的神态说道。 “我先找找，找不到再自己问。”黄衍眼神专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 “那你也得给我们说说有什么长相特征吧，我们也能跟着找一找。”许艺打了个哈欠说道。 宋子阳与黄衍的神态动作倒是如出一辙，他动作眼神没变，开口说道：“十二岁，长得好看！长得比周星羽好看！”刚才一路过来，只要没有周星羽好看的，都被他排除掉了。 “十二岁？？”许艺转过头来，她眉头微蹙盯着黄衍。 “嗯。”黄衍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呵，你还真是……”许艺眉头蹙紧，像是正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爸比我妈大五岁。”黄衍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艺。 许艺又皱了皱眉，她瞪了黄衍一眼，转过头去，用只有黄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禽兽。”声音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 黄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他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岔口，通往一个小山坡。任缘的爷爷家，就是山坡下方的那几排家属区的某一处。山坡上修了一条不宽的台阶，需要走下台阶，穿过一个小凉亭，如果看到凉亭，那么他记忆里的那个位置，就应该非常准确。 几人来到一个路边的岔口处，岔口两旁是茂密的大树，岔口有些窄，也就两个人并排的宽度。黄衍先一步走到岔口前，往下望去。他果然看到了那个凉亭，但他没有动，眉头蹙了起来。 后来跟上的三人有些疑惑，他们走到岔口前，顺着黄衍的眼神往下望去。 只见亭子前围了一群与黄衍几人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有些痞气，头发有黄有红，只有极少数的几人是正常的黑色。他们身上大多都有一两个纹身，还都挂着耳环或是银项链。 只见这群人或挤在凉亭前的台阶上打牌，或靠在凉亭的围栏边抽着烟说笑。看上去热闹，又那么不和谐。重点是，他们挡住了整条走下山坡的路。 宋子阳显然被这副场景吓到了，他咽了咽口水，往许艺的身后挪了挪。 王明国倒是很淡定，看来这种现象，在秦镇倒不是很特别。 “要从这里下去？”许艺狐疑的问黄衍。 “嗯。”黄衍点了点头，脸上仍有纠结。 “嘁，那你倒是动啊，堵在这里干嘛。”许艺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斜了一眼黄衍，然后她自顾绕开黄衍，懒洋洋的往前走去。 王明国安静的跟着许艺绕开黄衍，也向下走去。 宋子阳正欲跟上，忽地又停了下来。他犹豫一番，表情纠结。他最终还是推了推黄衍，让黄衍先迈开步子，走在自己前面。 山坡不高，楼梯不长，不多时，四人便走到了这群男女的跟前。 走近后，这群人的声音显得更加嘈杂，地上满是烟头，还有人时不时的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黄衍皱了皱眉，四人的到来并未让那些混混有任何让路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人抬头看上一眼。 两分钟后，氛围渐渐尴尬起来。黄衍的眉头紧锁，他向阶梯两侧望了望，想着实在不行，直接从石阶边的山坡绕过去算了，难走是难走了一些，但他并不想横生枝节。 第54章 狐假虎威 就在黄衍眼神扫视这座小山坡的时候，他无意间瞟到了凉亭内石桌的一角，瞳孔立即缩了缩。 太诡异了。 就在这群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男女拥挤的缝隙里，黄衍竟看到凉亭内石桌的一角摆放着几本书。石桌旁的石凳上好像正坐着一个人，从黄衍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侧面，有一双手搭在石桌上。其他的并看不清。 那个人影仿佛在那认真的写着什么，如果黄衍没看错的话。石桌上的那大本子，分明是一本作业。 “咳。”没耐心的许艺咳了一声。但在此番嘈杂的状况下，她这声咳嗽并没有任何作用，很快被淹没在嬉笑声里。 “几位朋友，我们借过一下。”没耐心的许艺声音突然拔高，笑容温和的看向面前围成一堆打牌的男女。 顿时，嘈杂的声音终于小了很多，一群人朝他们四人望了过来。 “大姐，您哪位啊！”这时，一个黄毛站起身来，比许艺还要矮上一些的个头，却一点不怵。他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用脚碾碎，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戏谑的说道：”你倒给我们说说，怎么个借法。” “弟弟，借你两分钟的时间，让姐姐走过去。”许艺仍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声音并不大。 “那姐姐你想怎么还啊？”小黄毛嘴角微勾，戏谑的表情有增无减，身后的一群男女也跟着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瞬间又将嬉笑的人群打回了寂静。 许艺仍旧懒洋洋的，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手掌，然后抬头看向被打懵的黄毛，随意的问道：“弟弟，这样还你觉得满意吗？” 见同伴吃了亏，一群人立刻正起身形，一步踏出，全都压到了四人身前。 人群挤来时，站在高一级台阶上的黄衍这下看清了。那个被磨得光滑的石桌上正趴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 她穿着一套宽松的校服，头发到背，刘海用一个极其简单的铁发卡别往一边，她的皮肤白皙，睫毛出奇的长。此刻，她正垂下眼帘，专注的写着作业。 少女的眉头有些轻微的蹙起，看上去显得极为认真，这群混混于她几乎没有两米的间隔，但这边的热闹仿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没有抬起头来望一眼。 黄衍的心突然开始飞速的跳动起来。 他认出来了，那张好看的侧脸上，就在那殷红的唇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任缘的梨涡和别人的不同，一般有梨涡的人，不笑是不明显的。但是任缘的梨涡，在嘴唇绷紧的时候也会有浅浅的一点。 兴许是那课本上有一道极难的题，少女的眉头一直微微蹙着，也微微绷紧了嘴唇，她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没有变过。 “啪啪啪啪”，又是几个巴掌声传来，挤在前面的几个小混混被许艺挨个问候了一番。她的巴掌太快，没给这几人反应的时间。 “臭娘们，你他妈想干嘛？！竟然敢…” “啪”。刚恢复过来的黄毛张口就骂，还没骂完，许艺又送了他一掌。 “我操……！”小黄毛捂住自己的脸颊，愤愤抬起头来，刚刚吐出两个字。 “啪”。许艺抬起另一只手，又送出去一掌。 “你是不是…”小黄毛气结，他抬手指着许艺，话仍没说完。 “啪”。许艺又换了一只手，扇了上去。 “我…” “啪”。 ………… 在一次一次有节奏的来回被扇之后，黄毛终于把嘴闭上了。此刻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由于右边肿得更快，脸部显得极为不对称。 众人见此，应该都看出来了，这位和善的大姐姐不太好对付。他们默契的往后退到许艺手掌不能触及的安全位置，谨慎的看着许艺，但并未让路。 看出了这帮人对许艺的畏惧，狐假虎威的宋子阳这下突然热血沸腾，他抬脚，挤了挤正盯着石桌前发呆的黄衍，又挤了挤站在许艺后侧的王明国，站到了许艺的身后。然后他将大脑袋探出，撑到了许艺旁边，双手叉腰，大嘴巴张了开来。 “哈哈哈哈！怕了吧，你们这群蛇虫鼠蚁，竟敢得罪我师傅，你们可闯了大祸了！我师父可是一个能打一百个的大姐大！你们还不赶紧让路！”宋子阳声音洪亮，精神抖擞的喊了出来。 “我呸！哪里来的小民工！又土又恶心，有种过来和我单挑啊！”一个烫着刺猬头挂着银链的少年指着宋子阳骂道。 “我呸！你个菠萝头，你有种过来和我师傅单挑啊！”宋子阳指着菠萝头也是破口大骂。 “小垃圾！赶紧滚回工地搬你的水泥！看你那穷酸相！”一个满手纹身的少年骂道。 “哟呵，你个大猪头，嘴巴都变形了还能吐出字来，你快过来让我师傅给你掴对称些！” ………… 宋子阳就这么一个人怼对面一群人，你来我往，倒还没吃亏。他甚至骂渴了，还从零食袋里掏出一瓶津威，插上吸管边喝边骂。 第55章 那道题我会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小山坡上。 宋子阳口若悬河，与一群人对骂。双方就这样消耗着，僵持着，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许艺这会倒是不急了，她懒洋洋的坐到了台阶上，从宋子阳放在一旁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包虾条，撕开吃了起来。 “吵死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少女声音不大，有些稚气，有些冷冰。但诡异的是，整个山坡竟突然寂静下来。 那群混混此时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宋子阳竟也没再张嘴。因为他看见了，亭子里那个十二三岁，比周星羽还好看的少女。 少女皱着眉头，将笔重重的摁到桌上，双手捏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她才转头，往这边看来。 突然，她愣了愣，眼神有几秒的呆滞。 少女这副表情和刚才那些路人看四人的表情异曲同工。尤其是望向黄衍和宋子阳的时候，她的眉头紧锁，眼神有些惊讶，有些看不懂的茫然。 良久，少女又将头转了回去。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拾起笔，皱着眉，继续将眼神投向了作业本。 “让他们走吧。”少女没有转头，她盯着作业本，淡淡的说道。 人群在声音落下的时候，突然哗啦啦的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路通了，我们走吧。”许艺将吃完的虾条袋子丢回塑料袋里，抿了抿手指，懒洋洋的起身往前走去。 王明国仍没有说话，安静的绕开宋子阳，跟上许艺的步伐。 宋子阳提上零食袋子，退后一步，拽起晃神的黄衍，下了台阶，往凉亭走去。 就在宋子阳和黄衍经过凉亭，走到少女背后的时候，黄衍突然停住了脚步，突如其来的后坐力让宋子阳一个趔趄。他站稳，又一次尝试拽走黄衍，却没有拽动一分。 他又往旁边的少女坐着的背影瞄了一眼，背脊微微发凉，索性，他放开黄衍，几步踏出，走到凉亭以外好几米的距离站定。 “那……那个。”晃神的黄衍这时慢慢有了些意识，他僵硬的将头转向正背对着他做题的女孩说道：“那…那道题，我会。” 听到身后的声音，少女的笔顿了顿。 “不必了。”她仍旧背对着黄衍，语气冰冷。 “那…那这些送…送给你，谢谢你给…给我们让路。”黄衍深吸一口气，僵硬的绕到石桌边上，他将红色的塑料袋轻轻的放在了石桌上，准备离开。 “不必了，拿走。”女孩并未抬头，语气又冰冷了几分。 “好咧。”黄衍像是触及了某种肌肉记忆，他答得很快，动作也很迅速，他立刻又提起袋子转身向前走去。 走出凉亭时，黄衍的步子才慢了下来，他有些犹豫，有些落寞。半晌，他还是抬脚，往山坡下方走去。 “等等。”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又传来。 四个人前后不一，一齐回过头看去。 只见少女缓缓站起身来，她将作业本握在手里，走到凉亭边上，望着黄衍。 “你真的会做？”她问道。 “嗯。”黄衍点了点头，表情郑重而坦诚。 “那你来试试吧。”少女转头走回石桌边，她将作业本随意的丢到自己对面。 如蒙大赦的黄衍露出一排白牙，他立刻一步踏出，立马奔回了石桌前，在少女的对面坐了下来。 少女又随意的将笔丢到他跟前，他小心的拾起笔，将作业本摆好，认真的做起来。 这是一道数学的思维拓展题。 黄衍记得，任缘的数学一直不太好，每年年底收拾公司账目的时候，她总是极为烦躁和崩溃的。 于是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为任缘制作好几个表格。他会提前编辑好算式，以便她输入数字后就能立即得到结果。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他还会贴心的将表格做成各种好看的颜色，并更换上可爱的字体。 黄衍花了十几分钟，才将整个题目做出来。他在每个算式步骤的旁边，都用中文仔细标注了解题思路和步骤。然后，他将笔盖套回笔上，将作业本和笔轻轻递回任缘跟前。 任缘没有看他，她单手接过作业本，低下头，语气淡淡的开口道 ：“东西留下，以后别出现在这里。” 黄衍并未回答，他看了一眼低头的少女，眼里满是不舍。犹豫一阵，他还是将袋子轻轻放回石桌上，转身向另外三人走去。 第56章 这个是过气的 走下山坡的黄衍，仍然没有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有些落寞的跟在三人后面，手揣在裤袋里，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时，许艺转过头来，将黄衍打量一番，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走到黄衍跟前，重重的拍打了一下黄衍的肩膀，感叹道：“小小年纪，竟还是个痴男。” “这边有没有路回去？”黄衍没搭理许艺，他抬头看了看王明国。 “有，往左边。”王明国答道。 四人往左边的大路走去，没走几步，黄衍又突然停住脚步，另外三人回头，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我还得回去一趟，马上回来！”黄衍说完，转身往小山坡跑去。 待黄衍喘着粗气，快爬到凉亭的时候，他停了停。 “哎哟，阿缘，刚刚那民工小哥是谁啊，白白净净的。”一个女声从凉亭里传了出来。 “不认识。” “我去，嘿，居然送你那么幼稚的东西，快看看。” “别吵我，别乱动。”少女的语气冰冷，不容反驳。 “啧，你难道还真对这种娃娃感兴趣？” “关你屁事。” 听到此处，黄衍心里一暖，他果然没记错，任缘是喜欢的。 黄衍缓了一会，继续往前走去，这时凉亭里又安静下来，少女仍坐在石凳上，认真的看着桌上的作业本。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大步走进凉亭里。 “那…那个，还有这个，忘记……忘记放进袋子里了。”黄衍将手上的小灵通一把塞进袋子，头也不回的转身跑下了山坡。 “我去，让个路居然抢到部电话！这民工恐怕脑子被门夹了吧！哈哈哈哈！”身后传来的声音黄衍没有在意，他的脚步轻快，嘴角高高的扬起，飞快的跑回许艺三人身边。 “走吧，回去了。”黄衍说完，抬步便向前走去。 黄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和许艺三人汇合的时候，那个塑料袋里的小灵通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嗡的声音让周围嘈杂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任缘皱了皱眉，她站起身来，将小灵通拿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黄衍，你们回来了没？车快开了，赶紧赶紧！”电话那边传来周星羽焦急的声音。 半晌，见没有回应，周星羽有些生气，她的嗓门不自觉大了几分：“听见了吗？让你们赶紧回来！还有半个小时就走了！” “你找的人已经走了。”任缘冷冷的开口，电话那端安静了一瞬。她继续说道：“现在这个电话是我的，以后不要再打过来。”任缘说完，按了挂断，并直接了当关了机。 二十几分钟后，黄衍一行四人回到了中巴车所在的位置。 这个时候，美术学院的学生正收完最后一批画画的材料，陆陆续续的走了回来。 此时，周星羽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中巴车门前打着转。 “星羽，没什么事吧？”黄衍走近问道。 看到黄衍一行人，周星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她抓住黄衍的手质问道：“你电话呢？！” “呃……嗯？”黄衍懵了懵。 “你把电话弄丢了？”周星羽看着黄衍，眼神担忧。 听到这里，黄衍的瞳孔缩了缩，他反握住周星羽的手臂，严肃的问道：“你打电话了？” “不是你让我打电话的！”周星羽大声反驳。 “你打了？”黄衍压住情绪，尽量平和的又问道。 “打了，马上要开车了，我肯定要打给你啊！你电话被抢劫了？”周星羽眉头皱紧，盯着黄衍继续问道。 “那边接了？说什么了？”黄衍也微微皱眉，他有些焦急的问。 “让我以后别打了。“周星羽甩开黄衍的手臂，脸色冷了几分。 ”你真是莫名其妙，对着我吼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被抢劫了，我又不敢给你爸打电话，我真的着急。” 黄衍怔了怔，他舒了口气，正准备安慰安慰周星羽，还没来得及开口。 “哟，这姑娘又是？”许艺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了出来，周星羽听到了，她的目光穿过黄衍几人，向后望去。 被许艺刚刚那十几个耳光拿捏住的宋子阳，正愁没机会膜拜自己的大神，此时，他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许艺跟前，悄悄附到许艺的耳边说：“这个是过气的。” 许艺愣了愣，好一阵才品出宋子阳话里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又立刻换出一副温和的表情，她走到黄衍和周星羽边上，对着周星羽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我是黄衍和宋子阳的散打师傅，我叫许艺。” 周星羽愣了愣，她又看了看这个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姑娘，表情有些迷茫。显然，这个散打师父与自己想象当中的散打师父大相径庭。良久，她才缓过神来，回以微笑开口道：“许姐姐好，我是周星羽，是他俩的发小。” “我可以蹭你们的车回中区吗？”许艺和善的笑着问。 “可以可以，位置还有很多。”周星羽也笑着说。 “谢谢。”许艺转身，准备往车上走去，经过黄衍身边的时候，她又用黄衍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禽兽。” 黄衍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其妙。 他缓了缓情绪，安慰道：“星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我电话掉了，所以我们急忙赶回来了。“ “那我再打过去问问，说不定能找回来。” “别别别，不用了，你看，车快开了，电话再让我爸给我买一个就是了。”黄衍急忙伸手压住了周星羽的小灵通，想了想他又说：“你以后别打那个号码了，秦镇的人都不好说话，电话而已，我重新买一个再把新号码告诉你。” “嗯，那好吧。”周星羽没想太多，她探头望了望车门，所有人都已经上车，于是她拽着黄衍往中巴车上走去。 第57章 没用的东西 巴车在不算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着，黄衍的内心仍旧不能平静。 三十多岁的灵魂，也不知为何，见到自己十二岁的亲老婆，会变成一个结巴。 话捋不清就罢了，还穿得像个水泥工人，看来什么印象分应该也是没有的。最终，黄衍给自己下了定论：这次计划还算成功，但是自己的表现很失败。 “你那个任缘，我见过。”王明国的声音从身侧淡淡的传了过来。 黄衍一愣，转头看向王明国。 “她不是好惹的角色，你最好不要再继续靠近她。”王明国继续说。 “怎么说？”黄衍皱了皱眉问道。 “她在秦镇，很是出名。” “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听说过她的大名。” “大概是因为她的爸爸。”黄衍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王明国转头，眼里露出一丝讶异。 “明国，这些不是她自愿的，包括陷在这浑水里。”黄衍说完，转头望向窗外，现在外面马路宽阔，高楼林立，中区到了。 巴车缓缓停靠在中区广场旁边，黄衍几人下了车，张哥已经在这里等候，见到黄衍几人下车后，他立刻几个大步走上前去，表情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小衍，你的电话怎么不通了？”张哥握住黄衍的肩膀，边说边上下打量着黄衍。 “掉了，不知道被谁捡去了。”黄衍有些心虚的说道。 “没事，人没事就好。”张哥似乎松了口气。 黄衍在心里暗骂自己不缜密。 如果要送任缘一部小灵通，应该提前给她准备好的。 快离开任缘的时候，他十分舍不得，因为自己目前想要去一趟秦镇很难，而 qq 号码并不能确定任缘会使用。他害怕就这样断了联系，大脑一热，就把小灵通塞给了她。 现在仔细想来，任缘有可能将小灵通卖掉，也有可能她没有充电器，懒得去用。以她的性格，并不排除有这两种可能。而且，按张哥的说法，她已经关机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天色渐暗，任缘提着一个红色的袋子走到二号院的第四栋楼前，一个瘦高的男人正站在楼道边抽着烟。 男人穿着一条褐色的短裤，一件白色的褂衫，肩膀上纹着一条巨大的蓝龙，一直延伸到手腕处。他的头发蓬乱，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有些病态的苍白，胡子有些时间没整理了，长短不一的贴在下巴周围，看上去极为邋遢。 任缘顿了顿，走上前去。 “爸。”任缘将袋子提起来，递到男人跟前。 男人看到袋子，显得极为兴奋，他立刻将袋子一把抢到手上。 而后他有些谨慎的往四周望了望，伸出一只手往袋里探去。半晌，男人眉头开始紧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最终，他哗啦啦的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往地上倒去。 两个装有芭比娃娃的粉色盒子被砸了出来，还有几包老式香烟也跟着滚了出来。男人神色专注，立刻蹲下，手在几样东西间来回的翻找着。 “东西呢？”男人不耐烦的问，手上的动作没停。 “来了四个人，拿给我的，都在这里。”任缘立在不远处，语气平静的答道。 男人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那两个粉色的盒子，突然举起，两把撕碎，仔细的翻找起来。盒子里什么都没有。两个芭比娃娃被丢在一边，半晌，娃娃又被男人捏回手里，野蛮的拔掉了脑袋和四肢，但仍然什么也没有。 一次又一次仔细翻找过后，男人似乎确定了，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愤怒的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任缘跟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没用的东西。”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低头将几盒香烟装进口袋里，又往那支离破碎的芭比娃娃身上踩了两脚。 “别告诉你爷爷。”男人指着任缘的眉心警告道。说完，他回头望了望单元门，转身离去。 任缘的表情依旧淡漠，她立在原地，看到男人渐渐走远，直至身影消失。半晌，她转过身，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任缘走到山坡下的一棵大树后，翻开一块石板，她将一个小灵通、一个随身听和一个小册子取了出来，然后转身走回了四栋单元门前。 她将钥匙取出，插入绿色的铁皮单元大门里。“哐哐”，单元门的锁眼弹开，少女走进门里，留下一声“哐哐”的关门声响。 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家属区，整个院子异常的安静。小院里没有灯，但底层楼的灯光可以照到外面，并不漆黑，有些昏暗。 四栋单元门入口处，芭比娃娃的碎片仍旧安静的躺在那里，看上去一片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了。“哐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第四栋楼的单元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长发到背的少女走出单元门。她站在那些破碎的芭比娃娃跟前，蹲下了身子。 第58章 他打你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站起身来。她走入身后的单元门，上到二楼，将防盗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极小的两居室，大门的左侧是一个小厨房，厨房的旁边是卫生间。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是客厅也是餐厅。餐桌旁边，左右各有一个房间，此时两扇淡黄色的木门都紧闭着。 客厅的右侧有一个阳台，阳台不大，用木板封出了一个小房间，还留了一扇小小的门。任缘放轻了脚步，走进小门内。 这是一个用阳台改造出来的小房间，一张 1 米 2 的小床贴着小房间的三个面，刚好放下。 一面半腰墙的上方是一排推拉窗户，床位往上的窗户用报子糊住了，一旁没有贴报子的窗户下方，有一个很小的木桌子，木桌的侧面有一个简陋的书架，桌子前摆了一张木凳。 任缘将一个七拼八凑，脏兮兮的芭比娃娃放到小木桌上。她转身，走到小门外的厕所里拿了一张湿润的抹布，回到小房间里，掩上了房门。 她坐回小书桌前，拿起旁边的随身听，塞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然后她将芭比娃娃拿在手里，仔细的擦了起来。 绿城东区伯爵花园。 得知黄衍的小灵通弄丢之后，老黄并没有上纲上线，他从书房的抽屉里又掏出一个崭新的盒子递给黄衍。 “现在秦镇的治安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去了。”老黄说道。 “知道了，爸。”黄衍接过盒子上了楼，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坐到自己的小沙发上，将新电话取出，拨通了自己原先的号码。 果然，已经关机了。 想了想，黄衍还是将之前的号码小心的存进通讯录里。然后，他按出任缘的名字，打开了短信界面。 “你好，我是帮你解数学题的那个人，我叫黄衍，如果以后有不会的题，我可以教你。” 2002 年 8 月，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4 栋。 “小缘，吃饭了。”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木桌前的任缘放下笔，转身走出自己的小房间。 任爷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他佝偻着背，将一夹面条拈入瓷碗里，任缘走到任爷爷身边，接过任爷爷手里的碗。 “等一下。”任爷爷笑着，然后他转身去到冰箱的位置，打开冰箱，将一个小瓷碗端出来。瓷碗里有几片切好的卤牛肉。他将卤牛肉都夹到了任缘端着的瓷碗里。 “爷爷，够了。”少女皱眉。 “你得吃，你太瘦了，要长身体。”任爷爷说着，转身去盛自己的那碗面。 任缘将面碗放在餐桌上，又走回厨房，接过任爷爷刚刚拈好的面碗。然后随手拿了两双筷子，走回了餐桌。 待任爷爷收拾好厨房，边擦手边走到餐桌前时，那碗没有牛肉的面条已经被任缘吃去了大半。 “你这孩子，真是倔得很。”任爷爷摇了摇头，又将两片牛肉硬塞进了任缘的面碗里。 任缘安静的将牛肉吃下，抬起头来。 “我爸找我了。”她说。 任爷爷皱眉，他放下筷子，面色沉了下来。 “那个混蛋找你做什么？！” “取药。”任缘语气平静。 “你取了吗？” “没有。” 任爷爷伸手，捂住了少女摆放在桌上的手掌，面色凝重。 “你，不要去做这些事情，离他远一些。他若是逼迫你，你告诉我，我打电话给你文叔叔，让他来处理。” “嗯。” 任爷爷说着又抬眼，往少女的脸颊望去。她的脸上，却是有一抹红印，不深，但还是看得出来。 “他打你了？” “嗯。”少女表情仍旧平淡，她抬起面碗，将汤喝净。 任爷爷的眉头皱紧了一分，他站起身，走到任缘跟前。 ”疼吗？”老人的声线微微颤抖着问道。 “不疼。”少女看向老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个事，我让你文叔叔去处理。”老人又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面色仍旧凝重。 良久，老人又将头抬起来，他认真的看着任缘说道：“小缘，去西区找你妈妈吧，去那边读书。” “不去。” “你好好读书，等你有出息了，爷爷跟着你去绿城。” “我会好好读书的，爷爷。” 任爷爷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收拾桌子，将碗抬回了厨房。 任缘也起身，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 阳光透过锈迹斑斑的窗户，从贴着报纸的窗户缝隙中照进少女的小房间里。 一个芭比娃娃安静的躺在她的枕头旁边，娃娃被擦得很干净，但是套在娃娃身上那件粉红色的公主裙，却是破烂的，再也不复之前的美丽高贵。 第59章 这就是命 秦镇电力厂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这时，楼下传来一个稚气的女声。 任缘走到木桌前，推开桌前的窗户。 只见一个穿着蕾丝花边衬衫的少女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楼下，她看上去干净单纯，和那些小混混并不相同。 此刻，穿着花边衬衫的少女正努力的往窗户的位置挥着手。 任缘将窗户拉上，起身出了门。 郑云舒看到任缘推开单元门，立刻就跑了过去。 “我爸昨天去绿城，给我带了很多零食，你要尝尝吗？”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任缘随意的点了点头，她找了附近的一个花台坐下，郑云舒跟了上去。她将一版津威递到任缘跟前。任缘没有推辞，她接过津威，将外皮撕开，取出一瓶。 “你有小灵通的充电器吗？”任缘插上津威，吸了一口，问道。 “你要充电器干什么？” “我爷爷要用。” “你爷爷有小灵通了？”郑云舒偏头，脸上挂满讶异。 “嗯，没有充电器。” “噢！好的，我明天拿给你。” 任缘点了点头， “哟呵，这不是电力厂的小白兔嘛？又来找我们小缘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女步伐慵懒的走近任缘， 这少女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一条破洞牛仔裤，手臂上有一个十字架纹身，戴着一个银色的圆圈耳环，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看到来人，郑云舒惊了惊，她立马站起来，向任缘身后躲去。 穿着黑色背心的少女没有在意，她大咧咧的坐到刚才郑云舒的位置，拿起袋子里的零食，自顾自的吃起来。 “那……那是我的。”郑云舒躲在任缘身后，眼睛盯着零食袋小声的说道。 听了这话，少女立刻将刚塞进嘴里的零食吐到地上，不再言语。 任缘皱了皱眉，她顺手将袋子提起，转头递给郑云舒说道：“你先回去，明天我再找你。” 郑云舒听了这话，没有犹豫，接过袋子快步离开了花台。 唐芸见郑云舒走远，将手里的烟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她取出烟盒，将一支烟递给任缘。 “不了。”任缘没有看烟，自顾自的将津威喝完，丢到一边。 唐芸并未在意，她将烟揣回盒里，坐到了任缘的身边。 “不抽也好。”她说。 任缘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云很多，太阳躲在一朵云后，看不清形状。 唐芸又吸了一口烟，她顺着少女的目光，也抬起头，将烟雾往天上吐去。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坐了良久。 “那郑云舒，你还是离远一些。”又过了半晌，唐芸开口。 任缘没有回答，她就这么仰着头，目光微微出神。 “她会说宋瑶，也会造谣你的。”唐芸继续说。 “唐芸，你想不想离开这里？”任缘仍旧望着天空，语气淡淡。 “想。想有什么用？你有钱吗？有地方住吗？我没有一天想呆在这里。”唐芸勾了勾嘴角，但笑容苦涩。 “这就是命，我们命不好。” “嗯。”任缘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转头看向唐芸。 “先走了。跟小木他们说，凉亭不用再去了。最近那里不太平。” “行。”唐芸将烟头随意一丢，又转头对任缘说道：“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宋瑶明面上不会动你，但是，她不会就此罢手的。” “知道了。”任缘没有回头，自顾往四栋单元门走去。 第60章 彻底断联 任缘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坐回小木桌前，小木桌的桌板下，有一个用胶布粘起来的宽扁的小纸盒。纸盒倒扣在桌板下方，像一个没有门的小抽屉。 任缘将纸盒外层的胶带撕开，小手探进去，拿出一个小灵通和一本精致的小册子。 她将小册子打开，小册子的第一页写着两个号码，一串号码的下方，用字母和数字拼在一起，又写了一排。另一串号码下方，写着两个字：黄衍。 字体很好看，娟秀干净，是标准的楷书。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写得很认真，一笔一画，都带着有力的笔锋。她又往后翻了翻小册子，什么都没有了。 任缘用食指在两个中文字上轻轻的磨了磨，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有力的笔锋在纸页上留下了浅浅的凹痕。 她从旁边拿起一张纸，将纸附在小册子上，拾起笔，笔尖跟着印在白纸上隐隐约约的痕迹，一笔一画的写了起来。而后，她又将写好字的纸举起，和小册子上的字体认真的比对。 半晌，那张白纸上，已经写满了“黄衍”二字，任缘又举起白纸，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然后将白纸和小册子都丢到了一边。 这时，她才抬眸，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桌子上的小灵通。 任缘将小灵通拿到手里，按下了开机键。 开机画面结束，小灵通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她认真的研究了半晌，然后打开了通讯录。 通讯录里只有五个电话号码：爸、妈、家、张哥、周星羽。 她又打开手机的短信界面，里面只有两条消息。 7 月 28 号，妈：“小衍，你多久回家吃饭，妈妈给你炒了青菜牛肉。” 8 月 17 号：张哥：“小衍，你们多久回来，我提前到中区广场了。” 就在这时，小灵通“嗡嗡嗡”的震动了两下，少女的手掌微微一颤，小灵通险些从手里摔落。 一条新的信息从窗口弹了出来，她迟疑了一下，按了开来。 “你好，我是帮你解数学题的那个人，我叫黄衍，如果以后有不会的题，我可以教你。” 少女怔了怔，她又默默读了一遍短信，然后她将所有的信息和通讯录全部删除，按下了关机键。 8 月 26 号，星期一，东区。 一早，老黄和宋爸便带着二人到启航学校的高中部报到。 这段时间，他不断的登陆 qq，也不断的打开小灵通的信息窗口，不断的拨打那串号码，但是都如石沉大海，他强烈的感觉到，他和秦镇彻底断联了。 这个假期，要说他的计划，确实是顺利的在往前推进。他去了秦镇，去了电力厂，他见到了任缘。 但要说结果，他又觉得并不是太好。这段时间，他无数次的埋怨自己不理智，要是再死缠烂打一些，说不定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被动，彻底失去了任缘的消息。 黄衍心事重重的站在高中部教学楼的楼道上。他扶着栏杆，往外望去。 “我三班，你一班。”宋子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嗯。”黄衍的语气淡淡，脸色并不好看。 “我说，差不多得了，不是见到了么？” “失去联系了。” “电话不是送出去了么？” “关机。” 宋子阳抹了抹脸，又抓了抓头皮。 “既然找到了，人在那里，又不会丢。你想追，假期我们又在过去。”他强自安慰道。 “假期，太遥远了。”黄衍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周末也行。” “周末，我妈在家，跑不远。” “那你说怎么办？逃课？”宋子阳摊了摊手。 “罢了，我再想想。”黄衍叹了口气。 第61章 人傻钱多 中区，伯爵花园。 黄衍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握着小灵通发呆。 他在二十年后，从她的字里行间，从她外婆的口中，都或多或少的了解过一些她的过去。 他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处境，但是他并不了解这些处境背后的细节。 很多年后，他费尽心思的走进她的心里，花了整整三年。而现在的匆匆一面，更是完全没有靠近。那么，他又要等多久呢？ 房间里没有开灯，黄衍坐在小沙发上，被深深的无力感吞没。 尽管，如果故事继续发展，她会慢慢的爬出来。她会凭一己之力离开秦镇，离开西区，直到与他遇见。但是那些伤痕和晦暗的一切都会在她身上留下深深的疤痕。 想到这里，黄衍立刻举起电话，按动起来。 “我十五岁，在东区起航学校读高一，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我想认识你。” “我人傻钱多，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提，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我没有任何要求，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你不必有任何压力。” “我虽然不在秦镇，但是只要你需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想办法拿给你。” 一连串的消息发出去，黄衍的心里舒畅很多。 他揉了揉眉心，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任缘没有丢掉那部小灵通。 同一时间，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正在自己的独立房间内泡脚，“咚咚咚”。宿舍门被敲响。 “谁？” “师父，是我。”门外传来王明国的声音。 “等我五分钟，我在泡脚。” 五分钟过后，泡完脚的许艺拉开了宿舍门。王明国仍旧站在门边，站得笔直。 ”进来说。“许艺转身进了门。 王明国安静的随着许艺走进房门。许艺宿舍房间舒适很多，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里有一个大大的沙发，还配了茶几和电视。 许艺拿了个杯子，给王明国倒了一杯水，然后她靠坐在沙发上。 “坐下说。”她招了招手。 王明国点了点头，跟着坐下，开了口：”我要回秦镇了。” “怎么？家里又出事了？”许艺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我想回去继续念书。” 许艺愣了愣，她偏头，认真的打量了王明国一番。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她满脸疑惑的问道。 “因为知识就是力量。”王明国看向许艺，表情认真。 许艺又愣了愣，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见许艺不说话，王明国又解释道：“因为黄衍有知识，他才能踢伤我，我觉得，读书有用。” “噢，那你去吧。”许艺勾了勾嘴角，摆了摆手。 “可是我没有钱了。” 许艺皱了皱眉。 “差多少钱。”半晌，她问道。 “一年两千，书本费，学杂费，还有伙食。” 许艺沉默，半晌，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表情认真。 “明国，师父是个月光族。” “我知道。”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师徒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二人都皱着眉头发起呆来。 半晌，许艺突然坐正身子，看向王明国，表情变得戏谑起来。 “诶，明国，我们倒是认识一个……人傻钱多的痴男啊……” 王明国立即抬头，撞上许艺的眼神，他又愣了愣。 许艺看着王明国，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诡异，有些戏谑。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的房间。 “啊嚏！” 黄衍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明天还要去中龙武馆训练，还有三天，他这个假期的所有训练就结束了。他又捏了捏眉心，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了床。 第62章 你帮帮我 次日一早，黄衍和宋子阳提前到达中龙武馆。 见两人到来，大嘴巴王恒便立即迎了上去，他一脸神秘的对二人说道：“王明国要走了。” 听到这话，黄衍愣了愣。 “王明国要去哪里？”宋子阳问道。 “听说是要回秦镇读书。” “王恒，你小子又在这以讹传讹。”许艺端着大茶缸从休息区走来，她的步伐懒洋洋的，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恒。 “没有啊师父，王明国亲口对我说的！”王恒撅了撅嘴。 “王明国没有钱，怎么可能回去读书？况且，秦远中学的学费那么贵，他付不起的。”许艺的声音，稍稍有些大，一字一句清晰的往黄衍的脑壳里钻去。 黄衍眼睛一眯，他立即往许艺望去。 此时，许艺正捞着自己的大茶缸喝水，没有看他。 “王明国呢？”黄衍看着王恒问道。 “没有看到，应该还在宿舍吧。”王恒挠了挠头说道。 黄衍立刻转身，抛下几人，急步往外走去。 中龙武馆宿舍。 王明国正在洗衣服，他接了一盆水在卫生间里，一边打肥皂，一边搓揉着那件花白的训练常服。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愣了愣神，他站起身来，冲了冲满是泡沫的手，走上前去开门。 黄衍脸色有些涨红的站在门外，一见到王明国，他顾不得喘气，便急忙开了口：“你要回去读书？” “嗯。”王明国两手往裤腿上随意的蹭了蹭，往后退了两步，将黄衍让进了门来。 “你要去读哪个学校？”黄衍步入房门，视线却始终落在王明国身上，一脸希冀的问道。 “不知道，我没有钱，只能回去想办法。” “明国。”黄衍深呼一口气，一把握住王明国的肩膀，认真的说道：“你帮我，你去读秦远，多少钱，我来付。” 王明国有些怔愣，他看着黄衍，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黄衍立刻将人推坐到床边，随手将旁边的小凳子拉出，对着着王明国坐下。他抬头，眼里满是希冀和恳求。 “我知道，她现在处境很难，但是我脱离不了东区。”黄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看着她，哪怕只是在学校里能了解她的一些动向。然后你告诉我，我得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如果我知道了，你帮我带给她。” “可以。”王明国没有犹豫。 黄衍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他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又问道：“需要多少钱？我去准备。” “两千。” “好，读几年级？” “初二。” 黄衍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得打量起王明国来。王明国今年应该有16岁了。 看出黄衍的疑惑，王明国开口道：“我初三辍学，现在留一级，重新读初二，不然读不上高中。” “嗷，行！多久走？” “后天。” “好，后天之前我给你备齐。” 下午，训练结束，黄衍抛下宋子阳，着急忙慌的赶回家。 他径直上了二楼跑向自己的房间，然后走到书柜，取下存钱盒打开，将钱全部倒出来，有二千七百多块。 他清点好，揣进口袋里。 思索片刻后，他又下了楼，走到客厅旁边，半人高的大花瓶前。 这花瓶，是衍妈藏零钱的地方。他记得，十七岁那年，这花瓶被他碰碎了。当时瓶内塞满了钱，已经快满到瓶口处。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花瓶里，已经有了好几万块。 他将花瓶小心的放倒，伸手往里面探去。 果然，里面有非常多的纸状物，层层叠叠，有些凌乱。他随手抓起一把捞了出来放在地上，不多时，地上就多出一小摊各种面值的钱币。 他细细碎碎清点了一下，有一千多块。黄衍将钱理好揣进裤兜，站起身来，双手抬起花瓶，立回原位。 然后，他又放轻脚步去到了老黄的书房里。他打开书柜最下面的一排矮柜，里面层层叠叠放着十几台小灵通。 这些电话是老黄留下来，过年的时候当作礼品要送出去的。他想也没想，顺走一台。 回到房间，黄衍将小灵通放进了自己的小背包里，坐回自己的小沙发舒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时钟，从进门开始，到准备完毕，整个过程仅仅只花了十分钟。 第63章 我已经很危险了 8 月 27 日早，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小山坡的旁边，是两栋较为低矮的楼房，楼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石桌，小石桌的四面摆着四个小石凳。石桌上摆着两本书，此时，一个少女正坐在那儿，认真的翻阅着。 良久，少女抬了抬头，她坐的这个位置，可以刚好看到那个山坡中间的凉亭。一个上午，凉亭那儿都没有什么人逗留，只有两三个家属区的居民从山坡上路过。 她将书又翻了一页，低下头，认真的看了起来。她每看完一页，又会抬头看上一眼远处。 “小缘。”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任缘抬头，一个略矮略胖的男人走到她的跟前。 “文叔叔。”少女叫了一声。 男人点了点头，自顾坐到女孩身边。他整理了一下措辞，顿了顿，温和的问道：“你爸是不是，又在拿药了？” “是。” “你知道他们的交易地点吗？”男人又问道。 “凉亭。”任缘将头转向山坡，望着那个凉亭。而后，她又悠悠的说道：“但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可能已经送过一次，但是被我们打乱了。” 男人眉头皱了皱。 “没有具体的时间，我们安排不了人。” “我会盯在这里。”少女平静的说道，她放下书，抬起头来又看着男人问道：“你有电话吗？” “不行，太危险了。”男人皱了皱眉，继续开口：“那帮人身上有刀，甚至可能有土枪。” “我已经很危险了。”少女仍旧表情淡淡，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再回队里申请一下，你不要乱来。”男人说完，起身准备走。 少女也起身，她望着男人，睫毛微微的颤动。 “文叔叔，你的电话号码写给我。” 男人怔了怔，犹豫半晌，他还是停在桌边，将电话号码写了下来。 待男人走远，少女又坐回石桌边，认真的读起书来。 中午，太阳有些热烈，尽管小石桌被笼罩在矮楼的阴影里，少女的额头仍积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三三两两的居民下班回家，小矮楼前才热闹起来。提着蔬菜的居民陆陆续续的开始走进身旁的单元门。 山坡上经过的人也多了很多，少女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收拾书本，往四栋走去。 傍晚七点过，四栋的单元门锁又传来“哐哐”的开门声响。任缘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出现在单元门前，她默默的走回刚才读书的小石桌前，又坐了下来。 落日的红色光晕从一楼的玻璃上折射下来，在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将衣袋里的小灵通掏了出来。 她没有开机，只是放在手里把玩着。这个小灵通很好看，灰白色的外壳，像一块长方形的雪糕，右上角有一个凸起的小圆柱体，精致可爱。 “黄衍……”她默默的想：“这道题，我只能自己去解，因为没有人能帮我解。” 发怔间，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少女突然抬头，瞳孔缩紧，往凉亭看去。 只见四个男人低着头，无声无息的从山坡上走来，他们之间没有对话，没有眼神的交流，自顾自的往前走，三两步间，走到了凉亭的位置。 少女立刻从石凳上站起，动作很轻，她佝着背，迅速蹲到石桌下方，缓缓探出头来。 四人走进凉亭，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抬手看了看手表。 然后，他们在凉亭内坐定，仍然没有任何对话。 任缘皱了皱眉，太阳已经落山，天空的颜色也转为了深蓝，光线不明。她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更无法辨别，这是不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伙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女没有动，其中二人点了一支烟，自顾的抽着，任缘可以清晰的看见两点忽明忽暗的火光，但那里依旧很安静。 “怎么还没来。”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凉亭内传出来，声音不大，但任缘听到了。 “应该快到了，不要急，怕有变数。” 听到这里，任缘立即将小灵通掏出来，她用手掌盖住电话的屏幕，抵到石桌可以覆盖住的盲区，开了机。 第64章 备用金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凉亭附近。 手上的小灵通轻微震动了一下，从少女的指缝间透出一丝橙黄色的亮光。她没有移开手掌，而是直接按了一串数字，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任缘一只手压着手机，一只手将电话挪到自己脸旁，然后她用极小的声音对那边说：“文叔叔，人到了。” “好。” 没等那边继续说什么，听到这个好字，她立即将电话挂断，然后继续从石桌的缝隙间探出头来，往上望去。 四个男人没动，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她安了安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神锋利而幽深。 突然，少女手上的电话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震动的声音一串接一串，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谁？！”四个男人像是感受到了某处的动静，突然齐齐站起身来，开始四处张望。 少女一把将电话扣在石桌后面，立刻佝着背，往矮楼退去。 矮楼往后是一条死路，砌着高高的围墙。但围墙的一侧有一条极窄的缝隙，成年人侧着身子肯定是过不去，但是瘦小的任缘可以。她潜入缝隙里，侧着身子往前移动，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脚步声慢慢的逼近这边，任缘可以清晰的听到脚步的声响和自己的心跳。她的神色仍旧平淡，脚步很轻，沉着而缓慢的在缝隙里移动。 “阿强，这里有台电话。”男人的声音从石桌那边响起。 此刻，任缘一步跨出，穿到了矮楼的背面，她回头望了望狭窄的墙缝，那里面一片漆黑，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 任缘没有回家。她顺着小道一路往下，一直走，直至走到了云湖边上。 夜晚的云湖漆黑一片，看不见好看的矮蒲苇，也看不清宽阔的湖面，只有微风吹起的时候，能够在月光的映射下，看到一些细碎的涟漪。 十分钟，二十分钟，少女一动不动的望着湖面。 忽地，她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瞳孔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绷紧，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少女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默默的往回走去。 8 月 29 日，中龙武馆宿舍。 王明国正在收拾行李，他的行李不多，洗漱用品加上衣服，一个红色塑料袋就全部装完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传来的还有宋子阳洪亮的声音：“明国老兄，快点开门，我抬不动了！” 王明国起身，将门打开。只见黄衍和宋子阳站在门前，黄衍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手上还提了两个袋子，宋子阳则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盒，可以看出来，纸盒很沉。 宋子阳跌跌撞撞的闯进门内，一把将纸盒放到王明国的床上，发出一个沉重的声响。 王明国见状，皱了皱眉。 黄衍跟着走进门来，他将背包和袋子一并放在了大纸盒的旁边。然后转身开始捞起了裤袋。 不多时，他将裤袋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 “这是三千块。”黄衍将钱往王明国的怀里塞去。 “多了。”王明国皱着眉说道。 “多出来的 1000 块是你的备用金。”黄衍边缓着急促的呼吸边说。 “备用金？”王明国疑惑的看着黄衍问道。 “到学校后，难免你要帮我周旋一下，打点她周围的人。”黄衍坐下，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王明国皱了皱眉，他转身回厨房，给二人倒了两杯水，递过去看着黄衍说道：“你不必这样，要问什么事，我有自己的办法。” 黄衍接过水，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桌上，转头又说道：“明国，既然回去读书，你就要认真读。如果为了我的事耽误你，让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好读书，又何必回去。”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会儿，又对黄衍说：“我读书的事，自己有数，如果我时间不够，可以再找几个人，每天一两块钱，他们可以替你卖命。” 黄衍怔了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明国。 “在秦镇，很正常。为了几块钱抢劫，偷盗，玩命，都有的。” 黄衍的瞳孔缩了缩。半晌，他问道：“那么，我想做任何事，只要肯花钱，就可以？” “有钱可以解决很多事。”王明国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太有钱，他们就会贪，就会变，他们就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去。” 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不在秦镇，没有事，我也不会把你的存在说出去。”王明国看着黄衍，表情坦诚。 “明国，钱是小事，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影响到自己。” “我自己会掌握。” 第65章 恋爱要从小培养 中龙武馆宿舍内。 王明国又将目光落在了那张堆得满满当当的床上。 “这些又是？” 黄衍顺着王明国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床上的那一堆，然后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呃，这些是我给她买的东西。” 王明国皱了皱眉，一旁的宋子阳撇撇嘴。 “我怎么带回去？”王明国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 “呃，这个我也想过了，所以我拜托我爸，让张哥送你回去。”黄衍说完，看了看时间：“张哥应该快到了。” “哎哎哎，我真是服了。”宋子阳一脸苦大愁深的对着王明国说道：“他买了一箱的芭比娃娃和恋爱小说。” 王明国粗黑的眉毛挑了一下。 “你确定她需要这些？” “确定。” “芭比娃娃就算了，你让一个十二岁的女混混看恋爱小说，是不是脑子有大病？”宋子阳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黄衍瞥了宋子阳一眼：“你懂什么，恋爱要从小培养。” “等你培养好了，她趁你不在秦镇，就跟别人跑了。” 宋子阳话落，黄衍瞳孔一缩。 半晌，他一个跨步走到床边，扯过箱子。然后他将芭比娃娃小心翼翼的摆出来，再把箱底所有的书本一股脑的倒在床上。又将芭比娃娃小心翼翼的摆了回去。 “那这些书怎么办？”王明国看着一床花花绿绿的恋爱小说问道。 “拿给宋子阳。” “给我干什么？我才不看这个，恶心死了。” “以后会有用的。”黄衍说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王明国说：“这个是给你的，随时保持联系。” 王明国看着崭新的小灵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我现在教你用，顺便把我的电话和武馆的电话都存上，以后就很方便了。” “行。” 王明国拆开小灵通，认真研究起来。 “这两袋是我买的零食。”黄衍又指了指两个巨大的装得满满的口袋。 “她需要这个？”王明国眼神仍停留在电话上，开口问道。 “这个是刚需，她很挑食的。” 宋子阳皱了皱眉，满脸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那个小身板，一看这几年就没有被好好的投喂过。” “呃……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应该好好补一补。” 一个小时后，几人搬着大包小包，将王明国送上了张哥的车子。 宋子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回东区。 “等等，你的书还在上面。”黄衍指了指身后那栋小楼。 “谁爱看谁看，我才不看那么恶心的东西！”宋子阳头也不回的拽着黄衍往中区广场走去。 2002 年 9 月 1 日一早，在伯爵花园。 在明媚的阳光中，黄衍将自己和宋子阳的小号行李箱放到老黄的车上。今天二人将要去学校报到，然后跟随校车到武警学院进行七天的军训。 “我要去军训，可能七天没有电话。”车上，黄衍将消息发送给王明国。 “好的。”王明国回得很迅速。 “你那边学校的事情办妥了吗？” “嗯，今天报道。” “好，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教你。” “嗯。” 黄衍看到王明国答复，关掉电话，将小灵通揣进裤袋里。 刚过了没一会，小灵通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黄衍又掏出来，打开新出现的信息。 “她到了，读初一一班。” “明国，如果可以，麻烦你看到她的时候，随时告诉我这些，万分感谢。” “可以。” 黄衍关闭小灵通，他将头望向车窗外，嘴角大大的咧开，露出一排白牙。 “大哥，你嘴巴咧得快比王恒大了。”宋子阳感叹道。 黄衍没理宋子阳，仍旧笑得灿烂，这笑容恐怕比早晨的阳光还要明媚一些。 第66章 初恋 启航学校，高中部。 初中和高中不同，黄衍对高中的记忆还是有一些，至少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虽然成年之后联系变少了，但是也会有每年定期举办的同学会，大家能够见上一面。 曾经，他是在高一下学期，老黄开始忙碌不着家之后，开始认真学习的。所以高二文理分班时，他的成绩进步，被分到了重点一班。 但是，由于他的成绩突飞猛进，现在就被直接分到了一班。而仍然在中流混日子的宋子阳被分到了三班，他们在走廊分别，去了各自的班级。 “黄衍，你不要忘了大哥，大哥随时都在三班等你。”宋子阳一副哀伤的表情。 “快滚吧。”黄衍头也不回的往一班走去。 一班的教室在高中部一楼的第一间，教室门口有一个花台，环境最好，也最安静。此刻教室里已经有一些人了，黄衍走进教室，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他取出裤袋里的小灵通，王明国没再发来短信，看来已经没有再看到任缘了。他随意的按动小灵通的按键，又望着王明国发来的信息发起呆来。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走进教室，引出一小片喧哗声。黄衍抬头望去，顿时瞳孔缩了缩。 这个少女穿着简单，一条浅黄色的运动裤，一件普通的白色体恤，扎着一个马尾。 至于为什么会引发喧哗，大概是这个少女长得极好，细眉大眼，皮肤光滑透彻，鼻梁高挺，眉骨略凸出，眼神透亮。有几分新疆女孩的模样，还有点混血的味道。 黄衍却并不是被这少女的外形吸引的，而是因为这少女是他曾经的初恋，苏青。 苏青没有在教室内站很久，她随意打量着教室里座位的格局，然后直接坐到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因为那里并排的两个座位都没有人。 黄衍低下头，按了按眉心。他记得，他曾经是在高二分班后认识苏青的，那个时候他的分班考试通过，顺利分到了一班。 但就在开学当天，他因为迟到，当时只剩下了苏青身边有座位，他不得不坐到苏青旁边。 结果，他弄巧成拙，被当时为了追苏青拼命学习，也跟来一班的混混头子林维俊当成了假想敌。 后来，他和宋子阳就被苏青以各种理由拉着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外出一起活动。这也导致了他经常被林维峻左右围堵，疯狂刁难。 直到有一次，在被林维峻带着一帮小混混又围堵在学校附近的时候，苏青突然出现，挡在他的身前，并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他的嘴。 然后，黄衍之后的整个高中生涯，除了在学习之外，不是在避难，就是在和苏青谈恋爱。 想到这里，黄衍又皱了皱眉，他用余光丈量了一下他此刻与苏青的距离，两个人此刻正身处教室斜对的两端。这一次，距离足够长，应该没有这个缘分与她有过多的拉扯了。 他没有时间，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林维峻的刁难，更不想和苏青再有更多的牵扯。 就在黄衍愣神之际，教室门口热闹起来，几个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坏学生挤在门口，大声的对着教室里叫起来：“苏青苏青，我们老大在门口等你。” “苏青美女，快出来，我们有急事！” “是啊，快出来啊，我们老大很喜欢你啊！” 苏青将头转向门口，皱了皱眉，还是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请你们离开，否则我要去告老师了。” “哎哟，你声音真好听，怪不得我们老大喜欢！” “是啊是啊！快出来吧，和我们老大见一面！” 苏青的话并没有平息那帮人热闹的气焰，教室门口的喧哗声不减反增。 黄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远离是非。 “好了！在干什么！赶紧回你们班去！”这时，一个年纪略大，有些威严的女声在教室外响起。一帮人四散离去，被堵在外面的一班学生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在刚才门口的一番热闹过后，此时，再也没有一个男生敢靠近苏青，坐到她身边的位置。最终，一位微胖的女同学才安静的坐了过去。 第67章 替人办事 秦镇，秦远中学，初一一班教室。 任缘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此刻，她正皱着眉，望着窗外。初一的教室在二楼，楼下是秦远中学的篮球场，离这里很近。她正盯着楼下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 少年皮肤黝黑，穿着一件白色卦衫，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蹲在篮球场边的石台上。他的目光如炬，此刻也在盯着任缘所在窗口的这个方向。 这个少年她见过，在黄衍出现的那一天。 少年往任缘所在的这扇窗户望了良久，然后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上那只老旧的手表，起身离去。 见少年离开，任缘收了收心神，将目光放回了教室里。此时的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郑云舒还在慢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 “好了没？”任缘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郑云舒回过头来，递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站起身来。 任缘随意的将书包甩到肩上，走出教室，身后的郑云舒也快步跟了上去。 秦远中学不大，整个中学只有一栋教学楼和四块篮球场，学生们做操，游戏，活动，都聚集在这四块小小的球场里。篮球场的一边是几层石台，石台的后方，是一根老旧的国旗旗杆。 此时，一小撮人聚集在石台的一角，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黄色卦衫，染着黄色头发的少年，少年没有背书包，正懒洋洋的站在最高的一层石台上，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烟。 任缘和郑云舒缓缓走近几人，为首的少年看见她后，微微一笑，招了招手，飞快的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小缘，这里！”少年迎了上去，脸上洋溢着微笑，他对任缘说道：“以后咱就读一个学校了，真好！” 任缘淡淡的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身后的郑云舒似乎有些害怕，她往任缘的身后缩了缩。 “你先回去吧。”任缘转头，对郑云舒说道。 郑云舒听罢，点了点头，她退后两步，绕开了一帮少年，走出了校门。 李木望着郑云舒走远，收回目光，看向任缘。 “小缘，这个郑云舒，上次在背后说宋瑶的事，以后也会说你的事。” “嗯。”任缘转头看了一眼郑云舒离去的方向，语气平静：“我找她要了钱，所以我要护着她。” “你找她要了多少？” “二百。” “你要钱干什么？就算你要，我们也可以给你凑，何必去找她？”李木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必要，随她说吧。”任缘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怎么会突然需要钱？出什么事了？”李木执着的问道。 “小事。”任缘随意的勾了勾嘴角，又看向李木。 “走吧，去找唐芸。” 任缘说完，先一步向校门口走去。李木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招呼几人一起跟了上去。 转出校门，一群人的缓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的背后，一堵破旧的围墙后面，王明国和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站了出来。 他指了指那几个远去的背影，问道：“那几个男的认识吗？” “认识，都是高一的，黄头发的那个叫李木。”其中一个少年答道。 “人怎么样？” “在学校倒是没犯什么事，但是跟外面的人有联系，有大哥罩着的。” “你们能混到他身边去不？”王明国想了想，又问道。 “可以，他旁边那个张举我认识，以后跟着他混就行了。”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只了解一下他周围的情况，包括身边的人，身边发生的事。” 王明国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是替人办事，好处肯定有。” 他说着出两块钱递给其中一人。 “这是今天的，以后从你们混到情报开始，每天一块钱。” 两个少年欣喜的接过钱，不住的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王明国又叫住两人，二人回头。 “李木提到的人，你们要记清楚，回来都要说给我听，否则别人不给钱的，我拿不到钱，你们也没有。” 二人听了，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见二人走远，王明国掏出小灵通，按开了消息页面。 “她跟着被师父打过的那个黄毛走了，我已经安排人盯着黄毛。”将信息发出，王明国揣起电话，往家里走去。 第68章 时间问题 夜幕降临，任缘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回电力厂家属区。 “小缘。”一个微胖的男人从背后叫住了她。 任缘回头，看到来人，叫了一声：“文叔叔。” 男人点了点头，他将任缘带到了僻静处，然后认真的看着她说：“抓到三个，跑了一个。” 任缘点了点头。 男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人汇总的信息，跑了的那个，手里有一部电话。”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另外三个还在审，三天了，不肯供出来。”男人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他轻轻按住任缘的肩膀，认真的问道：“那个电话是不是你用来联络我的那一个？里面有没有你的信息？” “应该是的，没有我的信息。”任缘答道。 男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悠悠说道：“那就好，我担心那个人会跑回来报复你，你要多注意。” 任缘点了点头，看着男人说道：“谢谢你，文叔叔。” “没事。”男人笑了笑又说：“我们抓捕的时候，你爸爸他们还没有出现，虽然搜到了药，但是目前与你爸爸无关。” 任缘顿了顿，她的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暗芒，然后她又抬起头来，勾了勾嘴角看着男人说：“谢谢你，文叔叔。”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提供线索。”男人也微笑道：“你还是要注意，如果我们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折返回来，如果他想办法找到你，那么你会很危险。” 任缘点了点头，男人并未多作停留，与她告别后匆匆离去。 少女望着男人走远，四周安静下来，她的心陡然一沉，眉头微微蹙起。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二号院第四栋楼，进了单元门。 绿城，武警学院。 就在王明国给黄衍发出短信的时候，黄衍已经关机并上缴了小灵通。 启航学校高一新生人均小灵通的持有量惊人，黄衍的电话和其他同学的电话一起，被训导教官统一用一个大盆装起来，锁进了警员办公室内。 此刻开始，启航学校高一年级的军训正式拉开帷幕。参加军训的一共六个班级，分为六个队列，每个队列分配一个教官，一个生活委员。 每个班级分开训练，分开住宿，统一吃饭。休息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但仍然有纪律，需要严格遵守。 黄衍站在一班的队列里，此刻男女各两列，黄衍主动站到外侧的一列，与苏青拉开距离。今天主要是讲纪律和分配住宿，没有具体的训练内容。 站在大操场上的黄衍此刻正在发呆，他的思维不断发散着。 现在的军训对黄衍来说不算艰难。那么久以来，黄衍仍坚持着每天负荷训练的习惯。所以不论是体能还是格斗技术，黄衍对现在的自己都有了一些自信，但是秦镇，依然离他很远。 他记得，一直到高一下学期，老黄的生意突飞猛进，经常出差，衍妈不得不辞去工作一心也投入到老黄的公司里去。二人常常不着家，他有时独自一个人吃喝拉撒常常就是一个礼拜。 所以，等到那个时候，黄衍只要能打发掉老黄安排的司机，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想到这里，黄衍又振奋了些。离他可以自由的去秦镇，现在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自己变强，他应该可以很快去找任缘。 警院的宿舍男女各在一栋楼，一班到三班在一楼，四班到六班在二楼。 黄衍很快找到自己的宿舍，这是一间 30人的宿舍，整个一班的男生都住这里。十五张高低床整齐的摆放成五列，每列三张，全班只有 21 名男生，多出很多床位。黄衍不疾不徐的找到一张靠窗的床位安定下来。 “你…你好，我能睡在隔壁吗？”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到黄衍跟前，弱弱的问。 这男生黄衍记得，他叫文滨。 说起这个文滨，其实并不是曾经与黄衍交好，而是他经常被学校里各种类型的坏学生欺负。因为文滨家里条件很差，经常不换衣服，身上总有一些难闻的气味。加上不善言辞，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于是日积月累，就变成了学校里一帮富二代消遣的对象。 曾经的黄衍其实也对这男生避而远之，并不是因为看不起，而是不喜欢他身上那股子汗味。 “行。”黄衍爽快的答道。 第69章 黄衍的朋友 2002 年 9 月，开学第四天。秦远中学。 两天了，任缘这两天支开了郑云舒，也没有和李木接触。每天放学后，她都会独自停留在教室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透过玻璃往下望。 两天了，这两天，那个黝黑的少年没有再在那个石台边出现过。 今天下了一小会雨，篮球场边的石台看上去有些泥泞。石台后方的旗杆不远处，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空地上有两棵大树，这里是这所学校唯一的一小片绿化带。 但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杂草长得很高，看上很是杂乱。尤其是下雨过后，泥巴松软，几乎没有人会停留在那儿。 王明国站在泥泞松软的草堆里，倚在杂草地上的一棵大树的后面。这里偏头，可以看见二楼教室的窗户。 两天了，这个任缘没有和任何学校里的人接触，每天都要等到学校快关门时，才会缓缓起身，独自走回电力厂。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 天色渐暗，任缘起身，又往石台看了一眼，然后随意的背上书包，往教室外走去。 此时的校内寂静一片，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影，少女的步子不疾不徐，表情淡然。她一个人走过安静的篮球场，走往大门处，她的鞋子时不时踩过泥泞的水溏边，发出细小的“嘎吱”声音。 见少女将要走出校门，王明国紧了紧肩上的书包，便快步跟了上去。 王明国跟到校门口，往电力厂的方向望去，然后他皱了皱粗黑的眉毛，他没有看见少女的身影。他又怔了怔，然后转头，往各个方向搜索起来。 “你。” 这时，一个好听的女声从后方传来，王明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怔了一下，他立即回头，往后望去。 少女站在校门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她此刻正直直的看着王明国，眉头微蹙，脸上的表情不明。 王明国没有说话，心里在准备措辞，他不懂黄衍用来搪塞许艺那一套弯弯绕绕，但是他不想立刻承认自己的跟踪，这样会让任缘变得更加警惕，他无法向黄衍交代。 少女顿了顿，脚步轻轻的向前迈，靠近前方的黝黑少年。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敌意，反而那眼神里，有一些让王明国看不懂的光亮。 “你……是不是黄衍的朋友？” 王明国愣了愣，然后他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表情，他此刻看不太明白少女的用意，但他感受到了这个少女没有敌意。 “是。”半晌，他回答道。 少女又上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她的眉头仍旧轻轻蹙起，表情有些严肃。 “他可能有危险。”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王明国蹲在是花台边，少女则站在对面。 “现在要搞清楚，他到底给我发了什么消息。”少女语气很缓，表情平淡。 王明国的眉头皱着，刚刚这个少女说，她只身一人去调查毒贩，并且用黄衍送给她的电话报了警。这个任缘明明只有 12 岁，她得有多大的胆子敢这样做。 “在听吗？”任缘看着王明国，眉头又蹙了起来。 “现在不知道。”王明国回过神来，他又看了一眼任缘，缓缓的答道。 “为什么？” “他在军训，电话上缴了。” 气氛又一下子沉默下来，少女就这样站着，没有离开。 “光凭一个电话号码，他不会有事。”良久，王明国才悠悠的开口说道：“我会给他发消息，让他不要再接那个电话。” 少女点点头，她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眉头仍轻轻的蹙着。又过了许久，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起头来对着王明国说道：“这件事很复杂，你没必要告诉他细节。让他把电话管好，不要卷入这件事里。” “不行。”王明国回答得很干脆。 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她有些生气，语气也重了许多：“他卷进来，有什么好处？” “我会说，要不要卷进来，他自己决定。” 王明国话毕，任缘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睁开眼，眼里划过一抹晦暗。 ”让他离我远一点。”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 任缘顿了顿，转身，边走边说：“先走了。” “等等。” 少女的脚步又顿住。 “他有一些东西带给你，我那里放不下。” “丢了吧，我不要。” 任缘话落，抬起脚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任缘转身，她站在一片矮楼的阴影里，没有回头，语气很轻。 “明天帮我拿到这里。” “嗯。”王明国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70章 不要太过分 黄衍军训的午餐时间。 宋子阳抬着自己的饭盆挤到了黄衍身边小声说道：“你多夹一个鸡腿，一会拿给我。” “你自己怎么不夹。”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 “昨天吃了四个，那个大爷认识我了，不给我。”宋子阳撇撇嘴说道。 “知道了。”黄衍叹了口气应道。 此刻的食堂里挤挤挨挨都是人头，人声和餐盆碰撞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二人打好饭菜转过身来，见只有文滨那附近的位置显得安静一些，黄衍没有犹豫，拉着宋子阳向那个方向走去。 黄衍径直走到文滨的对面坐下，宋子阳则跟着坐到了黄衍的旁边。 武警学院的军训并没有中龙武馆的集训强度那么大，教官也没有许艺那么严苛，所以对假期进行过魔鬼式训练的二人来说，现在的军训其实并没有那么辛苦。 宋子阳抬起筷子，捞走黄衍碗里的鸡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桌三人并没有多话，各自安静的吃着。 二人刚刚开吃，苏青出现在食堂里，食堂内的骚动又明显涨了几分。 林维峻是跟着苏青走进食堂的。苏青走在前面，林维峻一行六七人走在后面。苏青一直皱着眉头，脚步很快，径直往排队打饭的位置走去。 林维峻身后的几人更快，两个痞里痞气的男生抢在苏青前面，将前面排队的众人全都往一旁退去，为苏青让开了一条小道，等待她走到窗口打饭。 苏青的眉头皱了皱，但看得出来，她也并不想横生枝节。她有些尴尬的打好饭转身，纠结了几分钟，往黄衍这一桌走来。 闷头吃饭的黄衍和宋子阳刚开始并未注意，直到一个饭盆轻轻放到了二人面前。 黄衍抬起头来，瞳孔一缩，他抬起饭盆立马准备拉开距离。但是来不及了，林维峻一行几人已经围了上来。 林维峻并未看黄衍和宋子阳，而是将目光都放在了坐在苏青旁边的文滨身上。 “啪”不知是谁，往文滨的饭菜里吐了一啪口水，文滨低着头，没有说话。 “滚开，小垃圾。”林维峻身后走出来一人，对着文滨道。 “我们吃好了，让你们。”黄衍确实被这泼口水恶心到了，他抬起饭盆，拉着宋子阳准备走。 “我还没吃好呢！”宋子阳可没看那泼口水，他眼神专注着自己的饭，嘴里咬着鸡腿含糊着说道，他的屁股像长了钉子一般，黄衍根本拉不动。 一群人愣了愣，将视线转向黄衍二人。 黄衍皱了皱眉头，还是坐了下去，他有意无意又看到了文滨碗里的口水，有些反胃，斜了宋子阳一眼。这孩子，吃东西极其专注，就算被雷劈了，那口饭也得咽下去再断气。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坐着等待。 就在这时，文滨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按了回去。 “刚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不吃完，不准走。”一个胖男生压住文滨肩膀，阴冷的说道。 林维峻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文滨悄悄的皱了皱眉，他的手抖了抖，颤颤巍巍的举起筷子，黄衍眉头紧锁，看着他的筷子即将碰到那碗有口水的饭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抓住了文滨举起筷子的那只手。 “够了，让你们就是，不要太过分。”黄衍站起身形，一字一句的说道。 宋子阳听到黄衍语气不对，顿时警觉起来，他把鸡腿一放，抬起头来，直到这时，他才看见自己周围压了一群人。 “你想替他出头？”那胖男生突然伸出手指，顶上了黄衍的面门。 黄衍还未动，宋子阳这下反应倒是十足的快，他捞起自己的饭盆就往胖男生的脸砸去。 “哐当”一声，胖男生的脸上全是宋子阳嚼过的惨跟剩饭。食堂里忽地安静了一瞬。 在林维峻一伙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黄衍一把拉过宋子阳，大力推开身前的人，两步踏出，准备将几人引离饭桌，避免伤及文滨和苏青。 待二人站定，除了林维峻没动，剩下几人便全部冲了上来，其中有两个人还抬起了黄衍和宋子阳的饭盆。胖男生嘴里骂着脏话，一个箭步第一个冲了上来。 黄衍瞳孔一缩，立刻收紧身形，待他奔来距离足够，一个正蹬腿向矮胖男生的面门上蹬去，直直将人蹬翻在地。宋子阳此时战斗力拉满，黄衍把他拉出来后，他立马转身便往回冲去，对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肚子就是两拳。待高个子低头捂肚子时，他又瞄准了鼻子给了一拳。 黄衍注意力集中，来一个蹬一个，没有动手。宋子阳则动手不动腿，大摆拳左右开弓。 “列队！”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高喊一声。 “都给我住手！全体立正！” 食堂里顿时变得安静，所有人立正站起。黄衍收腿，宋子阳收手，立正站好。 林维峻一帮人，除了有几个站不起来的，其他人也站定。 第71章 为情所困 武警学院，总教官办公室。 黄衍、宋子阳、林维峻三人正立在办公桌前。 “可以啊，两个打伤六个。”教官对着宋子阳黄衍二人说完，又转头对着林维峻说：“你也厉害，一个人带六个打手。” “嘁，我平常一个打十个。”宋子阳小声吧唧嘴。 “呵呵，一个打十个，那得是我们作战部队精锐了。”教官玩味的说道，然后他又转头对林维峻说：“你这个级别，可以当个小队队长了。” 黄衍和林维峻没说话，宋子阳倒是一脸不屑。 最终，三人被罚跑操场 40 圈。操场的 40 圈可不是武馆的 40 圈，三人从下午四点跑到天黑。中途吃了个饭，跑步过程中，除了宋子阳小声和黄衍唠叨两句，林维峻全程没有说话。 “黄衍，宋子阳。”最后一圈跑完，林维峻上气不接下气的叫住二人。 黄衍回头。 “交个朋友。”林维峻扶着膝盖对二人说：“以后我能帮的事，你们随便开口。” 黄衍皱了皱眉，这和原剧本严重不符啊，他愣了愣神。他对林维峻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这人确实有些关系有些手段，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也并不想多生事端，浪费时间。 “林维峻，我们对苏青毫无兴趣，你要怎么追是你的事，但别影响别人。”黄衍开口说道。 “可以，以后我不为难别人。” 黄衍心里点了点头，这林维峻虽说是有点霸道，但还算可以沟通。 ”打架的事别找我们，我们有我们的规矩。“黄衍接着说道。 ”不会，打架我有人。“林维峻笑了笑。 宋子阳听到这里，眼睛转了转，凑到黄衍耳边小声说：“小衍，我听说他能搞到电话，你不是这几天魂都被抽走了吗？” 黄衍一听这话，有些心动。 他想了想，走到林维峻的身边问道：“你能搞到我们的电话？” “可以。”林维峻站起身来，拍了拍酸疼的大腿继续说：“但是时间不会太长，必须要等熄灯以后。 “今晚可以吗？”黄衍的眼睛亮了亮。 “今晚可以，熄灯之后，你们悄悄跑出来。” 九点，部队熄灯。黄衍悄悄起身，穿上鞋子，出了宿舍门。 隔了一间宿舍，黄衍看到宋子阳佝着背，也悄悄的关上了宿舍门。然后二人一前一后转过宿舍楼，来到墙边。 “你说林维峻会不会耍我们？”宋子阳小声问道。 “不至于，他自己先开口让我们提要求的。” “也是。” 这时，一个脚步声往墙边而来，林维峻轻轻走到墙边，看到二人。 “走吧。”他扬了扬手上的钥匙说道。 二人眼睛一亮，跟着林维峻往警员办公室走去。 警员办公室的走廊上，林维峻悄悄打开办公室门，然后站在门口对黄衍说：“时间不能太久，你要办什么事尽快。” 黄衍点了点头，对宋子阳说道：“你和林维峻就在门口，有动静你们先走，我一个人的事，一个人担着。” 宋子阳点头，和林维峻站到了一起，黄衍自顾走进办公室，轻轻掩上门。 办公室内，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可以看清一些物品的轮廓。黄衍不敢开灯，他只能摸索着前进。他记得，装小灵通的盆很大，就放在地上，想要找到也并不是太困难。 办公室门口，林维峻和宋子阳蹲在走廊上。 “这黄衍，平时看上去就不爱犯事，居然会为了个电话违反纪律。”林维峻显然有些无聊，戏谑道。 “哎，那哪是电话，那是他的魂。”宋子阳叹了口气，悠悠的说。 “怎么说？”林维峻转头，看着宋子阳，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为情所困呗，就靠那电话续命。”宋子阳翻了个白眼说道。 “呵，谁又不是为情所困。” 第72章 我已经暴露了 十几分钟后，独自在黑暗里摸索的黄衍，终于从那个大铁盆里找到了自己的那台小灵通，他急忙按下了开机键。 不多时，电话不断震动起来，信息一条一条的蹦了出来，黄衍捂住电话，不让声音过大。 王明国大概发了十几条信息，黄衍一条一条仔细看去。 “她跟着被师傅打过那个黄毛走了，我已经安排人盯着黄毛。” “她和一个普通女学生一起上学，进教室了。” “她不做课间操。” ……… “她今天还是一个人放学。” “她一个人去跟踪毒贩，用你给她的电话报了警，电话被毒贩带走了，她问你发了什么消息，你可能有危险。” “她让你离她远一点。” “东西拿给她了，分两次搬上楼的。” …… 漆黑安静的办公室内，黄衍紧紧握住手机，手在微微发颤。此刻他的心像被绳索绑住般，揪得生疼。 他缓了缓紧绷的情绪，打开电话的短信界面，看着自己当时给任缘发的消息，一条一条的打开，一条一条的看着。 他几乎立即想到了，任缘打开手机准备报警的一瞬间，他大串大串发过去的消息让她的小灵通不断震动，也许直接把她暴露了。 所以，她才会没有看到消息，所以，自己差点亲手将她送进地狱。 想到这里，他陷入无比自责悔恨的情绪中，眼睛渐渐变得猩红起来。 “黄衍，还要多久？”门外传来宋子阳的催促声。 “快了。”黄衍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小声的答道。 然后他搓了搓脸，飞快的整理思绪，然后调整呼吸，打开了王明国的短信界面。 “明国，我发的消息是：我在起航学校读高一，我人傻钱多，我叫黄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我什么都会满足她。” “你告诉她，我已经暴露了，去不去秦镇，找不找她我都很危险，干脆大家好好沟通，一起面对。” “继续盯着她身边的人，有一个女的很危险。” 发完三条消息，黄衍按了关机，将手机丢回盆里，转身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晨练，黄衍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去到操场。苏青突然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眼睛下的一团乌青，愣了愣。 “黄衍，昨天谢谢你。”苏青笑着说道。 黄衍皱了皱眉问：“谢什么？” “昨天要不是你和你的朋友解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我是被动的。”黄衍摆了摆手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摆脱他们。”苏青的表情有些黯然。 “我教你。”黄衍随口说道，苏青的眼里却有了些许光亮，她希冀的看着黄衍，等着他往下说。 黄衍神情认真，他望着苏青说道：“接受他，接受林维峻的追求，你会发现，你就不尴尬了。” 苏青听了这话，愣住了，黄衍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又看了苏青一眼，转身离去。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深夜。 任缘将最后一个芭比娃娃掏出来放在床边。此时，枕头上，被子边，都摆满了花花绿绿的芭比娃娃。 她们穿着好看的衣服，有公主裙，有时尚的包裙，有黄色的头发，也有黑色的头发。少女静静的看着她们，小小的床此刻显得更加拥挤，但少女并没有在意。 半晌，她回过头，拿起桌上的随身听，她打开随身听的盒盖，将磁带翻了一面，带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现在的家属区，大部分人都熄灯了。少女静静的坐在小木桌的旁边，小台灯射出微弱的光线。 桌前摆着一个很大的作业本，作业本摊开着，上面是一道数学思维拓展题。上面的解题步骤写得很仔细，很整齐。每一个算式的旁边，详细的标注了中文，那几段中文字体干净娟秀，还带着浅浅的笔锋。 第73章 比生命重要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任缘抱着一个大大的铁盆，下了楼。 楼下，花台上一棵大树上绑着一根细细的铁丝，铁丝的另一端拉到一楼的防护栏上。任缘走到铁丝下面，放下铁盆，将刚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挂上去。 太阳这时正缓缓的从云层里透出光来，少女的背影显得单薄又有力量。 “小缘！”唐芸从远处快步走到四栋附近。 任缘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 唐芸眉头皱起，她有些生气，一边向任缘走来一边说：“那个郑云舒是不是有病？” “怎么了？”任缘语气淡淡，她将一件老旧泛黄的男士老人衫从盆里捞出来，拧了拧，又重重甩了几下，套上衣架挂到铁丝上。 “话都传到街心花园去了，就怕整个秦镇都传遍了。”唐芸声音不大，但听得出来她十分气愤。 “她说你爸妈都是毒贩，你七个月就被送去强制戒毒，从小就会烧管子。她说你最近一个人，天黑才从学校出来，说你在卖药。” 任缘将衣服挂好，回过头来，表情淡淡。良久，她又蹲下身去，将最后一件衣服拾起来，拧干。 “也不是什么秘密。”少女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就任她那么说你么？”唐芸她掏出一支烟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 “随她吧。”少女支了支腰杆，眯起眼睛，抬头望了望已经变得有些刺眼的阳光。 任缘将目光收回，突然，她瞄到不远处，一个黝黑的少年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少年站在那儿一动没动，但是胸腔明显的起伏着，看得出来，他有些焦急。 “唐芸，我有点事，你先走吧。”少女转身往少年的方向走去，留下一排挂在铁丝上，还在滴水的衣物，和那个孤零零躺在花台边的铁盆。 王明国喘着气，手里捏着小灵通，背脊笔直的立在那里。 他看到了任缘，也看到了她身边那个唐芸，他想到黄衍昨天夜里给他发的消息，所以他并没有靠近。 直到看见任缘向他走来，少女的脚步有些快。他稳了稳呼吸，慢慢的走到旁边的花台上，蹲了下来。 “有事吗？”任缘走到了明国的跟前，问道。 “他给你发的消息是：我是黄衍，我在起航学校读高一，我人傻钱多，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提，我都会给你。”王明国一边回忆，一边一字一句的讲出来。 少女一边听着，她的眉头渐渐聚拢，瞳孔微微的缩紧。 “他让我给你说，他现在已经暴露了，缠不缠着你他都很危险，与其推开他，不如我们一起解决问题。” 王明国继续说。 “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任缘伸出手，她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 王明国没有多想，将电话递了出去。 任缘接过电话，按下一串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文叔叔，是我，任缘。”任缘压住有些绷紧的声线，平静的继续对电话那端说：“那个人可能去了东区，去东区的启航学校，找一个叫黄衍的学生。”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嗯……那个电话信息里有他的名字学校和年级。……嗯，请你们保证他的安全。” 话还未完，电话被一把抢过，王明国迅速的按了挂断，他抬头，眼神锋利的望着任缘。 “你这样做，他的爸爸会知道这件事。”王明国皱着眉说道。 “那个人身上可能有武器。”任缘也皱着眉，她回瞪着王明国。 “我答应过黄衍，秦镇的所有事，要保密。” “有什么比生命重要？”任缘有些生气，她的声音稍大了些，看着王明国的眼神更加锋利。 “有的。”王明国渐渐放开紧皱的眉头，他看着任缘，语气变得很平静：“他知道秦镇危险，也知道你很危险，但是他还是要来秦镇，还是要管你的事。” 少女听及此，眼神微微呆愣，她就这样立在少年面前，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你对他来说很重要。”王明国见少女不说话，他又继续说：“他的父母如果知道他做的事，他可能会被逼疯掉。” 少女又怔愣了良久，王明国也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立着，阳光明媚，整个山坡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半晌，少女走近王明国，她将王明国手上的电话拿回自己的手里，又拨通了刚才那通电话。 “喂，文叔叔，你们可不可以悄悄的安排，不要惊动他的老师同学和父母。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他的生活。” 第74章 是不是有病 星期天，绿城武警学院。 军训到今天中午全部结束，黄衍收拾行李，排队去领自己的小灵通。 回东区的大巴车上，黄衍打开电话，不一会儿，电话便震动起来。 “已经告诉任缘，你自己小心。” “任缘已经将你的信息给了警察，她强调过，不告诉你的家人和学校，应该不会惊动你周围的人，放心。” “那人身上有武器。” 黄衍看完信息，并未回复，他关上电话，揣回兜里，眼睛向窗外望去。 半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把将电话掏出来。 “明国，那个黄毛叫什么，和任缘是什么关系？” “明国，你帮我盯紧一点，那个黄毛肯定对她图谋不轨！” “明国，你给她说，年纪轻轻的要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 发完信息，黄衍仍感觉有些气血上涌。他皱了皱眉头，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别真让宋子阳这小子说中了，自己在这边单相思着，这小妮子跟别人跑了。 今天的衍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夸张程度不亚于过年。餐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菜盘，还有一大盒牛奶，牛奶的旁边放着一个大杯子，衍妈已经给黄衍倒上了第三杯。 “你看，都晒黑了，你们这个军训，牛奶都不让带，太过分了。”衍妈抱怨着。 “黑点好，现在看上去壮实许多。”老黄面容平淡。 “黑了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白白净净的。” “我不也找着你了吗？” 黄衍举起牛奶，一口气全部都灌进嘴里。然后他打了一个饱嗝，又将杯子推到衍妈面前说道：“妈，再来一杯。” 秦远中学，下午放学时间。 李木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体恤，体恤上的白色图案因为长时间泡洗，已经微微发黄。他和张举一行人正在篮球场上打球，篮球架上木板的油漆已经泛黄，球框只剩下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但这并不影响这些少年在球场上奔跑，将破旧的篮球一次一次的扔入筐内。 任缘背着书包，走到篮球场外。 “小木。”她叫道。 李木回过头来，看到任缘，抛下几人，跑到任缘跟前。 任缘并没有说话，她转身走向篮球场边僻静的石台一角，坐在了石台上。李木跟着任缘走到台边，蹲了下来。 “小木，小虎那边怎么说？” “你爸最近在找上家，之前的上家被抓了。”李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答道。 “他们没参与吧？” “没有，想跟着也很难，任龙涛他们很谨慎，除了让虎哥打探消息，其他事不会说。” 少女皱了皱眉头，她的眼神又深邃了一些。 “任龙涛，不会等太久的。” “你想怎么做？”李木问。 “只有抓现行。” “很难，而且很危险，小虎他们还在犹豫，这个事不能急。”李木一脸愁容。 “我会自己处理。” “小缘，我可以帮你，你不要一个人去冒险。”李木的声音有些忧虑，他望着这个白皙的少女倔强的表情，内心里有一团火，星星点点的冒了出来。 “咳。”就在这时，一个咳嗽声突然从石台的侧面传来。二人一惊，站起身来。 “谁他妈在这里偷听！”李木对着石台侧方大吼一声。 声音落下，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穿着卦衫的少年不疾不徐的从石台侧方走出，他的表情淡漠，完全没有偷听别人说话后失态的觉悟。 少女看到王明国，眉头皱紧，并未说话。李木却一步踏出，揪住了王明国的衣领，另一只手捏拳，准备向少年挥去。 “小木，我朋友。”少女迅速上前一步，抓住了李木即将挥起的拳头。 李木皱了皱眉，纠结了好一会，才缓慢的放下王明国的衣领。王明国没有反抗，表情仍旧淡淡的。 “都听到了？”少女看着王明国皱着眉问。 “嗯。” “要告诉他？” “嗯。” “是不是有病啊！”少女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有些崩溃的看着王明国，声音大了许多。 少女的模样把一旁的李木看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任缘，表情里写满了陌生。 “没有的。”王明国仍旧淡淡的答道。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向王明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王明国倒是对少女的态度毫不在意，他表情平淡的又开口道：“他说，年纪轻轻的要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王明国说完，摆了摆手：“走了。” 少女愣了愣，她看着王明国的背影，表情有几秒的呆滞，似乎有些懵。 “你他妈有病吧！”反应过来的李木指着王明国的背影骂道。 第75章 注意安全 转头，王明国就把任缘和李木的聊天告诉了黄衍。 接到信息的黄衍彼时正在家里的练功房里训练，待他大汗淋漓的走出房间，看到小灵通里的信息后，眉头皱紧。 二楼的浴室内，黄衍坐在冲凉房的小台子上。他如木雕般，任水哗啦啦的拍打在他的背脊上，溅起一阵阵水花，发梢上的水珠也不停的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半晌，黄衍挂着浴巾走出浴室，他走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王明国接到黄衍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看书。 “喂，明国。” “在的。” “任缘想要抓任龙涛这个事，报警有用吗？” “没有，不会有警察管的。这种事在秦镇太多了，管不过来。”王明国放下书本，淡淡的说。 “那如果她要自己解决，她会怎么解决？” “不知道，除非随时盯着。”王明国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你让我想一想，明天，你找个机会，让我和她通个电话。” “下午五点以后。”王明国说。 “行。”黄衍准备挂断电话。 “黄衍。”王明国叫住了黄衍。 “那个毒贩可能会去找你。” “我知道，我有准备。” “注意安全。” “会的，你放心。” 早晨，启航学校。黄衍和宋子阳下了车。军训回来之后，宋子阳增配了一台小灵通，黄衍增配了一个司机。 东区的治安环境比秦镇好很多，毕竟是政府最为重视的经济开发特区，居民质量高，所以警力的配备也更加严谨。 黄衍认为，这个人不敢在东区明着跳出来找自己。加上现在黄衍读书都是车接车送，想要靠近还是挺难的。 但是，这个人一天没有被抓住，就会一直是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剑，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会落下来。 想到这里，黄衍皱了皱眉头，现在这种状态使他极为被动。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高一一班教室，黄衍坐到文滨的旁边。 从前几日分座位开始，黄衍就主动和文滨做了同桌。一来靠近文滨的人不多，二来他知道，苏青也不喜欢文滨身上的味道。 所以，这几日，苏青并没有主动过来找过黄衍，分座位时，苏青也坐得更加靠前。 “黄衍。”课间，林维峻大咧咧的走进一班教室，来到黄衍跟前，后面跟着两个男生，一个矮胖，一个瘦高。 最近，林维峻总来找黄衍，黄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找借口来看苏青的。但黄衍并没有揭穿林维峻的小九九，也没有表现得不耐烦，毕竟在军训的时候，林维峻还是帮了他一些忙。 但是今天，林维峻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直接走到黄衍跟前，小声说道：“陈冲在打听你，你自己小心。” “陈冲是谁？”黄衍皱了皱眉头。 “一个混子，现在读高三。高一的时候，在校外犯过事，家里拿钱平掉了。” 黄衍瞳孔缩了缩。 “他当时犯了什么事？是不是嗑药？“ “不知道，我可以给你查。” “行。”黄衍又看了一眼林维峻，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直接说。” 听到黄衍问出口，林维峻略略有些尴尬，他的嘴角勾了勾。 “有点小事。”林维峻摸了摸鼻子，接着说道：“宋子阳跟我说，你也有一个追不上的女人，你能理解我。” 听到这话，黄衍的脸黑了黑。 林维峻眉头皱紧，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之前，太主观，招了她厌烦。我希望你帮我关注苏青，不用太刻意，给我说一说她的动态，让我多掌握一些她的行踪。” “可以，”黄衍答道。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看着林维峻，真诚的问道：“你不怕她意会错了，找上我？” 听及此，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而晦暗。 黄衍看着林维峻，怔了怔，立刻解释道：“我对苏青确实没兴趣，我的心里有人了。” 林维峻点了点头，拍拍黄衍的肩膀，往外走去。 第76章 还在找人 启航学校，下午五点。 思考了一整天的黄衍背起书包，从三班把宋子阳捞出来，然后拽着宋子阳，火急火燎的窜上了来接自己的小汽车。 “任缘来伯爵花园了？”宋子阳黑着个脸问道。 “没有。”黄衍淡淡的答道，他一直望着车窗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你那么急干什么？！”宋子阳皱着眉又问道。 “有事。”黄衍又举起小灵通看了一眼，转头对宋子阳说：“一会你就在我家吃饭，吃完饭你就在我那玩电脑，你给你妈说一声。” “为啥啊？”宋子阳问道。 “你帮我放风，我妈有偷听的习惯，我担心她偷听我打电话。” “噢，原来是要打电话。”宋子阳喳吧喳吧嘴，翻了一个白眼。 同一时间，秦远中学。 王明国今天扑了个空。 他放学后第一时间赶到初一一班，任缘不在教室。然后他去了电力厂家属区，任缘也不在。 他往回走，又回到学校里，他安排在李木身边的人也不在。 他皱了皱眉，往秦镇的街心花园走去。 街心花园是秦镇最繁华的区域，吃喝玩乐，旅店，酒吧，台球室，都集中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明国走遍了秦镇的台球室，溜冰场和酒吧街，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任缘相关的人。 “还在找人，你不要急。”王明国按下信息的发送键，继续往前走去。 晚上七点半，天渐渐暗了下来。王明国坐在马路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嘴里有节奏的咀嚼着，粗黑的眉毛皱起，眼睛不断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他立刻一步跃起，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揪住了那个头发蓬乱，背着单肩书包的少年。 “明哥？”少年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王明国，才呼出一口气来。 “李木人在哪里？”王明国咽下口里的包子，严肃的问道。 “和一个小姑娘去了秦月。” “那个小姑娘是谁？” “任缘，汇报过的，年纪不大，但是李木一直跟着她。” “去秦月干什么？” “好像是去见一个人，叫什么小虎的，他不带我们去。” “知道了。“王明国说完，抬脚准备走，想了想，他又拉住这个蓬头少年说道：“以后如果李木和这个任缘单独出去，你必须马上打我电话。” “好的明哥。”少年点了点头。 王明国没再停留，转身快步向秦月走去。 秦月是秦镇的一家ktv 会所。2002 年，秦镇还没有像样的 ktv，大多是九十年代样式的 卡拉 ok 厅，所以秦月的价格，普通人几乎是消费不起的。 王明国听说过，里面水很深，常常有人在里面吃药，但是却从来没有警察去检查过。 秦月开在秦镇的中央大街，是一栋装修成欧式风格的四层大楼。 王明国赶到秦月的时候，李木正蹲在秦月大门口的一角，没有看到任缘的身影。 他的瞳孔缩了缩，思量一番，走到李木面前。 “任缘呢？”他问道。 “关你屁事。”李木斜了一眼王明国，不屑的答道。 “如果你不希望任缘有事，你最好告诉我。” 李木站起身来，又斜了王明国一眼，准备离去。 “我能搞到钱，也能搞到你们需要的所有东西。”王明国看着李木的背影，淡淡的继续说：“如果你不希望任缘有事，我们可以合作。” 李木的脚步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王明国一眼。 “我受人之托而已，你不用有敌意，你考虑一下，我们同样不希望任缘有危险。”王明国见李木在听，继续说道。 李木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王明国也没有动，二人僵持着。 半晌，李木转身走回王明国身边，他点了一支烟，递给王明国一支。 “我不抽烟。”王明国抬手拒绝。 “你能搞到多少钱？”李木又淡淡的开口。 “需要多少钱？” “五百。” “可以。” 李木一脸不可置信，他望着王明国，顿了顿，又问：“是谁要插手任缘的事？” “这个不能说，但他也想帮助任缘。” “我凭什么信你？”李木皱了皱眉，眼神又变得警惕。 王明国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来，打开书包，从书包里捞出一本破旧的书，他一把撕开书本上用胶水粘起来的夹页，将里面的二百块钱取出来，递到李木面前。 李木的眉头皱了一下，并没有接过钱。 王明国拉住李木的手，将钱直接塞在他的手里。 ”另外三百，我明天给你。“他捡起书塞进书包，然后继续说道：“希望这个钱你能一分不少的拿去帮助任缘，如果没有，我会找你。” 王明国说完起身，他将书包背到背上，往秦月的大门走去。 李木愣了愣。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钱，又抬起头来。 “等一下，她不在里面。” 第77章 缺钱 王明国回头，李木站在原地。 他皱了皱眉，又折回李木身边问道：“她在哪里？” “回去了，没有事。”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策反小虎。” “小虎是谁？” “跟着任龙涛混药的。” “任缘到底想干什么？” “吃药的人，没人性的，没有钱，不会替你做事。”李木悠悠的叹了口气，他缓缓的蹲下，继续说道：“任缘一心想把她爸爸送进去，她死倔，我猜她可能会自己陷进去。” “你劝不动她？”王明国皱着眉，看着李木问道。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劝得动她。她爷爷都劝不动。”李木叹了口气。 王明国看着李木，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小虎要多少钱？” “五百，可以给我们任龙涛拿药的时间地点，其他事情不管。“李木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眼神有些恍惚。 “今天见面的事，你不要给任缘提，明天下午篮球场，我再找你。” “为什么？”李木转头，看着王明国问道。 “既然她那么倔，我给的钱，她不一定会要。”王明国继续说道：“悄悄解决这件事，在她没陷进去之前。” “嗯。”李木点了点头。 王明国没再停留，他抬脚，往电力厂家属区走去。 晚上八点，伯爵花园。 吃完饭，黄衍的小灵通仍然没有动静。距离收到王明国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此刻，他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眉毛深深的蹙起，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没心没肺的宋子阳并没有搭理黄衍，他正坐在电脑前一脸专注的玩着《魔力宝贝》。 突然，小灵通震动起来，黄衍的眼神立刻有了光亮，他立起身形，并马上按了接听。 “喂。”黄衍走到宋子阳身边，他边接电话边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示意他去门口站岗。 “是我，王明国。” “任缘呢？” “我还在去家属区的路上。”王明国的气息微喘，听得出来正在走路，而且步伐有些快。 “她没什么事吧？”黄衍问道，语气有些不稳。 “有事。” 接着，王明国将今天发生的事大概和黄衍说了一下，黄衍握着电话的手指渐渐泛白。 “你不要去接触那些人。”黄衍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开口，然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事，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不会去。钱我拿给李木，他会去和小虎周旋。” “李木这个人，可信吗？” “任缘的事情上，可信。” 黄衍沉默了。他有些难受，从某一方面来说，他还不如李木。 “喂。”王明国见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回应，他叫了一声。 “明国，你让李木分两次把钱给小虎，第一次给二百，时间地点正确，剩下的再结清。既然他没有人性，那么不一定拿到全部的钱，他会认真办事。” “嗯。” “还有，你不要直接出面，不要去接触这些人。” “嗯。” 黄衍走到落地窗边，捏了捏眉心。 “周末，我们在中区见面，我准备一些钱给你，帮我找几个混混，每天跟着任缘，要能打的，能护着她。……多少钱都行，在她把她爸爸送进去之前，一直跟着。” “你最近不要出来，钱够。”王明国顿了顿，又说：“每天五块钱，我给你跟着。” 王明国说完，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黄衍握着电话，没有立刻开口。他是相信王明国靠谱的，但是把王明国卷进这件事，他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又过了片刻。 “你不学习了？” “学的。” “任缘现在的处境你知道，你何必冒这个险？” “缺钱。” 黄衍扶了扶额头，半晌，他开口对王明国说道：“每天十块。“ “可以。” “如果钱不够了，周末到中区，我让宋子阳拿给你。” “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王明国走到了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的楼下。 “我到了。”王明国对着电话那端说道。然后他抬头望去，二楼小阳台的灯开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少女坐在桌边的影子。“她在。” “嗯。”黄衍从书桌边走回小沙发上坐下。他没有挂电话，捏着小灵通的手上已经生出了细密的汗。他仍将电话举在耳畔，极有耐心的等着，一动不动。 第78章 晚安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任缘将作业收好，取下耳机，按停了随身听，起身。目光碰巧望向窗外，然后她愣了片刻。 一个黝黑健壮的少年此刻正站在楼下的花台上，她一起身就能看到的位置。 王明国此刻也看到了任缘，他直直的盯着少女，没有说一句话。 任缘皱了皱眉，转身，坐到了床边。她呆愣了好一会，一动没动。 半晌，她偏过头，床边摆着的一排芭比娃娃安静的站在那里，衣服鲜艳，模样可爱。 然后，她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来，她站起身，又往窗外望了望。 那个黝黑的少年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捏着一个小灵通贴在耳边，但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仍没有移开一分。 任缘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二楼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 “她出来了。” “嗯。”电话那头答得很快。 任缘打开单元门，走到王明国身前。王明国并未说话，他缓缓的蹲下，将电话垂下，伸手向少女递了过去。 少女皱了皱眉头，她看着眼前的电话，胸口有些许起伏。 “任缘，我是黄衍。”寂静的夜晚，音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 少女又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又看了一眼王明国，伸手接过电话，把电话贴近自己的耳畔。 “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少女背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冰冷的对着电话说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可以。”电话那端，语气低落了几分。 少女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如果你觉得王明国打扰你了，我会拜托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黄衍继续说道。 “你不用掺和我的事。”少女的语气沉了几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来不及了。”半晌，电话那端像是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学校里，已经有人在打听我了。” “你报警吧，然后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区。”少女的语气仍旧冰冷。 “芭比娃娃喜欢吗？所有的款式我都给你买了。” 少女突然微怔，她的表情突然有些呆滞，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起床边的那一排可爱的娃娃。 “嗯。”少女头微偏，闭了闭眼。 “等出了新款，我再给你买过去。”黄衍语气稍缓，温和的继续说道。 “你听懂了么？” “没有，不想听。”黄衍的语气仍旧温柔，他没有给任缘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告诉王明国，我会想办法给你买的。” “不必了。” “小缘，从你在凉亭叫住我的那一秒钟开始，我们就牵扯不清了。”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没有为什么。” “神经病。” “你记住，不要伤害你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爷爷，还有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黄衍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少女沉默，她的眼神停留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眼神有些空洞，有些恍惚。 “你想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你，影响你，以后的所有事，都一样。”黄衍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他继续絮叨着：“你想把任龙涛送进监狱，你就去做。但是不能玉石俱焚，这很愚蠢。你还有爷爷，你还有我。” 少女依旧沉默。 “只要你平安，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无条件支持你。” 少女站在楼下的一片阴影里，她的头微微垂着，但背脊挺得笔直。半晌，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有病是么？”她冷冷的问。 “嗯，遇到你以后，好像病得更重了。” 少女没再说话，瘦削的背影在楼层里透出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电话那端也很安静，像是在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许是站累了，任缘缓缓的蹲下身子，悠悠的开了口：“随身听里的歌听腻了。” “知道了。”电话那端的黄衍勾起嘴角，他答得很快。 “挂了。”少女又站起身来，转身向王明国走去。 “早点休息，晚安。”电话那边的声音又轻快了一些。 任缘放下手臂，按下了挂断键。 王明国仍旧蹲在那儿，平静的看着任缘走近，将电话递到他跟前。 “任龙涛的事，你们一定要参与是吗？”任缘定定的望着王明国问道。 “已经参与了。”王明国站起身来。 “明天放学篮球场边等我。”少女说完，转身进了单元门。 “嗯。”王明国也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狭小的房间里，随身听静静的躺在任缘的枕边，这时，机子上并没有插着耳机，但是音乐的声音很小，只有少女自己可以听到。 周慧敏的声音仍旧婉转悠扬，缓缓的窜入少女的耳朵里。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潮汐退或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伴我深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 “晚安。”她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悄悄的说，然后她盖好被子，沉沉的睡去。 第79章 工作需要 东区，伯爵花园。 “明天她约我放学去篮球场。”看到王明国的短信，黄衍伸了一个懒腰，直起身子。 “她应该不会再乱来了，辛苦了明国，随时联系。”发完短信，黄衍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宋子阳已经不见踪影，由于通话时间太长，他应该已经回去了。 黄衍转身关上房门，走到窗边，今晚的星星很亮，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他又转头，望向台灯的立柱上，那张草原星空的照片。 他的嘴角终于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终于是，好好的和你说说话了。” 次日一早，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子。 郑云舒站在四栋的单元门的门口，她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的一个花台。花台上蹲着一个少年，皮肤黝黑，眉毛粗黑，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直直的盯着她的方向。 这时，“哐哐”两声，单元门打开，任缘背着书包走了出来。郑云舒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飞快的跨到任缘身边，神色胆怯的往花台边望着。任缘愣了一下，顺着郑云舒的眼神望去。 “她出来了，她身边那个乖学生要不要查？”此刻的王明国正在给黄衍发短信。 “查。”黄衍的短信没有多久就传了回来。王明国看完短信抬头，任缘已经走到他的跟前。 “有事吗？”少女问道。 “没有。”王明国淡淡的答道。 任缘点了点头，然后说：“先走了。”转身便往秦远中学走去。 王明国立起身子，抬脚也往前走去。 “任缘，那男的一直跟着我们。”郑云舒一脸紧张的望着任缘。 任缘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回头。 中午，任缘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去，郑云舒亦步亦趋的走在任缘旁边。秦远中学没有自己的食堂，大多数学生都是步行回家吃午饭，不回家的话，学校门口也有不少小摊，可以买一些吃的。王明国此时手里拿着两个包子，站在校门外的矮墙边。 见任缘和郑云舒往电力厂的方向走去，王明国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不远不近的也跟着二人往前走。 “任缘，那男的又跟着你。”郑云舒回头望了一眼，拽了拽任缘的书包带子。 任缘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王明国见任缘停下来，便也停下脚步，但吃包子的动作仍然没停。 任缘皱了皱眉，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郑云舒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中午的时间很短，回到家的任缘从冰箱里取出昨晚的剩饭热了热，然后独自坐在餐桌上吃了起来。房子里寂静，只有轻微咀嚼的声音，她很快将饭吃完，抬起碗筷又到厨房去洗碗。 收拾妥当，她回到自己房间的小木桌前，然后她又看到了那个黝黑的少年。此时少年蹲在她正下方的花台上，的手里捏着一瓶可乐，中午的太阳热烈，但是少年没有任何的遮挡，任凭烈日直直的照在自己的身上。 任缘眉头又蹙了起来，她站在桌前想了想，转身向楼下走去。 王明国正往嘴里又灌了一口可乐，突然“哐哐”两声，单元门打开，任缘两步走到王明国的跟前。 “有事吗？”少女的语气有些冰冷。 “没有。” “跟着我干什么？” “工作需要。” 任缘又皱了皱眉，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了。 “都说了让你们参与，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工作需要。”王明国仍旧淡淡的回答。 “神经病！”少女转身走回去，“哐”的一声，重重的砸上了单元门。 “她生气了。”王明国按下短信发出。 不多时，嗡嗡嗡嗡，手机震动起来，不是信息，是黄衍打了电话过来。 “喂，明国，她怎么了？” “不知道。”王明国又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你在干嘛？”电话那端的黄衍听见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喝可乐。” “她中午吃的什么？” “不知道，回家吃的。” “你中午吃的什么？” “包子。” “当她的面吃的？” “嗯。” 电话那边，黄衍捏了捏眉心，然后突然，他的表情又变得戏谑起来。 “呃……你买可乐，包子，土豆片，辣条，还有烤肉。” “拿给她？” “不，你当着她的面吃。”黄衍又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钱从备用金里算，以后你工作时吃的东西，都算我的。” “可以。” 第80章 好吃吗 下午，秦远中学篮球场。 李木早早的蹲在了篮球场边的石台上，突然，他皱了皱眉。远处，任缘正背着书包朝他的方向走来。 “小缘，你怎么来了？”李木站起身，忧心忡忡的问道。 “约了人。”任缘淡淡的答道。 “约了谁？” “约你的人。”任缘将书包轻轻放在石台上，表情平静的坐到了石台边上。 “你都知道了？”李木皱着眉问。 “嗯。” 李木又抬眼望了望远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不多时，一个黝黑的少年出现在了篮球场边上，他扫了一眼篮球场边的石台，然后径直向石台的方向走去。 王明国走到二人跟前，并未多言。他蹲下身，打开书包，又取出一本破旧的书。 然后他娴熟的撕开用胶水粘住的夹页，取出三百元钱，递到李木跟前说道：“一共五百，分两次付，先给二百，时间地点都对，再付三百。” 李木没有接钱，而是看着任缘，一副询问的表情。 少女此时表情平淡，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小缘？”李木叫道。 “听他的。”没等李木说完，任缘便淡淡的开了口。 “行。”李木接过钱，点了点头。 “沟通的事，李木去，任缘不可以去。”王明国将书塞回书包里，想了想，又在书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包土豆片来。 “嗯。”少女随意的应道。一旁的李木也点了点头。 王明国站起身来，他将书包背好，撕开土豆片，吃了起来。 任缘瞟了一眼正在吃土豆片的王明国，眉头又蹙了起来。 “还有事吗？”她问道。 “没有。”王明国边吃边说。 “那你走吧。” “不行。” “为什么？”少女皱着眉，她的胸口微微的有些起伏。 “工作需要。” 一旁的李木也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步，瞪着王明国，语气低沉的说道：“让你走，没听见吗？” 少女做了一个深呼吸，又看了一眼王明国。 “小木，算了，随他吧。” 启航学校，课间操。 今天，苏青仍没有出去做操，黄衍同样没有。 教室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他们的座位离得很远。 此时的黄衍低着头，按着手机。 “在教室里。”他点开林维峻的名字，按了发送键。 “黄衍。”苏青的声音突然响起。 黄衍抬头，苏青已经走到跟前。 “为什么不去做操？”苏青随意的问。 “你呢？”黄衍戏谑的问道。 “不想被林维峻缠着。”苏青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淡淡的说。 “就这么不喜欢林维峻？”黄衍将两只手托住自己后仰的头，懒洋洋的问道。 “只是很讨厌被所有人围观。”苏青淡淡的答道，她抽开黄衍前排的小凳子，坐了上去。 “林维峻人不坏，就是行为有些不妥，你为什么不试着和他沟通呢？”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那么喜欢替他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 “周末我们要去乐街喝奶茶，一起吗？”苏青又问道。 “可以，把你的电话留给我，正好我们没什么事。“黄衍笑了笑说道。 苏青点了点头，将一串号码写在了黄衍书本上。这时候，陆陆续续有同学已经开始往教室里走，苏青写完，抬起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黄衍转头就将那串号码发给了林维峻。 “约好了周末去喝奶茶，你一个人来，别搞太大的阵仗，别人不喜欢被围观。” “好的。”林维峻信息回复得很快。 然后黄衍将书本上写了电话的那一角撕了下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周一，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放学时间。 一连几天，王明国兢兢业业的跟着任缘，周末也没有放过。这几天，他的体格明显壮了几分，但是由于每天坚持锻炼，看上去并没有长什么肥肉。 此刻，少女正坐在矮楼的石桌上写着作业。 王明国坐在远处的花台上，手里拿着一本初中物理，身旁放着一瓶可乐，两个包子。 半晌，许是有些饿了，王明国放下书，准备抬手去取身旁的包子。却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跟前，他愣了愣。 少女垂着头，王明国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她叫道。 王明国抬眼，看着少女，一脸疑惑。 “你今天吃包子？”她问道。 “嗯。” “好吃吗？” 第81章 我要去东区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内。 已经入秋，现在是绿城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王明国身旁那瓶冰可乐的外壳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上去让人生津。 王明国望着任缘，任缘也呆呆的看着王明国，二人间的氛围一阵诡异的寂静。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王明国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掏出电话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一眼正直直盯着自己的少女。然后，他将冰可乐和包子随意的塞到少女手里，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按下了接听键。 “喂，明国。”黄衍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在的。” “小缘在你身边吗？” “嗯。” “你听我说，让她给那边打一个电话，可以安排警察去抓捕了。” 王明国转头看了看少女，少女此刻正坐在花台边低头吃着包子，吃得很认真。 “就这两天，我会单独行动，他的牵线人应该马上就会找我。”黄衍继续说道。 “有危险吗？”王明国问。 “没有，我安排了人，随时伏击，然后逼问出那个人的下落。” “嗯。” “你需要随时在她身边，一旦我们逼出下落，必须马上抓捕，迟则生变。” “知道了。” 王明国说完，又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花台边的少女。少女已经吃掉一个包子，正在拧可乐的盖子，表情罕见的有些开心。他愣了愣神，然后对着电话那边说道：“她在吃我的包子和可乐。”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阵，声音又才响了起来：“以后你吃什么，都给她买一份，她会吃的。” “嗯。” 挂了电话，王明国走回少女的身边，他将电话递到少女跟前。 “打电话给那边准备人手，那个人就在东区，黄衍这几天就会查出来具体地址。” 任缘怔愣了一下，将可乐瓶子放下，抬起头来，看着王明国。 “危险么？”她问。 “不会。”王明国淡淡的答道。 “他要怎么查？” “抓住牵线人，然后逼问。” “怎么抓？” “不知道。” 任缘垂下眼帘，沉默半晌，她接过电话。 “要随时准备，问到下落就必须马上抓捕，时间长了会跑。”王明国又补充道。 少女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低头按下一串数字。 “喂，文叔叔。”…… 任缘将王明国的话转述给了电话那边。 半晌，少女挂了电话，将电话递回给王明国。 王明国接过电话，揣进兜里，没有再看任缘，他又举起那本初中物理，认真的看了起来。 任缘皱了皱眉，她转身走向石桌边，然后坐回了石凳上，抬起了笔。 二十分钟后，少女手中的笔始终没有落在纸上，她的没有微微蹙着，目光微微出神。 突然，任缘站起身来，重重的将笔砸回石桌上，大步向王明国这边走来。 “我要去东区。”她说。 王明国放下书本，粗黑的眉毛微微蹙起。 少女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问道：“可不可以带我去东区。” 王明国仍旧蹙着眉，认真的看着她。半晌，他将手伸进裤袋里，掏出小灵通。 少女突然伸手，一把摁住了王明国的电话。 “不必了！”她说。 “嗯。”王明国又将电话放了下来，收回裤袋里，然后抬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少女仍旧站在原地，瞪着王明国一动不动。 良久，她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她又折返回来，一把拿过花台边的可乐，转身走回石桌。她利落的将书本收好，背上书包，拿着手里的可乐，头也不回的向四栋走去。 “哐哐”，单元门响了两声，黝黑的少年站在单元门的不远处，看着任缘的身影隐入单元门内。 “她回去了。”王明国按着小灵通，发出一段信息。 “嗯。”那边的信息很快传了过来。 “你注意安全。” “放心，安排得很周全。明国，替我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知道了。”王明国揣好手机，并没有离开，他走到二楼窗下的花台上坐定，打开书包，将一本初中物理掏出来，又仔细的看了起来。 第82章 陈冲有刀 周二，东区。 黄衍和宋子阳走在上学路上。黄衍借加强体能之名，打发了老黄安排的司机，老黄并没有否决。黄衍看得出来，最近老黄开始有些忙碌了。 “嗡嗡嗡”，消息声传来，黄衍打开小灵通。 “人已经安排好了。”是林维峻发来的信息。 “好的，今天下午开始。”黄衍回完消息，又侧过头来对宋子阳说：“你从今天下午放学，直接去找林维峻，和他们一起。” “嗯。”宋子阳皱着眉，又严肃的问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有事？” “你们跟着的，能有什么事。”黄衍脚步没停，淡淡的说道。 “万一陈冲有刀，给你一梭子，你的小命就没了。”宋子阳撇撇嘴说道。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他们的目的是要钱。”黄衍随意的说着：“只要走到僻静处，你们一起扑上来，把人控制住就行了。” “行，我一个打十个。”宋子阳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大阔步的往前走去。 下午，黄衍独自背着书包往回走，但是直至走到伯爵花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直跟在远处的宋子阳见状，向林维峻挥了挥手，“先走了。”他说。林维峻点了点头。 “今天没事了，辛苦。”黄衍站在伯爵花园的门口，将消息发给林维峻。 “需不需要我再去打探一下陈冲的行踪？” “再等一天，如果明天没有动静，我们再想办法。谢谢了。” “朋友之间不用多说。”林维峻发完消息，又抬头看了一眼黄衍的方向，带着七八人，转头往回走去。 上个周末，因为黄衍的牵线，他如愿与苏青坐在了一个桌子上喝奶茶。虽说一起喝奶茶的有七八个同学，但是苏青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排斥。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她一起打扑克牌，说上几句话了。想到这里，林维峻对身旁的胖子说：“明天再多带两个人，好好给黄衍把这事办了。” “好的，峻哥。”胖子立刻点了点头。 周三，放学，黄衍一个人走出校门。 他向四周望了望，一个人往人少的那条马路上走去。 就在这时，正蹲在马路边上的三个人立起身来，待黄衍经过后，快步跟了上去。 黄衍心有所感，但脚步并没有停下，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一左一右的跟上他的脚步，二人各自抬起一只手臂，搭在了黄衍的肩膀上。 “兄弟，我们有事找你。”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语气有些阴冷。 “你们是谁？”黄衍停下脚步，偏头问道。两个按住黄衍肩膀的手臂极重，黄衍偏头，只能看到背后还有一个人影，个子不矮。 “一会你就知道了。”站在右边按住黄衍的人说道。 一左一右两个人影手臂又微微加重了力道，压住黄衍的肩膀，让他不得不跟随二人的步子往前走去。 “黄衍？”就在这时，苏青背着一个书包，从斜对面不远处向几人走来。 黄衍的眉头皱了皱。 “你去哪里？”苏青看着搂着黄衍肩膀的二人，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一人，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走上前来，开口问道，眼神有些警惕。 “妹妹，我们有事，不要挡路。”左边的人影开口了，语气低沉冰冷。 “苏青，我没事，我的几个朋友来找我去玩。”黄衍收拾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着苏青认真的说道。 “他们是你朋友？”苏青满脸疑惑的问道。 “嗯，你快回家吧，我还有事。”黄衍说着，主动抬起步子，绕过苏青，往前走。 苏青皱了皱眉，她回头又瞄了一眼二人搭在黄衍肩上的手臂，以及一直没有说话，跟在三人后方的那个少年。 “等一下！”苏青从背后叫道，声音有些大。 几人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那个少年回头，皱了皱眉。 “黄衍，我单独和你说点事。”苏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黄衍身子微僵，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黄衍还未转头，也未回答，跟在三人身后的那个少年却上前一步，手掌一挥，按住苏青的后颈。 “既然你和他有事说，那么就一起吧。”少年的手掌微微一松，一把银色的小刀露出了一点轮廓，他的手刚好伸到苏青眼睛下方，苏青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一小块锋利刀尖。 站在前方的黄衍皱眉，他的心一沉，但是没有回头。此刻他的身后极为安静，他看不见具体的状况，没有办法确定苏青的位置。 “走。”身后的少年语气阴沉，压着苏青的手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前面三人，后面两人，安静的往前走去。 校外，那条马路的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林维峻清楚看见苏青叫住黄衍，然后被身后穿黑色体恤的少年推着往前走去。 他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冲动。 “现在怎么搞？你的那班花也被带走了。”一旁的宋子阳抠了一坨鼻屎，弹飞出去问道。 “先跟上去。”林维峻嫌弃的看了宋子阳一眼，皱着眉说道。 然后，他的手掌抬起，轻轻一挥，淡淡的又开了口：“不要暴露。” 只见身后的人群立刻四下散开，前前后后，从不同方向往前方的几人徐徐靠近。 第83章 苏青快跑 东区，启航学校附近。 离开学校门口的马路，黄衍和苏青被三人挟持着，拐进了一条小道。说是小道，其实也不窄，这是一条单行线公路，公路旁边有一条人行道，足够三个人并排通过。 正值放学时间，小路上零零碎碎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提着袋子，上下班的人群。 黄衍被两个人摁住肩膀，走在前面。这两个人年纪应该比黄衍大些，左边的少年与他个子差不多，右边的比他高出半个头。从压在自己肩膀力道来看，他们的力气不小。后方还有两个脚步声，黄衍知道，是苏青和另一个少年，他仍旧无法回头，不清楚后面的状况。 很快，几人走到小路的尽头，黄衍抬头望去，前方是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他来过，宋子阳的表哥家就住在这附近。穿过小区的楼房，走到最顶端，后面是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条铁轨，常常有运输用的火车从上面驶过，偶尔听得到“哐哐哐”的火车声音。 如果走到铁道旁，说不定那个更加危险的男人就在那附近，所以，他们必须要在看到山坡之前开始行动。 几人进了小区，七拐八绕，不时便走到了小区内部，这时已经走到一栋小楼的拐角前。这里没什么人，应该是已经到了小区边缘的位置。黄衍知道，不能再往里深入了。 “等一下。”黄衍开口。 前方两人停下脚步，没有人出声，高个子看了一眼黄衍。 “我尿急。”黄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神里流露出怯懦。 “尿急撒在裤子上。”后方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大哥，我有钱的，你们要多少我都给你们，但是，有女同学在这里，给我留点面子吧。” 黄衍尽量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听及此，后方安静了一瞬。不时，一个少年抓着苏青的手臂走上前来。 少年身穿黑色体恤，短寸头，脸上没什么肉，轮廓清晰，额骨前凸。他抬眼，打量着黄衍。 黄衍对他畏惧的笑了笑，又若有似无的看了苏青一眼。苏青一直埋着头，眼睛一直瞄着少年的右手。黄衍顺着苏青的眼神看去，立刻就看到了那把明晃晃的短刀，他的心顿时一沉。 “你们两个，带着他去，速度快些。”黑衣少年开口道。 二人无话，带着黄衍来到楼层侧面，黄衍没纠结，提起裤子开始解决。 他并没拖延时间，解决完后，他跟随二人立刻返了回去。 三人渐渐靠近那个黑衣少年和苏青，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黄衍瞄到黑衣少年身后不远处，小楼的侧面一角，一只帆布鞋子的鞋头露在外面。他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看着前方。心里在估计黑衣少年手上那把刀子与自己的距离。 最后一步，黄衍突然膝盖一弯，两个架着黄衍肩膀的少年手臂一轻，还没回过神来，黄衍突然向黑衣少年扑去。 “苏青快跑！”黄衍大喊一声，他一个箭步冲到黑衣少年跟前将其扑倒，被放开的苏青慌乱间，竟没有来得及跑开。 另外两个少年反应过来，准备上前擒住苏青。就在这时，楼后一声“上！”声音嘹亮。 一群人突然从楼后冲了出来，林维峻一步当先拉住苏青往后撤去。 黄衍压住黑衣少年，他的左手在奋力控制黑衣少年挥刀的右手，两个人脸贴着脸，只有手臂在不断碰撞。 黄衍左手压住黑衣少年的右手大臂，使其没有足够的距离用刀子攻击自己的背部，他身体微微立起，往左偏移，将重心全部压向黑衣少年的右臂上。 然后他瞅准机会，立刻卷起右手，肘部抬起，往黑衣少年的侧脸斜斜的砸去。一下，两下，三下。三下之后，黑衣少年的右手微松，他立刻起身，一把抓住刀子，往远处一丢，骑在黑衣少年身上，往他的鼻梁处又补了两拳。 这时，宋子阳匆匆赶到，他一步上前，大脚丫子一脚踩在了黑衣少年的脸上，黄衍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身，瘫坐到地上，呼呼呼的喘着气。此刻，打闹声已经渐渐平息。 “啊！”一声尖叫从旁边响了起来，黄衍吓了一跳，他抬头望去，只见苏青直直的望着自己。 “黄衍，你……你流血了。”苏青的声音微微发颤。 第84章 这个比命重要 东区，某小区内部。 宋子阳听到苏青的话，立刻抬开踩在黑衣少年脸上的大脚，站起身快步走向黄衍。几个少年则顺势走上前去，扣住了黑衣少年的手脚，将其继续按在地上。 这时，林维峻也跟着苏青走上前来。 只见黄衍的左手手肘往上，血淋淋的一片，此刻他的左边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看上去有些可怖。 “黄衍，你要死了。”宋子阳呆呆的望着黄衍的手臂，认真的说道。 “先去医院！”林维峻的反应正常一些，他拉住黄衍就要往小区外面走。 “不行！”黄衍挣脱林维峻，直直的向黑衣少年走去。 此时黑衣少年已经被林维峻带来的人扣住，仰躺在地面上。 黄衍一步上前，左手揪住黑衣少年的领口，阴冷的问道：“那人在哪里。” “什么人？”黑衣少年将头偏开，顿时一股鼻血顺势淌了出来。 “让你来抓我那个人。”黄衍将黑衣少年的脸扳回来对着自己，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衍眉头皱起，他立刻松开抓着黑衣少年脸颊的手，低头握住了黑衣少年的右手中指，又问道：“人在哪里？” 黑衣少年不语。 “啊！”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响，一声惊呼从黑衣少年的嘴里传出。只见黄衍握住他的中指指根，往外用力一扳，折断了黑衣少年的中指。 “人在哪里？”黄衍的右手又握住了黑衣少年的无名指。 “咔嚓”一声，伴随着黑衣少年的痛呼声，无名指也被折断了。 “人在哪里？”黄衍又抓住了黑衣少年的食指。 “后面山坡上的小木屋，人就在那里！”黑衣少年立刻开口，声音颤抖。 起身，黄衍立刻打开小灵通，打通了王明国的电话。 “喂。”王明国接得很快。 “绿苑小区后山，铁路旁的小木屋，快。”黄衍声音有些颤抖，左臂上的伤口开始隐隐有了痛感。 “好的。”王明国挂了电话。 秦远中学篮球场边，挂断电话的王明国立刻将电话递给了任缘。 “绿苑小区后山铁路旁的小木屋，要快。” 任缘接过电话，没有看王明国，立刻将电话拨打出去。 …… 任缘将地址准确的传给电话那端后，她并没有将电话还给王明国。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电话，拨通了黄衍的电话号码。 “明国，通知抓人了吗？”黄衍按开电话，立马问道。 “通知了。”电话那端，少女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 黄衍怔了怔，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此时宋子阳、林维峻，苏青三个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在等着他去医院。 他向三人指了指电话，快走几步，走到离三人更远的地方。 “你，没事吧？”少女的语气很轻。 “没事，很好，放心。”黄衍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笑着答道。 “嗯。” “包子好吃吗？” “嗯。” “还想吃什么，给明国说。” …… 林维峻看着黄衍的背影，肩膀戳了戳一旁的宋子阳问道：“他不要命了？” “哎，这个比命重要。”宋子阳撇撇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看他这样子，应该问题不大，就是血流得有点多。”林维峻嘴角勾了勾，悠悠的说道。 半晌，黄衍揣起电话，走了回来。 “黄衍，你还是快去医院吧。”苏青皱着眉头，语气焦急。 “这就去。”黄衍开始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刺痛，他皱了皱眉，说道。 “这些人怎么办？”宋子阳往身后瞅了瞅，问林维峻。 “我会协调这边的警察送进去。”林维峻仍旧勾着嘴角，淡淡的说。 黄衍是知道的，林维峻在绿城多少有些关系，乃至往后的 20 年间混得风生水起，一度成了同学会里排面最大的一号人物。 “嗯，那就麻烦你了，但是有关我和宋子阳的信息要全部抹去。”黄衍看着林维峻，认真的说道。 “可以。” 黄衍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左手已经痛麻了。手臂上的血已经干透，没有再往外流。直到这时，他终于有些慌了神，疾步往小区外走去。 第85章 挺要面子 医院里，黄衍坐在急诊室的圆凳上，衣服被褪去，手臂已经被清理过。暗黄色的碘伏被医生擦去一些，几道细长的伤口隐隐的现了出来。 “这几处伤口不算深，就是最深的这里要缝合一下。”医生指了指中间最长的那一道伤痕。 “缝吧，快一点，我还要回家写作业。”黄衍咬了咬牙对医生说道。他再不回去，衍妈应该就要到家了，他必须提前上楼换衣服，最好找一件长袖，可以遮盖住伤口。 “你来得太晚了，这个时候缝合是很疼的。”医生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我忍住。”黄衍催促道。 “嗯。”医生转身，去取缝合的材料。 这时，宋子阳走上前来。 “苏青打发走了吗？”黄衍瞥了一眼宋子阳，淡淡的问道。 “没有，还站在外面。”宋子阳叹了口气。 “你打电话，问问林维峻处理好了没有，赶紧过来接人。” “嗯！”宋子阳点了点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不多时，医生将缝合材料端了进来，在黄衍的面前摆好。 “医生。”黄衍叫道。 “嗯？”医生一边仔细的整理材料一边问。 “你去把大门锁一下可以吗，我不想一会我的叫声被外面听见。” “哟，还挺要面子。”医生看了看黄衍，放下手上的材料，转身走到门边，将门锁住。 门外，宋子阳打完电话，看到苏青仍旧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凳上。 “姑奶奶，您回去吧。” “不回。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要看到他好好的。”苏青一脸担忧的说。 “不是，没有，哎……你想多了，我们是计划好的。”宋子阳皱着个眉头，急的来回打转。 “我要等他包扎出来。”苏青将书包放到一边，一副认真的神态。 话音刚落，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从急诊室里传来。 那声音震耳欲聋，撕心裂肺，起起伏伏，听得宋子阳直皱眉头。苏青也呆住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急诊室的方向，半晌才说道：“声音那么洪亮，应…应该不会太严重。” 黄衍出来的时候，手臂上缠了纱布，被血浸脏的衣服已经被他丢进了急诊室的垃圾桶里。林维峻此时也已经来到急诊室边，他看了一眼黄衍的伤问道：“没事吧？” “问题不大。”黄衍说道：“你先送苏青回去，我要和宋子阳对台词，以免我妈发现今天的事。” “好。”林维峻控制住嘴角的幅度，认真的答道。 “黄衍，你真的没事了吗？”苏青的表情很真切，满是忧虑。 黄衍笑了笑。 “没事，你先跟着林维峻回家。” “那好吧。”苏青点了点头，跟着林维峻走出了医院。 伯爵花园，黄衍家。不出黄衍所料，当他赤膊打开家门时，衍妈已经在家了。 “这是怎么了？”衍妈看到黄衍包扎着的左臂，一脸心疼，她立刻将黄衍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阿姨，我们踢足球，黄衍摔了一跤，刚好擦在门栏上，手臂被划伤了。”宋子阳走到沙发边，对着衍妈侧坐的背影，皱着眉，将台词背了出来。 得亏是衍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黄衍的手臂上，不然宋子阳这副表情，想相信他的话都有些困难。 “怎么那么不小心，擦过药了吗？”衍妈皱着眉，担忧的问道。 “擦过了，没去校医室，直接去医院处理的。”黄衍答道。 “赶紧去找衣服穿起来。”衍妈说着，便突然起身，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这几天不要碰水，实在不行，妈妈给你请两天假，在家里休息。” “不用了妈。”黄衍对着衍妈的背影，大声说道：“医生说这种小伤擦擦药就好，都没必要包扎，是我特地要求他们给我包扎好的。” “当然是要好好包扎一下了！”衍妈给黄衍取来一件薄外套，细心的给黄衍披上，继续说道：“怎么能不包扎呢，万一风吹日晒再碰到水，以后会留疤的。” “医生说几天就好了，不用太担心。” “还是多包几天，每天都要去换药，妈妈亲自送你去。”衍妈的眉头轻轻皱着，依旧一副心疼的模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最近你和我爸都忙。” “那好吧，那你不能忘了，算了，妈妈打电话提醒你。” 衍妈说完，终于发现了被自己无视良久的宋子阳，她终于将眼神转到了宋子阳身上，宋子阳一愣，立刻紧张起来。 ”子阳，留在家里吃饭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衍妈温和的笑着说道。 “好……好的阿姨。”宋子阳仍旧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衍妈愣了愣，并未多想，起身便进了厨房。 第86章 杀过人 夜里，黄衍的手臂仍然隐隐作痛。 “人抓到了。”王明国的信息发来，已经是九点。 “好，她回家了吗？” “回了。” “辛苦了，明国。”黄衍按下发送，关掉电话，躺回自己的小沙发上。 这时，电话又嗡嗡嗡的响了起来，黄衍叹了口气，按了接听键。 “宋子阳说你受伤了。”王明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他打你电话了？” “嗯，他让我存了他的电话。” “哦，也好，以后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联系他。” “你怎么样？”王明国又问道。 “小伤，已经包扎好了。” “嗯，早点休息，挂了。” 黄衍应了一声，按了挂断。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别告诉任缘。” “好的。”王明国的信息很快又回了过来。 “嗡嗡嗡嗡”，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黄衍，宋子阳说你受伤了？”周星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黄衍捏了捏眉心，应道：“嗯，小伤，没事。” “我明天来找你。” “你好好上课。”黄衍叹了口气，又问道：“和杨程程在一起了吗？” “嗯。”电话那端半晌，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我给他说了，你是我妹妹，让他不许欺负你。”黄衍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道。 “靠谱，改天请你喝奶茶。”周星羽语气轻快了一些。 “行，我先睡了，再见。”黄衍挂了电话，然后他立刻拨通了宋子阳的电话。 “喂，黄衍。”宋子阳应该准备睡了，听得出声音有些慵懒。 “宋子阳，我们的所有行动，通通对周星羽保密，我再强调一次。” “我没说啊，我就说你踢足球受伤了。” “麻烦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到处宣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半晌，宋子阳的声音才缓缓的传了过来：“可是，我基本上已经全部宣传过了。” “我真是……”黄衍捏了捏眉心。 “不是，你想想，打电话通知别人，说你踢足球受伤了，就没有人怀疑你被刀了。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想再当面给别人重复一次。”宋子阳义正严辞的说道。 “随你吧。”黄衍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次日一早，黄衍和宋子阳在伯爵花园碰面，司机已经到了，二人上了车。 “你眼睛怎么回事？”宋子阳看着黄衍厚重的黑眼圈问道。 “你别和我说话，我睡一会。”黄衍摆了摆手。 昨天挂了宋子阳的电话后，黄衍陆陆续续接到了七八个电话，一直到十二点过，他再也睡不着了，总觉得电话还会再响起来，于是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 秦镇，秦远中学。课间操时间。 王明国此刻正蹲在秦远学校破旧的教学楼楼顶。面前站了四五个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少女。 “一个一个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包子，边吃边说。 “昨天晚上李木去找了虎哥，带着张举去的。”一个瘦小的少年开口道。 “李木最近提到一个叫宋瑶的，是初三的。”另一个少年说道。 “宋瑶我知道。”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初三没有女的不认识她，她爸爸在道上混的，还开了一个窑子，整个初三没有人敢惹她，但是我们私下里都在说，她也不干净。” 王明国皱了皱眉，点了点头。“继续。”他说道。 “那个郑云舒是电力厂的，爸爸在绿城跑货运，家里有点钱。”另一个少女继续说道：“听说任缘好像欠她钱，所以一直在学校里护着她。” “欠了多少？”王明国问道。 “不知道。”少女继续说：“任缘在秦镇名头很大，虽然才来秦远，但是整个秦远没几个人敢惹她。因为她的爸爸是毒贩，她在街心花园认识不少人。而且她和校外的几个女的关系很深。” “校外？”王明国皱了皱眉头，如果是校外的，那查起来就很麻烦了。 “嗯。”少女继续说：“她可能在卖药，听说她七个月就被送去强制戒毒，从小就会烧管子，而且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一个人拿着刀去街心花园杀过人。” 听到这里，王明国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说道：“去查一下，校外那几个女的是谁，叫什么，查到两块钱。” 几人点了点头。 “任缘去街心花园杀人的事，你们都知道？” 几人又点了点头。 “杀了谁？”王明国继续问道。 “不知道，听说是一帮人，她提着刀子就冲进去了，具体杀了谁不知道。” “这个也去查一下。”王明国说完，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从裤袋里掏出几块钱，一块一块的递给几个少年少女，然后转身，离开了楼顶。 第87章 他是我罩的 黄衍接到王明国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放学。 此刻，他正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换药。听完王明国的话。不知道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心里某一个部位传来的不适，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她是会做这种事的。”半晌，黄衍悠悠的开口说道：“应该是把她逼急了。” “学校里她的谣言很多。”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嗯……不全是谣言。”黄衍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明国，她只是运气不好，但是她的心，比我们都亮堂很多。你不用担心她会做坏事，她不会的，她只是想尽全力让自己好好活着。” “嗯。” 二人沉默了片刻，王明国又开了口：“钱快没了。” “周六我们中区广场见，我也有东西要带给她。” “好。” 秦远中学，校门口。 王明国挂断电话，他抬头，远处，任缘和郑云舒正一前一后的往这个方向走来。 正在这时，突然，两个比王明国高大一些的少年一步上前，架住王明国的肩膀将人往僻静的石墙处推去。 “云舒，你先走吧。”也正在这时，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任缘看到了，她离开郑云舒，大步向石墙方向走去。 “小子，很有钱嘛。”石墙边，一个留着刺猬头的少年正推搡着王明国，眼神很辣，语气冰冷的说道：“电话，钱，全部拿出来，以后这条路上，我罩着你。” “他是我罩的。”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刺猬头少年的话，两个混混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少女站立在石墙不远处，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体恤，背着一个老旧的书包，她个头不大，身形消瘦却挺拔，她正目光锋利的望向这边。 “哟呵，哪里来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怪好看的。”刺猬头少年转身，一脸戏谑的说道。 “任缘。”少女语气有些冰冷，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小点弧度，眼神又锐利了几分。 听了这话，两个混混呆了呆。 “这女的据说有点狠啊。”另一个少年对着刺猬头少年小声说道。 “怕什么，她今天是一个人。”刺猬头少年说完，又斜着眼打量了少女一番，然后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往少女面前走去。 “听说你挺狠的啊，妹妹，要不跟了我，哥哥以后连你一起罩。”刺猬头少年一边靠近任缘，一边戏谑的说着。 少女并未多话，待刺猬头离她仅有一步距离时，她突然主动迈步向前，膝盖猛猛一抬，直直往少年裆部撞去。然后，她顺势蹲下，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便砸向了刺猬头的正脸。 “啊！他妈的！”刺猬头少年弯身捂住裆口，他的嚎叫声还没退去，一块砖头又突然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鼻梁处。一瞬间，少年的鼻子伴着灰尘，红色的血哗啦啦的淌了出来。 任缘并未停手，她又一次抬起举着砖头的手臂。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已经闪到了她的眼前。 王明国突然挡到少女身前，他弯起右腿，一个正蹬，直直的将这个比自己高大的少年蹬翻在地。然后，他又淡定的走到那个正躺在地上捂住自己裆部的刺猬头少年身前，蹲下，将他的脸扳正，对着鼻子，重重的又砸下一拳。 见躺地上的刺猬头已经没了威胁，王明国又淡定的向另一个少年走去。此时，另一个少年看到这一幕，有些胆怯，见王明国开始靠近自己，他立刻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一边警惕的看着王明国一边后退。 王明国并不着急，他将少年逼到墙角。见退无可退，少年立刻抬起砖头就往王明国的脑壳砸去。 王明国的速度极快，他突然侧身，砖头砸空。然后他借着侧身的力量，一拳往少年的肚子砸去。接着他又立即侧身，转动腰部，迅速砸下一拳，如此几个来回，击打的是同一个位置。那少年很快就瘫坐到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见王明国将第二个少年放倒，任缘将手里的砖头丢回了地上。然后她不疾不徐的从书包里取出一张手帕，仔细的将自己的手擦干净，又将手帕叠好，揣回了书包里。 “走吧。”王明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往任缘的方向走来。 任缘点了点头，二人并排往电力厂走去。 “你…你今天下午吃什么？”少女偏头，看向身旁的黝黑少年，她的语气有些轻。 “不知道。” “家属区后面有一个摊子在卖烤肉。” “可以。” 第88章 你不冷吗 周六，伯爵花园。 黄衍早早的起床，衍妈在厨房里做着早餐，老黄则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见到黄衍下楼，老黄摘下眼镜，抬头问道：“月考成绩出来了么？” “爸，考了全班第 9 名。”黄衍边说又边转身回到楼上，将几张卷子带了下来。 老黄接过卷子，仔细的看起来。 “英文和化学还要更进一步。”半晌，他将卷子递回给黄衍。语气又平和了一些，他继续说道：“你妈妈说你最近不着家，不要玩物丧志。” “噢，因为最近都在学校里自习，还要去医院换药。”黄衍说着，将自己绑着纱布的手臂偏了偏，移到老黄可以看到的位置。 “一点点小伤，大惊小怪。”老黄不屑的斜了黄衍的纱布一眼，淡淡的说道。 “怎么会是小伤！”听到老黄的话，衍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她生气的反驳道：“弄不好要留疤的，你一个做爸爸的，那么不关心他！” 老黄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没有再说话，然后他将眼镜又带回自己的鼻梁上，举起报纸看了起来。 黄衍瞄了一眼老黄，并未离开，他轻轻的又开口说道“爸，我和宋子阳约好，今天要去中区购物。” “我叫司机送你。”老黄的眼睛没有移开报纸，回答得很快。过了片刻，他想了想，又放下报纸，走进书房里，取出几张面值一百的钞票递给黄衍。 “五百，够不够？”老黄淡淡的问道。 “不够。”黄衍悄悄瞄了老黄一眼，试探着说道。 老黄没说话，他返回书房，又取出一千块，递给黄衍然后说道：“不要铺张浪费。” “知道了，谢谢爸。”黄衍接过钱，蹬蹬蹬蹬跑上了楼。 进了房间，黄衍立刻将钱点了点，一并揣到了自己的裤袋里。 中区广场，黄衍和宋子阳下了车。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黄衍对着司机招了招手。 这个时候，由于工作需要，张哥已经成为了老黄的专属司机兼助理，很忙。所以接送黄衍的司机三天两头会换一个，这就导致了黄衍压根记不清每一个司机的名字，所以所有的司机，他一律都叫叔叔。 “王明国呢？”宋子阳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王明国的身影。 “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黄衍说着，举起小灵通，拨通了王明国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黄衍直接问道：“喂，明国，到哪里了？” “中区汽车站，刚刚下车。” “打个车过来吧，算备用金，我和宋子阳都到了。” “嗯。” 这个时候打车不贵，小巴车坐一次是五角钱，在中区打车的话，只要不出中区，一般就是五块钱。 对于身揣巨款的黄衍来说，这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记得，自己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个万元户了。再过不久，衍妈和老黄都会更加忙碌，他们因为疏于对黄衍的照顾，所以常常重金弥补，毫不吝啬。 不多时，一辆老式的士停在了中区广场边。 黄衍和宋子阳偏头，看到王明国迈出一只脚，跨下车来。 二人正准备迎上前去，却见另一只脚跟着王明国起身的动作，探了出来。 黄衍呆了呆，宋子阳也愣住了。 只见一个长发少女探出头来，然后她轻轻扶着车门，站了出去。 “我去。”宋子阳目光呆滞，嘴里重重的吐出两个字。 黄衍眉头一皱，他的反应倒是很快，他立刻将宋子阳的外套粗鲁的扒下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转凉，绿城秋天的风很大，只穿短袖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由于现在黄衍的伤口绑着纱布，医生建议要随时保持伤口处透气通风，避免化脓，所以今天他仍旧穿着短袖，但又在短袖的外面，套了一件毛背心。 宋子阳今天穿的外套是防风的，所以他的内里只穿了一件卦衫。被黄衍扒光之后，身上只剩下一件褂衫的他立马打了一个冷颤。 王明国待任缘下车，他往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了黄衍和宋子阳，便带着人向这边走来。 少女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衬衫胸前的口袋处画着一个可爱的娃娃。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洗得花白的帆布鞋子，看得出，来鞋子有些旧了，脚垫的四周有一些脱胶。 黄衍的手有些微微发汗，不知道是穿得太热，还是紧张。一旁的宋子阳双手环胸，打着哆嗦。一阵风吹过来，“啊嚏！”他没忍住，还是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二人走近，任缘眉头微皱，她看了黄衍一眼，然后又立刻转头，一脸奇怪的看着宋子阳。 “你…不冷吗？”少女问道。 “啊嚏！不冷，大哥……啊嚏！大哥身体强壮。”宋子阳将手放下来，努力的挺直背脊说道。 第89章 真敬业 中区广场。 少女看着挺直背脊，但一直哆哆嗦嗦的宋子阳，眉头微蹙。 半晌，她又转过头来，看向黄衍。黄衍的外套敞开着，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件毛背心。 “你不热吗？”少女又看着黄衍问道。 “不……不热。”黄衍眼神飘忽的答道，这下，他的掌心更湿润了。 王明国看着二人两种极端的穿着，同样疑惑。他看了看黄衍，然后稍稍站到任缘的身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任缘。 黄衍看到王明国的动作，马上意会了出来。于是他重整精神，清了清嗓子。 “咳……那…那个，我们先去吃东西。”黄衍看着任缘，轻轻的问道：“你……你想吃什么？” 少女怔了怔，然后她低下头，像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黄衍说完话，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他又无法控制。 就在少女认真思考的时候，黄衍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那些无数个疯狂想念的夜晚，和去秦镇之前的暗自踌躇，辗转难眠，此刻全部化为泡沫。 他明明有太多的事想做，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却又兵荒马乱，全军覆没。 “我不知道。”半晌，任缘抬头，淡淡的开口。 黄衍仍旧呆呆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宋子阳和王明国也没有说话，他们都望着黄衍，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黄衍眼睛紧紧一闭，又突然睁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立刻跨出一步，拉住任缘的手径直大步往前走去。 他的动作非常突然，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拽，像是被吓到了，她有些趔趄，表情有些呆滞，身体有些僵硬。但她没有挣脱，她就这样任由黄衍拉着手臂，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等到王明国和宋子阳反应过来，黄衍已经拉着任缘走出七八步远。一阵冷风吹过，宋子阳又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啊嚏！” “工作需要。”王明国抬起步子，跟上了前面的二人。 “啊嚏，你还真……啊嚏！真敬业。”宋子阳也快步跟上了王明国。 任缘就这样被黄衍一直拉着往前走。他的步子有些快，她跟着有些吃力，少女的仍旧有些懵，顺着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她尽可能的跟上少年的步伐。 黄衍带着任缘走进豪客来，他推开门，走到靠窗的空位边才放慢了脚步。半晌，他缓缓放开少女的手臂，深呼出一口气来。 “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黄衍看着任缘，轻轻的说道，然后他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向餐厅大门。 “可……可是！”任缘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黄衍一闪身就已经出了餐厅大门。 好在，黄衍刚刚出去，餐厅的大门又被推开了。宋子阳和王明国走了进来，二人看着黄衍冲出去的背影一脸懵。 宋子阳先一步走到任缘跟前。 “他去哪里了？”他指了指大门，看向少女问道。 “不知道。”少女眉头微蹙。 “怎么神经兮兮的，见到你就不正常！”宋子阳撇了撇嘴，招呼二人坐下。 任缘没有回答，她坐在餐厅的卡座沙发上，透过玻璃窗往外望去，此刻玻璃窗外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待黄衍回来时，宋子阳点的四份牛排已经摆在了桌上，三人正准备开吃，却见黄衍提着四五个袋子快步冲回了餐厅。 大脑空白的黄衍提着袋子，一屁股坐在了任缘的旁边，少女身子微僵，并未多言。 王明国和宋子阳看着黄衍的动作一脸懵，他们停下准备吃饭的动作，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黄衍。任缘没有说话，她有些饿，但是看见对面的二人没动，自己也没动。她直直的看着盘子里的牛排，并没有跟随对面二人看向黄衍的目光。 坐下的黄衍自顾自的大口喘着气，待气息平稳一些，他便低下头，开始认真的摆弄手里提着的袋子。 他将袋子一个一个的打开，从袋子里掏出四杯奶茶，然后他将奶茶挨个摆好，往任缘的方向推去。 “奶茶……草，草莓味的。”他自顾自的说着：“芒果味的。这……这个是原味的，这……这个加了珍珠……” 说完，他又开始低头掏了起来，半晌，他将一盒一盒小吃抬了出来。 “薯……薯条。这个是……土豆丸子，小……小汤圆，…………” 待到黄衍将小吃摆满桌子，他看着一动未动的少女。 “喜……喜欢吗？”他问道。 “嗯。”少女没有转头，她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小吃盒子，轻轻点了点头。 黄衍笑了，在宋子阳看来，黄衍笑得像个傻蛋。 “那……那快吃。”黄衍笑着说道。 “好。”少女抬起手，微微偏头，拿起黄衍买的一份份精致的小盒子，安静的吃了起来。 第90章 结巴还分人 任缘坐在豪客来餐厅靠窗的位子上，她低着头，吃得很认真。 王明国和宋子阳对视一眼，也低下头开始大快朵颐。 半晌，少女咽下一根薯条，她抬起头来，转头看向旁边的黄衍。此时黄衍的右手靠在桌上，撑着头，也正望着少女，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有些认真，有些宠溺。 任缘怔了怔，微微的垂下眼帘。 “你不吃吗？”她问道。 黄衍仍旧勾着嘴角，他并没有动，语气温和的说道：“我…我不饿。” 任缘皱了皱眉，她看着桌上仍旧摆得满满当当的小吃，端起装着土豆丸子的小盒子递到黄衍面前。 “吃一点。”她看着黄衍说道，语气很轻。 “好。”少年接过土豆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了起来，但眼神仍旧没有从任缘身上移开。 待王明国和宋子阳一人吃了两块牛排后，任缘的小吃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黄衍抬手，按住了少女还要继续往嘴里塞的食物。 “别吃了，肚……肚子会撑坏的。”黄衍看着任缘，轻轻的说道。 “不吃完很浪费。”少女眉头微蹙。 “不浪费，你……你都尝过了。”黄衍笑着，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哎我真是受不了了，都结巴一个多小时了！”宋子阳撇了撇嘴，将盒子里的最后几根薯条一把抓过去，塞进嘴里。 “关你什么事。”黄衍瞪了一眼宋子阳，不屑的说道。 ”嗡嗡嗡嗡嗡。”宋子阳嘴里包着薯条，喷出一句听不懂是什么的话。 “你说啥？”黄衍看着宋子阳，满脸疑惑的问道。 “我说。”宋子阳将最后一点薯条咽下，开口继续说道：“就没见过结巴还分人的。” 黄衍翻了个白眼，又转头温柔的看向任缘。 “我带你去……买，买磁带。” “好。”任缘笑了笑，她的嘴角轻轻弯起，长长的睫毛下，眼睛也弯弯的，像两只发光的小月亮，殷红的嘴角旁，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黄衍呆呆的看着，一时间有些恍惚，竟出了神。 “走了。”此时，王明国已经抬脚走到黄衍身边，他拍了拍黄衍的肩膀淡淡的说道。 醒神的黄衍这才起身，他让出位置，让任缘先一步往前走，自己跟了出去。 磁带店里。 任缘认真的看着一排排琳琅满目的磁带，感兴趣的，会将磁带取下来，认真的查阅里面的每一首歌。黄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表情温柔，眼神宠溺。 宋子阳蹲在磁带店里，他本身是毫无兴趣的，可是他不敢走出门去，外面的风有些大。 王明国则一直蹲在门外，他并不着急，也不无聊，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初中物理，正看得入神。 良久，少女拿着一盘磁带递到黄衍跟前。 “就…就这个？” “嗯。”少女点了点头。 “其…其他都不要？” “不了。” 黄衍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将磁带拿去老板那里结账。 本来，黄衍的计划是，今天接到王明国，然后三人一起去给任缘买东西，买好后，一起吃一个午饭，就送他离开。 可是，由于任缘的出现，黄衍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带着任缘去打了电动，然后带着任缘去玩了套圈圈，又去逛了商场。这么一折腾下来，待几人走出商场，太阳已经变得通红，快落山了。 就在这时，黄衍裤袋里的小灵通“嗡嗡嗡”的震动起来，是衍妈的电话适时的打了过来。 “小衍，今天去换药了吗？” 黄衍看了看眼前的任缘，转头走远了一些。 “妈，已经换了。” “那怎么还不回家？让爸爸的司机去接你好吗？” “妈，我和宋子阳刚刚打完电动，现在有些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再回来。” “好吧，那妈妈不给你留饭了哈。” “好的，妈。” 黄衍挂了电话，又走回三人跟前。 “你妈叫你回去了？”宋子阳问道。 黄衍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走了。”王明国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黄衍皱了皱眉，他不舍的看着自己跟前的少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他握住王明国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明国，你们在中区住一天。” “也可以，我回宿舍住。”王明国往远处的巨龙大厦望了望。 黄衍笑了，他又转过头，有些希冀的望着任缘，小心翼翼的问到：“可…可以吗？” 任缘愣了愣，她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天色。 半晌，她点了点头，又看向黄衍问道：“可以，但是我住哪里？” 任缘这一问，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第91章 还真是个神经病 中区广场，商场大门口。 四个人立在那儿，一时半会没有人开口说话。 黄衍正皱着眉头思索着。带任缘回家，他可能会被老黄原地爆头。带任缘去周星羽家，且不说周星羽能不能好好的和任缘相处，任缘也会觉得尴尬。给任缘开一间酒店，没有身份证，倒是有那种黑旅店不用身份证，但是他又担心不安全。 突然，黄衍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的眼里有了光亮。他立刻握住王明国的肩膀，嘴角勾起，一字一顿的对王明国说道：“咦……明国，我们倒是认识一个好说话又方便的女人。” “啊嚏！”就在此时，刚刚走进宿舍门的许艺打了一个喷嚏。 下午 6 点 30 分。 刚刚吃饱饭的许艺正懒洋洋的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看着恋爱小说。 “咚咚咚”，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谁啊？”许艺有些不耐烦的放下书本问道。 “师傅，是我。”王明国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 “民国？”许艺挑了挑眉，她懒洋洋的起身，上前把门打开问道：“怎么从秦镇过来了？” “过来拿钱。”王明国站在门口，淡淡的说道。 许艺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宋子阳和黄衍两人走上前来。 接着，她斜了一眼黄衍的表情，眉梢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这个表情她有点熟悉，当初老黄把黄衍塞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这父子二人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许艺偷偷的想。 ”进来吧。”许艺淡淡的说道，她将门推开来些，然后自顾自退回房间里。 听及此，王明国、宋子阳和黄衍挨个走进屋内。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少女跟随在黄衍的后面，也进了门来。许艺又挑了挑眉，看着黄衍像鸡妈妈般护着少女的姿势，一脸戏谑。 “啊……啊嚏！嘿，黄衍，师傅在看你买的小说……啊嚏！”宋子阳进门后，一眼就看到沙发上那本恋爱小说，他咧着大嘴，一边喷鼻涕一边叫道。 黄衍皱了皱眉，他有些疑惑的看了许艺一眼。许艺此时正背过身去，像是在找她的那个大茶缸。 几分钟后，许艺坐了下来，她的表情有些懒散，看着仍旧站在自己跟前的黄衍和他身后的少女。 “说吧，什么事。”半晌，许艺端起自己的茶缸，喝了一口水问道。 “师傅，任缘今天在你这借住一晚。”黄衍态度诚恳，语气认真的看着许艺说道。 许艺皱了皱眉。此时，父子二人的表情和样貌在她的眼里渐渐重叠，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涌现出来。 “可以。”半晌，许艺皱着眉严肃的说道。她的表情有些决绝，似乎黄衍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反悔了。 “谢谢师傅。”黄衍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你得给她买点洗漱的东西，我这里可没有。”许艺浅浅的呼出一口气，表情轻松很多，她懒洋洋的躺回沙发上，随意的说道。 黄衍没有答话，他仍旧咧着嘴，轻轻的将任缘推到许艺身前，然后看着少女认真的说道：“这……这是我们的师父，她……她叫许艺。” “许姐姐好。”任缘轻轻勾了勾嘴角，平和的看着许艺叫道。 “不客气的，你住在我这里，总比跟着某个禽兽去酒店安全许多。”许艺笑了笑，笑容亲切，她自来熟的将任缘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黄衍皱了皱眉，但他不准备反驳许艺，毕竟现在许艺给他解决了大问题。 他顿了顿，然后看着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轻轻的说道：“那……那我和宋子阳，去……去给你买洗漱的……的东西。” “好。”任缘的嘴角轻轻的弯着，她点了点头。 黄衍又看了一眼少女，然后拉着宋子阳转身出了门。 “他怎么了？”待二人走出宿舍，许艺皱着眉，她抬着下巴指了指刚刚出门的黄衍问王明国。 “对着她就结吧，对我们正常。”王明国指了指任缘。 “嘁。还真是个神经病。”许艺撇撇嘴，轻斥了一声。 黄衍和宋子阳下了楼，宋子阳打着摆子，抱着两个手臂走在前面。 “等一下，子阳。”刚出楼梯口。黄衍喊住他。 宋子阳回头，却见黄衍外套脱了一半，左手垂在那里。 “我左手撑不住了，你过来帮我把衣服脱了。”黄衍皱着眉，表情看上去却有几分痛苦的神色。 就在刚才，黄衍的左臂一阵疼痛袭来，他这才意识到，伤口捂住太久了。等他想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左臂已经疼到抬不起来。 “真是，今天不去医院换药就算了，你这手再这么捂下去，基本就废了。”宋子阳撇撇嘴，转身走到黄衍跟前，给他脱衣服。 他轻轻抬起黄衍的手臂，扯着袖子，缓缓的将衣袖往下退。 “你轻点。”黄衍皱了皱眉说道。 “知道了。” 宋子阳也皱着眉，他慢慢的将黄衍左臂上的衣袖褪下，然后扯开肩上搭着的部分，将衣服整个抓回了自己手里。 衣服脱去，他便看到，此时黄衍左臂的纱布上，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渍。 “黄衍。”宋子阳表情认真，他看着黄衍说道：“你要死了。” “死什么死。”黄衍皱了皱眉，他抬起步子，边走边说：“先去给她买东西，一会再去医院。” 此时，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女正安静的站在二楼宿舍门外的走廊上。走廊上是一排石头栏杆，她双手搭在石栏上面，摁在石栏上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这里离楼下很近，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第92章 揣测与怜惜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绿城夜里的风更大。宋子阳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将外套套回自己身上。 他抬起脚步，准备跟上黄衍。突然，一个人影从他身边掠过，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前面黄衍的手臂。 黄衍吓了一跳，迅速转过头来，然后眼神有片刻的怔愣。 此时，任缘正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左臂，她眼神直直的望着他那一整块渗着血的纱布，睫毛剧烈的颤动着，那只抓着他手臂的小手也在跟着颤动。 黄衍仍旧怔愣着，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知道，曾经的任缘并不喜欢自己胡诌的模样。他仍旧不发一语，忐忑不安的观察着少女的表情，他轻微的弓起背脊，害怕她气急调头就跑，随时准备反握住她。 二人如是僵持良久。 “我说，你们两再耗下去，你爸得提着刀冲过来找你了。”一旁的宋子阳打了个哈欠说道。 黄衍仍旧没有开口，他的心里一阵不安。 “先去医院。”这时，任缘开口了。 少女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拉着黄衍往前走去。 “大姐，医院在这边。”宋子阳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一脸痛心疾首的叫道。 任缘回头，顺着宋子阳的手指往前看去，只见一栋白色的大楼屹立在几栋矮楼的后方，大楼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旁边写着“中区人民医院”几个大字。 少女转身，折返回来，拉着少年往中区人民医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少女的步子有些急，她没有回头。黄衍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她的手很暖，微微有些湿润。她的头发很多，乌黑发亮，看上去很顺滑。她的背影还是太单薄了，肩膀有些撑不起这件可爱的衬衣。这些年，她肯定没有吃饱，没有温暖的大床可以好好睡觉。 黄衍就这样呆呆的跟着眼前这个瘦削挺拔的少女，心里涌出万千复杂的揣测和怜惜。 人民医院急诊室，黄衍坐在小圆凳上。 “伤口包扎后，要随时保持通风，捂着的话，时间一长，感染了就很麻烦。”值班医生将脸凑近，仔细观察着黄衍手臂上那块渗血的纱布说道。 “没有太久，应该不严重。”黄衍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女，轻声说道。 少女此刻正皱着眉头，与宋子阳并排站在离医生一步远的地方，她看着黄衍的左臂，不发一语。 “已经很久了啊，渗血说明伤口软化开裂，这样很容易化脓的。”医生继续说道。 “好了先处理吧医生，别说了。”黄衍皱了皱眉，立刻开口打断了医生的絮叨。 “把衣服脱了，不然纱布取不下来，要看一下具体情况再处理。”医生抬起头来，然后走到一个屏风后边，准备处理的材料。 黄衍转过头来，他悄悄看了一眼任缘，又轻轻的开口说道：“我……我要脱衣服，要不，要不你和宋子阳先出去，可…可以吗 ？“ ”不。“少女回答得极快，语气坚决。 黄衍愣了愣，半晌，他叹了口气。然后他开始用右手去提自己的背心，提了一会，他皱了皱眉。 ”宋子阳。” “干啥？” “过来帮忙。” “噢。” 还没等宋子阳走近，少女却上前一步，走到黄衍身前，佝下背来。 她轻轻的抓住了黄衍的背心下摆，提了起来，然后她慢慢的移动着手上的衣服，穿过黄衍的右手和脑袋，再小心翼翼的从他的左臂间将衣服褪了下来。 接着，她又握起黄衍的短袖下摆，轻轻提起，这时，一片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黄衍的下腹有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这是他这段时间，每天坚持高强度训练后才长出来的。 少女的表情依旧平静，她的眼神专注，仍是先将衣服穿过黄衍的右手和脑袋，再慢慢的绕到左臂，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左手手腕处褪去。在衣服经过左臂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生怕触及到那块渗血的纱布。 此时，黄衍的脸与少女挨得极近，少女好闻的洗发水香气一阵一阵的窜进他的鼻腔里，他的胸口有些发烫，心跳有些加速。 “医生，好了。”少女对着屏风那边叫道。 “好的。”医生应道，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 他将盘子放好，微微弯腰，取出剪刀将绷带剪开，然后他开始一圈一圈的拆开渗血的纱布，几圈之后，纱布打开，他又取来镊子，夹住两块贴着伤口的棉片，轻轻的扯开来。 一瞬间，痛感撕心裂肺的传来，黄衍眉头忽地皱紧，他咬着牙，左手开始轻微的颤抖，额头上的青筋渐渐凸起。 不多时，棉片被取下来，丢在了白色的圆盘内，黄衍的伤口现了出来。 只见他的手臂上有五条不规则的刀痕，最长的那条大约有十公分，刀痕中间被缝了五针，此时，缝针处的黑色凸起位置浸满了血，发白的皮肉带着血渍，和碘伏药液混杂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溃烂的模样。 “嗯，不算特别严重，但是要重新处理一下，不能再捂着了。”医生悠悠的说道。 “宋子阳，把任缘带出去！把门给我关上！”黄衍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从小就怕疼，扎一针可以哭两个小时，即便到了三十岁，打针仍然会忍不住嚎叫。他不希望自己夸张的叫声让任缘更有负担。 没等宋子阳作出反应，少女突然抬脚，往门外跑去。 第93章 管好你的嘴 中区人民医院。 宋子阳跟着任缘跑出了急诊室的大门。他转头把门带上，立刻偏头，寻找少女的身影。然后他很快就看见任缘正蹲在离急诊室门旁不远的墙边，他轻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黄衍杀猪般的叫声从门里传了出来，声音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我去，又来了。”宋子阳翻了个白眼，又摇了摇头。 头正摇往少女蹲着的方向时，他忽地呆住了。然后他定定的望着蹲在墙角的少女，嘴巴微微撑开，一脸不可置信。 只见少女蹲在那儿，两只手遮住脸，眼泪从指缝间一串串的划落下来。她在抽泣，还有轻微的喘息声，背脊颤动着，看的出来她呼吸有些不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黄衍的嚎叫声还在继续，宋子阳除了能听见黄衍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还能听见少女气息不稳的抽泣声音。这两个声音此起彼伏，让他站在原地，一团乱麻。 渐渐的，嚎叫声停止了。蹲在墙边的少女气息也平稳了一些。她缓缓的起身，擦去眼角的泪痕，像是在强制压住自己的情绪，艰难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宋子阳傻眼了，他仍旧呆呆的看着少女一连串的动作，嘴巴越张越大。 就在这时，少女突然将头转向他，她的眼睛圆睁着，眼里一片猩红，眼神锋利。被暗芒刺中的宋子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神，他的背脊一阵冰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了。 “管好你的嘴。”少女语气冰冷，语气里净是警告的意味，她仍旧瞪着宋子阳，眼神锋利无比。半晌，少女才收回眼神，抬脚往急诊室里走去。 差点被吓尿的宋子阳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在少女经过他身前时点头如小鸡啄米。 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靠在门口的石栏上，王明国站在一旁。 “怎么追出去那么久。”许艺皱了皱眉，端起茶缸，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师傅，你教她偷听别人讲话，这样不好。”王明国淡淡的说。 “嘁，谁知道有这么一出大戏，师父我啊，只是想让她看看这个鬼小子有什么把戏而已。”许艺端起茶缸，又轻轻的啄了一小口水。 中区人民医院。 黄衍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了，他抬起头来，任缘此刻站在一旁正盯着伤口出神。 他看着少女红红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他强自又定了定心神。刚才剧烈的疼痛之后，他的大脑反而清醒起来，好似也没有之前看到她时那般紧张了。 然后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笑着对任缘说道：“我从小就怕疼，有一点风吹草动，嘴巴就控制不住，有没有吓着你？” 少女愣了愣，摇了摇头。 “好了。”医生贴完最后一块胶布，站起身说道。 “谢谢。”少女将头转向医生说道，她声音有些轻，有些沙哑。 “不客气，伤口要好好保养，千万不能再捂着了，坚持换药。”医生对着少女笑了笑，端着盘子转身走进屏风里。 “知道了。”黄衍应道。然后他起身，将衣服抓到自己面前。 少女立刻走上前去，夺过衣服，将衣服理好，撑开左边的袖子，递到黄衍跟前。 黄衍愣了愣，立刻看着少女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后顺着少女撑开的袖口，将左臂穿了进去，又顺着她扯开的领口和右袖口，将衣服穿好。随后，少女又用同样的方式帮助黄衍穿好了背心，她不忘将背心的下摆扯了扯，让他穿戴整齐。 “走吧。”黄衍对着任缘笑了笑，站起身来。 少女点了点头，先一步往前走去。 二人走出急诊室的大门，见宋子阳捂着嘴，如石雕般站在门边。 “你干嘛？”黄衍皱了皱眉。 宋子阳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他悄悄转头瞄了一眼任缘，只见少女仍有些通红的眼睛又突然锋利起来，他立马一个激灵，挺直背脊，将手垂了下去。 黄衍皱了皱眉，并未再多说，他转头朝前走去。 时间耽误得太久了，他必须尽快安置好任缘，然后赶紧回东区。 第94章 我饿了 绿城中区，巨龙大厦附近。 渐渐入夜，绿城的秋天夜里很凉。 三人安静的走在回中龙武馆宿舍的路上，黄衍和任缘并排走在前面，宋子阳提着一个袋子跟在后头，袋子里面是给任缘买的洗漱用品。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有轻轻的脚步声。 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任缘突然停下了脚步，黄衍的脚步随即也停了下来，宋子阳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 “子阳，你把东西先提上去。”黄衍微微转身，看着任缘，开口对宋子阳说道。 “嗯。”宋子阳绕开两人，往前走去。 待宋子阳拐进小院，黄衍没再犹豫，他立马往任缘跟前踏出一步，拉近二人的距离。 “我不可能老老实实呆在东区，也不可能不管你，也不可能不插手你的事，更不可能不去秦镇不和你联系。”黄衍抢先一步开口了，语气郑重又决绝，他没给少女任何开口的机会，又继续说道：“你不必自责，不必有压力，不必说一些决绝的话想要撇清和我的联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对自己负责。” 任缘没有开口，她看着黄衍，通红的眼睛上面睫毛微颤。 “不要想方设法的将我推开。”黄衍继续说道，他的语气温柔了一些：“不要故意不跟我联系，不要玩失踪，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我如果真想走，你找不到的。”半晌，少女开了口，她的声线仍有些沙哑，有些僵硬。 “那我就替你照顾爷爷，我替你守着他，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就守在那里。”黄衍的声线清晰，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我饿了。”少女别过头，看向远处的巷子口。 黄衍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往巷子口那个卖土豆丸子的小摊走去。 待宋子阳走回原处，黄衍正提着两个装着小吃的袋子，拉着任缘往回走。 黄衍一直勾着嘴角，他拉着任缘走近宋子阳，然后笑着对他说道：“送她上去，我们就走。” 宋子阳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二人的脚步。 三人走到小院中间，任缘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了一眼宋子阳。感受到任缘目光的宋子阳忽地抬头，他的背脊又一阵冰凉，傻傻愣在那儿，心里直打鼓。 任缘轻轻挣脱开黄衍的手掌，然后转身，两步走到宋子阳跟前，轻轻将手伸向宋子阳，手掌摊开。宋子阳见状，莫名的一阵心慌，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衣服。”少女说道。 “什……什么衣服？”宋子阳的脸上满是疑惑和畏惧，他问道。 “你的，衣服。”少女的手依然伸着，眼睛里微微有了些暗芒。 “噢……噢！”宋子阳反应很快，答得也很快，他立刻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递了过去，手臂还有些微微颤抖。 少女接过衣服，转身回到黄衍身边，然后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将外套披在了黄衍的身上，整了整衣服的领口，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左臂露出来。 “啊嚏！”宋子阳站在不远处打了一个喷嚏。 黄衍看着任缘认真的模样，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和白皙的脸蛋，他的心尖上有几朵小花慢慢的绽放开来。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排白牙，温柔的对任缘说道：“快上去，东西趁热吃，我明天再来找你。” “嗯。”少女接过黄衍手上的袋子，转身向楼上走去。 “啊嚏！”宋子阳站在不远处，又打了一个喷嚏。 回东区的出租车上，黄衍将外套递回给宋子阳。 “你怎么刚才神经兮兮的？”黄衍问道。 宋子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他立刻捂住嘴，一脸惊恐的疯狂摇头。 黄衍愣了愣，没再问下去，他又转头看向车窗外，浅浅的笑了起来。 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到家时已经九点过，他轻轻的将大门打开，进屋，又转身轻轻的将门关上。 然后他回头，见此时一楼餐厅的灯还在亮着，老黄坐在餐厅里抽着烟。 “去哪里了？”老黄的声音有些严厉的传了出来。 黄衍怔了怔，他预感不妙，急忙换了鞋，走到餐桌边。 “在中区玩。”黄衍如是答道。 “中区玩什么？” “打电动，套圈圈，逛街。” “没了？”老黄皱了皱眉，他盯着黄衍的脸问道。 “有的，遇到王明国和许师父，我们又去了宿舍玩。”黄衍尽可能表情坦然的说道。 老黄看了看黄衍，眼里的怀疑又多了一分。 “爸，你可以去求证的，许师父今天和我们吃的晚饭。”黄衍尽量稳住声线，一脸坦然的说道。 “我会去求证的。”说着，老黄举起电话，打了过去。 “喂，老宋，子阳回家没有？…哦，好的，他今天去哪里了？……嗯，去武馆宿舍了吗？……嗯，好，知道了。”半晌，老黄挂了电话，他将烟熄灭，站起身来。 听到老黄打过去的求证电话，黄衍心稍稍稳了一些。他知道，他和任缘的事，宋子阳断不会说，但是行踪，应该会和盘托出。 “去洗漱，睡觉了。”老黄说完，便往楼上走。上了几层台阶，他又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严厉的继续说道：“明天好好在家学习，你是学生，要分清楚主次。” “知道了，爸。”黄衍的手紧了紧，仍乖巧的答道。 第95章 一个世纪 东区，伯爵花园。 待老黄走回主卧，黄衍轻手轻脚的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他将门带上，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给王明国发消息。 “明国，想办法找师傅串供，就说我们晚上在她那里玩，一起吃的晚饭，我爸明天随时有可能联系她打听我今天的下落。” 发完消息，他的眉头仍旧皱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裤袋，叹了口气。 今天，他一门心思都在任缘身上，钱没来得及给王明国，想要给任缘买的东西，除了那盘磁带，一样也没有买。想到这里，他又打开电话的短信界面，按出了宋子阳的名字。 “子阳，明天一早来我家，就说找我拿学习资料，早点来。” 然后，他走到窗边，拉开书桌边的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扯出一张白纸，提起笔，认真的写了起来。 不多时，“嗡嗡嗡”，手边的小灵通又震动了两下。黄衍停下笔，拿起小灵通，点开了信息。 “是不是被你爸爸骂了？”是王明国的信息。 “没有，就是明天出门有点困难，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在中区等我，到时候联系。”黄衍按完发送键，又提起笔，继续落回纸页上。 中区，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王明国坐在一边，看着许艺，眼神恳切。 任缘双手举着王明国的电话，低着头，靠站在客厅的墙边。 “真是长胆子了啊，居然让我跟着你们串供。”许艺撇撇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师父，不是串供，我们的确是在你这里。”王明国看着许艺，淡淡的说道。 “嘁！你们是来和我吃饭吗？”许艺仍旧一脸不屑。 “许姐姐。”就在这时，任缘走到许艺身边。她大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眼神里透出一丝恳求，她就这样看着许艺，没有后话。 许艺皱了皱眉，这个少女甚是好看，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她有些百爪挠心。 “知道了知道了！”半晌，她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女，生不起气来。然后，她叹了口气，又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黄衍这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给你说，你别被他骗了，他鬼主意多着。” “嗯。”任缘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的嘴角轻轻的勾起，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然后，少女转身，打开了宿舍门，转头对许艺说道：“姐姐，我打个电话。” 许艺被少女这恍然一笑迷住了，表情有些呆滞。 “啧啧啧，还真是个小妖精……怪不得把那臭小子都弄结巴了……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得结巴。”她转向王明国，用肩膀捅了捅王明国的肩膀问道：“是吧明国？” “是什么？师父。”王明国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任缘好看吗？”许艺扬了扬眉，一副戏谑的表情问道。 “师傅，我觉得李小龙好看一些。”王明国看着许艺，认真的回答道。 许艺愣了愣，她的眉头微微的蹙起。半晌，她又认认真真的端详王明国一番，然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夜半，风似乎更猛烈了一些，少女站在门外的石栏处。她只穿着一件衬衫，内里是一件白色背心。但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冷，她的背影消瘦而挺拔，任冷风吹乱自己的头发。过了良久，她低头，在电话里按下了黄衍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喂，明国，搞定那女魔头没？”电话接得很快，没等这边开口，黄衍的声音便急切的传了出来。 此时的黄衍半坐在床上，左臂微微垂着，右手举着电话。见电话那端半晌没有声音，黄衍皱了皱眉。 “嗯。”又过了一会，少女好听的声音才缓缓的传了出来。 黄衍愣了愣，他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语气变得温柔：“吃饱了吗？” “嗯。”少女答道。 “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来找你。”黄衍的声音又轻快了几分。 “黄衍。”少女轻轻的叫道。 坐在床上的黄衍微微一愣，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突然充斥了他的全身，他的思绪飘了起来，有片刻的恍惚。 有多久了，是过了多长的时间了呢。这一声“黄衍”，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 “我不会跑的。”少女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她似乎在措辞，语气有些缓慢的继续说道：“你，你明天不要出门，不要忤逆你爸爸。我，我不会失踪的。” 黄衍缓缓的拉开被子，他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抬头，今天的月亮弯弯的，和少女的眼睛一样透亮。 “好。”黄衍答应道。然后他继续说：“明天我让宋子阳把东西带给你……嗯，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一个电话，以后有什么事，你打给我。” “不用了，王明国有就行了，不要浪费钱。”少女拒绝，不容他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好。”黄衍捏了捏眉心，他继续说道：“那你答应了，你不会失踪，好好在秦镇等我。” “不会。” 第96章 和谐得不像话 中区，中龙武馆宿舍。 任缘洗漱完毕，她将毛巾拧干，挂好。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小心的将洗漱台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她仔细的叠好自己的手帕，往许艺的卧室走去。 此时的许艺正半靠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本恋爱小说。见到任缘进来，她将书本反扣在被子上，然后对着少女温和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快来。” 任缘乖巧的点头，她脱下身上的衬衫，爬上床去，学着许艺的样子靠了下来。 “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许艺看着少女，随意的和她聊了起来。 “只有爷爷，爷爷要在厂里值班。”少女声音很轻，语气平淡。 许艺愣了愣，她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少女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又长又浓密，看上去楚楚动人。 然后她有些怜惜的抚了抚任缘的脑袋，她的头发很顺滑，她没有躲避，仍旧乖巧的坐着。 “小妮子真香，姐姐我都想亲一口了。”许艺笑了笑，继续说道：“怪不得黄衍这小子像得了神经病一样。” 任缘没有答话，她的眼神有些恍惚，盯着许艺身前，盖在被子上的书本。书皮颜色丰富，是漫画的风格，一个头发披肩的女孩正靠在一个轮廓优美的男孩身上。 “姐姐，他在学武术吗？”少女仍旧盯着书本，轻轻的问道。 “散打，格斗体育的一种。”许艺听到少女的问题，立刻来了精神，她微微立起，看着任缘，又继续说了起来：“我跟你说啊，这个黄衍啊，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啧啧啧，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少女听着，她的眼睛里渐渐有些光亮，她将头转向许艺，听得有些认真。 许艺见任缘感兴趣，话匣子也打了开来，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是实在不想收了他，一看他就不行……可是他那个爸爸，真是个难缠的家伙，非要让他和王恒打一场。” “他打了吗？”少女定定的望着许艺问道。 “打了啊，这小子虽然脆，但是脑瓜子还行，反应挺敏捷，居然让他打赢了。”许艺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把他收了，你还别说，这小子挺刻苦的，进步得比别人快很多……这不，现在看上去顺眼多了。” ………… 少女听得入神，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艺的脸上，时而随着许艺的语气勾起嘴角，时而又陷入沉思。 夜已深，许艺卧室的窗户上挂着一条黄色的帘子，帘子将外头的夜色隔绝开来。还算宽敞的房间内，有些昏暗的灯光笼罩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她们就这样靠在床上，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和谐得不像话。 次日早晨 9 点半，中区广场。 宋子阳一步跨出，下了出租车，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白纸，火急火燎的往商场跑去。 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起床比任缘早一些，她伸了个懒腰，又将被子往少女的身上掖了掖，然后起身下床洗漱。 今天，为了给黄衍收拾这个……可爱的摊子，她特地调休，准备将王明国和任缘送走后，再去武馆训练。待她洗漱完毕，走到卧室门边，见任缘已经起身了。 少女披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跪坐在床上，手里忙碌着。她将两个枕头拿开，将枕头下面的床单拉扯平整，又转身认真的叠起被子来。她的背影消瘦，但是动作极为熟练，被子叠好后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她又将两个枕头叠起，轻轻的放在被子旁边。然后她下床，又认真的将床单拉扯平整。 许艺就这样靠在门边，盘着双臂看着少女的动作，眼神有些宠溺，有些心疼。 任缘整理好床铺，将自己的衬衣穿好，才转过身来。 许艺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看着少女轻轻的问道：“饿了吗？” 少女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快去洗漱，然后我们出门吃点东西。”许艺没管少女的动作，拉过少女，将人往卫生间里推去。 十分钟后，许艺拉着少女出了门。 宿舍门外，王明国正趴在许艺的门前做俯卧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咦？明国？你怎么大早上在这里锻炼？”许艺一脸好奇的问道。 “工作需要。”王明国随意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来。 “什么工作？”许艺又问道。 “盯人。”王明国淡淡的答道。 许艺有些懵，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她偏头看了看任缘，又转头看了看王明国。 “嘁！还真是个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许艺撇撇嘴，一脸不屑的牵着任缘往楼下走去。 被牵着往前走的任缘回头看了看王明国，却见这黝黑的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起步子，已经跟了上来。她蹙了蹙眉，转头跟着许艺下了楼梯。 第97章 清单 绿城中区，中龙武馆宿舍附近。 馄饨店内。许艺带着任缘和王明国吃了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少女提前站起身来，转身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将三个人的早餐钱一并付了出去。等许艺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包着一口馄饨，根本来不及阻拦。 “你这妮子，怎么这样。”走出早餐店，许艺蹙着眉埋怨道。 任缘对着许艺微微一笑，并未说话。看着她的笑容，许艺又生不起气来。最终，她叹了口气，带着二人往回走去。 离馄饨店不远，有一家小小的精品店，店外挂了块板子，上面夹满了花花绿绿的发卡。三人经过精品店的时候，许艺拉住了任缘。她轻轻将任缘的肩膀掰过来，面对自己，然后摘下一个卡通发卡别在了少女的头发上。 ”嗯……这个颜色不太好看。”说着，她又将发卡取下，拿起了另一个。 如此往复，半晌，许艺看着少女头上那个可爱的太阳形状的发卡，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笑着对任缘说道：“你请姐姐吃饭，姐姐送你一个小发卡，这才公平。” 少女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许艺勾了勾嘴角，她轻轻从任缘的头上摘下发卡，走进店里结账。 不多时，她提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走出店门。这小袋子里面除了有那对发卡，还有一捆彩色的发圈，和两个可爱的头绳。许艺嘴角微扬，将袋子塞进任缘的手里，满意的向前走去。 “师傅。”王明国跟上许艺的脚步，叫道。 “怎么啦，明国。”许艺脚步未停，笑容不减，侧过头来问道。 “我也想要。”王明国边走边认真的说道。 许艺皱了皱眉，她又偏头看了一眼王明国，然后语气郑重的对王明国说道：“明国，这些是女孩子的东西，你不需要的。” “我可以选别的。”王明国脚速不减，有些希冀的看着许艺。 许艺叹了口气，她轻轻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明国，你知道的，师傅是个月光族。” 王明国皱了皱眉，他悄悄的瞄了一眼许艺，只见许艺抬着头，目视前方，表情郑重。王明国的眉心挑了挑，然后他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就在三人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便刚巧看见了宋子阳。他正将两个大箱子堆在许艺宿舍的门口，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呼“的喘着气。 “咦？宋子阳，你在搬家吗？”许艺疑惑的问道。 “师……师傅，不是的。”宋子阳的气息还未平稳，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这是……这是黄衍要任缘带回去的。” 许艺皱了皱眉，她上前两步，将两个大箱子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 “啧啧啧，你们今天叫货车拖回去吗？”许艺一脸不屑的说道。 这两个箱子叠在一起，得有半人高了。 此时，任缘也已经走上前来，她站到箱子边上，探头往里望了望。 只见第一个大箱子里面摆着几个略小的盒子，盒子上面零碎的堆了一些小东西：有袜子，有手套，还有帽子和围巾。另一个箱子里看上去堆得有些杂乱，最大的是两个粉色的盒子，这盒子任缘认识，里面应该是两个芭比娃娃。 任缘看着两个大纸盒，眉头轻轻的蹙起，她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你看那个，你看不清楚，我这里有清单。”宋子阳一边喘气，一边对任缘说道。然后他将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递到少女跟前。 少女接过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只见这张纸上，虽然字写得密密麻麻，但却整理得很清楚，字迹一如既往的好看。每一列是一个分类，每一个分类上都有一个标题。 标题有“降温”，下面写着手套、围巾、棉袜子、暖水壶、热水袋等等，这些项目旁边还有购买颜色，要可爱的，等等标注。 标题除了“降温”外，还有“磁带”。磁带的下面写着磁带的名字和歌手的名字。 任缘一个一个仔细看去，芭比娃娃，小零食，两双帆布鞋，一双棉拖鞋…… 最后一个标题上，写着“爷爷”。下面写着一套男士的保暖秋衣，标注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体型偏瘦，老人。然后是一双男士手套，一双棉袜，一顶棉帽。 “嘁。”许艺撇了撇嘴，但她没有打扰任缘，而是自顾自的走进屋去。 任缘仔细看着手上的白纸，王明国和宋子阳则站在一边。半晌，她抬起头来，将手上的清单小心的折起来，揣进兜里。然后她一脸平静的对王明国说道：“帮我抬一下，我一会带走。” 王明国点了点头，开始搬箱子。 宋子阳也佝下背，正欲搬起另一只箱子。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扯住他的外套袖子，小手力气很大，宋子阳被带着转了一百八十度，任缘没有停，她拽着宋子阳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径直往楼梯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98章 给我上班 中龙武馆宿舍，楼梯转角处。任缘放开宋子阳的衣袖，站定，转身。 少女抬头，眼神锋利，眉毛微蹙。宋子阳对上少女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后腿不自觉的软了软，倒退两步。 “干……干什么？”宋子阳边退边问。 “你给我上班，但是没有工资，可不可以？”少女的眼神里有暗芒流动，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威胁。 “可……可以，大……大姐，你好好的让我去上班干嘛？”宋子阳一头雾水，脚软心慌，又懵又无助。 “盯着黄衍。”任缘的眼神仍旧冰冷，看着宋子阳的眼睛，没有移开。 宋子阳愣了愣，然后他突然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是不会出卖兄弟……的。”宋子阳最后一个字还没来的及将音调发全，任缘一步踏出将他逼到墙角。 “我是不会出卖黄衍的！”宋子阳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脸皱得像个包子，大声喊道。 任缘皱眉，片刻。 “老实呆在这。”少女说完，转头向楼下跑去。 宋子阳虚虚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少女跑开，表情舒缓了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他就听见蹬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不多时，少女的身影一闪，又站回宋子阳跟前，宋子阳这下傻眼了，一口气深深的咽进肚里。 只见少女气息微喘，眼神仍旧锋利，她笔直的站在宋子阳的对面，右手上提着一块比宋子阳脑袋还大的砖头。 “你……你要干啥？”宋子阳这下腿软得站都站不直了，他膀胱一紧，几乎就快要憋不住。 少女没有说话，她缓缓抬起右臂，力量惊人。不多时，她将砖头抬至眼旁，瞄准了宋子阳的脑袋。 “上……上上上班！”宋子阳这下抖若筛糠，脚软得站都站不直，就差没有一把跪了下去。他的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全天上班！……我我我，你你你，你别激动，我上班！你……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按照王明国的标准来。”少女姿势不变，继续说道。 “可可……可以！大姐以后有……有有有任何吩咐，小…小的随时待命！” ………… 二楼一角，许艺和王明国站在楼梯边上，这里可以看清楼下拐角处的一切。 “啧啧啧，太精彩了。“许艺小声说，她的表情有些戏谑，有些欣赏，还有那么一丝兴奋。 王明国并未开口，他的眉头轻皱着，像是在思索。 ”这小妮子，真是……太合我的口味了。“许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然后她转头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用一副要挟的口吻对他说道：“明国啊，你可别坏了她的好事，为师警告你。” 王明国愣了愣，半晌，点了点头。 少女见宋子阳答应，她又轻轻放下手臂，转身下了楼。她将砖头放回原处，又立刻跑了上来。 待少女站回宋子阳的跟前，宋子阳好似还没有从刚才巨大的惊吓中彻底苏醒，仍旧一副瘫软的模样。 少女瞟了他一眼，然后不疾不徐的从兜里取出一小张手帕，一边擦手一边问宋子阳：“他是不是被他爸爸骂了？” “没……没有，就是待在家里学习。” “嗯，”少女将手擦干净，仔细叠好自己的小手帕，抬头又问道：“他换药了吗？” “不……不知道。” 听到此处，少女的眼神又锋利起来，她一步上前，将手轻轻的抬了起来。 “知道！我我我马上就知道！”宋子阳背脊僵直，哆哆嗦嗦的从裤袋里掏出电话，立刻给黄衍拨了过去。 “喂……黄衍，你……你换药了吗？……噢！”宋子阳“啪”的一声按断电话，然后一脸惶恐的看着任缘，开口说道：“正在换。” 任缘停下步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的声音又冰冷了几分：“每天下午五点半，打给王明国。” 说完，她转头，向楼上走去，两步后，她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宋子阳补充道：“准时。” 宋子阳四肢扒拉着墙壁，大腿的抖动停都停不下来，他看着任缘一个劲的点头，速度又快又诚恳。 少女没再多看宋子阳，径直上到二楼，然后她愣了愣。 站在二楼拐角边的许艺捋了捋头发，表情有些尴尬，她身旁的王明国倒是表情平淡，但是任缘却没有看许艺，而是直直的盯着王明国。 “咳，明国啊。”就在这时，许艺开口了，她摁住王明国的肩膀，语气郑重的说道：“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懂吧？有一些不太有必要让某人知道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说。” “知道了，师傅。”已经被要挟过一次的王明国这次反应倒是极快。 少女听及此，抬头看向许艺，二人眼神碰撞间，相视一笑。 第99章 什么东西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黄衍在家里认认真真的学习了一天，从老黄出门到回家，除了请司机送自己去换了一趟药，剩下的时间他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卷子。 “今天没出去？”老黄一回家，就走到黄衍的房间门口，外套还未脱下，风尘仆仆的样子。 “嗯，做了五套卷子。”黄衍起身，整理好试卷，递到老黄面前。 老黄接过卷子，随意的翻起来。半晌，他的动作未停，开口问道：“都是今天做的？” “嗯，化学和英文各有一个疑问，已经标注了。”黄衍伸手，翻开其中一张卷子，摊开来，指了指自己的标注。 老黄微微蹙眉，他看了一下题目，又将卷子合上，递给黄衍说道：“题型你做过的，换个思路，或者去找相似的题型，如果仍然不会，你再问我。” “好的，爸。”黄衍接过卷子，转身又回书桌坐下。 “你们国庆放假，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待黄衍坐定，站在门口的老黄又问。 黄衍这才想起来，从下周二开始，就是国庆假期了。他愣了愣，心思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没有，我的手臂现在不能训练，也要每天换药，我就在家学习，休息时和宋子阳去中区玩一玩就行。”黄衍答道。 “嗯。”老黄没再多话，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黄衍待老黄的房门关上，掏出电话，按出了王明国的名字，开始发消息。 “明国，你们上车了吗？” “快到了。”王明国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 “东西她收下了吗？” “嗯，都在出租车上。” “辛苦你一会帮她搬运一下，有一些多。” “可以。” 出租车上，王明国将电话放回裤袋，他偏头看了一眼任缘。 此时任缘正望着车窗外出神，表情平淡，眼神有些恍惚。 出租车开得有些快，道路边的树和房子正飞快的掠过。又过了不久，公路变得不那么平坦，低矮的楼房和零星的田地映入眼帘，他们已经进了秦镇。 “我一会帮你搬上去。”王明国悠悠的说道。 “嗯，谢谢。”少女淡淡的应道。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的大门口，王明国结账下车，然后他从后备箱将两个箱子抬了下来。 “你在这等。”王明国佝下腰，搬起一个箱子，对任缘说道。 任缘不答话，她佝下身子，抱起了另一个箱子。箱子有些大，少女手臂堪堪可以围住箱子的四个角，她有些吃力，但仍将箱子稳稳的抱了起来。 “走吧。”她说，然后先一步抬脚往二号院四栋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将箱子抬至二楼，花了不少时间。王明国气息微喘，他将手上的箱子轻轻放到大门外，然后接过任缘的箱子，让少女空出手来，掏钥匙开门。 屋子内很安静，但是靠外的一个房间门敞开了。 任缘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她立刻回过头来，对着王明国说道：“你先走吧。”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语气冰冷，更像是命令。 王明国没动，他的眼睛穿过任缘，往屋内望去。 此时，一个瘦高的男人已经出现在屋内敞开的那个房门边，男人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洗得脱色的黄色背心，他的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右臂上纹有一条巨大的蓝龙，龙尾一直延伸到手腕处。 男人的眼神涣散，表情有些呆滞的朝向门边。不知道他是在看任缘，还是在看王明国。 任缘见王明国不动，皱了皱眉，她没有再多话，立刻转身走进屋内，想要迅速将门关上。 王明国反应极快，也立刻上前一步，用箱子抵住了即将关合的房门。 “东西，没拿。”王明国平静的说。 “不要了，赶紧滚。”任缘语气冷漠，她背靠大门，反手用力，想要把挤在门边的王明国推出去。 “什么东西。”就在这时，房门边那个有些可怖的男人缓缓的开口了。 第100章 他吃了药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一阵静默，任缘和王明国都没有说话，二人仍旧在门边僵持。 屋内的男人似乎有些许不耐烦，他动了动脚步，往门边靠近。 “什么东西？”男人又问了一句。 任缘的手反扣住门把，整个身体抵在门上，微垂着头，表情晦暗。男人缓缓走到她的跟前，男人有些高，小小的任缘只到他的肋骨，他低下头，眼神恍惚的望着任缘。 任缘仍旧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她的小脸埋没在一片阴影里，抵住门的动作更用力了一些。 王明国也没有说话，但是他感受到了任缘压门的力量。他皱了皱眉，想到黄衍给自己交代的工作，他反抵住门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缘缘。”男人眼神涣散，他直直的盯着跟前的任缘，声音沙哑而木讷的又问了一次：“给爸爸说，什么东西？”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脸色又晦暗了几分，反握住门把的小手微微发白，有些颤抖。不知道她是在无声的和大门对抗，还是在和男人对抗。 突然，男人抬手，一把揪住任缘的头发往一旁扯去，他的力道极大 ，轻而易举将她扯到一旁，然后他又抬起一只脚，对着少女的小腹重重一蹬。少女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坐而去。 “砰！”任缘被蹬出去两米，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客厅那张餐桌的桌腿上。 “他妈的，话都不会说！”男人骂了一句，然后他收回脚，转头。 此时，因为任缘被男人扯开，王明国抵住的门突然失去了一半相对的力量，他身子忽然一倾，大门被完全敞开来。王明国随着敞开的大门，趔趄了一步，扑入屋内。待他站稳，没来得及管身前的男人，立刻皱着粗黑的眉毛偏头向任缘望去。 只见少女低着头，不发一语。她的脸埋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她靠着木桌的桌腿，坐在地上，左手微微扶住小腹。 男人没有看王明国，他盯着王明国抱着的箱子，呆滞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然后他上前一步，端起王明国手上的箱子，将箱子侧翻。顿时，箱子内的物品顺着男人的动作往地上倾泻而去。那些崭新的磁带和零碎的小物件砸落在客厅的地面上，发出“哐哐哐”的清脆响声。 王明国手上一轻，他顾不得男人的动作，两步上前，走到任缘身边蹲下，查看她的伤势。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在意身旁的王明国。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男人脚边那一地的破碎，眼神空洞，表情晦暗。 男人也低着头，他木讷的看着地上七零八碎的物品，然后抬起穿着拖鞋的脚，随意的拨弄着，像是在研究。半晌，他又蹲下来，开始仔细的翻看，他的眼神空洞，表情专注认真，不再理会蹲坐在桌脚的二人。 王明国一直没有说话，他随着少女的眼神望向男人，粗黑的眉毛皱得更深。 半晌，少女将手撑住地面，有些艰难的收回曲伸的小腿。王明国见状，握起她的小臂，少女没有拒绝。她顺着王明国给她支撑的力道，缓缓的站稳身型。然后她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阳台的小房间里走去。 王明国扶着少女，跟着她走进小房间，少女转身将门关紧，锁死。 任缘微微张开手臂，挥开王明国搀扶的手，缓缓坐到床上。此时，仍旧能听见房间外，男人翻找东西传出的细碎声响，房间内一片静默，王明国仍站在门边，皱着眉头望着少女，不发一言。 半晌，少女抬起头来，她看着王明国，缓缓的开了口：“别告诉他。”她的声音很轻，眉头轻蹙，晦暗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祈求。 王明国愣了愣，他皱着眉，像是在纠结和挣扎，他仍没有说话。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她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强自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将脸转向房间的小门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然后她继续说道：“他吃了药，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说什么话，他听不见的。” 王明国皱眉，他顺着少女的眼神看了一眼小门，又转过头来，看向少女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任缘又勾了勾嘴唇，语气冰冷了几分：“吃药，最多关十五天，十五天他就出来了，有什么意义。” 王明国顿了顿，他拉开小木桌下的凳子，坐了上去。然后他抬头又仔细打量了少女一番。此时，少女的左手仍摆在小腹旁边，头上的头发茂密，完全看不清伤势。 半晌，王明国开口问道：“小虎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他拿到药了，说明这一次我们错过了。”少女语气平静，没有低落，没有失望，没有埋怨，没有任何情绪。 小房间内又陷入一阵静默。王明国坐在圆凳上，他的左手揣在裤袋里，裤袋里是一个小灵通，他并没有将电话掏出来，而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眼睛却望着窗外出神。 任缘也没有说话，她听着屋外细碎的声音，表情仍旧晦暗难明。 第101章 这是我的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外细碎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你走吧。”任缘站起身来，悠悠的说道：“他不会在意你的。” “你要继续在这？”王明国皱着眉问道。 “嗯。”少女的表情变得平淡，她点了点头。 “不行，太危险。”王明国说着将小灵通掏了出来。 任缘皱了皱眉，她上前一步，按住了王明国的手。王明国也皱眉，他盯着少女，少女则死死盯住电话。 “前面的事，我可以不说。”王明国叹了口气，他的眉头稍稍撑开了一些，将电话揣回裤袋里。 任缘轻轻将手抬开，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眼神有些恍惚。 “我已经够累了。”良久，她缓缓的开口：“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插入我的生活，这是我的命，不是你们的。” 王明国沉默，他没有动，像是在思考。 半晌，他站起身，看着少女说道：“你的话我会转达。” 然后他转身，打开小房间的门向外走去。 房间外，大门仍旧敞开着，另一个箱子内的所有东西也被男人倒在地上，客厅的地面一片狼藉。男人依旧蹲在地上，他的手不断摸索着，神情认真，眼神涣散。王明国皱了皱眉，他转身，又看了一眼那个刚刚被自己带上的小房门，绕开男人，下了楼去。 少女坐在小木桌前，左手仍旧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呼吸有些不稳。她的脑袋有些胀痛，有些昏沉，但她的表情仍是那么淡漠，看不出来一丝痛苦的神色。 天色渐渐暗淡，有些灰蒙蒙的。 秋天的绿城，总有这样的天气，没有太阳，也没有雨，只有乌云压住天空，阴沉且压抑。还没有到傍晚，但是天更暗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渐渐笼罩这个小小的房间，少女没有开灯，整个房间显得模糊不清。就在这时，一滴晶莹的液体没有预兆的滴落在老旧的木桌上，片刻，那湿润的一点水渍，向木桌开裂的缝隙处陷了下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屋外细碎的声音仍时不时的响起。房间内少女仍坐在那里，她没有动。木桌上零星的水渍渐渐干涸，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凌晨两点，少女仍坐在木凳上，如石雕般。 这时，屋外终于有了其他动静，翻找东西的声音没有了，接着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然后“哐”一个闷闷的关门声响起，屋外寂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少女定定的站起身。她推开小房间的木门，往外望去。此时屋外一片黑暗，只有敞开的大门外，透出一些灰白色的光亮，堪堪可以看到门边的一小块地方。 少女站在小木门边，沉默半晌，然后轻轻抬起脚步，一边摸索一边走向门边，蹲了下来。 小客厅内，一片黑暗。少女抬着手，一边摸索着，一边捡拾地上凌乱的物品。 她将磁带一盘一盘拾起，整理在一旁，然后又向远处摸索去。磁带盒碎了很多，有的还有盒子，有的没有了。碎裂的磁带盒尖锐，似乎扎到了少女的手掌，她的手缩了缩，但并未勘查伤口，仍继续着摸索的动作。 时间很快过去，少女将一部分堆叠好的物品轻轻抬起，搬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内。半晌，她又走了出来，继续蹲下，继续小心的摸索，小心的收拾，生怕错过一处。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少女将最后一部分物品搬回房间，她关上了一直敞开的大门，走回自己的小房间内。 任缘关上自己的小门，开了灯。 她看着床上满满当当的物品，有些出神。她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手上两处被磁带盒划伤的口子，血已经干涸。 她的胸口有些闷，不知道是因为胸口传来的不适，还是伤口传来的疼痛，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站了许久，她终于佝下身子，开始认真的整理起来。 保温杯的盖子裂开了些，但是还能用。两个芭比娃娃的盒子已经被撕烂了，但衣服还算干净。白色的帆布鞋旁边绣有一个小熊的图案，很可爱，但是好像买大了一些…… 少女一点一点的整理着，她的身形有些不稳，手掌上还挂着两条小小的血印，但她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她苍白的脸上竟多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102章 肯定好好帮 周一，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任缘用一把小小的锁将自己房间的小木门锁了起来，然后她望了望屋内另外两个紧闭的房门，背着书包，抬步走出了家门。 今天仍旧没有太阳，雾蒙蒙的，下着小雨。少女穿着一件卫衣，她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任由雨点扑打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往前走去。 快走到校门的时候，少女顿了顿，她转头往背后看去。 只见她的身后，零星有几个背着书包打着伞的身影，并没有那个黝黑的少年。然后她转过身，走进了学校。 “她进学校了，看上去没事。”王明国将消息发给黄衍，然后从一棵大树背后探出头来。见少女的身影已经转入教学楼的楼道，他这才迈开步子向学校里走去。 绿城东区。 彼时的黄衍正皱着眉，坐在老黄的轿车上。宋子阳坐在他旁边，眉头也紧锁着，他的手有一些微微握紧。 “明国，这几天隐蔽一点，你跟好她，如果出现危及安全的状况，立刻报警。”黄衍发完消息，车子刚好停下，二人下车，向司机道谢，往学校走去。 中午，启航学校食堂。 林维峻今天没有找苏青，他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早早的在食堂最大的一张桌子坐下。周围四五张桌子的学生已经被赶走，桌上摆着几份午餐，几盒牛奶，还没有动过。 不多时，黄衍和宋子阳走进食堂，他们向四周望了一眼，便向林维峻所在的大桌走去。 林维峻看到黄衍二人走近，笑了笑，待二人坐好，他将两份午饭和两盒牛奶往二人身前推了推。 “今天我找你，应该我请你吃饭的。”黄衍看着林维峻，面露真诚的说道。 “说这个就没意思了。”林维峻不以为意，他取了一盒牛奶，插上管子，吸了一口问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 黄衍闻言，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他确实非常着急，但仍然强作镇定，缓缓开口：“任缘，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她遇到点事。” 林维峻听及此，一脸戏谑与好奇，他看着黄衍，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事情，有些复杂，我本来不想牵扯更多的人进来。”黄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她现在在秦镇，处境有些危险。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秦镇的人，可以是警察，也可以是混混，要能办事的。”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将牛奶管子塞进嘴里，思考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既然是朋友，我也不瞒你，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找找熟人，其他事情我不希望你涉及，有危险。”黄衍继续说道：“你要苏青，你想和她在一起，我可以尽全力帮你。” 林维峻的手抬了抬，阻断了黄衍继续说话，他笑了笑，开口说道：“三天。”然后他将两只手放在脑后，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继续说：“我不能保证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三天给你答复。” 黄衍点了点头，没再多话，他将筷子重新举起，和宋子阳一起，将林维峻买的午餐吃了干净。 林维峻也招呼自己的两个小跟班，开始吃饭。 “黄衍。”林维峻的嘴里包着饭，边吃边继续说：“我交朋友，分想和不想，要我帮忙，也只分帮和不帮，你不必有压力，既然要帮，我肯定要好好帮。” “行，那我不跟你客气。”黄衍放下筷子，取出纸巾擦了擦嘴。而后他开始将任缘的情况和盘托出。 中午时间不长，黄衍避开了如何认识任缘这一部分，其他的情况大致和林维峻讲了一遍，林维峻听着黄衍的话，渐渐眉头深锁，眼神变得有些不可置信。 黄衍说完，他向周围看了看，此刻留在食堂里的同学不多。于是他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盒烟，递了一支给林维峻。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很复杂，很危险，如果可以，希望你帮我找找人，找不到也没关系，我有另外的方式去解决。”黄衍看着林维峻，真诚的说道。 林维峻接过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又将打火机递给黄衍。 “这么说来，你是想要横插一脚，自作主张给她把这个事情尽快摆平是吗？”林维峻吸了一口烟，低头向桌底下吐出一阵烟雾。 “嗯。”黄衍没有接过火机，他没有在宋子阳面前抽烟的习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插手，她也许解决得更顺利一些？”林维峻又靠回了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问道。 黄衍听及此，眼睛微眯，他望着林维峻，心里一阵莫名的窒息。 第103章 那是她的江湖 东区，启航学校食堂。 黄衍久久没有说话。 林维峻见黄衍这副模样，倒是不在意。半晌，他又开了口：“我是不懂女孩子，但是道上的事，我比你懂。你的小辣椒，听上去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她很聪明。” 黄衍仍未开口，他缄默着，等待林维峻的后话。 “你说，你才认识她多久？”林维峻继续说道：“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多久了？你想想，她又是怎么毫发无损活到现在的？她很出名，那些比她年纪大的混混都怕她，说明她够狠。她能让别人无条件的帮她，跟着她，说明她有手段。这样的人，在我们眼里，可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林维峻说完，身边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认真的点了点头。 “难道放任她身处险境，我在东区吃喝玩乐吗？”良久，黄衍抬起头来，他看着林维峻，认真的问。 “那是她的江湖，她有她自己的一套做事的逻辑，你打乱了她的节奏，不仅不能帮到她，还有可能害了她。”林维峻坐直身体，将脸靠近黄衍，认真的继续说道：“那不是你的世界，你的规则行不通。” 听及此，黄衍的心脏钝痛，他的眉头深锁，手掌紧握成拳。 林维峻深深的看了黄衍一眼，然后他起身，拍了拍黄衍的肩膀：“一天，你让我想想，明天我们再见一面。” 林维峻说完，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转身欲走。 “林维峻。”黄衍起身，他看着林维峻认真的说道：“一天，我也给你一套方案。” 林维峻听及此，露出一排白牙，然后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天下午，花园茶语，具体时间电话约。” 黄衍看着林维峻走出食堂，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子阳，皱了皱眉。 宋子阳像是有莫大的心事般，表情严肃，皱着眉头，双手握拳摆在桌上。这样的状态，他似乎已经持续很久了。 “子阳，你在干嘛？”黄衍疑惑的问道。 被黄衍叫中名字，宋子阳从愣神中惊醒，一脸茫然的看着黄衍开口说道：“在…在上班。” 黄衍更疑惑了，他捏了捏眉心，但是他此刻无心探究宋子阳异样。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叫上宋子阳，走出了食堂。 一整天，黄衍的心情都很低落，他不得不承认，林维峻说的话是对的。 他还是太冲动，太恋爱脑，太自以为是。尽管他了解任缘，尽管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他确实并不了解现在任缘深陷的那个世界。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没有出现，任缘不会因为电话的原因被毒贩发现，也不会因为任龙涛吃药的事情受伤。思及此，他又陷入无比的悔恨和懊恼之中，无法自拔。 黄衍低落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回家，衍妈和老黄也感受到了黄衍的情绪不太好。但他们没有过多的打扰，只是衍妈有一些忧心忡忡。 “这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坐在餐厅的衍妈一脸忧心的看着老黄问道。 黄衍吃过饭后，就独自上了楼，留下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想多了，才多大就谈恋爱。”老黄手里捏着一份报表，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他看得仔细，嘴里敷衍道。 衍妈见老黄敷衍，故作生气的瞪去一眼，然后她起身收拾碗筷，没有在打扰老黄。 夜里，黄衍坐在自己的书桌边，望着大玻璃窗出神。 今天一整天都是阴雨绵绵的，这样的天气一直持续到夜间。雨点很细很小，挂在玻璃上积不出一滴完整的水珠。浅浅的水印一片片覆盖在玻璃窗上，就像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凌乱，又化不开。 半晌，黄衍点燃一支烟，打开窗户，任冷风夹着细小的雨点窜进来，他再不疾不徐的将烟雾悉数吐出去。 他知道，他现在的情绪毫无意义，任缘那些从小就背负的阴霾与创伤仍旧在那里，他抹不去，他无能为力。 现在，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林维峻的身上。 他答应林维峻，要给他一份追到苏青的方案，这其实对他来说很简单。苏青的喜好，他是大致清楚的。如果林维峻真的能够帮助他解决秦镇的事情，那么十个苏青，一百个苏青，他都会用尽全力帮林维峻追到手的。 三分钟后，他将摁灭的烟头丢出窗外，坐回桌前，提笔认真的写了起来。 第104章 小巷幽深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今天直至放学，王明国都没有出现过。 放学后，任缘走到凉亭坐下，掏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一旁的郑云舒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打开书包，掏出课本也写了起来。 凉亭不大，偶尔也有风夹带着细腻的雨水吹过，少女浑然未觉。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一直灰蒙蒙的，然后逐渐暗淡下来。课本上的字开始有些模糊，她的眉头渐渐蹙起，写字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任缘，我回家吃饭了，你不回去吗？”郑云舒起身，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道。 “不回。”任缘语气淡淡，眼睛仍旧没有从作业本上移开。 “那我走了，拜拜。”郑云舒打起小伞，走出凉亭。 任缘放下笔，她抬起头来，向四处望了望，然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她自嘲的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半晌，她起身将课本放回书包里，然后她背起书包，随意的将卫衣的帽子搭在头上，抬脚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从电力厂到街心花园要走二十多分钟的路，少女脚步不快，像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路边是零星的菜地和低矮的平房，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两辆摩托车偶尔经过。 就在这时，任缘的肚子咕咕咕叫了两声，胃部传来微微的疼痛感。因为在中区请许艺吃饭，此刻她的身上只剩下了五块钱，所以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吃东西。少女皱了皱眉，她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渐渐的，马路宽阔起来，有零星的店铺亮着灯，行人也多了起来。少女往前望了望，走进一家烧饼店内。 “老板，要一个烧饼。”少女掏出一块钱递了出去。 “好嘞！”老板夹起一个烧饼装进塑料袋递到少女跟前，收过钱，又找来五角递了回去。 少女接过烧饼，撇开袋子，咬下一口，边吃边往前继续走去。 秦镇街心花园。 因为下了雨，今天路上的行人不如往常多，但是大大小小的店铺仍旧亮着灯，街道边还是很明亮。少女穿过街心花园的主街，往背街走去。不多时，她拐进一个小巷。小巷幽深，没有灯光也没有人，窄小的通道内只有少女走路时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小巷不长，穿过小巷就开始有了一些灯光。这里是两层或三层的自建房，中间一条两三米宽的石板路。自建房的二三楼零星的几家亮着白炽灯。一楼则是一些店铺。这里的店铺大多亮着红色或者粉色的灯光，挂着破旧的招牌，有美发店也有按摩店，一眼望去昏红色的一片，一直延伸到石板路的尽头，整条巷子显得幽暗而诡异。 少女走在石板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男人女人靠在某一间店门边聊天。他们的说笑声音很大，女人们穿着大都较为裸露。任缘没有抬头，她将脸埋在卫衣巨大的帽檐里，安静的往前走着。 直至走到最后几间店铺前，少女抬头，看到一块破旧的白色招牌，上面写着“姜兰美发店“五个大字，她没有犹豫，一步踏前，走了进去。 店内左边摆着三面镜子，镜子前有三个破旧的皮质理发椅。再往里是一张玫红色的沙发，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人斜躺在上面，手里握着一部电话，像是正在和谁发着消息。沙发前面是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随意的摆着一盒香烟，一个打火机以及一瓶啤酒。 “叮当”。任缘推开玻璃门，摇动了挂在门边的小铃铛。 躺在沙发上的姜兰没动，眼睛斜斜的望去。 “小缘？”姜兰开口，嘴角挂着随意的弧度。 任缘将推开的玻璃门关好，她走到沙发边，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才转身看着女人说道：“姐，我在你这里住两天。” 姜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坐起身来，轻轻搂了搂任缘的肩膀问道：“爷爷呢？” “值班，到后天。”任缘答道。 “你爸在家吃药？”姜兰点了一支烟，又转向少女问道。 “嗯。” “那你和我睡阁楼，不要去楼上。”姜兰指了指天花板。 任缘点了点头，她将书包打开，取出随身听，将一只耳机塞进姜兰的耳朵里，另一只则挂在自己的耳朵上，按下了播放键。 王明国站在姜兰理发店外不远处，他穿着黑衣黑裤，隐在一片阴影里。 “东西吃了，进了一家姜兰美发店。”他按完短信，又抬头看了看背后这一片粉红色的灯光，想了想，他又低头打开短信界面。“这里不是正经地方。” 信息还未来得及发送，嗡嗡嗡，那边的短信就回复过来。 “明国，她安全的，这是她堂姐的店，应该不会有事。” “嗯，那我回了。”王明国删掉还没来得及发出的信息，又重新发出一条短信，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第105章 用她的规则生存 国庆长假第一天，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早早的起床，他将房间门打开，开始背单词，写卷子。 今天衍妈一直在家，老黄上午便出了门。 黄衍写完卷子，将试卷整理好，下楼摆放到老黄的书房里。然后对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衍妈说：“妈，我和宋子阳约了朋友去花园茶语喝奶茶。” “去吧，钱够吗？”衍妈微笑应道。 “嗯，你再给我点吧。”自从黄衍开始涉及秦镇的事情后，他要钱从来没有客气过。 衍妈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元递给黄衍，然后说道：“早点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记得先去把药换了。” 黄衍点了点头，拿着钱走出门去。 花园茶语是东区的一家奶茶店，它的装修和面积更倾向于后世的咖啡馆，有卡座有包房，还有一个不大的露天小花园。当然，价格也比其他的奶茶店更贵一些。 宋子阳今天似乎正常很多。昨天五点半，当他准时打王明国电话的时候，发现任缘根本不在。王明国告诉他，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不用再给任缘报备了。听及此，他的压力瞬间消失，整个人又活泛了起来。 二人来到花园茶语，黄衍找了一个角落的卡座坐定，给林维峻打去电话。上一次是林维峻请的午饭，既然有求于人，黄衍觉得还是要主动一些。 “最近周星羽没找你？”等待的时间里，宋子阳百无聊赖的问道。 “忙着恋爱，不用管她。”黄衍翻开菜单，一边看着一旁的服务员点单，一边说道。 ”嘁，真不知道这个恋爱有什么好谈的，一个两个跟丢了魂似的，尤其是你。”宋子阳撇撇嘴。 黄衍将头从菜单里抬起来，皱了皱眉。 要论恋爱脑的程度，宋子阳才是当仁不让的，他的那些舔狗爱情故事如果写成小说，说不定可以绕地球两圈。黄衍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他就得为今天的话啪啪啪打脸。 半个小时后，林维峻带着两个小跟班出现在花园茶语。 他大咧咧的坐下，两个小跟班也随即坐下。待三人坐定，林维峻抬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就直接开了口：“我想了一晚上，你只有两个选择。” 黄衍听及此，瞳孔一缩，表情严肃起来。他凑近了些，仔细听林维峻将话讲下去。 林维峻又顿了顿，继续开了口：“第一种，你随她去触碰，按照她的思路来，缺钱给钱，反正你有钱，其他的不问不插手，等她自己处理。” 黄衍皱了皱眉：“第二呢？” “第二种，你去秦镇，去接触那个世界，用她的规则生存。等你在那里有实力了，你就能护住她了，想要解决什么问题都简单。” 黄衍听及此，眉头渐渐深锁。寥寥数字，对他而言却难如登天。 林维峻说完，靠回沙发上，有些戏谑的望着黄衍。见黄衍眉头深锁，他悠悠的又开了口：”如果是我，我会选第二种。” “你选第二种，倒是合情合理。”黄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懂那些道上的规则，你有那个实力。” “对你来说，是有点难。”林维峻懒懒的说道：“那你就要乖，别影响她。看着她自己涉险，自己面对，该送温暖送点温暖就是了。” 黄衍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他不喜欢这样被动的感觉。如果要看着任缘再一次从深坑中满身伤痕的爬出来，那么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三个问题。”黄衍思索良久，才开口道：“我完全没有接触过那个世界，我拟不出计划，更没办法去实现。第二个问题，我需要多长的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那么长的时间，我等不起。第三个问题，我现在在东区，处处受我爸的管制，我怎么脱身，怎么能经常出现在秦镇。” 林维峻笑了笑，他将脑壳抬起，眼神望向天花板。半晌，他悠悠的说道：“我的话，最多一年，快则半年。” “我要是你，这事就好办了。”黄衍将手撑着头，眉头仍旧锁紧。 他是知道的，林维峻后来是个黑白通吃的主。成年后的他 做事极有手段，他的产业繁多，除了房地产，还有各种大型的娱乐会所和夜店，在绿城也算声名赫赫。 但黄衍也从来没有羡慕过，他只是时常会感叹天赋和性格这件事，他就不喜这些复杂的交际圈子，也不喜欢耍那些手段。他喜欢简单，交际简单，朋友简单，靠自己的学识和大脑自食其力，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无忧无虑，不缺钱也不缺快乐。 “那还不简单。”林维峻笑着看着黄衍，认真的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第106章 我教你啊 东区，花园茶语奶茶店。 宋子阳来了精神，他两手握拳放在桌上，一脸兴奋的看着林维峻问道：“我们要去秦镇混社会？是不是可以带小弟的那种？” “小弟，肯定是会有的。”林维峻笑着摊了摊手接着说：“但是打打杀杀的，也不那么安全。秦镇的人穷，怕是更有兽性。绿城的黑道，玩的是脑袋，使的是阴招。但是去了秦镇，想要先站住脚跟，玩的可是命。” 宋子阳听及此，略略缩了缩脑袋，拳头也放了开来。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基本的安全，我还是能够保障的。”林维峻淡淡的笑道。 “半年成吗？一年太长了，我等不了。”黄衍殷切的看着林维峻问道。 “又不是喝牛奶看保质期，你说多久就多久。”林维峻笑着淡淡的说：“不论是一年还是半年，你到底要不要去？” “要去。”黄衍看着林维峻，眼神坚定，他没有犹豫。 “那我们该怎么做？跑到秦镇去认个大哥？”二丈和尚宋子阳问道。 “嘁。”林维峻一脸不屑，他靠在沙发靠垫上懒洋洋的继续说道：“有钱，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喽啰？” 黄衍怔了怔，他暗自平复了一下自己迫切的心绪，呼吸也沉稳了下来。 他知道，有林维峻在，这事能办。 “说说我给你的方案吧。”黄衍话锋一转，从裤袋里掏出来一张折叠好的草稿纸。 林维峻看着黄衍，随意勾起嘴角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认真。 “这是苏青的喜好，家庭情况，性格偏向，还有她的择偶标准。”黄衍将纸摊开，递到林维峻面前。 林维峻接过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来，戏谑的说道：“还挺详细。” “嗯。”黄衍语气淡淡，表情如常，他继续说道：“喜好，家庭情况，性格偏向，可以帮助你避开她的雷区，择偶标准，是通过前三项推衍出来的。” 林维峻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又端起那张纸，仔细的看了起来。半晌，他的眉头又渐渐皱起，他抬起头来，看着黄衍问道：“我如果是你，这事就好办了。” “那还不简单。”黄衍学着林维峻的表情，认真的说道：“我教你啊。” 林维峻愣了愣，半晌，他大笑了出声，颇有些豪爽的说道：“成交。” 黄衍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除了按照这个套路走，你还需要制造两个特定事件，这两个事件必须天时地利人和，事成的话，就算是把她的心拿稳了。” 林维峻听及此，他的手不自觉的摁在桌面上，然后认真的对着黄衍说道：“你要是能帮我追到苏青，十个任缘，一百个任缘，我都帮你罩住了。” 黄衍点了点头，半晌，他的眉头又轻轻蹙起，悠悠的说：“那么，还有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只能靠你自己。”林维峻嘴角微勾：“这个世界上，只有想办的事，和不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事。” “行，我自己想办法。”黄衍呼出一口气，又捏了捏拳头。 林维峻躺靠回沙发上，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点燃一支烟，然后对着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说道：“你们先回，从明天开始，在学校不用找我，尤其不能和我一起出现在苏青面前，有事我会给你们发消息。“ 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点了点头，他们给三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花园茶语。 见二人离开，林维峻才将脸转向黄衍和宋子阳二人，又开了口：“逻辑很简单，但过程不简单。想要打入秦镇，我们先做好两件事就行。” “哪两件事？”宋子阳眼里冒着光，一脸期待的问道。 “圈地、造势。”林维峻悠悠的开口说道。 黄衍和宋子阳听完，一脸懵。 林维峻看着二人的表情，并不急，他又继续开口说道：“我可写不出一页纸的计划，先从圈地开始吧，如果你想尽快在秦镇站稳脚跟的话，那么这个国庆节，你必须要完成第一步。” “行，需要怎么做。”黄衍郑重的问道。 “你不用急。”林维峻看着黄衍，一脸戏谑，他继续说道：“我要先找人摸摸底，明天……后天吧，后天我们去秦镇。” “行。”黄衍点头，然后他指了指摊在林维峻面前的那张纸，继续开口：“你现在要去换个头发，然后我带你去挑衣服。” “好，那我们赶紧。”林维峻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他把奶茶一口喝完，站了起身。 第107章 剧情需要 东区大街。 黄衍和宋子阳陪林维峻剪了一个干净的短发，并把那些挑染着金黄色的头发重新全部染黑。然后，三人径直走进了东区的一家服装商场内。 黄衍给林维峻挑了七八件白衬衫，还有得体的休闲裤和运动裤，四双不同款式的白色球鞋。 “她既然喜欢文艺范的，你平常别太粗鲁，要学会绅士一点，有礼貌，笑容也要和善些。”黄衍边走边说着。 “像这样？”林畏惧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黄衍皱了皱眉。 “你会观察吗？”黄衍说：“你就模仿我，各种模仿。” “成。”林维峻点了点头。 “追苏青，你需要慢慢改变，慢慢靠近，不要急于求成，否则一定会翻车的。”黄衍说。 “那得多久？” “得等到你高二分班，顺利进入一班以后。”黄衍微微扬头，思索着说道。 “那么久？”林维峻皱了皱眉。 “她现在如果没那心思，你撬不动她的。你一旦心急，有可能被永远否决。”黄衍认真的说道。 “行，十年二十年都行，只要她不答应别人。”林维峻点了点头。 “这个我可以保证，你没追到之前，不会有别人。” 林维峻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拉了黄衍一把，将他扯进一个男装柜台前。走在前面的宋子阳回头，看到二人转弯，又转头跑了回去。 这是一家男士正装柜台，里面的衣服大多是黑色和咖色。柜内的服装大多是西服，还有皮衣和风衣，一看就并不是黄衍这个年纪适合的衣着款式。 林维峻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皮衣，黑色，带有纹理的小牛皮。他将衣服丢给黄衍开口：“你也需要一身行头。” 黄衍点了点头，他将皮衣套在身上穿好。 “差点意思。”林维峻一边看，一边摇了摇头。他转头，又去到不远处取下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戴在了黄衍的头上。 “你这皮肤，太嫩，看起来太小，唬不住人。”林维峻又上下打量黄衍一番，叹了口气。 “再去买个口罩。”黄衍思索着说道。 “可以。” “那我呢？那我呢？”宋子阳在旁边咋呼道。 林维峻转头看了一眼宋子阳，淡淡的说道：“喽啰不需要，你以后到了秦镇，得走在他后侧，不能超过他的步子。” “嘁。”宋子阳不满的撇撇嘴。 “子阳，辛苦你了，剧情需要，委屈一下。”黄衍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安慰道。 “喽啰也分档次的好吧，我怎么也算是个大喽啰。”宋子阳不满的说道。 林维峻无奈，他又转头在衣架上挑挑拣拣，终于在众多的正装里掏出了一件黑色卫衣。卫衣正面是一只大大的虎头，虎头的花纹线条都是金色的，看上去还真的有些黑社会的气息。他随意的将卫衣丢给宋子阳：“那就这件吧。” 宋子阳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也在脸上荡漾开来。 在服装店结了账，三人又去买了几个黑色的口罩。 “要去秦镇，你也得模仿我，我对胖子和竿子他们的说话方式，我说话的语气，我不说话时的模样，一样要细细观察。”林维峻边走边说道。 黄衍点了点头。 林维峻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又转头对着黄衍认真的说道：“皮衣里，别穿你那些扣到脖子的白衬衫，还有那种娘们唧唧的小毛背心。” 黄衍皱了皱眉，又点了点头。 东区，伯爵花园。 今天的晚饭，黄衍吃得格外认真专注，他飞快的吃完饭，和父母打了一声招呼，便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然后他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手里握着小灵通，一动不动，他在飞快的整理思绪。 他现在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没有林维峻的参与，他可能永远没办法走进任缘的世界，更不要说护着她。如果不能护着她，不能亲手洗去那些曾经禁锢住她的黑暗，那么他坐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要尽快让自己变成一个混混，不仅要能打，还要变得狠辣，狡诈。他这一辈子，上一辈子，该拥有的，都拥有了。而他现在，只想让任缘拥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一个普通人应该得到的平等，这便是他重生的所有意义。 黄衍紧了紧手上的电话，那些和林维峻交际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学校里，毕业后，同学会，包括不定期的偶尔相遇。他的一言一行，他对自己的态度，对身边人的态度，他说过的话，他的思路。 黄衍就这么坐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仍旧没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至夜深，他终于起身。他走到窗边，左手揣兜，身影挺拔，他按下了王明国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王明国接得很快。 “明国，以后任缘不用跟了。”黄衍的语气淡淡，又有一丝决绝。 “不跟了？”听到此处，王明国举着电话皱了皱眉头。 “嗯，后天我会来秦镇，等我到了再说。” “嗯。” 黄衍按断电话，他将电话塞进裤袋，抬起头来。 “小缘，等着我。”他心里默默想着。 第108章 好像长大了 次日，东区伯爵花园。天气晴。 一大早，黄衍起床，他将房门打开，坐回书桌边，开始写卷子和作业。 不多时，老黄上楼，走到门边，他的手里拿着昨天黄衍递到书房的卷子。 “先下去吃早餐，昨天的卷子有几个错处，我给你标注了。”老黄语气平和，看来对黄衍的表现较为满意。 “好的爸。”黄衍起身，随着老黄下了楼。 衍妈今天做的是西式早餐，面包夹果酱，还配了一小块牛排。黄衍安静的吃着，他今天不仅要乖巧，还要将这几天的试卷全部写完，避免明天出去的时间太长，触到老黄的逆鳞。 吃过饭后，他又立马上楼，继续写作业和试卷。 “这孩子，是不是被你逼过分了？学习都要学傻了。”衍妈起身，一边收拾盘子一边对一旁的老黄说道。 “昨天不是还出去玩了。”老黄不以为意，举在手里的报纸并没有放下来。 “是，再不让他出去转转，怕真是要憋坏了。”衍妈忧心忡忡，她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端起盘子进了厨房。 老黄没有回答，待衍妈走进厨房，他也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半晌，他又将视线转回报纸上。 从日出到日落，除了吃饭时下楼，黄衍一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屁股都没有挪动一寸。 “小衍，不出去玩一玩吗？”吃晚饭时，衍妈温柔的问道。 “不了妈，还有几道题没有做出来。”黄衍低下头，乖巧的答道。 老黄看了一眼黄衍，皱了皱眉。 “你也别太累了，写不完明天再写，要劳逸结合。”衍妈忧心的看着黄衍说道。 “明天我要和宋子阳去中区玩，可能要晚一些回家，我要把明天的功课提前做完。”黄衍顺着衍妈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老黄。 “那也不能这样一直坐着啊，腰都要坐坏了。”衍妈一边说，一边瞪了一眼老黄，继续说道：“都怪你爸爸，给你布置那么多作业。” 这时，老黄抬起碗，喝了一口汤。待他把汤碗放下，才淡淡的对着黄衍说：“明天的功课写不完没事，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黄衍皱了皱眉，然后又故作认真的开口：“不行，每天都有新的试卷和题型，我不想打乱自己的学习计划。” 听及此，老黄的瞳孔缩了缩，他又看了一眼黄衍的表情，眼里多出了几分赞赏。 “我吃好了。“黄衍故意没有在意老黄看向自己的动作，他想了想，又开口补充了一句：“爸妈慢吃。”然后他起身，往楼上走去。 衍妈愣了愣，她看向老黄。 老黄抬头，回应衍妈的眼神，他的眼里多出一丝笑意，他弯了弯嘴角，淡淡的开口：“这小子，好像长大了。” 八点，黄衍合上卷子，走进练功的小房间，他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他知道，即便现在有林维峻的帮助，他去秦镇的思路也变得清晰。但事实上，现在去秦镇更加危险了。而且，他现在还要长出唬人的肌肉，总不能到了夏天，还是穿着一件皮衣去秦镇。 十点，洗完澡的黄衍收到了林维峻的短信：“明天九点，启航学校对面的十字街，宋子阳已经通知了，带上钱。” 黄衍没有回复，他揣好电话，轻手轻脚的走到主卧门边，贴着耳朵往里听去，里面寂静无声。然后他想了想，还是轻轻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十二点，黄衍悄悄打开房间门。他赤脚下楼，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厅的大花瓶边，将花瓶慢慢倾倒，伸手向内探去…… 第二天一早，黄衍穿着白衬衫，内里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腿上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出了门。 东区十字街。 林维峻带着两个小跟班，早早的站在街旁的大榕树下等候。待宋子阳和黄衍走近，他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子递给黄衍。 黄衍愣了愣，随即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两根略粗的银色项链，一枚骷髅图案的铜戒和一只银色的十字架耳夹。 然后他将手伸进袋子里，将一根银色项链取出来，递给宋子阳。宋子阳满脸兴奋，接过项链便一把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时间紧迫，车上说。”林维峻说着转头，向不远处的两辆黑色桑塔纳招了招手，小汽车缓缓开来。 林维峻拉开车门，和黄衍上了前一辆桑塔纳，宋子阳和胖瘦两个小跟班上了第二辆。车门关紧，车子起步，缓缓往西区的方向开去。 第109章 戏已经开演 黑色桑塔纳内。 黄衍打开双肩包，将衬衣脱下。而后他从背包内掏出皮衣帽子和手套，陆续穿戴好。 接着，他又从林维峻的袋子里取出项链，戒指穿戴。最后，他将那个吊着十字架的银色耳夹，卡在了自己左耳上。 这种耳夹与耳环不同，不需要打耳洞，戴上去和耳环的效果非常类似。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在学校里十分流行，有了这个，可以不用因为打耳洞的事情被父母老师责骂，也可以满足叛逆期的虚荣心。 林维峻偏头看了一眼乔装后的黄衍，略微点头：“有点像样了。” 黄衍也点了点头，然后他认真的将衬衫叠好，小心的放入背包。又将林维峻给他的袋子折好。也塞了进去。 林维峻看着黄衍娘们唧唧的动作，皱了皱眉，半晌吐出一口浊气。 “和你说一下具体的计划。”林维峻收拾表情，看着黄衍郑重的开口。 黄衍偏过头来，望着林维峻，表情也变得严肃。 “秦镇不大，穷人多，大多数年轻人不务正业，没有好的教育资源，都变成了混混。”林维峻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些人没饭吃，没正经工作，就开始做些非法的勾当。当地警力不足，也导致犯罪更加猖獗。所以在秦镇，没有正经做生意能发财的生意人，因为那里不适合他们生存。” “按你这么说，有钱在秦镇也行不通。”黄衍思索着说道。 “不是行不通，是不能走白道。”林维峻笑了笑，继续说：“秦镇最赚钱的是什么地方？是大型的会所和窑子。为什么呢？因为都是晚上开门的。晚上开门的地方，适合做不法的勾当。” “犯法的事，我不能做。”黄衍皱了皱眉。 “你不用那么紧张。”林维峻瞥了一眼黄衍，继续说道：“你的目的又不是赚钱，所以你不用赚很多钱，足够在秦镇发展你的势力就可以。” “怎么发展？”黄衍看着林维峻问道。 “和做生意差不多吧，扩大版图，积聚人才。”林维峻淡淡的说道：“只不过，要扩张的是你的盘子和你的名声，人才么，自然是能打能办事的混混越多越好。你得有足够的实力和秦镇的大势力抗衡，你才能真的罩住你的小辣椒。” 黄衍听及此，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维峻继续开口说道：“秦镇的娱乐行业分布在两个区域，第一个是街心花园，这里是小混混们聚集的地方。第二个是中央大街。这两个地方是挨着的。中央大街上是高档的娱乐会所和 ktv，以及秦镇几间稍微豪华一些的宾馆。中央大街的水深，我们现在还涉足不了那里。” 林维峻换了个姿势，他用肘撑着车窗框，继续说道：“你想要在秦镇站稳脚，第一步就是有自己的地盘，这个就是圈地。” 黄衍皱了皱眉，半晌说道：“那我钱没带够。” “你带了多少？” “5000。” “足够了。”林维峻嘴角微勾，他继续说：“我们先从街心花园开始，你的第一个地盘，是个台球室，据说很破烂，但是面积足够大。那里的老板叫杨东，30 来岁，胆子小，怕事，常年有一帮小混子盘踞在那里收保护费。我查过了，那地方找不到什么钱，所以有实力的混混看不上。守在那里的几个混混没什么背景，也不怎么出名，” “我要怎么和杨东谈。”黄衍认真问道。 “入股。” “噢，这个我会。”黄衍点了点头，做生意这方面的商业谈判，他还是有经验的。 “你坐着就行，架子摆上，你记住，你现在是流氓不是商人。”林维峻提醒。 黄衍点了点头，半晌，他皱着眉又开口问道：“那么短的时间，会不会太冒然？街心花园，你了解了多少？” “不多。“林维峻笑了笑，继续说道：“街心花园的主街上，主要是奶茶店，精品店和服装店，这是明面上的。背街上有三个主要区域，一条是酒吧街，秦镇的小酒吧集中在这里，这条街最长，最大，也最乱。然后是娱乐区域，就在主街背后，都是自建房，分布有些零散。台球室、溜冰场、还有几间游戏机厅集中在这里。还有一条小巷子，连着中央大街，这条巷子里，都是妓女。” “这还不多？”黄衍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 “这些东西，随便找个对地界熟的混混，问一问就清楚了。” 说话间，桑塔纳穿过熙熙攘攘的平房，进入秦镇的中心街道。这里比电力厂热闹，各种店铺也有很多，还有几家小小的奶茶店。20 年后的黄衍来过这里，20 年后的这里要更繁华一些，这里是秦镇的街心花园。 两辆桑塔纳笔直有序的开入街心花园的主街上，引来不少路人侧目。这其中包括几个或靠在墙边，或站在街边的小混混，也包括蹲在路边啃包子的王明国。二十分钟前，黄衍便给王明国发去消息，让他直接到街心花园主街边等待。 汽车停稳，后面的一辆桑塔纳先打开了车门。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先一步下车，他们火速跑到前一辆车前，拉开后座的车门。林维峻清了清嗓子，先一步下车，下了车后，他侧立在瘦子旁边，背脊微勾。 车里的黄衍看着林维峻夸张的表演，皱了皱眉，他不太习惯这样的阵仗。 “黄衍，戏已经开演了。”林维峻小声的说道，他的语气十分郑重。 黄衍定了定心神，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他抬脚大步跨出车子。他的帽子戴得很低，看不清眼神，面上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他挺着胸脯，模仿着林维峻那有些懒散又挺拔的身形，站出了车外。 第110章 开个桌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桑塔纳边。 小跟班宋子阳这时表现得极为到位，他下了车后，一步站在了胖子的旁边，站姿身法和林维峻一模一样，林维峻向他投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待黄衍下车，林维峻掏出小灵通，拨通一个电话。不多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向林维峻跑来，他的穿着有些破旧，打着一个耳洞，耳朵上套着一个小银环。他跑到林维峻身前，笑得有些谄媚：“峻哥，台球室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他向不远处指了指。 “这个是我大哥。”林维峻指了指黄衍。 “大哥好！”少年笑得更加谄媚，黄衍学着林维峻，不发一语，只淡淡看去一眼。 “走吧，带路。”林维峻嘴角勾了勾。少年点了点头，抬脚，往前走去。 “等等。”黄衍压住自己的声线，使自己的声音沙哑一些。他转头间，从帽檐的缝隙里，看到了蹲在路边，一边咀嚼包子一边吃瓜的王明国。林维峻和少年回过头来，望着黄衍。 黄衍转头看了一眼宋子阳，下巴抬了抬，宋子阳顺着黄衍的下巴望去，便看到了王明国。 宋子阳立刻点了点头，往王明国那个方向小跑过去。 彼时，正在看戏的王明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帮人里，也有自己的戏份。直到那个穿着虎头卫衣带着大银链子的少年向他跑来，他才看清楚，那个人是宋子阳。 他愣了愣，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走，明国。”宋子阳一本正经，他严肃的说道：“大哥到了，在等你。” 王明国一脸懵，他满脸疑惑的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皱了皱眉。 宋子阳见王明国没入戏，立马小声又说道：“从现在开始黄衍是大哥，我俩是小弟，一会你站左边，我站右边。” 王明国仍有些微微发懵，他的眉头仍然蹙着，像是在思考。 “没时间了，别让大哥等太久。”宋子阳一把拉过王明国，就往黄衍那边走去。 王明国跟着宋子阳走到黄衍面前，黄衍略微抬眼，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车上时，他只顾着和林维峻探讨秦镇的信息，倒是忘了交代王明国今天要做的事。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走吧。”林维峻见人到了，又大步往前走去。黄衍收回视线，跟在林维峻的后面往前走。宋子阳拉过王明国跟在黄衍的身后侧，自己则站在另一边，跟紧黄衍的步伐。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则跟在二人身后。 畅享台球厅并不在街心花园的主街上，而是在主街第一排商铺的背面。从外观上看，应该是八十年代废弃的一个两层楼的生产车间，由于位置靠近街心花园，一楼被改成了大大小小的店铺，有餐饮，有奶茶，还有一间小的游戏机厅以及一间小卖部，整个二楼则是今天他们此行要入股的台球室。 台球室的招牌挂在一楼楼梯入口处上端，招牌有些破旧，看上去开了有些年头。三个混混模样的青年靠在楼梯边抽着烟。看到几人走近，那三个青年的目光都望过来，瞳孔都有些微微缩紧。 “借过。”林维峻淡淡的说道。 三人没有说话，眉头都皱起，然后犹豫半晌，才一齐往后退了退。 黄衍随着林维峻往前走，没有看三个青年一眼，宋子阳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欺软怕硬，经过时斜斜的扫视一眼三人，像是打量，又像是挑衅。巧合的是，走在宋子阳身后的胖子，也用同样的眼神扫视了一眼几人，然后仰着头，往前走去。 就像林维峻所说，打通了的整个二楼面积很大，但是如毛坯房一般，水泥地面，水泥墙水泥顶，顶上挂着一排白色的老旧圆形吊灯。 玻璃窗框木头腐朽，窗户有几块碎裂，用报纸糊着，加上层高至少有 4 米，整个空旷的台球室真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毛坯厂房。 台球室中间并排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脱皮的墙根处摆放着十几张或大或小的老式家用旧沙发。水泥地面上满是烟头、口水，看上去简陋又脏乱。 此时，整个台球室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桌子开着灯。 林维峻向四处看了看，笑着对黄衍说：“开个桌，打两局？” 黄衍点了点头。 这时，带路的少年突然挤到二人跟前，小声的说：“大哥，那边穿蓝色外套的，叫阿当，混这一带的，就是他一直在这收保护费，每天都带人在这窝着。” 林维峻点了点头，大步向阿当那桌的方向走去。 黄衍从帽檐的缝隙里向前瞄去，那桌大约围了八九个人，年纪应该都在十七八岁，从穿着上看，都是那种街上正经的二流子。他定了定心神，随着林维峻往前走。 林维峻走到阿当那桌的隔壁，对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心领神会，站了出来高声叫道：“老板，开桌子。” “好！来了！”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一个破旧的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小跑步的走到黄衍几人跟前，只见他身材矮瘦，穿着一套土黄色的西装，头顶略略有些秃，他微微低着头，眼神飘忽，仿佛不敢看旁边的阿当一伙人。 “开个桌。”林维峻懒洋洋的说。 “好嘞，几位老板，给你们开到那边，宽敞一点。”男人笑着，指着另外一端那几台孤零零的球桌说道，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转头看了看黄衍，像是询问黄衍的意思。 接收到信号的黄衍知道该自己接戏了，他让自己的眼神锋利一些，双手揣在裤兜里，学着林维峻懒洋洋的姿态，微微抬头，扫视了一圈整个台球室，然后压住自己的声线，语气沉沉的开口道：“就在这，热闹。” 第111章 垃圾 秦镇，畅想台球室。 林维峻听及此，勾了勾嘴角，他大手一挥，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接收到信号，他们走到墙根处，寻来一个单人皮质的破旧沙发。然后他们一左一右将沙发抬了起来，正正的摆在阿当一伙人隔壁一桌，两米开外的位置。 黄衍心领神会，他懒洋洋的走到沙发前，准备一屁股坐上去。 “等一下！”宋子阳这时高高喊了一声。只见他屁颠屁颠的跑到沙发跟前，捞起自己的袖子就开始擦沙发，来来回回擦了两次，又拍了拍靠垫上的灰尘。 “大哥，可以了！”宋子阳一脸得意，黄衍皱了皱眉。他还没见过给自己加戏加到这种程度的。 他心里叹了口气，抬步坐了上去，没忘把二郎腿翘上。 “还不快去？”林维峻给老板递了一个眼刀。男人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打着鼓。接着他立马点头，将球码好，打开桌上的照明灯，然后着急忙慌的退走开去。 “呸。”这时，旁边的阿当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的眼睛斜了斜坐在沙发上的黄衍，然后收回视线，趴在书桌上，“乓！”重重的推了一杆。 黄衍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淡漠，他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没有往隔壁桌看一眼。 这时，带路的少年拿来两根球杆，他屁颠屁颠的将一根球杆递给林维峻，然后又跑到黄衍面前，将另一根球杆递了出去。 黄衍记得林维峻的话，他只要坐着就好，于是他看了一眼宋子阳，下巴抬了抬。 接收到信号的宋子阳大咧咧的抓起球杆，走上前去，“乓！”他重重的开了一球。 一旁的林维峻勾了勾嘴角，他跟上宋子阳的节奏，开始打球。 在林维峻和宋子阳打球的时候，黄衍一直在帽檐的缝隙间留意隔壁桌的动向。这八九个混混，或坐在墙根，或倚在桌边，一个头发棕黄的混混在和阿当打球，但他们此刻都在有意无意的瞄着自己，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视线又转回这边的球桌，右手把玩着左手中指上那颗骷髅戒指，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就在这时，隔壁的阿当推出一球，堪堪打到洞边，弹了回去。 “垃圾。”一旁握着球杆的林维峻淡淡的开了口。他的眼睛没有看向隔壁桌，他的面部是对着宋子阳的。 “你他妈说什么？”阿当抬起球杆，转过头来，眉头皱起，眼神凶狠。 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突然挺直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宋子阳见状，也直起背脊，往前走了两步。 林维峻没有答话，他像是没听到般，又继续趴在桌上打了一球。 “我大哥问你话，小瘪三。“棕黄色头发的混混见阿当被无视，开口叫道。 “子阳，到你了。”林维峻仍旧没有搭理，他随手拿起桌上破破烂烂的磨砂石，顶在杆头搓了搓，一边搓一边念叨：“什么垃圾地方，台子垃圾，杆子也垃圾。” 宋子阳转头，他傲娇的回到台旁，趴下身去，推了一杆。 “啧啧啧，岂止是杆子垃圾，人也垃圾。”戏精附体的宋子阳顺着林维峻的话开口，声音还有些大。 “哈哈哈哈。”林维峻突然就笑出声来，见林维峻笑，宋子阳更得意，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见阿当脑门上的青筋忽的跳动，他“哐”的一声丢下球杆，八九个混混闻声而起。 “找事是吗？”阿当转身，语气阴冷。 “哟，怎么有声狗吠，哪里传过来的？”宋子阳见气氛被自己带起来了，更加得意，他又高声叫道。 阿当转头，看向黄衍：“你的人在这喷屎，你管不管？” 黄衍学着林维峻的样子，将两个手掌盘在脑后，恍若未闻，仰起头，闭着眼。 阿当见又被无视，气急，他两步上前走到黄衍身边。 王明国这下子倒是反应神速，他一步挡在黄衍面前，抬眼望着阿当。 “老子最后问你一遍。”阿当伸出手指指向黄衍，咬牙切齿的说道。 林维峻给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胖子当即叫道：“问你妈脑壳！”然后他一步上前，一脚蹬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棕黄色头发混混的胯骨上。 王明国看自己这边的人动手，反应迅速，此时他离阿当最近，他腰胯一摆，一拳便往阿当的胃部打去。 第112章 哪个指头 秦镇，畅想台球室。 黄衍坐在破旧的单人大沙发上，闭着眼，他尽量使自己的眼皮放松。耳边嘈杂的打斗声让他神经有些紧绷。 他虽不知道林维峻的战斗力如何，但王明国他是放心的。这些混混看上去挺唬人的，但是练过散打的黄衍知道，虚有其表罢了。看架子都是没好好吃东西的，也不怎么锻炼，身上的肉并不那么结实。 “乓乓乓”，这时，除了拳头碰撞的声音，黄衍还听到了几根球杆敲打发出的声音，他又有些紧张起来。 突然，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黄衍暗自平稳呼吸，轻轻抬起眼皮，眼神往周围望去。 只见林维峻、宋子阳、王明国等等几个自己这边的人都站着，看上去毫发无损，但那七八个混混几乎全部倒在地上。有的捂着肚子，有的脑门上流了血，像是都失去的战斗力。 独独只有阿当被王明国压在桌台上。他的右手举着一把小刀，此刻王明国正用手压住他的手腕，将小刀按压在台球桌的桌面上。 林维峻站在阿当的旁边，他竟然举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抵着阿当的太阳穴。 黄衍的瞳孔一缩，他瞄了一眼林维峻的表情，却见他嘴角微勾，表情随意。 就在这时，他将那把手枪收回来些，“咔嚓”一声，他用另一只手拉动了手枪的拉柄。“哐哐”，一颗弹壳落到地上，声音清脆。然后又是一片寂静，他转头，将枪口又对准了阿当的太阳穴。 “哥！大哥！错了！我错了！”阿当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手上的刀子因为颤抖已经脱手。林维峻顺势将刀子捡起，往旁边一扔。 林维峻没有说话，抵着阿当脑门的手枪又用力了一分。不久，黄衍便看见阿当的裤子湿了大半，金黄色的液体从裤腿流了出来。 黄衍此时盯着林维峻的动作，眼睛不敢移开半分。他知道林维峻这人藏得深，但是没想都黑到这一步了，居然有枪。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但仍在努力克制维护表面上的淡然。 半晌，林维峻的嘴角又勾了勾。然后他将枪收起，走回黄衍身边，微微低头。他用只有黄衍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该你出场了。他刚刚指了你，你上次怎么撇陈冲的手指，你这次就怎么撇他的。” 黄衍醒了醒神，然后他点了点头，慢慢坐直身体。待他平复心绪，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般往阿当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现在他得做得狠一点，得把阿当一伙人彻底唬住。 他走到球桌前，抬起左手，捏住阿当的脸颊，微微用力。 “你刚刚指着我？哪个指头？”黄衍压住声线，语气淡淡，眼神却极为狠辣。 “没……没有指。”阿当的双脚仍旧剧烈的抖动着，他闭着眼，不敢直视黄衍。 此时，王明国终于看到了地上的那摊尿液，他皱了皱眉，脚往后退了退，以免自己的鞋子碰脏。 黄衍抬起头来，他故作沉思，然后突然单手捏住了阿当右手，将他的手抵在球桌上，突然用力，往后撇去。只听“咔嚓”一声。 “啊！”随着阿当撕心裂肺的叫喊，黄衍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指折断。 “同样的问题，我不喜欢问第二次。”黄衍轻轻松开手，看着阿当，淡淡的说道。 说完，他又单手捏住了阿当的中指。 “大哥，食指指的，我……我错了，我给你下跪。”阿当声音颤抖的呼喊道。 黄衍不再说话，轻轻将手放开，他转头，又慢慢走回沙发坐下，靠了下来。 林维峻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立马叫道：“老板呢？拿干净的纸巾来！” 半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台球桌下爬了出来，他跑到一个小桌边取了纸，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向胖子，将纸递了过去。见胖子接过纸，杨东准备顺势走开。 林维峻轻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黄衍立刻抬头，眼神锋利的看着男人，正要开口。 这一幕却被戏精附体的宋子阳捕捉到了，他抢在黄衍前面开了口：“给我站着！”他大叫一声。 男人闻言便是一抖，他立刻停住脚步，眼神飘忽，不敢直面黄衍的眼神。 林维峻此时一步上前，他看了看现在都坐起身的几个混混，又看了看仍然被王明国压住的阿当，然后走到王明国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人。 阿当被放后，缓缓起身，他的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食指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挂在掌边。 “让你的人收拾体面，挨个站好。”林维峻看着阿当，淡淡的说道。 “好……好的。”阿当拖着湿润的裤裆，站稳身型，然后对着一群倒地的混混叫道：“没听到吗？给我起来站好，大哥要训话！” 随即，一群窝在地上的混混挨个站起身形，推推搡搡的走到杨东的旁边，站成了一排。 第113章 我叫任聪 就在林维峻安排这群混混的时候，胖子将纸巾递给黄衍，黄衍心领神会，取了一张，认真的擦起手来。 待阿当一伙九个人站定，林维峻和王明国也走到黄衍身旁，站定。 “你叫阿当？”林维峻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当，随意的问道。 “是。”阿当的情绪稍缓，低头应道。 “听说你罩这里？” “是。” “老板每天给你们多少保护费？” “每天十块。” “哟，老板还挺大方。”林维峻嘴角微勾，笑着看了看杨东。 杨东没有说话，他偷偷瞄了一眼黄衍，只见黄衍又仰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自己的两只手臂，眼睛微眯。 “老板，这是你自己的房子？”林维峻接着问杨东。 “是……是的。”杨东低垂眼眸，小心翼翼的应道。 “那怪不得，被玩坏了也要待在这里不走。”林维峻又笑了笑。然后他突然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冷了几分，开口道：“我大哥看上这里了，以后这里就不一样了。” 接着，林维峻缓缓走到杨东面前，轻轻拍了拍杨东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是正经人，不喜欢抢，你的台球室，我们入股了。” “入……入股？”杨东一脸懵，他大概只听懂了“不喜欢抢”四个字。 “对，也就是说，我们出钱，把你这个破球室搞起来，赚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那……那我还要交钱不？”杨东弱弱的问。 林维峻皱了皱眉。 “不用，你他妈以后等着每个月底分钱就是了。”他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的。”也不知杨东到底听懂了，还是被林维峻突然的暴怒吓到了，他立马应道，一个劲的点头。 林维峻满意了，他又转头，对着站成一排的小混混说：“你们听懂了吗？” 杨东身侧站成一排的九人立刻点起头来。 “知道了……大哥，以后我们不在这里出现。”阿当低着头说道。 “想不出现也可以，想继续在这罩着也可以。”林维峻翘了翘嘴角，悠悠的继续说：“我大哥不喜欢亏待兄弟，能守规矩能干事的，每人每天五块钱。” 听了这话，一群混混抬起头来，眼里都冒着光。几秒钟后，一个短寸头的混混突然一把跪倒在地喊道：“我要留下来，以后听大哥的话，给大哥出生入死！” 接着，啪啪啪啪，一片跪倒的声音，阿当也结结实实的跪到地上。 黄衍在心里愣了愣，别说黄衍，林维峻也愣了愣，他也没想到，秦镇混混的生活水平如此之低。 “啪”，这时，又一个跪地声音响起，林维峻几人循声望去，却见给黄衍一行人带路的那个少年也一把跪到了地上。 空荡荡的台球室里，有片刻的寂静。 黄衍看到林维峻怔愣，他自作主张的起身，拍了拍身边王明国的肩膀，语气尽可能的淡漠沙哑：“这是明哥，以后你们听他安排。” “明哥！”一群混混齐声叫道。王明国没什么表情，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黄衍见林维峻回过神来，他又慢慢坐回沙发，翘起了二郎腿。 “大……大哥。”黄衍刚坐下，阿当小心翼翼的开口，他有些不敢直视黄衍，低垂着眉眼说道：“我，我们要知道你叫什么，我们好称呼你，而……而且，我们总要知道，以后跟谁混的。” 黄衍皱了皱眉，他知道，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真没什么名声还好，就怕这名声以后真的被林维峻搞大了，一个不小心二个不注意，他在秦镇的事就会包不住。 “任聪，我叫任聪。”半晌，黄衍语气冷冷，答了出来。 第114章 入戏太深 秦镇街心花园，畅享台球室。 跪在地上的小混混们陆续站了起来，在阿当的领导下，他们整齐划一，弯身九十度，齐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黄衍叫道：“聪哥好！” 林维峻递给黄衍一个眼神，黄衍立刻起身，走到杨东跟前。他用林维峻那种懒洋洋的语气开口道：“明天开始，球室歇业，重新装修，我安排人。” 然后他拍了拍杨东的肩膀，继续说道：“装修的钱我出，以后的利润我七你三，你乖乖把账管好，会有人盯着你。” 杨东没敢抬眼，乖乖点了点头。 黄衍说完，转身抬步，往大门走去。林维峻、宋子阳、王明国等人跟上黄衍，没走几步，黄衍又停下步子。他转身，声音稍大了一些，他对着仍旧立在原处的一伙人说道：“第一个规矩，以后在我的地上吐口水，丢烟头，一律不准进这个门。”话毕，他径直走出了球室。 一行人走到桑塔纳边，宋子阳兴奋难掩，他两个大阔步上前，拉开车门，低头说道：“聪哥请上车！” 黄衍皱了皱眉，他一路走到车边，紧绷的状态已经放松下来。他叹了口气，转头对王明国笑了笑。由于戴着口罩，王明国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他对着王明国说：“明国，不用管他，他入戏太深，我们上车说。” 王明国点了点头，先一步上了车，林维峻则坐到了桑塔纳的前排。 车门一关，黄衍摘下口罩，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他转身看向王明国说道：“这是林维峻，我东区的朋友。” 王明国看向前排，点了点头。 黄衍又对着林维峻说道：“这是王明国，我的师兄。” 林维峻转头看向王明国，笑着也点了点头，面上难掩欣赏的表情。要知道，虽然黄衍没看到，林维峻可是看得清楚，王明国三秒不到就把阿当放倒了。他甚至在阿当掏出刀之后，又只花了两秒，将人按在球桌上。若不是剧情需要，他那把枪根本不需要出现，一个王明国就可以了。 然后，黄衍将自己和林维峻的计划大致和王明国说了一遍。 半晌，王明国才缓缓对着黄衍开口：“按照他的方式，可行。” 黄衍点了点头，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问道：“那你还愿意上班吗？“ “可以。”王明国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的工作，就是盯着这里，安排人，按照林维峻的思路，把这个球室搞好。” “可以，”王明国又点了点头。 “我今天回家和林维峻商量一下，整理一下思路，把球室的改造计划拟出来，然后电话和你联系。” “装修的事情，可以找我叔。”王明国淡淡的说。 “那更好，我先拿一些钱给你，等我们出了方案，你再让你叔算算价格。”黄衍将 5000 元从背包里取出，递给王明国。 王明国接过钱，没有客套，他从裤带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将钱包好，拉住塑料袋的耳朵，在自己的皮带上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将钱全部包在了自己的外套里。 “黄衍，去吃个饭，都一点了。”林维峻看了看手表，说道。 黄衍愣了愣，点了点头。 接着，林维峻招呼司机，由王明国带路，车子向王明国家附近驶去。 就在两台桑塔纳发动的时候，一个少女背着书包，从一条小巷内转出来。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李木为首的七八个人，还有唐芸。 “先走了。”任缘对着唐芸和李木说道。 “小虎那边还要跟吗？”李木问道。 “要跟。”任缘语气淡淡。 “那两百块应该是白花了。”李木有些不甘。 任缘没有答话，她转过头对唐芸说：“最近你在秦月，看看小虎还有没有去。” 唐芸点了点头。 少女没再多话，往电力厂的方向走去。 第115章 悄悄去看她 王明国的家在街心花园去电力厂的大路附近，汽车离开稍宽阔的马路，转进一条略窄的小道，小道旁都是一些自建房，有平房，也有两三层的小楼。 再往里开，视野宽阔了一些，可以看到一个破旧的篮球场，王明国指了指球场说道：“车可以停篮球场那里。于是两辆桑塔纳开进球场里，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王明国直接带几人往前走。 篮球场旁边，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菜市场的入口处有几家店铺。他领着黄衍几人，走到一家小菜馆边停了下来。 这小菜馆不大，倒是这附近看上去最大的一家，环境也要干净一些。王明国先一步走进店内，像是去点菜。 林维峻没有多话，他走到店门外一个摆好的圆桌前坐下，而后所有人都跟着他坐了下来。 “挺顺利的，比我预计的结果好。”林维峻缓缓开口。 “下一步呢？”黄衍问道。 “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林维峻嘴角微勾，懒洋洋的说道。 “装修和经营我倒是懂一些。”黄衍点了点头。 “装修和经营，不仅仅是装修和经营，你的目的不是赚大钱。”林维峻淡淡的说道。 黄衍听及此，怔愣了片刻。要是林维峻不说这话，他那该死的遗传基因真的就把他带偏了。就在开车来吃饭这一路上，他的设计方案都快在大脑里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计划了。 林维峻一副了然的神色，继续说道：“经营不是无用，有大用，但是你的受众人群得改一下。” “怎么改？”黄衍正色问道。 “这地方不仅得赚钱，还得豪华，得有气势，有排面，你得让那些混混不敢随意来招惹你。”林维峻也颇为认真，他继续说道：“如果你做到了，那么你就完成了第二点。” 黄衍眉头微微深锁，像是在消化林维峻的话。 不多时，菜陆续上了来。黄衍没再说话，他端起饭碗，三口两口迅速吃完。 黄衍的吃饭速度让一旁的林维峻和宋子阳呆愣了半天。 “聪哥，你有什么急事吗？”宋子阳表情郑重，一脸疑惑。 黄衍皱了皱眉，他放下碗，仔细的端详宋子阳半晌。 “宋子阳，你什么时候能从剧情里出来？”他皱着眉问道。 宋子阳也皱了皱眉，他的表情认真，态度诚恳，直接忽略了黄衍的问题。 黄衍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时间，转头又对林维峻说道：“林维峻，之后我不在秦镇，我师兄，就是明国，他需要做些什么，你趁时间还早，教一教他。” 林维峻点了点头，黄衍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林维峻看黄衍作势要走，问道。 “时间还早，我想悄悄去看看她。”黄衍答道，然后他又对着王明国和宋子阳说：“我们现在做的事，要对她绝对保密，我不想徒增她的压力。在我能够真正庇护住她之前，我就是任聪，你们俩的行动都得避开她。” 王明国和宋子阳点了点头，然后黄衍看着一脸戏谑的林维峻认真的说道：“车和司机借我一下，王明国现在不能带路了，你把刚刚给你带路的那个小兄弟借我。” “什么借不借的，他不都给你下跪了么。”林维峻扬了扬嘴角，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我离开她之前，她在街心花园的清水巷，她姐姐的美发店里。”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知道了。”黄衍转头走到篮球场内，上了一辆桑塔纳，往街心花园开去。 嗡嗡嗡嗡，路上，林维峻的信息发了过来：“他在街心花园等你，我提醒一下，注意形象，你现在是聪哥。” “知道了。”黄衍回完消息，带上鸭舌帽和口罩，看着窗外，心绪又起伏了起来。 第116章 有点名声 黑色桑塔纳缓缓停在街心花园的主街上。 黄衍还未下车，那个带路的少年已经迎上前来，给黄衍拉开了车门。 “聪哥。”带路少年谄媚的笑着，背脊微躬。 黄衍端着架子，抬脚下了车。待少年关好车门，黄衍未动，眼神有些随意的看向少年。 这少年看似卑微，但胆子却挺大，心思还很活络。他瞄了瞄黄衍的眼神，又把眼睛垂下，声音倒没有多少胆怯：“聪哥，我叫江宽，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带路，清水巷。”黄衍淡淡的答道。 “这边。”江宽没再多话，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先一步往前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江宽在前，黄衍在后，小巷很窄，路人不多，很快，他们就走进了清水巷。 刚进巷口，黄衍便停了停脚步。白天的清水巷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黄衍看着这些店铺的装修和招牌，呼吸变得有一些沉闷。他知道这里是怎样的地方，但是他并不知道，任缘的堂姐曾经在这种地方开美发店。所以，任缘住在她堂姐这里，到底安全吗，他现在不知道了。 “聪哥，这里就是。”江宽回过头，又走到黄衍身边谦卑的开口。 黄衍收回心神，他随意的瞄了一眼江宽，半晌才开了口道：“姜兰美发店，找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不能直接去问，在门口看看有没有就行，我在这等你。” “好的聪哥。”江宽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往前走去。 见到江宽走远，黄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缓缓的靠在了小巷边的石墙上，呼出一口气来。 他望着这些看上去就极为腐朽的店铺，还有脚下磨得光滑的碎石板铺成的小路，心里在不断告诫自己。既然决定现在要暂时放手，那就不能纠结。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加快自己在秦镇发展的速度，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任缘有危险，现在的他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也许她一直就是这样生存的，所以现在的危险她可以应对，真正能够危及她生命的事件还未发生。而他要做的是，在那些事件发生之前，尽快在秦镇站稳脚跟。 “聪哥，没有人，姜兰美发店关着门的。”不多时，江宽小跑回来，立刻向黄衍汇报道。 黄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见黄衍沉默，江宽定了定心神，他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黄衍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或者，你告诉我一些特征，我在附近给你找人。” “长发，十二岁，皮肤白，叫任缘。” 听及此，江宽有些出神。 过了半晌，见江宽没有答话，也没其他动作，黄衍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了看江宽。被黄衍的目光扫到，江宽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他微垂眼眸，开口说道：“聪哥，任缘我知道的。” 黄衍皱眉，他的眼里多出了一丝警惕的神色，他又扫了江宽一眼，眼神锋利了些。 “任缘在街心花园有点名声，我们都见过的。”江宽埋着头，继续说道：“她在秦远中学读书，偶尔才会来街心花园的，她和混这一带的虎哥，峰哥还有昌哥和勇哥都有些关系。虽说她年纪不大，但是人狠，她在街心花园杀过人的。我听说，她还在卖药。像我们这种小角色，一般都是绕着走的，不敢太挨着。” 黄衍听完，眉头微蹙。 “找得到人么？”半晌，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压低声线问道。 “你们刚走，我就看见她在街口出现了，人已经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不清楚。”江宽立马答道。 黄衍的瞳孔微缩，他在心里暗自侥幸。按江宽的说法，但凡他们速度再慢一些，兴许就有可能和她打个照面。自己倒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宋子阳和王明国同时出现，傻子也能猜得出来自己是谁。 看来下一次到街心花园，必须要更隐蔽些，他倒不怕任缘认出自己，但他害怕任缘知道自己在秦镇搞的名堂，会让她抵触和反感。到了那一步，也许她会毫不留情的把自己驱逐出局。 “上车带路，秦镇电力厂家属区。”黄衍沉默片刻，看了一眼江宽，淡淡的开口。 “好的聪哥。”江宽应道，又先一步抬脚往桑塔纳停靠的方向走去。 第117章 阳光的味道 不多时，停在街心花园主街上的桑塔纳缓缓发动，往秦镇电力厂方向开去。 江宽坐在前排，给司机带路，黄衍坐在后排，单手给林维峻发消息：“江宽这人你怎么认识的，靠谱吗？” “我二叔的一个朋友找来的，其他不清楚。”林维峻回得很快。 “嗯。”黄衍摁完信息，关掉电话，眉头有些微微皱紧。在被王恒的大嘴巴坑过之后，他就有些敏感。自己找任缘的这件事，尤其是现在以任聪的身份在找任缘，怕是多少有些不妥。一方面，他害怕任缘知道，现在隐蔽身份的自己会被任缘关注，如果隐藏得不够好，难免会让她察觉出异样。另一方面，如果被有心之人察觉出自己和任缘的关系，怕是会为她增加更多的麻烦。 桑塔纳缓缓停到电力厂家属区大门口，江宽下车，为黄衍拉开车门。 黄衍下车后立在车边没动，他眼神有些锋利，看了江宽半晌。 江宽一直低垂眼眸，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黄衍开口。 “管好你的嘴。”黄衍开口，他尽量语气冰冷，声线压低。 “知道，聪哥放心。”江宽答得很快。 然后，黄衍从裤袋里掏出十块钱，两个手指夹住，随意的递到江宽眼前。江宽看到钱，难掩欣喜，他双手将钱接过，声音洪亮：“谢谢聪哥！” 黄衍挥了挥手，江宽立刻心领神会，立刻向黄衍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开。 见江宽离开，黄衍绕道桑塔纳驾驶位边，敲了敲车窗，司机摇下窗户。 “师傅，就在这等我。”黄衍说道。 司机点了点头，黄衍转身往家属区二号院里走去。 下午两点半，任缘将洗好的床单和被褥装在一个大铁盆里，然后抬步走出了家门。坐在客厅的任爷爷看到少女的模样，立刻起身，也跟了上去。 “缘缘，太重了，还是爷爷来抬吧。”任爷爷有些忧心的对着正在下楼的少女说道。 “不重，爷爷。”任缘回头笑了笑，她走到单元大门前，抱着铁盆抵着墙壁，腾出一只手来，将单元门推开。 下午的阳光明媚，刚好可以洒满小楼前的整个院子。有三两个居民坐在院里的石桌边小声的聊天，还有一个大爷将鸟笼挂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逗鸟，微风轻轻掠过树梢，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整个小院里一幅静谧祥和的景象。 任缘走到单元门边绑着铁丝的大树前，她将洗好的床单提起，任爷爷赶紧走上前去帮忙。接着爷孙两一人扯着床单的一端，将床单拧起，床单上多余的水，便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面上。然后二人又一起将床单摊开来，拉扯平整，搭在了一旁的铁丝上。任缘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将铁丝上的床单理好，拉直，再佝下身去，取铁盆里的另一些被褥。 黄衍侧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大树在任缘家那个方向的斜对面，从任缘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黄衍的一小角帽檐。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根本就不会发现那一小片黑色。 他就这样立在树后，呆呆的看着任缘的身影，他的思绪飘得很远。20 年后，没有铁丝，也没有拉扯铁丝的大树。家里有烘干机和电动晾衣杆。可是，任缘还是会将家里的床单和被褥烘干后，再抱到楼顶的晾杆上晾晒一次。每一次，他都会陪着任缘拉扯已经半干的床单和被褥，一起挂上晾衣杆，然后看着她仔细将床单的每一个角拉扯平整。她说：“这样，睡觉的时候，被褥上有阳光的味道。” 黄衍就这么站着，看着少女将被褥和床单晾晒好，端起铁盆，看着她和爷爷说笑，看着爷孙俩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里。他并没有离开，他看着那栋小楼，看着那扇被报纸糊住的阳台窗户，看着阳光渐渐变得通红，照在那扇糊满报纸的玻璃窗上。 “嗡嗡嗡嗡”，裤袋里的小灵通震动起来，黄衍接起电话。 “还没找到？”林维峻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找到了。”黄衍淡淡答道。 “还得看多久？” “再让我陪她一会，你们在秦镇吃了晚饭，我们就回去。”黄衍声音很轻，有些低沉。 像是感受到黄衍的情绪，林维峻口气放缓：“不急，回去也就个把小时，你慢慢陪。” “嗯，谢了。” “不必，我陪苏青的时候，你也得守着。”林维峻的语气又戏谑了几分。 “肯定的。”黄衍笑了笑，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抬起头，往那个窗户望去。 太阳落山，夜色渐渐笼罩整个家属区。那扇窗户变得模糊，变得暗淡。黄衍站累了，他走向一旁的花台，坐了下去。 直至八点，那个被报纸糊住一大半的小阳台终于亮起了昏黄色的灯光。黄衍看到一个消瘦的影子在窗后移动，半晌，人好像是坐了下去，那块没有糊住报纸的玻璃上，印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黄衍站起身来，转身向院外走去。他边走边掏出小灵通，拨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好了，我们回东区。” 第118章 雕花瓷砖 2002 年，国庆长假最后一天，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早晨，天气有些凉。任爷爷早早的起来做早餐，任缘在一旁帮忙。 老人佝偻着背，手上切着葱花，他念叨着生活的琐碎，嘴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任缘偶尔会回应一声，她擦完客厅的桌子，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一套老人的秋衣取出来，轻轻的放在了桌边。 老人走出厨房的时候，看到了那套衣服，他愣了愣。 “爷爷，天气变凉了，厂子里冷。”任缘看到老人怔愣，微笑着对他说道。 任爷爷皱了皱眉头，他拿起衣服，又看了看才开口：“多少钱？看样子不便宜。” “不贵，朋友卖的，我帮了他的忙，他半卖半送的。”任缘淡淡的答道。 任爷爷思索良久，又看了看任缘说道：“缘缘，你不要做违法的事情，要好好读书。” “爷爷，我不会的。”任缘看着老人，认真的说道。然后她转身，去厨房里端做好的食物。 老人又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任缘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脸上写满了怜惜。 待爷孙二人吃完早餐，任爷爷匆匆出了家门。他带上了那套秋衣，以及任缘为他准备的换洗衣物。 少女送走爷爷，又静静的回到厨房洗碗，她将灶台擦干净，又将洗好的碗放回柜里，冲了冲手，这才转身走出厨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 房间的小木桌上静静的躺着几张皱皱巴巴的钱币，少女走近，低下头来，是四张有些破旧的二十元钱。她起身，将桌前的窗子打开，探头往下望去，老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任缘收回脑袋，她坐在桌边怔愣了片刻，伸手将钱放进木桌下隐藏的小纸盒内。然后她起身换好衣服，锁上自己的小房间，走到门边，穿上那双花白可爱的帆布鞋，出了家门。 今天的风大，少女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她习惯性的往四周看了看，依旧没有那个黝黑的少年，她默默叹了口气，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王明国起了个大早，他手里拿着两个包子，步子迈得有些大。不多时，他穿过街心花园的主街，往背街走去。 “明哥早！”一个留着寸头的小混混站在路边抽烟，看到王明国后，殷切的迎了上来。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并未说话，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台球室。只见台球室的招牌已经被卸掉，二楼的窗户也变得光秃秃一片，只剩下裸露的水泥框架。 “昨天连夜拆完了，阿当哥他们还在睡觉，让我守在这里，给你汇报。”小寸头顺着王明国的眼神，一只手比划着说道。 “嗯。”王明国应了一声，往二楼走去。小寸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上了二楼。 此时的二楼空空如也，真的宛如一个巨大的厂房，台球桌和破旧的沙发已经不见踪影。宽敞的毛坯房内，最角落的位置摆着一大堆用纸壳包裹着的瓷砖，瓷砖的旁边，还有一大堆红砖和两堆沙土两堆水泥。 杨东蹲在瓷砖前的空地上，正举着一片瓷砖仔细的看着。他手里的瓷砖是墨绿色，上面是一圈彩色的雕花，看上去精致又大气。 王明国走到杨东身边，也蹲了下来，他捞开装着包子的小塑料袋，咬了一口包子，慢慢的咀嚼。 “明，明哥。”杨东偏头，看到王明国，手微微一颤，又忽地变紧。然后他将瓷砖小心的放回原处，有些谦卑的站起身来。 “不用紧张。”王明国一边吃，一边也缓缓的起身。 杨东点了点头。王明国腾出一只手，将手往裤带里掏了掏，掏出一张一百元递到杨东面前，淡淡开口：“聪哥给你的，装修期间怕你没钱吃饭。” 杨东双手接过钱，扬起的嘴角有些按耐不住，他只得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然后王明国又转身对着小寸头说：“一会工人到了，你就守在这里，工人下班，你再下班。” “好的明哥。”小寸头背脊微躬，一脸郑重。 王明国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黄衍要的装修材料在秦镇很难找，光是这样的雕花瓷砖，都是他叔花了两天的时间从绿城运回来的。他今天还要按照黄衍的清单，再去找一圈需要的材料，因为明天就开学了，他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他思及此，步伐又加快了些，埋着头向街心花园的主街走去。 街心花园主街，一个少女坐在一家商店门口的阶梯上，她戴着连帽卫衣的帽子，长发微微遮到脸侧。她的旁边是七八个混混模样的少年，他们手里都夹着烟，或站或蹲，围在少女身边。此时，少女并未说话，她正歪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从背街拐出来，疾步向前走着的黝黑少年。 “小木，我有点事，你们先去找唐芸。”任缘站起身子，抬步往黝黑少年的方向走去。 第119章 这个班可以上 秦镇小石街。 小石街离街心花园不远，这条街不长，街道两旁都是一些木料作坊和装修材料的店铺。 王明国似觉察到了什么，他的脚步渐渐放缓，抬起头来，转身向后望去，然后他的瞳孔一缩。 少女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卫衣帽子，她并没有隐去身形，神色淡然的站在王明国的不远处。 王明国略微迟疑，还是抬步往少女的方向走去。 “有事吗？”王明国在少女跟前站定，问道。 “有的。”任缘表情平静，淡淡的答道。 王明国没有说话，盯着少女，等待她说下去。 “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少女微垂眼帘，语气平淡。 王明国听及此，皱了皱眉。他倒是不担心任缘会给谁打电话，但是，他和黄衍还有林维峻的短信记录都在这电话里，记录里或多或少都是秦镇台球室装修安排的事宜。 看出王明国的迟疑，少女略微踌躇，又开口道：“不方便也没事，你把宋子阳的电话给我，他还在给我上班。” 王明国怔了怔，他看向少女，只见她表情平静的也正望着自己。然后，他掏出电话，按出黄衍的短信界面，迅速按下几个字，立即发送出去。接着，他又按出宋子阳的名字，直接按下拨通键，将小灵通递给任缘。 “谢谢。”少女接过电话，转身走远了一些。 “喂！明哥！有什么吩咐？”时间不长，宋子阳的声音大咧咧的传了过来。 电话这端安静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道：“你有好好上班吗？” 然后，电话那端也一阵沉寂，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少女皱了皱眉，又一次开口问道：“你有好好上班吗？”声音冷了几分。 “大……大大姐，上……上上班的，每天都上班的！”宋子阳磕磕巴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终于传了过来。 “他换药了吗？”少女又问道。 “换的！过两天就拆线了！”宋子阳答得飞快。 “嗯。”少女没再多说，迅速挂断了电话。她走回王明国身边，将电话递了回去。 “谢谢。”少女抬眼，看着王明国淡淡的说。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接过电话，少女没有多作停留，转头向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王明国低头看了看电话，又看了一眼少女越来越远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东区，伯爵花园。 彼时，黄衍正在伯爵花园内狂奔，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宋子阳家所在的方向，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 宋子阳此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双手捂住胸口，小灵通抱在胸前，正大口大口的呼吸，缓解刚才受到巨大的惊吓后，不稳定的心跳频率。 “叮咚，叮咚，叮咚！”这时，大门外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宋子阳定了定心神，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他起身，跑出房间去开了门。 门打开，只见黄衍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手撑着门框，他精准且迅速的找到了挂在宋子阳左手上的小灵通，一把抓了过来，向屏幕看去。 “已经挂了。”宋子阳撇撇嘴，丢给黄衍一双拖鞋，向屋内走去。 黄衍皱了皱眉，宋子阳还真的是一朵奇葩。自从那天从秦镇回来，车子刚刚开到东区，他就立马正常起来，与黄衍勾肩搭背，毫无在秦镇那一副小喽啰的状态。 “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黄衍换好拖鞋，跟着宋子阳走进自己的房间。 听到这话，宋子阳的背脊僵了僵，没敢回头。 “你倒是说，我不生气，我就是想知道内容。”黄衍皱了皱眉。 宋子阳依旧僵直在黄衍前方，一动未动，不发一语。黄衍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一分，他盯着宋子阳的背脊，像是在等。 半晌，宋子阳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闭着眼，大声开口道：“我也不瞒你，那个大姐让我上班。她让我每天盯着你，监督你换药，把你的动态告诉她。我要是不答应她，她就举起砖头要爆我的头，我怕死了，我没办法，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黄衍盯着宋子阳，眼神变得缓和了一些，然后他勾了勾嘴角，坐在了宋子阳书桌边的椅子上。 “子阳，我不怪你。”黄衍悠悠的开口：“我觉得，这个班你可以上，而且得好好上。” 宋子阳睁开眼，然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衍。 “你……你确定？”宋子阳盯着黄衍，屁股挪到床边坐下。 “嗯，确定。”黄衍起身，又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继续说道：“她让你盯着黄衍，没有让你盯着任聪。黄衍的事，你得上点心，每天好好汇报，得帮她盯紧。” 第120章 人是会变的 2002 年国庆后开学第一天。 今天的林维峻穿了一条运动裤，一件白衬衫，梳着干净的短发。他的双肩包背得很正，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扣得规规矩矩。他站在十字街的街口，望向远处，然后拉了拉衬衣的领子，看来这衬衣扣得太紧，他的脖子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不多时，黄衍和宋子阳走到林维峻的面前，黄衍看着林维峻的模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边走边说。”黄衍先一步抬脚，往启航学校的方向走去。 林维峻点了点头，他走到黄衍身侧，宋子阳闲庭信步的跟上二人。 “苏青除了跟张晓宁几个女生走得近一些，偶尔会和她们在操场上玩一玩，其他时间都在教室里学习，所以你要制造偶遇的机会，只能等我给你消息。”黄衍说道。 “偶遇怎么偶遇？要打招呼吗？” “不打招呼，不要看她，路过就行了。频率别太高。”黄衍边思索边继续说：“你现在在她那里刻板印象太重，你需要很长时间改变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等到她看到你，不再害怕，不再有所防备，感到放松和舒服的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拉近距离。” 林维峻点了点头，半晌，他又开口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这就要看你之前作了多久，女孩子的戒备心是很难放下的，你需要更久的时间去化解。” 林维峻皱了皱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不说话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我太高傲了？”林维峻又问道。 “嗯，一开始不必太刻意，先路过几次，让她看到你，你不用看她。等她适应了你的改变和现在的造型之后，如果有照面的机会，那么就礼貌温和的笑一下，点点头。记住，一定要有亲和力，有风度。”黄衍继续叮嘱道。 林维峻皱了皱眉：“这个亲和力和风度怎么搞？” “回家对着镜子练。”黄衍说。 “嗯，好。”林维峻点了点头。 说话间，三人走到启航学校的大门口。 苏青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牛仔外套，下摆配了一条白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球鞋。她和张晓宁手挽着手，往校门走去。 此时，苏青正和张晓宁说笑着，她突然偏头便看到了黄衍三人。 她停住脚步，眼神有些发愣。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啦？”张晓宁顺着苏青的眼神望去，然后她瞬间捂住嘴，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那……那人是林维峻？” 苏青惊讶的面色未改，她僵硬的点了点头。 “林……林维峻中邪了？”张晓宁转过头来，皱着眉，看着苏青。 “不知道。”苏青从怔愣中清醒，但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惊讶和茫然，他又看了一眼三人的背影，然后重新挽住张晓宁说道：“走吧，要迟到了。”然后她先一步，跟在黄衍一行三人的后面，往高中部走去。 “偶遇一天最好一次，不要太多，要稳定有规律。嗯……最好的机会就是中午食堂，你跟我们一起。带着书，带着作业，吃完饭我们就学习，正好我能给你补补课，明年升一班希望更大些。” 黄衍说完这话，一班的教室到了，他停住脚步。 “行，中午我来找你俩。”林维峻点头，抬步和宋子阳往前走去。 黄衍转身，准备走进教室。 “黄衍。”就在这时，苏青从背后叫住了他，黄衍回头，见苏青正朝着自己走来。他笑了笑应道：“怎么了？” “刚刚那个，是林维峻？”苏青眼神望向不远处的两个背影问道。 “嗯。没认出来？”黄衍的表情有些戏谑。 “嗯，差点没认出来。”苏青皱了皱眉，继续说：“怎么像换了个人？” 黄衍表情不变，打量着苏青的表情，半晌，他开口道：“你以前看到的他，不一定是真实的他，你觉得你了解的人，你也不一定真的了解，人是会变的。” 黄衍说完，转身往教室走去，留下苏青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她的眼神依旧望着那个身影，她的眉头深锁，像是在思索黄衍话里的意思。 第121章 孝敬你的 星期五，秦远中学，放学时间。 这一周，任缘都没有看到王明国。她坐在教室里窗边的座位上往外看去，这时楼下球场的石台边，蹲站着几个少年少女，球场上，也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球。 “走吧，任缘。”郑云舒背好书包叫道。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任缘语气平淡，打发郑云舒离开。 郑云舒点了点头，往教室门外走去。 就在郑云舒离开没多久，李木背着书包，带着两个小跟班走进教室里来。 “小缘。”李木走到任缘跟前，抽开任缘前排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任缘收回自己看向窗外出神的视线，转头看向李木。 “街心花园的畅享台球室，重新装修了。”李木顿了顿，开口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从阿当的一个小弟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老板不是秦镇人，但是不简单，他手底下全是狠人，他们手里有枪。” 任缘眉头微皱，她看向李木，一脸正色的问道：“有枪？” “嗯，我们的人和阿当那边并不熟，那个小弟也是喝酒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来。说是他们现在跟着老板混，要钱有钱，要枪有枪。” 任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她又往窗外望了望，仍旧没有王明国的身影。 李木看了看任缘，像是想到什么般，又开了口：”对了，那天小路经过畅想，看到一个熟人。” “熟人？”任缘转过头来，看向李木。 “对，就是之前拿钱给我们，让我去找小虎的那个大牛。”李木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 任缘的瞳孔缩了缩，大牛是李木等人给王明国取的外号。自从王明国回到秦镇后，有了经济来源，加上黄衍连吃饭都报销，他便愈发的壮实起来，叫大牛这个外号，倒也贴切。 “你说，之前大牛背后就有一个神秘人，这个畅享，会不会跟那个神秘人有关？”李木的眼神有些幽深，他一边思考，一边对任缘说道。 “不会。”任缘答得很快，她语气肯定。半晌，她起身，将书包随意的挎在肩上，又开口对李木说：“小木，那个台球室与我们无关，不要随意去打听，不好招惹就不要招惹，” “嗯，我也就是看到大牛了，才让人去多问了两句。”李木边说边跟随任缘起身，一起向教室外走去。 “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任缘淡淡说道。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秋天的绿城很凉，昼夜温差也很大。少女踩着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她的床上又新添了两个芭比娃娃，感觉快要放不下了。这些娃娃整齐的靠着墙，一个个颜色鲜艳，样貌可爱。小木桌旁边，有些老旧的木架子上，整齐的放着十几盘磁带，随身听躺在磁带旁边。桌上安静的立着一个可爱的小水壶，水壶的塑料盖子有些开裂。 少女坐在床边，望着那些娃娃，有片刻的出神。半晌，她起身，抬步走到小木桌前，将随声听取下来，按下了播放键。随身听里，还是周慧敏的声音，还是那些熟悉的歌词。 任缘转身，她将随身听放在小木桌上，然后抬头。突然，她的瞳孔缩了缩。 透过木桌前的窗户，她看到一个黝黑的少年。少年站在花台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方向，人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任缘怔愣了片刻，随即转身，小跑着出了房门。 王明国看到任缘的背影出了房门，便缓缓的蹲了下来。 “哐哐”。单元门被打开，少女迈着小步，走到王明国的身前。 “有事吗？”她问道，语气平淡，但呼吸有些不稳。 “嗯。”王明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电话，递给任缘说道：“宋子阳孝敬你的，为了他能够及时给你汇报工作。” 任缘皱了皱眉，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电话接过。 “没了？” “有的。”王明国收起书包，背回背上。他粗黑的眉毛有些微微蹙起，眼神望天，像是在思考。半晌，他开口：“家属区后面又开了一家烤肉，我还没有吃饭。” 任缘愣了愣，她看了看王明国的模样。 “嗯。”她点了点头，应道。 王明国见任缘点头，便起身，先一步抬脚往前走去。 夜里风大，少女将卫衣的帽子戴在了脑袋上，跟随少年走进家属区旁边的烤肉摊内。 二人找了一个空桌坐下，王明国对着老板开始点单。“牛肉、土豆……”说到此处，少年皱了皱粗黑的眉毛。他低头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小灵通的屏幕，然后抬头，又继续说道：“鸡翅、韭菜、蛋炒饭，多要葱花。” 少女没有说话，她微垂眼眸，两只手揣在兜里，她的帽子没有摘下来，刘海有些长了，看不清此刻的眼神。 第122章 一直等你 秦镇家属区旁的烤肉店内。 王明国点完单，没再说话，他从书包里掏出两瓶可乐，递给任缘一瓶，然后自顾自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你去畅享台球室做什么？”少女接过可乐，没有拧盖子，而是望着王明国问道。 王明国身子微微一僵，他嘴里的半口可乐突然异常苦涩，几乎快要呛了出来。 他暗自定了定神，粗黑的眉毛微微皱起，强自咽下嘴里的可乐，才缓缓开口道：“我叔在那里做木工，我要去帮忙。” “嗯。”少女点了点头。她没有疑虑，拧开可乐盖子，喝了一口，王明国暗自舒了口气。 少女咽下可乐，又开了口，她的语气淡淡：“做完以后，少去那里。” “为什么？” “台球室的新老板不简单，可能有枪，那里以后不会太平，你不要去招惹。”少女语气仍旧淡淡的。 王明国脸色微变，他皱了皱眉头。 任缘抬头看了王明国一眼，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叔叔，又补了一句：“听说挺有钱，不会不给你们结工钱的，拿到钱就不要再去了。” “嗯。”王明国应了一声。 烧烤很快端了出来，少女吃了很多，王明国吃了很少。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 嗡嗡嗡嗡，小灵通的震动声打破了二人间的寂静。 王明国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抬头对着任缘说道：“你的。” 任缘愣了愣，她掏出兜里的小灵通，往屏幕看去。小小的屏幕上一个信封的图案弹了出来，上面写着大大的宋子阳三个字，任缘皱了皱眉，按开短信。 “大姐，今天黄衍拆线了，留下一个小疤，很酷，我也想要一个。” 任缘读完短信，没有回复，将手机揣回兜里。 嗡嗡嗡嗡。小灵通又震动起来，任缘皱了皱眉，她又掏出手机按开来。 “大姐，黄衍今天中午吃的饭，他吃了两盘青菜牛肉。” 任缘正准备将电话揣回，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小灵通直接在任缘的手上震动起来。 “大姐，今天黄衍准时回家吃饭没有再出来玩。” 任缘皱了皱眉，而后她直接按了关机键，将电话关机了。 “走吧。”任缘将电话揣回兜里，看着王明国说道。 王明国点了点头，起身结账，跟着少女往外走。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在任缘的身后，走回了家属区。待任缘走到家属区二号院的门口，他淡淡开口：“以后每个周五晚饭，我都在这里吃烤肉。” “嗯。”少女没有转身，她停下脚步，淡淡的应道。 “黄衍说，他再也不会擅作主张的影响你的事，也不会跑来秦镇找你。但是如果需要任何帮助，他希望你能直接告诉他，他会一直等你。”王明国继续说道。 少女沉默，她带着卫衣的帽子，头微微低垂着，她的背影还是如此瘦削，立在昏暗寂静的小院内，显得有些苍白。 “嗯，走了。”良久，她应了一声，抬步往四栋的方向走去。 王明国看着少女走进单元门，并没有着急离开。他站在四栋边，看到四栋二楼阳台的灯亮起，他转身，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明国，人吃饱了吗？”电话接通，黄衍开口问道。 “吃饱了，电话也收下了。” “嗯，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黄衍说完，准备挂断。 “阿当那伙人，有人嘴不严实。”王明国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电话那端的黄衍走到房间门前，虚开一点房门，往外望了望，然后将房门关紧锁好，走回窗边。 “任缘给我说，桌球室换了新老板，老板可能有枪，让我做完活，赶紧离开。” “她怎么知道你在那里？” “不知道，她直接问我的，我说我叔在那里做木工。” “嗯，这样也好，以后她即便看到，也算合理。” “阿当那边怎么办？”王明国又问道。 “我明天和林维峻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嗯。” 黄衍顿了顿，又继续说：“明天的安排先照常进行，你多费心。” “嗯。” 第123章 质量不高 周六，秦镇，云湖边。 云湖边一处偏僻的山脚下，有一个废弃的厂房，厂房破旧，屋顶已经掀开一大片，内部堆积着几根直径两米的巨大石管子，这些管子长短不一，或堆叠或断成几截。 王明国蹲在堆叠起来的大石管上，他的面前站着阿当一行九人，以及江宽，一共十人。 “聪哥身边，不养废物，以后你们每个周末，这个时间，到这里集合。”王明国淡淡的开口道。 众人的脸上面露疑惑，但是仍旧一致点了点头。 王明国扫视众人一眼，继续开口说道：“以后周末，这里就是你们赚钱的地方。” “明哥，怎么赚钱，你说。”阿当开口问道。 “以后周末你们在这里对打，两两一组，赢的五个，每人一块钱。”王明国继续说道：“然后赢的五个再自己挑对手，打倒一个，两块钱。最后没有被打倒那个人，再得五块钱。” “真……真打？”江宽问道。 “真打。” “打伤了怎么办，大家都是兄弟。”阿当皱着眉问道。 “被自己人打伤，不会死，痛两天就好了。难道你还想再尿一次裤子吗？”王明国语气略冷，淡淡的说。 众人不说话，王明国站起身来，跳下大石管子，指了指对面众人：“你，你，还有你们两个过来。”他挑了四个十人当中个子最高，看上去要厚实一些的出来。 “你们四个，打赢我，两百块钱。”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一起？”站在四人当中的阿当问道。 “嗯。”王明国淡淡答道，然后他摆好架势。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阿当点头，率先一步向王明国冲去。 一分钟不到，四个人倒地，王明国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悠悠开口：“就你们这个身板，给我提鞋都不配。” 阿当等人表情不甘，又有些无地自容。 王明国转身，又跳回大石管上蹲下，继续说道：“想要出去不挨打，就要在这里挨打。被自己人打，不丢人，跑出去被别人打，那就是丢自己的脸，丢聪哥的脸。” 几个混混点了点头，阿当也点了点头。 王明国在石管上站起身形，他声音略略抬高几分，对着众人说道：“周末在这里练，有肉，有蛋，有汽水，你们随便吃，把你们的身板吃结实了，吃壮了，有实力了，才配说你们是跟谁混的。” “好！”众人齐声。 东区，花园茶语。 彼时，黄衍、宋子阳、林维峻在花园茶语开了一个小小的包间坐下。 “秦镇的混混，质量不高，价格便宜，我都不想在东区发展了。”林维峻喝了一口奶茶，懒洋洋的说道。 “饭都吃不起，质量当然不高。”宋子阳撇撇嘴。 “求之不得，我现在没底，你要是想要那个台球室，你就拿去。”黄衍也学着林维峻懒洋洋的坐姿，淡淡的说道。 “一个台球室，我倒是还看不上。”林维峻随意的说道。 “所以阿当那边的人，到底该怎么处理？”黄衍坐直身体，认真的问道。 “等他们继续传。”林维峻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你那个师兄，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撂倒，根本不需要我掏家伙的。我既掏出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传的，传的越真越好。” 黄衍皱了皱眉，他微微措辞，表情严肃的看着林维峻，认真的问道：“所以，你真的有？”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比划了一个手枪的样式。 “嘁，不过是个模型。”林维峻仍旧懒洋洋的，他继续说：“不过弹壳倒是真的。” 黄衍看着林维峻，稍稍放下心来。 “设计这玩意，我还费了些心思。”林维峻继续说着：“这家伙只有壳，没有实弹，没有枪拴，只会吐壳。”林维峻嘴角勾了勾，一脸的戏谑与随意。 黄衍愣了愣，按林维峻这么说，这东西确实是够唬人的，不仅唬人，还很有用。 “想必那颗壳，应该也被他们拾了去，我们有家伙这个事，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的。”林维峻又继续说道。 黄衍听及此，彻底放下心来。他最近对秦镇的事情，终究还是忐忑的，这时，他的心绪才更稳了一些。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林维峻说道：“苏青明天会去新华书店，应该是下午，我们可以去。” “可以，那我们吃完午饭，就去那蹲着。”林维峻坐正了些，眼神也微微有了光亮。 黄衍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你那和善的笑容练得如何？不要到时候弄得很尴尬。” 林维峻听及此，将头埋在桌下半天，用手死劲搓了搓脸，然后抬起头来，咧着嘴，尽量做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然后，宋子阳看懵了，黄衍也皱了皱眉，半晌，他吐出一口浊气，对林维峻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强颜欢笑了，就随意勾勾嘴角，点一点头就好，我怕你把她吓跑了。” “好吧。”林维峻收回笑容，表情又变得随意。 第124章 我们都在成长 周日夜晚，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小阳台改成的房间内，有细细碎碎的音乐声，少女换好睡衣，关上房门，将音乐声隔绝在自己的小房间内。 然后她走到木桌前，将木桌下方的纸盒边的胶纸重新撕开，掏出一个小灵通来。 任缘爬上床，将枕头立起，背脊轻轻靠在枕头上。她看了看手里的电话，按下了开机键。 嗡嗡嗡嗡，小灵通震动起来，一下接一下，震动了很久。少女任由小灵通在手上震动着，她像是很有耐心，直到震动停止，她顿了顿，点开了信息。 “大姐，黄衍今天和我在东区喝奶茶。” “大姐，今天黄衍中午和我吃的面。” “大姐，我们在新华书店看书，看了三个小时。” “大姐，黄衍回家了。” 少女看得很仔细，看完后，她按了返回，又点开通讯录。通讯录里有四个号码，黄衍、王明国、宋子阳、许艺。 少女看着通讯录，有几秒的怔愣。良久，她点开了黄衍的号码，不知道是在看那串数字，还是在发呆。她就这样坐了很久，小房间内，随身听里的声音有些小，但是在这狭小的房间内，悠扬的旋律却是那么清晰。 绿城东区。 十一月的绿城仍有出太阳的好天气，但是阳光的温度架不住肆虐的冷风。黄衍今天在外套里加了一件小毛背心，同样穿了小毛背心的，还有林维峻。 周五放学，由张晓宁牵头，十来个同学一起到乐街奶茶店聚会，黄衍也在其列。有张晓宁在，苏青自然也在，有黄衍在，当然少不了宋子阳和林维峻。 此时，十来个高中生占了三张并排的桌子，苏青和张晓宁坐在黄衍的对面，黄衍的左边是林维峻，右边是宋子阳。黄衍靠在卡座沙发上，随意的看着桌面。他的身侧，林维峻和宋子阳手里各拿了一把牌，对面苏青手里也有一把牌。 “三个三带三个四！”宋子阳“啪”的一声将牌丢了出去，大嘴巴咧到耳朵根子，扯着嗓门叫道：“哈哈哈哈，最后一张。”然后他将一张牌按在掌心，对着苏青高傲的仰起了头。 苏青皱了皱眉，她思考了一阵，取出四张牌：“炸弹。”她将四张 j 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过。”林维峻淡淡的说道。 宋子阳皱了皱眉。 “嗯……顺子。”苏青又放下六张牌。 “过。”林维峻又说道。 宋子阳皱了皱眉。 “一对尖。”苏青又放下两张牌，然后她笑着对宋子阳说：“我也只剩一张了哈。” 宋子阳转头，希冀的看着林维峻。 “过。”林维峻仍盯着自己的牌面，淡淡的说道。 “那我赢了！”苏青笑着，将最后一张红桃四摊了出来。 宋子阳深深的看了林维峻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林维峻笑了笑，点了点头，他将自己的牌混在已经打出的牌里，自顾自的洗起牌来。 “那你们两个，谁去买零食啊？”张晓宁笑着看向两人。 “我去吧。”林维峻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往大门走去。 黄衍随意的摸了摸裤兜，掏出小灵通，然后他给林维峻发了一条消息：“麦丽素，蓝莓软糖，喔喔奶糖，其他看着买，麦丽素多买两包。” “黄衍，你不玩吗？”苏青看着黄衍问道。 “你们玩吧，今天不太想打牌。”黄衍笑了笑，说道。 “好吧，感觉最近你和之前不大一样。”苏青撇了撇嘴，说道。 “怎么说？”黄衍戏谑的看着苏青问道。 “你和林维峻是互换灵魂了吗？感觉你越来越像他，他越来越像你。” 宋子阳听及此，疯狂点头。 黄衍皱了皱眉，瞥了宋子阳一眼。 “苏青，我们每个人都想变得更好，但是每个人希望的好却并不一样，我们都在成长而已。”黄衍望着苏青，笑着说道。 苏青皱了皱眉，被黄衍绕得有些懵。 “总之，人是会变的。”黄衍笑着继续总结道。 苏青蹙了蹙眉头，然后随意的往门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林维峻刚好提着袋子走了进来，她又赶紧转头，将视线收回到了桌面。 林维峻嘴角微勾，将一个零食袋子轻轻的放在桌面上，然后坐回黄衍身边。 “吃吧。”他捞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麦丽素递给苏青，想了想，他又掏出一包土豆片递给张晓宁。 “谢谢。”苏青对着林维峻笑了笑。 “不客气。” 第125章 情到深处 下午五点半，东区。 一群人走出奶茶店，黄衍、林维峻、宋子阳三人与苏青等人告别，往伯爵花园的方向走去。 “那边装修基本弄完了，等着我们去拍板，就可以进家具和球台了。”黄衍边走边对林维峻说道。 “花了多少钱了？”林维峻随意的问道。 “材料花了快八千块，工人的工资还没有结。” “五百多平，又不是 ktv 会所还要买设备，要不了多少钱，你再带上一两万，开业之前应该够了。”林维峻懒洋洋的说道。 “嗯，就是……明天时间可能有些紧。”黄衍皱了皱眉。 “早上去，下午就回，老地方等你们，还是开我二叔的车。” 林维峻懒洋洋的说道。 “行。”黄衍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分岔路口，林维峻停下脚步，他想了想，又偏头看着黄衍认真的说道：“既然时间紧，你自己收拾好情绪，不要到时候又舍不得回来。” “啧啧啧，我看很难，要是没有他爸，他可能会直接在任缘家楼下搭个狗窝，每天睡在那里。”宋子阳撇撇嘴。 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没有说话。 林维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戏谑的说道：“情到深处嘛，可以理解。” 黄衍皱了皱眉，他看着林维峻，认真的问道：“你难道就不会想苏青么？想看到她？” “可是我几乎每天都看得到啊。”林维峻勾着嘴角，一脸戏谑。 黄衍低落起来，他往前抬起步子，随意对身后的林维峻摆了摆手：“走了。”他说。 宋子阳对着林维峻摊了摊手，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然后立刻转身，跟上了黄衍的步伐。 夜里，黄衍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他举着小灵通，望着任缘的通讯录出神。 一个月以来，他每天夜里都会如此。他总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纵然有万千想要开口的词句，所有的冲动仍旧停在指尖，按不动那粒小小的拨号键。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手里的小灵通突然震动起来，一个消息图案跳了出来，上面弹出任缘的名字。 黄衍的手微微一颤，他定了定心神，又仔细看了一眼屏幕。良久，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打开了信息。 “烤肉吃腻了。” 黄衍一字一字的望去，看得十分仔细，就连那个句号也没有放过。 然后，他的心情突然大好，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牙齿露了出来。他举起手机，又放下，动作来来回回好几次，接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个大字趴到了床上傻乐起来。 待心绪慢慢平复，他转过身来，捞起手机，表情又变得严肃。他盯着电话屏幕，认真的回复起来。 “好，我给明国说，换个更好吃的。”按了发送键后，他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信息：“天气转凉，衣服要多穿一点，不要感冒了。” 发完两条信息，小灵通安静下来，没有再震动，黄衍抱着电话，在大床上沉沉的睡去。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任缘将小灵通摆在枕边，又裹了裹身上的小被子。此时她的额头上积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又过了片刻，她起身，有些吃力的爬下床，裹好一件外套，走出房门。 “哐哐”。四栋的单元门响了两声，一个瘦削的少女裹着一件外套走了出去。大约过了十分钟，她又回到单元门前，手里多了一瓶可乐。她将钥匙插入单元门，然后将门拉开。她的动作有些吃力，脚步也微微有些不稳。 任缘家的小厨房内，少女披着外套，在里面忙碌着。 她找出一口小锅，将可乐倒了进去，然后点火。接着她取下菜板，找出一块姜，将姜块洗净拿到菜板上，慢慢的切成小片。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头微微蹙起，嘴唇微微绷紧。她站在灶台边，直直的看着锅里的黑色液体，安静的等待着。待可乐开始冒起一串串水泡，她将火关小，将菜板上的姜片丢入锅中，然后她转身，坐回客厅的餐桌边。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汤碗坐回餐桌，她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白烟，然后安静的喝了起来。 汤很烫，她的眉头一直紧紧的蹙着。客厅的白炽灯在此刻显得有些明亮，照得她的小脸更加苍白了些。 又花了很长时间，任缘终于将一碗汤全部喝完。她起身，将碗放回厨房，然后她打开一个房间的房门，吃力的从门内抱出一床被褥，走回自己的小房间里。 第126章 碰不起 次日早晨，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将试卷和作业摆在老黄的书桌上，又跑到主卧边，给刚刚睡醒的衍妈说，自己要去中区最大的新华书店买书。然后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单肩包，出了门。 十字街，两辆桑塔纳安静的停在街口。黄衍和宋子阳走到车前，黄衍递了一个口罩给宋子阳。 “干嘛？”宋子阳皱着眉问道。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带着你的卫衣帽子，带上口罩在秦镇出现。”黄衍正色说道。 “好吧。”宋子阳接过口罩，转身欲上车。 “你记得汇报一下，今天黄衍在新华书店看书。”黄衍又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撇撇嘴，一脸迫不及待不想听黄衍唠叨的样子，转身拉开了后面一辆桑塔纳的车门。 黄衍也拉开跟前的车门，坐到了林维峻的身边。 林维峻正懒洋洋的靠在车内，他眼睛微眯。 “你手里提的什么？”他看到黄衍不仅背了一个小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口袋，奇怪的问道。 “给任缘带的药，变天的时候她容易生病，提前给她买一些。”黄衍淡淡的说。 林维峻坐起身形，表情略有认真的又问：“那我要给苏青买一些药么？” 黄衍皱了皱眉说道：“她像是买不起药吗？” “那你说我要送点什么吗？”林维峻作思考状。 “暂时不用，你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密切。”黄衍斜了一眼林维峻，他学着林维峻的样子靠在坐垫上，一脸戏谑。 “行吧。”林维峻撇撇嘴。半晌，他想了想，表情又认真了几分，他看着黄衍说道：“你给明国打个电话，让阿当他们整齐划一，排面要做足一些。” 黄衍愣了愣，然后点头，将电话掏了出来。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 两辆桑塔纳一前一后整齐的停在街边，后一辆车的车门被推开，车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个少年，然后一个戴着连帽，戴着口罩，脖颈处挂着银链的黑衣少年也跨了下来。 三人跑上前去，瘦子将车门打开，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黄衍率先下了车来。 阿当带着六七个混混从远处跑来，几人跑到车前，站作两列，对着黄衍鞠了一躬。 “聪哥！”那伙混混齐声喊道。 黄衍没有搭话，往前走了两步，让林维峻有下车的空间。 “明哥在楼上等你了，我们来带您上去。”阿当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 黄衍仍没有搭话，也没有看阿当，林维峻这时走上前来看着阿当说道：“走吧，赶紧带路。” “好的好的。”阿当立刻转身，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剩下几人则跟在了宋子阳等三人的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畅享台球室的方向走去。 街心花园主街的一侧，有几个红砖砌成的圆形花台，花台上种着几棵粗壮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七八个混混正站在大树笼罩的阴影里，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的身材有些魁梧，脖颈处纹着花花绿绿的纹身，下巴上吊着胡茬，看上去面目不善。 “呸，还挺会摆架子。”他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 “虎哥，他们有枪的。”李木蹲在一旁，表情有些严肃。 “呸。”小虎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斜了李木一眼，继续说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绿城的黑市上，那种打钢珠的铁家伙好买得很，随便拿一把来唬唬人而已。” “那枪吐壳子，弹壳我看到了，真弹壳。”这时，一个靠在树边的男人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沉，穿着倒是比其他的混混得体一些，只是打着两个耳洞。他的左手夹着烟，右手戴了一块老式腕表，他望着主街上的两台桑塔纳，眼神深邃。 “阿峰，你确定你看到了？”小虎将头转向刚刚开口的男人，眉头皱起问道。 “看到了，确实是真弹壳。别说阿当，就是秦月的人，也拿不出这种东西。”阿峰语气仍旧淡淡的。 小虎又骂了一句脏话，转头对着李木说道：“小木，你去问问阿缘，她主意多，让她想办法去畅享搞点钱，她爸爸的事，我还在办。现在涛哥他们太谨慎，我插不进去，但是我已经在谋划了。” 李木皱了皱眉，没有马上答话，他看了一眼靠在树边的阿峰，此时阿峰眼睛微眯，自顾自的抽着烟。李木犹豫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小缘说，畅享的人最好不要招惹，让我们避开。” “她说不好惹，我就不招惹？”小虎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神色，然后，他又眼神锋利的看向李木，问道：“你他妈到底是跟谁混的？” “虎哥，我跟你混的。”李木低头看着地面，语气并不胆怯，他继续说道：“小缘不会乱说，如果不是她提醒你，可能你现在已经出事了。” 听及此，小虎没再说话，半晌，他又看了一眼阿峰，问道：“你怎么说。” “有枪啊，不是有刀，也不是有人，这东西，我们碰不起。”阿峰叹了口气，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第127章 摆个关公像 秦镇，街心花园背街。 黄衍一行人走到畅享台球室所在的那栋楼前。 现在的二楼球室从外观上看已经大有不同了。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已经全部翻新过，看上去更加宽敞，扶手改成了黄梨木的，栏杆换成了黑色铁艺雕花的，梯步全部用瓷砖重新铺了一遍，瓷砖是亮面的黑色，看上去档次高了很多。 “嗯……像这么个样子了。“林维峻露出满意的表情，淡淡的开口说道。 此时，一个小混混正蹲在入口处抽着烟。见黄衍等人靠近，他压灭了烟头，然后捡起来，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将烟头丢了进去。然后，他又火急火燎的跑回楼梯口，立正站好。 阿当走到楼梯口，便站到了楼梯的另一边，背脊微躬，等待黄衍几人先行上楼。 黄衍心情复杂，尽管他已经在努力往林维峻的方向靠拢，但是林维峻要求的这些排面，他现在仍很难适应。他定了定心神，先一步抬脚往上走去。 二楼的大门从单扇改成了双扇，大门是铁艺雕花的，中间镂空，看上去大气很多。此时大门敞开着，黄衍直接走了进去。 现在的台球室已经不再是当时破败不堪的模样。入门右侧居中，是一个大大的半圆形吧台，吧台的弧形台面上，吊着几盏彩色的小水晶吊灯。吧台对面，用铁艺雕花的围栏分成了三个区域，左边和右边的区域宽阔，中间的区域宽度两米多，像是一条长廊。 左边的区域铺着黑色的水泥砖，右边的区域铺着灰白色的水泥砖，而中间的长廊则是墨绿色的雕花瓷砖。 屋顶用雕花的木纹板围了一圈，中间刷白。左右两侧区域的顶上，各挂有 8 只豪华的水晶吊灯，整齐的排成一列，往最里延伸。中间的过道则是一列嵌入的筒灯，筒灯现在开着，往墨绿色的雕花瓷砖上投射出暖黄色的灯光。 所有的窗框用黄梨木色的雕花木板完全包裹好，窗户也都换了新的，干净透亮。带有纹理的墨绿色墙纸铺满了屋内的所有墙壁，一眼望去，有点老上海的那种复古的风格。 绿色雕花瓷砖铺成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高大的双开黄色雕花木门，看上去很有气势。大门左侧，还有一扇木窗。 那是一个独立的房间，这是按照林维峻的要求安排的。照他的说法，那里面以后就是任聪的私人包间。以后几人开小会，可以在这个房间里。 开窗的目的，是为了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看到外面的状况。所以木窗的位置，是在正对着吧台的斜角处，从那个角度望去，五百多平的球室一览无余。 这时，王明国从那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内走了出来。黄衍倒是没等王明国走近，先一步往包间的方向走去，他没看王明国，径直走进包间内。他的身侧，林维峻顺手拉住王明国转头，也走了进去。 在林维峻的示意下，等宋子阳走进包间后，一胖一瘦两个跟班走到门口，将大门从外关紧，站在了门口两侧。 “隔音做得好吗？”待门关紧，林维峻便问道。 “做好了，先用木板隔好，塞了三层棉花。”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黄衍取下口罩，这个年代，买不到隔音棉，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他走到王明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了，还差多少钱，我今天带过来了。” “工钱总共五千五。木门和窗框直接买太贵，都是我叔自己雕花的。”王明国答道。 “你叔也辛苦，这个钱他该付给你的。”林维峻淡淡说道，黄衍点了点头。 王明国没有推辞，他望向黄衍问道：“你看看，还差点啥。” 黄衍愣了愣，他又将头转向林维峻，递出询问的眼神。 “吧台那边，差个雕花台子，摆个关公像，供起来。”林维峻懒洋洋的说着，然后他又对着黄衍说道：“这地方，感觉是差不多到位了，你还真是个人才，真不愧是……” “真不愧是啥？”宋子阳见林维峻话说了一半，一脸兴奋的问道。 “真不愧是一班的高材生。”林维峻一脸戏谑，他又将头转向王明国问道：“那几个二流子带出来了吗？” “差不多吧，为了钱，还是挺拼的。”王明国淡淡的说。 “嗯……”林维峻思索着又说道：“服务员四五个就行了，酒保要两个，酒得卖起来。然后名字换一换，下周把招牌挂起来。” 黄衍点点头，经营部分和搞服务的部分，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时间还早，让他们就在这，训一训，顺道今天把规矩立了。”林维峻看了看腕表，淡淡的说。 第128章 财散人聚 球室内，包间外。 阿当几人没敢蹲着，乖乖站在一胖一瘦两个跟班的对面。 不多时，宋子阳和王明国推开大门，黄衍和林维峻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抬两个凳子来。”宋子阳对着一帮小混混叫道。 一个小混混立刻动身，找来两只木凳，黄衍先坐下，林维峻再坐到黄衍后侧一些。 然后王明国上前，按照周末训练的架势，安排阿当一伙混混分组，在偌大的球室里打了起来。 这些小混混的打斗方式，没有章法，和武馆内的格斗完全不同。但这种训练方式确实不失为一个让他们整体变强的好方法，相较一个月之前，阿当这群人看上去健壮了些，打斗的力量和灵活程度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比起明国，你们还是太弱了。”待一伙人打完，林维峻摇摇头，淡淡说道。 宋子阳这时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架子摆了起来。这是几人在包间的时候，他为自己争取来的表现机会，就在刚刚一群人打斗的时候，他就已经显得有些耐不住了，看林维峻闭了嘴，他便立刻要开始自己的表演。 只见宋子阳双手往腰上一插，声音洪亮的喊道：“都给我站好喽！” 阿当一伙人立刻站起身来，列成一排。宋子阳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们聪哥最看重的就是规矩，不讲我们的规矩，要么滚出秦镇，要么死！” 阿当一伙人愣了愣，他们小心的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宋子阳。 宋子阳表情得意，脑壳扬起，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一，管好你们的嘴，谁要是敢拿聪哥出去说事，惹上什么人，要么你被他弄死，要么你被我们弄死。第二，跟我们混，不能碰毒品，一旦发现，砍手送局子。第三，自己人不弄自己人，要是谁敢背后捅刀子，只有死路一条。听到了吗？！” 宋子阳说完，还不忘用手比了个手枪的样式，往众人面前一一扫过。阿当几人心领神会，齐声叫道：“听到了！” 满意的宋子阳结束表演，往后站了些，黄衍起身，带着一群人往外走去。 一群人刚下楼来，就看到江宽火急火燎的跑到跟前，黄衍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没有看到这个江宽出现过。 “聪哥。”江宽鞠了一躬，然后眼睛向王明国那边看了一眼。 黄衍略作疑惑，王明国这时走上前来，带着江宽往僻静处走去。 “先上车再说。”林维峻悄悄在黄衍耳边说道。黄衍点了点头，便抬脚向前走去。 桑塔纳车上，黄衍取下口罩，还未来得及问林维峻，他便先行开了口。 “我让王明国查查，到底是谁把我们的事传出去的，大概就是这件事。”林维峻说道。 “这个江宽靠谱么？”黄衍转过头来问道。 “他自己判断。”林维峻靠回座位上，然后他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想要安全，我们得有两条线，一条是明面上，我们有人，有枪，有实力。一条是暗面上，我们得了解现在各路神仙的情况，动向，知己知彼。” 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思索一阵，说道：“那么一个江宽，怕是不够。” “急什么。”林维峻继续说道：“有一个江宽，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秦镇这样的小混混，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价格还公道。” 黄衍皱了皱眉，他看向林维峻问道：“你怎么保证他们靠谱？” “他们穷。”林维峻看向黄衍，眼里有暗芒流动：“他们得活着，得为了一口饭搏命。我们不图钱，所以，我们比秦镇的任何一个势力都更吸引他们。” “财散人聚，倒是合理。”黄衍点了点头。 “明面上的人，我还会找，光靠一个阿当，想要站住脚，也远远不够。”林维峻继续说道。 这时，车门被拉开来，王明国抬脚上了前排的座位。 “阿当这边一个叫马航的传出去的，这人朋友很多，经常和那些混混喝酒，在酒桌上吹牛吹出去的。”王明国坐定，回头对二人淡淡的说道。 “弹壳在谁手上？”林维峻问道。 “已经不在阿当他们手里了，具体被谁拿走了，不清楚。” “嗯，这个江宽你觉得怎么样？”林维峻又问道。 “人灵活，消息跑得快，可以继续用。” “那就把他带起来，专门跑消息，发展成一个小队伍。”林维峻说道。 黄衍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忧心的看着王明国问道：“明国，这边的事太多，你一个人搞得过来吗？” “可以。”王明国淡淡答道。 “只是暂时的。”林维峻懒洋洋的开口：“我们分配一下，一人操心一部分，慢慢来。” 黄衍点头，他拿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不小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是他从衍妈的花瓶里掏出来的，零碎的两万块钱。他将黑色塑料袋递给王明国，然后又将装着药的袋子一并塞给了他。 他看了看表，又看了一眼林维峻，脸上写满了希冀。 林维峻皱了皱眉，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 第129章 耐得住寂寞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王明国提着袋子，站在四栋楼下的花台上。他的不远处，那棵斜对着四栋的大树后面，黄衍靠在树干上，林维峻则站在一边。 “送完药就走。”林维峻看着黄衍说道。 “嗯。” 十分钟后，林维峻蹲了下来，他从兜里取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 半个小时后，地上已经有了四五支烟头，林维峻看了看表，皱了皱眉。 “就不能发个信息，让她下来取一下？”他问道。 “发了，没回。”黄衍看着电话上自己和王明国的短信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少女提着一个装着蔬菜的口袋，出现在正靠在树后的黄衍的视线里，她从对面的矮楼边转了过来，径直走向黄衍和林维峻所在的位置。 “完了。”黄衍转头，面露沉重，看着林维峻吐出两个字来。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转头，也看到了那个提着口袋的少女。 “淡定一点，往车的方向走。”林维峻起身，先一步往少女的方向抬步。 黄衍定了定心神，压了压帽檐。他头微低，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尽量模仿林维峻的走路方式，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任缘的脸色还有些许苍白，她穿过矮楼，步伐不快。然后她抬头，便看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与她正对而行。 这二人的衣着打扮，不太像电力厂内的人，少女皱了皱眉，有意无意的打量起二人来。 只见前一个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十七八岁，留着干净的短发，但穿着有些痞，表情也有些痞。他的嘴角微勾，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后一个人看不清脸，估摸不出年纪。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脖颈上戴着一串银色项链，耳朵上挂着一颗银色十字耳环。他的皮衣敞开着，里面的衬衫只扣到胸前，露出来的皮肤倒是很白皙。 这二人并未看少女，而是径直掠过少女身边，往前走去。 任缘收回眼神，也径直往前走。直至走到二人停留过的大树旁边时，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烟头，又皱了皱眉。 忽地，她转身看去，眼里有暗芒流动。这时，二人的身影有些远了，她只能看见那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的背影，还有那人耳朵上那只银色的十字耳环，被太阳光线反射出的透亮光泽。 良久，她收回视线，看到了站在花台上的王明国。她抬起脚，步伐迈得又大了些，往王明国的方向走去。 “有事吗？”少女走到王明国跟前，抬起头来淡淡问道。 “嗯。”王明国愣了愣，他跳下花台，将口袋递到任缘跟前：“他给你的。” 任缘接过袋子，她转头，又看了一眼大树的方向。 王明国顺着任缘的眼神转身望去，皱了皱粗黑的眉毛。 “你有没有看见两个人？”任缘收回视线，看向王明国认真的问道。 王明国摇了摇头，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事。” “先走了。”王明国淡淡说道。 “嗯。”任缘也转身，往单元门内走去。 黄衍和林维峻走到车边，林维峻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可以了。”他说。 黄衍这才敢将头转回去，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以后，你再出现在这里，这个事情就不合理了。”林维峻勾了勾嘴角，淡淡说道。 黄衍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许落寞。 林维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得耐得住寂寞。” 黄衍没有答话，他上了车。 林维峻勾了勾嘴角，他拉开了前排车门，也坐了上去。 不多时，王明国走近桑塔纳，他拉开后座的车门，跨上车来。 “她起疑了。”王明国坐定，淡淡说道。 “看出来了？”黄衍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太可能。”林维峻思索着说道：“恐怕因为是生人的缘故起疑的，还真是谨慎。” 两辆桑塔纳在街心花园汇合。 就在黄衍要去找任缘的时候，宋子阳戏瘾犯了，带着林维峻的两个小跟班，回到球室，与阿当一行人挨个比试了一遍。他学着黄衍的语气，对他们的拳脚功夫指点了一番，阿当一行人倒是被训得服服帖帖，宋子阳为此颇为得意。 下午四点，两辆桑塔纳驶离秦镇，黄衍摘下口罩，望着窗外出神。 “暗面上的事，我来做。”黄衍开口，眼睛仍旧望着窗外。 “打探消息是最基本的。”林维峻看了看黄衍，继续说道：“把所有的势力分析清楚，逐个安排人上他们的贼船，上船的流程要合理，最优的结果是直接插到船长身边去。这样，他们要往哪里开，我们就很清楚。” “接头的时候还得隐蔽，不能把与我们有关的人牵扯进去。”黄衍思索着。 “那还不简单，只要能在船长身边工作的，都配上电话。”林维峻勾了勾嘴角，淡淡说道。 “简单的，电话我可以弄到很多。” 第130章 我知道你 2002 年 12 月 25 日，周三，圣诞节。 秦远中学今天如往常一样，下午五点，陆陆续续有背着书包的学生离开学校。 任缘坐在教室里，习惯性的往窗外望了望，没有王明国的身影。最近王明国出现的频率极少，除了周五会出现一会，带她去吃晚饭以外，平常在学校里，也很少能够见到人。 现在，宋子阳仍旧每天认真的上着班，但黄衍的信息停留在了十一月。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已经快到腰上，虽然王明国定期会带她去吃东西，但是她仍旧很瘦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任缘，今天出去过圣诞节吗？我们去街心花园喝奶茶。”郑云舒小心翼翼的看着任缘问道。 “不去了，你去吧。”任缘淡淡的说。 “可是，你不在我不敢去那里……”郑云舒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继续说道。 任缘皱了皱眉头，她又往窗外望了望，然后起身，对郑云舒说道：“走吧。” 郑云舒立刻转悲为喜，给任缘将一侧的椅子收起，让开一条过道。任缘背起书包，先一步走出了教室。 从秦远中学去往街心花园，有一条偏僻的小路，路边是一片片菜地，平房很少，人也不多。菜地边的小路只足够一辆汽车通过，路面有些坑坑洼洼，所以也几乎没有汽车会走这条路。 菜地边，几个十七八岁的混混正围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这小少年蓬头垢面，挎着一个破旧的黑色书包，身上满是泥沙，穿着单薄。 任缘和郑云舒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里，郑云舒有些担忧的往任缘身侧退了退，然后步子迈得比任缘小了一些。 “小杂碎，三天了，一分钱没搞到，你是不是想死了？”其中一个混混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说道。 “星哥，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钱。”小少年哀求道，人半坐在地上，像是被推倒的。 “呸，小兔崽子，今天你要拿不出钱来，我他妈就在这里搞死你。”为首的红发混混一脚踩在了小少年的肩膀上，小少年顺势往下倒去。 任缘二人越走越近，那边的打斗和说话声也渐渐清晰。 “啊，啊啊。”被踩了几脚的小少年痛苦的呻吟着，他继续叫道：“求求你，星哥，我真的搞不到钱，我没爸没妈，只有一个爷爷捡破烂的，我真的没有钱啊！” 郑云舒跟着任缘，一脸胆怯，她靠外侧，扯着任缘的袖子，加快步伐从一群人身边经过。任缘没有说话，眼神直直的望着前方，直到走出七八步远，郑云舒才悄悄的吐出一口气来。 “没钱？没钱今天你就是破烂，在这等着你爷爷来捡吧。”红发混混语气阴冷，他揪起小少年的头发，准备一脚往小少年的头上踩去。 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她猛的躬身，顺手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迅速转身，往那一群人的方向疾步走去。 “欸！任缘！”郑云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脚步没动，甚至没敢回头。 只见任缘三两步走到一群人跟前，手上的石头朝着红发混混的脑袋砸去。却没想，红发混混突然直起身板，石头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背脊上。 “哎哟！”红发一声哀叫，立马转过身来，剩下的四个混混也转了身。然后红发瞳孔一缩，望着任缘，眼神似有暗芒。 “任缘？我知道你，这事你要管？”红发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目光变得凶狠。 “嗯。”任缘淡淡应了一声。她缓缓蹲下，放下书包打开拉链，伸手往内里掏了掏，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来。然后她不紧不慢的撑开小刀，手握住刀柄，刀尖朝下，直起身来。 “嘁，一把小刀你想吓唬谁？”红发不以为意，他上前一步，淡淡说道：“你能捅一个，你能捅我们五个么？” 任缘没有说话，她突然一步跨出，由于只到红发胸口的身高，她的着力点很低，她扬起手臂，速度极快，一刀扎在了红发的大腿上。 “我去！”红发的表情立刻痛苦起来。剩下四人没来得及动作，少女又一扬手，小半的刀尖带着血从红发的腿上抽了出来。 “撤！”红发右手捂住被刺中的大腿，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形，挡在四人跟前。他没有再看少女一眼，另外四个混混火速走上前来，缠着红发往后退去。 少女没再有动作，看着红发一行人渐渐走远。然后，她取出一张纸，小心的将刀上的血渍擦净，叠好刀子，又放回了书包里。 第131章 人没事吧 秦镇，通往街心花园的偏僻小路上。 躺坐在地上的蓬头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他怔愣了好一阵。直到任缘将刀叠好，他才反应过来般，他迅速爬起身来，一把又“扑通”的跪了下去。 任缘皱了皱眉头，偏眼看着这个突然跪地的小少年。 “姐姐！谢谢姐姐救我，谢谢姐姐救我。”这小少年突然磕磕巴巴的对着任缘拜了起来。任缘的眉头皱得更甚。 “姐姐，我没爸没妈，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你要我去死，我就马上去死。”少年仍边拜边叫着，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远的？”少女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攻势，她有些纠结的开口道，紧皱的眉头又深了一分。 “姐姐，我是秦远的，刚转来不久，读初一。”少年的脸上贴着一个大大的脚印，头发被红发混混揪得乱七八糟，但是这时他在笑，看上去有些傻，又有些可怜。 任缘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将头转向少年，语气耐心了几分：“叫什么，读几班？” “姐姐，我读初一二班，我叫周松，你以后可以叫我小松。”少年仍旧傻笑着答道。 少女点了点头，她又看了一眼小松，然后低头打开书包，取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我叫任缘，以后有事到一班找我。”少女淡淡说完，起身，往站在远处的郑云舒走去。 “好的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小松对着任缘的背影大声说道。 小路旁，菜地侧边。 一座低矮的平房内，一个少年倚着窗户，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这人正是几个月前给黄衍带路的江宽。良久，他似想到了什么般，从兜里掏出小灵通，飞快的按下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半晌，一个低沉的男声在电话那端响起：“喂。” “聪哥，人上船了。”江宽正起身形，两只手握着电话，背脊微微弓起。 “嗯，人没事吧？”电话那端声音淡淡，语气随意。 “有……有点事。”江宽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听不到任何声响。江宽有些怔愣，然后他又立刻重整精神，调整了一会呼吸，继续说道：“阿星的大腿被捅了一刀，还被石头砸了一下，不知道伤势如何，其他人没事。” 半晌，电话那端的声音才又缓缓响起：“知道了，阿星那边不用管，会有人安排好他。” “好的聪哥。”江宽正色答道。 “还有几个人没有上船？”听到答复，电话那边又问道。 “酒吧街的船，我们的人都上去了，下个周末，就会有消息递过来。但是中央大街上的势力，很棘手，我们根本遇不到人。” “嗯。”电话那边语气淡淡，声音继续传了过来：“中央大街不能急，几个大的会所和宾馆，先安排人进去上班，探进去，再从里面发展，一步一步来，我不催你。” “好的聪哥，我马上安排。”江宽殷切的答道。听到他的回答后，电话那边便响起了嘟嘟嘟的挂断声音。 江宽深吸了一口气，又往窗外望了望，见任缘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打开房门，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黄衍坐在花园茶语内，旁边坐着宋子阳。这时，林维峻走了进来。 “你这个小辣椒，还真是碰不得，谁咬一口，都够呛。”林维峻戏谑的说道，然后坐了下来。 “阿星那边怎么样？”黄衍嘴角勾了勾，随意的问道。 “没下死手，伤口不大，有点深，背上青了，骨头没坏。”林维峻喝了一口奶茶，又继续说道：“我让他去明国那边领 100 块，好好养养。” “嗯。”黄衍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宋子阳。 只见宋子阳正佝着背，两只手举着小灵通，表情严肃而认真，桌下的两只腿不协调的抖动着。 “他怎么了？”林维峻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宋子阳，表情有些玩味。 “不知道。”黄衍耸了耸肩，然后他推了推宋子阳又问道：“你在干嘛？” “别打扰我！”宋子阳表情严肃，腿依然不协调的抖动着，他语气不耐烦的说道：“我……我在上班！” 第132章 任缘来了 东区，伯爵花园。 今天的衍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晚上七点，老黄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待他收拾干净，换好衣服，一家三口才上桌开始吃饭。 “爸，生日快乐。”黄衍将一只精致的透明小盒递到老黄跟前，小盒内是一只名牌钢笔。 老黄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钢笔，又看了看黄衍。 一旁的衍妈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她用脚戳了戳桌子下方，老黄的小腿。半晌，老黄才僵硬的点了点头，将钢笔拿到自己身边。 “小衍真的长大了。”衍妈欣慰的说道，她边说，边往黄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爸，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黄衍微笑着说道，然后他起身，从客厅的茶几上拿来几套试卷递给老黄：“这是期中考试的成绩，文综 265 分，理综 280 分，全班排名第十。” 老黄接过试卷，认真的看了半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上挂着浅浅的弧度。直到认真的看完黄衍的试卷，他才抬头，看着黄衍开口说道：“你做得很好，要继续保持。” “知道了，爸。”黄衍乖巧的点头。然后他认真的看着老黄又开了口：“许师傅说，我周末如果可以去训练，要尽量去。我的技术进步得很快，也许可以赶上寒假的青少年散打锦标赛。” “这个比赛危险吗？你又没什么比赛经验，打伤了怎么办？”衍妈忧心的问道。 “不会的，妈，都是带着护具的，我也想去尝试一下，挑战自己。”黄衍看着衍妈安抚道。 老黄没有立刻答复，他吃了一口饭，慢慢的咀嚼，又慢慢的咽下。这让黄衍内心有些许不安，他也没再说话，乖巧的吃起饭来。 “周末我安排司机送你，但是不能影响学习。”半晌，老黄悠悠的开口，他的表情随意，看上去心情仍旧不错。 “好的。”黄衍表情平常，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奋。 晚饭后，黄衍起身帮助衍妈收拾碗筷，并主动洗了碗。 九点，黄衍给自己安排的格斗训练结束。他从淋浴房走出来，和主卧里的父母道了晚安，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悄悄锁上了房门。 十二月的绿城气温已经很低，但是黄衍的房间内装了空调，所以他即便仅穿着一件轻薄的丝质睡衣，也并不觉有多少冷意。 他将房间内的窗户轻轻打开一小个角度，点上了一支烟。 窗外的冷风呼呼呼的灌进来，但他毫无觉察。屋内的灯没有开，他的身影被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显得有些孤独，有些挺拔。 又过了一会，他掏出电话，按出短信界面，选中了任缘的名字。 “圣诞快乐，希望你能天天开心。”他编辑好信息，按了发送键。 然后他将小灵通放回桌边，转身，又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黑色的小灵通，拨通了王明国的电话。 “喂。”王明国的声音不多时便传了过来。 “忙吗？”黄衍问道。 “今天很忙。”王明国淡淡答道。 黄衍知道，如果王明国说很忙，那应该是非常忙。 开业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刚开业的那几天，之后球室的生意几乎每天都是爆满的状态，但王明国从来不会说很忙这个字眼，看来今天，真的是特别忙碌的。 “给你说一声，周末中龙武馆碰面，你先忙，辛苦了。” “嗯。”王明国应了一声。黄衍准备挂电话，却听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任缘来了。” 黄衍握着电话的手忽地一紧，眼神变得深邃。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说道：“挂了，你随机应变。” “嗯。”王明国应完，先一步挂了电话。 黄衍看了看手里黑色的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喂，聪哥。”江宽接得很快。 “小松在任缘身边吗？”黄衍沉声问道。 ”不在的，今天刚刚上船，现在没跟上。”江宽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任缘的消息，以后直接汇报给我，” “好的，聪哥。” 黄衍说完，挂了电话，他将烟摁灭，丢出窗外，又点上一支。 夜色渐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仍旧立在窗前，一动未动。 第133章 待遇好 秦镇街心花园，八点半。 唐芸一行人在街心花园的主街上，遇到了任缘和郑云舒。 “小缘，你不喝奶茶吗？”郑云舒端着手里的奶茶，边喝边问。 “不必了。”任缘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淡淡的说道。 “东西也不吃吗？下午也不见你吃东西。” “不饿。” 郑云舒没再多问，她自顾自安静的喝着手里的奶茶。任缘仍旧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手撑着头，表情有些出神。 “小缘。”唐芸见到任缘，便快步走上前去。 任缘抬了抬头，站起身来。 唐芸走到任缘跟前，斜了一眼正在喝奶茶的郑云舒，然后看向任缘笑着说道：“走，大过节的，我们去坐坐。” “去哪里？”任缘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丰泰娱乐室啊。”唐芸勾着任缘的手臂说道：“自从重新开张之后，天天爆满，要不是阿欣去里面当了服务员，我们连位置都占不到的。” “阿欣去那里工作了？”任缘皱了皱眉问道。 “嗯，我给她说过了，说那里早晚会出事的，让她不要去，结果她还是去了。她跟我说，那里待遇好，一个月 400块呢，比我在秦月还高。” 任缘又皱了皱眉头，她思索了片刻，看了看郑云舒。郑云舒接收到任缘的眼神，表情里露出一丝胆怯。 “我要去酒吧。”任缘淡淡的说道。 “可……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回去。”郑云舒声音很小，唐芸斜了一眼郑云舒，眼里满是厌恶，但却没有说话。 “那你就跟着。”任缘说完，不再看郑云舒，跟着唐芸等四个姑娘往背街走去。 郑云舒踌躇半晌，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几人。 丰泰娱乐门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围了一圈彩色的跑马灯，两旁有彩色的灯光不断变换着颜色，将整个大门处照得清晰明亮，看起来比秦镇有名的酒吧的招牌还要大气很多。 这时，两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架着一个 20 来岁的青年走了出来，而后两人轻轻一推，将青年推出了楼梯以外的位置。 “说了这里不能随地吐痰，你以后不用进来了。”其中一个混混语气阴冷，声音洪亮。 “大哥，我错了，我兄弟还在里面，你们行行好。”被推出来的青年央求道。 “我们聪哥立的规矩，你说一万次也没有用，滚吧。”另一个混混说完，两人转身，又上了楼去。 那青年仍想再次走上台阶，却被站在楼梯入口处，两个身着黑衣的混混拦住了去路。 “呸，什么烂规矩。”青年又吐了一口唾沫，愤愤说道。 话音落下，旁边又走出来两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他们一人一边，架住吐痰青年往深巷里拖去。不多时，漆黑安静的小路尽头，便传来一阵阵求饶声和哀嚎声。 看到这一幕，郑云舒小脸苍白，她踌躇一阵，还是低声跟身前的任缘说道：“小缘，我还是先打个摩托车回去了。” 任缘点了点头，没有回头，表情淡淡，跟着唐芸一行人走上前去。 “你好，这里位置满了，没有预定的话还是去别家吧。”守在楼梯口的一个混混站得笔直，但语气平和，很有礼貌的样子。 “有的，我们有预定的。”唐芸也客气的笑了笑，对着那个混混继续说道：“我们请阿欣给我们订的位置。” 守门的混混点了点头，站往一边，让几个姑娘上了楼。 转上台阶，几人穿过豪华的大门，任缘便先一眼看到了手插裤袋里，懒洋洋靠在吧台边打电话的王明国。她的瞳孔缩了缩，眉头微微的蹙起。 此时，王明国也见到了任缘，他的表情有几秒的怔愣，但是嘴还动着，像是在对电话那端说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他迅速收起电话，转身，像是对着吧台内的酒保说话。接着，他接过酒保递出来的服务员的围裙，不紧不慢的套在自己身上。 待围裙穿戴整齐，他才抬头，看了看正一直盯着自己的任缘。 “怎么了？小缘？”唐芸看着停住脚步望着吧台方向一动不动的任缘，疑惑的问道。 “没事，遇到一个熟人，你们先去。”任缘的表情平静，视线没有从王明国的身上移开。 “嗯，那我们先去找阿欣。”唐芸点了点头，和几个姑娘往内走去。任缘站在原地没动，带着围裙的王明国先一步向她走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待王明国站到身前，任缘问道。 “上班。”王明国表情坦诚，语气平淡的答道。 就在这时，阿当正从任缘的身后走来，王明国的视线穿过任缘，粗黑的眉头一挑，微微皱起。 第134章 顾客就是上帝 秦镇，丰泰娱乐室。 像是感应到王明国的眼神，任缘转身往身后望去。 王明国趁任缘回头的瞬间，立刻抬手，给阿当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阿当一怔，马上心领神会，没有看任缘，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往球桌方向走去。 任缘皱了皱眉，她回过身来，又看着王明国，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一个月三百，我缺钱。”王明国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 “嗯。”任缘眉头微蹙，二人相对而立，都没有再开口。 僵持良久，任缘终于淡淡说道：“先走了。” “嗯。”王明国转身，作势要去端吧台边的盘子。 任缘也转身，不再看王明国，径直往场内卡座的方向走去。 王明国举着吧台边的圆盘，暗自呼出一口气来。他定了定心神，将一瓶啤酒放上圆盘，抬起便往阿当所在的桌球区方向走去。 他走到阿当跟前停了下来，背脊微躬，往阿当的面前递了一瓶啤酒。 阿当看着王明国的动作，愣了愣。 王明国仍躬着背，他语气有些严肃的开口：”通知所有人，今天我是服务员，不要叫我，干好自己的事。”说完，他将酒塞到阿当手上，转身径直走回吧台边，站好，往任缘的方向望去。 得到指示的阿当反应迅速，他立刻招呼几个小混混在场内穿梭起来，看上去有些急切，有些忙碌。 酒水区，唐芸几人站在一张卡座前，身边站着和王明国穿着一样围裙的阿欣，任缘走到唐芸身边，见阿欣正皱着眉头，望着卡座里坐着的几个少女，一群人的氛围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卡座内的一个少女抬眼，往任缘看去，淡淡的开了口：“任缘，好巧，你也来这里玩？” “宋瑶姐，好巧。”任缘站在唐芸身边，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是我今天下午就订好的位置，你们为什么一直占着不走？”阿欣眉头微蹙，她上前一步，将任缘挡在身后，指着宋瑶几人愤愤开口。 卡座内，宋瑶身边，一个染了黄发的少女，一手夹着烟，一手撑着头，表情妩媚，眼神却很锋利，她盯着唐芸一行人似有些戏谑的说道：“嘁，先来后到好不好，我们是客人，顾客就是上帝，懂不懂啊你？” “我们这里要预定的，你们不仅把预定的卡片撕了，还在这里蛮不讲理。”阿欣有些生气，她把撕碎的卡片从地上捡起来，重重的甩在桌上。 “怎么了？”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留了个寸头的混混突然走了过来，他插入几人中间，看向阿欣问道。 “阿飞，这几个人把预定的卡片撕了，要坐在这里不走。”阿欣看到来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将小寸头拉到桌前。 “我们是客人，你们服务员的位置，难道不该让给我们？”坐在宋瑶身边的黄发少女一脸媚态，她看着小寸头，淡淡的说道。 站在吧台边的王明国一直留意着任缘的动向，他给黄衍发完短信后，看着仍没有落座的任缘，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他端起一个盘子，往任缘的方向走去。 任缘这边，站在桌前看着宋瑶一行人的阿飞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他不敢随便处理。 “阿欣，算了，下次吧。”任缘拉了拉正在据理力争的阿欣，淡淡说道。 就在此时，王明国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上前来，阿欣转头，看到王明国，眼里多了几分胆怯。她没再开口，看着穿着围裙的王明国又迷茫又疑惑。 刚才，王明国虽然安排通知了全场，但由于阿欣一直和几个姑娘站在一起，所以并没有马上通知到阿欣，阿飞靠近这里，也是为了通知阿欣这件事。 王明国并没有看阿欣，他走到卡座跟前，背脊微躬，淡淡的开口：“飞哥，阿欣姐，阿当哥找你们有点事，让我带你们过去。” “好，好的。”阿飞意会，应了一声。然后他又对着卡座边和卡座内的几人说道：“你们稍等一会，我们去问一下怎么处理。”阿飞说完，立刻拉住阿欣，跟着王明国向阿当的方向走去。 桌球区，阿当看着走向自己的三人，眉毛挑了挑，他没有说话，保持住自己的坐姿。 三人走到阿当面前，站作一排。王明国仍微微躬着背脊，首先开口道：“看着阿当，不要看我，把事情给阿当说一遍。” 阿欣愣了愣，她有些忐忑，踌躇半晌，还是看着阿当开口说起来。 远处酒水区的任缘回头，看着站作一排的三人的背影，眉头深锁。此刻，她还不好立马转身离去，她担心阿欣为此会受到牵连。 第135章 你的奶茶 丰泰娱乐室，桌球区。 三人站在阿当跟前，看似在等阿当训话，实则说话的是王明国。 “那个任缘，是我朋友，但我的身份不能让她知道。”王明国语气严肃，他继续说道：“阿欣，这件事情，你要对她保密，否则你就不能在这里干下去了。” “知……知道了，明哥。”阿欣立刻应道，然后她浅浅的呼出一口气来。照这么说，今天这个位置，王明国应该是会留给自己的。 王明国见阿欣答应，继续开口：“阿当，你一会亲自带人去把卡座清理出来，按规矩办事。以后任缘想来，阿欣可以提前将位置留好，但是要给我说一声，避免她发现我的工作性质。” 阿当点了点头，阿欣也点了点头，眼里难掩欣喜之色。 “去安排吧，任缘那一桌我亲自服务。”说完，王明国转身，拿着盘子，径直往吧台走去。 阿当也立刻起身，他带着阿飞等人，阿欣跟在后头，往任缘一行人所在的卡座的方向走去。 酒水区，卡座边。 见阿当几人走来，唐芸拉着任缘往旁边站了站，让阿当走至桌边。 “几位妹妹，不好意思。”阿当站在卡座前，语气淡淡的开口：“我们丰泰娱乐，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不管这里是谁预定的，但凡预定了，就该是她们的。坏了我们的规矩，可是要吃苦头的。” 坐在卡座上的几个少女身子微微坐正，几人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没有立即起身，她们将眼神都望向了宋瑶。 宋瑶皱了皱眉，她的眼神冷了几分，但她没有多言，站起身来。 “宋瑶姐，一起坐吧。”任缘淡淡的开口，语气里却并没有几分真诚。 “不必了。”宋瑶语气冰凉，她没有看任缘，带着几个少女，离开了卡座。 宋瑶等人起身后，阿当身后的几个混混立刻跟上，随着宋瑶一行人往前走，直至将几人送出二楼大门。 看到宋瑶等人已经离开，阿当转头，看着阿欣说道：“好了，阿欣，我招呼人过来打扫，你可以陪一陪你的姐妹。”阿当说完，悄悄看了一眼任缘，眼里若有似无的带出一丝讨好的神色。 任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阿当看到任缘的反应，立即收起心神，带着人转身往球桌边走去。 吧台这边。 “嗯，解决好了。”王明国举着电话，对那端的黄衍说道。 “一会结账，就说黄衍已经买过单了。大过节的，给她放一些她喜欢的歌，她喜欢听粤语歌，周慧敏，陈慧娴，beyond 的。还有她不能喝酒，麻烦你安排一下。”黄衍絮絮叨叨说完，才挂了电话。 王明国将电话揣进兜里，对着吧台内的杨东说道：“东叔，把歌换了，放周慧敏，陈慧娴和 beyond 的歌，循环放。” 杨东点了点头，立刻佝下头去，翻起磁带来。 王明国又对一旁的酒保说：“下楼去买几杯奶茶，换成玻璃杯装好，精致一点，我要用。” 酒保点了点头，立刻出了吧台，下了楼去。 任缘几人坐上卡座，阿欣脱了围裙，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下，宋瑶可是吃鳖了，小缘，你要小心些，她这人受不得气，怕她背地里会找你麻烦。”唐芸点上一支烟，对任缘认真的说道。 任缘点了点头，她将头偏向阿欣，问道：“你在这里上班，真的没事么？” 阿欣愣了愣，然后她笑起来，表情有些明媚：“能有什么事？我觉得比秦月啊，浪漫啊安全很多。阿当他们很守规矩，进来的客人如果没规矩，也会被赶出去的。” 阿欣笑着，然后她音量变小，继续说道：“这个大老板啊，还真是个奇怪的人，随地吐痰和随地丢烟头都不许，还要求阿当他们有礼貌。这里生意好，来闹事的人也不少，但全部都是被阿当他们拉出去教训的，我们都看不到。” 任缘点了点头，她眼里仍有疑惑，她又往吧台边上望去。 此时，王明国正端着一个大盘子转身，他的身后，另一个服务员抬着一个放满啤酒的盘子跟着，一前一后往她们这一桌走来。 二人在几人的桌边停下，王明国将盘子里四个好看的玻璃杯挨个放在任缘面前，玻璃杯的造型不同，还插着各种颜色好看的吸管。 “你的，奶茶。”王明国说道。然后他又将五只啤酒杯摆到另外五个姑娘面前，继续说道：“今天所有饮品免费。” 任缘皱了皱眉，她望向王明国，眼神里有询问。 “有人已经买过单了。”王明国望着任缘说道。 任缘愣了愣，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半晌，她才缓缓点了点头。 唐芸看了看任缘，又看了看王明国，表情有些戏谑。 待酒水上齐，王明国带着服务员离去。唐芸看着任缘，懒洋洋的开口问道：“小缘，你喜欢这种款式的？” 任缘摇了摇头，表情淡淡的说道：“朋友而已。” 这时，周慧敏的声音缓缓的在场内响起，音响的质量很好，歌声悠扬。 少女愣了愣，她看着眼前四个造型好看的玻璃杯，又有些出神。 片刻，她将头往前伸了伸，轻轻啄了一下那根彩色的吸管，奶茶的味道甜丝丝的。 第136章 是很可怕的 秦镇，丰泰娱乐室。 任缘的奶茶还剩有三杯，桌上除了啤酒，还上了各式各样的小吃，种类丰富，大大的长桌快有放不下的趋势。 “够了。”任缘皱了皱眉，她对着第三次往桌上塞小吃的王明国说道。 “是啊，我们已经吃不下了。”唐芸拍拍肚子，吐出一口浊气。 “嗯。”王明国这才端起大圆盘子起身离开，另一个服务员接着跟上，将桌上吃完的盘子收走了一些。 “这丰泰的服务，还真是没话说，我以后都不想去别处了。”坐在唐芸身边的长发少女说道。 “那不是看在明……明国，和我的面子上，哪有那么多好吃的。”阿欣有些心虚的喝了一口酒，缓了缓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你们老板，听说不好惹，你还是要小心些。”任缘郑重的对阿欣说道。 阿欣听及此，表情也变得严肃，点了点头说道：“老板看上去是很可怕的，不怎么说话，而且他身边都是狠人。”阿欣放低声调，将头伸向桌面一些，对着众人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只见过一面，吓得我的脚都软了呢。而且我听阿当哥说，他的手指被老板掰断过，后来又花钱给他接回去……” “如果太危险，还是不要干了。”任缘看着阿欣，眉头轻蹙，语气淡淡的说道。 “那不能，守规矩就可以了，我又不跟着他们混，我需要钱的。”阿欣的表情也颇为认真，然后她又突然的笑了笑，对着任缘说：“阿缘，我们可都是一直跟着你的。” 唐芸的嘴角勾了勾，看着任缘认真的点了点头：“小缘，虽然你比我们小，可是如果没有你想办法护着我们，我们可能就和宋瑶她们一样了……所以你爸爸的事，我们都会尽全力的。” 任缘顿了顿，她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眉头微微的蹙起：“现在，任龙涛的路子已经稳定了，最近他一直在外面，说明他有钱了。现在想要撬动他，怕是更加困难。” “会有办法的。”唐芸拍了拍任缘的肩膀：“秦月那边我已经混熟了，现在只要他们出现，我就可以想办法靠近他们。”唐芸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语气轻快。 “不需要你冒险。”任缘正色说道：“玉石俱焚很愚蠢的，我们要智取。” 晚上十一点，任缘几人离开了丰泰娱乐，王明国脱下围裙，丢给了吧台的酒保。 “人走了，吃饱了。”他按下短信，给黄衍发了过去。 “辛苦了，明国，她开心吗？” ”不知道，一直没有笑。”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黄衍看着王明国的信息，又静默了半晌，然后他终于将窗户关上，上了床。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唐芸一行人陪着任缘一路走回家属区后，才调头离开。 任缘打开家门，换上自己的粉色棉拖鞋，走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夜已深，昏黄的灯光照在小房间内，显得有些寂静。 少女将木桌板下的纸盒打开，将小灵通取了出来。 嗡嗡嗡嗡，开机后不久，小灵通的消息又一条接一条的弹了出来。 今天，宋子阳的信息格外的长，格外的详细，每一条信息都满满当当的，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大姐，向您汇报今天的情况，今天是圣诞节，首先祝您圣诞节快乐！黄衍今天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格子外套，里面穿了毛衣，不冷。他拒绝了几个同学过节的邀请，下午我们去喝了一杯奶茶。” “大姐，向您持续汇报今天的情况，再次祝您圣诞节快乐！黄衍今天喝的奶茶是原味的，没有加珍珠。我们喝奶茶的时候他表情严肃，声音嘶哑，有些许生气。然后他又突然不生气了，心情还行一般般吧。” ………… 任缘看着短信，眉头微微蹙起，她的表情有些许疑惑，像是没有读懂，又像是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小灵通又震动两声，短信的图案又弹了出来，图案上面，写着黄衍的名字。 任缘看着屏幕，有片刻的怔愣，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短信点了开来。 “圣诞快乐，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少女看着屏幕上短短的一行字，看得很认真，也看了很久。 然后，她指尖轻轻按下了回复的按钮。 “圣诞快乐，今天我很开心。”她编辑好信息，按下了发送键。 第137章 她的人得留着 绿城中区。 周六，黄衍和宋子阳坐上老黄新买的帕萨特，往中龙武馆驶去。 中龙武馆今天仍有训练的队伍，但许艺却很清闲。因为她带的学员大多是学生，这个时间点，过来的学员最多只有一两个。 “明国啊，你最近长胖了。”许艺懒洋洋的坐在训练场里，看着正认真打着沙袋的王明国说道。 “师父，我有工资了。”王明国没有回头，仍专注的一拳一拳，往沙袋上砸去。 “一个月多少钱啊，吃得那么壮，师父我啊，都要羡慕你了。” “师父，你也想去秦镇上班吗？”黄衍走上前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艺说道。 许艺眼睛微眯，眼睛斜了斜，只见黄衍和宋子阳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她手支了支地面，站起身来。 “黄衍，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师父我啊，可是知道你不少秘密呢。”许艺勾着嘴角，戏谑的看着黄衍。然后，她又故作惊讶的往二人身后看了一眼，声音又大了些：“咦？你爸爸没有来吗？” 黄衍皱了皱眉，他看着许艺，眼神警惕起来。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换了一副天真的表情望着许艺说道：“师父，我们想你了，过来看看你，想好好请你吃个饭。” 许艺的表情仍旧戏谑，她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躲在黄衍身后的宋子阳，才悠悠的开口：“倒是不用吃饭了，你们先去跑个 40 圈吧。” 听及此，宋子阳把头从黄衍的身后探了出来，他苦着个脸，小心翼翼的望着许艺说道：“师父，我又没得罪你。” 许艺斜了宋子阳一眼，懒洋洋的走到窗边靠下：“去吧，少一圈，你们今天都会吃不下饭的。” 黄衍皱眉，宋子阳不情不愿的脱了外套，二人一前一后的跑了起来。 王明国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上了二人，他目光看着前方，安静的跑到了黄衍身侧。黄衍看了看身侧多出的王明国，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明国，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阿当差不多上路了。”王明国倒是不怎么喘气，看得出来，虽然很忙，但是好像一直没耽误他坚持训练。 “那以后，你就不用天天去守着，有事的时候再去。这样，你也能腾出时间学习和训练。”黄衍边跑边继续说道。 “我看着来。丰泰生意好，闹事的也多，既然交给我了，我要负责的。” “好吧。“黄衍喘着气，跑步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他继续偏头说道：”元旦，我会和林维峻去一次，清理账目，给你们分红。” “赚了不少，粗略估计有三四万，你也不用再给我送钱了。”王明国仍旧不怎么喘，呼吸平稳的说道。 “那么多？！”黄衍惊讶，声音也大了几分，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向王明国望去。 “黄衍！跑起来！女魔头来了！”就在这时，后面的宋子阳叫道。 黄衍一怔，又不得不迈开脚步继续跑起来，一边跑，他一边又继续问道：“赚那么多钱？” “嗯，只会多不会少。”王明国眼神淡定，望着前方说道。 黄衍点头，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于是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前跑去。 他也没有想到，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桌球室可以那么赚钱，他暗自盘算了一下，如果真的有三四万块，减去明面上 20 人的工资，至少还有两三万的收入。看来，有这个桌球室在，他也不用担心资金不足，衍妈的花瓶被掏空了。 四十圈跑完，黄衍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宋子阳呈一个大字躺在旁边，王明国则坐到黄衍的对面。 “任……任缘那边……”黄衍喘着气，自顾自的继续开口说道：“我安排了人，很快就可以上手了，但……但是，你有空，还是替我……替我多陪陪她，多……多带她去吃点肉，她自己舍不得吃的。牛奶那些，可以给她买点送过去，太瘦了，影响……影响身体。”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微微的喘息，看上去倒没黄衍和宋子阳那么吃力：“那个阿欣，好像一直是和她一起的，我没敢问太深，怕她嘴不严实。“ “没……没事，她……她的人，得留着。”黄衍喘着气，继续说道。 “啧啧啧，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痴男呢。”就在这时，许艺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 黄衍一惊，他往后看去，只见许艺正懒洋洋的靠在他背后的沙袋上，那个位置，正好是他和王明国视线的盲区。 第138章 性取向有问题 中龙武馆。 许艺离开沙袋，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的走了出来。 王明国皱了皱粗黑的眉毛，望着许艺。黄衍则暗自庆幸，坐在这里，他们倒是没讲什么重点。 “师父，我想参加明年的青少年散打锦标赛。“王明国转移话题，对许艺认真说道。 ”我也是。”黄衍顺着王明国的话也开了口。 “我我我！还有我！”宋子阳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身子一沉，半跪到了许艺跟前。 许艺皱了皱眉，她忽略了身前的宋子阳，看了看王明国，又看了看黄衍。 “可以。”半晌，许艺淡淡的说道。然后她又笑起来，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接着，她声音有些戏谑的又开了口：“但是师父我啊，有点想我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了，如果她能来陪陪我的话，说不定师父我啊，就把你们的名字报上去了。” 宋子阳愣了愣，他回头看了看黄衍和王明国，只见二人与自己的表情如出一辙。 中午，中区广场边的一间奶茶店内。 “才三四万？”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继续说道：“看来秦镇的消费水平真的太低了。” 黄衍皱了皱眉，这个年代的三四万可并不算少。那么大的球室，那么高的档次，装修下来也就三万块不到。现在一个多月，卖了四万，回报率已经非常可观了。这林维峻的心气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怪不得后来能一下子就发家致富了。 思及此，他认真的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超出了我的预期。” “那你预期太低了，你得发挥你的特长，一个月至少要弄出五万的利润才行。”林维峻撇撇嘴，继续说道。 “为啥？”二丈和尚宋子阳掺和了一句。 “一间小小的娱乐室，三四万的营业额，就把你们喂饱了么？”林维峻翘起二郎腿，淡淡的说道：“那我们拿什么跟秦月那种大势力抗衡？” 说着说着，林维峻又叹了口气，看着黄衍说道：“你管暗面上的事，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水准，中央大街上的势力，你连一个人都塞不进去。我可是知道，你的小辣椒也在打秦月的主意，她的人，可已经在秦月里面了。” 黄衍的瞳孔缩了缩，这个事，他也是知道的。那个叫唐芸的，好像就在秦月上班。任缘想方设法的打听秦月的事，八成也是为了任龙涛。 “行。”半晌，黄衍正色说道：“我想想办法，但要等我们去到秦镇，我才能有思路。” “散打比赛的事，要不要和任缘说？”王明国皱着粗黑的眉毛，看着黄衍问道。 “要说，你去说，她会来的。”黄衍答道，他知道王明国对比赛极为重视，所以这个事，还真的得任缘出面。许艺这女人，怕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居然提出那么不可思议的要求来，黄衍暗自想着，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黄衍，这女魔头怕不是看上你家任缘了？”宋子阳撇撇嘴，随意的说道。 “胡说。”黄衍虽然语气坚定，但是心里也一阵打鼓。 半晌，他站起身来对三人说道：“不行，我还得再去找一趟许艺，我得问问清楚。” 然后，他又对着宋子阳和王明国说道：“你俩就在这，和林维峻商量一下元旦我们去秦镇的安排，把戏过一遍。”然后他转身，离开奶茶店，往武馆宿舍的方向走去。 黄衍一路进了宿舍小院，上了二楼。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宿舍里传了出来。 黄衍皱了皱眉。没听错的话，这笑声里，除了有许艺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笑声，而且，这男人的笑声略微还有些耳熟。 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许艺的门边，耳朵贴近大门，又仔细听了听。 这会儿，房间里又出奇的安静起来。黄衍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门边的小窗，此时窗户没开，但窗帘并没有拉满，露出一个大大的缝隙。 于是黄衍轻手轻脚的走到窗下，佝着背，扒着墙根，脑壳往上探去。 不看不要紧，黄衍只看了一眼，背脊便微微发凉，原地僵硬。 只见许艺此时正搂着一个男人，和那男人嘴对着嘴，闭着眼，亲得忘情。男人的身形挺拔，但此时，黄衍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黄衍微微直起身形，表情呆滞，眼神却出奇的专注，看得仔细。不知不觉间，他的脸整个都贴在了窗户上，鼻孔缩紧，嘴巴张成“o”型。 许艺从晃神中渐渐清醒，她缓缓睁开眼睛，然后便一眼看到了一张大脸贴在门边的窗户上，因为玻璃的挤压，那脸部的轮廓有些变形。 “哎哟！我去！”受到惊吓的许艺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惊呼一声。由于她的力气太大，男人没站稳身形，被一把推到墙根，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139章 百年好合 中龙武馆宿舍，许艺的房间。 黄衍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他的侧面，许艺与一个男人并肩，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黄的司机兼助理，小张。此时张哥正捂着腰部，眉头微微皱起，可见刚刚那一下摔得不轻。 “把你的嘴给我闭上！”许艺忍不住了，她指着黄衍吼道。 此时，黄衍的嘴一直咧到耳朵根子，从坐下来开始，一直没有变过。 “师父，我不太能控制住。”黄衍咧着嘴说道。 许艺皱了皱眉，她瞪了一眼旁边的张哥。张哥接收到许艺的眼神，轻咳一声，开了口：“小衍，你……那个你，你。”张哥“你”了半天，仍旧没有把话说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小张哥哥。”黄衍咧着嘴，对着张哥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知道什么？你这个偷窥狂魔！”许艺炸了，她作势要起身向黄衍冲过去，又被张哥拉回了座位上。 “小艺，小衍不会到处去乱说的。”张哥给许艺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温柔的说道。 黄衍心情大好，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下，他在许艺这里也算是有了谈判的筹码了。他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咧着嘴说道：“师父，我会好好给你保密的。” 听及此，许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黄衍毫不在意，他望向张哥，一脸八卦的咧着嘴问道：“哥，什么时候的事？咋好上的？她追的你？她是不是用武力让你屈服的？你有没有受伤？” “啊……这……这这个……”张哥被黄衍的一连串问题打得有些懵，他磕磕巴巴仍旧没有把字吐出来，眉头也微微皱起。 “砰！”只见许艺一巴掌拍在桌前的茶几上，她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臭小子，你别逼我，我想撕了你，十个你爸爸都拦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黄衍仍旧毫不在意，咧着的嘴尽量收了收，但没太收住。 就在许艺即将爆发之时，张哥像是一下子振作了，他重振精神，立刻看着黄衍说道：“那个……小衍，你要去秦镇的事，我知道了。”他的语气温和，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效果出奇的好，黄衍的嘴瞬间撇了下去。 看到黄衍的表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你放心。” 这下，轮到黄衍的眉头深锁了。 他瞪着许艺，眼里尽是不满。看到黄衍丢过来的眼刀，许艺倒是不生气了，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哥，你知道多少？”黄衍转头，表情严肃的望着张哥问道。 “嗯……知道你去秦镇找你的小女朋友，她很可怜，你想帮助她。”张哥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而且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悄悄带你去。” 黄衍又皱了皱眉，他认认真真对着两人的表情打量了一番。 他倒是真不敢让张哥带着他过去，谈恋爱的事，这两人会保密，这倒是非常合理。但是一旦真的知道他在秦镇做的事，那性质可就不同了。但是，如果张哥愿意为自己打掩护，或者提前告知自己老黄的动向，说不定，他的计划也能顺利很多。 思及此，黄衍立刻站起身来，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一躬，真切的说道：“我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你们一定要幸福下去！” 张哥皱了皱眉，许艺“噌”的一声站起，指着黄衍开口就骂：“臭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张哥立刻也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许艺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又轻轻拉着许艺坐下。 然后他看着黄衍，认真的说道：“小衍，我知道你善良。谈恋爱的事，只要不影响你学习，我觉得可以替你瞒着你爸爸。你爸爸的脾气我知道，明年，公司要上市了，我也不希望他过于分心，影响自己的事业。” 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张哥看黄衍正常起来，又继续说道：“你爸爸知道我在和小艺谈恋爱的，所以你也不必有压力，只是你师傅她不希望自己的事被你们这帮小徒弟拿去当作谈资，所以希望你能在宋子阳他们面前保密。” 黄衍的嘴又咧开来些。这下，他终于也是捏住了许艺的七寸了。 半晌，黄衍态度认真，语气郑重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个事情任何人我都不会说的。”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哥，以后我爸的动向，你得告诉我，免得我在秦镇，来不及回来。” 张哥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可以，但是秦镇现在很乱，你必须要注意安全，而且只能白天过去，还得随时接听我的电话。” 黄衍点了点头：“成交！” 第140章 我会负责的 2002 年 9 月，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将小说的最后一页读完，合上了书本。 宿舍里有些安静，她举起茶几上的大茶缸，轻轻喝了一口水。她的表情仍有些纠结，像是没有从书本的剧情里完全走出来。 半晌，她又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蹲下身来，从床脚拉出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说，如果黄衍此时在这里，他不难认出来，这就是他当初准备买给任缘，又被他中途丢下的那些书。 今天是许艺休假，她显得有些无聊，除了看看小说，她也找不到去处。她呆望着那些盒子里的书本，小说封面上，好看的男女，亲密的动作，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人脸，她一愣神，眉头蹙了起来。 不久前，黄衍的爸爸带着那个男人出现在中龙武馆，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个男人。男人面容秀气，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的话不多，鼻子高挺，看上去还有些顺眼。 那天的男人穿着一套撑展的黑色西服，身材显得更挺拔了一些，他仍旧面带微笑，不发一语的跟在黄衍的爸爸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许师父，我们过来和你谈一下合作的事情。”老黄笑容和善的说道。 许艺愣了愣，她条件反射的有些紧张起来。 老黄看到许艺的反应，也愣了愣，他立刻又开口道：“不是不是，不是合作，为了感谢你们对小衍的帮助，我想以公司的名义，为武馆无偿的提供一些日常用品。” “噢，那个，倒是不用的，你们能够帮助王明国，已经足够了。”许艺淡淡说道。 “这样，我还有点忙，这是我的助理，你们应该见过面的，张志。”老黄话锋一转，将张志推上前来，继续说道：“对接的事情，他和你谈，我还有事，就不过多打扰了。” 老黄说完，便转身走出武馆。许艺似乎放松了些，她坐回长椅上，眼睛瞟了瞟张志。这张志看上去好像有些呆，现在仍傻傻站在原地，保持微笑。 “许师父，你好。”这时，张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继续说道：“这是我们为武馆提供的物品清单，除了清单上的东西，往后武馆参加的所有比赛和活动，我们都可以赞助，提供衣食住行等。” 许艺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这些事你去和行政的人说就行了。” “那个……”张志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艺皱了皱眉，看着张志问道：“怎么了？” “你，你的扣子……撑开了。”张志偏过头去，手指指向许艺的胸口。 许艺低头，脸瞬间红了起来，她刚刚靠回躺椅上时，武术服胸前的那粒扣子松动了一下，竟撑了开来。由于武术服扣到脖颈，有些紧绷，所以当胸前那粒扣子撑开来时，内里的白色内衣便露出一大片来。 待她想方设法将扣子扣拢后，她抬头，却见张志仍然偏着头，紧闭双眼，站在那里。 她嘴角戏谑的一勾，站起身来。 “看到了？”她冷冷的问。 “没……没有。”张志仍闭着双眼，往后退了一步。 “嘁，怕什么，我又不要你负责。”许艺戏谑的看着张志，淡淡的说。 “如……如果我看到了，我……我会负责的！”张志磕磕巴巴的说着，眼睛仍然紧闭着。 “嘁。神经病。”许艺轻哧一声，离开座位，往训练场中走去，她边走边又开口说道：“你们的事，直接和武馆的行政说，他会安排的。”…… 中龙武馆宿舍，许艺仍旧蹲在床边出神，兴许是腿有点酸了，她终于回过神来。 她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又看了看时间，换了一件衬衣，走出了宿舍。 中区广场今天的人并不多，许艺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闲逛，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背后有一个人影，而且似乎跟了自己很长时间了。 她警惕起来，眼睛有意无意的低头，观察地上印出的人影。 就在那人影靠近自己，伸出手的一瞬间，许艺动了。她背脊一佝，突然转身，反握住一个男人的手臂。然后她的脚微抬，勾住面前的那双男士皮鞋，肩背用力，往前一压。男人顺势往后倒去。 男人倒去的瞬间，她才看清了张志的脸。许艺反应迅速，她立刻停住前倾的动作，想把张志拉回地面。但是被推倒的张志过于紧张，他的手不自觉抓紧许艺，扯着她一并倒了下去。 “哎哟！”张志痛呼出声，他的后背结结实实的砸到地面上。 许艺倒是没事，她虽然趴着，但是有张志做垫背的，她在倒地的瞬间飞快撑开双手摁向地面，支住了身体，并没有压在张志身上。 “你在看哪里？”撑在地面上的许艺一脸疑惑的看向张志问道。 张志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眉头深锁，眼神呆滞，直直看着许艺脖颈往下的位置。 许艺又皱了皱眉，低头看去。 今天的许艺只在内衣外套了一件薄衬衫，衬衫是深蓝色，简单却也算是严实。但是此刻，由于刚刚施展的动作太大，这件衬衫的胸前几颗扣子一并崩了开来。 许艺白色的内衣此时几乎赤裸的展现在张志眼前，而且还是放大版。 第141章 大鱼吃小鱼 2002 年 12 月末，中区广场。 黄衍脚步轻快的回到奶茶店。 虽然许艺在散打比赛的事上，仍没有松口，但是现在张哥愿意帮忙，他就相当于安插了一个暗线在老黄的身边。如果可以掌握老黄的动向，那么他想要做的事情将会更加顺利，时间线也可以拉得更长，今天的收获，无疑是巨大的。 “怎么样？女魔头承认了吗？是不是对任缘图谋不轨？”宋子阳一看到黄衍便八卦起来。 “应该不是，她的性取向应该没问题。”黄衍嘴角微勾，轻松的答道。 “你怎么知道？她对你下手了？”宋子阳大咧咧的继续问道。 “神经病。”黄衍皱了皱眉，没再看宋子阳，但是想到张哥，他又在心底暗自佩服张哥的勇气，刚刚许艺将他推出去的那一下，起码是用了七成的功力。 “林维峻，我们明天就去秦镇。”黄衍坐定，对林维峻说道。 “明天你可以？”林维峻悠悠的问道。 “可以，明国今天和我们回家住，明天我们从十字街出发。”黄衍语气仍旧轻快。 从张哥的嘴里，黄衍得知，今天下午，老黄就要出差了，时间应该是三到五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天中午张哥才会挤出时间来，想要和许艺多呆一会。 而衍妈最近已经在进行工作交接，应该是快要辞职去给老黄帮忙了，想着也没有多少时间会留在家里。如果时间足够，加上元旦假期，他可以至少再去两次秦镇。 “行，那我安排一下。”林维峻说着，捞起电话，起身走了出去。 下午，王明国被黄衍带回了自己家，老黄果真不在家。衍妈看到王明国，倒是十分的热情，尤其是当她得知这个王明国就是自己所说的那位可怜的王学员之后，她的热情又更甚几分，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将客房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并为王明国换上了崭新的被褥。 王明国倒也没有客气，他很有礼貌的应对衍妈的热情，一声声阿姨也算叫得亲切，甚至还为衍妈表演了一套中国古拳法，惹得衍妈喜笑颜开。 “妈，明天我们自己坐车，和王明国一起去武馆。”黄衍适时的对衍妈说。 “好好好。”忘乎所以的衍妈笑着应道。 周日，东区十字街。 王明国坐上第一辆桑塔纳的前座，林维峻和黄衍上了后座。宋子阳把自己的银链往脖颈处一套，和一胖一瘦两个小跟班上了后一辆桑塔纳。 上车后，黄衍便清了清嗓子，用黑色的小灵通给江宽拨去了电话。 “喂，聪哥！”江宽接得很快。 “准备好收集的资料，我十点到丰泰，要听汇报。”黄衍沉声说道。 “好的！聪哥。” “你一个人来，所有上船的人，以后一律不许出现在丰泰。”黄衍又说道。 “知道了，聪哥。“ 待黄衍挂了电话，林维峻又立即捞起自己的小灵通，拨了电话出去。 ”喂，峻哥。“电话那边很快也接了起来。 “伤好了吗？”林维峻淡淡问道。 “早就好了，等着你给我们安排事呢。”电话那端语气轻快。 “带着你的人，十点到丰泰，和阿当他们在那等着。” “好的，峻哥。” 林维峻挂了电话，王明国这时也将电话举了起来，拨了电话出去。 “喂，明哥。”阿当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来。 “通知所有休息的服务员，东叔，还有你的人，聪哥十点到那里。” “好的明哥。“ 待王明国打完电话，车内沉寂了一会。 “一个月五万，四个月才够二十，我们还要发展壮大，人越多，成本越高。你的半年计划，怕是要延后了。“林维峻翘起二郎腿，懒洋洋的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二十万？”黄衍满脸疑惑的问道。 “二十万都没有，你怎么弄出第二家秦月？”林维峻悠悠的继续说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你想要捏住秦月这条大鱼，得先长成一条大鱼。” 黄衍点了点头，他暗自整理着思绪，认真思索起丰泰赚钱的门道来。 “多吞几条小鱼，不就长得更快些。”这时，坐在前排的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林维峻嘴角微弯，一脸赞赏，他满意的看着王明国，认真的说道：‘明国，你不干这个，真是屈才了。” “这个要干的，比赛也要打的。”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第142章 聪哥请下车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边。 小松兴冲冲的跑到任缘跟前，将一个包子递给任缘。 “哪里来的包子？”任缘皱了皱眉问道。 “姐姐，其实我爷爷是卖包子的，就在小石街那边，以后你想吃什么馅的，我拿给你。”小松天真的笑着，又贴心的给任缘将包裹包子的袋子拉扯下来一些。 任缘愣了愣，她没有拒绝，接过包子。 “爷爷赚钱辛苦，以后不要带了。”她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五角钱，直接揣在小松的衣兜里。 “知道了，姐姐。”小松低下头，有点委屈巴巴。 就在这时，两辆桑塔纳整齐的停在了主街上，任缘举着包子，往前望去。小松也跟着任缘的眼神，抬头向主街上看。 只见后一辆桑塔纳上下来三个人，一胖一瘦两个少年，以及一个身穿黑衣，戴着连帽和口罩的男人。 戴着口罩的宋子阳是最后一个走下车的，他的脑壳微微抬起，傲娇的站出车外，还不忘斜斜往四周扫视一圈。 也正在此刻，他一不小心便撞上了任缘的眼神。顿时他的脚跟子一软，心跳加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巧的是，这个动作，也被站在不远处的任缘捕捉到了，她皱了皱眉头，眼里满是狐疑。 “怎么了？别露馅！“瘦子小声的对着宋子阳说道，语气郑重。 宋子阳的反应速度倒也快，他立刻将头转向其他方向，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脸。他脸上的口罩倒是戴得很严实，顿时他放下心来。然后，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快步向前车走去。 胖子和瘦子见状，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王明国正准备起身，车门堪堪推开一个小缝，宋子阳一步上前，“啪”的一声，又将车门按了回去。 被推回去的王明国皱了皱眉，他转头，一脸疑惑的往黄衍和林维峻望去。 后排的黄衍和林维峻也疑惑，就在这时，宋子阳又退后一些，不等胖子伸手，先一步微微拉开后座的车门。 “王明国不能下车，任缘在这。”宋子阳语气郑重，声音不大。 林维峻和黄衍顿时瞳孔一缩。 “淡定。”林维峻收了收心神，拍了拍黄衍的肩膀，然后他又对着司机说道：“我们下车后，你把车往前开，开远些，王明国到僻静处再下来。“ 此刻，阿当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快步走来，来人停在车门不远处，站成两列，穿着统一的黑色外套，手背在后。 “走吧。”林维峻往车窗外望了望，又恢复了之前的语调。 此时的宋子阳发挥超常，他将车门轻轻拉开，然后躬身大声说道：“聪哥请下车。” 黄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脚往外踏去。 “聪哥早上好！”阿当一行人整齐喊道。 黄衍没有回应，直视前方，后面的林维峻也跟了上来。黄衍顿了顿，抬起脚步率先往前走去。阿当一行人待黄衍经过，整齐的跟在了林维峻的两个跟班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丰泰推进。 主街边，任缘手里拿着包子，她的瞳孔急剧收缩着，她望着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以及他身侧那个痞里痞气的短发少年，眉头紧紧的蹙着。 小松一直偷偷看着任缘的眼神和表情，他的眼神有一瞬的警惕。半晌，他定了定心神，换出一副天真的面孔，他看向任缘开口问道：“姐姐，你怎么啦？” 听到小松的问话，任缘才醒了醒神，她又望了那群人一眼，此时那两人已经拐入背街，只留下一排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跟在后面。 “小松，我有事，你先回去。”任缘转头，对着小松说道。 “姐姐，我没有地方去，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不给你添乱，我可以帮你跑腿的。”小松可怜巴巴的说道，眼里满是恳求。 任缘皱了皱眉，她没再多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小松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第143章 总结一下 秦镇，丰泰娱乐室。 黄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丰泰娱乐室，他没回头，也没停步，径直往自己的私人包间走去。 胖子和瘦子跑上前去，在黄衍将要走到包间之前，先一步推开大门。待黄衍、林维峻、宋子阳三人进来后，二人将大门从外关上，站在了门边。 “你们先在这里等。”瘦子淡淡的说。 门外的一群人点了点头，站在原处，也没有动。 “聪哥说了，让你们放轻松，都去坐着，打打球，喝喝酒，不用围在这里。”胖子接着说道。 众人听及此，踌躇半晌，便散了去。 此时杨东端着一个圆盘，朝包间走来。胖子和瘦子并未阻拦，敲了敲门，便把人放了进去。 杨东将圆盘摆到沙发边的大茶几上，端起一杯绿茶双手摆到黄衍面前，而后又将另外两杯茶水，挨个放到了宋子阳和林维峻的跟前。 “东叔，去把账目拿来。”林维峻靠在皮质的豪华大沙发上，淡淡的说。 “好的好的。”杨东笑着，拿着空圆盘，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杨东又抬着一个上锁的铁皮箱子，走了进来。他将铁皮箱子放在大圆茶几上，掏出钥匙，将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本子来。 “三位老板，这是到昨天的账目。”杨东将本子递到林维峻跟前，林维峻接过本子，又将本子递给黄衍。 黄衍接过本子，认真的看了起来。 半晌，他抬头，看见杨东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皱了皱眉。 “坐。”黄衍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几把椅子，沉声说道。 杨东点了点头，背脊微勾，轻轻的坐到椅子上。 黄衍又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个杨东记的账目倒是清楚仔细，和王明国的估计也不差许多。又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杨东说道：“总结一下。” 杨东立刻站起身形，他接过黄衍手上的本子，翻开来，低下头开了口：“老板，到昨天我们一共卖了四万四千六百二十三块钱，里面已经扣除了所有明哥支出去的钱。到今天，服务员的工资是女工 400 元，男工 300 元，总共要发出三千五百元。阿当他们是 12 个人三百元和阿当的五百元，一共是四千一百元。总共要发的工资是七千六百元。酒水还有 3000 块没有结清，加起来一共是一万零六百元，剩下三万四千零二十三元。老板，钱都在这里。”杨东佝下背去，将铁皮箱子又往黄衍几人面前推了推。 黄衍点了点头。 “我这边还有 10 个人，加上江宽他们 11 个人，还有 4500 左右要支出。”林维峻淡淡说道。 “这个月按一万分红。”黄衍继续说道：“东叔，你这个月分三千。” 杨东有些忐忑，他声音微颤，磕磕巴巴的开口道：“老……老板，不敢不敢，我每个月拿 500 就行了，我…我不敢分那么多的。” “我们也不是什么强盗土匪，用了你的房子，肯定是要分给你的。”林维峻语气戏谑。 “那就一九分吧。”黄衍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辩驳。他缓缓起身，杨东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黄衍没看杨东，一步走到铁皮箱前，慢慢悠悠的数出十张一百元，走到杨东面前。他随意的翻开杨东胸前的口袋，将钱塞了进去。 然后他顺势抬手，头微微低下一些，给杨东理了理翻起的领口，悠悠的说道：“拿多了，你不安心，拿少了，我不安心。” “是……是是是。”杨东低着头，并不敢看黄衍的眼睛。 一旁的林维峻表情戏谑，嘴角微微翘起。宋子阳则做思考状，皱着眉毛认真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大门咚咚咚响了三下，接着王明国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先安排明国这边的人进来领钱吧。”林维峻懒洋洋的说道。 宋子阳点了点头，他两步走出去，高声喊道：“丰泰的先进来。” 黄衍坐回自己的正位，双手掌着自己的头，翘起二郎腿，微微闭上了眼睛。 第144章 是不是任龙涛 同一时间，任缘带着小松走到离街心花园不远的一座小平房处。 平房前的空地上，正有一个瘸脚的男人坐在一把竹编的藤椅上，男人吸着烟，手上拿着一本故事会，正专注的看着。 任缘皱了皱眉，她将头转开，走向最里一处的一扇门边，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慵懒的女声从房内传来，听声音应该没有睡醒。 “任缘。”任缘声音淡淡答道。 “小缘？你等等啊。”女声仍旧慵懒的说道。 门边的人不再回应，安静的立在那里等着。 半晌，唐芸打开门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任缘，而后，她也看到了任缘身后的小松。 “这是？”唐芸下巴抬了抬。 “认的弟弟。”任缘淡淡答道。 “姐姐好，我叫小松。”小松乖巧的叫了一声。 唐芸笑了笑，笑容懒洋洋的，她正准备答应一声，却见任缘又开了口：“阿欣呢？” “阿欣？”唐芸皱了皱眉，说道：”她早上和我说，丰泰那边大老板过来发工资，着急忙慌的就去了啊！” “唐芸，我要去丰泰。”任缘表情严肃的说。 “现在？”唐芸的眉头皱的更甚，人也清醒了几分，她有些认真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丰泰的老板有问题。”任缘瞳孔缩了缩，绕开唐芸，先一步走进屋里。 唐芸愣了愣，也跟着进了房间。 “小松，你也进来吧。”屋内的任缘淡淡的叫道。 小松赶紧随着唐芸进了屋去，还不忘转身，轻轻关好了房门。 唐芸的房间不大，屋内摆着一张老旧的四方桌子，桌边摆着四五个木凳，桌上放着几个杯子以及一些女人的零碎的小物品。桌后不远处拉着一排帘子，帘子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张小床。 “到底怎么回事？”唐芸拿来两只木凳，招呼任缘和小松坐下，自己也拉出一只，坐了下来。 “丰泰的老板，我见过，在我家门口。”任缘表情有些凝重。 “你家门口？不可能吧！”唐芸有些惊讶，然后她又作思索状，缓缓的开口：“阿欣说，他们老板不是秦镇人，在其他地方还有场子，过来的次数不多。” “所以，他们在我家附近蹲守什么？”任缘眉头紧皱，眼神有些发散，半晌，她又缓缓的继续开口：“是不是任龙涛。” 唐芸听及此，眉头也锁紧，她悠悠的说道：“如果是路过，也许有其他可能，如果是蹲守，也不是没有你说的这种可能。”说完，她也陷入了沉思。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蹲守不是路过？”半晌，唐芸又抬起头来，疑惑的问。 “树后有烟头，不止一根，那个树的背面，正对我家。”任缘的声音有几分冷意。 “你确定是他们？不是别人？”唐芸又问。 任缘摇了摇头，缓缓的说：“有可能是，我感觉是。” 唐芸皱了皱眉，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不管是不是，我要弄清楚。”半晌，任缘终于开口。 “嗯，但是丰泰下午两点才开门的，也要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进去坐。” “先去守着。” 唐芸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过去，然后打电话给阿欣，让她给我们订一个位置。” 唐芸说完，站起身来，转头走进帘子内。 ”小弟弟，不要乱看，姐姐要换衣服。”帘子内传出唐芸的声音。 小松立马站起，往门边跑，而后他立正，脸贴着门站好，乖巧的说道：“姐姐，我不看的。” 半晌，唐芸换好衣服出来，见到立正站在门边的瘦小身影，愣了愣。 “你这个弟弟，倒是可爱。”唐芸对着任缘笑着说。 任缘没有搭话，她的眉头依旧深深的锁着，她的嘴唇依旧微微绷紧，唇角的那两只梨涡若隐若现。 第145章 奖金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阿欣正和其他九名服务员站成两排，杨东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嘴里念叨着：‘服务员，男工 300，女工 400。” 包间里开着空调，温暖舒适，正前方巨大的花梨木茶几上，摆着一个铁皮箱子，箱子开着，可以隐约看见里面堆满了钞票。 圆形的花梨木茶几边上，摆放着三张豪华且巨大的黄色牛皮沙发，两侧的沙发要长一些，中间的那张应该是个双人位。沙发的坐垫和靠背厚重，边沿用黄梨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此时，一个男人面向站成两列的服务员，坐在正中的双人大沙发上。他的背后不远处，是一面开到半腰的连排窗户。早晨的阳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男人靠坐在背光的阴影里，样子慵懒，但看上去更加阴沉。 阿欣的手紧了紧，呼吸收紧，又往男人望去。 只见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左耳一颗十字架形状的耳坠，正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他的眼睛微眯，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念到名字的，上来领钱。”这时，王明国开口，他将整理好的钱分作十份，开始叫人：“许长明，三百。”只见一个服务员走上前来，王明国将钱递出。 “谢谢明哥，谢谢聪哥。”男服务生对着王明国鞠了一躬，又向正前方的黄衍鞠了一躬，接过钱，又站回了原处。 “陈志，三百。”……“张小红，四百。”…… “陈小欣，四百。”王明国又继续念道。 正在打量黄衍的阿欣微微一颤，她收了收心神，走上前去。 坐在正位的男人这时也动了动，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阿欣走到王明国的身边，她微微低着头，从王明国手里接过钱，学着前一个人的模样，先给王明国鞠了一躬，又给黄衍鞠了一躬，然后她小声的说道：“谢谢明哥，谢谢聪哥。” 阿欣说完，微微抬头，准备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却正好对上了正位上男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此时，男人正打量着她，眼神有些深邃，但阿欣看不明白。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紧张的她立刻收回视线，准备向后退去。 “奖金。”就在此时，正位上的男人淡淡的开了口，声音沙哑，语气仍旧低沉。 站在阿欣旁边的王明国愣了愣，坐在一侧的宋子阳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林维峻则是一脸戏谑的望着阿欣。 阿欣有些紧张的低下头去，她好似并没有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有些迷茫无措，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站在原地。 王明国眉梢又轻微的跳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他转身，又往身后的铁皮箱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阿欣说道：“表现得好，这是额外给你的奖金。” 阿欣怔了怔，她抬头，又悄悄看了一眼正位上的男人，男人此时却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拿着吧，聪哥给奖金看心情的，你们好好表现，以后都有机会。”坐在一侧的林维峻懒洋洋的开口说道。 “谢……谢谢聪哥。”阿欣接过钱，向正位上的男人又鞠了一躬。她迅速将头低下，脸上难掩一丝惊喜，她乖乖的退后，转身站回到自己的位置。 待十个人领完工资，退出包间，黄衍的眼睛又睁了开来。 “下一组到谁了？”林维峻懒洋洋的问道。 “周星他们，还有江宽。”王明国答道。 “先吃饭吧，剩下的吃完饭再说。”林维峻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抬起头来，对着杨东说道：“东叔，去安排吃的，今天所有人的午饭全部订上，聪哥请客，每个人加一个鸡腿，一杯奶茶。” “好的好的。”杨东将本子收起，小心的放在木茶几上，便退了出去。 待包间大门关紧，林维峻一脸戏谑的对着黄衍说道：“你还真是假公济私，一点也不藏着。” 黄衍松了松脸上的口罩，淡淡的说道：“她的事，从来都是公事。” “嘁！”宋子阳撇撇嘴，他将口罩摘下来，露出自己满是鄙视的全脸，对着黄衍又翻了一个白眼。 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掏出裤袋里的小灵通，嘴里念叨着：“完了，今天忘记上班了……对了，今天黄衍在干什么来着……” “黄衍今天在家写作业，没有出门。”一旁的黄衍坐在沙发上，淡淡的说道。 “噢……在家写作业，在家写作业，写得很认真……”宋子阳一边念叨着，一边飞快的按着小灵通的按键，神情认真。 第146章 举着刀子冲进来 秦镇，丰泰娱乐室。 王明国将钱理了理，坐到了一侧的大沙发上。 这时，黄衍站起身，他从铁皮箱里捞出钱来，数出三千块递给王明国说道：“明国，这是你的分红。” 王明国看了看钱，没有客气，将钱接过去，揣进了裤袋里。 黄衍收回手，又走回自己的主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们两个你不分？”他指了指林维峻和宋子阳问道。 黄衍笑了笑，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不用，宋子阳不想分钱，他想分两个小弟。” 听及此，宋子阳来了精神，他立马坐正，疯狂的点起头来。 “林维峻也不用。”黄衍继续说道：“他要的东西，这点钱可买不到。” 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黄衍浑不在意，继续说道：“也就是期末考试那几天吧，我还得送他一份大礼。” 听及此，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他没有开口，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叮铃铃叮铃铃”。就在此刻，黄衍沙发边的雕花木台上，座机电话响了起来。王明国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丰泰娱乐室里一共有两台电话，一台在吧台内，一台则在黄衍的包间里。这两台电话是串联的，两边可以同时接起电话，也可以同时听到听筒里面的内容。 不多时，王明国又走回包间，他看着黄衍说道：“电话，找阿欣的。” 黄衍愣了愣，他立刻站起身来，走到电话跟前，将听筒举到耳边。 “阿欣。”听筒那边像是听到有人举起了电话，叫了一声。 “喂，喂？小缘？”这时，阿欣的声音也在听筒里响了起来。 “阿欣，帮我们订一个位置，我们两点上去。” “订……订位置？你们要过来玩吗？”阿欣问道。 “嗯。”半晌，电话里又应了一声。 “好，我马上订。”阿欣声音轻快，话音落下，电话就被挂断了。 黄衍听着听筒里占线的声音，半晌，才将听筒放了回去。然后他回过头来，对三人说道：“任缘，两点要来。” 林维峻皱了皱眉，宋子阳则“噌”的一下站起来，一把将口罩拿起，慌乱的往脸上戴去。 “是不是……今天早上看到我们，看出来点什么？”黄衍的瞳孔变得深邃，望向茶几。 “应该不是。”林维峻悠悠的说道：“上一次在电力厂，你还没有现在那么表现自如，她也没有看出来。” 黄衍点了点头，但表情仍旧凝重。 “将计就计，你不要过于紧张了。”林维峻抬起双手，缓缓的搭在后脑勺上。 “那我先去找阿欣，做一下安排。”王明国起身，往包间大门走去。 “把饭吃了再去。”林维峻叫道。 “安排好再吃。”王明国说完，人便已经出了包间大门。 不多时，杨东提着一个口袋敲门进来。 “老板，给几位单独炒了几份菜。”杨东将袋子轻轻放在桌面上，准备将里面的餐食布置出来。 “不用了东叔，你先去吃，把外面安排好，两点准时开门接客。”林维峻说着站起身来。 “好的好的。”东叔收回手，往外走去。 待杨东离开，宋子阳走到门边，和门外的胖子瘦子打了一声招呼，关上门来，并将门锁住。 黄衍摘下口罩，走到茶几边，将菜布置出来。 “给明国留一份，我们先吃吧。”他端起饭盒，自顾自的开始吃饭。 吃了两口，黄衍又似想到什么般，又放下了饭盒。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掏出黑色的小灵通，拨出一个号码。 ”喂，聪哥，我在外面的。”江宽的声音响起，似乎也正在吃东西。 “小松在哪？” “应该在船上。” “你两点到我这里来，不要留在外面。” “好的，聪哥。” 黄衍放下电话，悠悠的说道：“小松如果在她身边，那么应该能够知道具体情况。” “那就等着呗，她总不能举着刀子冲进来，扒开你的口罩，看看你是不是她的情郎。”林维峻笑得戏谑，他一边笑着，一边端起自己的饭盒。 “她要是没有冲过来，我倒是可以放心了。”黄衍神色郑重，语气认真。 林维峻皱了皱眉。 一旁的宋子阳一口饭还没来得及咽下，看着黄衍郑重的表情，他的脚一软，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第147章 老板在哪里 下午两点，江宽准时出现在任聪的私人包间门口。 也就在这时，任缘和唐芸一行四个姑娘，以及跟在后面的小松，一齐出现在一楼丰泰的大门口。 “时间到了。”穿着围裙的王明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走出了包间的大门。 宋子阳瞬间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他往包间四周望了望，然后一闪身躲到了黄衍的沙发后面，佝着背，从沙发的背后露出一个卫衣帽子的黑色帽尖， 大门外，江宽看到穿着围裙走出来的王明国，有些疑惑。他随即轻轻鞠了一躬：“明哥。” “工作需要，我现在是服务员，不要随便打招呼。”王明国淡淡说完，便往吧台走去。 “江宽，进来吧。”包间里，林维峻的声音懒洋洋的响了起来。 江宽随即走进包间，并轻轻关上了大门。 包间里，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坐在主位的大沙发上，看上去有些慵懒。 “聪哥。”江宽上前两步，轻轻鞠了一躬，又立刻转身，看着林维峻也躬身叫道：“峻哥。”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林维峻笑了笑，他并未看江宽，站起身来看着黄衍说道：“周星我去外面谈，你们在这里谈。” 黄衍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林维峻走了出去，关上了包间大门。 “坐。”黄衍语气低沉，下巴抬了抬。 “好的，聪哥。”江宽神色谦卑，有些拘谨的上前两步，坐到黄衍侧面的大沙发上。 “开始吧。”黄衍淡淡说完，便抬手托着后脑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任缘几人走进二楼大门。 此时的场内人并不少，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来到这里的第一桌客人。 “小缘，这里。”阿欣没有穿围裙，她径直走向几人，笑得很灿烂。 任缘点了点头，然后她往场中望去。场内分为两个区域，左边是球台，右边是卡座，中间是过道。过道的尽头，两扇高大的黄梨木雕花大门立在那里，有些远，但仍旧显眼。 现在场内的人大多集中在球台这边，任缘看着球台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穿着痞里痞气的短发少年。她的瞳孔缩了缩。 此时，那少年正一个人懒洋洋的靠坐在一张球桌边的大沙发上。他的身前，十来个混混此时正站成两排，像是在听他说着什么。第一排离他最近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红发混混，那个红发她记得，正是那个被自己捅了一刀，当时小松口里叫着的星哥。 任缘的眉头蹙起，她盯着那个红发和正在对他训话的林维峻，站在原地没有动身。 “小缘，走吧，我订了靠窗的位置。”阿欣说着，拉起任缘，带着唐芸几人，往窗边走去。 待几人落座，王明国适时的走上前去。 他将四份小吃端上桌子，并没有看小松，然后扫过众人，看着任缘开口问道：“都给你们上奶茶可以吗？” “可以可以，今天我请客哈，我今天领到奖金了呢！”阿欣开口，语气轻快，她笑着对王明国说道。 任缘没有开口，此时她的眼睛仍旧望着球桌边沙发的方向，但现在她只能看到一排背影，并看不见那个坐靠在沙发上的短发少年。 王明国瞅了瞅没有答话的任缘，又跟随她的眼神往球桌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没有多话，先一步拾起圆盘，往吧台走去。 待王明国离开桌边，任缘才缓缓的开了口：“阿欣，你们老板在哪里？” 阿欣愣了愣，她嘴角仍勾着，转身指了指那两扇黄梨木雕花大门说道：“在里面，忙了一上午了呢，给我们发工资，几个带头的还要挨个进去汇报工作。” 任缘望向那两扇大门，皱了皱眉头。她看到了木门不远处还有一扇玻璃窗，但是窗内拉着窗帘，她看不到里面。 阿欣感受到了任缘紧绷的状态，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一些，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小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任缘没有回答阿欣的问题，她又看了一眼球桌那边黑压压的一群人，继续问阿欣：“那边也是你们丰泰的人吗？” 阿欣愣了愣，顺着任缘的眼神望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丰泰。但他们应该也是老板的人，今天过来领钱的。” “给他们训话的那个是谁？”任缘继续问道。 “峻哥。”阿欣回过头来，略作思索，继续说道：“峻哥和聪哥关系最密切，几乎都是同时出现的。” 任缘点了点头。 这时，王明国端了几杯奶茶上来，挨个送到几个姑娘面前，也给小松上了一杯。上完奶茶，他仍旧没有多话，转身便走了回去。 唐芸看了看任缘，又看了看王明国，看着任缘说道：“小缘，你还可以去问问你的朋友，”唐芸说着，往吧台方向抬了抬下巴。 任缘愣了愣，她回头看了王明国一眼，摇了摇头：“他和阿欣一样，都是服务员，而且我不希望他牵扯过多。” 一旁的阿欣听及此，看着任缘的眼神变深了些，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微微的纠结。 第148章 搂好网子 秦镇，丰泰娱乐室。 唐芸将任缘的猜想细细的对几个姑娘说完，她的声音很轻，保证只有卡座内的人可以听见。 “丰泰这边，没有药的事情。”阿欣思索着，认真说道：“我听阿飞他们说过，老板有一个规矩，他们是不能碰药的，碰药会砍手的。” 任缘眼神深邃，她看着阿欣，认真问道：“确定么？” 阿欣郑重的点了点头。 “也不一定的。”唐芸悠悠的开口说道：“秦月明面上也不碰药的，也是老板下的规矩。” 任缘没再说话，她又望向那两扇高大的雕花木门，陷入了沉思。 球桌边，沙发上。林维峻站起身来，他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卡座区域。 此时，陆陆续续已经有客上桌，但白天过来的客人，大多都是来打球的，卡座也仅仅只开了两桌。 巧的是，在林维峻扫过任缘那桌的时候，任缘的眼神也刚好落在起身的林维峻身上，林维峻愣了愣，但他毫无躲闪的意思，戏谑的对着任缘笑了笑。 少女的眼神也没有躲闪，她皱了皱眉头，眼里满是探询。 “峻哥，总共要招多少人？”一旁的红发周星这时恭敬的问道。 “人要挑的，别是个人就往你这里拉。”林维峻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周星，淡淡说道：“背景要清楚，手脚要干净，底子厚点，别一股风就吹跑了。还有，不要太机灵的，到时候把你自己坑进去。” “知道了，峻哥。”周星低头鞠了一躬。 “慢慢来，有多少，我肯定要多少。”林维峻说完，不再停留，他没有再看任缘，自顾自转身往包间的方向走。 包间门外，一胖一瘦两个跟班朝林维峻点了点头，没有敲门，轻轻的将门推开。 坐在卡座内的任缘，目光一直没有从林维峻的身上移开，她看着那两扇黄梨木雕花大门打开，短发少年走了进去。而后，大门又被门外的两个少年拉关了起来。 包间内，主位上的男人闭着眼睛，二郎腿随意的摆动着。 男人的侧面，江宽规整的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热茶，显然是刚刚才倒上的。 “你们继续。”林维峻走进包间，他懒洋洋的靠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也闭了起来。 “浪漫看上去是酒吧，实际上就是窑子，老板叫宋大勇。”江宽继续说道：“这个宋大勇有个女儿，十七岁，在秦远读初三，叫宋瑶。这个宋瑶不太简单，年纪不大，但是对这个行当门清，还拉了不少女的进去。” “宋瑶？”林维峻嘴角微勾，随意的问道。 “是的，峻哥。”江宽继续说道：“这个宋瑶，和任缘有些关系。” 听及此，主位上的男人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微微将眼皮掀开，看着江宽。 江宽捕捉到了黄衍的表情，立刻继续往下说：“这个宋瑶之前，和任缘有过冲突，闹得很大，整个街心花园议论了好一阵子。但具体为什么冲突，我们还没有弄清楚。” “宋瑶身边，插个人。” “好的聪哥，我马上安排。” “继续。” “好的聪哥。”江宽端起茶几上的茶水，满满的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小虎和阿峰是合作关系，但关系并不紧密。酒吧街上的其他小酒吧，基本都是他们两人瓜分的。为了不被昌隆、浪漫这两个大酒吧打压，他们一直是合作的。” “酒吧街有多少间酒吧？”林维峻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 阿宽皱了皱眉，思索起来。半晌他开口说道：“具体有多少间不知道的，除了昌隆和浪漫，还有三间比较大的，出名一些，分别叫星空、零度和佳缘。” “有意思。”林维峻表情戏谑，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斜眼看了看已经坐在地板上睡着的宋子阳，又转头看向窗外，眼神发散开来。 “这两个人身边，多安排几个人上船。” “好的聪哥。” 一个小时后，江宽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他站起身来，仍旧恭敬的向黄衍鞠了一躬。 “今晚，让小松亲自给我打电话。”黄衍看着准备离开的江宽，补充了一句。 “好的。”江宽看了看窗边的林维峻，又鞠了一躬说道：“那我先走了。” “你们的工资，明国会单独找时间拿给你们，听他安排。”林维峻说完，挥了挥手。 江宽点头，往门外走去。 “这个江宽效率不错，那么短的时间，收集到的东西不少。”林维峻转身，对着沙发上的黄衍说道。 “要吞小鱼了吗？”黄衍站起身来，转向林维峻，伸了个懒腰。 “要的，搂好网子，等鱼自己跳起来。”林维峻笑起来，脸上露出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狠辣和侵略。 第149章 下一个就是我 秦镇，丰泰娱乐室。 江宽推开门，走出私人包间。 “小缘，有人出来了。”任缘身旁的唐芸第一个看到，那两扇雕花的包间大门打了开来。 任缘抬头望去，眼里有暗芒。 “姐姐，我可以帮你去跟着他。”小松开口了，他乖巧的看着任缘，表情郑重。 任缘看了看小松，摇了摇头。 小松看到任缘的表情，有些失落，他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又对任缘说道：“姐姐，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不小了。” “弟弟，你好好听话，这里可不是做游戏的地方。”唐芸好笑的看着小松，懒洋洋的开口道。 “我不小了。”小松有些不满的说道。 “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任缘开口，声音淡淡的，但是语气却不容反驳。 小松按捺住自己想要去找江宽的冲动，乖巧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包间大门又打开了。卡座内的众人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影出现在了包间门口。 任缘忽地站起身来，把座位上的几人吓了一跳。 “小缘，不要冲动！”唐芸皱眉，看着任缘轻轻喊道。 “我知道的。”任缘应道，人却已经绕出了卡座。 此时阿宽，周星等人均已离开，除了丰泰的服务员，就只剩下了阿当和他的几个手下，以及四五桌或是打球，或是在卡座内的客人。 坐在桌球区的阿当看到黄衍，反应倒是迅速，他立刻起身，小跑到黄衍跟前，小声问道：“聪哥，有什么吩咐。” 黄衍皱了皱眉。 “去忙你的。”黄衍沉声说道。 “好的聪哥。”阿当又小跑回到球桌边坐了下来，黄衍抬步向前走去。 卡座区。任缘起身的时候，不仅惊动了卡座内的人，还有站在吧台边的王明国。 他粗黑的眉毛微微皱起，看着任缘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中间过道的方向移动。 任缘并没有看王明国，她的眼神锋利，一边望着那个穿着皮衣，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一边迈着步子。她的速度不快，像是压住了移动的节奏，想要和那个男人撞上。 黄衍并不想出来的，但是包间里没有安装厕所。 由于这个厂房太过老旧，压根没有办法牵引上下水管道，厕所只能固定在二楼大门的对面。 于是，他只好安排人将厕所翻新了一下，贴上了新的瓷砖，男女厕所的每个蹲位用木板隔开，做成单间，并在公共区域加装了一面镜子和两个瓷白的洗手台盆。 黄衍微低着头，步子迈得并不大。他直视前方用墨绿色花砖铺成的过道。但是，他的大脑却随时在定位任缘所在的方向，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往那个方向望上一眼。 就在此刻，过道的尽头，一双洗得花白的白色帆布鞋出现在黄衍的视线里。那双鞋出现在他的左前方，鞋尖朝着大门的方向，他只能看到鞋子的侧面。 黄衍瞳孔一缩，他没有抬头，但心却突然疯狂的跳动起来。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走路节奏不乱。 王明国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他蓄势待发，准备在任缘冲向黄衍之前，两步上去将人拉回来。 此时，心提到嗓子眼的不止王明国和黄衍。 包间内，宋子阳和林维峻探出两个脑袋，出现在包间正对场内的那扇窗户后面。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少女正侧身站在黄衍的左前方。少女并未转头看向过道，但是，也并没有再移动脚步。 “你说，她会不会突然拔刀？”林维峻嘴角微勾，语气里满是戏谑。 “完了完了，黄衍就快要死了，下一个就是我。”宋子阳没有回答林维峻的问题，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他的手扶着窗框，两只腿抖得不行。 和宋子阳一样紧张的，还有那个靠窗的卡座内，眼睛都直直盯着过道的唐芸一行人。阿欣的左手捏着奶茶杯，手指微微发白。她皱着眉头，紧咬着下唇，眼里满是忧色。唐芸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任缘，身子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起身冲出去。 黄衍的脚步还在移动，他离那双白色的帆布鞋越来越近，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心跳的速度仿佛已经到达了极限。 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黄衍离那双白鞋还有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那双白色的帆布鞋终于动了，少女脚步抬起，先一步往大门处走去。 吧台边的王明国呼出一口气，他又将圆盘拿回了手里。 一米不到的距离，任缘与黄衍擦身而过。她的身高只到黄衍胸口，黄衍甚至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洗发水香气。这个味道，他已经想念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少女脚步没停，她步子不快，走向二楼大门。黄衍仅停顿了一秒，又挪动脚步往前走，他的速度放缓了一些。 少女的背影还是那么瘦削，虽然穿着宽松的卫衣和宽松的运动裤，但是隐约可以看到那双腿很细，根本撑不起裤子。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快到腰上了，看起来越发的浓密，乌黑发亮。黄衍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又重振精神，因为他的膀胱有些不耐受了。 任缘径直走到厕所，右转，走进了女厕。黄衍跟随在后，他往左，走进了男厕。 第150章 因为你好看 男厕内，黄衍直到方便完，才暗自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他靠在墙根，手捂住心口，缓和刚刚就快跳得崩坏的心脏，以及情绪紧张导致的不稳的呼吸。他想多停留一阵，待任缘走回场内，他再出去。 然后，他显得有些烦躁。这个厕所翻新时，隔音倒是做得挺好，他站的这个位置，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拿不准任缘的速度，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还是抬脚往男厕门口走去。 堪堪一只脚迈出男厕大门，黄衍抬头，却见任缘此时正站在对面。少女的脚步也略作停顿，像是刚刚才走出来的样子。 这一次，二人的眼神碰撞了。 任缘没有回避，她的眼神深邃，脸色平静，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黄衍没敢立刻回避任缘的眼神，好在他带着口罩，眼神里透出的慌张也并不多。但是，他刚刚才有所缓解的心跳此时又有些难以控制，他强压住胸口的起伏，思绪却也一阵兵荒马乱。 两秒，少女转开脸，走向墙边并排的两个洗手台。 黄衍强自镇定，他也转开脸，一步踏出，站到了少女身侧不远，拧开了另一个洗手台上的水龙头。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淌了出来，黄衍触摸到冰冷的水流，心绪终于回笼了几分。而后他先一步关停龙头，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边擦边往回走去。 他背过身时，隔壁的龙头也关停了。黄衍暗自闭了闭眼，不敢过重的呼吸，他知道少女此时可以看到他起伏的背脊。他强自迈着尽可能沉稳而随意的步伐，抬着步子。他没有偏头，没有停留，保持这样的节奏，直至走到包间门口。 两扇雕花的黄梨木大门已经为他提前打开，他一鼓作气，一步踏入了包间内。 在黄衍和任缘一前一后走回场内的时候，包房内的宋子阳终于呼出一口气，脚跟子一软，缓缓的摊到了窗户边的墙角处。 和宋子阳差不多状态的，还有阿欣，唐芸一行人。阿欣此时正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左手轻轻捂住胸口，右手的拳头放开，无力的搭在桌上。唐芸这下也终于四肢放松的瘫倒在卡座沙发上，似用去了巨大的力气，一副疲软的样子。 关门声一响，黄衍立刻冲回沙发，他一个跨步便直直的躺倒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林维峻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来，他捞起茶壶，拿来一个杯子，给黄衍重新倒上了一杯热茶。 “不至于，上个厕所，像要了你一命。”林维峻戏谑的说道。 黄衍没有立刻回话，他坐起来，端起滚烫的茶水，皱了皱眉，又将茶水放下。他的呼吸均匀了一些，低垂着眼眸，缓缓的开口：“看样子，应该是没有认出我的。” 丰泰娱乐，卡座区。 任缘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的表情仍旧平静，随意的拿起奶茶，轻浅的喝了一口。 “看样子，他至少是认识我的。”她说。 “不……不可能吧。”终于缓过来的阿欣眉头轻蹙，她颇为认真的说道：“老板过来的次数很少，每次来过之后就又匆匆离开，他又不是秦镇本地的，怎么会认识你？” 唐芸点了点头，她看着任缘，语气平和：“是不是你想复杂了？” “正因为他不该认识我，但是他却认识我，这件事才不合理。他既不是秦镇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甚至有蹲守的可能。”任缘语气平缓，逻辑清晰。 “那……那你怎么知道他认识的？他叫你了？”阿欣皱了皱眉，她又问道。 “没有。”任缘淡淡答道，半晌，她继续说：“他的眼神飘忽，对我有些回避。他的手掌是握着的，看得出来很紧张，而且。”任缘顿了顿。 “而且什么？”几个姑娘以及小松趴在桌上，认真的看着任缘，其中一个开口问道。 “我好像听到了，他心跳得很快。”任缘的语气依旧平静。 众人沉默，眼里都划过一抹讶异，表情出奇的统一。 “按道理来说，正常人的确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顶多，就是随意的看上一眼。”唐芸思索着，又缓缓的开口。 听及此，少女们一齐点了点头。 “姐姐。”这时，小松弱弱的开口了，众人又将眼神转向小松。 小松有些犹豫，有些小心翼翼，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又有些紧张。他缓了缓紧张的情绪，缓缓的开口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之所以见到你表现得那么紧张，是因为你好看？” 任缘皱眉。她抬起头来，却见其他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会……会因为这个？”任缘看向众人，眼神里写满了自我怀疑。 “会的。”小松见众人都表示赞同，声音也洪亮了一些，他认真的说道：“因为姐姐真的很好看啊，我第一次见到姐姐，也会紧张呢。” 第151章 不食言 下午五点半，带着卫衣帽子和口罩的宋子阳打开包间大门，他的脚仍旧有些软，但表面上的气势没减几分。 他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卡座的方向，巧的是，这下刚好撞了下任缘的眼神。他的腿又不自觉的一软，顺手扶了扶右边的胖子，胖子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半晌，他正了正身形，又挺了挺背脊，走到阿当跟前。 “聪哥要走了，让你不用送，该干嘛干嘛。”宋子阳淡淡说道。 “好的阳哥。”阿当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待宋子阳转身，他才又缓缓坐了回去。 窗边的卡座内，众人的杯子已经喝空。任缘看了看这个有些奇怪的黑衣男人，又看向阿欣问道：“这个又是谁？” 阿欣望了望走向包间的黑衣男人，皱了皱眉，她开口道：“具体不知道叫什么，应该是聪哥的小跟班，但是阿当哥他们对他挺恭敬的，见一次要佝一次背。” “看身形应该很能打。”唐芸叼着吸管，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老板身边，应该都是能打的，不然你看他那么白净，怎么敢来秦镇做生意。”阿欣有些小声的说道，她说完又往四周看了看，有些心虚。 “阿欣，你既在这工作，就帮我多打听一下，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任缘认真的看着阿欣说道。 “小缘，你放心，我会尽快弄明白的。”阿欣也有些郑重，她看着任缘，语气认真。 “姐姐。”小松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小。 任缘向他望去，小松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继续说道：“你……你在人家店里，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任缘怔了怔，她的眼里闪过一秒的尴尬，但是很快被抹去了。然后她轻轻伸头，准备喝一口奶茶，却发现奶茶已经见了底。 这时，一个圆盘刚好伸到桌边，王明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桌前。他神情淡然，又端上来五杯奶茶，挨个放到了桌上。 “听到了？”任缘看着王明国，淡淡问道。 “嗯。”王明国表情仍旧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的阿欣腿不自觉的抖了抖，脚趾都扣紧了地面。她的背脊一阵发凉，她低垂着眼眸，心跳得快要蹦了出来。 “你会告诉他们？”任缘看着王明国问道。 “不会。”王明国收回圆盘，转身便走回了吧台。 任缘随意的点了点头，她自顾自的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小缘，明……明国万一告诉他们怎么办？”阿欣的心绪没有完全平复，她看着平静的任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任缘咽下口里的奶茶，继续说道：“他说过的话，从来不食言的。”· “真……真的？”阿欣仍旧没有放下心来，但又不敢再多问。 “阿欣，如果你在这里遇到危险，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任缘感受到了阿欣的情绪，她抬起头来，认真的对阿欣说道。 阿欣怔了怔，任缘的话，从来也是不食言的。 包间里，黄衍将窗帘的小缝拉上，回过头来。 “这样看来，她还是喜欢芒果味的。”他自言自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走了，别看了。”林维峻拉着翻起白眼的宋子阳，对着黄衍叫道。 “嗯。”黄衍收回心神，走向包间大门。 宋子阳将大门打开，黄衍正了正帽子，做了个深呼吸，抬步向门外走去。 黄衍第一个踏出大门，他直视前方，身形挺拔，步伐倒不快，表现得有些随意。林维峻和宋子阳走在黄衍后侧。林维峻的步伐随意，神情慵懒。宋子阳显得极为紧张，他差点没走出军训时教的正步，还顺了拐。一胖一瘦两个跟班表现如常，安静的跟在林维峻和宋子阳的身后。 桌球区，阿当一行人虽没列队，也没喊口号，但仍是悄悄全部立正，目送黄衍一行人缓缓走过。 在阿当众人，以及卡座内任缘众人的注视下，黄衍带着一行人，径直走出二楼大门，往楼下走去。 第152章 他的眼神 秦镇，丰泰娱乐室。 “我们也走吧。”任缘站起身来。 “嗯，我们也快上班了。”唐芸也起身说道。 待任缘一群人走到街心花园的中央大街上时，两辆桑塔纳已经不见踪影。 “走了。”任缘淡淡说道。 “我们送你回去。”唐芸抬起脚，准备往电力厂方向走。 “不用了，太麻烦。” “我陪姐姐走回去，我再回家！”小松自告奋勇，一副勇敢无畏的样子。 “哟，小不点，你很能打吗？”其中一个少女戏谑的开口问道。 “如果有危险，我可以挡在姐姐前面。”小松拍了拍胸脯，一脸笃定。 “你这个弟弟，倒是对你很忠心。”唐芸笑了笑，她对任缘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少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任缘转身，她像是有心事般，并未在意小松，往电力厂方向走去。 小松挠了挠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的旁边， 今天的天空有些阴沉，偶尔就有一阵冷风吹过。路边满地的黄色树叶，被风卷起，往二人身后跳跃。 任缘拉了拉自己的卫衣帽子，随意的套在头上。小松埋着头，手揣在衣兜里。两个人都很安静，少女沉默着，脚步不疾不徐，眼睛一直望着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松。”任缘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伴在风声里，有些微弱。 小松疑惑，他走快了些，望着任缘的侧脸，步子也随着任缘的脚步往前挪。 “我说他认识我，也不确切。”任缘的声音淡淡的又传了出来。 “姐姐，我听不懂。“小松有些疑惑的应道。 “我确定，除了上一次在电力厂，我没有见过他。”任缘看着地面，悠悠的开口，像是对小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小松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眼神，看着我的样子，我总感觉有些熟悉。” “姐姐，你记性真好，那么短的时间，你还记得他的眼神呢！”小松认真的夸赞道。 “小松。”任缘停下脚步，转过脸来，认真的说道：“我记性不好的。” 然后她又转过头，看着前方的地面继续往前走。半晌，她的声音又轻轻伴着风声传来：“但是，我就是记住了，还怎么都忘不掉。” 2002 年 12 月 30 日，周一，启航学校高中部，课间。 林维峻、宋子阳、黄衍坐在教室外的花台边上。 “哈哈哈哈。”一阵豪迈的笑声从三人间传了出来。 黄衍皱了皱眉，看着捧着肚子的林维峻，又看了看教室的方向，说道：“你确定你这样笑，苏青不会听到吗？” 笑声戛然而止。 “你这个小辣椒，心思的复杂程度，快赶上我了。”林维峻收敛笑容说道。 “但是小松后来又说，她觉得我的眼神，很熟悉。”黄衍有些忧心忡忡。 “嗯……”林维峻作思考状，半晌，才又开口：“那就等她慢慢去查，她既然没有立刻作出反应，那么她至少现在，更倾向于你和任龙涛的关系。” “敞开来让她查？”黄衍问道。 “当然是让她查到该查的。”林维峻嘴角勾了勾：“既然她觉得你和任龙涛有关系，那就坚定一下她的想法。” “那……那那她要是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宋子阳看着二人，眼里尽是惶恐。 “宋子阳。”林维峻吐出一口浊气：“有关系，不是有合作关系，也有可能是对立关系。” 黄衍点了点头：“对立关系，要让她感觉没有威胁，她才不会死咬着不放。” “对。”林维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这个任缘，很聪明，她如果真的盯紧了你，怕是很难不被她看出什么来。” 林维峻说完，又颇有深意的看了宋子阳一眼。 黄衍顺着林维峻的眼神，也看向宋子阳。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如果真要看出什么来，说不定宋子阳，就是第一个暴露的。宋子阳要是暴露了，那么自己，也就暴露了。 第153章 先吊着 同一时间，秦远中学。 气温骤降，秦远中学的操场上人并不多。虽然教室内提供的暖气效果并不大，但是至少比室外要好一些。 任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书本。 初一一班教室门外，李木、王明国和小松三个人巧合的相遇了。 李木皱着眉头，看着王明国和小松。小松看上去有些胆怯，他微微低头，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热水袋里，是刚刚装满的热水，有些烫手，他拎着壶口。 王明国表情平淡，他并未多看二人，手里拎着的东西要多一些，他提了一个不小的塑料袋。 三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话，僵持良久，但谁也没有去惊扰正在教室内看书的任缘。 “那个……”被三人堵在教室外的郑云舒纠结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李木看到郑云舒，眉头皱起，他往后退了退，让出一点缝隙。 郑云舒低着头，飞快的挤进教室内。 “任缘，门口有人找你。”郑云舒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任缘身边，小声的说道。 任缘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向教室外望去。 “有事吗？”半晌，少女走到门口，她往前走了一些，带着三人让开了过道。 今天任缘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衣，她将手揣在棉衣兜里，她的脸因为冰冷的空气，显得又苍白了一分，她的脸色显得不太好，应该是室外的冷风让她有些许不适。 三人听到问话，一齐点头，但是谁也没先开口。 任缘皱了皱眉，她看向李木问道：“小木，你有什么事？” 李木纠结一番，他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二人，有些欲言又止。 “你放学后再来。” “好。”李木又瞅了瞅身旁的二人，转身先一步离去。 “姐姐，给你。”这时，小松走上前来，笑容天真。他将热水袋塞到任缘手里，然后转头就往隔壁教室跑去。 任缘怔了怔，她低头看了看，热水袋的温度窜入掌间。少女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她又将头转向王明国，露出询问的表情。 “有个事要你帮忙。”王明国抬起手，将袋子递给任缘。 “什么事？”任缘腾出一只手来，随意的接过袋子，看向王明国继续问道。 “散打锦标赛，师父不肯给我们报名。”王明国淡淡说道。 “为什么？” “她说她想你了，看到你，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任缘愣了愣，眼神里有一秒的迷茫。 “黄衍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帮我们去哄哄师父。” “嗯。”任缘淡淡应道。 “元旦节，早上我找你。”王明国说完，转头准备离开。 “我只能去两天，第三天爷爷回来，我要在家。” “好的。”王明国点头，转身往初二教室的方向走去。 任缘也抬脚，抱着热水袋，提着袋子，走进教室。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才将王明国提给她的袋子打开来。 袋子里是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杯子很沉，好像里面已经装满了热水。除了保温杯，还有两盒感冒冲剂和两个尚算热乎的包子。 放学，小松早早的等在了任缘的教室门口，不多时，李木也朝这边走来。 “哥哥好。”小松看着李木，露出善意的笑容。 李木皱了皱眉，他上下打量小松一番，并未多作理会。他转头，自顾自的走进教室。 小松的眼神深邃了一瞬，又立刻挤出一个天真的淡淡笑容，跟着李木往教室里走去。 此时，任缘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课桌上，她的身前还摆着一本作业，像是刚刚写完。她正有条不紊的讲文具盒收整起来。 教室里人不多了，仅剩下的几人也在收拾书包，准备离去。李木走到任缘的前座，拉开前一排的椅子，坐了下去。 跟在李木身后的小松安静的坐到了任缘的旁边，他并没有看李木，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作业，认真的写了起来。 李木皱了皱眉，他看了看任缘，有些欲言又止。 ”没事的。”任缘看了看小松，淡淡的说道。 “虎哥那边，有动作。”李木不再犹豫，他看着任缘开了口。 “什么动作？” “恐怕是太缺钱了，要对丰泰下手。”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眉头轻轻的蹙起。她的大脑里又闪过那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有些晃神。 “小缘，你在听吗？” “嗯，疯了吗？”任缘收回心神，淡淡问道。 “没钱买药。”李木顿了顿，继续说道：“丰泰现在可比他的那几家酒吧找钱，盘子也没有昌隆、浪漫那么大，所以他动了心思。” “随他去吧。”任缘依旧语气淡淡，她打开崭新的保温杯，清浅的喝了一口热水。 “他担心，丰泰的人有枪。”李木继续说道：“他让我跟你说，如果你能帮他拿下丰泰，他会帮你拿到任龙涛的上线，说得很真，说那人姓陈。” “先应他，说我尽力。”任缘表情仍旧淡漠，语气平静。 “你真要帮？”李木有些忧心。 “先吊着。”任缘将头望向窗外，半晌，她又继续说道：“你告诉他，不是一两天能成的事，让他不要急。” 第154章 是我姐姐 绿城东区。 绿城的冬天很少有雪，但是南方的湿冷冻骨，加上连日来的小雨，空气更阴冷了几分。 黄衍和林维峻站在十字街边。黄衍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掌，嘴里呵出一口白气。 “那你元旦还去秦镇么？”林维峻学着黄衍的模样，也呵出一口气来，将手搓了搓。 “她到中区，我自然不去了。”黄衍目视前方，随意的说。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你不想去也可以。”林维峻淡淡说道：“周星那边，我有空自己去一趟。” “你也别去了。”黄衍转头，看着林维峻：“明天下午，到期末考试，你最好都守着苏青。” 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疑惑问道：“她会出事？” “不算吧，但是对你来说很重要。” “行。”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宋子阳举着四串烤肉跑到二人跟前，他递了一串给黄衍，又递了一串给林维峻，自己则一手举着一串，左右开弓。 三人站在路边吃起烤肉来。烤肉冒着热气，热乎的烤肉和嘴里时不时吐出来的白雾混在一起，从三人中间往外飘去。 “你既然要去中区，注意一下你的眼神。”林维峻提醒道：“不要让她看出端倪。” “眼神，我要怎么控制。”黄衍皱眉。 “多笑笑，看着她时温柔一些，包括宋子阳。”林维峻继续说道：“好在你们交锋的时间不长。” “知道了。” 2002 年 12 月 31 日，秦远中学，放学时间。 任缘和小松以及郑云舒一齐往校门走去。 “小缘！”突然，一个女声悠悠的从三人不远处传来，任缘偏头望去。 只见出声的是一个 20 来岁的年轻女人。她头发扎起，穿着一条条纹运动裤，上身套着厚厚的白色棉衣，棉衣拉链拉在胸前，里面还穿了一件高领毛衣。 许艺两手揣在棉衣兜里，懒懒的靠在校门的石墙边，她看着任缘，笑得很温和， 少女怔愣了片刻。 “你们先回去吧。”任缘偏过头来，对身旁的两人说道。 郑云舒点了点头，便先一步往前走去。 “姐姐，她是谁啊？”小松没动，他好奇的问道。 “我啊，我当然是她的姐姐。”许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任缘跟前。她手轻轻一抬。搂起任缘，往自己怀里送了送。 任缘没动，任许艺搂着自己。 “姐姐？亲姐姐吗？”小松一脸疑惑，他看着许艺，眼里有些打量，有些警惕。 “没事的，是我姐姐。”任缘看着小松，罕见的勾了勾嘴角。 “听到了吧，小屁孩。”许艺一脸得意，她冲着小松做了一个鬼脸。 小松皱了皱眉，他正准备继续开口，却见王明国已经走到许艺跟前。 “师父。”王明国淡淡的开口。 “明国啊，你也放学了呢。”许艺看了一眼王明国，但眼神很快又落回到任缘身上，一脸的温柔与宠溺。 “姐姐，那我先走了。”小松看了看王明国，又立刻转头看向任缘，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道。 任缘点了点头。 “大姐姐，哥哥，我先走了。”小松又对着王明国和许艺乖巧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师父，今天就要走吗？”王明国又看向许艺问道。 “走？去哪里？”许艺一脸疑惑。 “中区。” “我们去中区，关你啥事？”许艺仍旧一脸狐疑。 这下，王明国也有些疑惑了，他粗黑的眉心跳了跳，一时竟没有后话。 许艺没管王明国，她看着任缘，语气温柔：“我们走吧，我可想你了呢！” 任缘愣了愣，点了点头。她踌躇了一会，又说道：“我…我还要回趟家，东西没有带。” “不用不用，什么都不用带，姐姐在的。”许艺搂着任缘转身，边说边往前走去。 一阵凉风刮过，几片枯黄的叶子带着尘土，从王明国的脚边掠过。他望着一高一矮两道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感觉有些冷，有些懵。 半晌，他才从裤袋里掏出小灵通，按了一个电话拨过去。 “喂，明国。”黄衍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缘被师父带走了。”王明国语气平静。 “带…带走？”黄衍的声线突然有些不稳。 “嗯，就从学校门口，带走了。”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王明国耐心的等着。 “好，我知道了。”黄衍的声音又恢复正常，他继续说道：“正好你不用去中区的话，元旦丰泰也应该很忙。” “嗯，那我就不去了。”王明国顿了顿，又继续说：“小松说，他有事要跟你汇报，跟那个小虎有关。” “知道了，我马上联系江宽。” 第155章 捉奸 同一时间，启航学校大门外。 黄衍挂断了王明国的电话，对着林维峻和宋子阳说道：“我先联系江宽，” 林维峻点了点头，黄衍掏出小灵通，往校外的僻静处走去。 就在这时，宋子阳突然轻声叫道：“诶，苏青出来了。” 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望向校门出口处。他皱了皱眉，又转眼看了看另外一边，正举着电话的黄衍。 “我先悄悄跟上去，等黄衍打完电话，你们再过来。”林维峻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又望向不远处的苏青，直到人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他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东区大街上，人并不少，有学生，也有上班族。苏青一个人穿梭在大街上，脚步有些快。林维峻不远不近的跟着，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不多时，苏青拐进了一家商场内，径直上了电梯。她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在逛商场的样子。 商场二楼，她径直往右，走到一个大大的立柱旁，将自己隐入立柱后面。 这根立柱立在整个商场的右后侧的位置，从左可以看到电梯，从右则能看到一排服装店铺。站在中间，这两侧的人却也看不见她。半晌，她探出头，往一间服装店内望去。 林维峻站在苏青背后，约莫十几米的位置，他也躲在一根立柱后面。他的眉头仍然蹙着，眼里满是疑惑。 半个小时，苏青仍站在那里，林维峻也仍站在原地， “嘿。”宋子阳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林维峻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林维峻回头，黄衍也正佝着背往这里移动，不多时，来到二人身边。 黄衍站定，他先探头，往苏青的位置悄悄看了一眼，又才转过脸来。 “她在干嘛？”宋子阳小声的问道。 “捉奸。”黄衍答道，看了一眼林维峻，又继续说：“在捉她爸爸。”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没有说话。 “她爸爸和那服装店的女老板，有一腿。” “我去！……那么劲爆！”宋子阳差点叫出声来，又立刻放低了声线。 黄衍没管宋子阳，看着林维峻说道：“她爸爸和这女老板的事，我偶然看到过，她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 林维峻点了点头，黄衍又继续说：“她应该会抓到的。” “那她抓出来要干嘛？跑上去 ko 那个女老板？”宋子阳一脸好奇的问道。 “她应该不会。”林维峻悠悠的说道。 “会难过。”黄衍看了看林维峻，继续说道：“然后你就可以出现了。” “这就是你说的大礼？”林维峻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 “当然不是。”黄衍正色道：“这是前奏。” 林维峻皱眉，他又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前面那个背着彩色书包的背影，眼神又深邃了些。 “那我们要蹲到什么时候？”宋子阳小声的问。 “不知道，只能等。” 黄衍也想更准确的想起来，苏青到底是哪一天捉住她爸爸的。但是，2003 年，到底是哪一天，他在这个商场里撞见的这一幕，他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是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不久。 黄衍记得，其实那个时候他还在二班。并不认识读一班的苏青。但是，因为她那天正好穿着校服，所以当她爸爸往她脸上甩巴掌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黄衍本能的把她往后扯了一下。后来苏青哭着跑了，但那个时候的黄衍并没有追。 后来，苏青家里发生的事，都是苏青和他在一起之后，主动和他说起的。因为这场捉奸的戏码，苏青还记得他，所以从高二分班后见面开始，她对黄衍就是有好感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就在这守着。”林维峻淡淡说道。 “没事，你陪我去找任缘，我也得帮你把苏青的事办了。”黄衍语气真诚。 “你和你的小辣椒，是需要一堆人才能办的事，我和苏青的事，却是人越少越好。” “是，而且必须亲力亲为。”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能马上就会发生，可能需要一直等，这个我也不敢保证。” “我等得起。”林维峻嘴角勾了勾，表情却不见轻松。 “记住，你要做的就是藏好，适时的出现，早了或晚了，都有可能会黄。”黄衍叮嘱。 宋子阳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感叹道：“你这也太难了，又要他藏好，又要他随时准备好出现。” “喜欢一个人，是有本能的。”黄衍看着林维峻继续说道：“你藏好，其他的交给本能，别太粗鲁就行，会吓着她。” “嗯。”林维峻又往那个立柱后的身影看了一眼，随意的应道。 “事成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再告诉你下一步。”黄衍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佝着背，拉着宋子阳往电梯方向走去。 第156章 收破烂的 东区。黄衍和宋子阳走出商场。 “秦镇的事，你不和他说？” “不说了，元旦最后一天，我们过去一趟。苏青的事，对他来说比这个重要。”黄衍表情随意。 “那你不和他说，我们没车啊！”宋子阳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对啊。”黄衍挠了挠头：“那到时候再问他借吧。” 中区，汽车站。 “走吧，小缘。”许艺笑容亲切，她微笑看着任缘从大巴车上走下来。 任缘愣了愣，不知为何，看着许艺的笑容，她有些招架不住。 “愣着干嘛，快点。”许艺走上前，一把拉住任缘的手，脚步轻快的向前走去。 2003 年，元旦节第一天。 许艺起了个大早，她提前下楼去买了早餐，一边哼着歌，一边往茶几上布置着。 “咚咚咚。”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许艺走上前，打开了房门，嘴里哼着的歌一直没有停。 门外，黄衍和宋子阳站作一排，咧着大嘴，眉眼弯弯，二人站得整齐，表情统一。 还未等二人开口，只听“乓”的一声，许艺又把门关了去。她转过头，见任缘正端着她的茶缸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茶缸里面是任缘刚刚给她烧好的热水。 任缘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她看向许艺，像是在询问。 “噢，收破烂的，我打发走了。”许艺有些回避任缘的眼神，她说完便转身，继续走回茶几边，专心布置起二人的早餐来。 任缘没再多问，她安静的将茶缸轻轻放到茶几上，然后走到许艺身旁，伸手帮忙。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又响起来。 “我来我来。”许艺“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冲到门边，手把着门锁。 这一次，许艺只开了一个小缝，不待任缘看清门外，她又“乓”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还是收破烂的。”许艺转过头来认真的说道，她的脸上写满了坦诚。 任缘皱了皱眉，半晌，她又低下头去。 许艺哼着歌，又摆弄起早餐来。 “快吃吧。”许艺笑着，她将任缘拉到沙发上坐下，将小笼包推到少女跟前。 任缘点了点头，她有意无意的瞄向门边，但手里的动作没停，她将小笼包夹起，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来。 这一次，任缘没等许艺起身，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来。 门外，黄衍和宋子阳仍旧站成一排。但是，由于两次被许艺拒之门外，所以二人此刻皱着眉头， 将手伸出，背脊微弯，随时准备一把撑住房门，不给许艺再次关门的机会。 当任缘拉房门的时候，就见两只大手毫无预兆的对着她的面门伸了过来，速度不慢。 少女一愣，一口包子仍包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小脸鼓鼓囔囔的。但她反应却很迅速，身形轻轻往后一退。 黄衍的反应也很迅速，他的手伸出一半，就立刻转弯，往宋子阳推去。 宋子阳的身体有些前倾，黄衍力度不小，直直将人抵在了门框上。 黄衍转过头来，恰好看到少女鼓鼓的小脸，心尖上突然一热。然后他想到了林维峻的提醒，管住自己的眼神，于是他强行弯了弯眉眼，又将嘴咧了开来。 任缘看着黄衍莫名其妙的怪异笑容，怔愣了片刻。接着她飞快的将嘴里的包子咀嚼咽下，鼓鼓的小脸渐渐回归正常，但是，黄衍的笑容仍旧没有改变。 “你……”任缘皱了皱眉，看着黄衍，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她纠结半晌，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看到你，我很开心。”黄衍收了收咧着的嘴，眼睛却仍旧弯着。 这时，宋子阳终于挣脱了黄衍，他站稳身形，眉眼同样弯着，嘴巴咧到耳朵根子，望着任缘。 任缘的眉头皱得更甚，她又看向宋子阳，疑惑的问道：“你又笑什么？” “黄衍开心，我就开心。”宋子阳咧着嘴说道。 “小缘，快来吃东西，别理那两个神经病。”许艺坐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然后她又看向任缘，换出了一副温柔宠溺的表情。 “嗯。”任缘乖巧的走回沙发边，与许艺坐到了一起。 第157章 你的钱包 中龙武馆。 许艺站在训练场中，场中摆放了两个小凳子，任缘安静的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场内奔跑的少年。 此时，黄衍、宋子阳和王恒已经跑了 30 多圈。 “我……我说，你俩居然还……还笑得出来？”王恒喘着粗气，看着弯着眉眼的两人，边跑边问。 “我……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宋子阳耷拉着脑袋，眼睛一阵酸涩。 “我也是。”黄衍边跑边说，他的眼睛有意无意抬起，看向远处那个安静的坐在小木凳上的少女。 “实在……实在不行，就别……别笑了吧。”宋子阳边喘边说。 “那……那露馅怎么办？”黄衍问道。 “你……你就别露出，那个眼神……不不就好了？”宋子阳继续说道。 黄衍一怔。他大概记得，当时他的眉头应该有些微微皱起，又纠结又警惕。但是他现在是黄衍，他应该是单纯温柔的。 思及此，他双手往脸上抹了抹，然后他的表情正常很多。 宋子阳见此，他的表情也立刻正常起来。 “那两个神经病怎么突然正常了？”许艺嘟囔了一句，她转头，看向任缘。 少女此刻正望着那个抹脸的少年，有些出神。 “小缘？”许艺轻轻的喊了一声。任缘从晃神中清醒过来，她看着许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坐在这无聊吗？”许艺温柔的问道。 任缘摇了摇头，想了想，她又说：“看他们训练，很有趣。” “就训练到中午，下午我们去逛街。”许艺勾了勾嘴角，兴奋的说道。 “逛街？”任缘看着许艺，眼里闪过迟疑。 “没事没事，你放心，我带着你的钱包去。”许艺一副你安心的表情。 “我……我的钱包？”任缘愣了愣，满脸的疑惑。 下午，中区某商场三楼，服装区。 许艺在扒拉着一排排新款的女式棉衣，时不时的会掏出一件往任缘的身上比一比。 此时的少女身高仅有一米五多，大多数棉衣都显得有些大了。 “姐姐，我有衣服的。”任缘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 “就比比，我不会付钱的。”许艺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任缘皱了皱眉，没有反驳，她任由许艺牵着，一边走，一边掏出衣服在自己身前比划。 “嗯……这件还不错，显得你更白了，也暖和。”许艺嘴里嘟囔着，将一件淡蓝色的棉衣举到任缘身前，棉衣的款式简单，没有繁复的花纹和花边，只是胸前画有一朵简单的五瓣花。 “好了，再看看别的。”许艺将棉衣随意的搭在衣架上，带着任缘往前走去。 此时，店内的导购员眉头紧皱，她瞪了离去的二人一眼，走上前去，准备将那件棉衣整理好，挂回衣架上。 那导购员还未触到衣服，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速度更快一些。 “这件我要了。”黄衍语气淡淡，他将棉衣取下，递给导购员。 导购员一怔，又立刻转换出一副职业的微笑，双手接过棉衣，往柜台走去。 商场内，一高一矮两个女孩走走停停，许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她给自己买的衣物。 任缘跟着她，并未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她任由许艺拉着，看着许艺不断的掏出一些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时不时也会回应许艺，对这些好看的衣服微笑、点头或摇头。 二人不远处，黄衍眼神专注，耳朵竖起，佝着背，不远不近的悄悄跟着。宋子阳耷拉着脑袋，两手并用，提了七八个袋子，跟在黄衍后面。 “我说，她俩不知道累吗？”宋子阳垮着脸抱怨道。 “子阳，以后你就懂了，女人这种动物，逛街是不知道累的。” “可是我累了。”宋子阳撇了撇嘴。 “坚持一下，回头我给你安排两个小弟。”黄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 “行。”宋子阳立马有了精神，他挺胸抬头，大阔步的往前走起来。 就在此刻，站在服装柜台前的任缘回头，便看到了不远处提着一堆袋子，走着大阔步的宋子阳。 柜台边，待许艺举起一件白色的小背心时，却发现任缘已经离开原地，往宋子阳的方向走去。 “你在干嘛？”任缘走到宋子阳跟前，疑惑的问道。 “大……大姐，我……我在……”宋子阳有些不敢对视任缘的双眼，他脚不自觉软了软。 黄衍叹了口气，然后他挺了挺背，抹了抹脸，从一侧的衣架边走了出来。 第158章 早晚是我的 中区某商场三楼，服装区。 任缘看着一脸尴尬的黄衍和一脸惶恐的宋子阳，眉头微蹙。 半晌，她看着黄衍，开口道：“一起吧。” 黄衍立刻露出一排白牙，点了点头。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准备强作自然的走上前去，牵住任缘的手掌。 就在此刻，一只手比黄衍刚刚冒头的想法更快。许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任缘的手，轻而易举将少女拉转身去。 “走走走，管他们干嘛。”许艺嘴里念叨着，将人往另一个服装柜台里拉去。 “黄衍，我觉得，你的女朋友要被抢走了。”宋子阳看着那两个很快隐入几排衣架中的背影，认真的说道。 黄衍皱了皱眉，他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张志，于是在心底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服装店内，许艺左右手各拿着一套女款的条纹运动服，在任缘的眼前晃了晃。这运动服很厚实，内里有细厚的绒毛，一套大一些的是白色，一套小的是黑色。 “好看吗？”许艺笑着问道。 任缘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勾起，眼里难掩喜爱之意。 “那我买这件。”许艺晃了晃大号的白色运动服，又晃了晃小号的黑色运动服对着任缘说道：“你买这件。” “可……可是。”任缘的表情有些纠结，她的手揣在口袋里，里面空空如也。 “可是什么，钱包不是在你后面吗？”许艺往后瞥了一眼。 然后她一把将黑色运动服塞到任缘手里，拿着自己那套白色的运动服径直的往柜台走去。 任缘有些懵，她回头望去，只见黄衍和宋子阳正站在她的身后。 没等任缘从怔愣中反应过来，黄衍便一步上前，拿过少女手里的衣服，快步走向柜台。 少女没有叫住黄衍，她呆呆的看着黄衍的背影，眼神里露出些许道不明的情绪。 “大姐，你别管他，你不让他给你买，他会难过的。”这时，宋子阳一副讨好的表情，凑到任缘身旁。 任缘醒神，她斜了宋子阳一眼，语气冰冷的开口：“上个周日，你的班上得有些敷衍。” 宋子阳立刻打了个冷颤，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般，突然提起袋子，转身往大门跑去。 没跑出几步，他又飞快的跑了回来，然后他将手里的七八个袋子丢在任缘身后，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商场里。 服装区收银台前，黄衍皱着眉，看着许艺不紧不慢的结账。 许艺将钱递给收银员，又往黄衍的方向斜了一眼。 “禽兽。”许艺随意的吐出两个字来。 “师父，你是有男朋友的。”黄衍瞪着许艺，认真说道。 “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许艺轻哧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男朋友，能不能不要打我女朋友的主意。”黄衍一边说着，一边将运动服和钱一并递上柜台，然后他看着许艺，一脸正色。 “哟，你有女朋友了呢，你女朋友在哪里呢？”许艺一脸戏谑，她作势往远处看看，又向周围看了看，又将眼神绕了回来，不忘翻起一个白眼。 “她早晚是我的。”黄衍的声音稍大了些，他一副笃定的神色。 “嘁。”许艺一脸鄙视，转过身去。 黄衍接过收银员退回来的钱，然后将装好的衣服提起，也转过头来。 此时，任缘正提着七八个大大的口袋，站在二人的不远处。她安静望着二人，神色平静，脸上并无波澜，像是已经站在那儿不短的时间。 “小缘，我们一起穿新衣服好不好？”许艺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开心的往任缘小跑而去。 黄衍跟在许艺身后，他走到少女跟前，自然的接过了她手上的所有袋子，并把刚刚结完账的衣服袋子递给了她。 “好。”任缘勾了勾嘴角，任由许艺拉住她的手，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待二人走远，黄衍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四处望了望。 然后他将袋子放到地上，掏出小灵通，拨通了宋子阳的电话。 “你人呢？”电话一接通，黄衍就开口问道。 “黄衍，我先回去了。”宋子阳的声音微颤，听声音已经坐到了车上。 “怎么了？” “任缘刚刚，要杀了我。” 黄衍又皱了皱眉，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黄衍的左右手都提满了袋子。 他的前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了中龙武馆宿舍的小铁门。 高个子现在穿了一套白色的条纹运动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棉衣外套。矮个子现在穿了一套黑色的条纹运动服，外面套着一件崭新的白色棉衣外套。 如果，那个高个子的头上没有马尾，黄衍毫不怀疑，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对情侣。然后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郁闷到了，他晃了晃脑袋，眉头深锁，跟着前面的二人走进了宿舍的小铁门。 第159章 这辈子还很长 中龙武馆宿舍，楼下的小院。 “姐姐，你先上去，我马上就上来。”任缘停下脚步，她看着许艺，嘴角微微勾起。 许艺转过身，看了看少女，又斜了身后的黄衍一眼。然后，她温柔的对少女说道：“那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被人给骗了哦。” “嗯。”少女点了点头。 许艺又看着任缘，宠溺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先一步往楼上走去。 黄衍走到任缘身后，少女正好转过身来。 “给我吧。”少女伸出手，看着黄衍说道。 “噢。”黄衍的手臂动了动，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太重了，我给你提上去。” “给我吧，早点回家。”少女看着黄衍。她的眉头舒展着，嘴角轻轻的弯起一个浅浅弧度，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好看的眼睛乌黑发亮。 黄衍看着少女的面庞，有两秒的恍惚，他仍没有动，眼里透出一丝不舍。 少女略作犹豫，然后，她抬手，将自己的棉衣拉链往下拉了些。然后她从内里掏出一条围巾的下摆。 围巾是墨绿色的，简单的平针，普通的一个长方形对叠成一条，只有并起的巴掌那么宽。围巾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修饰。 少女将围巾从自己的脖颈取下来，走到黄衍跟前。 “头，佝下来。”她看着黄衍，平静的说道。 黄衍一怔，而后眼里满是光亮，他立马佝下背，将头微微伸到任缘的跟前。 少女踮起脚尖，将围巾挂到黄衍的脖颈上。然后她手掌翻动着围巾，在黄衍胸前打了一个简单的结。 她的表情平静，眼睛盯着围巾，神态专注。结打好，她又用手轻轻撑了撑围巾的两端，将其打理平整。 黄衍看着少女的动作，鼻头微酸，他的眼睛弯着，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着。他的脸上溢满了无法掩饰的幸福与温柔。 围巾戴好，少女抬起头来，就正对上近在咫尺的黄衍的脸。她有片刻的呆滞，眼神里透出一瞬的恍惚，一时间，她也忘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半晌，少女推了推黄衍的肩膀，让他站直回去。 “腰……不会酸么？”任缘轻轻别过脸去，问道。 “不会。”黄衍嘴角仍旧勾着，他顺着少女手臂推过来的力道，站直了身体。 “我，我只带了这条围巾，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任缘的脸仍旧别在一边，语气很轻。 “小缘。”黄衍抬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膀。 任缘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黄衍。 黄衍的眉眼中尽是温柔，他认真的看着少女，语气真诚的说道：“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你这辈子，还很长。”任缘没有回避黄衍的眼神，她望着黄衍，同样认真的说道。 “不管有多长，都是。”黄衍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他感觉就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立马将眼前这可人的少女拥入怀中。 “嘁，恶心死了。”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从二楼的石栏杆处传了出来。 黄衍皱眉，抬头望去。 只见许艺正端着她的那个大茶缸，靠在石栏杆上，慢慢悠悠的喝着水。 黄衍的眉头突然皱紧一分，他立刻放下两只手上满满当当的口袋，然后抬起手来，准备指着楼上的偷窥狂魔破口大骂。 他的手臂抬起一半，一只小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掌，止住了他要抬手的动作。 少女的小手又软又凉，黄衍一瞬而起的气焰又淡了下去。 “我上去了。”任缘放下黄衍的手，佝下身子，挨个提起被摆放在地上的口袋，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我……我明天再来找你。”黄衍对着任缘的背影喊道。 “好好在家学习。”任缘没有转头，她的声音清亮，语气并不冷冰。 “那你会来看我比赛吗？”黄衍不死心的又问道。 前方的少女脚步微顿，转过头来。她的眉眼弯起了一些弧度，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认真的说：”会的。” 第160章 圣诞礼物1（回忆） 2015年，圣诞节。 一辆灰色的电动车缓缓的停在中区广场边上。 宋子阳从后座跨下电动车，揉了揉坐得发酸的屁股和大腿。黄衍将车停好，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真是服了，那么冷的天，从东区骑一个破车过来。”宋子阳看着黄衍的小电驴，一脸嫌弃。 “行了行了，委屈你了。”黄衍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安慰道。 “我说，你骑个破车就算了。”宋子阳打量着黄衍，嫌弃的神色又增了几分：“你穿得那么少，那么邋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这里要饭的。” 黄衍没搭理宋子阳，他看了看手上的表，又望着远处的大厦，眼神深邃。 “再对一遍台词。“半晌，黄衍转头，认真的看着宋子阳。 宋子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有开口。 黄衍叹了口气，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红色的车钥匙，在宋子阳眼前晃了晃：“事成了，你随便用。” 宋子阳脸上的兴奋一闪而过，而后他一本正经，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咳。嗯……黄衍失业了，房东把我们赶了出来。我要去我女朋友家住，但是黄衍没有地方住了，也不敢回家，没有去处，身无分文……” “嗯。”黄衍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她快下班了，我们赶紧去那边蹲着。 黄衍说完，扯着宋子阳往远处的大厦走去。 绿城冬天的风冻骨，黄衍只穿了一件单薄邋遢的毛衣。二人蹲在大厦旁边的花台上，一阵冷风吹来，黄衍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不多时，一个披着长发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了大厦门口。黄衍瞳孔一缩，低下头去，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宋子阳说道：“人来了。” 女人身材姣好，长发到背。她走出大厦，轻轻转头，便看到了蹲在花台边的二人。她顿了顿，往花台的方向走去。 黄衍从女人出现的那一瞬，目光便再也没有移开过。他勾着嘴角，望着女人越走越近。 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衣的衣摆延伸到膝盖处。下身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牛皮色的雪地靴。她的肩上挎着一个简单的单肩小包。她的步伐不快，不时便走到二人跟前。 “你…不冷吗？”女人看着黄衍，开口问道。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透出一丝隐隐的忧色。 宋子阳感受到黄衍肩膀轻微的碰撞，立刻开口说道：“哎，别提了，我们被房东赶出来了。” 女人皱了皱眉，她看着打着冷颤的黄衍，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的情绪，但很快又不见踪影。 “吃东西了吗？” 黄衍抬头，看着女人，可怜巴巴的摇了摇头。 “先去吃东西。”女人伸出手，淡淡的说道。 黄衍看着女人，露出满满的笑意。他一把握住女人伸出的小手，跳下花台，顺着她的步伐朝前走去。 宋子阳看着二人的背影，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然后他跳下花台，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二人手牵着手，黄衍顺着女人的步子，跟着她往附近的小吃街走。 “啊……啊嚏！”没走几步，黄衍一个喷嚏没有预兆的打了出来。 女人皱了皱眉，她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黄衍顺着女人，也停下了脚步，看向她。 她思索片刻，抬起手，将自己内里的围巾取了下来，然后看着黄衍说道：“头，佝下来。” 黄衍听话的将背佝起，头微微往前伸了伸。 女人抬手，踮起脚尖，将围巾轻轻挂在黄衍的脖颈上。她翻动着手掌，将围巾打上一个简单的结，又将围巾的两端拉扯平整。 黄衍看着女人的动作，微微出神。她长长的睫毛下面，乌黑发亮的眼睛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她的嘴唇微微有些绷紧，看得到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女人的脸蛋，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胸口在持续的发烫。 “看够了吗？”女人平静的问道。 “没有。” “不冷吗？” “快热死了。”黄衍弯起嘴角。 女人愣了愣，她轻轻抬起双手，拂了拂黄衍的肩膀，像是试图替他暖暖身子。黄衍却顺势将女人拥住，直起身子，将人往怀里摁去。 “这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吗？”黄衍问道。 女人从黄衍怀里侧过头来，像是被黄衍抱得太紧，她的气息有些微喘。 “你喜欢就拿去。”她淡淡的说道。 “谢谢，我很喜欢。”黄衍收了收手上的力道，将女人抱得更紧了些，他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2003 年元旦节第一天。 黄衍坐在回东区的出租车上，他的脖颈处围着一条墨绿色的围巾。 围巾上，还残留着少女好闻的味道。他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着围巾上丝丝缕缕的绒毛，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很远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但心里，却有道不出的甜与酸。 第161章 他对我很好 中龙武馆宿舍。 许艺抬着一个大大的盆从厕所里走出来。 “小缘，快来，我们一起泡泡脚。”许艺对着任缘喊道。 任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乖巧的坐到许艺旁边，学着许艺的样子，将袜子脱了下来。 许艺倒的热水很烫，少女的脚刚刚触碰到水面，又将脚缩了回去。 “我给你说啊，女孩子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许艺碎碎念道：“一定要坚持泡脚，多喝热水，尤其是冬天……哎哟！”许艺边说边将脚伸进盆里，脚尖刚刚触到水面，也缩了回来。 任缘捂住嘴，眉眼好看的弯起，许艺看着任缘，也笑了起来。 于是一大一小两双脚丫压在盆边，小屋里有片刻的安静。 “我们小缘那么好看，怎么就会被一头猪盯着拱呢。”许艺也许是太无聊了，絮叨起来。 任缘愣了愣，眼神又从疑惑渐渐变得有些了然。 “他不是猪。”任缘嘴角仍旧微微勾着，语气温和。 “你还小，你不懂这些，不要被他给骗了。”许艺语重心长。 “我懂的。”任缘看着许艺，语气仍旧很轻：“他对我很好。” “小缘，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对你好的。”许艺拂了拂任缘乌黑的头发，有些心疼的说道。 “姐姐，你对我也很好。”任缘对着许艺笑了笑，笑容真诚：“我知道，他对我的好是不同的。” “对，他是有目的的。”许艺神情严肃，表情认真。 “不……不是。”任缘皱眉，她思量半晌，吐出一口浅浅的浊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总之，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千万别被一些甜言蜜语给哄骗了。”许艺自顾自的又絮叨起来：“我回头教你一些防身术，谁要是敢对你图谋不轨，你上去就呼他。” “姐姐。”少女打断了许艺的话，她低下头，轻轻将脚伸进水盆里。然后她抬头，嘴角微微扬了扬：“水不烫了。” 东区伯爵花园。 “啊嚏！啊……啊嚏！”黄衍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喂，你感冒了？”电话那端的林维峻，听黄衍打完一连串的喷嚏，开口问道。 “没有，不知道怎么了……啊嚏！” “吃点药吧，这几天冷。” “没事，我明天去秦镇，你的车借给我。“黄衍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好了很多。 “我想到个事情，关于你那遮不住的眼睛。” “怎么说？”黄衍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和任缘现在两边都要接触，所以你那个眼睛，是个大问题。”林维峻缓缓的说道：“不只是眼神，还有你的眉毛，你去秦镇之前，要画一画。” “画一画？”黄衍皱眉。 “对，用眉笔，换一个眉形。”林维峻的语气有些郑重。 “我不会啊。“ “学啊，又不是很难，画坏了就洗，洗完了重新画。再练练你的眼神，尽量凶狠一点。到秦镇就必须换一种气势，演出来。” “行，那你后天再借车给我，我明天在家里研究研究。”黄衍认真的说道。 “不用我去？” ”你别去了，苏青那边重要，这是我自己该面对的。“黄衍捏了捏眉心，语气郑重。 “那行，后天早上十点，车子在十字街等你，胖子和竿子你带过去，方便一些。”林维峻顿了顿，又继续说：“有摆不平的，随时给我电话。” “嗯，挂了。” 黄衍挂断电话，悄悄打开房门，走进二楼的洗浴间内。不时，他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支衍妈的眉笔，又偷偷潜回了房间里，锁上了房门。 二十年后，有不少专门教男人化妆的视频，教程详细。但是黄衍对这种事情从来是不屑的，更别说仔细的学。现在，他坐在衣柜的小镜子前，显得有些无措。 僵持了半晌，他走到书桌边，将电脑打开来。 现在，化妆的视频肯定是没有的，但眉形的图片和解说倒是可以搜到一些。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眉形的图片，一边研究，一边举着眉笔，在自己的脸上勾勒起来。 第162章 易容 2003 年元旦节第三天。 一大早，黄衍背着一个小包，出了家门。 刚下楼，他便撞见了吊儿郎当走向这边的宋子阳。宋子阳今天仍然穿着那件虎头卫衣，但是卫衣外面，还是套了一件厚实的外套。 “你就不能换一件衣服？”黄衍问道。 “那我怎么带帽子，万一被那小女魔头撞见，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宋子阳的语气里满是畏惧。 黄衍皱了皱眉。 “走吧，路上说，以后你不用带帽子了。”黄衍拽着宋子阳，快步向十字街方向走去。 十字街，胖子和竿子已经在桑塔纳车边等候，林维峻还是给他准备了两辆车。 今天，黄衍和宋子阳同坐一辆车。 车上，黄衍将自己的小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面小镜子和一支眉笔。 “咦……你干什么？！”宋子阳满脸嫌弃的看着黄衍。 “脸凑过来。“黄衍说着便用手去捏宋子阳的脸。 “干嘛？！”宋子阳立刻往后退去。 “易容，不是化妆，把你画成社会大哥。” “行。”宋子阳立刻又将身子伸了过去，脸送到黄衍跟前。 昨天画了一天的眉毛，一次又一次的画，一次又一次的洗，黄衍的额头被搓洗得通红。他在电脑里收集了很多眉形的图片，但是因为只能在原有的眉毛上作出改变，所以可以用的眉形却不多。 终于，在衍妈回家之前，他已经能够画出一对较为正常的剑眉了。 黄衍托住宋子阳的脸，在他的额头上描描画画起来。 好在他重生前，还是有些绘画的底子，画别人的眉毛，反而比自己的轻松许多。 半晌，黄衍将宋子阳的头推远了些，仔细又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宋子阳来了精神，他立即夺过黄衍放在一旁的镜子，对着自己又仔细的看了看。 “好像是霸气了一些。”宋子阳满意的说道。想了想，他又转头，对着黄衍认真说：“这下，天王老子也认不出来了。” 黄衍点了点头，他又从包里取出一瓶发胶，挤出一些，用手搓了搓：“再来个发型。” 宋子阳立马点头，把头伸了过去。黄衍将发胶均匀的涂抹在宋子阳的脑袋上，不多时，宋子阳不长的头发便根根立起。好在是他的头发不长，看上去竟然还有些像后世流行的前刺。 做完头发后，宋子阳立刻膨胀起来，他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做着各种自认为痞帅的表情。 黄衍没管宋子阳，他一把夺过镜子，开始摆弄自己的眉毛。 他不仅画了眉毛，还用眉笔涂了涂自己的眉骨和眼眶，然后用手指轻轻匀开。这样看上去，眼眶会深邃一些，这些都是和周星羽学素描的时候，教的阴影处理技巧。 半晌，他从包里掏出鸭舌帽和口罩，又将耳夹和戒指穿戴好。然后，他转头看向宋子阳。 只见宋子阳愣了半晌，然后他一边打量，一边感叹：“现在天王老子说你是黄衍，我也不信。” 黄衍看着宋子阳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对着镜子，瞳孔微缩，眼神在自己用眉笔处理过后，显得更加凌厉了几分。 他对着小镜子，自顾自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任聪。” 宋子阳坐在一旁，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要在秦镇扩张我的势力，我要让那里的人听了我的名字就会感到害怕。”黄衍继续说着。 宋子阳望着黄衍，表情希冀，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黄衍表情认真，语气更加郑重：“我要弄出比秦月更大的盘子，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一旁的宋子阳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看着黄衍，一脸崇拜，两眼放光。 “我要拥有足够的力量，挡在小缘身前，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热血沸腾的宋子阳突然瞬间垮塌下来，他像个咽了气的皮球般躺回靠垫上，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163章 鹬蚌相争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边。 两辆桑塔纳整齐的停在路边，十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立正站成两列，手背在后，早早等立在车旁。 第二辆桑塔纳车门先打开，胖子和竿子下车，脚步迅速的走上前去，拉开前一辆车的车门。 宋子阳一步跨出，胖子和竿子看到宋子阳愣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 宋子阳高傲的抬着自己的刺猬头，眼神因为被黄衍画过的眉毛，看上去凶狠了几分。他往前面的一排混混扫视一眼，然后退开，站到车门旁边，让黄衍走下车来。 “聪哥好！”两列混混高声喊道，声音响彻中央大街。 戴着鸭舌帽的黄衍跨出汽车，他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往背街的丰泰娱乐走去。 江宽早早的等在了任聪的私人包间门口，他看到黄衍时愣了愣神，兴许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他又立刻转开脸去，不敢再对上黄衍的眼神。 “聪哥。”江宽鞠了一躬。 黄衍点了点头，待胖子和竿子推开高大的雕花大门，他便先一步踏了进去。 私人包间内，黄衍在主位坐定，宋子阳懒洋洋的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摆弄起他的小灵通来。 “坐。”黄衍的手随意抬了抬 江宽轻轻坐了下来，没等黄衍示意，便直接开口道：“李木找到任缘，说小虎要对丰泰下手。” 这时，门“咚咚咚”响了三下，杨东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待杨东布置好茶水，退出去后，江宽继续说道：“小虎让李木告诉任缘，如果她能帮助自己拿下丰泰，可以给她任龙涛上线的信息。” “这件事，你汇报过了。”黄衍沉声说道：“直接说小虎。” 江宽顿了顿，继续说道：“小虎最近都在想办法搞钱，去找任龙涛拿药。任龙涛看不上小虎，他的生意应该大部分都在秦月。小虎搞不到什么钱，他罩的那几家酒吧生意都不好，分的钱也不多，下面还有小弟要吃饭，他不得不养着，他得防着阿峰自己做大。” “继续。” “我们这边，又推了一个上船。现在小虎身边有五个跟班，其中一个是我们的人。他的下面，李木一伙十个人，孙超一伙 15 人，阿明一伙 17 人，17 个人中，有一个是我们的人。” 江宽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他罩着的酒吧有七间，最大的是星空，然后是佳缘。这两个酒吧名义上不是他的，但实际上赚的钱都进了他的口袋里。这两家酒吧的老板几乎没有出现过，具体是怎么分账的，我们还不清楚。剩下五间小酒吧每个月上交五百，遇到闹事的，他负责去摆平。” “他下面的人，稳吗？”黄衍沉声问道。 “不太稳。”江宽颇为认真的说道：“李木跟着小虎，是为了帮助任缘打听任龙涛的情况，所以拿多少钱，他不在意的。孙超这个人，倒是忠诚，虽说拿得不多，倒是没有什么怨言。阿明就比较直接，他确实是非常不满，但是又没有更好的路子，所以虽然嘴上骂，倒也没有更大的动作。” “阿峰那边呢？”黄衍又问道。 “阿峰只有一间零度，他自己开的，手底下有二三十人。“江宽继续说道：“其他小酒吧他罩了五间，也是每个月五百。但是零度的生意比星空要好些。这个人，有点脑子，我们的人没套出什么有用的话，他从没对任何人讲过他的想法。” “鹬蚌相争。”黄衍皱了皱眉，他思索一番，缓缓说道：“好好盯着阿峰，把人盯死。狐狸再狡猾，也是有尾巴的。” “好的聪哥。” “小虎那边，让上船的人嘴巴张大一些，把丰泰给下面人的工资传出去。“ “嗯，任缘那边要不要……做些防备？”江宽抬头问道。 “不用。” 江宽点了点头， 第164章 她是谁 任聪的包间内。 “咚咚咚”大门响了三声，不多时，王明国走了进来。 黄衍没看王明国，他对江宽又交代道：“后面我很忙，等我给你电话。阿峰的事，小虎的事，任缘的事，可以打给我。” “好的聪哥……还有中央大街这边，我们的人仍旧放不进去。” “不用急。”黄衍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继续说道：“从应聘服务员开始，哪一家要人，就往哪一家送。” 江宽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又给睡着了的宋子阳和刚刚坐下的王明国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待江宽离开，黄衍起身，走到大门前落了锁，然后把口罩摘了下来。 王明国愣了愣，盯着黄衍的眉毛，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明国，丰泰这边还要改造一下。”黄衍没有寒暄，坐到王明国旁边，认真的说道。 “改造？”王明国愣了愣。 “所有的卡座拆了，做成散座，三个单人沙发一个圆桌，把位置腾出来，数量不变。然后在散台后面打个台子，用雕花木栏围成两个区域，拉上帘子，摆大沙发。” “可以，但是工程有点大。” “酒水区暂时不营业，台球区继续开。”黄衍继续说道：“吧台前不是还有一大片空位吗？那里砌个小台子，圆弧的，直径三米就行，搞个话筒，音质好些的，音响可以将就用。然后找个会弹吉他的，周末节假日就来唱歌。” “行。”王明国点点头。 “要多长时间？” “二十天。” “太慢了。”黄衍皱了皱眉。 “天气冷，水泥干不了。” “那就让你叔，搭木架台子，材料只管用，要结实。” “十天。” “可以，今天就着手。” “嗯。”王明国起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那我现在安排阿当他们，先把位置腾了。” “好，我们也准备走了，这边交给你。”黄衍戴上口罩，想了想，他又叫住了王明国：“对了，还有个事。“ 王明国回头，看着黄衍。 黄衍走到王明国跟前：”你这几天，有意无意的给阿当他们说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任聪曾经有一个过命的兄弟，在秦镇找任龙涛买药，后来吃死了。”黄衍一边斟酌，一边说道：“所以，任聪的规矩是不能碰药。”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走出包间。 同一时间，东区某家商场内。 林维峻蹲在立柱后面，面门对着立柱，脑壳微歪，露出半个头，看着前面的苏青。 今天商场里人很多，因为是假期的缘故，服装区内人头攒动。 苏青今天穿了一条运动裤，裹着一件白色的棉衣，她已经站在对面的立柱后整整两个钟头。林维峻心内酸涩了一阵，望着少女的动作却也没有变。 苏青像是站得有些累了，她低头，捏了捏有些酸疼的大腿，然后又抬起头来。 突然，她的手掌握紧，呼吸急促起来。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正往那间服装店内走去。这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长着一副新疆人的面孔，眉目俊朗，眼神深邃。男人步伐稍快，不一会儿就走到服装店门前，他没有多做停留，身影消失在服装店内。 苏青的身形有些僵硬，她的背脊轻微的颤动着，呼吸有些不稳。半晌，她迈开有些僵硬的腿，轻轻往那家服装店靠近过去。 巧的是，男人此刻也一步踏出服装店，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穿着艳丽的女人。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二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苏青愣住了，此时她与二人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二人随即也看到了苏青。 男人也愣住了，他看着苏青，不自觉的松了松被挽住的手臂，将女人的手臂摆脱开来。 “爸爸。”苏青叫了一声，她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你怎么在这里？”男人皱了皱眉，走上前去。 “你呢？”苏青的眼神有些晦暗，她微微转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妖娆女人。 “你先回家，晚上再说。”男人显得有些不耐，他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再解释一下吗？”苏青的声音有些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苏青，你想干什么？”男人的眼神又锋利了几分，他沉声问道。 “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苏青的声音仍旧很大，她的声音已经让不少路人停下脚步，站在三人的附近观望和议论。 “小青，听话，你先回家。”男人做了一个深呼吸，语气强自变得柔和了一些。 “不！”苏青的脸上，一颗豆大的眼泪一瞬滑落，她指着男人身后的女人，语气冰冷而洪亮：“她是谁，你为什么背着我妈妈和她在一起？！” 男人气急，周围的人声和议论声让他的面目变得狰狞，他突然扬起手臂，往苏青的脸上打去。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男人落掌的一瞬，他窜到苏青跟前，背脊笔直，硬生生接下了男人的重重一掌。 第165章 说点有用的 东区商场内，三楼的服装区域，某间服装店大门口。 “啪！”巴掌声结结实实的落下，周围的嘈杂声响安静了一瞬。 这一巴掌虽然是冲着苏青脸上去的，但是由于林维峻要高苏青一个头，所以男人这一掌，擦过林维峻的肩膀，抽在了他的脖颈上。 收回巴掌的男人愣了愣，但很快，眼神又锋利起来。 “你是谁？我教训我女儿，你凑什么热闹？”男人瞪着林维峻，语气冰凉。 林维峻的眼神更加锋利，他的瞳孔幽深，迎上男人的目光，男人一怔，顿感后背微微发凉。 “你走吧，在没有闹得更大之前。”林维峻的声音不大，却让男人顿住了。 男人还想再争辩什么，身后的妖娆女人却上前一步，悄悄勾住男人的手臂，语气很轻：“先走，有什么事回头说。” 男人点了点头，他没有看苏青，又瞪一眼林维峻，转身带着女人离开了这片区域。 待二人走远，林维峻回过头来，见苏青仍怔怔的站在身后。她的睫毛仍颤动着，脸上是刚才留下的泪痕，她的头微微的低着，眼神恍惚的看着地面。 林维峻的瞳孔深邃了一分，他的背脊有些僵硬，呼吸有些不稳。他就这样站着，看着苏青。他胸腔里仿佛堵住了千万斤的巨石，没有呼吸的缝隙。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他想抬手给苏青擦擦脸，但此时的手也有千万斤重，挪动不了一分。 “谢谢。”半晌，苏青抬头，声音嘶哑。她眼神仍旧空洞，她说完，便绕开林维峻，往商场大门走去。 苏青开口后，林维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然后他立刻转身，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东区，航空公司家属区内。 苏青脚步缓慢，她的步子有些凌乱，背脊有些僵硬。林维峻一直跟在苏青的身后，脚步随着她的步子往前移动，他看不见苏青的表情，他的目光幽深晦暗，还有一丝惶恐和怜惜。 苏青仍旧往前走着，她的背影显得更加落寞而空洞，活像一具行尸走肉。林维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的双手又开始轻微的颤动起来。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他强自稳了稳呼吸，然后掏出小灵通，拨出了黄衍的电话。 “喂。”黄衍的声音有些倦意，像是在睡觉。 “回来没有。”林维峻的声线有些沙哑。 “车上了。”电话那端的黄衍捏了捏眉心。 “今天还早，和我出去坐坐，就我们两个。”林维峻举着电话，看着不远处的背影，不时便消失在前方的楼道间，他的语气深沉。 “那就还是花园茶语？” “换个地方，我在十字街等你。” “行。” 黄衍挂了电话，他坐正，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给衍妈，说是同学父母闹离婚，他安慰一下，晚一些回家。衍妈并未多想，欣然应允了。 东区十字街，黄衍下了桑塔纳。他招呼林维峻的司机，将睡着的宋子阳送回伯爵花园。 林维峻早早的站在十字街口，一个人，像是站了很长时间了，背脊挺拔，状态却有些阴沉。 “走吧，去哪。”黄衍搓了搓脸，走到林维峻跟前问道。 林维峻没说话，他抬脚，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东区的一个会所前，林维峻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里走。 黄衍皱了皱眉，他试图叫住林维峻：“我说，我妈要是知道我来这里，我可能会死。” “放心吧，这是我二叔开的，没人会知道。”林维峻没有回头，步伐更快了一些。 二人被服务员带到一个精致的包厢内。 “你喝什么？”林维峻看了一眼黄衍。 “牛奶。”黄衍没看菜单，随意说道。 “给他一杯牛奶。”林维峻对着服务员说完，便躺到沙发上，等待服务员离开。 “人送回去了？”黄衍也躺靠下来，淡淡的问道。 “说点有用的吧。”林维峻的表情仍旧有些凝重，他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水晶雕花的大茶几。片刻，他又将目光转向黄衍，语气变得郑重：“我要知道后面的事。” 第166章 剧本变了 东区，会所包间内。 黄衍看着林维峻，久久不语。林维峻并不着急，他眼睛微微的眯起，像是刚刚用去了巨大了力气般，此刻显得有些疲惫。 包间内静默下来，听不到一点声响。 又过了片刻，黄衍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他悠悠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后面的事。” “黄衍。”林维峻微微睁眼，他的嘴角轻轻勾了勾。他没有给黄衍再次开口的时间，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你上了那辆大巴车。” 黄衍的脑袋突然轰隆一震，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起来。他定定的望着林维峻，整个人僵坐在沙发上，嘴唇微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林维峻看着黄衍的表情，笑了笑，笑容却满是苦涩。 待服务员端来酒水，他往装满冰块的玻璃杯里给自己倒满酒，又将牛奶推到黄衍跟前。 “我看到你了，但我不确定，都戴着口罩。”林维峻喝了一口酒，又靠回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真有意思，我以为我应该是那车上唯一一个孤家寡人，没想到还有一个。” “你家大业大的，一个人跑去东区老宅干嘛？”黄衍起伏的心绪平复了一些，他看着林维峻，神色渐渐也回归正常。 “你拖家带口的，一个人又跑回伯爵花园干嘛？”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 “阳了，不想拖累他们。”黄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谁知道，床还没睡热乎，车子就来了，说是要统一隔离。” “黄衍，你很爱你的小辣椒，我知道。”林维峻话锋一转，他继续说道：“你们结婚的请柬，很精致，我知道是你亲自手绘的。” “噢，那你不也没有来。”黄衍举起跟前装着牛奶的杯子，清浅的喝了一口。 “因为你结婚的那一天，苏青答应我，她会和我一起参加。”林维峻的语气低沉下来，他的瞳孔又深邃了一分，表情变得晦暗。没等黄衍开口，他继续说道：“然后，她换好衣服，从三楼的房间里，跳了下去。” 黄衍握着牛奶杯的手颤动了一下，他一口牛奶憋在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一脸震惊的望着林维峻，喉结轻微的滚动了一下。 林维峻脸色仍旧晦暗，他的嘴唇绷着，眼神恍惚。 片刻，黄衍终于强自咽下了牛奶，他皱着眉，一脸挣扎的问道：“不是，我结婚，和……和她跳楼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林维峻收回眼神，语气又变得平淡：“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呼出一口气来，又喝了一口牛奶。 “你还真是。”林维峻苦笑。 “真是什么？” “你对苏青还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你甚至都没问她跳楼之后怎么样了。” “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况且苏青出国之前找过我。”黄衍靠回沙发，懒洋洋的说道。 “她找你？找你做什么？”林维峻声音变大了些，看向黄衍的眼神变得警惕。 “祝我新婚快乐呗，不然还能有什么？”黄衍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维峻：“她总不能找我复合吧，我可是新婚。” 林维峻愣了愣，又安静下来。 “我说你的剧情怎么不太对劲，原来是你的剧本变了。”黄衍嘟囔了一句。然后他似想到什么般，又看向林维峻开了口：“既然你知道，她早晚都是你的，你现在那么着急干嘛？” “不，她不是我的。”林维峻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哀伤，他的眼神又变得恍惚起来：“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她只是被我抓住了，逃不开而已。” “既然都抓住了，为什么又要让她出国？” “因为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医生说，她离开我，会好很多。”林维峻的语气又黯然了几分。 黄衍沉默，他捏了捏眉心，眼睛轻轻的闭了起来。 “是我错了。”林维峻将头埋在掌间，情绪有些失控起来：“我觉得我给了她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但是，我竟然不知道她喜欢吃麦丽素，不知道她经历过的这些事，我甚至需要你来告诉我，她现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黄衍睁开眼，他看着林维峻，有些讶异。 林维峻 16 岁的模样说出这些话来，倒没有那么不和谐。黄衍记得 20 年后林维峻的模样，冷漠，狡诈，嘴上总挂着生人勿近的笑意。他可真不敢想象那样的林维峻能崩溃成这副模样。 “现在也不迟，她抑郁症的导火索，应该就是这件事。”黄衍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安慰道：“她也不完全是被你逼到那样的，但你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她今天，已经有那种表情了。”林维峻皱着眉头，表情复杂：“我看着她那副样子，感觉熟悉又害怕，我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 “不是今天。”黄衍打断林维峻，认真的说道：“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 第167章 感兴趣的事 黄衍和林维峻走出会所时，天已经黑了。 “走了。”黄衍随意的摆了摆手。 “真是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林维峻有些戏谑的说道，但他脸色依旧不好，看样子情绪还未彻底平复：“还是喜欢你一无所知，求着我帮你办事的样子。” “嘁，看到你崩溃，我倒是很舒畅的。” “难道你就没有过，那种感觉自己抓不住，但是又不甘心和她彻底了断的情绪？” “有过的。”黄衍收起笑意，偏过头来，认真的说道：“很痛苦，很崩溃，很压抑。” “那你废话那么多。” “可是她和我结婚了。”黄衍又笑起来，抬步往前走。 “呸。”林维峻向着黄衍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而后自嘲的笑了笑，也往前走去。 2003 年 1 月第二个周末，秦镇街心花园。 小松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抬着两杯奶茶。 “姐姐，你的芒果味。”小松开心的将已经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任缘跟前。 “哪里来的奶茶？”任缘皱了皱眉，并没有接。 “明国哥给我的钱，他说他最近很忙，没有时间给你买。”小松低下头去，站直了身子，一副做错事等着被罚的模样。 他的手仍旧伸在那里，奶茶有些烫手，但是他一直忍着。 突然，他的手微微一轻，奶茶被少女接了过去。 “你的是什么味道的？”任缘抿了一口奶茶，见小松并没有动自己手上那杯，随意的开口问道。 “是原味的，我加了椰果。”小松放下心来，他又换回一副开心的模样。 “下一次也给我加一份。” “好的，姐姐，椰果真的很好吃呢！” 自从小松在任缘身边开始工作之后，他长了很多肉。王明国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任缘吃东西，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跟着的。在被间接投喂一段时间之后，他瘦小的体格渐渐变得有些壮实，人也长高了一些。 但是任缘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她仍旧很瘦削，脸色也仍旧很苍白。除了个子稍长，头发更长了一些，看不出有其他的改变。 “小缘！”这时，阿欣匆匆从背街走来，她一路小跑，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任缘没有动，她望着阿欣快步走到自己跟前，停下脚步。 “要喝奶茶吗？”任缘问道。 “不了不了，叫你过来是我打听到点事。”阿欣调整了一下呼吸，一屁股坐到花台边上。 “什么事？”任缘转过头来，正色问道。 “当然是关于我们老板的，你感兴趣的事。”阿欣随意的笑了笑，她没再卖关子，将脑袋伸向任缘，轻声说道：“阿飞今早和我聊天，他无意间说起的。说聪哥，找任龙涛，是为了他的一个兄弟。” “兄弟？”任缘的瞳孔缩了缩。 “对，他一个过命的兄弟，在任龙涛那里买了药，吃死了。”阿欣眼神郑重，声音却又轻了一些。 任缘皱了皱眉。 “所以，聪哥是严厉禁止丰泰碰药的，如果有任何人违反，一定会死得很惨。”阿欣的语气颇为认真。 任缘皱眉，她看着阿欣，久久不语。 “那他的目的，应该和姐姐是一样的。”一旁的小松故作认真的说道。 “不一样。”任缘的表情有些冰冷，淡淡的开口：“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会更极端。” “极端？”阿欣有些疑惑的看着任缘。 “阿欣，他如果认识我，你会很危险。”任缘的语气也颇为认真：“如果他知道我是任龙涛的女儿，那么我们都会被牵连。” “不……不会吧。”阿欣咽了一口唾沫。 就在这时，两辆桑塔纳缓缓开进街心花园，整齐的停靠在主街的街边上。 一群黑色外套的混混突然齐刷刷的从背街跑了出来，整齐的站在车子侧边。任缘三人没再说话，往那两辆桑塔纳看去。 “聪哥好！”混混们齐声叫道。 男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仍旧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银晃晃的十字耳环在耳边晃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突然偏头，往任缘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一眼，男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下，我要说我不认识你，还有没有用？”阿欣有些呆滞的将头转向任缘，轻轻问道。 第168章 她很快会来 丰泰娱乐，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黄衍，王明国，林维峻，宋子阳坐在沙发上。 “卡做了吗？”黄衍问道。 王明国将一个小盒子放在茶几上，说道：“按你的要求，做了 1 张。” 黄衍起身，拿过盒子，将卡片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卡片很精致，漆黑色，镶了一圈金边，正中间用烫金字体写着丰泰两字，下面有编号，写着 vip1 的字样。 “明国，你找个机会，把卡片拿给她。就说黄衍给她办的，以后过来消费，持卡免费。” 王明国点了点头。 今天是丰泰娱乐酒水区重新营业的第一天，整个酒水区按照黄衍的计划，全部改造已经完成。 散座 12 桌，雕花圆桌配四张小号的牛皮沙发椅，不规则的摆在原有卡座的位置上。 靠近私人包间的后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两个木制的高台上，用雕花木栏围成两个独立的区域。木栏上拉着纱帘，放下来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拉起来，又别有一番味道。 透过纱帘，可以看到里面两张舒适的牛皮大沙发和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水晶茶几。 吧台旁边，做上了一个小型的圆弧舞台，舞台上立有两个高矮不一的话筒和一个旋转吧椅。舞台的上方，重新做过了灯光，灯光围着小舞台旋转。 “你那个故事，草率了一些。”林维峻淡淡开了口。 黄衍侧过头来。 “我要是任缘，我会开始防着你。”林维峻嘴角勾了勾：“毕竟她是任龙涛的女儿，你现在恐怕找不到任龙涛，得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任缘。” 黄衍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想过这层关系，但是他实在是编不出更好的故事。 “理论上，你们是树清了敌对的关系，也达到了让她疏远丰泰的目的。但是阿欣在这里，她可不会让自己的人深陷险境。” “所以她会怎么做？”黄衍看着林维峻，表情认真。 “要么，阿欣会离去，要么……她会找你。”林维峻有些戏谑。 “那么她很快会来。”黄衍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她很快，马上，一定会来。她不会让阿欣因为她的事，丢掉工作。” 黄衍话音落下，宋子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连滚带爬的往黄衍背后的沙发躲去。 就在这时，包间大门突然“咚咚咚咚”响了起来，林维峻看了黄衍一眼，神色复杂。黄衍将口罩往上又拉了拉，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 王明国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开门。 “明……明哥，任缘拿着把刀子上来了，她……她要见聪哥。”阿当站在门口，他的神色凝重，声音有些许不稳。 王明国转头，看了黄衍一眼，眼神也复杂起来。 “去吧，带她进来。”林维峻说道。 “让我们的人都让开些。”黄衍起身，他走到阿当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被她伤着。” “好的聪哥。” 王明国没再停留，先一步踏出，疾步往大门口走去。 此时，任缘正在上楼，阿欣和小松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阿欣面色极为凝重，她一直拉住任缘的衣袖，试图将她拽回去。 “小缘，我换个地方上班就行了，你不要冲动。” 任缘停下脚步，她顿了顿，眼睛仍旧望着二楼大门的方向：“你可以不上班，但我不能等着他们对我下手。” 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阿欣和小松：“这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 “姐姐，太危险了！”小松哀求道：“你可以好好和他们谈，不用拔刀子啊！” 任缘愣了愣神，她刚才是准备好好的过来谈一下的。谁知走到楼口时，她就被拦了下来，不得已才将身上的小刀取出来。 想到这里，她又将刀收起，揣回口袋去。 就在此刻，王明国疾步走到二楼大门口，他向下望去，就见到了任缘收刀的一幕。 第169章 清净 丰泰娱乐室二楼大门外。 王明国皱着粗黑的眉毛，看着任缘将刀子收了起来。 任缘抬头，看到王明国正皱着眉盯着自己，愣了一下。 “我带你进去。”王明国淡淡的开口。 “不必。”任缘答得很快，然后她又转身，看着阿欣和小松说道：“你们也留在这里。” “我不带你，你进不去。”。 “是啊……明……明国在，你进去要方便一些，小缘……”阿欣悄悄瞄了一眼王明国，又扯起任缘的衣袖，满脸的忧虑。 “我不会告诉黄衍。”王明国看着任缘，又补充道。 他的话音落下，少女没再开口，她抬步上楼，跟着王明国，走进了二楼大门。 丰泰娱乐室，雕花大门外。 胖子和竿子笔直的站在大门口。阿当一群人聚集在球台附近，他们站得笔直，但都没有上前。王明国和任缘一前一后，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大门缓缓被打开，王明国抬步，任缘紧随其后，进了大门。而后，大门又缓缓被门外的人拉关起来。 少女跟在王明国的身后，走到包间中央站定，她抬头，往包间内看去。 此时包间内只坐了两个人。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坐在主位上，低着头，看不到面容。他的手肘架在两个膝盖上，佝着背，看上去有些阴郁，有些沉默。另一个短发少年则懒洋洋的靠在侧位上，翘着二郎腿。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 “说吧，什么事，我们很忙的。”林维峻的语气随意。 任缘面朝主位上的男人，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男人的动作，然后直接了当的开了口：“你们想找任龙涛，我可以带你们去。” 主位上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你知道？”侧位上的林维峻仍旧勾着嘴角，他的语气轻松，毫无半丝郑重。 “嗯。”任缘没有转过头，看着前方的男人应道。 林维峻站起身来。 他走到茶几边，搬起一个黄梨木椅子，走到任缘跟前放下。他还不忘将椅子前端和黄衍的位置对了对，让任缘可以直直的面对主位而坐。然后他又搬来一把椅子，随意的摆靠后些。这才又抬头说道：“坐下说。” 任缘还没坐下，王明国倒是先坐下了。 林维峻倒也不在意，他慢吞吞的走回沙发边，又靠了下去。 “既是知道我们有仇怨，还带我们找上门，你倒是个贴心的女儿。”林维峻戏谑道：“只怕是我们刚刚把他弄死，警察就来了。” “到不了弄死的时候，警察就来了。”任缘缓缓坐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静。 林维峻勾着嘴角，他看着任缘，语气故意冷了几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弄死他，不明智。”任缘语气仍旧平静：“即便我不报警，人命关天，你们躲不过去。” “你是天上的菩萨么？来这里劝我们向善？” “就事论事。”任缘语气更加平淡，但眼神又锋利了一分。 “一两句话，劝我们放下屠刀，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林维峻的眼神也锋利了一分，他看着任缘，语气里透出一丝阴冷。 “想多了。”任缘表情平静，她转过头来，直视林维峻的眼睛：“我倒是也不想让他好过，死，确是太过便宜了。” 林维峻直起身子，他同样盯着任缘，表情随意：“他若是生不如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清净。”少女的眼神晦暗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冰冷：“最好是直接送进局子里，十年，二十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送进局子，倒也不是不行。”林维峻又懒洋洋的靠回沙发里：“祸不及家人，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们聪哥，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下手。” 任缘愣了愣，她将眼神从林维峻的身上移开，又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看去， 男人此时，已经躺靠回了沙发上，他的眉眼好似与之前又不同了一些，瞳孔也深邃了很多。现在看上去，更加凶狠，也更加冰冷。 “否则那天，在你家门口，我们怕是不会让你安然的路过。”林维峻继续说道。` “呼噜噜……呼噜噜……”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呼噜声在包间内响了起来。 少女面露一丝疑惑，她看向主位上的男人，这声音，似乎是从他背后传出来的。 黄衍皱了皱眉，他举着带着骷髅戒指的左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呵，倒是睡得挺踏实。”林维峻看了一眼主位沙发背后的方向，又转过脸来，看着任缘说道：“先这样，我们还有事。” 任缘回过神来，她的表情又变得平静。然后她站起，准备转身离开。 林维峻也站起身来，他随手拿起桌面上那张 vip1 的黑金色的卡片，往任缘的方向走去。 “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以后任龙涛的事，我们可以合作。”林维峻的笑容温和了几分，他将卡片递到少女跟前：“这是丰泰的贵宾卡，持卡全场免费，欢迎你常来坐坐。” 任缘没有推辞，她接过卡片，转身离开了包间。 第170章 浪迹天涯 丰泰娱乐室。 王明国跟着任缘走出包间，任缘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二楼大门。 小松和阿欣仍坐在台阶边等候，看到任缘出来，二人皆长长的舒了口气。 任缘转头，看了看王明国。 ”谢谢。“她淡淡的说道。 “一定要抓住任龙涛？”王明国淡淡的问。 “要的。”任缘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他去他该去的地方，我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 王明国的眉毛挑了挑，他没有听懂。 任缘的嘴角勾了勾，但眼神里尽是苦涩。 “走了。”她说。然后她带着小松和阿欣，径直下楼离开。 十分钟后，任聪的私人包间里。 “她要去哪？”林维峻皱了皱眉，看着黄衍问道。 黄衍也皱着眉，像是认真的思索着。 “嘁，总不能是去找黄衍，二人郎情妾意，浪迹天涯吧。”睡眼惺忪的宋子阳撇撇嘴，随意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的语文倒是挺好的。”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又望向林维峻：“大概是，想好好读书，考出去，上大学，带着爷爷去绿城生活。” “好好读书就是，关任龙涛什么事？”王明国插嘴问道。 黄衍皱了皱眉，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又过了半晌，黄衍叹了口气。 “现在，她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合作，把任龙涛的事解决了吧？”他问林维峻。 “想多了。”林维峻笑道：“表面上没有拒绝，只不过是为了让阿欣好好在这上班而已。” 黄衍沉默。 “她不会告诉我们任龙涛的动向的。因为她拿不准，我们是真的听劝，还是为了获得她的信任，揪出任龙涛后，将他就地正法。她也不会真的与我们合作，无非是勉强接受我们给的好处，让我们以后不会为难阿欣。” 黄衍又捏了捏眉心，又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至少，她不会再有疑惑了。” 街心花园主街边。 “阿欣，你回去上班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任缘看着阿欣说道。 阿欣点了点头，她又有些忧心的问道：“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他们没有打算对我下手。” “那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再去找你。”阿欣转身又往背街走去。 “小松，我回去了。”任缘说着，往电力厂方向走。 “姐姐，我陪你走回去。”小松赶紧跟上了任缘的步伐。 二人穿过大街，走上了那条僻静的田边小路，任缘很安静，她看着前方，不疾不徐的迈着脚步。 “姐姐，黄衍是谁？”小松偏头，好奇的问道。 “朋友。”任缘淡淡的答道。 “为什么不能让黄衍知道姐姐的事情呢？”小松继续问道。 任缘顿了顿，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松，又继续往前迈步。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说。 话音落下，任缘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的目光一瞬锋利，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小松，你先走。”任缘语气冰冷，她说完，迅速将手揣进兜里，兜里有她刚刚揣起来的那把小刀。 小松疑惑，他立刻顺着任缘的眼神向前望去。 只见菜地边，突然出现了一群混混。这些混混像是从不远处的平房内冲出来的，看上去应是冲着二人而来。 这些混混个头都有一米七以上，冲在最前方的二人手里握着铁棍。他们的步子迈得很快，眼看就要截住二人的去路。 小松此刻反应迅速，他一把拉住任缘，转身就跑。 “追！”身后一声低吼，一群脚步声朝二人逼来。 另一边，黄衍也在奔跑。 就在五分钟前，他接到了江宽的电话。宋瑶那边传来的消息，她安排了不少人，准备在任缘回电力厂的小路上伏击任缘。 他来不及多作思考，立刻让林维峻组织人手，自己则先一步出发，飞快的往电力厂方向奔去。 第171章 你想多了 秦镇电力厂，田边小路上。 小松和任缘正在极速往回奔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人没有回头的余地，也没有任何对话。 就在这时，小路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任缘抬头望去，瞳孔缩了起来。 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脸戴口罩，身穿风衣的男人正站在前方。那男人身边没有人，连一个跟班都没有带。她来不及作更多的思考，但是显然，继续往前跑是唯一选择。 就在任缘离男人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男人突然动了。他的步子有一些快，任缘立刻将身体偏了偏，绕开了男人，继续往前跑。 “滚开，别挡路。”任缘和小松身后，跑在最前面的混混举着棍子对着迎面而来的男人吼道。 说话间，那个混混已经跑到了男人身侧。 就在那个混混和男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男人突然停步，他突然转身抬脚，对着那混混的侧腰蹬去。 “哎哟！”只见那毫无防备的混混突然哀嚎一声，摔在地上。 男人并未停手，他飞快的扑向那个被蹬倒地的混混，又往他的面门上补了一脚。然后他蹲下，拾起那个混混掉落一旁的棍子，站了起来。 “你他妈找死！”跟在那人身后的混混见状，立刻变换方向，朝男人跑来。 另一个拿着棍子的混混先跑至男人身前，他举着棍子向男人的头部打去。 男人后退一步，头也微偏，灵活的躲过一棍。然后他立刻上前，贴紧这个混混，让其无法再有挥棍击打的距离。接着他迅速抬脚，膝盖用力，顶到那混混的裆部。 “啊！”那混混发出一声惨叫，就在他吃痛低头的一瞬，男人又立马将肘部斜斜的挑起，直直撞在那混混的下颚处。 不远处，任缘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缓缓的回头，便看到那个正在与那些混混肉搏的黑衣男人。然后，她眉头又蹙了起来。她的表情有些纠结，眼神也深邃了几分。又过了片刻，她终于抬脚，准备快步走向那个男人。 “姐姐。”一旁的小松突然上前两步拉住了任缘。 任缘回头，小松看着少女，声音郑重：“现在过去会添乱。” 任缘皱了皱眉，她又转过身去，看向那群人打斗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男人又放倒一个，他将另一根棍子也拿到了手上。然后他开始边打边退，并不主动出击。由于其他混混手上没有武器，也不敢贸然上前，所以几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僵持起来。 也就在这时，任缘身后更加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让我看看是谁，打扰我们聪哥散步。”林维峻的声音洪亮，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到了那伙人的耳朵里。 任缘回头，只见那个短发少年带着十来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疾步往这个方向走来。他身后的混混队列整齐，气势逼人。 还在和男人僵持的那伙人，看到这个阵势，有些傻眼，他们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但林维峻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他突然招手，然后淡淡的说道：“一个都别漏了。” 顿时，一帮身着黑色外套的混混掠过林维峻，向着那伙人冲了过去。 黄衍垂下手里的棍子，随意的往田边一丢，回过头来。 不远处，任缘也正抬眼看着这边，两人目光有两秒的碰撞。然后黄衍低眉，又上下扫视了任缘一番。在确定人没有事后，他收回目光，向二人侧面的林维峻走去。 “人我们会全部抓回去。”林维峻斜了斜一旁的任缘，淡淡说道。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仍旧落在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上，表情平静，目光深邃。 男人没有停留，他经过任缘和小松，并未多看一眼。然后他与林维峻一前一后往丰泰娱乐的方向走去。 “姐姐。”待二人走远，小松叫了叫仍旧愣神的少女。 任缘将视线转回小松身上。 “我就说，他八成是觉得你好看的。”小松笑着，对任缘说道。 “谁？”任缘皱了皱眉，像是没有听懂。 “丰泰的老板啊，不然为什么会救我们呢？” “你想多了，小松。”任缘说完，转头，径直往电力厂的方向继续走去。 田边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穿着黑色外套的混混，正架着那些人往回走。任缘并未多看一眼，她安静的看着前方的地面，眉头微微的蹙起，眼神依旧深邃。 “好了，你那小辣椒没有跟过来。”街心花园主街，林维峻回了回头，淡淡的说道。 “这个宋瑶要赶紧解决。”黄衍继续往前走着，他的语气阴沉。 “浪漫的人，我们现在要动，还有点困难。” “那得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丰泰还太小，吞不下浪漫这条大鱼。贸然出击，无疑是羊入虎口。” “我们得抓紧发展。我不在秦镇，她再遇到这种事情，我没办法护第二次。” “过完年，戏就开场。” 黄衍停住脚步，他转头，看着林维峻，脸上的表情凝重：“也许，宋瑶就是那个，让她下病危通知书的人，我想应该就是。” “大概是多久发生？”林维峻也正色起来。 “大概是初一下学期，期末或者是假期。” 林维峻皱了皱眉。 黄衍没再说话，他转进背街，径直往丰泰娱乐室走去。 第172章 圣诞礼物2（回忆） 2015 年圣诞节，夜里，绿城中区某公寓大楼。 任缘和黄衍一前一后的走进单元门，电梯停在了17 层。长长的走廊上，每走几步，旁边就有一扇大门。 黄衍双手插兜，跟着前面安静迈步的女人。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二人细碎的脚步声。 不多时，女人停下脚步。她低头，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转身，打开了房门。 黄衍的嘴角勾了勾，准备抬步往里走，却被女人抬手挡住了去路。 “你睡沙发，不许乱来。”女人说道。 黄衍立刻站正，换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这是一间小公寓，面积仅有 40 多个平方，一进门就是一排小橱柜，橱柜的对面是一间极小的卫生间。 屋里没有独立的房间，窗边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床的对面是一匹大衣柜。床边摆着一张三人位的小沙发，沙发前面有一个小茶几，茶几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 公寓小得可怜，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茶几上有一个白色的小花盆，里面种了一株多肉。多肉的旁边摆着一个可爱的纸巾盒。纸巾盒的旁边是一个收纳的小抽屉，小抽屉上摆着遥控器，用一个可爱的毛线套套了起来，就连橱柜上的茶杯都是彩色的，有各种可爱的花纹。 “换鞋。”任缘从鞋柜上取出一双白色的毛绒拖鞋，丢到了地上。 这明显是一双女式拖鞋，黄衍穿上后，半个脚跟悬在空中。但他毫不在意，他微微踮着脚，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往里走，然后大咧咧的坐到了沙发上。 女人将鞋换好，又将风衣外套挂在卫生间旁边的墙上，墙上有一排挂钩，挂钩上挂着几个小包和零碎的小物件。 任缘走到床边，打开了空调，然后又走到橱柜边，开始烧热水。 黄衍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紧跟着女人的每一个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不多时，任缘烧好热水，走到沙发边，将水杯轻轻放在了黄衍面前的小茶几上，坐了下来。 “我明天把行李搬过来。”黄衍转头，有些希冀的说道。 任缘愣了愣，她偏过头来，看着这个表情有些幼稚的男人，眉头轻蹙。 黄衍故作失望，表情也变得哀伤起来。他又有些落寞的开了口：“你是我女朋友，我只能来找你，住在这里的钱，我会想办法凑给你的。” 任缘的眉头又皱紧了一分，她仍旧没有说话，眼神有一些深邃，有一些晦暗。 “怎么了？不住就不住吧，你这个表情怪吓人的。”黄衍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女人，表情又变得小心翼翼。 话音落下，小小的屋内有片刻的寂静。 半晌，女人站起身来，她的表情平静。黄衍的目光顺着女人抬起，他看着女人安静的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然后她又走回他的面前。 黄衍定定的看着女人，满脸疑惑。 任缘也看着黄衍，她的眼神里多出一些黄衍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她背过身去，将自己身上那件高领毛衣脱去，丢到一侧的床边。然后她微微低头，开始解内里那件底衫的扣子。 “你……你你你……”黄衍看着电视机的镜面上，女人的动作，立刻双手抱胸，眼睛却没有移开一分：“还……还没到睡觉时间。” 黄衍说完，便不再开口。他的眼神专注而郑重，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机的镜面，女人脱衣服的动作。 女人并未回头，她看不到黄衍的表情，没有搭理黄衍，也没有转身。她挨个解开扣子，然后拉起衣领。 任缘将自己的底衫褪下，她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包裹胸部的内衣。内衣的背后是交叉着的两根细小的绳子，她的后背清晰的露了出来。 黄衍将目光转回到女人的后背，那略有兴奋的表情顿时一僵，瞳孔急剧收缩起来。 只见她的后颈往下，纹着一个深蓝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不大，但上面的骷髅图案还是极为唬人。她的手臂的两侧也有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几个纹身。 她很瘦，但皮肤白皙。她脊背的椎骨清晰可见，那椎骨的侧边，有两条长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腰侧。看样子，那疤痕已经留下有不短的时间，但仍旧泛着鲜红色，就像两条红色的蜈蚣般，攀爬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可怖。 房间里一片寂静，任缘仍旧没有回头，她的眼神晦暗，表情却出奇的平静。 又过了良久，女人终于开口了。她声音暗沉，有些沙哑：“黄衍 ，谢谢你陪我，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你走吧。” 话音落下，屋内仍旧安静一片，女人皱了皱眉。半晌，她将底衫又套回自己的身上，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只见男人眼睛猩红一片，鼻子下边还挂着一小滴鲜红的鼻血。他的眼里蒙着一层雾气，他一动不动，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任缘愣住了，她看着男人这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晦暗的眼眸里又多出一丝疑惑。 半晌，她又开口了，语气平静：“我的爸爸是毒贩，我杀过人，进过局子，抽过烟，我……” “好了你闭嘴吧。”女人还没说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任缘愣了愣，没有再开口。 良久，男人终于站起身来。他平静的走到女人跟前，粗鲁的扯开女人随意披上的底衫，一把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摁去。 黄衍搂着任缘，他的手臂固住了她的背脊，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背上的伤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 半晌，他将女人推开来些，他抬手捧起女人的脸蛋，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捧起一片易碎的琉璃。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声线颤抖的问道：“疼不疼？” 第173章 都是会变的 2003 年 1 月第二个周末，夜里，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从晃神中缓过劲来。他看了看手上的小灵通，心又沉了几分。 其实这段时间，他给任缘打过很多次电话，但都是关机的状态。 他知道，任缘并不会把电话带在身上，而是只有有空的时候才会打开机，检查宋子阳的上班状况。 他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今天，电话竟然拨通了，“嘟嘟嘟”的声音响了良久，电话那边终于接了起来。 “小缘。”黄衍尽量放缓语气，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嗯。”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从声筒那边传了出来。 “快考试了。”黄衍皱着眉头，心里在不断的措辞，他继续说道：“我……我有点想你。”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半晌，少女的声音才缓缓的传过来：“好好考试。” “你可以，每天晚上发消息给我说一句晚安吗？”黄衍的语气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黄衍没再开口，也并不心急，他安静的等着。 “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少女语气仍旧平静。 “我怎么会不担心。”黄衍的声音微颤，他继续说道：“我可以好好的呆在东区，不影响你，可是我怎么会不担心……我……” “晚安。”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打断了黄衍想要继续说的话。 黄衍愣了愣，他的眼神又深邃了一些。 “以后，我每天跟你说。” “好。”黄衍像是终于卸下了胸腔里的压抑：“电话，以后带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至少可以联络王明国。” “他给你说了什么。” “说你好像被伏击了。”黄衍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秦镇找你，不会自以为是的影响你。小缘，可是我还是会担心，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疯掉的。” “我会好好的。” “我要你一直好好的。” “会的。”电话那边顿了顿，又继续说：“早点睡，好好考试，晚安。” 2003 年 1 月 17 日，启航学校。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班主任还站在讲台上宣布放假的安排和作业。 黄衍收起书包，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苏青，眼神复杂。 “提前祝各位同学新年快乐，请认真完成假期作业。”班主任说完，转身离开教室。 黄衍又看了一眼苏青，苏青一直望着窗外，发着呆，没有起身的动作。 黄衍皱了皱眉，他掏出小灵通给林维峻发了一条信息。然后他干脆放下书包，看着小灵通里，任缘的信息记录。 这几天，任缘总是在十点准时发来一句晚安，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其他的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教室内只剩下了苏青和黄衍二人。黄衍仍旧没动，苏青这时回过神来，她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此时，只剩下了一个黄衍，坐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你不走吗？”苏青看着黄衍，随意的问道。 “等宋子阳。”黄衍淡淡的答道，目光还停留在小灵通屏幕上。 “黄衍。”苏青将书包收拾好，向黄衍走来，走到两米远的位置，她又停下了脚步。 黄衍抬头，表情平静。 “为什么，人会变呢？”苏青的眼神有些恍惚，表情有一些悲伤。 “人都是会变的，我们改变不了别人，但是可以改变自己。” 苏青愣了愣，她眼神又晦暗了一分。 “先走了。”苏青低下头，往教室门外走去。 待苏青走出教室，黄衍掏出手机，拨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喂。”林维峻的声音有些低沉。 “人走了，剩下的靠你自己。”黄衍说完，挂了电话。 第174章 还要我吗 航空公司家属区，苏青家楼下。 天已经黑了，林维峻坐在一侧的花台上，花台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从叶子的缝隙里，可以清楚看见苏青家三楼的阳台。 他至少已经在这坐了两个小时。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家属区里很热闹，来来往往有不少人路过林维峻的身边。林维峻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抬头，往苏青家的阳台看去。 苏青家的阳台是从客厅延伸出来的，坐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阳台上挂晾着的衣物。阳台的旁边是一个房间的窗户，可是他看不清窗户里的状况，因为那扇窗户后面窗帘是拉满的。 2005 年，夏天，启航学校高中毕业典礼。 林维峻站在足球场边高高的看台上，他往下望去。绿茵茵的草坪边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的头埋在膝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少女穿着白色衬衫，一条黑色的长裙，她的头发披在背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修饰，但是在他眼里，确是很动人。 又过了半晌，那少女终于抬起头来，然后她望着足球场的大门处发起了呆。 “峻哥，她和黄衍已经分手了，再不表白，就毕业了。”一旁的竿子认真的说道。 “闭嘴。”林维峻回头瞪了竿子一眼，然后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苏青的方向。 “咳！”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理了理自己的的西服领口，强自做了一个深呼吸，往台下的草坪走去。 林维峻的步伐有些沉重，他离少女越来越近，手掌也不自觉的握紧成拳。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自镇定的往前走去。 三米，两米，一米。西装笔挺的少年终于站到了少女的侧面。 “苏……苏青。”他开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苏青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依旧看着足球场入口的方向。 林维峻顺着苏青的眼神看去，只见宋子阳和黄衍此时正有说有笑的往足球场内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高三的同学，一个同学的手上抱着足球，应该是准备再在这片球场上，最后肆意奔跑一次。 苏青仍旧没有看林维峻，她缓缓站起身来，抬步向黄衍走去。 她的步子迈得很慢，双手捏成两个小拳，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踌躇，有些落寞。 林维峻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他就这样看着苏青，走向黄衍，站到他的面前。然后黄衍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其他的人往球门的方向跑去，两人相对而立，他们应该在说些什么，但是距离太远，他听不见。 不多时，苏青突然转身，往林维峻的这个方向走来，她的脚步变得有一些快，脸色有一些苍白。 “林维峻。”苏青依旧移动着步伐，但是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林维峻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少女步步逼近，他的心跳变得有一些快，手掌也变得有些湿润。 “林维峻。”苏青终于走到他的身前，然后她仰着头，看着他。 她的眼眶有一些红，眼里尽是破碎的情绪。 “嗯。”他应了一声。 “你还要我吗？”苏青的声线微颤。 林维峻的大脑顿了两秒，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接着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又强自镇定了片刻，表情也变得十分郑重起来。 “要。”他说。 就在这时，苏青突然上前一步，没有预兆的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2003 年，1 月 17 日，下午六点。 林维峻坐在苏青家楼下的花台上，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胸口一阵滚烫。 半晌，他回过神来，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阳台，这个阳台上的衣物倒是晾得很整齐，但是旁边那挂着的吊兰，好像是快枯萎了。 第175章 我在这里 绿城东区，航空公司家属区。 八点，天已经黑了。 家属区的楼层里，各家各户都已经开了灯。三楼，苏青的家里，灯也被打开了。 林维峻仍旧坐在那里，他的表情平静，看上去并不着急，他的脚边，留下了一地的烟头。 九点半。 阳台旁边的房间突然开了灯，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这时，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人影，他们像是在争执，又像是在打闹。 林维峻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三楼的阳台底下，向上望去。 三楼，离他这个位置还是有些距离，他可以听见依稀的争执声，但他仍然听不确切。 突然，三楼的房门被打开了。林维峻立刻走到楼道下方，抬头往上望去。 “滚！给我滚！”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的从楼道里传来，她的语气歇斯底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林维峻皱眉。他清楚的看到一个女人正将一些衣物和一个大红色的行李箱往门外丢，然后她又走回房间里，又抱来一堆衣物，向门外丢去。 “滚，滚出去！”女人吼道：“我没有家了，你也没有家了，给我滚吧！” 女人一边往外丢东西，一边骂着。林维峻的眉头越蹙越深，他的手掌握紧，眼睛盯着那道敞开的大门一眨不眨。 就在此时，女人揪着苏青的头发，将人推搡着，拉出了大门。 林维峻的心口一疼，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跑上楼去。 “你开心吗？毁了我们的家？”女人看着苏青，语气冰冷：“如果你不拆穿他，他至少还会回家！我们的家至少是完整的！” 女人的面目狰狞，她将苏青一把推到大门的墙根处，又骂了起来：“你滚吧！我的家没了！你也不要有家！” 终于，女人不再骂了。她走回房门内，“乓！”的一声，砸上了门。 屋外安静下来。 林维峻站在楼道下方，他的表情凝重，呼吸有些急促。从他的角度往上看，看不到一地的狼藉，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 又是片刻的安静，然后，三楼的走廊内，开始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林维峻终究没有按耐住，他顿了片刻，抬起脚，轻轻的往楼上走去。 楼道上装有声控的灯光，但林维峻的脚步很轻，没有一盏灯为他亮起。他陷在黑暗里，轻轻的抬脚，一步一步，直至最后一步，站到了少女身后。 透过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了正蹲跪在地上收拾衣物的少女。苏青很安静，她没有发现林维峻，只是动作有些缓慢，她正一件一件拾起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林维峻轻轻的蹲了下来，他拾起面前的几件衣服，向苏青递去。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吓到了跟前的少女，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突然往后退去。 “苏青，是我，林维峻，不要怕。”林维峻并没有向前，他轻轻的开口，语气尽量平和。 苏青并没有回应，但她似乎好了一些，没有再继续后退。 “苏青，别怕，我在这里。”林维峻又轻声说道。 见苏青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林维峻继续开口：“先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 “嗯。”半晌，苏青的声音终于传来。 林维峻低头，开始认真的捡拾地面上的物品。苏青也埋下头去，一点一点的将东西放进行李箱里。楼道内安静，两个人影埋着头忙碌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二十多分钟后，林维峻将箱子抬到楼下，苏青跟在他的身后，步伐有些僵硬。 “吃东西了没？”林维峻模仿着黄衍温柔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青摇了摇头。 “十字街，那家铁板烧，还开着。”林维峻的语气很轻，他看着苏青，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嗯。” 看到苏青点头，林维峻拖着苏青的行李箱，先一步往前走去。 他的步子不快，配合着苏青的速度，苏青先是走在他的侧后方，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第176章 就快出事了 2003 年 1 月 20 日，中龙武馆。 王明国早早的来到了武馆里，他穿着崭新的冬季训练服，就连手上的腕表也换了一只崭新的，他买了名牌的训练绷带，正坐在窗边，认真的往手上戴。 王恒看着面色红润的王明国，差点没有认出来。他走到王明国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脚上绷带上印着的牌子，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明国，你发财了吗？”王恒坐到王明国的身前，伸出手指，小心的触了触王明国脚上的绷带。 “有工资了。”王明国淡淡的说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在哪里上班啊，突然就那么阔绰。”王恒望着王明国，眼里满是羡慕与好奇。 “秦镇。” “秦镇哪里啊？秦镇上班那么赚钱吗？”王恒咧着大嘴继续问道，王明国粗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王恒！“就在这时，宋子阳突然冲到二人面前，然后他张开手臂一把圈住王恒：”来，好久没练手了，手痒得很，和我打一场！” 王恒偏头，皱了皱眉。 “你那王八拳，我已经不怕了。”王恒厥了厥嘴，眼里满是不屑。 “嘁，那王八拳我早就不用了，我现在可不是当年！”宋子阳高傲的抬起手臂，往王恒身前晃了晃。 “打就打。”王恒站起身来，拽着宋子阳往护具区走去。 见二人离开，黄衍走上前，坐到了王明国身边。 “人安排好了。”王明国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缠着手上的绷带：“周星那边安排过去两个人，身手可以，也机灵，每天跟着，到十点熄灯。” “嗯，小松配电话了吗？”黄衍又问道。 “没有，不方便，怕被她看出来，不合理。”王明国没有抬头，继续说道：“任缘现在带着电话出门的，加上我们的人，应该不会有事。” 黄衍并未说话，他表情里的隐忧仍旧没有散去。 “丰泰这边，改造之后有点忙，阿当又招了四个人。”王明国顿了顿，然后他抬头，看着黄衍，语气又严肃了几分：“你动了酒吧街那边的生意，可能会出事。” “嗯，就快出事了。”黄衍点头，他看向王明国，神色认真：“就是在等着出事，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们暗线埋得很深，那边的动向，现在我们很清楚。”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将绑好绷带的手掌捏了捏，又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转头，看了黄衍一眼。 “你没有绷带么？”王明国看着黄衍问道。 “呃……好像没有。”黄衍的眉心挑了挑，答道。 “买一个，好用的。”王明国说完起身，走到沙袋前。 他侧身收腹，然后快速转动腰部，手臂挥起，“乓！”砸下重重的一拳。 “诶，你怎么不带着她过来，过来看看我。”黄衍偏头，看着王明国，语气里带着几分怨怼。 “问了，不来。”王明国偏头，继续说道：“说让你好好训练，等比赛的时候，会来给你加油。” “噢。”黄衍有些失望。他顿了顿，又将头抬起来，扫视了一眼拳馆，问道：“女魔头呢？” “不知道，还没来。”王明国没有回头，他又侧身，继续往沙袋上砸拳。 “噢。”黄衍捏了捏眉心。差点忘记了，今天早晨，是张志送他和宋子阳过来的。 “啊啊啊啊！”就在这时，训练场内传来一阵嚎叫声。 王明国停下手里的动作，和黄衍一起转头望过去。 只见宋子阳挥舞着两只拳套，又将王恒抵在了墙角。他的速度很快，拳法和动作确是已经非常规整，但节奏仍没有太多改变。王恒嚎叫着，也挥舞着手臂，但是速度仍旧不快，仍旧无法摆脱宋子阳的狂乱攻击。 不多时，宋子阳打累了，停了下来。王恒又崩溃了，他又一屁股坐在了墙角，拳套指向宋子阳骂道：“不……不是说好了，不用王八拳！” “呸，这才不是王八拳，这……这是升级版，电动王八拳。”宋子阳喘着粗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177章 富贵险中求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白天的酒吧街看上去有些萧条。大大小小的酒吧招牌挂在道路两侧，下方的玻璃门都是锁着的。透过玻璃往内望去 ，店内大都一片狼藉，酒瓶和装酒瓶的纸箱摆放得到处都是。 星空酒吧坐落在酒吧街的北街口，旁边便是佳缘。 这两间酒吧都是小虎的据点。 两间酒吧的招牌有些旧了，但星空却是酒吧街上为数不多有卡座沙发的酒吧之一。虽然沙发看上去老旧又掉皮，但是舒适度和面积还是胜过附近的小酒吧许多。 小虎斜躺在星空酒吧老旧的卡座沙发上，他的对面，阿峰也懒洋洋的靠坐着，手里夹着一支烟。桌上有两瓶没有喝过的啤酒，啤酒边还有一杯刚刚泡好的绿茶。 “你还不肯和我动丰泰么？”小虎看着阿峰问道。 阿峰没有说话，他伸手往胸前的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小粒金属圆柱体，轻轻丢在桌上。这正是当初林维峻拔枪时，落出的弹壳。 小虎坐正，将桌上的黄铜色弹壳捏在手里，低下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丰泰的老板不常在，要去抢便去抢了。”阿峰缓缓的开口：“但是他转头，带着人回来，用枪抵住你的脑门，你不也得乖乖的又将丰泰还给他。“ “富贵险中求，我会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小虎眼神如炬，不知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在阿峰面前强自镇定。 “随你，这个事我不参与。”阿峰站起身来，带着两个混混，往大门走去。 “阿峰。”小虎也站起，他看着阿峰，语气有几分戏谑：“你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吧。” 阿峰停步，转身看着小虎，没有说话。 “你的客人，可都去了丰泰。”小虎笑了笑，又坐回了沙发上：“丰泰也会扩张的，生意越好，开得越大。然后，你还有几天的好日子可以过？” “能过一天是一天。”阿峰转头，带着人抬起脚步，消失在星空酒吧的大门口。 “乓！”小虎突然抬手，重重的砸在沙发前的木桌上。 “阿泰！”小虎朝着坐在散座上的五人吼去。 “在的虎哥。”阿泰起身，几步跨到小虎的跟前。 “叫李木过来。”小虎眼神锋利。 “好的虎哥。”阿泰往大门外走去。 “等等！”片刻，小虎站起身来又叫道，阿泰停下脚步。 “我自己去电力厂。”小虎抬脚，带着一群人，走出了酒吧大门。 街心花园路边，小虎带着人，招手拦下两辆出租车，自己便先坐了上去。阿泰往后靠了靠，随着另一个混混，坐到了第二辆车上。 秦镇的出租车不多，而且有些破旧，加上道路不平坦，车子有些晃荡。坐在前面的混混没有看阿泰，手握着前座的把手，大脑袋跟着摇晃着。 阿泰稳了稳被晃得有些晕的脑袋，又扫了一眼前座上的人，然后他掏出小灵通，迅速按动按键，发出了一条信息。确认信息发出后，他又立即收起电话，脑袋跟着车子摇晃着，闭上了眼睛。 任缘今天没有在电力厂。 她正趴在唐芸小房间内的木桌上写着作业，她的身边坐着小松，小松也在认真的写着寒假作业。一旁，唐芸一行四人，还有阿欣，正坐在小床边打牌。 “阿欣，你是不是快和小飞好上了？最近老跟在你后面。”一个短发少女丢下一对牌，看着阿欣随意的问道。 “嘁，没有的事。”阿欣垂了垂眼帘，丢出一对牌来。 “也是，这个阿飞看起来痞得很，配不上我们阿欣。”另一个少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倒……倒还是好看的。”阿欣仍旧低垂着眼眸，语气有些轻。 “咦？还维护上了？”短发少女蹭了蹭阿欣的肩膀，表情戏谑。 “他人倒是挺好的，挺维护我。知道我喜欢吃酸，常常给我买糖葫芦。”阿欣推了推一旁的短发少女，低着头说道。 “哟，这就害羞了。”短发少女不依不饶，对着阿欣挤眉弄眼。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阿欣顿了顿，语气更轻了。 “你还准备？你喜欢他么？”唐芸点燃一支烟，笑着问道。 “喜欢……倒是喜欢的，就是觉得太快了，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呢。”阿欣低着头，但是语气认真。 “嘁，你那一副对人家冷冰冰的模样，到时候人家伤心了，就和别人好上了。” ”是啊！你们丰泰，漂亮女的可不止你一个，回头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任缘手上的笔顿了顿，她突然有些微微出神，眼神不像是落在作业本上，也不像是落在别处。 一旁的小松疑惑的抬头，但他没有说话。不多时，任缘又收回心神，认真的写起作业来。 见任缘又开始低头认真做题，小松也低下头，继续认真的写了起来。 第178章 你要什么 秦镇街心花园附近，唐芸居住的小平房内。 打牌的少女们聊天还在继续。 “阿欣，不是我说你。”一旁的少女又开了口：“你既然喜欢人家，你就要有所回应。” “怎么回应？我可做不出来。”阿欣撇撇嘴。 “你不要总觉得，他会对你好的，会等你的。”唐芸戏谑的笑着：“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会主动的。” “遇到主动的会怎么样？”阿欣看着唐芸，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会接受了。你想想看，谁愿意每天热脸往别人冷屁股上贴去？”唐芸吸了一口烟，一副诲人不倦的表情。 任缘的笔又顿住了，小松疑惑的看着任缘。 任缘呆愣了半晌，轻轻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书包。 “姐姐？”小松轻轻的喊了一声。 见任缘起身，唐芸等几个少女也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任缘。 “怎么啦？小缘？”唐芸疑惑的问道。 “我先走了。”任缘低着头，收拾着书包，淡淡的说道。 “去哪里？” “中区。”任缘收拾好书包，往肩上随意一甩，往屋门走去。 “姐姐，等我一下。”小松三两下背上书包，追了出去。 “阿缘这是怎么了？”半晌，阿欣回过头来，看着唐芸，一脸疑惑。 唐芸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说道：“没事的，弟弟跟着的。” 任缘背着书包，往电力厂方向走，步子有些快。小松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副生怕被任缘甩开的模样。 二人走出几十米，平房不远处的一个草堆旁，走出两个人来。 “看样子是回电力厂。”其中一人开口了。 “那边传来的消息，小虎在家门口等着她的，要不要通知明哥？”另一个说道。 “先看看，情况不对再叫人。” 二人说着，便悄悄跟上了前面的两个身影。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小虎坐在一个石桌前，他的身旁跟着五个人，或坐或蹲在石桌边，周围的地上满是烟头。 小虎又抽出一支烟来，表情有些不耐烦，但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虎哥，要不叫小木去找找。”阿泰起身，开口问道。 “不用，李木这小子不顶用，到时候那妮子故意绕开我，我更找不着。”小虎将烟点燃，看着远处说道。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两个人影，小虎定睛望去，眼里顿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来，跺了跺坐麻的大腿，先一步往人影的方向走去。 任缘的步伐有些快，她看着路面，表情专注，并没有看到小虎向自己靠近。 “阿缘，我终于等到你了。”小虎人未走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任缘的瞳孔一缩，抬起头来。 “有事吗？”任缘停下脚步，看着小虎，表情平静。 “当然是你爸爸的事，我们坐下说。”小虎保持着微笑，有些客套的说道。 任缘犹豫半晌，往小虎坐过的石桌边走去。小松低着头，悄悄的瞄了一眼小虎，仍旧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任缘，没有离开。 “哟，这位小兄弟是？”待任缘坐下，小虎戏谑的看着任缘身后的小松问道。 “说吧。”任缘没有回答小虎的问题，她看着小虎的眼睛，表情仍旧平静。 “供药的叫陈余，叫哪个余我不清楚，不过确定是叫这个名字。”小虎看着任缘，认真的说道：“我听到的，任龙涛叫他陈余。” “嗯。”任缘语气平淡。 “那个人，我认得了，我可以帮你揪出来。” 任缘的表情平静，她看着小虎的眼睛，淡淡的问道：“你要什么？” “丰泰。”小虎嘴角微微勾起，他也直直的看向任缘，眼神却有一丝贪婪。 “上一次，你的当我上过了。”任缘收回眼神，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动作随意。 “上一次，不是我没有做，只是没有做成。”小虎的嘴角仍旧勾着，眼里却没半分的尴尬。 “就先把人揪出来吧。”任缘起身，又将书包往背上顺了顺，继续说道：“我倒是，从来没有让人上当过。” 小虎看着任缘，瞳孔缩紧。 又过了半晌，小虎的表情松弛了一些，他站起身来笑道：“成交！”说完，他大手一挥，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任缘仍旧立在石桌边，眼神深邃了几分。 “姐姐，他如果揪出陈余，你真的会帮他拿到丰泰吗？”小松轻轻问道。 “会的。”少女答得很快，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陈余这个人不是虚构的话。” “可……可是丰泰，丰泰的老板救过姐姐，而且阿欣姐，还在里面上班。”小松面露忧色。 任缘没有再开口，她仍旧望着小虎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又多出一丝暗芒。 又过了良久，小松看着一动未动的少女，轻轻的开口：“我们不去中区了吗？” 任缘愣了愣，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苦涩。 “不去了，你回去吧。”任缘没有再看小松，径直往四栋走去。 第179章 脸皮那么厚 同一时间，中龙武馆。 下午的训练刚刚结束，黄衍便接到了林维峻的电话。 “她回去了，她妈妈还会为难她么？”林维峻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会，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被逼疯，然后她妈妈也疯了。”黄衍坐在更衣间内的长凳上，一边用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那你还让我送她回去？” “难道你还想现在就接她出来住么？”黄衍语气戏谑：“那里再破，也是她的家，你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然后呢？等着她被逼疯？” “当然是等到她快受不了的时候，她会提出住校的。” “我就不能做点什么？”电话那端的林维峻叹了口气。 “可以。”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逗她开心，多陪陪她，开导她，可多了。” “可是我他……我不会啊。”林维峻的脏话吐出一半，又收了回去。 “慌什么，我不是在这里么。” ”行吧，你整理一下思路发给我。“ 黄衍嘴角勾起，语气仍旧戏谑：“还真是喜欢看你狗急跳墙的模样。” “呵，你也有要求我的时候，黄衍。”林维峻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哪只狗要跳墙了？”王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黄衍的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黄衍。 黄衍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他看着王恒，表情复杂。半晌，他皱着眉问道：“宋子阳呢？” “噢，他被许魔头抓走了。”王恒撇了撇嘴。 “抓走了？去哪里？” “说是干苦力去了。” 黄衍皱了皱眉，举起小灵通，拨出了宋子阳的电话。 另一边，中区某家商场内。 许艺和张志正并排往前走着。许艺一会指指这边，一会指指那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张志说着话。二人没有牵手，没有任何亲密动作，但是看上去却极为和谐。 他们的后面，宋子阳提着两个大袋子，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不愿的迈着步子。 “快一点。”许艺转头，斜了宋子阳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撅着嘴，又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宋子阳裤袋里的小灵通嗡嗡嗡的震动起来。他停下脚步，接起电话。 “你在哪？”黄衍问道。 “聚福大厦三楼。”宋子阳的语气生无可恋：“我没空，你自己来。”宋子阳说完便一把挂了电话，提着袋子灰溜溜的跟上前去。 黄衍赶到的时候，许艺正在一家零食店里挑选酥饼和干果。 “嘁，还没见过谁约会，还带个提包裹的。”黄衍站在许艺和张志的身后，淡淡说道。 许艺皱了皱眉，偏头斜了黄衍一眼。然后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高傲的转过头去，继续挑选干果。 “小衍，我给你妈妈说了，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吃完了再送你们回去。”张志看到黄衍，仍旧笑得温和。 “好的，哥。”黄衍乖巧的应道。然后他转头，看了看提着两个大口袋的宋子阳，又疑惑的问道：“哥，你今年是要去师父家拜年吗？买那么多。” “噢，不……不是啊。”张哥挠了挠头：“你师父老家在北方，她今年跟着我在绿城过年，过年不是要放假嘛，所以她就和小缘约好了，我们年初二去秦镇给爷爷拜年的。” 黄衍一怔，接着两只眼睛顿时燃起了热烈的光芒。 他一步上前，走到许艺跟前，夺过许艺手里正装干果的袋子，开始大把大把捞起干果往袋子里塞去。 半晌，他嫌袋子不够大，他又左右扫视一眼，走到柜台处，拿来一个更大的袋子，开始装了起来。 许艺皱了皱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一脸戏谑的说道：“你想去啊？” 黄衍立刻放下袋子，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停都停不下来。 “嘁，想去你自己约啊，就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许艺轻哧一声，干果也不要了，拽着张志，往前走去。 黄衍愣了愣，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答应过任缘，不会去秦镇的。用任聪的身份去，尚且可以自欺欺人。但是以黄衍的模样去秦镇，怕是也算违背了承诺。 然后，黄衍的情绪低落起来，他闷闷不乐的走在宋子阳的旁边，再也没有刚才兴奋的劲头。二人跟在前面的情侣身后，耷拉着的脑袋和生无可恋的表情倒是神同步了。 第180章 我都喜欢 深夜，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任缘坐在床上，举着小灵通，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小灵通的屏幕，一直停留在通讯录“黄衍”的名字上。就在这时，小灵通屏幕的灯光又熄灭了。 少女显得有些烦躁，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好看的眼睛里，尽是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半晌，她泄愤般用力按了两下电话，往一旁丢去。然后她轻轻曲起膝盖，将头埋在膝间，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声音。 ”喂，小缘。”这时，不远处的小灵通里，传来了声音。 任缘突然抬起头来，表情一阵茫然与错愕。 “小缘，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少女翻身，佝起背脊，有些慌乱的将电话拿到手边，向屏幕看去。屏幕上，通话时间正在有节奏的跳动着。 “小缘？你在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有些小心翼翼。 “在。”任缘半跪在自己的小床上，她一只手举着电话，一只手按在胸口，想要稳住自己的声线。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电话那端的声音变得平缓了一些，语气仍旧小心翼翼。 “你……”少女皱着眉头，她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电话那端很安静，像是极有耐心，一直在等她说下去。 “你，考完试了吗？”半晌，她终是将情绪平复过来，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嗯，考完了，你呢？考得怎么样？”电话那边的语气轻快了一些。 “还……还可以。”少女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握着电话的手指有些微微泛白。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半晌，黄衍的声音又悠悠的传了过来：“小缘，我有些想你了。” 少女愣了愣，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你要乖乖吃饭，明国留了钱在你弟弟那里……”电话那端的人开始絮絮叨叨：“过年了，买些好吃的，多买点肉，给爷爷多做一些菜，不要省钱。” “嗯。” “爷爷抽烟吗？我想给爷爷买一条好烟，等初二的时候，让女魔头给你带过去。”电话那端顿了顿，继续絮叨：“酒喝吗？我回头去宋子阳家给你弄一瓶茅台……你喜欢吃果丹皮吗？噢不，你喜欢吃甜的，我给你买一些巧克力吧。” “那……那个。” “嗯？”黄衍收住了絮叨，安静起来。 “你……你不过来吗？”少女的眼眸微微垂着，声音很轻。 举着电话黄衍愣了愣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巧克力和零食上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我可以做你喜欢吃的菜。”少女补充道。 “要！当然要过来。”黄衍的嘴角高高的扬起，语气里满是激动和开心：“我一早就来，不，我大年三十吃完饭我就过来，噢不，我现在给张哥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 “黄衍。”少女轻轻的喊了一声，打断了黄衍的异想天开。 “嗯，我……我我我。” “初二再过来。”少女的嘴角轻轻的勾起，她抬起头来，眼神里少有的出现一抹光亮。 “你现在，喜欢吃什么菜？青菜牛肉吗？”她又问道。 “小缘，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夜已深，少女挂断了电话。 她将小灵通压在枕头下面，轻轻的爬下了床。然后她坐到小木桌的旁边，从木桌下方的小纸盒处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 看得出来，这张白纸应该被经常翻动，折痕有些细碎变形，折痕处的字迹也有一些模糊不清。少女将纸摊开来，放在桌面上。 这是黄衍第一次和任缘在中区见面后，在任缘准备离去时，为宋子阳写的购物清单。白纸上，整整齐齐的罗列着他要为任缘购置的物品。 小房间里寂静，少女看着桌上那张皱皱巴巴的清单。她看得仔细，指尖轻轻的划过那些好看的字迹，她的嘴角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第181章 让给她 2003 年 1 月第三个周末。（除夕前五天）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里。 黄衍这个期末考试的成绩仍旧不错，加上现在老黄和衍妈都开始忙碌起来，他的行程自由了很多。早晨，他背着自己的小包出门的时候，衍妈和老黄已经不在家里，桌上摆着三百块钱，还有一张衍妈的便条：小衍，爸爸和妈妈出差了，周一回来。好好吃饭，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东区十字街，两辆桑塔纳已经停靠在街边不短的时间，黄衍和宋子阳走到车边，黄衍上了第一辆车，宋子阳则坐上了第二辆。 林维峻正懒洋洋的靠坐在车座上，见到黄衍上车，他起身往里挪了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你的意思，我劝苏青住校了。”林维峻淡淡的开了口。 “嗯，那你皱着个眉头干嘛？”黄衍随意的问道，然后他打开背包，掏出眉笔和小镜子，开始倒腾自己的眉毛和眼睛。 “黄衍。”林维峻做起身形，正色道：“她开始依赖我，信任我了。” “好事啊，你没有敲锣打鼓的庆祝吗？”黄衍手上的动作没停，随意的说道。 “可是，她依赖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捏造出来的我，不是真的我。”林维峻的表情有些纠结，看上去还有几分悲伤。 黄衍画好眼睛，又对着镜子看了看，然后将东西收进包里，抬起眼来，看着林维峻说道：“让她和你在一起，过程不重要，只是手段而已。但是你要让她和你在一起，分不开，那就得用心了。” “用心？”林维峻皱了皱眉。 “比如说，峻豪那块地，我记得是拆出来的，你得把人全部清走对吧？“黄衍正了正身形，思索着说道：“你是怎么拆的？” 林维峻愣了愣，思索良久，淡淡的开口：“花了一笔钱，和上面打了招呼，一帮人发钱，一帮人开着推土机进场，一个月，一户不留。” “扫黑除恶的时候，我就应该打电话举报你。”黄衍扶了扶额，嘟囔了一句，又问道：“难道你都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真金白银砸进去，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问愿不愿意。”林维峻嘴角勾了勾，淡淡的说道：“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关系。” “可是女人不行的。”黄衍叹了口气：“在你身边，她得过得舒服，自在，得快乐，无忧无虑。否则她就会跑，你越想抓，她就会跑得越远。” 林维峻沉默。 “别总想抓住她。”黄衍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心靠近你，比人在你身边，更重要。她的心在你这里，天涯海角，她都是你的。” 两辆桑塔纳缓缓停在秦镇街心花园的中央大街上。 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黄衍走下车来，带着众人，走向背街的丰泰娱乐室。 此时，王明国正躺在任聪的私人包间里睡觉。他现在有些繁忙，每个周五训练完后，得匆匆赶回秦镇，又在周日的晚上，回到中区。 黄衍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王明国仍睡得很沉。待大门关上，几人并未吵醒王明国，黄衍将风衣脱下来，盖在王明国的身上。 “小虎那边，你要怎么做？”黄衍坐上沙发，看着林维峻轻声问道。 “你是想拉拢阿峰，把小虎吞了？”林维峻表情戏谑的问道。 “那不然呢？”黄衍皱了皱眉。 “愚蠢。”林维峻撇撇嘴：“狡兔死，走狗烹，阿峰你又怎么处理呢？” 黄衍的目光暗沉了一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而且，你的小辣椒已经和小虎搭线了。如果她要为难丰泰，你是让给她呢，还是让给她呢？”林维峻似笑非笑，表情戏谑。 ”那八成是得双手捧着，敲锣打鼓的送出去。“宋子阳插嘴。 黄衍皱了皱眉，认真的思考起来。 ”敲锣打鼓倒是不至于的。“半晌，他神情认真，一边思索一边开口说道：“那么大一间店，总是得好好交接一下。” 宋子阳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往沙发上倒去。 第182章 提前开场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厢内。 ”嗡嗡嗡嗡。”茶几上，一个黑色的小灵通震动起来，黄衍伸手拿起。他看了一眼来电，又看了一眼林维峻，然后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 “喂，聪哥。”江宽的声音从音筒里响了起来。 “说。” “阿峰这边有动作。”江宽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在丰泰，你过来说。” “好的，我马上来。” 黄衍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林维峻，眼神变得深邃。 林维峻戏谑的勾了勾嘴角，靠在沙发上，一副了然的模样：“鱼这不是跳起来了么？” 十一点三十分，王明国睡醒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看到坐在自己附近的三人，愣了愣。 就在这时，包间的雕花大门响了三声，江宽被放了进来。 “聪哥，峻哥，明哥，阳哥。”江宽鞠了一个躬，一个没漏，打了一圈招呼。 “说事。”林维峻淡淡的开口，他指了指茶几边上，已经给江宽倒好的茶水，又补充道：“坐下说。” “好的。”江宽点了点头，搬来一个木椅子，坐到茶几边，立刻开了口：“阿峰那边有动作，有大动作。” 江宽说完，偷偷瞄了四人一眼，四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峰的人，都被紧急的全部召回了零度，我们的人也在。我收到消息，立刻去酒吧街看了一眼，现在零度大门紧闭，但是里面有人，人还不少。” “日子倒是定得很准的，许是一直在等我们出现。”林维峻语气平静，他看了看江宽，继续问道：“小虎那边的人怎么说？” “小虎那边很正常，昨夜喝得烂醉，现在人还在星空里。” “那个阿明，策反了吗？”黄衍压低声线，语气冰冷的问道。 “策反了，包括他手底下的十七个人都已经反了，小虎这边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联系我的。” “让他别急，不要立刻跳出来，该跳的时候，我们会说。”林维峻勾着嘴角，语气平和。 “好的。”阿宽立刻掏出小灵通，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通知阿峰这边的人，还有小虎这边的人。从现在开始，没有特别的事情，不用再往外传消息，盯紧就行。我们没有明确指示之前，他们都要按兵不动。”林维峻说完起身，举起小灵通，走到窗边，拨通了电话。 “你先回去。”正位上的男人对着江宽沉声说道。 “好的聪哥，那我去守着酒吧街那边。”江宽说完，起身又鞠了一躬，没来得及喝一口茶水，便匆匆离去。 待大门重新关上，热血沸腾的宋子阳立刻站起身来高声问道：“这一次是打群架吗？” “打群架，倒是不怕。”王明国的语气淡淡的：“就怕是举着刀子乱砍。” 宋子阳收起自己的气势，坐回沙发上，认真的看着黄衍说道：“秦镇太危险了，这个丰泰不要也罢。” 黄衍皱了皱眉，他看着站在窗边的林维峻，没有说话。 林维峻给周星打完电话，然后他没有停下，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屋内另外三个人安静的等着，都没有打扰他。 “好了。”又过了半晌，林维峻终于挂了电话。他走回沙发边坐下，仍旧懒洋洋的靠回沙发里，开了口：“戏要提前开场了。” “真的有危险吗？”宋子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有了。”林维峻一脸戏谑。 “他们有刀吗？” “不是逼急了，倒是不会动刀的。”林维峻顿了顿，又补充道：“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盘子，背上人命。” 宋子阳来了精神，他立马趴在地上，开始劈叉，：“我拉伸一下，就出发。” 林维峻皱了皱眉，然后他将头转向王明国：“阿当他们不用动，好好在这里守着，别被人捅了老窝。”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我们什么时候动？”黄衍问道。 林维峻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淡淡的说道：“急什么，你又不是那条鱼。” 第183章 和气生财 秦镇，丰泰娱乐室，下午四点。 王明国和阿当正坐在球桌边的大沙发上，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不短的时间。 ”明哥，阿当哥。”就在这时，站在二楼看门的混混突然跑到二人身前。 “怎么了？”阿当问道。 “来了个人，说有急事，要找聪哥。”守门的混混答道。 王明国皱了皱眉，他起身，往楼下走去。没走几步，王明国顿了顿，他转头又向包间里走。 不一会儿，王明国从包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到阿当旁边，淡淡的说道：“带进去。” 阿当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小弟招了招手，带着两个人往楼下走去。 “说了不要急，这不是开场了么。”包间里，林维峻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刚刚才睡醒。 宋子阳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才来一个人，还不够我两拳的。” 王明国又回到包间里，坐在了宋子阳的旁边。 “你可别把我鱼饵打坏了。”林维峻站起身来，又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酸疼的腰杆：“鱼饵还要丢回池塘里去的。” 二丈和尚宋子阳愣了愣，他显然没有听懂。王明国叹了口气，他拽着宋子阳坐回沙发上，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动。” 就在这时，来人被带进了包间。 这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瘦削。看穿着打扮有些成熟，但是面庞稚嫩。他的眼睛细长，挂着耳坠，头发微微泛着黄色。 少年一直低着头，没敢看包间里的众人，然后他对着主位上的黄衍深深鞠下一躬。 “说吧，找我们老板什么事。”林维峻坐正，语气平静。 “聪……聪哥好，我叫阿白，是零度酒吧的酒保。”少年开口，看似唯唯诺诺，语气倒是不太怯场。 “怎么了？零度酒吧的人找我们老板干什么？想跳槽吗？”林维峻勾了勾嘴角，笑着问道。 “不是的。”少年抬起头来，眼神却盯着茶几，继续说道：“我们峰哥让我给老板带句话，说星空的小虎，今天会对丰泰下手。” “星空的小虎？谁啊？”林维峻站起来，看着站在茶几边上的少年。他的表情倒是很真，他故作疑惑的继续说道：“我们与他应该无冤无仇吧，怎么打上我们的主意了？” 少年顿了顿，没再说话。他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霸王复读机来。 包间里有片刻的静默。主位上的黄衍皱了皱眉，林维峻也愣住了。 “你……你把这个给我拿开。”一旁的宋子阳像是触及到了某些不好的记忆，突然一脸嫌弃的指着复读机说道：“我是来秦镇混社会的，不是来这里背英语的。” 王明国压着宋子阳的手又重了几分，宋子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终于乖乖的闭上了嘴。 少年愣了愣，但并没有将复读机收起来。他佝下背，将复读机轻轻放在了茶几上，按下了播放键。 而后，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还不肯和我动丰泰么？” “丰泰的老板不常在，要去抢便去抢了。但是他转头，带着人回来，用枪抵着你的脑门，你不也得乖乖的又将丰泰还给他。“ “富贵险中求，我会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随你，这个事我不参与。” 少年放完录音，立马将复读机揣了回去。然后他轻轻抬眼，瞄了瞄主位上的男人，又低下头去。 虽然整段录音很嘈杂，但是包间内的所有人，应该都听清了。 “我们峰哥想好好做生意，不想参与这件事，希望老板不要怪罪。”少年又开口说道：“峰哥说，小虎如果闹到丰泰来，难免不会影响丰泰营业的。他现在在星空里，如果可以，不要打打杀杀的，你们去找他谈一谈，化……化干戈为玉帛，和气生财。” 包间内，又静默了片刻，那少年站在那儿，有些踌躇起来。 半晌，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的模样，才淡淡的开口：”知道了，替我们老板谢谢你们峰哥。我们商量一下。“ 少年点了点头，林维峻对阿当挥了挥手，阿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少年带了出去。包间大门又被关了起来。 “还真是只狐狸。”一旁的王明国淡淡开口。 “呵，他这水准，顶多是我篓子里的鱼。”林维峻挑了挑眉毛，换了个坐姿。 “他等着我们和小虎干起来，然后一锅端。”黄衍站起，伸了一个懒腰：“如果他的人不够，怕是端不下来……而且，他知道我们有枪，贸然出手，胆子倒是挺大的。” “周星那边的消息，他另请了不少人，少说四十来个，不比我们少。”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没有枪，待我们和小虎碰一碰，他就知道了。到时候，如果情况不对，他大可以转头和我们一起把小虎扒了，弄不下丰泰，弄下小虎的盘子，他也不亏。”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宋子阳插嘴问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为什么是渔翁？渔翁当然是最后一个出场的。”林维峻戏谑的说道：“他花了大价钱，请了那么多外援，今天不出手肯定是不行的。等他熬不住了，他就会先去端了小虎。” “那到底谁是鹬，谁是蚌呢？”二丈和尚宋子阳挠了挠头，又问道。 “无所谓。” 第184章 还早 街心花园酒吧街，零度酒吧。 那个叫阿白的少年双手抱着怀里的复读机，飞快的跑进酒吧大门。 “峰哥。”少年走到阿峰面前，叫了一声。 “见到人了吗？”阿峰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上的打火机，随意的问道。 “见到了，录音也听了。”少年点头，将复读机取了出来。 “怎么说？” “呃……没有明确的说去或是不去，只说要商量一下。” 阿峰皱了皱眉，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就在这时，酒吧的大门又被打开了，一个身材有些高大的混混走上前来，附在阿峰的耳边说道：“峰哥，外面的人都到了，我让他们分散在南北街口了。”这混混虽是附耳说出口，但声音却不小，酒吧内的人基本也都听到了。 阿峰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还早，让他们多商量一下，总会紧张的。”然后，他又对面前站着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道：“豆子，你去打饭，我们的人，街口那些人，都安排上。“ 叫豆子的少年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转身便出了零度酒吧的大门。 酒吧街内没有饭店，豆子走出零度酒吧，径直往北街口走去。 下午的酒吧街，人不多，现在出现的人都是提前到店里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和酒保。 豆子低着头，穿过酒吧街的中心区域。左边，一栋三层小楼上立着一块大大的招牌，招牌上写着“浪漫酒吧”。浪漫酒吧的斜对面，还有一栋略高一些的三层小楼，那里是昌隆酒吧。 此时，两栋楼一层的大门都打开来，可以看到有几个服务员样貌的人正在打扫卫生。 豆子仍旧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前方，北街的街口，是小虎的星空酒吧。豆子知道，今天这里，注定要不太平了。 走到星空酒吧的时候，他稍微放慢了脚步，轻轻抬起头来，有意无意的偏头望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两个背影。背影是一男一女，年纪不大，个头不高。高一些的少女此时正轻轻推开星空酒吧的大门，往里走去，矮一些的这个小少年则快速的跟上。 豆子皱了皱眉，见大门打开了，他也不敢深想，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老板，零度酒吧送六十七份炒饭，最便宜的。”豆子走到酒吧街不远的一间饭店前，往内叫道。 “好，马上做。”老板笑容满面的应道，而后马上忙碌起来。 豆子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伸了一个懒腰，有意无意的往周围扫视了一圈，走进饭店内。 “老板，厕所在哪里？”豆子问道。 “楼上。”老板的声音从厨间传来。 然后豆子径直上了二楼，走进厕所里。 厕所有些狭窄，豆子并没有方便。他从外套内侧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灵通来。然后他低下头，开始编辑信息。 “阿峰这边总共六十七人，准备等丰泰的人到后一起动手。南街口有二十二人，北街口有二十人，其他的人在店里。“ 发完信息，豆子按下了关机键。他将小灵通揣好，作势冲了一下蹲便，提了提裤子，走出厕所，下楼径直往回走。 进入酒吧街，豆子又一次经过星空。此时星空的大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 星空酒吧的玻璃有些花，加上屋外亮堂屋内昏暗，里面的状况他并看不清。他皱了皱眉头，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直至走到酒吧街的中心区域，豆子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他一瞬间顿住了脚步。他目视前方，瞳孔微微缩了缩。然后他突然转头往星空的方向望去。 他的大脑里又浮现出刚刚少女推门进去的那一幕，然后眉头开始渐渐皱了起来。那个少女，有点眼熟，她旁边的那个小少年，他也有点熟悉。 “豆子！”就在豆子纠结之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豆子回头，是零度的一个混混正朝他走来。 “怎么了？”豆子收回心神，淡淡的笑了笑。 “峰哥催你订的饭了。”混混走近，搂着豆子肩膀，笑着说道。 “有点多，恐怕送来还要一会。”豆子也勾了勾嘴角，他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又掏出一支递了出去。 “懂事！现在得多抽几口，今晚怕是没那个时间。”那混混接过烟，立刻掏出点燃，吸了起来。 “嗯。”豆子也掏出一支，给自己点上。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星空的方向，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 第185章 拼了 另一边，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此时，包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黄衍来回踱着步子，帽子因为他烦躁的情绪，已经被他扔在了一边。 林维峻、王明国、宋子阳三人也都站着，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办事的，三个人盯一个人，人怎么会丢？！”黄衍压抑着烦躁的情绪，低沉的开了口。 “说是跟到街心花园，岔路太多，过完马路就不见人了。”王明国粗黑的眉毛也微微皱着。 “小松还在她身边的，不要急。”林维峻说完，又坐回了大沙发上。 “小松没有电话，真有什么事情，他根本来不及汇报。”黄衍又抓了抓头发，眼里尽是忧色。 “明国，街心花园不大，你带两个人出去找找。你去找，找到人也比较合理。”林维峻对王明国说道。 王明国点了点头，便快步往外走。 “你打电话给江宽，让他联络其他人。宋瑶那边如果有动静，我们会马上知道。”林维峻又对着黄衍说道。 黄衍点了点头，随即拨出了江宽的电话。 “那……那我也跟着王明国去找找看！”宋子阳作势也要往外走。 “你别去！”黄衍和林维峻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噢。”宋子阳挠了挠头，乖乖的坐回了沙发上。 二十分钟后。 黄衍挂断电话，将头转向林维峻：“宋瑶那边没动作。” “其他人呢？”林维峻皱了皱眉头问道。 “其他人也没有。”黄衍捏了捏眉心。 ”嗡嗡嗡嗡。”王明国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黄衍立刻按了接听。 “唐芸这边没有，阿欣也不知道任缘的去向。” “你再找找。”黄衍的心又沉了一分。 “嗯。” 傍晚七点三十分，街心花园酒吧街，零度酒吧。 阿峰坐在酒吧里最大的一张沙发上，茶几上是刚刚吃完的饭盒。他又捞起手臂，看了看时间。 “丰泰那边动了么？”阿峰看向一旁还在吃饭的一个混混问道。 混混将饭咽下，立刻回答道：“刚刚去问了，还没有动，如果有消息，应该会马上跑回来说的。” “峰哥，要不我再去看一眼。”豆子走上前，有些恭敬的说道。 “不用，等到八点。”阿峰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再晚，怕是要惊动浪漫和昌隆了。” 豆子点了点头，垂下头，又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就在刚刚，豆子尝试去厕所打开电话，奈何零度的厕所修得太深，根本没有信号。然后他也去门口抽过烟，但是抽烟的混混一个接一个，他不敢立刻拿出电话来发送信息。 七点四十五分。 “峰哥，不能等了，外面的人都待不住了，怕有变数。”这时，阿峰旁边的一个混混悄悄附在阿峰的耳边说道。 阿峰皱了皱眉，他犹豫了一瞬，站了起来。 “把外面抽烟的都叫进来。”阿峰眼神锐利，声音低沉。 “好的！”一个混混立刻跑了出去，将门外吸烟的人叫了进来，又跑去厕所检查了一遍。 待所有人都站近屋内，阿峰踩上一个凳子，高声叫道：“找得到棍子，拿棍子，不要打脑袋，背上人命自己负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拿下星空和佳缘，你们的月钱将会水涨船高，以后是吃土还是吃肉，就看今晚你们拼不拼了。” “拼了！”一众混混声音洪亮的吼道。 “那就带好家伙，跟着我，端了小虎。”阿峰捞起身旁的棍子，跳下凳子，先一步走出了零度的大门。一群混混立刻转头，操起棍子往门外压去。 就在众人挤挤挨挨的冲向大门的时候，豆子往后退了一步。 他背过身去，往旁边的棍子堆挪了挪。然后他拉下外套的拉链，迅速掏出电话，按下了一条短信：“我看见任缘两人进了星空。”他的速度很快，按下了发送键，然后迅速将电话又揣回了内兜。 “豆子！快一点！”一个混混回头，看见了正佝着背，站在棍子堆前的豆子，吼了一声。 “来了！”豆子立刻捞起一个棍子，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第186章 把门锁死 丰泰娱乐，任聪的包间内。 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三个小时了，没有找到任缘。 “该找的地方都不在，其他的消息也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在酒吧街。”黄衍的眼神深邃，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黄衍的黑色小灵通“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喂。”黄衍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聪哥，刚刚收到的消息，豆子看到任缘进了星空酒吧。”江宽的语气焦急。 黄衍的眉头深深的蹙起，半晌，他才应声：“知道了。” 林维峻站起身来。 “任缘去了小虎那里。”黄衍也起身。 林维峻立刻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喂，周星。”林维峻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继续开口：“提前行动，街口的人先端了。” 黄衍将帽子带好，径直快步走出大门。 “把王明国叫回来，赶紧跟上黄衍，他太冲动了，怕是要受伤。”林维峻转头对宋子阳说道。 “好。”宋子阳立刻掏出小灵通，他一边飞快的往大门走，一边拨通了王明国的电话， 林维峻的步伐虽急但稳，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待电话接通，他便直接开了口：“带着人直接到酒吧街的街口，看清楚再动，我们的人都穿了黑色外套。” 星空酒吧。 “我还要等多久？”任缘皱着眉头坐在卡座的沙发上，小松坐在一旁。 沙发前的木桌上摆着两个饭盒，看样子已经吃完了。 “我已经让人去抓了，人就在秦月，我总不能跑进去抓人吧，当然是要等人走出来。”小虎懒洋洋的坐在任缘的对面，气定神闲。 就在这时，李木突然推门而入，他一个箭步冲到卡座前焦急的说道：“虎哥！零度那边一大伙人过来了！” “零度？”小虎皱了皱眉。 “虎哥，带着棍子的，不是来找你聊天的。”李木继续说道。 任缘皱眉，她将小松拉起，看着小虎说道：“既然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来不及了，小缘，人到门口了，你现在出去更危险！”李木挡在任缘面前，表情凝重。 任缘的眉头又皱紧了一分：先把门锁死，赶紧通知你的人过来。”她看着小虎，语气依旧平静。 “好！先把门锁死！”小虎竖起眉毛。他说完立刻走向门边，然后他掏出小灵通开始打电话。 李木见小虎离开，立刻拽着任缘和小松往酒吧吧台方向走去。 他将二人安置在吧台内，神色凝重的看着任缘开口：“你就不该来这里，小虎的话根本不可信。” “有一分线索，我都不会放过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任缘表情平静。 “先别说这个，你们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冒头。”李木说完，转身欲走。 “你还要去替小虎搏命么？”任缘压低声音，淡淡的问道。 “我就在吧台这里，我的人都在这里，前面有孙超他们，虎哥会把阿明也叫过来。我们的人不少，不会吃亏的。“李木嘴角勾了勾，但表情却依旧凝重。 “管好你的人就行。” “你们千万要小心，打红了眼，根本顾不上的。”李木说完，转身便走开了。 任缘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小松，她将人拉起，蹲进了吧台里。 突然，“哐哐哐”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峰的人已经开始撞门。 “阿峰！你个狗日的杂碎，有本事大家明刀明枪的干，你使阴招算什么男人！”小虎对着门外吼道。 门外没有答话，撞门声却更加剧烈。 “虎哥，门撑不住的。”阿泰跑过来，焦急的说道。 “等阿明他们过来，干他丫的。“小虎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视线透过窗户，往外望去。 就在这时，阿明带着十七八人往这边跑来。 “这小子倒是来得挺快。”小虎笑了笑，大声吼道：“全部给我抄起家伙，干死零度那帮狗日的！” “是！”酒吧内的众人立刻抡起棍子，把门直接打开来，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黄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星空门外不远处，他的身后，王明国也跟了过来。 此时，星空酒吧的门口乱作一团。棍子的敲击声，殴打声和叫闹声混在一起，吓退了周围的酒客和路人，附近的小酒吧的店门也都关了起来。 黄衍皱了皱眉。此时堆积在星空酒吧大门处的人不少，有往里面推搡的，也有往外面冲的。 “先等林维峻。”王明国面色凝重的开口。 “嗯。”黄衍话落，突然拔腿就往星空的大门冲去。 王明国粗黑的眉毛一挑，没有多想，立刻也冲了过去。 第187章 你们老板受伤了 星空酒吧内。 就在黄衍往星空大门冲的时候，酒吧内已经因为打斗混乱不堪。桌子椅子倒得七零八落，吧台早已被掀翻开来。李木一行几人也被动的加入了战斗，早就看不到人影。任缘已经拉着小松绕到酒吧的墙角，远离打斗的人群。 但是，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二人已经避无可避。 任缘将小松挡在身后，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小刀，拉开了刀刃。就在这时，几个人又冲了进来，那些混混许是打红眼了，看到墙角还有人，便几步往二人这边冲来。 小松反握住任缘，向另一侧退去，谁料现在满场都是打斗的人群，不知是谁挥出一棍，正正砸在小松的肚子上。小松吃痛，步子停了下来，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任缘皱眉，她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她直接将刀握在手上，抬起手来，与冲上前来的几人对峙。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心下一沉，转头便抬手举刀向那人刺去。 “呃！”来人吃痛，闷哼一声。但他仍握住少女的手臂并未放手，他力道很大，一把将少女拉往一边，然后突然转身，挡到了少女跟前。 就在这时，追来的人木棍砸下，堪堪砸中了这人的背脊。 “呃。”又是一声闷哼。 就在男人被砸中的瞬间，任缘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的瞳孔顿时一缩。 男人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耳边的银色十字耳环晃荡着，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的眉眼。此时，他的眼睛微眯，眉头紧皱。男人没有看任缘，他立刻转头，和冲来的混混厮打在了一起。 只见他两步上前，突然勾身，一拳打在来人的肚子上，接着退后一步，一腿将人蹬翻。然后他立刻偏头，躲过一棍，又一个侧蹬腿，蹬翻一人。 男人左右开弓，但并不往前冲，而是守在任缘身前，像是在努力的护着她。 任缘怔愣片刻，立刻往小松的方向看去。此时，小松已经缓了过来，正努力支起身子。任缘上前一步，将人扶起。 “姐姐。”小松声音有些颤抖，他指了指任缘的手：“血……” 任缘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她手里握着的那小刀刀尖上，却是正在往下滴血。任缘皱眉，她立刻回头，看着正打斗的男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这时，王明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一把拉住任缘，厉声说道：“走！” 任缘被王明国拉着便往外退去，她慌乱的将刀叠起揣好，伸手拉住了小松。王明国手拉任缘，一腿一个，硬是开出了一条路来。就在任缘踏出门的一瞬，她又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此时男人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木棍，他边打边退，也在往门边移动。 “那个丰泰的老板在里面！”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给我把他弄了！”阿峰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大。 顿时，所有零度的混混一齐向星空酒吧里冲去。 “哟，那么热闹啊。”林维峻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四十来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分成两列散开，整齐的将打斗的人群围了起来。林维峻的身后，还跟着 20 来人。这些人身穿黑色西服，站得笔直，人手提着一把长刀。 林维峻的声音不大，但是他的阵势很大。正在包围圈内厮打的混混见被包围，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小虎左右看了看形势，黑着脸，将手里拎着的人丢了开去。阿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将挥起的棍子垂了下去。 王明国将任缘和小松拉出大门。径直走到酒吧大门不远处，终于停了下来。任缘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小松，又向后望去。 只见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绕开那些站立不动的混混，也往这边走来。 任缘微微皱眉，她开始仔细打量男人的身体。由于他身穿黑色风衣，所以到底是刺中了哪里，真的不太好辨认。加上男人并未捂住自己的伤口，步伐沉稳并无异常，她更加分辨不出来了。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三人，任缘也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终于，她看到了。那件风衣右边下摆，靠近扣眼的位置，有一个刀口。这个刀口不大，但是可以明显看到周围已经湿润了一圈。 她又看了一眼男人，并没有再过多犹豫。她放开小松，两三步上前，微微躬身，伸手一把按住了男人的刀口处。 男人顿住了，他被按住的地方突然传来钝痛。然后他低头，看着正隔着风衣，捂着自己裆侧的少女，眉头轻轻蹙起。 任缘按住刀口，立刻转头，对着王明国说道：“快送去医院，你们老板受伤了。” 第188章 断子绝孙 秦镇，酒吧街，星空酒吧门口。 被丰泰的人围拢后，整条街道变得异常寂静。 任缘的声音不小，语气里郑重。她的声音，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远处的林维峻面色变得凝重。他几步走上前来，看到少女正捂住的地方，瞳孔缩了缩。 王明国也走上前来，待他看清任缘的动作和手捂的位置，也愣住了。 半晌，林维峻回了回神。他背脊微微佝下，看着任缘小心的问道：“什么伤？” “刀伤。”少女淡淡答道。 “谁啊！谁他妈那么狠！”林维峻突然大吼一声，向场内望去，眼神锋利。 “我。”任缘垂下眼帘，她的语气仍旧平静：“无意的，你们要我偿还，捅我一刀就是。” 林维峻被噎住了，他一时竟没有后话。 这时，王明国蹲下，他轻轻捞开黄衍另一片风衣的下摆，往里看去，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林维峻收了收心神，他将背佝下，顺着王明国捞开的衣摆，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他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任缘，语气戏谑：“你这不是要他的命，你这是要他断子绝孙。” 任缘突然一愣，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按压的位置，顿时脸部一热，然后她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那个风衣的刀口处，血又渗了出来，那片刀口处更加湿润了。少女眉头紧蹙，硬着头皮，又将手按了回去。 “呃。”这一摁，男人又是一阵钝痛，闷哼出声。 “到底去不去医院？”任缘抬头，声音沉下，语气冰冷。 “明国，你带老板去医院，我这边把事处理了。”林维峻立刻收起看戏的心思，正色说道。 王明国点了点头，然后他粗黑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任缘这样摁着，人也抬不了步子，根本没办法移动。 此刻，男人动了，他一把握住任缘的手腕，轻轻将少女的手扯开来。然后自己用手按住伤口，径直往街口走去。 “你先回去。”王明国转头对任缘说道。 任缘皱了皱眉，她转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李木，又转头看了一眼前方已经走了不远的黑衣男人。然后她没再犹豫，带着小松也往街口走去。 “明国，让她坐车回去。”林维峻站在不远处，淡淡说了一句。 王明国点了点头，跟在任缘二人的后面，也往外走。 直至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处，林维峻身后那 20 个西装笔挺的持刀混混的中间，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短刺猬头，戴着口罩的黑衣少年正努力的将这些混混扒拉开来，从人群中挤出。不时，他便站到了林维峻的身边。 少年仰着头，眼神里透着兴奋，他怼了怼林维峻的肩膀问道 ：“还不开始打吗？”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斜了一眼宋子阳， “小虎！”就在这时，站在包围圈中的阿峰开口了：“一起杀出去，我们还有机会。”阿峰并没有在意一旁的林维峻，声音在街道上传了开来。 “呸，你个狗日的。”小虎往地上吐了一趴口水，但并没有回答阿峰的话。 “我还有人在外面，里应外合，以后我们还是一起合作。”阿峰不死心的叫道。 “噢～。”林维峻笑起来，他随意的扬起手臂，伸了一个懒腰：“南街口 22 个人，北街口 20 个人……确实不少呢。“ 阿峰脸色一凝，立刻往林维峻的方向望去。 “到底还打不打。”宋子阳不满的问道。 “你想去打便去，没有人敢动的。”林维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真的？”宋子阳来了精神。 林维峻点了点头。 宋子阳作势挽起袖子，往包围圈走去。没走几步，他又折了回来。 “我想过了，我体力有限，你给我说，这里哪个最坏，我盯着一个揍就行了。”宋子阳看着林维峻，认真的问道。 林维峻皱了皱眉，然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完，他认真的看着宋子阳说道：“你要问这里哪个最坏？那当然是我最坏了。” 宋子阳皱了皱眉：“除了你。” 林维峻仍旧笑着，他转头，指了指穿着牛仔衣，手里提着棍子的阿峰说道：“那估计就是他了。” 宋子阳二话不说，大阔步往人群里走去。 就在宋子阳往阿峰的方向走去时，林维峻又悠悠的开口了：“阿峰，你想让丰泰先一步帮你端了小虎，等我们混作一团，你好搂草打兔子，倒是好算计。” 阿峰看着林维峻，眼神里有暗芒，他并未答话。 宋子阳走进人群中。他看到了阿峰手上的棍子，皱了皱眉。由于林维峻身后二十个西装笔挺的持刀混混阵势太大，被包围的混混几乎都不敢再有动作。 宋子阳索性，从两个混混手里扯出两根棍子，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然后直直的往阿峰的身边快步走去。 他步子刚停便一棍砸下，阿峰抽起棍子摆横一挡，阻住了宋子阳。就在这时，宋子阳另一只手臂挥起，也砸了下来。 “呃！”阿峰闷哼一声。 找到节奏的宋子阳开始左右开弓，王八拳有了棍子的加持，更加得心应手。 第189章 位置很刁钻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星空大门口。 宋子阳已经将阿峰揍倒在地，他的体力还有一些，并没有停手的打算。 “差不多就行了。”林维峻瞅了瞅疯狂输出的宋子阳，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然后，他淡淡的对身后的持刀混混开口：“把里面的人清理出来点数。 “是。”持刀混混齐声回答，然后有序的往星空酒吧内部走去。 林维峻带着胖子和竿子走进星空酒吧，经过小虎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他随意的拍了拍小虎的肩膀：“进来说。” 小虎一直皱着眉头，此时，屋内的人几乎已经清理出去。小虎又看了一眼被宋子阳压着打的阿峰，吐出一口浊气，跟着林维峻往屋内走去。 胖子和竿子拉来两个凳子摆在窗边，清出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林维峻先一步走过去，坐了下来。 “坐。”林维峻指着对面的凳子，带着淡淡笑意对小虎说道。 另一边，任缘走到街心花园的主街上。 “给你安排车子回去。”王明国拽住任缘，淡淡说道。 “不必。”任缘眉头轻蹙，看了一眼身旁的两辆桑塔纳，语气又变得有些清冷。 男人转头，看了少女一眼。只片刻，他转头拉开第一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别驳了他们的好意，毕竟你刚刚把老板捅了。”王明国的语气平静。 任缘顿了顿，她思索片刻，带着小松往后一辆桑塔纳走去。 “师傅，送他们到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王明国招呼司机， 然后他立刻快步走向第一辆桑塔纳，他迅速走到前排上车，然后看了一眼后座的黄衍，对司机催促道：“秦镇人民医院，快一点。” “人走了吗？”黄衍看了看身后，后面那辆桑塔纳已经启动，缓缓往秦镇电力厂方向驶去。 “走了。”王明国答道。 “嘶……”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传了出来，黄衍按住大腿的手臂开始剧烈颤抖。他皱着眉头，眼里噙着泪水，认真的看着前方催促道：“师傅，快开，开快一点，我要痛死了。” 秦镇人民医院。 急诊室内，一阵鬼哭狼嚎，杀猪般的叫声渐渐平息。 门边的王明国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立起身形，推门走了进去。 “衣服够厚，加上下手不重，伤口没什么大碍。”医生放下手里的镊子，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就是这受伤位置很刁钻。” 黄衍皱了皱眉。 医生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暂时不能剧烈运动，要等伤口完全愈合。下次注意一点，这个伤口，离大动脉很近，离命根子也不远。” 王明国粗黑的眉毛挑了挑，他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黄衍，又看向医生问道：“背后的伤有没有事？” “没事，有点淤青，问题不大。”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道。 王明国点了点头。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任缘看着桑塔纳开走，转身走进院子。 “姐姐，你不要担心，既然开车送我们回来，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小松看着任缘，认真的说道。 “肚子还痛吗？”任缘转过头来，看着小松的肚子问道。 “不痛了。”小松扬起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继续说道：“我穿了两件毛衣呢。” 任缘点了点头，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缓缓走到一个石桌边坐了下来。 小松快步跟上，坐到了任缘的旁边。 “小松。”任缘的眼神深邃，半晌，她才悠悠的开口：“丰泰的人，到底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 小松愣了愣，满脸疑惑。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陌生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的。”任缘的眼神又晦暗了一分，她看着远处，那个凉亭正隐隐约约的立在那里，那里没有路灯，一片暗沉。 “可是姐姐，你对我就很好啊！”小松认真的看着任缘，反驳道。 任缘怔了怔，她的嘴角勾了勾，并没有答话。 “姐姐，你就没有遇到过真心对你好的人吗？”小松思索片刻，又看向任缘问道。 “也有的，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对我很好，也很真心。” “所以，还是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姐姐好的。”小松笑起来，继续说道：“我也会对姐姐好的。” 任缘转过头来，对着小松又勾了勾嘴角：“但他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那他想要什么呢？”小松疑惑问道。 “小松。”任缘轻轻的又开了口：“他想要什么不重要。但是他想要的东西，我想给。所以，他对我好，我可以接受。” 第190章 话有点多 秦镇，酒吧街，星空酒吧内。 小虎坐在林维峻对面，他的身体仍旧因为刚才的厮打有些微微起伏，他垂着头，看着地面出神。 林维峻的嘴角勾了勾，叹了口气：“你啊，有野心，就是太大意了。” 小虎没说话，他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一个星空，一个佳缘，四十多号人，压力也挺大的。”林维峻一副诲人不倦的表情：“不过我们之间，比阿峰好沟通很多。” “成王败寇，你不要絮絮叨叨的。”小虎瞪了一眼林维峻，又吸了一口烟。 “那就简单点。”林维峻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小虎的肩膀。继续说道：“把星空的老板和佳缘的老板叫来，我们和老板重新谈。你就不要再做这行了，这行于你而言没前途的。” “你们要这两个盘子拿去便是，那两个老板形同虚设的。” “怎么个形同虚设法？” “人不敢来的。”小虎吸了一口烟，嘴角勾了勾：“心情好，我会分钱，心情不好，我一年都不会分给他们。” “你还真是霸道。”林维峻摇了摇头：“给你指条明路吧。” “那倒不必了，我还会东山再起的。”小虎将烟蒂丢在地上按灭，又掏出一支来。 “又去占几个酒吧，把老板逼走，然后继续现在的营生？”林维峻戏谑。 “你管不着。” “陈余确有其人么？”林维峻又坐回了小凳子上，他抬起头来，话锋一转。 小虎一愣，看向地面的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说实话，任缘不在这里。”林维峻的嘴角勾着，看向小虎的表情随意，但眼神凌厉。 小虎只瞟了一眼林维峻的眼神，便低下头去：“确有，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林维峻顿了顿，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起头来：“我们呢，不碰药，不违法，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你的盘子，我们接了。”他看着仍旧盯着地面的小虎，又补充道：“两万，人和盘子都接。” 小虎夹住烟的手突然一顿。他的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继续说道：“两万，够你快活几个月了。可是几个月以后，你就不快活了。我要是你，有这两万，我会去找任龙涛。” 小虎眉头蹙紧，他看着林维峻，不发一语。 林维峻毫不在意，他自顾自的说着：“钱生钱，才能取之不尽。若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拿不到，我便会去找能拿到的人。我出钱，他出力，他帮我拿东西，他帮我卖。我既有了东西，我还会一直有钱。” 坐在对面的小虎的眼里闪过一瞬光亮，他微微立起身形，听得仔细，看向林维峻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哎，可惜了。”林维峻摆了摆手，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你想要的东西，我并看不上。” “若是出钱，要怎么谈？”小虎有些迫切的问道。 “噢，这就要牵扯到分成的问题。”林维峻笑了笑，像是极有耐心：“若是一起出力，共同出钱，各出一半，那么就可以五五分。若是一方出力，一方出钱，那也可以五五分。若是一方出力又出钱，另一方只出钱，那么另一方自然要少分一些。” “钱拿出去，可有风险？”小虎表情认真，又立刻问道。 林维峻抬手，止住了小虎的热切。他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手表，自说自话：“时间不早了。”然后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小虎皱了皱眉。 “钱，回头你来丰泰拿。”林维峻对着小虎笑了笑：“你主意正，我可开导不了你。不过，如果你想学做生意，倒是随时欢迎你到丰泰坐坐。” 林维峻话毕，抬步往大门处走去。 “我如果想学做生意，要怎么找你？”小虎立即站起，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门口穿黑衣的红发，你找他。”林维峻摆了摆手，一步踏出了酒吧大门。 大门外。 宋子阳正坐在酒吧外的地上大口喘气。他的身旁，阿峰蜷曲着身体，也在喘气。他看上去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但伤得也并不太重。 他们的一侧，所有参与斗殴的混混此时被周星等人理作四排。这里面也包括李木，以及丰泰埋入的暗线。 林维峻没有看那些混混，他径直走到阿峰面前蹲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话有点多，聊得长了一点，现在到你了。” 第191章 你不亏 秦镇，星空酒吧大门口。 阿峰挣扎一番，吃力的坐起身来。 他斜了一眼林维峻，语气平静：“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们倒不愧是一条街上的，老师只教过这一个成语吗？”林维峻戏谑道。然后他也随意的坐到阿峰旁边的地下，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秦镇不适合你，你去绿城吧，绿城西区。”他吐出一口烟雾，开口了。 阿峰没有说话，只看着林维峻，眼神深邃。 “只是建议。”林维峻斜了一眼阿峰的表情，勾了勾嘴角，语气淡淡：“毕竟，你在这里没有根基了。” 阿峰仍旧没说话。 “你心思玲珑，留在这里确实屈才。”林维峻转头，笑容和善：“西区，你按零度的标准，重新圈块地。租金你自己想办法，酒吧我按丰泰的标准给你装修。你的人，你想带走便带走，你不亏。” 林维峻话落，阿峰瞳孔微缩。他看着林维峻，眼里透着一丝疑惑。 “你慢慢想。”林维峻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绿城，零度和你的人，我就先收走了。” “有什么要求。”阿峰身子没动，但眼睛一直盯着林维峻，没有挪开一分。 “有的。”林维峻收回抬起的脚步，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三年之内，你不能出现在秦镇。把协议签了，零度归我，西区的新酒吧归你。” “可以。” 林维峻点头，然后大步往前走去。他扬起手臂挥了挥，大声说道：“和气生财。” 回东区的路上，第一辆桑塔纳车内。林维峻和黄衍坐在后排，前排坐着宋子阳。 “这下，你倒是没有留后患。但是丰泰浅浅的积蓄不仅耗光了，还要养更多的人。”黄衍看着林维峻，苦笑着说道。 “你的目的又不是赚钱，怎么老往这个思路上跑？这件事你不亏。”林维峻有些疲惫的靠在座位上，语气慵懒：“把小虎推上路，你的进度就比你那小辣椒快多了。” 黄衍叹了口气，强行摁下自己无意识蹦出来的遗传基因，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把星空和佳缘并起来，抓紧改造。零度也要开，怎么把他们搞起来赚钱，你在行。” “知道了，我先想想。再急，也要等到开年了。”黄衍叹了口气。他暗自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内侧。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贴了一小块纱布，但是现在仍有一些隐隐的痛感。 林维峻看着黄衍的动作，一脸戏谑：“疼吧？” 黄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疼的怕不是腿，是他的心。”宋子阳转过头来，笑得一脸暧昧。 黄衍的眉头又皱紧了一分。 就在这时，“嗡嗡嗡。”黄衍的小灵通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自己那个白色的小灵通，点开了信息。 “晚安。”是任缘每天的例行问候。 他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将电话伸到林维峻的眼前，淡淡的问道：“苏青给你发晚安吗？” 林维峻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又将电话伸到前面的宋子阳身侧，淡淡的问道：“有人和你说晚安吗？” “嘁，我要那个干什么。”宋子阳一脸不屑的撇撇嘴。 “嗡嗡嗡”。就在这时，宋子阳的小灵通也震动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满脸疑惑的掏起自己的裤带来。 半晌，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前排传了出来：“我倒是没有晚安。我妈说，今晚我不用回去了，明天会直接和我探讨一下散打方面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林维峻看着宋子阳，一脸疑惑的问道。 “散打方面的事情，应该是他负责闪，他妈负责打。”黄衍戏谑。 林维峻勾了勾嘴角，但却没能笑出来，他掏出小灵通，点开了苏青的信息界面。 最后的一条信息是几天前的。 “苏青，你还好吗？” “嗯，不用担心。” 黄衍一只手按压着自己的伤口，脖子伸到了林维峻的旁边。 “所以说，老狐狸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黄衍感叹了一句。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转头，斜着黄衍。 黄衍毫不在意，他一把拿过林维峻的手机，低头开始编辑消息：“心情不太好，你在么？”然后果断的按下了发送键。 “你……”林维峻皱着眉头，看着黄衍，但没有再说下去。 “嗡嗡嗡。”林维峻的电话震动起来，苏青的消息倒是回得很快：“怎么了？” 黄衍看了一眼林维峻，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低头继续按动小灵通：“有一个字谜，想了一天，想不出来。” 半晌，苏青的消息又回了过来：“什么字谜？” “说…太阳，免不了会罩在一个女孩的头上。猜两个字。”黄衍噼里啪啦的摁着键盘，然后立刻又发了回去。 林维峻看着黄衍发送的信息，一脸懵。黄衍看了看林维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学着点。” 这一次，等待时间更长了一些，就在桑塔纳已经进入东区的时候，“嗡嗡嗡”。林维峻的电话终于震动起来。 苏青的消息终于发过来了，黄衍点开来，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 黄衍一脸得意的将电话递给林维峻。林维峻愣了愣，他看了看电话里跳出来的两个字，表情微怔，然后一脸不可置信。 半晌，他转过头来，看着黄衍，有些木讷的问道：“要怎么回？” 黄衍笑了笑，又拿过手机，按下几个字，发了出去：“晚安，早点休息。” 第192章 大过年的 2003 年 1 月 31 日，除夕。 衍妈一大早便开始收拾年货，老黄在一旁帮忙。 这个时候，黄衍的外公外婆已经退休，几个子女给二老在东区买了房子，就在伯爵花园旁边，并不远。爷爷奶奶也住在绿城中区，由住在附近的姑妈照看着。 但是过年时，黄衍几乎都是在外婆家过的。一是，老黄比较惧内，二是因为爷爷奶奶会被黄衍的姑妈接到平县的老家去，和其他的家人团聚。 每逢过年，外婆家来的亲戚并不多，大多数亲戚也都是在平县老家。但是到外婆家拜年的客人却并不少，因为黄衍的外公是从绿城的教育岗位退下来的干部。 黄衍记得，每年从腊月起，就会有人提着一些年货去给外公拜年，外婆家的楼下也总是会停着一两辆陌生的小汽车，而这种状况，要一直延续到大年十五。 外公是个严肃但正直的人，那些送礼的人常常提着大包小包的进门，又大包小包的提着被送出门去。但是，他总会把一些糯米肠或者腊肉留下来，因为黄衍喜欢吃。 衍妈有两个亲姊妹，最小的一个妹妹叛逆，早早的出国定居。所以在外婆家里过年的只有黄衍一家，以及黄衍的二姨一家。二姨家也有一个儿子，叫代惟。比黄衍小五岁。黄衍和堂弟的关系不错，但外公和外婆的宠爱总是极有分歧的。 由于二姨工作的关系，代惟是外婆从小带大的，所以外婆对代惟极为宠溺。而刚正不阿的外公认为，他们给黄衍的关爱要少一些，所以将更多的爱给了黄衍。 二姨家和外公外婆在一个小区。所以待黄衍一家进到小区的时候，就看到代惟正举着一把玩具枪，在院子里打树上的叶子。 “哥，大姨，大姨父。”代惟乖巧的跑到三人跟前叫道。 黄衍摸了摸代惟的脑袋，然后将手上的袋子一并拿给代惟，并夺过了代惟手里的玩具枪，代惟皱了皱眉。 “小衍，你又欺负弟弟。”衍妈瞪了一眼黄衍说道。 “他自己说的，要给我跑腿。”黄衍笑着应道。 代惟愣了愣，然后立刻提着袋子往外婆家跑去，边跑边说：“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算了，我们先去做饭，让他带着弟弟玩。”老黄笑着说道。 衍妈也笑着点了点头，和老黄一起往外婆家走去。 秦镇，某栋自建房的二层。 红头发的周星正拿着扫帚，打扫着屋内的水泥地。 这是一间两室的小房，屋内只有一间厕所，大门的走廊外搭了一个木桌，木桌下面接着一个液化气瓶子，上面摆着一个被油烟熏黑的灶台。此时灶台上正炖着排骨，大锅正呼呼呼的喷着热气。 “哥，爷爷又尿床了。”小松从一个屋内跑了出来，他的左手拿着一张抹布，右手拿着一个空盆。 “没事，你叫爷爷出来看电视，我一会去把被褥和床单换了。”周星应着，没有抬头，他认真的将垃圾扫到撮箕里， 半晌，小松扶着一个老人走出屋来。 老人的状态不错，但是眼神有些呆滞。他掀开小松的手，一副嫌弃的模样，在藤椅上坐了下来。“中央 6 台，我要看电影频道。”老人指了指电视机，对小松说道。 “好好好，爷爷。”小松走到电视机前，打开了电视，调到 6 台，然后将遥控器递给老人。 “周松。”扫好地的周星走回屋内，他拿起一旁桌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叫道。 “怎么了？哥。”小松走上前来，看着周星，等待他的后话。 “你还是去一趟电力厂。”周星放下帕子，继续说道：“聪哥交代过，你还是再去照看一下。” “哥，大过年的，你还要做菜，家里的卫生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做……”周松看着周星，有些忧心。 “去吧，先去电力厂再说。爷爷现在有电视，家里有冰箱洗衣机，都是因为聪哥。聪哥让你对那个任缘好，你就要对她好，护着她，人要知恩图报。” “知道了。”小松应道，然后他跑到厕所洗了个手，立刻往门边走。 “你等等。”周松叫道，然后他走到电视机旁边的冰箱前，打开冰箱下层。他拿出两个袋子，递给小松：“前几天包的饺子，你拿两袋送过去。” 另一边，王明国家里。 “叔，我出去一趟。”王明国将厨房里炖好的猪肉锅子抬下来，对着小客厅里的男人叫道。 “明国，你可别再往家里买东西了，够多了。”男人举一个扳手，看上去正在修家里柜子的柜脚。 “红姨第一次来家里过年，我再去买点牛肉。”王明国说着，往外走去。 “大过年的，哪里还有人在卖肉。”男人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害羞，他继续说道：“你别浪费钱了，你红姨又不是第一次来家里吃饭。” “街口那家肉摊还在开门的。”王明国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怎么都要去一趟，我还要再买些东西，给电力厂那边送去。” 第193章 除夕1（回忆） 2017 年除夕。 东区，一栋带花园的别墅里。 黄衍跪在客厅里已经 20 分钟了。 衍妈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抹眼泪，一旁的老黄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妈，你让我带她回家过年吧！”黄衍哀求道。 “不行！我不同意！”衍妈抹着眼泪，口气坚决。 “求你了。”黄衍的语气又软了一些。 “黄衍，她不适合你。”衍妈平复了一下情绪，但语气仍旧冰冷：“妈妈也不是看不起她，可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且……而且她还有一个儿子，这更不可能！” “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黄衍语气突然重了几分，声音也大了起来：“您催我结婚，我现在要结，您又不同意。您问我她的家庭，她的生活，我不想欺骗您，我和盘托出，我以为我们家不是那种非得门当户对的家庭！” “妈妈是过来人，家庭情况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孩子不行，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那也是拖着一个孩子！”衍妈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继续说道：“你有更好的未来，何必要受这样的委屈？一定要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什么样的女人？！拖着一个孩子怎么了？”黄衍说完，站起身来。他不再犹豫，往大门走去，几步后，他回过头来，声音平和了一些：“爸妈新年快乐，这个新年我不快乐，就不在这里影响大家的心情了。” 黄衍说完，转身走出了别墅大门。 绿城，某住宅大厦 17 层。黄衍站在一间公寓前，一直没有进去。 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又过了良久，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公寓很小，黄衍一眼便看尽了整个房间，屋内没有人。他心下一慌，立马掏出手机，拨起电话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站在公寓大门外，声线微颤：“你在哪？” 四十分钟后，黄衍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外。 然后他疾步下车，不管不顾的往院内冲去。没跑多久，渐渐的，他的步子放缓，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老旧的小院内，一片静默萧瑟。矮房的不远处，一棵大树下面，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正面向他安静的站在那里。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内里白色的毛衣衣领围住了脖颈。她的长发披在胸前，被风带着轻轻的往一边散去。脸也许是被冷风吹久了，显得有些苍白。 她长长的睫毛下面，眼神温和，面容平静。大树下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没有动。女人牵着小男孩安静的站在那棵枯黄的大树下面。她看向黄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里也没有情绪，像站在一幅画里，那样静谧。 黄衍痴愣片刻，才缓缓走上前去。 “为什么不去外婆家过年？”黄衍问道。 “不想看到妈妈。” “为什么来这里？”黄衍又问道。 “想爷爷了。” “走吧，我们在爷爷家过年。”黄衍说着，伸手牵起女人身旁的小男孩，抬步往二号院四栋走去。 “你……你不回家过年吗？”女人并未动，她看着黄衍问道。 “以后，我们三个，一起过年。”黄衍语气平和。他转过身来，对着女人温柔一笑，然后继续说道：“以后的每一年，都是。” 任缘愣了愣，然后她默默的跟在黄衍身后，往四栋走去。 三人走至单元门前，女人上前一步，安静的打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然后，她又安静的打开了二楼右手边的大门。黄衍牵着男孩，跟着女人，走进屋内。 小屋内收拾得很整齐。只是，地面上，桌子上，柜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任缘只顿了片刻，便走进了厨房，取来一张抹布，打湿水，开始认真的打扫起来。 黄衍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女人的动作。良久，他才收回了眼神。他又扫视了屋内一圈，这才看到了屋内对着餐桌的墙上，挂着一幅老人的遗像。 他放开男孩的手，蹲下身来，看着男孩认真的说道：“小聪，过年要打扫卫生的，我们一起帮妈妈好吗？” “好。”男孩认真的点了点头。 黄衍摸了摸任聪的脑袋，走进厨房，找来两块抹布。他递了一张给任聪，笑着对他说道：“先去擦桌子吧。” 小任聪点了点头，乖乖的走到桌边，开始认真的擦起桌子来。 黄衍沉默了片刻，他走到那张遗像前，轻轻的将遗像取下来，开始认真的擦拭相框上厚厚的灰尘。他擦得很仔细，也擦了很久。然后他将擦干净的遗像，又小心翼翼的挂回了原处。 他抬起头来看着遗像，看了良久，才缓缓的对着遗像开口：“爷爷，我们来陪您过年了。以后小缘有我，不会再受任何委屈了。您放心。我每年都会给您汇报的，她如果不乖，我也会告诉您。” 黄衍说完，他又抬手正了正遗像，满意的回过头来。 任缘站在黄衍身后，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张抹布。她定定的望着黄衍，眼里尽是黄衍看不懂的情绪，她的嘴唇有些微微绷紧，她看着转身的黄衍，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半晌，一滴豆大的眼泪突然从女人眼里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只是一瞬，又立刻淡去。 “你……”黄衍的眉头蹙起，他看着女人满脸疑惑的问道：“你哭什么？” “没有。”女人别过脸去，语气依旧平静淡然：“你看错了。” 第193章 除夕2（回忆） 2017 年除夕，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年三十买不到什么菜，任缘只炒了一盘土豆丝，一盘西红柿炒蛋。米饭和菜是黄衍厚着脸皮去同一层的老人家里要来的。因为没有肉，他还开车去很远的一家开着门的小卖部里，买了两根火腿肠给任聪加餐。 “下一次，不要那么冲动。”黄衍嘴里嚼着饭，边吃边对任缘说道：“你至少应该提前买好菜。” “已经很好了。”任缘勾了勾嘴角，语气平淡：“去年我在公寓里吃的泡面。” 黄衍放下筷子，眉头皱了起来：任聪那么小，你带着他吃泡面？” “没有。”任缘往黄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继续说道：“任聪在外婆家。” “以后过年，咱要弄点好吃的。小孩子过年都要吃糖果的，你不许再吃泡面。” “嗯。”任缘垂下眼眸，轻轻夹起一口饭，塞进嘴里。 黄衍感受到女人有些低落的情绪，开着玩笑说道：“大过年的，过来也不知道给爷爷带瓶酒，让他看着我们吃，他肯定会生气的。” “不会的。以前过年，有西红柿炒蛋，爷爷就已经很开心了。” 黄衍顿了顿，他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半晌，他抬起头，轻轻的问道：“以前，都是和爷爷两个人过年吗？” “是。”任缘依旧平静，她勾着嘴角，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爷爷会想办法做很多好吃的给我，所以过年，我还是很开心的。” 听及此，黄衍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低下头，用力刨了两口饭。 “小缘。”黄衍将饭咽下，抬起头来，他的语气温柔：“我们一会去放烟花吧。“ “放……烟花？”任缘愣了愣。 “妈妈，我想放烟花！我们去放烟花！”一旁的任聪来了精神，他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女人哀求道。 “小聪，你乖乖的吃一大碗饭，一会就带你去。”黄衍摸了摸任聪的头，表情故作严肃的说道。 “嗯！”任聪立刻不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内。 黄衍掏出火机，将任缘手上的那两只长长的烟花棒点燃，然后他又转身，立刻将任聪手里的那只小烟花棒点燃。 顿时，金色的烟花从那根细长的小棒顶端蹦了出来。烟花很亮，很耀眼，不仅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块空地，也照亮的女人恬静的面容。 “妈妈！”任聪开心的将手里的烟花舞了起来，他手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烟花长长的金色尾巴。 任缘看着任聪的动作，愣了一瞬。然后她学着任聪，举着烟花棒轻轻的滑动起来。她掌握得很快，渐渐的，她开始用烟花画出各种各样好看的形状。任聪有样学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样对站着，不停的挥舞着手上的烟花棒。她的嘴角终于上扬起来，眉眼也变得弯弯的。 她和任聪玩得入神，一旁的黄衍也看得入了神。 烟花的光亮印在女人的脸上，黄衍看着女人嘴角慢慢勾起的弧度，看着那双渐渐弯起的眉眼，还有那甚是可爱的梨涡，他的呼吸没来由的舒畅起来。 黄衍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有些呆傻的笑容。他看着这一幅美好的画面，把这一辈子想要和她做的一切，全部都想好了。 2003 年除夕夜，9 点，秦镇家属区二号院内。 收拾完晚饭的任缘，刚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在王明国和小松的一顿输出下，今年任缘家的餐桌上，大大小小有了七八道菜。爷孙两人吃不完，又不舍得浪费，只能想方设法的往冰箱里塞。 “小缘！”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 任缘起身，向下望去。 只见唐芸、阿欣以及一众少女正站在楼下，阿欣正奋力的对着任缘招着手。 “小缘，快下来快下来。”阿欣看到窗边的任缘，又叫了一声。 任缘迟疑片刻，便走出了房间。 任爷爷此时正坐在餐桌上，用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听联欢晚会。 “爷爷，我出去一下。”任缘说着，走到门边换鞋。 “好好好，玩开心一点。”任爷爷笑着。显然，刚刚阿欣的声音，任爷爷也听见了。 任缘点了点头，出门下了楼。 没等任缘走近几人，阿欣便开心的跑到任缘跟前，拉起她的手臂说道：“小缘，明国请我们放烟花！” 任缘愣了愣，她偏头，便看到王明国和小松蹲在不远处。他们的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纸盒，纸盒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烟花和炮仗，花花绿绿的，从纸盒里满了出来。 2003 年的除夕夜，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内十分热闹。 少女们的欢笑声和时不时传出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院落，大大小小的烟花发出的光，照亮了整个小院，也照亮了欢笑的人群。 王明国又给任缘点燃了一支烟花棒。就在这时，他裤袋里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掏出了小灵通，按下了接听键。 “明国，她笑了吗？” “笑了。很多次。” “对不起，耽误你看联欢晚会了。” “没事，可以明天看重播。” 第194章 累了吗 同一时间，东区，航空公司家属区。 林维峻一个人坐在苏青家楼下的花台上。三楼，从阳台处望进去，客厅的灯始终没开，但是旁边那间拉着窗帘的小屋，灯却是一直亮着的。 林维峻捏着小灵通，看着屏幕上苏青的名字，却不能够像黄衍那般自然的按出一段话来。 他苦笑，又望向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揣回小灵通，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烟，点燃。 九点过，已经有不少的小孩或大人走出房门，在院里放起炮仗来。嬉笑声和炮仗声开始陆陆续续的变多，林维峻被这些嘈杂的声响弄得不胜其烦。 他的眼睛仍旧望着三楼开着灯的那个房间，没有移动过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终于有些酸了，他收回目光，转了转发酸的脖颈。 就在这时，三楼房间的窗帘拉开来了些，一个少女的身影显了出来。她将窗帘拉开，刚好留出了开窗的位置，然后，她伸手，推开了窗户。 苏青打开窗户的时候，便看到了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他正挺直背脊，站在那个小花台上，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脖颈。他的模样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僵硬，反而有些有趣。 想到这里，少女的嘴角弯了弯。她想了想，又轻轻的将窗户关上，把窗帘也拉了起来。 这个房间挺大，墙壁是粉白色的。书桌、床和柜子也都是白色的欧式风格。就连被褥也是她喜欢的白色，但是有漂亮的蕾丝花边。书桌很大，书桌上摆放着少女零碎的小物件，还有整整齐齐的小书架和课本。 这里曾是她最幸福，最温暖的小窝。可是现在，她待在这里，却像是让她窒息的牢笼。 苏青抬起头来，她看着那扇欧式的白色木门，眼神又晦暗了几分。然后，她没有再犹豫，她将随身物品收拾在一个小小的运动挎包里。她背上挎包，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黑暗。 透过窗外的光线，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她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苏青并没有看那个人影，她径直走向大门，轻轻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林维峻活动好自己的脖颈，又抬起头来。那个小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睡了么……”他自言自语，又捞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 也许是他想得入神了，也许是大院里过于嘈杂，他没有发现，一个少女背着一个运动挎包，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站累了吗？”少女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有些挺拔的少年。 林维峻愣住了，他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缓缓抬起眼皮。苏青正站在花台下，仰着头，看着他。她的表情平静，眼里没有什么神采。 林维峻看着苏青，好一阵子，他都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有一些不顺畅，他记不得是多久，仿佛已经很久很久了，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淡淡的问他：“你累了吗？” 二人就这样安静的对立了良久，像是隔离在院子里的喧闹之外。直到一颗小小的刮炮不小心飞到了苏青的脚边。刮炮冒着白烟，等白烟散去，应该就会“砰！” 的一声炸起来。 “小心。”林维峻终于清醒了。 他立刻跳下花台，跨出一步，一把拉起苏青，往一旁退去。 林维峻的动作很快，他转身，挡在了苏青的面前，抬手压住她的长发，捂住了她的耳朵。 “砰！”就在这时，炮仗爆炸了。 又过了片刻，林维峻将手缓缓抬开，垂了下去。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苏青，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谢谢。”苏青勾了勾嘴角，却没有扬起笑容，她平静的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路过。”林维峻立刻别开脸去。 “噢。”苏青的眼眸垂了下。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想起了黄衍交代给自己的攻略，冷漠的表情突然有些破碎。他的眼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苏青转身。 “苏青。”林维峻皱了皱眉，他深吸一口气，拦住了苏青欲往前走的步伐。 苏青停下脚步，看着林维峻。 “我担心你，我害怕你这个年，过得不开心。”林维峻仍旧偏着头，他的声音很轻。 苏青愣了愣，她的头也微微偏起。她看着眼前的空地，眼神有一些涣散。 “我开不开心，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林维峻转过头来，他扶住苏青的肩膀，认真的看着苏青说道：“你开不开心，对我来说很重要。” “林维峻。”苏青的眼神仍旧有些涣散，她抬起脸来，看着林维峻问道：“酒是什么味道的？” “喝酒对身体不好……算了。”林维峻又懊恼起来，他立刻改口道：“如果你想尝尝，我带你去。” “喝酒会忘记烦恼吗？”苏青抬脚，往前走去。 “会吧。”林维峻跟上她的脚步。 “你怎么知道？” “我很烦恼的时候会喝。” “你还真是出了名的坏学生。” 第196章 毁人因缘 2003 年大年初二。 许艺和张志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大早便坐到了黄衍家的客厅里。 “许师父，本来应该我带小衍去给你拜年的，你看这下，你还先跟着小张过来了。”老黄坐在二人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和善的笑着。 “是啊，小衍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还长了肌肉呢，全是许师父的功劳呢。”衍妈适时的端来两杯茶水，给二人摆放在茶几上。 “客气了，黄衍爸爸，黄衍妈妈，他如果不努力，也练不好的。”许艺的笑容也很和善，她条件反射的回避着老黄的眼神，话是对着衍妈说的。 黄衍站在二楼楼梯的栏杆处，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此时几人在客厅里商业互捧已经有二十来分钟了。 又过了五分钟，他皱了皱眉，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往楼下走去。 黄衍礼貌的看着许艺，然后他有意无意的对着张志挤了挤眼：“师父，哥，时间不早了。” “…呃…对，叔，今天我们准备带小衍去朋友那里坐坐。”张哥接收到眼神，立马对着老黄开口说道。 “也好，小衍这几天都在家里学习，宋子阳也回老家了，一个人怪无聊的。”衍妈笑着说道。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老黄笑着，看着二人问道。 许艺没有看黄衍，也客套的笑着，小声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会。” 老黄愣了愣，衍妈也愣了愣。张哥皱了皱眉，他轻轻拍了拍许艺的大腿，像是在安抚。 “不会的，小艺她说的是不会。”张志摁住心里的尴尬，微笑的看向愣住的二人。然后他看着小衍又说道：“小衍，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 “好嘞，哥。”黄衍立刻蹬蹬蹬蹬跑上楼去。 衍妈的笑容又扬了起来，她又微笑着看着张志：“小张啊，你和许师父真是般配呢，有夫妻相，你可要对她好。” “会的，”张志点头，他看着许艺，笑容又温柔了几分。 许艺低着头，像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 “许师父，我们把小张当自己的亲人，如果他欺负你，你要给我们说哈。”衍妈又对着许艺温柔的说道。 “知……知道了，阿……阿姨。”许艺尴尬得脚拇指扣地，头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只见黄衍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背包走下楼来。 沙发上的四人一齐往楼梯处看去。衍妈一脸震惊，许艺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张志悄悄摸了摸额头，老黄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你要去几天？”老黄看着黄衍，语气有些严厉。 “一天啊，晚上就回来。”黄衍一脸的轻松与随意。 “那你背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衍妈问道。 “噢，就是一些零食，我想着如果人多，我们可以一起吃。”黄衍说着放下背包，然后将背包拉开一个大口子。 衍妈站起身来，探头望去，果真是一大包零食。 “好吧，那就不留你们吃中饭了，辛苦你们照顾这小子。”老黄站起身来，看着沙发上的二人，笑着说道。 二十分钟后，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着，已经开到了中区。张哥开着老黄的帕萨特，许艺坐在副驾驶上，黄衍和大背包坐在后面。 “嘁，看长相也是快成年的人了，对一个 12 岁的小姑娘图谋不轨。”许艺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着张志抱怨道。 “师父，毁人姻缘，你会遭雷劈的。” “臭小子，你不要逼我扇你。”许艺回头，瞪了黄衍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张志握着方向盘，勾着嘴角笑着说：“小衍，你早恋倒也没什么，但是任缘确实年纪还小，她不懂这些，你不能做过分的事情。” “我没做什么啊。”黄衍撇撇嘴，继续说道：“我又没亲她，又没抱她，我等她长大还不行么。” “禽兽。”前排的许艺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 “好了，小艺，小衍的人品和家教在那里，你不用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张哥安抚道。 ”他要是敢出格，我会捏死他，你护着也没用。” “放心吧，我相信他有数的。”张志笑着，油门又踩重了一分。 帕萨特往秦镇的方向飞快的开去，带起一地的烟尘。 第197章 这个不重要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任缘正坐在小木桌前发呆。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小灵通，小灵通的屏幕上面是她昨夜收到的信息：“等着我。” “小缘，要不我再去买瓶酒吧。”任爷爷坐在客厅里说道。 “不用的，他们会带过来。” “小缘，你给爷爷说，是什么样的朋友。”任爷爷有些忧心忡忡，他看着任缘，想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任缘起身，走到任爷爷跟前，她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姐姐是来云湖玩的时候认识的，对我很好。” “可不是那种坏朋友？” “不是的，姐姐是国家散打运动员。” 任爷爷听及此，担忧却没退去。半晌，他又走回房里，拿出五十元钱递给任缘说道：“那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再去买点肉，买一瓶酒。” 任缘皱了皱眉，她伸手，将任爷爷拉到餐桌前坐下，轻轻的说道：“爷爷，不用的。” 任爷爷叹了口气：“小缘，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人家的恩惠，如果别人对我们好，我们也要回报的。” “嗯。” 不多时，帕萨特缓缓的停在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大门边。 黄衍捞起背包，不等许艺和张志反应过来，他跨下车门撒腿就跑。 “小……小衍……”张志的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没了影子。 “不用管他。”许艺撇撇嘴，懒洋洋的走下车。张志打开后备箱，和许艺一起，将大包小包的年货从车后备箱里提了出来。 黄衍撒丫子跑到四栋的楼下，他单肩挎着大大的旅行背包，一步跃上花台，迫不及待的往那个小阳台望去。 就在此时，坐在木桌前的少女也看到了他。少女缓缓站起身来，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着那个站在花台上的少年的模样，她有片刻的晃神。 黄衍也看到了任缘，他立刻笑起来，露出了两排白牙。 二人对视片刻，少女回过神来。 她退开来些，转身走出了房门。 “爷爷，我出去一下。”少女对着屋内的老人叫道，然后她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黄衍的嘴一直咧着，他看着少女的身影闪过楼道，轻快的下楼，然后打开单元门，走到他的面前。 黄衍跳下花台，他正了正身上的背包，看着跟前的少女，心花怒放。 冬天的风有些冰冷，少女今天穿着他送给她的白色棉衣，头发扎起一个马尾。她的耳朵冻得有些红，但小脸依旧雪白如织。她正看着黄衍，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眸里却有几分温和。黄衍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快要控制不住，想要一把将少女搂入怀里。 “小缘！”就在这时，许艺的声音打破了黄衍激动的情绪。 她几个大步走到任缘跟前，将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丢，伸出手轻轻将任缘拉着转向自己。然后她一把将少女扯入自己的怀里，开心的说道：“姐姐想死你了。” 片刻，少女从许艺的胸前撑出头来，她弯着嘴角，轻轻的叫了一声：“姐姐。” 许艺笑得更加灿烂，她自顾自的牵起任缘：“快回去，外面好冷呢。” “好。”任缘加快脚步，领着许艺往单元门走去。 一旁的黄衍的眉头蹙起，他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心里把许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小衍，我们也上去吧。”张志微笑着走到黄衍身边，语气温和。 黄衍吐出一口浊气，他提起许艺丢在地上的袋子，和张志一前一后的跟着走进了单元大门。 这是黄衍重生后，第一次来爷爷家里。 这里比二十年前温馨很多，随处可见祖孙二人生活的痕迹。但是仍旧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 这也是黄衍，第一次见到任缘的爷爷。 许艺换好任缘准备的拖鞋，便几步走到餐桌边，自来熟的叫道：“爷爷，我叫许艺，在中区工作，这是我的男朋友。”她又回头，将黄衍身边的张志一把扯过，推到爷爷身边，笑得亲切。 “任爷爷好。”张志微笑着，他的表情和善，言语极有礼貌。 任爷爷笑着，他的语气温和：“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你们对小缘好，我们家地方有一点小，你们不要介意。” “怎么会介意呢，爷爷，小缘很乖，我们都很喜欢她的。”许艺亲热的走到任爷爷身边坐下，表现得十分乖巧。 许艺坐下后，任爷爷才看到被她挡住的黄衍。他指了指黄衍，又看向许艺笑着问道。“呃……这个小伙子又是？” “噢，爷爷，这个不重要。”许艺瞥了黄衍一眼，又立刻换出一副乖巧的面孔看向任爷爷说道。 任爷爷愣了愣，他看着仍旧站在门边的黄衍，有些迷茫。 此刻的黄衍也有些呆滞，他倒不是迷茫，但是他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任爷爷是任缘最亲的人。上一世，他来不及见上一面，但是现在，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见家长的那种紧张与局促不安。 第198章 甜吗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黄衍立在门边，正暗自措辞，想着怎么开口才好的时候，一只小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爷爷，他叫黄衍，是姐姐的徒弟，也是我的好朋友。”任缘将人带到桌前。 “爷爷好。”黄衍顺着任缘，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然后对着任爷爷轻轻鞠了一躬。 “你也好。”任爷爷笑着，眼神却往任缘拉住黄衍的那只手臂看去。 任缘轻轻放下手，又开口说道：“爷爷，他今天过来，是来教我学习的。” “学习？”任爷爷愣了愣。 坐在一旁的张志随即温和的开口说道：“爷爷，小衍在绿城的启航学校上高一年级，读的重点班，学习是非常好的。” 听及此，任爷爷的脸上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他站起身来，走到黄衍的身边，轻轻握住了黄衍的双手：“小衍，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教小缘，来，快来这边坐。” 黄衍笑了，他反扶住任爷爷的手臂，温和的说道：“爷爷，小缘很聪明，也很努力，我能够教她，我也很开心的。” 黄衍一边说着，一边将任爷爷扶回座位上。 许艺看着黄衍那一副殷勤的嘴脸，偷偷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她给张志使了个眼色，张志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将一个纸袋提了过来。 “爷爷。”许艺将纸袋提到任爷爷跟前，掏了掏，拿出一个崭新的收音机出来。她继续笑着说道：“这个是最新款的，信号好，音质也不错，您快试试。” “不不不，这个不行。”任爷爷立刻摆了摆手，他轻轻推了推眼前的收音机，拒绝道：“你们过来，我们没有好好招待，还送我那么贵重的礼物，要不得要不得。” “哎哟，爷爷，我把小缘当亲妹妹，您是小缘的爷爷，就是我爷爷。咱们是一家人，您这样客气，我可是要伤心了。”许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任爷爷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任缘站起身来，她轻轻说道：“爷爷，我先去学习了，姐姐陪您。”然后，少女拉起黄衍便向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好好好。”正难以招架许艺的任爷爷脱口而出。 许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黄衍就被少女一把拉进了小房间里，并关上了门。 许艺皱了皱眉，她起身欲阻，却又被张志轻轻拉了回来。张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是小缘拉着他去的，你放心。” 许艺的眉头又皱了一顺，然后她立刻换出一副亲切的笑脸，对着爷爷说道：“爷爷，快来试试，我教您用。” 这是黄衍第一次进到少女用阳台改造的小房间。 二十年后，这间小小的房间已经被改回了阳台。任缘曾拉着他，站在这个阳台上，用手比划着告诉他，哪里是床，哪里是书桌。 这下，他倒是全部都看清楚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和他的想象中差异不大，真的很小，但是却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任缘轻轻掩上房门，她回过头来，伸手将黄衍肩上的背包卸下，放到她的小床上。 黄衍顺着少女的动作看去，就看到那一排可爱的芭比娃娃被少女整齐的放在床边，挨着墙站立着。他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坐这里吧。”任缘指了指那张小小的床，放下背包之后，只剩下堪堪能坐下一个人的位置。 黄衍没坐，他轻轻握住任缘的肩膀，将她按坐在床边。然后他将背包扶起来打开，将一盒巧克力和一袋沙琪玛掏了出来。然后他贴心的将包装纸都撕开，剥开黏着巧克力的那张银色的包装纸，蹲下身去。 “快吃。”他将巧克力递到少女跟前，一脸希冀的说道。 任缘低头看了看蹲着的黄衍，轻轻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 “甜吗？”黄衍看着少女，一脸宠溺的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低头又咬下一口。 半晌，黄衍傻笑着，看着任缘将巧克力吃完。他正准备再剥开一个沙琪玛，却被任缘拦住了。 少女站起身来，她走到书桌边，转头看着黄衍问道：“你不教我做题吗？” “要教的，现在就教。”黄衍站起身形，他咧着嘴，站到了任缘的旁边。 少女没再说话，她将小木凳子抽出来，自己坐下，然后从旁边的一堆书本里取出了一本数学寒假作业，摊了开来。 第199章 那么好闻 任缘的房间内。 少女坐在小木凳上，少年站在一旁。他的背脊微微躬着，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在题目上比划着。 黄衍微微低着头，离少女的脸颊有些近，他的声音很轻，说题的时候极有耐心。如果看出少女有疑惑，他又会重新再讲一次。 任缘听得也很认真，她会在听懂之后立刻提笔写，也会在不明白的时候满脸疑惑的转脸，看着黄衍的侧脸询问。 “这道题确实有些绕，要把这个图形拆分成三个三角形，利用已知的尺寸，逐个求出需要的尺寸，最终才能计算出它的面积。”黄衍耐心的说道。 少女皱眉，她转头，正好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黄衍的眼睛。 黄衍怔了怔，少女又立刻将头转了回去，她轻轻起身，垂下眼帘将手上的钢笔递到黄衍面前。 黄衍摸了摸鼻子，收拾好刚刚突然加速的心跳，接过少女手上的笔，坐到了小木凳上。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草稿纸，按照题目的样式，将那个图形勾勒出来。 “哧。”图形还没画完，笔尖突然划破了纸。 只见黄衍手上那只老旧的钢笔突然叉口了，叉口的笔尖划破了纸页，将那个未完成的图形一并划了开来。 黄衍皱眉，他回过头来，看了看一旁的少女。 任缘此时两只手背在背后，本来正认真的看着黄衍画图，这会儿，表情露出一丝尴尬。她轻轻拿过黄衍手上的钢笔，找到几张纸，然后蹲在地下，认真的倒腾起来，她的手法看上去有些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很快，似乎是将笔尖弄好了，她又站了起来。她拿过黄衍身前的草稿本，翻过一页，在纸上轻轻的画了画，感觉不太顺畅，然后又蹲下身去，继续倒腾。 如是几次，少女终于将笔修好，又递回黄衍面前。 黄衍看着任缘，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只有一支吗？”他问道。 “嗯。”少女勾了勾嘴角，然后她又将草稿纸摊开来，轻轻的摆到桌上，等待黄衍继续画图。 黄衍心里堵得慌，但是他没有说话，他抬起笔，开始继续绘图。 下午三点，许艺推开门来，看到正在做题的二人，又轻轻的将门关上。 直至三点半，黄衍站直身体，伸了一个懒腰。任缘这段时间积累的数学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完了。他退坐到少女的小床上，腰杆也有一些疼，索性，他躺了下去。 小床上都是少女好闻的味道，是黄衍熟悉的，也是黄衍日思夜想的那个味道。他曾经很困惑，为什么和任缘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盖同一条被褥，但是她的那一半，总是那么好闻。枕头好闻，就连那一半被褥，都要好闻一些。 “好了。”任缘做完最后一道题，她将作业本拿在手里，起身，转头，却见黄衍已经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黄衍这一觉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睡得很香。 等他迷迷糊糊的睁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少女的小床上。他的身上盖着任缘的被褥，他有些恍惚，她的被褥很软，很好闻。 又过了半晌，他坐起身来。房间里没有了任缘的影子，房门轻轻的掩着，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有说话声，也有炒菜的声音。 黄衍站起，他将少女的被褥小心的叠好，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他退回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时，他又看到了那只安静躺在木桌上的钢笔。 他想给任缘买一支钢笔，现在就很想。 可是现在是大年初二，秦镇的文具店大多应该没有开门。如果要开门的话，只有街心花园附近的大街上也许会有。他记得，那边有几间文具店。 他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五点，现在去买的话，应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他想着，然后走出了任缘的小房间。 此时，任缘家的小厨房里很是热闹。许艺和任缘在里面忙碌着，张志则在一旁帮忙。三个人将厨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任爷爷正坐在客厅的餐桌上摆弄着新的收音机，他听得很入神，见黄衍走出来，他才回头笑着说道：“小衍，辛苦你教她了，睡好了吗？” “睡好了的，爷爷。”黄衍谦和的笑着，然后他走到厨房前，对着张志叫道：“哥，你出来一下。” 任缘回头，看了看黄衍，又将头转回去，认真的看着锅里的菜，翻炒起来。 张志挤出厨房，笑着问道：“怎么了？睡好了吗？” “哥，我有东西忘在车上了，你把车钥匙给我。” 张志立刻掏出车钥匙，递给黄衍，然后又窜进了厨房里。 “小缘，爷爷，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黄衍叫了一声，然后他悄悄换好鞋，便走出门去。 第200章 来试试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大门外。 黄衍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虽然很久没有开车了，但是一坐上驾驶室，他还是轻车熟路。他发动汽车，半晌，又熄了火。 最终，他还是决定走路去。一则他现在是未成年，虽然现在车子查得不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被查了，张哥难免会被老黄责难。二则，现在五点，走去街心花园再走回来，最多也就四十来分钟，没有必要冒开车的风险。 思及此，他又将车锁好，径直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自从以任聪的身份在秦镇活动之后，黄衍倒是对这里了如指掌，他穿过家属区，走过低矮的平房，然后径直走上了那条救过任缘的田边小道。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有些快，好在经过一个礼拜的休养，大腿内侧的伤口已经结痂，早已没有什么痛感。 和黄衍预计的一样，待他走到街心花园的时候，街心花园附近的那两家文具店都没有开门。他有些失望，但没有放弃，他转了个弯，又往另一个方向的大路走去。 走了一刻钟，他虽然又找到一家文具店，但仍然是关着门的。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失望的情绪又涨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往回走去。 又走了十来分钟，堪堪走到街心花园。黄衍不死心的扫视着前面零星的几家开着门的店铺，这几家店铺多是小卖部，还有两家精品店。 黄衍顿了顿，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他转弯，走进了精品店内。 “老板，有没有钢笔，我买来送人。”黄衍探头进去，对里面坐着的人问道。 “好像……有两只吧。”老板思索着答道。 黄衍立刻激动起来，他笑着开口道：“你帮我找找，两只我都要了。” “行。”老板起身，在货架上翻找起来。 半晌，老板拿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走出来，他将盒子递给黄衍说道：“只找到一支，钢笔不好卖，都是教师节送老师的。” 黄衍接过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支黑色的钢笔，笔身是黑色，笔盖是银色，银色的笔盖上还刻有几朵小花，正好是女式的。他笑了，吹了吹盒子上沾满的灰尘，看向老板问道：“多少钱，我要了。” 黄衍将擦干净的小盒子小心的揣在棉衣内包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时间，迅速往电力厂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任缘家里。 待许艺几人做好饭菜，摆上桌子，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这小子，不是说去车上找东西，到底跑哪去了？”张志看了看手表，掏出小灵通，将电话拨了过去。 “嗡嗡嗡嗡。”这时，小灵通在任缘的房间里震动起来。 任缘快步走到自己的小房间内，拿起床上的小灵通，又走回厅内。她顿了片刻，眉头轻轻蹙起，然后她立刻走到门边换鞋，拿着小灵通便冲出门去。 “我跟去看看。”许艺皱了皱眉，她转身，也往大门走去。 “爷爷，您稍等我们一下。”张志转头看向爷爷，温和的说道。 “你们快去，不用管我。”任爷爷招了招手，脸上也尽是担忧的神色。 田边小路上。 黄衍心情大好，他的步子轻快，一边走，一边还哼起了歌。 正在这时，后面突然跑上来四个人，四人走到黄衍前方，立刻回头，阻住了黄衍的去路。 黄衍皱了皱眉，眼前这四人最小的也就十二三岁，最大的一个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着这四人的模样，黄衍的心底有了数。大底是自己今天这副公子哥的穿着打扮，惹人眼馋了。 “钱留下，我们饶了你。”那个年纪最大的黄发混混开口，语气阴沉。 “大哥，你可别吓唬我。”黄衍勾了勾嘴角，眼睛瞟了那少年一眼。 “你觉得我在吓唬你？”黄发混混往前迈了一步，他抬起拳头，在黄衍面前捏了捏。 “出来打劫，连刀都没有？”黄衍的手揣在兜里，语气戏谑。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四人的手和裤袋，如果有刀，他还必须谨慎一些。 “嘁，我们四个人，弄你还需要刀么？”黄发混混身后，一个略胖一些的小混混说道。 “噢，那你们来试试？”黄衍放下心来，他顿时露出自己装扮成任聪时，才会出现的阴冷眼神。 四人被黄衍的眼神吓到一瞬，但是很快，又变得凶狠起来。他们相互对了一下表情，那个年纪最大的黄发混混抬起拳头，先一步向黄衍逼来。 第201章 他什么都没做 秦镇，通往电力厂的田边小路上。 四个混混一齐围上了黄衍，黄衍立刻往后退去。 黄发混混见状，突然上前一步，抬起拳头挥向黄衍。黄衍立刻抬起右腿，一个正蹬，蹬中他的腹部，将人蹬退开去。然后他眼疾手快，立刻躬身，向左侧一转，一拳砸在了左侧方一个小混混的肚子上。 这一拳的力道不小，那小混混才到黄衍胸前的身高，又瘦弱，根本扛不住这一拳，顿时岔过气去。 然后黄衍绕开扑上来的另外两个混混，迅速向被蹬退的黄发混混冲去。黄发混混见黄衍冲来，他立刻稳住身形，抬起手臂，准备一拳挥向冲上前来的黄衍。 黄衍冲到黄发跟前，又是一个躬身，躲开了他的拳头，然后他侧身突然站起，看准黄发混混的脸颊，抬起右臂，一拳就挥了上去。 这个位置，他研究过，正是拳击比赛最佳的 ko 位置，脸部的这个位置，连着大脑神经，可以让人陷入短暂的昏沉状态。拳如果够重的话，就会直接昏死过去。 果然，被打中脸颊的黄发混混突然有几秒的呆滞，黄衍抓住机会，又挥起一拳往他的鼻子打去。黄发混混身形不稳，立刻栽倒在地。 他的身后，两个年纪较小的混混吓得不轻，他们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黄衍乘胜扑上前去，按住了黄发混混的肩膀。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已经僵住的二人。 “我说你们，没事学别人打劫。”黄衍嘴角勾了勾，表情戏谑。他轻轻拍了拍那个黄发混混的脸颊，继续说道：“尤其是你，多大的人了，带着几个弟弟不学好。” 黄发混混仍没有从昏沉中缓过来，显然黄衍那一拳，还是打得不轻。 “今天我心情好，就稍微的给你们长长记性。以后该读书就好好读书，该工作就好好工作。不义之财，不好拿的。”黄衍说着，他轻轻握住了黄发混混的中指，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掌按在地上，反向一撇。 只听“咔嚓”一声，“啊！”黄发混混痛苦的叫了出来。 另外两个混混吓傻了，准备调头就跑。 “站着！”黄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冷的叫道。 那两人突然止步，但没敢回过头来。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听到没？”黄衍嘴角带笑，随意的问道。 “听……听到了。”其中一个混混小声的开口。 黄衍又看了看地上的二人，语气平静：“把你们的人带走，好好养伤。” 二人闻言，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他们又悄悄瞄了一眼那个站在黄发身边的少年，踌躇半晌，缓缓的走上前来，低着头，一人扶起一个，向远处走去。 看着几人走远，黄衍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意的转身，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 然后他便僵在了原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此时，任缘正站在离自己七八步远的位置，她的两只手揣在棉衣兜里，表情平静。 她的身后四五步远的距离，站着许艺和张志。许艺的双手也插在衣兜里，她的表情动作竟和任缘出奇的一致。如果不是一高一矮，加上许艺的身边有张志，黄衍都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重影。 张志的表情要奇怪一些，只见他眉头微蹙，嘴巴微张，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担心，黄衍辨认不出来。 “咦？你们做好饭了吗？”黄衍挠了挠头，问道。 没有人答话。这时，任缘突然抬脚向黄衍走去，她的步伐有些快，手轻轻的从衣袋里掏了出来。 少女几步站到黄衍跟前，她没有说话，眼睛上下打量着黄衍。她看得很认真，像是在确认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黄衍看着任缘的模样，勾了勾嘴角。然后他将两只手往裤子上来来回回认真的搓了搓，抬手拉开棉衣的内袋，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给你。”黄衍笑着，他将装着钢笔的小盒子递到任缘跟前。 少女愣了愣，她看着递到眼前的盒子，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突然，她一把接过盒子，然后上前一步，一头撞进了黄衍的怀里。她张开手臂，环住了黄衍的腰，抱得很紧。 “我去，这个禽兽！”不远处，许艺怒了。她作势就要向二人扑去，却被张志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手臂。 “张志！”许艺回头，瞪着张志，一只手不忘指着正抱在一起的二人怒吼道：“看到没？我说什么？他就是个禽兽！” “小艺！”张志皱着眉头，他拽着许艺的手臂又紧了一分，但语气仍旧温柔。他看着许艺认真的说道：“你冷静，你好好看看，是小缘主动抱着他，他什么都没做。” 许艺愣了愣，她又回头看去，只见黄衍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暴怒的许艺。看到许艺转过头来，他还特地轻轻扬了扬自己的两个手臂。任缘仍旧紧紧的抱着黄衍，二人并没有因为黄衍扬起的手臂分开半分。 少女的脸埋在黄衍的胸前，她有些喘，呼吸有些重。黄衍的嘴角高高的扬起，此刻他的胸膛滚烫，他被少女好闻的味道和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包围了。然后他的左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后脑，右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给她顺气。 半晌，任缘轻轻扬头，她退开来些。 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呼吸平稳了一些，但仍有些重。她垂着眼帘，没有看黄衍。 “菜凉了，我再重新热一热。”她轻轻的说。 第202章 相思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黄衍守着任缘在厨房里重新热菜，少女个子不高，但炒菜的手法倒是娴熟。黄衍记得，她做菜的手艺一直是极好的，原来那么小，她就已经会了。 任缘热好一盘菜，黄衍便端出来一盘，放回桌上。最后，任缘将青菜牛肉热好，自己端上桌来。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长方形的餐桌上，张志和许艺坐一边，任爷爷坐在主位，任缘坐在任爷爷的对面，黄衍则坐在另一边。 许艺不知什么时候从黄衍的背包里翻出一瓶茅台。来自北方的她倒是豪爽，她一边给任爷爷倒酒，一边陪他喝，老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黄衍和任缘要安静一些，少女吃得很慢，她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听许艺和爷爷聊天。 她自然的夹起一筷子青菜牛肉，趁着黄衍放下碗咀嚼的空隙，送到了黄衍的碗里。然后又自顾自的吃起来。 黄衍看着碗里的青菜牛肉，又看向吃饭的少女，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这个时候小小的任缘，仿佛和那个清冷温柔的妻子重叠在了一起，他有些感动，心底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不好吃吗？”任缘停下筷子，疑惑的看着晃神的黄衍。 黄衍醒神，他的嘴角轻轻的勾了勾，看着任缘认真的说道：“好吃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嘁！”许艺放下酒杯，对着黄衍翻了一个白眼，不屑的说道：“满嘴花言巧语。” 黄衍没理许艺，他温柔的看了任缘一眼，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牛肉放进碗里，大口的吃起饭来。 吃完饭，张志主动承担下洗碗的任务，黄衍坐在任缘的小木凳上，给她的新钢笔加墨水，任缘站在他的身侧，安静的看着。 “好多文具店没有开门，等下次，我给你带一只更好的过来。”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温柔。 少女没有答话，她绕道黄衍的另一侧，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盒子，将盒子递到黄衍跟前。 黄衍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泛黄的小盒子，有些疑惑。 任缘见黄衍没动，她自顾自的伸手，轻轻将盒子打开来。 盒子里面是一个用黑色的布绳编织的手带，手带上串着一颗小小的红豆珠子。这种手带在这个时候，是很流行的。黄衍见过班里的女同学，不论上课下课，都在编这个，中间穿上各种颜色的小珠子或者银环，花样繁多。 但是这个手带上，串着的是一颗红豆。黄衍没记错的话，这红豆又叫相思豆。他见过班里的女同学编好了，送给喜欢的男生。就连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这个红豆的意思，老板也是会解释一遍的。 “你……”黄衍抬头，看着少女，他顿了顿，指着手带上那颗红豆认真的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少女愣了愣，她低头看了一眼黄衍的手指的方向，眼帘微垂，轻声说道：“不喜欢就算了。” 黄衍看着少女的模样，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半晌，他又勾了勾嘴角，他抬起左手，将袖子往上撸了撸，把手腕递到少女跟前。 他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少女，轻轻的说道：“小缘，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任缘没有抬头，她轻轻的取出盒子里的手带，认真的给黄衍戴上。 “嘁，你俩差不多得了哈。”许艺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她倚在任缘小房间的门边，双手交叉，懒洋洋的抱在胸前。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说：“我们要走了哈。” 黄衍皱了皱眉，他斜了许艺一眼，又温柔的看向给自己绑好手带的少女。 任缘抬起头来，她看向许艺，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她又绕到书架前，拿出一根红色的手带，走到许艺跟前说道：“姐姐，这是我给你编的。” 许艺站正了些，她温柔的看着少女，脸上挂着微笑。然后她撸起袖子，将手腕递到任缘跟前，笑着说道：“真好看，快给我带上。“ “嗯。”任缘也笑着，她点了点头，低头给许艺绑起来。 一旁的黄衍脸黑了黑，他有些不爽的转头，拿起草稿纸，将加好墨水的钢笔在纸上随意的写了几个字，感觉笔尖顺滑后，又轻轻的盖上了笔盖。 黄衍起身，他看着任缘，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 “我走了。”他对着任缘说道。 “嗯。”任缘应道。 然后她搀着任爷爷，看着三人换好鞋子，打开大门。 “爷爷，我们有空再来，您要注意身体哈。”许艺走到门前笑着对任爷爷说道。 “好好好。”任爷爷面露微笑，喝完酒的脸庞有些微红，但看得出来，他今天很开心。 大门被轻轻的关上了。 任缘将任爷爷搀回餐桌前，然后她小跑进自己的小房间，又探头向下望去。 三个人影正渐渐往大门方向走着，越来越远，直至拐弯，再也看不见了。 少女仍旧望了很久，半晌，她低下头来。那只黑色的新钢笔躺在那里，旁边是她的草稿本。 草稿本摊开着，上面留下了那个少年好看的笔迹。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第203章 丰泰很危险 2003 年 2 月 4 日，立春，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李木带着七八个混混，一早便坐到凉亭里。 任缘一直没有出门，她将家里认认真真的打扫了一遍，待任爷爷出门去了厂里，她才下楼，往凉亭走去。 “小缘，这里。”李木对任缘招了招手，扯开坐在石凳上的一个混混，给任缘腾出一个位置来。 任缘的嘴角随意勾了勾，走进凉亭里坐下。 “小虎现在怎么样了？”任缘看着李木问道。 “不见人。”李木皱着眉头，他想了想又说：“年前，他去丰泰拿了钱。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任缘也皱了皱眉头，她想了想，又问道：“拿了多少？” “不清楚，应该不少。还签了协议，将星空和佳缘都转给了丰泰。” “他的秉性，没有坐地起价么？“ “没有，他看上去容光焕发，领钱的那天，还请我们喝了散伙酒的。”李木点燃一根烟，将烟盒随意的丢在石桌上，继续说道：“他说他要转行了，这行不适合他。” 任缘皱了皱眉。 “那天……他和丰泰的人聊了什么？”任缘目光深邃了几分，她继续问道。 “听不见，那天太乱了。”李木吸了一口烟，他像是在思索，继续说道：“那个峻哥，带着人去里面谈的，十几个带刀的守在门外。出来以后，他的表情就变了，突然就有了精神，比吃了药还管用。” “小木。”任缘看着李木，她的神色有些郑重：“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 李木笑了笑，他有些认真的看着任缘说道：“我们已经被丰泰收编了。” “收编？” “嗯。”李木点了点头，继续说：“小虎这边的人，都被丰泰收编了。他们给的月钱，是以前我们三个月才拿得到的价格，被收编是顺理成章的。“ 任缘点了点头，然后她又问道：“你呢？” “我得留在丰泰。” “为什么？” “小缘，丰泰不简单。”李木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他继续说道：“他们把星空和佳缘合并了，我们跟着小虎的人，仍旧负责那里。零度也要重新装修，除了那个叫豆子的，一个没留。” 任缘沉默，她的眼神深邃，望着李木。 李木继续说道：“最奇怪的是，现在领头的人，不是阿明，不是孙超，是阿泰。” “阿泰？”任缘皱眉，表情疑惑。 李木继续说道：“嗯。这个阿泰，只跟了虎哥两个月，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丰泰却极为信任他。他才接手两天，气质就完全和之前不同了。” “怎么不同？” “很有一番手段，而且很能打。”李木的眼神又深邃了几分：“两天，领头的位置就坐稳了。孙超和阿明，像是被他拿捏住了。” “你呢？”任缘看着李木问道。 “他很懂人心。”李木叹了口气：“他跟我说，留在丰泰，和帮助任缘，并不冲突，反而有好处的。” 任缘的瞳孔缩了缩，没有开口。 “他说，你背后的势力单薄，想要凭我们和唐芸就扳倒任龙涛会很难。而我可以在这里扩张和学习，他不会阻拦我发展。”李木勾了勾嘴角，但表情却有些暗淡：“我觉得他说得对。” 任缘的神色渐渐有些凝重，半晌，她才悠悠的开口：“他从一开始，就是丰泰的人。” 李木点了点头。 “小缘，不管他们要怎么做，至少他们说得没错。”李木认真的看着任缘，继续说道：“我可以在丰泰发展，还可以探听消息，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任缘没有说话，她望着前面的石桌，眼里有李木看不懂的情绪。 “小木，丰泰很危险。”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眼色晦暗难明：“看不透他们的意图，所以危险。” “小缘，我们做的事情，本来也危险。”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必要牵扯那么深。” “有的。”李木笑了笑，他看着任缘，表情认真：“我们是朋友，你竭尽全力的帮我，我自然要竭尽全力的帮你。” “没必要搏命。“ “不至于到搏命。”李木笑了笑：“丰泰虽然手段很多，倒还没有真的到搏命的地步。大不了，真到我们刀锋相见的地步时，我带着人走。” 任缘点了点头， “小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丰泰的状况。”李木起身，他看了看手腕上那只老旧的腕表，又补充道：“我会提前联系你，你的号码我背到了。” “既然他们的招数好用，我们也可以学一学。”任缘并没有起身，她望向李木，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第204章 喜欢的本质 东区，花园茶语。 彼时，黄衍、宋子阳和林维峻坐在奶茶店的卡座内。 “现在是你的长项了。”林维峻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扣到脖颈，外面还套了一件绿色条纹的小毛背心。此刻他的神色慵懒，随意的靠在卡座的靠垫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在秦镇找钱，倒是不难，可以用的花样很多。”黄衍淡淡的开口，他又瞥了林维峻一眼问道：“和苏青好上了？” “没有。”林维峻淡淡的答道，但是嘴角弯起的弧度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她过年这几天，住在我家老宅里。” “那倒是个不小的进步。”黄衍笑了笑，又叮嘱道：“你别把人盯得太紧了，她需要放松的环境。” “是了，我这不是出来了么。”林维峻撇撇嘴：“老爷子喜欢她，在教她种花。” “种花倒是一个好事，对她的心情而言。”黄衍点了点头，他又转头看向正在埋头摁小灵通的宋子阳，淡淡的说：“你从老家回来，倒是变安静了。” 宋子阳皱着眉，认真的按着电话，他没有抬头，语气颇为不耐烦：“你不要闹，我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我怕那小女魔头拿起刀子来杀我。” “那倒不会，我给她说了，你在乡下打谷子，没有信号。”黄衍的脸上也难掩笑意。 “你别太开心了。”一旁的林维峻看着黄衍，表情戏谑：“你端了小虎，她找陈余的计划落了空，她难免不会对你有恨意。” “陈余，我会给她找到的。”黄衍看向林维峻，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他继续说道：“我已经让江宽着手了。” “中央大街的水深，一个十七岁的江宽，他查不到多少的。”林维峻勾着嘴角提醒道。 “所以我只让他找人，找那些瘾君子，”黄衍顿了顿，继续说：“缺钱买药的人，在秦镇可是不少。” 林维峻点了点头，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你倒是，越来越像一个混混了。” “你倒是也越来越像个谦谦公子哥了。”黄衍看着穿着毛背心的林维峻，学着林维峻的表情，戏谑的说道。 “她喜欢的样子，我可以学。”林维峻立起背脊，伸了一个懒腰：“但是你的性情，我倒是永远学不会。” “她喜欢的样子，不重要。”黄衍悠悠的说道：“她喜欢的本质，你却是有的。” “什么本质？”林维峻看着黄衍，一脸好奇。 “她经历了这样的事，一成不变的爱情她其实是不相信的。”黄衍看向桌上的奶茶，眼神深邃了几分：“但是她渴望那种一成不变的爱情，她真正需要的是安全感，是那种不会变质的情感。” “那她当初……”林维峻止住了到嘴边的话，斜了一眼旁边的宋子阳。 此刻宋子阳已经发完了消息，正将脸摆在桌面上，认真的看着林维峻。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看着宋子阳疑惑的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子阳也皱了皱眉，他仍旧看着林维峻，口气严肃：“说好给我的小弟呢？黄衍裤裆受伤的那天，你答应我的。” 一旁的黄衍捏了捏眉心，他淡淡开口：“之前，你做得太过了，她来不及欣赏你，你就把她吓退了。” 林维峻没有理宋子阳，他看向黄衍，眸色又晦暗了几分。 下午四点，三人走出花园茶语。 “装修的事情，你要快，现在等着吃饭的人可不少。”林维峻立在奶茶店的大门边，看着黄衍说道。 “这一两天，我们去一趟。”黄衍点头：“初七训练，就没有时间了。我们中旬要比赛，这一次，王明国腾不出时间，好在他叔有经验，盯人和推进度，只能交给阿泰。” “阿泰可用。”林维峻点了点头：“你放心比你的赛，我就不去看你了，有空我会去秦镇。” “我的比赛，你最好不要去。”黄衍抬步往前走去，他边走边继续说道：“她会来看我比赛，如果你在，这个事情就复杂了。” “你们可以聊一下我的问题了吗？”宋子阳扯住黄衍的棉衣下摆，又转头看向林维峻，一脸郑重。 “你去挑。”林维峻倒是满脸戏谑，没有不耐烦。他继续说道：“两个还是四个，或者六个，你选中便是。” “选中以后便跟着我么？”宋子阳不依不饶的问道。 “可以。” “可以跟着我来东区混社会么？”宋子阳两眼放光，希冀的看着二人。 “不可以。”林维峻依旧笑着，他继续说道：“但是你到秦镇，他们会随时跟着你，给你办事。” 第205章 怕不是个变态 次日，秦镇，唐芸家。 今天唐芸家里的人格外多。 屋内的四方桌边坐得挤挤挨挨，任缘和唐芸挨着，其他三面各坐有两人。她们的旁边，还摆着四个小木凳，坐着四个少女。小松蹲在一旁，因为屋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凳子。 “我们换个工作可以的。”一个短发少女开口，她继续说道：“丰泰给的工资，比其他地方高很多。” “不急。”任缘淡淡的开口：“先搞清楚他们的经营项目。” “嗯。”唐芸点了点头，她看着众女说道：“若是像他们娱乐室这样，做做服务员，你们再去。毕竟那里是酒吧街，丰泰到底要不要和浪漫一样，我们不清楚。” “嗯。”女孩们点头。 “按照小缘的思路，我们现在尽量往中央大街上推进。”唐芸继续说道：“现在在中央大街工作的只有我，阿美和小婷。然后丰泰新开的酒吧，还有昌隆和浪漫，我们也需要人安插进去。” “浪漫你们不许去。”任缘语气郑重：“让小木找两个男的进去。” “嗯。”少女们点头，一个黄色头发的少女说道：“可是，我们目前也只能去做服务员，可能拿不到很多重要的情报。” “慢慢来。”任缘语气平和。 “我们不比丰泰那么轻松，大家还是要先解决生活问题。”唐芸补充道：“等在店里熟识了，要查一些事情，就会轻松许多。” “零度也被丰泰拿下了。”阿欣说道：“阿峰和他们在娱乐室签了协议，我看到他去的。” “嗯。”任缘点了点头，继续开口：“优先去丰泰，工资高。” “还是我们阿缘聪明，这么一来，我们不仅可以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也能够防着宋瑶那边。”唐芸笑着，搂了搂任缘的肩膀。 “真正聪明的是丰泰。”任缘目光深邃了一些。 “这丰泰的人，还真是古怪。”唐芸悠悠的说道：“那个峻哥出手狠辣，但又不极端，愿意出钱让阿峰和小虎乖乖把盘子让出来。那个老板就更古怪了，两次救你，还被你捅了一刀，结果不但没找你麻烦，还把李木留下了。” “我就说，八成是看上姐姐了。”小松这时来了兴趣，他屁颠屁颠的跑到几人面前说道。 任缘皱了皱眉，她又看向小松，认真的说道：“小松，你想多了。” 阿欣看了看任缘，任缘的表情平淡，神色毫无波澜，她笑着说道：“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记得第一次在丰泰见面时，小缘就说过他不正常，心跳很快。八成是动心了呢。“ “怕不是个变态吧，那老板起码二十好几了，我们小缘还那么小。”一个少女说道。 任缘皱眉，她眼里的厌恶情绪一闪而过。 “也不一定有二十好几了，他总戴着口罩，看不出年龄的。”又一个少女说道。 “那也很变态啊，谁会喜欢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或者，他有其他的目的。”任缘语气有些缓，眼神锋利了几分。 “那么会是什么目的？任龙涛？”唐芸的目光也深邃了起来。 任缘转头看向小松：“小松，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总有人跟着我们？” 小松愣了愣，然后他低垂眼眸，暗自镇定，开口说道：“没……没有吧？” “我总觉得有。”任缘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继续说道：“如果有人跟踪我们，那么，八成也是丰泰的人了。” 小松眉头轻蹙，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试图藏住自己的表情。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任缘的小灵通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备注是酒吧街。 “喂，小木。”任缘接起电话。 “小缘，丰泰的人今天要来。”李木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去酒吧街？” “对，要开始装修了。” “知道了。”任缘语气平静。 “嗯，有什么事，我晚上打给你。”李木说完，便挂了电话。 任缘抬起头来，看着众女说道：“丰泰开始安排装修了。” “等到快装修完，我们就可以去应聘了。”其中一个少女说道。 “嗯。”任缘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清楚我和小木的关系，我要去一趟。” “你去干什么？” “去碰一碰。”任缘淡淡的说：“既然肯救我，又不介意被我捅一刀，我自然要拿出交好的态度。” “然后呢？”唐芸看着任缘，面露忧色。 “我想搞清楚，他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任缘说完起身，小松也跟着站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小平房。 第206章 山鸡哥 同一时间，开往秦镇的桑塔纳车上。 “秦镇的小酒吧，大多就是喝酒，谈不上隐私，也谈不上舒适度。”黄衍一边思考，一边和林维峻沟通自己的想法。 “要隐私的话，去会所和 ktv 不就好了。” “那又没有喝酒的氛围了。”黄衍笑了笑，继续说：“秦镇虽然消费水平不高，但是后世的很多模式还是可以参考的。” “你总不能搭个台子，找人跑上去打碟。”林维峻白了黄衍一眼。 “那个倒不用，但是找个乐队驻场倒是有必要的。”黄衍继续说道：“新鲜玩意，可比单纯的喝喝酒有趣多了。” 林维峻点了点头。 “营利模式也可以直接搬过来用。“黄衍顿了顿，继续开口：“星空和佳缘合并之后，座位的规划可以参考后世，分三层。前面散台，后面卡座，再后面是包厢。层高应该足够，包厢拉满玻璃，挂上帘子，三个层次的消费者都涵盖了。” “倒是可以试试。”林维峻神态慵懒，语气随意。 “至于零度，就搞成清吧，适合年轻人一些。价格不用太高，但是量大，再提升一下舒适度，小吃尽量做丰富些。娱乐室那边就不卖酒了，改卖奶茶，做白天的生意，弹唱和酒放到零度去。”黄衍说得起劲，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 “你这么搞，除了那些老嫖客，这酒吧街的生意基本要被我们包圆了。”林维峻戏谑的说道。 “不然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能怎么办。”黄衍摊了摊手。 “我们如果生意好，怕是昌隆和浪漫会坐不住。”林维峻看着黄衍说道：“而且你的乐队要去哪里找？秦镇哪里找得到专业的乐队。” “呃……那就换个思路，找几个驻唱，声音好听表演能力强的。”黄衍想了想，又面露几分失望：“可惜了，有乐队的话，唱 beyond 的歌，那氛围感肯定爆棚。” “你的思路真是清奇，还越跑越远了。”林维峻笑道：“昌隆和浪漫你又怎么收场？” “你来收场。”黄衍瞥了一眼林维峻，淡淡的说道。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你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下午两点，桑塔纳停在街心花园的主街上。 今天站在主街边等候的只有四人：阿当，周星、阿泰和江宽。 四人今天都穿上了崭新的西装外套，看上去精神很多。 待胖子和竿子拉开车门，主街边的四人便微微鞠躬：“聪哥，峻哥。”然后他们又转过头来，也对着宋子阳微微鞠躬，喊道：“阳哥。” 满脸得意的宋子阳今天格外兴奋，他大咧咧的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阿当的肩膀，开口说道：“以后不要叫我阳哥，要叫山鸡哥。”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黄衍的脸还是暗自黑了黑。他总算搞明白了，为什么宋子阳对带小弟这件事情如此执着，原来这个年纪的宋子阳，就已经是《古惑仔》的铁粉了。 “是，山鸡哥。”四人又对着宋子阳重新微微鞠躬。 宋子阳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林维峻暗自捏了捏眉心。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都坐吧，以后在这里，你们可以坐沙发。”林维峻随意端起杨东布置的茶水，抿了一口。 四人点头，在林维峻和宋子阳的对面坐了下去。 “江宽的事后面说。”林维峻继续开口道：“现在阿当继续负责娱乐室，阿泰负责星空和佳缘，周星暂时管零度那边，等装修好了，我们再另行安排。” 四人点头，周星开口道：“豆子可以，就是人年轻了些。” “再看看。”黄衍出声，他坐在主位上，也正认真听着。 “好的聪哥。”周星应道。 “这一次装修，方案复杂，你们盯好工人，跟好进度，装修方面的事情，我找工头直接沟通。”林维峻表情随意，语气认真。 “好的俊哥。”四人点头。 “还有其他事吗？”黄衍问道。 “没有。”周星、阿泰和阿当说道。 “江宽留下，你们先去忙。” “好的。”三人起身，往门外走去。 黄衍转头，看着江宽，等着他开口。 “聪哥，峻哥。”江宽顿了顿，继续开口：“吃药的人不少，酒吧街也很多，认识任龙涛的也找到几个，但是没有陈余的消息。” 黄衍听及此，皱了皱眉。 “没事，既然是上线，不够深的话，肯定是挖不出来的。” 林维峻笑了笑，语气轻松。 “任龙涛这边不用管，去问问其他人在哪里拿药的。”黄衍的声音沉了几分。 “好的。”江宽点了点头。 “经费这方面，在丰泰支取就行了，想从吃药的人身上问到有用的事，不花钱是不行的。”林维峻看着江宽，继续说道：“要聪明一点，不要花了钱，买到无用的消息。” “知道的，峻哥。”江宽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207章 说个条件 下午三点十分，黄衍三人带着胖子和竿子往酒吧街走去。 “我可以挑小弟了吗？”宋子阳满脸兴奋，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 “随你。”林维峻懒懒的走在黄衍身边，他又偏过头来看着黄衍说道：“这个陈余既是上线，能从其他地方带药过来，肯定谨慎，我们找不到人，你的小辣椒也找不到。” “早晚会找到的。”黄衍目视前方，边走边说：“他既有货拿给任龙涛，又在秦镇一直不走，要么是货多，任龙涛吞不下，得找别人，要么是货多，想自己走出去。” “思路是对的。”林维峻点了点头。 “不论是找别人，还是自己走，他总要出现。他只要出现，不在街心花园，自然会在中央大街。”黄衍继续说着。 “也许他叫陈余，也许不叫。”林维峻也在思索，他又偏头看向黄衍，却见黄衍停下了脚步。 他愣了愣，顺着黄衍抬头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少女正站在星空的门口，她的旁边站着小松，她的面前站着李木。 “酒吧街，太危险了。”宋子阳从二人背后探出头来，悠悠的说道：“我还是去娱乐室等你们吧。” 宋子阳说完，撒丫子调头就跑。 宋子阳跑步的动静也惊动了不远处立在星空门口的三人，三个人齐身转头望过来，任缘看着那个跑远的留着刺猬头的背影，面露疑惑。 “缘分呐。”林维峻戏谑。 “只怕是特地过来的。”黄衍皱了皱眉，他看着任缘身前的李木一脸不爽。 星空酒吧，内里的物品和装饰被拆除得七七八八，阿泰正在有序的安排小弟搬运废料。 林维峻和黄衍走到任缘三人跟前。 “真巧。”林维峻有些戏谑的看着任缘说道。 “嗯。”任缘转头，轻轻勾了勾嘴角。 “聪哥，峻哥。”李木微微躬身，他抬起头来时，阿泰也走到几人跟前。 “聪哥，峻哥。”阿泰也微微躬身。 黄衍轻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到少女脸上。林维峻看着阿泰，淡淡说道：“你继续，我们只是过来看看。” “好的。”阿泰点头。 “你也去。”黄衍看着李木，语气低沉。 李木怔了怔，然后立刻点了点头，跟着阿泰往里走去。 “姐姐，你们聊，我去里面看看。”小松跟在李木后面，一蹦一跳的随二人走进酒吧里去。 任缘并未在意。 就在这时，胖子和竿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三只木凳，摆在了酒吧门外的街边上。 “坐着说吧。”林维峻的嘴角又勾了勾。 任缘点了点头，先一步走到木凳前坐了下来。 三人坐下，谁也没先开口。 林维峻点燃一支烟，自顾自的抽起来。黄衍戴着鸭舌帽，垂着头，他的眼睛埋在暗处，盯着任缘的脚没有移开。 任缘今天穿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子，鞋子上有一个可爱的小熊。这双鞋子应该是在中区的时候，宋子阳给她买的，秦镇买不到这样的款式。 “对不起，上次不是故意的。”半晌，少女的声音悠悠的传来，语气淡漠。 黄衍微微一愣，他略略抬起头来。 任缘也正看着黄衍，少女虽然脸上的表情淡淡，但是眼里确有几分真诚。 “没事，既然不计较，现在也不用道歉了。”一旁的林维峻先一步开口应道。 此前，二人曾达成共识，在任缘面前，黄衍尽量不说话为好，即便要说，最好也就一两个字。因为即便压低声线，如果仔细辨认，还是有暴露的可能。 任缘点了点头，她转向林维峻，又随意的勾了勾嘴角，语气淡漠：“你们救了我两次，但我也不知如何感谢，不如你们说个条件，我不喜欢欠别人。” 林维峻听及此，笑了起来。他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向旁边，说道：“我们救你只是巧合罢了，真要提条件，你身上未必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任缘皱了皱眉，她又打量一番林维峻的脸。却见这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脸不屑，没有过多的情绪展露出来。 “确定吗？”任缘又问了一次，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黄衍。 黄衍淡淡的摇了摇头，他眼里尽是真诚，少女可以清晰的捕捉到。 少女微微蹙了蹙眉头，只一瞬，表情又变得平淡。 就在这时，两个混混搬着一块大木板往三人的侧后方迈步。木板很宽，二人搬着有些吃力，也许是没有经验，他们路过任缘时，并未绕开一些，那块木板几乎要戳到少女的背脊。 坐在任缘对面的黄衍眉头一皱，他立刻起身，捏住少女的左臂，一把将人从凳子上带了起来。任缘一惊，这男人力量太大，她顿时往前一个趔趄，脑袋差点直直的撞入男人的胸口。 好在她的反应够快，立刻伸手挡住了向前倾倒的惯性，但是她的手掌却直直的压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少女皱眉，她立刻收回手，转过身去。 然后，她才看见，那块木板堪堪掠过刚刚自己所坐的位置。如果没有被拉起身，大概率就撞上了。 待两个抬起木板的小混混走向远处，少女才定下心来。她上前一步，转身坐回小木凳上。 “谢谢。”少女抬眸，看着仍旧立着的男人，淡淡的说。 第208章 买大了些 秦镇，酒吧街。 林维峻看着任缘的表情，眼里又多出几分戏谑。 “你这个道谢的表情，怎么一脸嫌弃？”他望着任缘开玩笑道。 “没有。”任缘轻轻捋了捋披在身前的长发，表情又变得淡然。 就在这时，周星从远处走来，他走到三人身前，微微躬身：“聪哥，峻哥。” 任缘看着周星，她的眼里有一丝探寻。如果没有记错，这个红发周星也被她捅过一刀，而且下手要更重一些。但周星却没有看任缘，像是完全不认识一般。 “嗯。”林维峻点头问道：“什么事？” 周星上前一步，轻轻附在林维峻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好。”林维峻应道，然后起身，看着黄衍说道：“我先去忙。” 、 黄衍点了点头。 林维峻又看了一眼任缘，淡淡笑道：”我还有事，你们坐。”说完，他便步伐匆匆带着周星离去。 林维峻走后，周围安静下来，黄衍和任缘对坐无言。胖子和竿子站在二人不远处，也很安静。 任缘皱眉，她又看了一眼男人帽檐下，若隐若现的深邃眼眸。然后她起身，淡淡说道：“先走了。” 男人并未答话，她也并不在意，转身走到星空酒吧内。 不多时，任缘带着小松，走出被拆得破破烂烂的星空酒吧。她并未再看向男人，也并未多做停留，抬步向酒吧街街口走去。 黄衍看着少女离去，直至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吧街的尽头。 “鞋买大了些。”他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 另一边，林维峻让周星继续去盯着零度的拆除工作，自己则快步走回丰泰娱乐室。 任聪的私人包间内，小虎和宋子阳各坐一侧，二人大眼瞪小眼已经七八分钟了。 又僵持了一阵，小虎眼睛没有移开，他微微立起身形，从荷包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 宋子阳皱了皱眉，他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抠了两下鼻子， 就在这时，包间大门打开，林维峻走了进来。 小虎立刻起身，看着林维峻，表情略有谄媚。宋子阳则立刻瘫倒，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 “几日不见，人好像精神了些。”林维峻戏谑的说着，坐到了宋子阳的旁边。 小虎见林维峻坐下，他又坐了下去。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子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事，有事直接说。”林维峻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靠了下去。 小虎略略犹豫，吐出一口浊气。半晌他开口道：“你说你教我做生意，我来问问你分成的事情。” “都谈到这一步了？”林维峻戏谑道。 “是。”小虎点了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林维峻。 “这个做生意谈分成，玩的是心理。”林维峻语气淡淡，表情却又有些认真：“比如，你现在在光秃秃的沙漠里，是水重要还是钱币重要？” “自然是水。” “如果你手里有水，我用钱换你全部的水，你换么？” “不换。” “如果你有足够的水，我给你钱只换一杯，你换么？” “换。” 林维峻笑着望向小虎，继续说道：“那么你是有水的人，还是换水的人？” 小虎皱眉，他思索着，没有开口。 “如果他认为，你手里的东西比较重要，你的条件是可以多谈谈的。”林维峻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坐地起价，太不合理，自然也会崩。因为你手上有的东西，也不一定只有你有。” 小虎点了点头。 “你可以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拿出你的筹码，这样你就可以好好谈。”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提前预估自己想要得到的利润，往上抛一抛再开口。这样，你退让一步，刚好是你的预期，也不伤了和气。“ “知道了。”小虎起身。 “你的问题说完了，到我的问题了。”林维峻也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虎，眼里多出一些暗芒。 小虎愣了愣，他犹豫半晌，又坐回了沙发上，抬头望着林维峻。 “陈余还在么？” “在。” “常驻秦镇了？” “他手上的货一时半会出不完。” “他自己出货么？” “不清楚，但是他在催任龙涛了。” “嗯。”林维峻点了点头，他思索一阵，又开口问道：“他在秦镇还有别的名字么？” “有个外号，叫猫子。” “猫子？”林维峻一脸戏谑，他摸了摸下巴。 “嗯，他滑得很，喜欢躲在暗处，任龙涛他们叫他猫子。”小虎认真的答道。 “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林维峻缓缓坐下，又靠回了沙发里。 小虎起身，他点了点头，立刻抬步走出包间大门。 第209章 与我们无关 秦镇。 任缘离开酒吧街，她的眉头一直蹙着，埋着头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上了那条通往电力厂的田边小路。刚好走到那天遇袭的位置，她突然停下脚步。 “姐姐？怎么了？”小松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又将脸转向任缘看去。 任缘没有回答，她的眉头仍旧蹙着，眼睛看向前面蜿蜒的小路，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任缘又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终于，她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一些，表情又恢复到之前的清冷淡漠。 “小松。”她边走边说：“我还是觉得，丰泰有问题。” 小松怔了怔，他跟上任缘的脚步，问道：“姐姐觉得丰泰有什么问题？” 任缘摇了摇头，她像是仍旧在思考，边走边继续说道：“看似在扩张，但是钱又都撒了出去。不为赚钱，特地来秦镇，想要干什么。” “是不是为了找你爸爸的麻烦呢？”小松挠了挠头，问道。 “花点钱，去秦月买药，应该早就把人抓到了。”少女顿了顿，半晌，她继续说：“况且，既是有仇怨，就算不找我下手，也没必要三番两次的救我，毫无敌意。“ 小松愣了愣，他看着任缘，有些迷茫。 半晌，小松开口说道：“姐姐，那与我们无关。” 任缘愣了愣，她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小松。 “只要丰泰不影响我们，不与我们为敌，姐姐为什么要探究呢？” 又过了片刻，任缘点了点头，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脚，往前走去。小松看着任缘走离自己两三步，也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他也立刻抬起脚，跟上了任缘的脚步。 下午五点半，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猫子？”黄衍皱着眉，坐在主位上。 “嗯。”林维峻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怕这个人不太好找。” “先找找看。”黄衍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嗡嗡嗡嗡。”林维峻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捞起电话，按了接通。 “喂，爷爷。”林维峻对着电话那端叫道。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突然站起，眉头深锁，一脸凝重。 “多久走的？”他又开口询问道，他气息有一些不稳：“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一旁的黄衍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他看了看半躺在沙发上的宋子阳说道：“走吧。” 林维峻挂了电话，他看向黄衍，眉头仍旧深锁着：“走吧，回东区。” 黄衍点了点头，他一把扯过宋子阳，往包间大门走去。 晚上七点，伯爵花园，黄衍家。 衍妈今天回来晚了，她提着从绿城饭店打包回来的牛肉汤和两样小菜，用家里瓷白的餐具重新盛了出来，摆到餐桌上。 “对不起哈，妈妈回来晚了。”衍妈一边布置碗筷，一边对着客厅里的黄衍说道。 黄衍起身，走到餐桌前，一边帮着衍妈一边说道：“妈，你道歉干嘛，你们本来就应该拼事业，我已经不小了。” “还真是长大了呢。”衍妈欣慰的看了一眼黄衍。 “其实你大可不必特地回来照顾我吃饭的。”黄衍拉着衍妈坐下，继续说道：“现在吃饭很方便，我可以去二姨家吃，也可以去外婆家吃，还可以自己出去吃。” “可是，你一个人在家，妈妈总是有点不放心的。”衍妈看着黄衍，一脸温柔。 “妈，我个子都比你高了。”黄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干脆我去武馆住宿舍，那里人多，统一吃饭。” “住宿舍？”衍妈放下刚刚举起的筷子，看着黄衍问道。 “嗯，正好快比赛了，住在宿舍也方便，还能有更多的训练时间。” “嗯，人多一些，比你在家里孤零零的要好，妈妈就怕你一个人呆久了不开心。”衍妈说完，又举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到黄衍碗里。 “不用和我爸爸商量一下吗？”黄衍继续问道。 “不用，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衍妈轻轻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她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时间。 “你快去吧，我自己收拾睡觉。”黄衍看着衍妈，一副乖巧的模样。 “好。”衍妈起身，她抬手摸了摸黄衍的脑壳：“那妈妈先走了，你住宿舍的事情，明天我让你张哥哥帮你办一下。” 黄衍点了点头，他起身，将鞋柜上那只精巧的小包递过去，送衍妈出了门， 第210章 总会开花的 同一时间，绿城东区，航空公司家属区。 林维峻站在苏青家楼下已经半个小时了，三楼那个屋子里的灯，仍然没有亮起来。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他裤袋里的小灵通又震动起来。 林维峻仍旧抬着头，他没有看电话，摁了接听键，将电话放到耳边。 “林维峻。”苏青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维峻一愣，他将小灵通移到自己眼前，看了看通话名字，并不是苏青的号码。 “你……”林维峻的眉头皱起，然后他暗自平复声线，又尽可能的温柔的开口：“你去哪里了？” “在十字街，我的电话没电了。”少女的声音平静。 林维峻又看了一眼那个三楼的阳台，手里举着电话，大步往十字街走去。 “在十字街哪里？”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街口的佳佳小卖部。”电话那端，少女平静的应道。 “好的，不要乱跑，我就在附近。”林维峻说完，摁断电话，小跑起来。 东区十字街。 苏青站在佳佳小卖部的门口。她低着头，正望着地上的叶片发呆。 林维峻顺了顺有些急促的呼吸，大步走到苏青跟前。 他收了收自己急躁的心绪，学着黄衍的语气轻轻的说道：“回去吧，爷爷还在等你吃饭。” 苏青怔了怔，像是刚刚才发现林维峻的存在，她抬起头来，看着林维峻，轻轻勾了勾嘴角。 “走吧。”林维峻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担忧，但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少女点了点头，她迈步，往街边走。 林家老宅。 林家老宅只与伯爵花园相隔一条街。这里曾经是东区有名的村落，林家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后来，政府改建，将整个村落重新规划成一个片区。林维峻家，就是这个片区最高，也是最大的一个院子。 六层楼的大砖房，此时住着三家人，林维峻的爷爷住二层，三层四层是林维峻的二叔家，五层六层则是林维峻和父亲居住。大砖房的前院宽阔，停着两辆轿车，后院还有二百平，是老爷子的花园。高大的围墙将整个院落围起来，一道黑色的铁艺雕花大门正对着外面的马路。 二人走进铁门，径直走到一楼一个厅边。 此时厅里坐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威严的老人，老人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他的面前是一个容得下十几人的圆形大餐桌，桌上还摆着一些菜色，好像是还没有动过的。 “爷爷。”林维峻带着苏青走进厅内，恭敬的叫道。 老人转头，看着林维峻身后的苏青，面色柔和了一些，他又扬了扬嘴角，温和的说：“小苏，快来吃饭。” “爷爷，你不该等我的。”苏青绕过林维峻，在老人身边坐下，轻轻的开口。 林维峻皱了皱眉，他自顾自走到老人另一边坐下，没有说话。 “你也不打个招呼就出去了，爷爷担心。”老人笑着，将筷子拿起，递到苏青跟前。 林维峻见老人动筷，自己才将筷子举起，安静的吃起来。他知道，老爷子一直是喜欢苏青的。现在是，曾经也是。那是，因为苏青的病情，就在自己将苏青送走之后，老爷子气急攻心，就住进了医院去。 “下次我出去，会先给爷爷说的。”苏青的嘴角轻轻扬了扬，看着林老爷子应道。 “要我说啊，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爷爷给你重新装修一个大房间，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住。”老爷子边吃，又边笑着说道。 苏青愣了愣，半晌，她还是摇了摇头。 “爷爷，我还是去宿舍，上学也方便。周末我可以来陪您种花。”苏青微垂着眼帘，语气平静。 “哎，那也行，但你得常来。”老人叹了口气，夹起菜，送到苏青碗里。 苏青点点头，乖巧的举着碗接过老人递来的菜，待老人收回筷子，她又抬头对着老人扬起一个笑容。 夜深，林家老宅后院。 老爷子的花园修得极为精致，亭台楼阁，石桥流水，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夜里，花园的灯光不算明亮，苏青站在小小的木凉亭里，她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她的身影看上去却有些寂寥。 “那个是月季。”苏青指着亭子边的几株绿色的植物对林维峻说道：“爷爷说，到四五月，就会开花了。” “嗯。” “月季一年四季长青，花期很长，耐寒，开花的时候很美。”苏青又说道。 “嗯。”林维峻仍旧轻轻的应道。 苏青转头，看着林维峻，昏黄的灯光下，少女面容恬静。 “苏青，就算是一株小苗，只要有人细心照顾它，它也会开花的。”林维峻看着苏青，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苏青没有说话，她抬眸看了看身前这个有些痞气的少年。这么久以来，林维峻好像很难一口气说那么长的一句话。 “所以，只要扛过了所有难过的事，它总会开花的。”林维峻回望着苏青的眼睛，眼里的温柔又更甚几分。 “就算开花了，又有谁还会看呢。”苏青愣了愣，她的眼眸低垂下去。 “我会看的，还有爷爷，关心你的朋友，还有你自己。” 第211章 要好的朋友 大年初七，中龙武馆。 今天武馆里异常热闹，整个训练场里挤满了人。 今年绿城举办的散打锦标赛定在了二月十二日到二月十五日，共举办四天。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训练，所有参加比赛的学员也仅仅只剩下五天的准备时间了。 许艺今天特地给所有人加了餐，一套魔鬼训练下来，宋子阳的腿已经颤抖到走不动路。 “宋子阳，给我站起来！”许艺双手背在背后，身形挺拔。她站在训练场中，对着宋子阳怒吼道。 “天……天王老子来了，我这个腿也站不起来。”宋子阳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屁股，脸堪堪抬离地面，痛苦的叫道。 “那你别去比赛了吧，说出去丢人。” 许艺话落，只见宋子阳突然像打了一针鸡血般，颤颤巍巍的又爬了起来。 “拳一百个，两人一组，一个打，一个计数。”许艺没有给任何人休息的时间，又开始布置任务。 黄衍叹了口气，他扶住垮着脸的宋子阳走到沙袋边。 “你先计数吧。”黄衍说着，站到沙袋跟前。 这时，王明国走到黄衍旁边的沙袋，摆好了架势。 黄衍转头，王明国没有和别人成组。 “你不找个计数的？”黄衍偏头问道。 “浪费时间。”王明国淡淡的说。然后他站定，一拳一拳的向沙袋砸去。 黄衍的眉毛挑了挑，他也站定，开始认真的打起来。 “我……我生日是二月十四。”黄衍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停。 “嗯。”王明国应道。 “记得……叫她来看我……看我比赛。”黄衍又砸下一拳。继续说道：“正好……正好是比赛的第三天。” “你如果不晋级，撑不到第三天。”王明国也砸下一拳，然后转头对黄衍说。 “你……你放心，我会撑到的，撑到她来看我。”黄衍也偏头，颇为认真的说道。然后他又看向宋子阳，说道：“还有你。”黄衍说完，又砸下一拳。 “我？”宋子阳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嗯。”黄衍点了点头，接着砸拳：“你……你给她说，我会努力比赛……撑到 14 号……14 号我过生日，希望她来。”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撇撇嘴，继续开口：“明明自己有她的电话，自己不说。” “你……你懂什么。”黄衍皱了皱眉，他砸下最后一拳，立起身形，然后对着宋子阳继续说道：“到你了。” 秦镇，唐芸家。 此时，任缘、唐芸、阿欣三人坐在唐芸的小四方桌上。 “怎么，你那小跟班弟弟今天怎么没来？”唐芸问道，表情戏谑。 “他爷爷病了，说晚点过来。”任缘语气平淡的说。 “还是个孝顺的弟弟。” “说正事。”阿欣语气有些严肃，她转头表情颇为认真的说道：“阿缘，小虎去丰泰了。” 任缘瞳孔缩了缩，她转头看向阿欣，一脸认真：“多久去的？” “就是你去找小木的那天下午。”阿欣继续说道：“当时我在唐芸这边，是隔天上班，阿飞告诉我的。” “去干什么？” “听说进了他们的包间，后来，峻哥就进去了。没聊太久，就离开了。” “这个小虎，到底在和丰泰勾兑一些什么？”唐芸抬起右手撑住头，眼瞳也深邃了几分。 “怕不是什么好事。” “阿飞说，小虎和之前可不同。”阿欣继续说道：“人更精神了，穿着打扮也阔绰了。” “看来在丰泰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唐芸的嘴角微勾。 “嗯。”阿欣点了点头。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眉眼微微低垂，像是在认真的思索。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任缘兜里的小灵通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来，掏出电话。 小灵通依旧震动着，一声接一声，一下子，数十条消息蹦了出来。 任缘皱眉，唐芸和阿欣也好奇的将头探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小灵通终于在任缘手上安静下来。少女低头看去，一共十条信息，都是宋子阳的短信，短信内容一致：“大姐，黄衍 14 号生日，那天他正好比赛，希望你来。” 任缘看着信息，她有些愣神，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头。 “咦，小缘，这个黄衍是谁？”唐芸收了收探出的脑袋，显然，信息内容她已经看完了。 阿欣也好奇的收回脑袋，看向任缘。 “朋友。”任缘微微别过脸去，淡淡应道。 “咦，怕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唐芸看着少女的动作，调侃道。 阿欣也暧昧的点了点头。 任缘将小灵通揣回兜里，她暗自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悠悠的说道：“小虎去丰泰，不简单。” 唐芸和阿欣怔了怔，收了收一脸八卦的表情。 “是的。”唐芸说道：“丰泰总部能养着他，既是拿到了钱，应该远走高飞。” “对啊，毕竟他是被丰泰端掉了。”阿欣赞同。 “咚咚咚。”这时，唐芸的小屋外，敲门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小松轻快的声音：“姐姐，唐芸姐姐，我来了。” 第212章 开一间武馆 中龙武馆宿舍。 “够了吧，瞎子也能看到了。”宋子阳发完信息，将电话屏幕举到黄衍跟前晃了晃。 黄衍皱了皱眉，瞪了宋子阳一眼：“你这样会吵到她的，万一她在睡午觉怎么办。” 宋子阳立刻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他不再和黄衍掰扯，坐到了王明国的旁边，摆弄起他的散打装备来。 现在的王明国仍旧住在之前的宿舍内。但是由于衣服很多，加上给自己买了很多装备，他不得不自费在宿舍里添置了一个矮柜。此时，他正认真的将自己的衣服和装备往柜子里收去。 “这次比赛，前三名可以进省体校。“王明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二人说道。 “进省体校干什么？”宋子阳一脸莫名其妙。 “第一名包吃包住，学费全免，可以拿大专文凭。” “我们要那个做什么？”宋子阳更疑惑了。 “我要。”王明国淡淡的说道：“拿到大专毕业证，我就回秦镇努力赚钱，在秦镇开一间武馆。” “你想开武馆，我投资你就是。”黄衍看着王明国，笑着说道。 “那不一样，这是我的梦想，我自己完成。”王明国仍旧认真的整理自己的护具，语气平淡。 黄衍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宋子阳主要是想耍威风，我其实就是希望任缘来看看我，你要第一名，我们打到前三就弃赛吧。” “想多了。”王明国抬头，随意的看了黄衍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打 56 公斤级，我打的 60 公斤级，碰不到一起。” “嗷，那倒是。”黄衍挠了挠头。 “而且，比赛人数过多，一般会分成两组，每个级别有两个冠军。” “走，再回去练练。”宋子阳摩拳擦掌，有些急不可耐。 王明国也起身，他将绷带捏在手里，随着宋子阳走出门去。 黄衍看着二人，叹了口气，他倒是对名次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是他必须要撑到二分之一决赛，他可不想任缘过来，看他坐在观众席上。 2003 年 2 月 12 日。 绿城青少年散打锦标赛，在绿城中区体育馆举行。体育馆离中区广场并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中区体育馆是绿城最大的体育馆，主馆是一个四方形的大楼。大楼有三层，这一次的散打锦标赛设立在第一层主厅。 散打比赛的擂台和拳击不同，不是那种围绳擂台，而是无边绳擂台。除了将对手摔倒，击打得分部位外，将对手推下擂台也可以得分。 此时，一楼主厅内，四块蓝色的台子已经架好，每块擂台边都摆着四把椅子，四张小桌，那是裁判的位置。 擂台边上，十多个比赛队伍整齐划一，为首的领队撑着写有队伍名字的牌子站在最前方。这些队伍人数各有不同，有的队伍只有五六人，站作一列，有的队伍有二十来人，站作两列。 中龙武馆今年的比赛队伍庞大，站了整整五列，足足有四十多号人。许艺领着她的队伍，站在武馆的队列里。 “你们给我站精神点，尤其是你，宋子阳。”许艺咬牙切齿，低声喊道。 此时，宋子阳正站在王恒和黄衍中间。他的手一直扶着王恒的肩膀，背脊微微佝着，却是看上去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黄衍暗自叹了口气。自从黄衍开始住宿舍后，宋子阳便也对他老妈软磨硬泡，硬是住了进去。昨天晚上，这家伙由于太兴奋，凌晨还在做俯卧撑，显然没有睡好，今天一早就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宋子阳顶着两个黑圆圈，看向许艺，认真的说道：“师傅，我很精神。” 许艺皱了皱眉，然后一个眼刀向宋子阳劈去，宋子阳立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般，突然一个机灵，堪堪立起身形，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转过头去，将头努力的扬起。 不多时，比赛的主办方致辞结束，队伍解散，回到各自的休息区域。许艺与几位领队师父留下来，准备为各自的学员抽签，安排比赛出场顺序。 现在是早晨十点三十分，中午还有休息和午饭的时间，下午两点，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第213章 一棍子拍死 同一时间，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任缘将一个背包随意的挎到肩上，站起身来。 她想了想，又走到自己的小木桌边，佝下背，往木桌下方探去。接着她掏出一些钱，揣进自己的裤袋里，然后她又看了看小灵通上的时间，转身走出家门。 四栋楼下，任缘往周围望了望，皱了皱眉。 往常这个时间，小松都会准时的蹲坐在花台边等她。如果她没有下楼，至少也要坐到中午，才会回家吃饭。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犹豫片刻，还是抬脚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嗡嗡嗡嗡。”任缘的小灵通震动起来，她停下脚步，掏出电话，一串陌生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任缘皱了皱眉，摁下了接听键。 “喂。” “小缘，是我。”一个女声从听筒那边传来，任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电话那端像是非常淡然般，顿了顿，又继续说出声来：“你的电话号码可真不太好找到呢。” “宋瑶姐，什么事？”任缘的声音略沉了几分。 “噢，是有个事情的。”宋瑶的声音慵懒。 任缘没有说话，她握着电话，立在小院里，一动不动。 “我看到你弟弟了。”电话那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好像不太好呢。” “他在哪里？” “呃……怎么说呢，他好像被一伙人带着，往云湖边去了。”电话那端的语气戏谑，像是心情很好，语速很慢。 任缘立刻转身，往云湖的方向走，她的手仍旧握着电话，贴在耳边。 不多时，电话那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这弟弟啊，看上去就不太抗揍的样子。你说他们万一没掌握好力道，一棍子拍死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任缘将电话挂断，她的眉头蹙着，好看的眉眼间尽是晦暗。她一边疾步往云湖方向走，一边抬起电话，按下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你好，丰泰娱乐。” “你好，找一下阿欣。”任缘气息微喘，语速很快。 “稍等一下。” 不多时，阿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喂。” “阿欣，我是任缘。”任缘开口，她继续说道：“通知小木带人到云湖边，宋瑶抓了小松。” 任缘说完，不再等阿欣回话，她摁断电话，跑了起来。 直至快到云湖边时，任缘放缓脚步，她轻轻的吐息，抬眼往周围望去。 远处，云湖边，一棵大榕树下，站着一群混混。这群混混大约七八人，他们手里都举着棍子。其中一人正将一个矮小的少年压在树边，像是在说些什么，太远了听不清楚。 任缘将肩上的挎包丢到草丛里，又用附近的杂草压了压，然后她摸了摸口袋。今天，她没有带那把小刀。 她顿了片刻，待气息平稳一些，然后她佝着背，悄悄的往大树的方向移动过去。 少女离那伙人越来越近，渐渐的，那边的说话声逐渐清晰起来。 “我姐姐是不会来的，你们抓了我也没有用的。”小松咬着牙，瞪着眼前的几人说道。 “小子，你安静点。”其中一个混混说着，将棍子抵在小松的脑门上。 小松安静下来，他仍旧瞪着面前的混混，眉头蹙起很深。 就在这时，“嗡嗡嗡嗡。”任缘的小灵通在裤袋里震动起来，她眉头一皱，立刻按住裤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混混齐齐回头往这边望来，任缘的表情有些凝重，她站直身体，从离几人不远的一块大石头边跨了出来。 “任缘。”为首的混混将棍子搭在肩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女，语气戏谑：“你过来，我们就放了你弟弟。” “可以。”少女语气平静，她立刻抬步，缓缓向那伙人走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着黑衣黑裤的混混突然出现在少女的后方。他们一人手里握着一根棍子，这棍子不像是打磨好的木棍，倒像是在这附近随手捡来的。棍子虽然有杯口那么粗，但是却不那么称手。 两人的步伐很快，直至走到任缘身后不远。然后他们突然暴冲，迅速掠过任缘，往那一伙人站着的大树方向冲去。 任缘停下脚步，眉头蹙起。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混混突然回头，对着任缘喊道：“带着小松走，我们的人在路上。” 任缘瞳孔急剧收缩，她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但并未多做停留。她随即加快脚步，跟着二人往前冲去。 两个黑衣混混先一步扑上前去，迅速和对面的七八人混作一团。他们身手不错，奈何寡不敌众，虽然棍子挥得用力，但是也难免被棍子打中。其中一个冲得很急，一直在往小松的方向靠近，另一个则一边打一边关注着后方的任缘，尽可能的挡住少女，不被误伤。 任缘没有多作思考，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迅速前冲，然后突然停步，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混混的脑袋砸去。 那块石头并没有砸中混混的头部，那混混突然抬手，石头堪堪砸在了那混混的手肘处。混混吃痛，手里的棍子掉落下来，他顺势抬起另一只手，上前一步，一拳挥向少女的脸颊。 任缘立刻低头，将棍子捡起，刚好躲开一拳。她双手捏着棍子，用力一挥，奈何身高不够，打在了混混的肩膀上。混混吃痛，顿了片刻，然后他一脚蹬来，任缘堪堪躲过这一脚，却被又冲过来的另一个混混一棍敲在了后背之上。 顿时，痛感袭来，少女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第214章 有人跟踪我 秦镇，云湖边。 好在任缘今天穿着棉衣，敲在背上的棍子虽重，但应该受伤不重。 护着任缘的黑衣混混这时上前一步，一脚蹬在了刚刚打中任缘背脊的混混身上，这一脚力道不小，那混混往后退去。 任缘没有停步，她趁两个混混与黑衣混混厮打的空隙，单手握棍，快速往小松的方向移动。这时，小松那边的人已经和另一个黑衣混混厮打起来，小松微蹲着身体，抱着头，也在快速的跑向任缘。 “姐姐。”小松跑到任缘跟前，看着任缘，满脸忧色。 任缘没有来得及回话，她突然一把拉住小松，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一个混混挥手一棍打向小松，小松被任缘一扯，一棍落空。 这个混混反应速度很快，他立刻上前一步，又一棍挥来。任缘没有犹豫，她拉开小松，抬起手臂护住头部，手臂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 棍子落下，少女眉头蹙起，到并未出声。 “姐姐！”小松惊呼，他立刻拉住任缘转身就跑。 那混混打完一棍，身子前倾，欲上前去追，却被其中一个黑衣混混一棍打中背脊，阻了去路。 就在这时，一群人快速绕过湖畔的草堆，朝这边极速奔来。 这群人数量不少，队伍庞大，皆身着黑色外套。为首的混混一头红发，表情凝重。 他们的速度很快，周星跑在最前面，他先往任缘和小松所在的方向跑。待跑到二人跟前，对着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立刻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湖边树下冲去。 任缘停下脚步，她的眉头深锁，她转身看着红发冲去的方向，瞳孔缩了起来。 “阿缘！”突然，阿欣气喘吁吁的跑到二人面前。她握住任缘的肩膀，一脸担忧的看着少女。 “阿欣姐。”小松看到阿欣，豆大的眼泪立刻从眼里滚落下来，他声音颤抖的说道：“姐姐被打伤了。都是我的错。” “小松，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任缘看着小松，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阿欣，淡淡的说道：“我没事。” 阿欣正要说话，却见唐芸一行七八个少女，以及小木一行十来个身穿黑衣的混混也跑到了这边。 “小缘。”唐芸走近任缘，脸上尽是忧色，她立刻问道：“有没有事？” 任缘摇了摇头，她看着背后同样神色凝重的李木开口：“丰泰的人怎么来了？” 李木皱眉，往大榕树的方向望去。此时，周星一伙已经迅速的控制住几个混混，将那些人压趴在了地上。 “我被宋瑶那个疯婆娘骗了，她说你被她抓住了，想要救你，就去小石街后面的废弃铁路。我带着人过去，把那一圈绕遍了，没有找到你。然后我跑回来，就遇到唐芸。”李木悠悠的说道。 “是我说的。”阿欣脸色仍旧有些不好，她转头看向任缘：“我跑到星空，见阿泰和周星在那里，我没有找到小木。然后周星问我怎么了，我就把事情说了一下。我还没有说完，周星接着电话，叫上人就过来了。” “有人跟踪我。”任缘看着那两个正在和周星对话的黑衣青年，眼瞳又深邃了一些。 “姐姐，你的手有没有事？”小松一直抓着任缘的手臂，没有放开，他看着少女的手臂，脸上的忧色有增无减。他站得近，看得清楚，那棍棒落下的时候，声音沉闷，力道不小。 任缘回过头来，看着小松，微微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道：“没事的。” 小松的脸色仍旧没有好看一些。这时，唐芸走上前来，她看了看任缘，又看了看周围，犹豫一瞬，拉着任缘往僻静处走去。 “阿欣跟我过来，你们留在这里。”唐芸说着，拉住任缘往远处走。 三人走出几十米远，走到一块大石头的背后，唐芸看着阿欣认真说道：“你守着，我看看她的伤。” 阿欣点了点头，唐芸拉着任缘走到石头背面。 她没再犹豫，躬身，轻轻拉开少女的棉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袖 t 恤，然后她又帮着任缘脱下 T恤。少女的内里，是一件白色吊带。 任缘的手臂上，确实有一个长条形的红印，红印已经渐渐变暗，有些乌青。 唐芸皱眉，她端起任缘的手臂仔细看了看，又端着她的手肘活动了一下，问道：“疼吗？” 任缘摇了摇头。 “手可以活动吗？”唐芸又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 “还有哪里伤着了？” “后背。” 唐芸皱眉，她轻轻放下任缘的手臂，绕到少女的身后，她捞起少女后背的衣服看去。 只见少女的后背也有一条红印，但不如手臂乌青，只是有些发红。 唐芸呼出一口气来，然后她将衣服套回少女的头上，待她穿好，仍旧有些忧心的说道：“应该没伤到骨头，还是去医院上个药。” “不用的。”任缘将衣服穿好，拉起棉衣的拉链，淡笑着说：“擦点正红花油就好了，我今天还有事。” 第215章 我不会屈服的 秦镇，云湖边。 任缘三人走回李木等一群人跟前。 周星已经押着那一群混混离去了，另外两个首先冲出来的黑衣混混也已经不见身影。 “严重吗？”李木看着唐芸问道，一旁的小松也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唐芸。 “没伤到骨头，淤青了，还好。”唐芸的眉头仍旧有些微微蹙起。 “上点药就没事了，不要大惊小怪的。”任缘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来般，往另一边的树丛走去。 “姐姐。”小松立刻跟上任缘，寸步不离，眼睛也不敢再挪开半分。 “看来，真被阿缘说中了。”唐芸看着正在树丛中摸索的任缘，目光幽深：“丰泰的人真的在跟踪她。” 任缘找到自己的小包，又挎回自己的肩膀上。她抬眼，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小松，愣了愣，然后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抬步往回走。 “虽是跟踪，确是在保护。”李木皱着眉头，语气沉了半分：“为了救小缘，出调 20 来人，而且速度很快。” “不仅仅是救。”任缘走到几人跟前，淡淡的说道：“我不动时，他们不出现。我准备过去换小松时，他们便冲过来。” 任缘的眉头又锁了起来，她看向那棵大榕树，目光幽深：“他们只有二人，仿佛是为了保我，去搏命的。” 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他们都往大树方向望去。 “只要不是为了伤害阿缘，那么丰泰是可信的。”半晌，阿欣轻轻的说道。 “只怕是，真如弟弟所说。”唐芸忧心忡忡的说道：“他们那老板，怕不是真的变态，看上小缘了。” 任缘皱眉，她看着唐芸，表情有些凝重。若是她之前不信，现在恐怕她也只能信几分了。 “我不会屈服的。”半晌，任缘说道，她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嗯。”唐芸点了点头，她嘴角勾了勾，有些戏谑的说道：“不过，既然他愿意自作多情，也可以让他继续下去。” 唐芸话落，任缘摇了摇头，语气仍旧有一丝冷意：“最好不要自作多情。”然后，她看向李木开口：“小木，你回丰泰传一传，就说我心有所属。” 李木皱了皱眉，他纠结半晌，还是开口道：“小缘，这个……这个我要怎么传。” “随便。”任缘说完，她又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先走了。”任缘看了看众人说道：“有事打我电话。” 然后，她转身，往秦镇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姐姐。”小松跟着任缘，寸步不离的往前走。 “小松，我要去中区。”任缘走出十几步远，才偏头看向小松。 “我和姐姐一起，我有钱的。”小松认真的说道。 任缘停下脚步，她看了看小松，眉头轻轻的蹙起。 “姐姐，我不敢再离开你了。”小松可怜巴巴的看着任缘，语气很轻。 “走吧。”任缘转身，抬步往前走去。 另一边，绿城中区体育馆附近的饭馆内。 黄衍握着小灵通，手正微微发颤，表情有些吓人。宋子阳缩了缩脑袋，不敢言语。 “应该没事。”王明国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说是手受伤了，挨了一棍子。”黄衍的眉头紧锁，胸口发闷，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穿着棉衣的，应该没事。”王明国的语气仍旧平淡。 “宋瑶这个王八蛋。”黄衍咬牙切齿。他说完，又立马举起电话，拨了出去。 “周星，是我。”黄衍的语气低沉。 “聪哥。”周星恭敬的喊道。 “现在人呢？” “不清楚，我们的人已经暴露了，没来得及跟上。”周星的语气略微有些忐忑。 “再多安排两个人，要最能打的，把人找到，给我盯紧。” “好的聪哥，我马上办。” 黄衍挂了电话，他的面色仍旧难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也仍旧在颤抖。 王明国将最后一口饭咽下，轻轻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午初赛，你不好好打，她 14 号就不用过来了，你也看不到她的伤。” 黄衍一怔，半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端起桌上那盆一动未动的炒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第216章 够兄弟 秦镇汽车站。 任缘和小松上了开往绿城中区的大巴车。 二人走到座位上坐定，小松将装有一个包子的小袋子递给任缘。待任缘接过后，他便埋头举起自己手上的另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姐姐，水。”待任缘吃完包子，小松又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任缘。 任缘接过矿泉水，轻轻喝了一口。她转过头来，却见小松仍旧盯着自己不放，轻轻皱了皱眉。 “姐姐，你不应该来救我的。”小松看着任缘，眼里尽是心疼和后悔。 “小松，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任缘语气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 “可……可是。”小松看着任缘，像是在努力的措辞。 “小松。”任缘将头转向车窗外，她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事，是我牵扯到你，该道歉的是我。” 小松愣了愣，他看向正望着车窗外出神的少女，眼里仍有几分内疚，也有几分不安。 绿城中区体育馆。 下午两点，比赛正式开始。 黄衍和宋子阳在右侧前方的蓝色擂台比赛，这边是 56 公斤级的赛台。王明国和王恒则在右侧后方的擂台，这边是 60 公斤级。 按照许艺的抽签顺序，宋子阳第 2 场，黄衍第 16 场，王明国第 12场，王恒第 7 场。 由于比赛需要穿戴护具，所以接近比赛的场次需要提前检录，申领护具并提前穿戴好。 此时，宋子阳戴着一个蓝色的头盔，身上穿着蓝色护甲和护腿，坐在场边的蓝方检录区内。许艺，黄衍、王明国和王恒站在他的旁边。 “王恒，马上到你检录了，还在这混什么混。”许艺斜了王恒一眼。 “可是师父，我想看……”王恒有些欲言又止。 “看什么看，赶紧去。”许艺不耐烦的斥道。 “知道了。”王恒垂着脑袋，三步一回头，往对面红色的检录区域走去。 待王恒离开，许艺又转过头来，看着宋子阳，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不要给我拿打王恒那一套上去。” 宋子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按节奏打，你平时怎么和黄衍对抗，你现在就怎么打。”许艺一脸警告的意味。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搓了搓鼻子说道。 现在的青少年比赛规则是两分钟一局，按照击打得分计算胜负，三局两胜。如果前两局点数胜出，或者某一局比赛点数超过 12 分，那么就可以直接获胜。 所以整场比赛下来最长也就十来分钟，快的话，三五分钟内就可以结束战斗。 说话间，第一场次的比赛已经结束，宋子阳被许艺带到了场边。 见许艺和宋子阳走向场内，一直沉默的黄衍掏出小灵通，又拨通了周星的电话。 “喂，聪哥。”周星接起电话，语气有些凝重。 “安排好了么？”黄衍的语气仍旧没好几分。 “安排好了，可是……”周星欲言又止。 “直接说。”黄衍皱眉冷冷的开口。 “人找不到了，该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周星忐忑的说道。 “小松呢？” “跟着的。” “没有联系你？” “没有，应该一直跟着，脱不开身。” “去探一下阿欣那边。”黄衍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 “探过了，包括李木，也探过了，只说有事便走了。” 黄衍捏着电话的手又紧了一分，他沉默片刻，电话那头也安静的等着。 “继续找。”黄衍说完，挂了电话。然后他又马上拨通了江宽的电话号码。 “江宽，宋瑶那边有动静没有？”电话一通，黄衍便急切的问道。 “没有。” “宋瑶抓周松的事，你知道么？” “后面知道的，比周星还晚一些。”江宽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这一次没有和浪漫的人计划，找的也不是宋大勇的人。她身边都是女的，我们的人插不进去。” 黄衍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找个女的插进去，再把她接触过的人都摸一遍，不要留空子。” “好的聪哥，我马上安排。” 黄衍挂了电话，看向王明国，面露凝重。 “人不见了。”他说。 王明国皱了皱眉，半晌，他掏出小灵通，拨通了任缘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少女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你在哪？”王明国语气平淡。 “车上。” “嗯。” “有事吗？” “没有。” “挂了。” 王明国收回电话，看着黄衍淡淡的说道：“没事，说在车上。” 黄衍皱了皱眉，他仔细的端详了王明国半晌，缓缓的开口：“你就不能问一句，她坐车去哪里？” 王明国愣了愣，他又掏出电话，给任缘拨了过去。 “喂。”少女很快又将电话接起。 “你坐车去哪里？” “中区。” “嗯。” “还有事吗？” “没有。” “挂了。” 王明国又收回电话，抬头看向黄衍，淡淡的说道：“说去中区。” 黄衍愣了愣，半晌，他的眼睛弯起，嘴缓缓咧了开来。 就在这时，宋子阳穿着护具大阔步的走回检录区，他走到黄衍跟前，用力搂着黄衍的肩膀神采奕奕的说道：“怎么样，黄衍，大哥的风姿你们有没有仔细的记在脑海里。 “没有。”黄衍弯着眉眼，咧着嘴，转头看向宋子阳。 “瞧瞧你，我不就打赢了初赛，竟替我开心成这副模样，够兄弟！”宋子阳也咧开嘴，握着黄衍肩膀的手臂又大力了几分。 第217章 比鸡血还管用 下午四点，中区体育馆。 王明国准备上场，由于 60 公斤级的比赛人数较少，黄衍还有看王明国比赛的时间。 黄衍看了看时间，又往场馆入口处看了看，皱了皱眉。 “人还没到么？”王明国捏着手上的绷带，淡淡的问道。 “没有。”黄衍的语气有些低沉。 “怕不是找不到这里。”宋子阳说道。 “不会的，就算找不到，中区广场挂了横幅，武馆也贴得有牌子。” “到中区没事的，小松身上我留得有钱。”王明国站起身形，自顾自的拉伸起来。 许艺这时走到几人跟前，她看了看王明国，淡淡开口：“别打没用的地方，这是计分比赛。” 王明国点了点头。 比赛哨声响起，许艺领着王明国，走向擂台。 王明国的对手和他的块头差不多，但是比起王明国紧实的肌肉，他的对手却差了很多。 随着裁判的手抬起，又落下，比赛开始。 王明国主动上前两步，一个正蹬腿便压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待对手被蹬退的瞬间，他冲上前去，一个直拳上脸，再加了一个鞭腿。接着，对手开始抬脚反击，他顺势接腿，顺着对手的力道将人拖向地面。待对手起身，他又一个侧蹬腿，将人直接蹬出擂台。 三两招的功夫，哨声响起，王明国优势得分直接获胜。 就在哨声响起的时候，擂台边的黄衍又往出口处望了一眼，仍旧没有少女的身影。 王明国和许艺走向黄衍这边，王恒这时也大咧咧的跟了过来，一个劲的拍着王明国的肩膀喊道：“明国，你真的太强了！” “黄衍，和我去检录处准备，快到你了。”许艺看了看擂台，对黄衍说道。 黄衍皱了皱眉，他又往入口处看了一眼。 “你先去，我打个电话。”王明国气息平稳，看着黄衍说道。 黄衍这才缓缓挪步，跟随许艺，往对面的红方检录处走。宋子阳和王恒也跟了上去。 王明国卸下身上的护具，提着自己的背包转身走向更衣间。 待黄衍穿好护具，王明国也换好了衣服，正往这边走来。他的步子有些快，表情有些凝重。 他走到几人跟前，看了看许艺，又看了看王恒，皱了皱眉。 黄衍站起，他没管身边的许艺，拉着王明国就走向一边。许艺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倒也没有阻止。 待二人走出足够远，王明国立刻开口道：“电话关机了。” 黄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他又往赛场入口望了望，情绪有些不稳。 “打完再说。”王明国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黄衍转身，又看了看许艺。 “你现在跑不了，只能快速解决战斗，再作打算。”王明国语气仍旧平淡。 黄衍点了点头。 “一个蹬腿得两分，十二分比赛就结束了。”王明国又补充道。 黄衍皱着眉头和王明国走回检录区。 “好好打。”许艺斜了黄衍一眼。 黄衍点了点头，他整了整烦乱的思绪，做了一个深呼吸。 “走吧。”哨声响起，许艺先一步踏出，黄衍也起身，跟在许艺身后往擂台走去。 黄衍是红方，他的对手也是绿城某散打武馆的参赛学员。黄衍站在擂台边，他再也无心想其他事情，只想尽快结束比赛。 红蓝双方走上擂台，场内裁判站在二人中间宣读比赛规则：“可以拳、腿、摔，倒地暂停，站立继续，连续击拳只得分一次，准备。” 裁判将手举向空中，然后高喊：“开始！” 黄衍主动上前，拼尽全力，抬脚一个正蹬。对手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抬腿，再蹬一次。这次他的力度更大一些，直接将人蹬坐在了地上。 “停！”裁判拉住还想一个劲往前冲的黄衍。待对手重新站起，裁判又才松手，扬起手臂喊道：“开始！” 黄衍摆脱裁判的拉扯，又猛的往前冲去。他抬起右腿，一个侧身高蹬腿，往对手脸部蹬去，好在对手拳套拿得很高，挡住了一部分冲击。黄衍没停，他继续抬腿，往他的腹部蹬去。 擂台边。 宋子阳看着疯狂蹬腿的黄衍，怼了怼一旁的王明国问道：“他怎么了？像头疯牛一样。” 王明国淡淡的说道：“任缘电话关机了。” 宋子阳皱了皱眉，他又看了看黄衍，叹了口气：“这大姐比鸡血还管用。”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黄衍优势比分获胜。 哨声响起的时候，黄衍仍被裁判死死的拽着。他蹬昏了头，没有听到哨声，也没有听到裁判的喊声，他身子前倾，作势还要跑上前去蹬人。 站在擂台边的许艺皱了皱眉，如果再发疯下去，怕是会违规禁赛。 “黄衍。”千钧一发之际，许艺朝擂台边的黄衍喊道：“任缘来了。” 第218章 开快一点 中区体育馆一楼，散打锦标赛赛场。 黄衍听到了许艺的话，他突然顿住，转头目光火热的望着许艺问道：“哪呢？” 许艺皱了皱眉。 见黄衍不再暴冲，裁判呼出一口气来，他持起黄衍的手腕，往台中走去。 黄衍的步子跟随着裁判，头依旧转向许艺的方向，一脸探究的表情。 “比赛结果，红方优势获胜。”裁判宣判，歪着头的黄衍手被裁判高高举起。 被举起右手的黄衍仍旧盯着许艺。半晌，他又往四周的观众席望了望，没有见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他又只好将目光转回许艺身上。 许艺翻了个白眼。 待裁判松手，黄衍飞奔到许艺跟前，又问了一遍：“哪呢？” “神经病。”许艺撇了撇嘴，自顾自往比赛场边缘走去。 黄衍怔了怔，正欲追上许艺，却被走上前来的王明国拉住了。 “任缘没来，电话不通，你先去换衣服。”王明国皱着眉头，表情并不轻松。 黄衍听及此，脸一瞬间垮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往检录区走去。 同一时间，绿城城边的外环路上。 任缘和小松乘坐的大巴车已经坏在路上两个多小时了。 大巴车上有些嘈杂，有抱怨声，也有聊天的声音。有人已经下车，站在车边催促正忙着打电话的司机。任缘又一次抬眼，看了看车窗外，她掏出小灵通，却发现小灵通已经没电了。 “小松，几点了？”任缘偏头，看着小松问道。 小松闻言，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抬头说道：“姐姐，四点三十三分。” 任缘皱了皱眉。 这是绿城西郊的外环路，路上全是货车，私家车和大巴车，几乎是看不到出租车的。 半晌，任缘站起身来，她看着小松说道：“先下车。” 小松点点头，随任缘挤过几个站在巴车过道上的乘客，下了车。 大巴车门边，司机打完电话，回头对着几个下车催促的乘客说道：“车子一时半会好不了，我已经通知站里安排车子过来接你们，快的话两个小时就到了。” “两个小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挤上前来，有些愤愤的说道：“两个小时都快七点了，天都要黑了！” 司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车子不是我弄坏的！别说天黑了，我可能还要等到凌晨呢！” “就算调车从秦镇过来，也就个把小时，为什么要两个小时！”另一个乘客也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乘客附和道。 “那你们走着过去啊！反正还有六七公里就到西区了！”司机不耐烦的说完，不再理会众人，他转身又回到大巴车前，手扶住那块掀开来的盖板，将头往里面探去。 “花了钱，我们凭什么走路啊！” “就是就是。”一群人还站在原地抱怨着。 任缘和小松站在人群的旁边，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小松说道：“走吧。”然后她先一步往前走去。 小松愣了愣，而后快步追上了少女。 “姐姐，我们真的要走着去吗？”小松偏头看着任缘说道。 “嗯。”任缘轻轻应道。她看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公路，表情平静：“到西区再打车。” 小松点了点头，跟着任缘往前走去。 中区广场，黄衍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他回头对王明国说道：“如果人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王明国点了点头，黄衍一步跨上出租车，往秦镇方向驶去。 “师傅，开快一点。”黄衍看着前方的马路，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烦，但他的油门又踩重了一分。 出租车一路开到西区，出了收费站，又飞快的往秦镇方向开去。又过了一会，坐在副驾驶位的黄衍便看到了那辆坏在路边的大巴车，也看到了大巴车上方贴着的”秦镇（往返）中区汽车站“的字样。 他的瞳孔缩了缩，立刻对着司机喊道：”师傅，停车！” 师傅愣了愣，他放缓车速，在大巴车后方十来米的位置将车停了下来。 黄衍来不及和师傅说话，立刻拉开车门，跳下车，往大巴车的方向跑去。 他跑到大巴车边，在车窗外跃起，伸头往大巴车上看去。车内人挤着人，并看不清。于是他又跑上车，绕过挤挤挨挨的过道，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仔细查看，也没有少女的身影。 他脚步不停，立刻下车，跑到站在车边的一群乘客跟前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呃，还有一个差不多大，有些矮的男孩子，跟着她的。”黄衍耐心的补充道。 一群乘客愣了愣，一个年轻的妇人开口说道：“有一个的，刚刚和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背着包包往那边走了。”年轻妇人说完，指了指前面的路。 黄衍焦急的眼眸里多出了一丝光亮，他又迫切的问道：“十二三岁，长头发，是不是？” “是啊，长得怪水灵的，往那边走了。”年轻妇人又指了指前方说道。 “走多久了？” “哟，这个……反正是有些久了。”年轻妇人挠了挠头 “谢谢你。”黄衍说完转身，立刻往出租车的方向跑去。 第219章 可以拥抱的朋友 出租车上，黄衍的眼睛盯着大马路，不敢移开一分。 “我说，现在是慢一点，还是快一点。”出租车师傅瞟了瞟一旁的黄衍问道。 黄衍皱着眉头，他的眼睛盯着大马路不放， “在我能看清楚的情况下，尽量快一点，师傅。”他说道。 出租车师傅又瞟了黄衍一眼，没有说话，眼睛又看向前方，认真的开起车来。 又过了几分钟，就在出租车开入西区收费站几百米后，黄衍终于看到了两个身影。 少女的个子不高，瘦削挺拔，她的肩上随意的挎着一个背包，身侧跟着一个矮一些的小少年。二人没有交流，正看着前路迈着步子。 “停车停车，就是那两个。”黄衍焦急的对着司机说道。 出租车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缓缓停下来。 “师傅，钱照算，在这等着我。”黄衍说完，飞快跳下车子，两个箭步跑上前去，又一步跨出绕到少女跟前，然后一把握住了任缘的肩膀。 “急死我了。”黄衍说道。 任缘停下脚步，她怔愣片刻，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确实，他的脸，他的全身上下仿佛都写满了他说的这四个字。 “急死我了。”黄衍又说道，他说完，一把便将少女搂进怀里， 任缘身子微僵，但没有抗拒，她轻轻偏头，将脸侧出来，方便呼吸。 “你走开！”一旁的小松突然叫喊起来，他一脸警惕，作势就要将黄衍从任缘身前推开。 黄衍皱了皱眉，他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偏头斜了小松一眼。 “小松，他是我朋友。”任缘侧着脸，平静的看着小松说道。 “朋友……朋友也不能碰姐姐！姐姐是女孩子！”小松有些生气，他死死盯住黄衍，表情不善。 黄衍皱了皱眉，他轻轻将任缘推开来些，微微侧身，准备好好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任缘抬手捏住黄衍的手臂，看着小松又说：“是好朋友。” “好朋友也不可以！”小松仍旧非常生气。 “小松。”任缘皱眉，她努力的措了措辞：“他是……是可以拥抱的朋友。”任缘说着，又看向黄衍，然后她愣了愣。 黄衍正盯着少女，嘴巴咧了开来，笑得很是灿烂。 半晌，任缘轻轻别过脸去，手缓缓的放开了黄衍的胳膊。 回中区的出租车上。 黄衍坐在前排，任缘和小松坐在后面。 刚刚太过着急，黄衍忘记了任缘的伤势。这下，他有意无意的转头往后看去，却正好撞上少女抬头的目光。黄衍缩了缩头，半晌，他转身又探出头来。 任缘看着黄衍的动作，皱了皱眉。 小松看着黄衍，警惕的神经还未完全放下。他转头，变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任缘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中区。” “小屁孩，带你去中区玩，问题那么多。”黄衍斜了小松一眼。 “我不是来玩的。”小松皱眉，又瞪着黄衍说道：“我是来保护姐姐的。” “嘁。”黄衍不屑，他又悄悄看了一眼任缘，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少女看着黄衍的动作，一脸的疑惑。她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棉衣。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棉衣，也是当时在中区，许艺给她挑的。 但是，今天和宋瑶叫来的那一伙人打斗一番，又在灰尘仆仆的大路上走了几公里，衣服确是肉眼可见的有一些脏了。 任缘沉默，她的眼眸微微的垂了下来。 “饿了吗？”黄衍似乎感受到少女低落的情绪，小心的问道。 任缘摇了摇头。半晌，她又抬眼，看着黄衍问道：“赢了吗？” 黄衍一怔，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赢了。” 任缘看着偏着身子，笑容满面的少年，她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些，她的嘴角也弯起，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我说小兄弟，你这腰真不错。”出租车师傅偏眼扫了扫黄衍，又转头看向前方。 黄衍皱眉。 “你这样转着，都多长时间了？居然一点也不酸。”出租车师傅继续感叹道。 经师傅这么一说，黄衍的腰确实有点酸，他稍稍坐正，挺了挺腰杆子。然后不多时，他又转了回去。 “好好坐。”任缘的声音轻轻传来。 “好咧，”黄衍不得不又转回头来，直视前方。 这下，车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暗淡，马路边一些店铺的招牌灯光亮了起来。黄衍看着街道，想着坐在身后的少女，眉头渐渐蹙紧了一分。 她到底伤在哪里了，明明受了伤，还偏要走那么远的路，她难道不会疼吗。 第220章 他和我睡 六点四十，中区广场。 黄衍结账，然后一行三人下了车。 小松下车之后立刻上前一步，护在任缘身前，警惕的看着黄衍。 黄衍皱了皱眉，正欲发作，却见宋子阳，王明国和许艺走到跟前来。 只见许艺上前两步，一把拎开挡在任缘身前的小松，将任缘往自己的怀里扯去。 “姐姐。”任缘费力的将头侧出许艺的胸口，轻轻的喊道。 “想死我了，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许艺勾着嘴角，没忘斜了一旁的黄衍一眼。 “嘁，也不就是十来天。”黄衍不屑。 许艺一个眼刀往黄衍剜去，黄衍并不接招，他看向小松，一脸算计。 小松感受到黄衍的目光，他怔了怔。然后他立即飞快的跑向王明国，准备躲到王明国的身后。 王明国的身份，小松是清楚的。虽然他不能在任缘面前透露，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寻求王明国的庇护。 小松绕到王明国身后，然后他愣了愣。 想要寻求王明国庇护的不仅有小松一人，还有一个宋子阳。 只见宋子阳已经站在王明国身后，双手扒住王明国的肩膀，背脊佝下，探出半个脑袋，一脸警惕的看着任缘。 小松纠结一番，最后一咬牙，往宋子阳身侧挤了挤，奈何身子太小，没有将宋子阳挤开半分。 “没有用的，小屁孩。”黄衍意味深长的看着小松，一脸戏谑。他今天必须要找机会和小松单独相处，他要弄清楚任缘的伤势。 “吃饭了吗？”许艺将任缘推开来些，她轻轻捧起少女的脸蛋，笑着的问道。 任缘摇头。 “走吧，今天有冤大头请客，我们去吃点好的。”许艺说着，牵起少女便往最繁华的那条街道走去。 宋子阳直至二女走远，才终于从王明国身后走出。他拍了拍黄衍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就不去了吧。” 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又看了看王明国身旁的小松，一把搂着宋子阳就往前走：“我在的，你怕什么。” “走吧。”王明国转头看了看一脸忧虑的小松，语气平淡。 小松点了点头，他抓着王明国的衣摆，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傍晚八点半，一行人吃过晚饭，从中区广场往中龙武馆宿舍的方向走去。 现在，许艺的宿舍和王明国的宿舍仍在二楼，黄衍和宋子阳住同一间宿舍，在三楼。 许艺吃饱喝足后，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几人，她牵着任缘，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着。小松想跟紧一些，奈何黄衍几人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又不敢离王明国太远。 直至走到宿舍院门口，任缘停下脚步，她松开许艺的手，转身，向黄衍几人走来。 宋子阳立刻打了一个激灵，躲到了黄衍身后。小松则扬起笑容，快步走到任缘身前。 “小松。”任缘看着小松，继续说道：“今天我和姐姐睡。” 小松皱了皱眉头。 “没事，小松可以和我睡。”黄衍笑容温柔。他走上前来，轻轻搂了搂小松的肩膀，一副和小松要好的模样。 小松立刻使劲挣脱开黄衍，他身子一蹲，一步踏出去，往任缘的身后躲了躲。 “不要，我不和他们睡。”小松指着黄衍，语气不善。 黄衍的笑容僵了僵。 就在这时，王明国缓缓走上前来：“他和我睡。” 任缘转头，看向小松，露出询问的神情。小松想了想，点了点头。 少女抬眸，她看着黄衍轻轻勾了勾嘴角：“我先走了。” 黄衍上前一步，他看了看远处正盯着自己的许艺，摸了摸鼻子。 “去吧，小灵通记得充上电。”他提醒道。 “嗯。”少女转身，先一步往院门走去。 黄衍没动，直至二女消失在院门前，他才转过身来。 “好了，我们回去。”黄衍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松。 小松立刻警惕起来，躲回王明国身后。王明国对黄衍轻轻点了点头，黄衍不再停留，他转头，拉住宋子阳往宿舍走去。 一行人径直走到三楼，宋子阳掏出钥匙，先一步走到一扇门边，开门。 “明哥，我们住这里吗？”被王明国拉住的小松警惕的问道。 “不是。”王明国淡淡的答道。 “走吧。”黄衍转头，拎起小松就往屋内走，小松拼命挣扎，却毫无招架之力。 “你放开我，放开我，明哥，救……呜呜呜……”拗不过黄衍的小松张着嘴巴大声呼喊，却被黄衍立刻捂住了嘴，他一把将人拧进门内，站定。 王明国最后一个进屋，关上了房门。 第221章 替你守着 黄衍和宋子阳的宿舍房间内。 黄衍靠坐在沙发，将脚搭在茶几上，一脸戏谑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松。 宋子阳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小松。”王明国坐在门旁的一个木凳上，看着小松问道：“任缘伤到哪了？” 小松没有答话，他警惕的看着黄衍和宋子阳，没有开口。 黄衍皱了皱眉，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间，语气凌厉了几分：“你既不想说，我让别人来问吧。”他说着，走进沙发旁边的房门里，片刻，他手里握着一个黑色小灵通又走了出来。 黄衍坐回沙发上，他又看了小松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拨通了周星的电话。 “喂，聪哥。”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周松在我这里。”黄衍看着小松，声音低沉。 “在你那里？他怎么了？” “他和任缘在中区，我遇到了，给你说一声。” “好的。” “他不认识我，有所防备，不答我的问话，你和他交代一下。”黄衍继续说道。然后他起身，将电话递给了小松。 小松并未接电话，他仍旧一脸防备，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到了墙根。 一旁的王明国站起来，他将黄衍手上的电话接过，塞在了小松的手里。小松略作犹豫，终于将电话递到了自己的耳边。 黄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松的模样，他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哥？”小松举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颤，他又瞄了一眼黄衍，神情变得讶异。然后他立刻转身，将脸对着墙壁，继续听电话那边传过来的话。 两分钟后，面向墙壁的小松终于将握着电话的手垂了下来。 黄衍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捏了捏眉心。 片刻，那墙根处的矮小少年似乎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终于转过身来。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怜巴巴，他没敢看黄衍，微垂着头，往茶几边挪了挪。 “聪哥，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小松的神态可怜巴巴，语气很轻：“我以为是别人对姐姐图谋不轨，我得替你守着。” “你倒是机灵。”黄衍嘴角勾了勾。他倒是没有给秦镇的人说清楚他与任缘的关系，但是这孩子竟然意会到了。 小松又瞄了一眼黄衍，不等他再问，便立刻开口：“姐姐的背上被打了一棍，我当时离太远，不知道伤情。她的左手手臂被打了一棍，这一棍很重，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怕不能给你交代。” 小松话毕，黄衍忽地站起身，他的眉头深深蹙起，表情也变得凝重。 “唐芸姐看了她的伤势，没有伤到骨头。”小松垂着头，继续说道：“但是姐姐没有擦药，她很着急，我开始不知道她是着急来找你，我问她，她也不说。” 黄衍没再听下去，他冲到门边打开大门，一闪身便消失在门外。 大门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半晌，王明国抬眼，他看着小松，淡淡的开口：“任聪的面容，他在中区叫什么名字，他的年纪和身份，你要闭口不提。” 小松愣了愣，然后立即点了点头。 “一旦在秦镇暴露，他这边会很麻烦。”王明国盯着小松的眼睛，语气严肃。 “你和你哥也会很麻烦。”他补充道。 “明哥，我不会说的。”小松声音大了些，语气笃定。 “尤其是任缘。”王明国又强调。 小松一怔，他看着王明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秦镇的身份，瞒着她是为了她好，你记住这个就行了。” “嗯。”小松点头，他的表情也变得郑重。 另一边，黄衍提着一个小袋子飞快的跑回宿舍，袋子里是他刚刚出去买的外伤药油。 他跑到二楼的楼梯间站定，掏出小灵通，拨通了任缘的电话。 电话不多时，就被接了起来。 “喂。”少女的声音传来。 黄衍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压住心底的迫切，温柔的开口：“小缘，出来一下，我在楼梯口等你。” “嗯。”电话那端应声，然后挂了电话。 黄衍将小灵通揣起。他站在楼梯间，靠着墙壁，身形隐在一片阴影里。他的眉头依旧蹙着，面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五分钟后，二楼传来开门声。 脚步声在慢慢向楼梯口靠近，不多时，少女走到楼道边。她朝楼道里看了看，还未来得及看清。一个人影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了她的跟前。 黄衍二话不说，他拉住任缘的手腕就往三楼走去。 第222章 疼吗 中龙武馆宿舍。 黄衍沉默，拉着任缘的手腕往台阶上走。他握住少女的力道很轻，但步伐很快。 任缘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她的表情从刚才的微微惊讶又变得平静。 三楼，黄衍宿舍。 黄衍推开虚掩的宿舍门，没有理会此时愣坐在客厅里的三人。他拉着少女径直走入自己的房间，转身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砰！”关门声把客厅内的小松吓了一跳。他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王明国和宋子阳。 只见此刻王明国神色淡然，宋子阳仍旧躺在沙发上，一脸事不关己。 黄衍的房间内。 任缘立在门边，她看着黄衍，表情平静。上楼的时候，她就看到黄衍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但是袋子里的东西，她并看不清。 黄衍站在少女身前，他的脸上尽是忧色。他犹豫一瞬，将少女拉到自己的床边。然后他伸出两只手，佝着身子，将少女的棉衣拉链轻轻拉开来。 任缘皱了皱眉，她看着黄衍的动作，仍旧沉默，一动不动。 黄衍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立起身子，继续抬手，拉住少女的领口，将她的棉衣轻轻褪了下来。 “黄衍。”任缘并未反抗，她的眉头蹙着，盯着少年的眼睛，轻轻叫道。 “里面还有衣服么？”黄衍脸上的忧色又甚几分，他看着少女，语气小心翼翼。 任缘愣了愣，她盯着身前的人，皱起的眉头轻轻舒展了一些。她想了想，然后背过身去，将自己的 T恤轻轻脱了下来。 此时，少女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吊带。少女单薄的身形和白皙的皮肤落入黄衍的眼里。他心头一紧，轻轻握住少女的肩膀，开始仔细的检查起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少女左手臂上那一大块长条形的乌青。此时伤口的颜色已经变深，青紫色的一片有十公分的长度，刺眼的颜色斜斜的印在少女的左手手臂上。 黄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他压住胸口传来的不适，捞起棉衣，搭在了任缘的右肩上。 他又替少女整了整棉衣的衣摆，将少女的身子包裹住，尽可能只露出左臂的位置。然后他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坐到自己的床边。 黄衍转身取来小袋子，将一瓶跌打损伤油取了出来。他拧开药瓶的盖子，将药油涂抹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他蹲下身，左手轻轻握住少女的左手手腕，右手小心翼翼的往那一片青紫点去。 黄衍微垂着眼眸，他的动作很轻，涂抹的速度很慢。他不断的往手指上滴着药油，然后在少女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画着小圈，让药油在那片乌青上均匀的晕开。 “疼吗？”黄衍又涂抹完一些，他抬起头来问道。 这个时候，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往下淌。但他毫不在意，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的往少女的脸蛋看去。 不等任缘回答，他吸了吸鼻子，自顾自的说道：“你是不是又要说不疼，你总是这样，我……” “疼。”少女平静的看着黄衍挂着泪痕的面庞，语气很轻。 黄衍愣了愣，然后，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鼻涕倾泻而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背脊也不自觉的颤动起来。 任缘皱了皱眉，她抬起右手轻轻拂了拂黄衍的脸，但是她的手掌太小，好像有些控制不住黄衍决堤的眼泪。然后她抬眼往房间的四处望去，像是在找纸巾。 黄衍的房间里有纸巾，就摆在床边的书桌上，但是任缘的手臂够不着，她起身，准备去给黄衍拿点纸。 “你……你别动，我还没擦完。”黄衍带着哭腔说道。 他放下药油，左手又抓住任缘的手臂，将人拉回床边，一边颤抖着背脊，一边又盯着那块青紫，认真的涂了起来。 少女沉默着，她安静的看着黄衍的动作，看着他不停抖动的背脊和决堤的眼泪。渐渐的，一些莫名的情绪从她平静的面容里透了出来。 黄衍涂抹了很久，大抵是怕任缘着凉，他终于停手。而这时，他的眼泪也差不多流完了。 “背上还有一个。”他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看着少女，语气认真。 任缘愣了愣，她盯着黄衍。 “背上没事。” “我看一眼。“黄衍不依不饶。 任缘皱眉，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她走到墙边，面对墙壁站好，然后她双手拉住吊带的下摆，将衣服褪去。 黄衍立刻起身，他上前两步，冲到少女背后，往她的背上看去。 任缘背上的伤确实不重，只有一个淡淡的红印。也许是那棍子打下的时间不短了，那条红印很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黄衍的心放了下来，但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移开。 这是黄衍第一次，见到少女光洁白皙的后背。没有可怖的疤痕，也没有那些唬人的纹身。 他又有些想哭了。这时他在庆幸，庆幸自己意外重生，庆幸自己莽撞的出现在秦镇。他还有时间，有时间把她保护起来，留住她光洁的背脊，让她安然无恙的慢慢长大。 “好了么？”少女平静的问道。 “没有。”黄衍说着，他转身拿来药油，将那块红印仔仔细细的涂了涂。 在他的眼里，在那片洁白上，那浅浅的红印仍旧有些刺眼。 “黄衍，我冷了。”少女轻轻的说道。 第223章 哎哟，好疼 2016 年 9 月，中区某公寓。 下午四点，黄衍打开小公寓的房门，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篮子走了进去。 他换好鞋，走到橱柜边，将礼盒放到柜面上，打了开来。这是衍妈给客户定制的高端礼盒，盒子里是四只大闸蟹。 黄衍提着绑住大闸蟹的金色拉绳，将螃蟹一只一只放进水槽内。接着他拧开一点点水龙头，将水滴在大闸蟹的壳上。然后，他满意的拍了拍手，将公寓大门打开来，把那精致的礼盒丢了出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乖狗，那螃蟹你会做吗？”衍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会的，妈。”黄衍坐到小客厅里，点燃一支烟，淡淡的应道。 “妈妈给你说啊，放在蒸锅里蒸就行了，一只螃蟹的背上，放两块姜片……”衍妈仍旧在絮絮叨叨。 “知道了妈，我都说我会的。”黄衍打断衍妈的话。 “让你回家里，刘妈直接给你做好不成吗？非得自己在外面住，现在也不回家吃饭了。”衍妈抱怨道。 “你们这几天都在国外，我回去一个人吃没意思，你们哪天在家，打电话给我，我再回去。” “行吧。”衍妈叹了口气，她又叮嘱道：“直接蒸，别解开绳子，小心别被螃蟹夹到手哈。” “知道知道，挂了哈。”黄衍挂了电话。 他打了一个哈欠，起身走到水槽边。他低头看了看那四只比自己巴掌还大些，正在往外吐泡泡的大闸蟹，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他两三步走到那张沙发旁边的小床跟前，趴了上去。 昨天夜里，他为了赶施工图，凌晨四点才回来，为了不影响任缘睡觉，他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今天中午，他接到衍妈的电话，说是家里有大闸蟹，想到那女人没有吃过这玩意，又颇有兴致的开车回东区，拿了一件回来。 这会，他又困了起来，时间还早，他便直接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黄衍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揉了揉眼睛，扯开搭在身上柔软的被褥，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他偏头，看到女人站在床边。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家居服，踩着一双小拖鞋。房间里没开灯，应该是怕打扰他睡觉。 “咦？你回来了吗？几点了？”黄衍问道。 女人没有说话，她轻轻的抬起左手，递到黄衍跟前。 黄衍的瞳孔顿时一缩，然后胸口没来由的剧烈起伏起来。他立刻打开屋里的灯，往女人手上看去。 只见女人左手的虎口处挂着一只蟹钳，青色蟹钳的钳齿深深的嵌入了她的皮肉里，血还在往外冒。 见血又溢了出来，女人表情平静。她抬起右手，用手上的纸巾往上轻轻沾了沾。这会，那纸巾已经染红了大半。 黄衍“噌”的一下爬起来，握住女人的左手手腕，眉头紧皱，有些严厉的开口：“你……你。” 他愣是支吾了半天没说出其他话来，他迅速将女人扯到沙发边坐下，两只手拉住蟹钳的两边，将钳子小心的取了下来。 接着他又站起来，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边，取出一个小药箱，拿出棉签纱布和碘伏，两步坐回了沙发上。 黄衍用棉签小心的将女人虎口处的血渍沾干净，又取出新的棉签沾着碘伏给女人涂抹。最后，他将纱布叠好，摁在她的虎口处，待血凝固，他终于抬起头来，向女人看去。 “疼吗？”他问道。 “疼。”女人面容平静。 “疼，为什么不叫我？” “准备叫的，我取不下来。” “那么疼，为什么不叫出声？”黄衍看着女人的面容，有些心疼。这种级别的疼痛，他应该早就哭天喊地了。 女人皱了皱眉，她平静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疑惑。 “需要……需要叫出来吗？”她问道。 黄衍看着女人，也无比的疑惑。他的眉头蹙起，端详了女人半晌。 “你小时候，摔跤了，划破手了，难道不会哭叫吗？”他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不会。” “为……”黄衍止住了话头，他的心脏钝痛，眼神也变得幽深。 他知道为什么了，他不该问。 因为也许，没有人会在意她疼不疼，甚至没有人会管她哭或是不哭。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养成怕疼又爱哭的习惯，是因为只要他哭，不论是衍妈还是老黄，还有家里的一众亲人，他们都会围过来，他们会想方设法的哄自己开心。不论多少次，衍妈都会耐心的陪着他，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至他又开心起来。 想到这里，他的鼻子没来由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淌了出来。 被黄衍一直握着左手的任缘抬了抬眼，然后她更疑惑了。她看着黄衍淌下的眼泪，眼神里满是不解和莫名。她伸出右手，轻轻抹了抹黄衍的眼角。 “小缘。”黄衍扶住女人的肩膀，猩红的眼睛望着她，语气认真：“疼，不仅要告诉我，还要叫的，你要叫我，你要说：哎哟，好疼。”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只要叫，我就会马上知道。我知道了，就不那么疼了。”黄衍郑重的说道，然后他看着任缘，眼里满是认真：“来，你叫一遍。” 任缘皱了皱眉，她轻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半晌，她偏过头去，指了指橱柜边。 “螃……螃蟹。”她说：“你那螃蟹爬出来了。” 第224章 愿望 2003 年 2 月 12 日夜，中龙武馆宿舍，许艺的房间内。 许艺坐在床边，看着任缘胳膊上的乌青，眼里有一丝心疼，还有万丝的愤怒。 “谁弄的？告诉我。”许艺端着少女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 “人已经被抓走了的。”少女垂眸，拉了拉许艺的胳膊，像是在安抚。 “这种人应该千刀万剐。”许艺仍旧很生气，她又端起少女的手臂仔细的看了看。 也许是擦了药油的缘故，那片青紫色的边缘又泛起暗黄色，看起来更加严重了一些。许艺轻轻低头，往那片青紫色呼了呼气，心疼的问道：“疼吗？” 少女摇了摇头：“不疼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他给我上药了。” “他？”许艺皱眉，有片刻的怔愣。 任缘点了点头。 “黄衍？？”许艺反应过来，她皱眉，看着少女。半晌，她突然大声问道：“你在他面前脱衣服了？！” “脱了。”少女面容平静。 许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她握住少女的肩膀，语气严肃：“小缘，他是男孩子。女孩子怎么能在男的面前脱衣服？！” 任缘低垂眼眸，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听老师的教训般，没有出声。 许艺看了看少女垂眸的模样，又呼出一口气来，她捧起少女的脸颊，声音放缓了一些：“小缘，男女有别，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的，就算他没有非分之想，你也不能乱脱衣服，知道吗？” 任缘没有说话，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2 月 13 日，早晨十点，绿城中区体育馆。 “哥哥，喝水。”小松乖巧的提着一袋子的汽水跑回来。他先将一瓶汽水递给黄衍。然后他又取出另一瓶，递到任缘跟前，笑着说道：“姐姐，喝水。” 任缘皱了皱眉，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小松，半晌才将汽水接了过去。 “小松，以后给姐姐买汽水，记得要一根吸管。”黄衍说道，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有的有的。“小松乖巧的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只吸管，递到任缘跟前。 黄衍点头，他一把拿过任缘手里的汽水，用牙齿破开盖子，又递了回去。任缘接过汽水，对着黄衍弯了弯眉眼。黄衍看着少女浅浅的笑容，心情顿时大好。 “你不下去吗？”少女问道。 “这里看得到的。”黄衍指了指任缘身边的位置：“这里不就是看台么？” 黄衍话毕，一屁股坐在了少女的身边。 小松立刻乖巧的坐到了黄衍的另一侧，学着黄衍的模样，往离三人最近的那块擂台看去。 “小缘。”黄衍的眼睛望着擂台，他悠悠的开口：“如果今天我打赢了，你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脱衣服不行。”少女也看着擂台，语气平静。 黄衍皱了皱眉，他转过头来，望着少女的侧脸。半晌，他问道：“擦药也不可以吗？” 少女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她仍旧看着擂台，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黄衍放缓语气，声音也放软了许多：“可是，我会担心你的伤势。” “擦药……可以吧。”少女的目光仍旧放在擂台上，语气有些轻。 “嗯。”黄衍笑了笑，他随着少女的目光看去。 这时，宋子阳准备上场了，他望向黄衍这边，挥了挥手上的拳套。 “小缘。”黄衍看着擂台，又轻轻的开口：“我的愿望可不是脱衣服。” “是什么？”少女偏头，看向黄衍的侧脸。 “等我赢了再说吧。”黄衍也转过头来，对着少女笑了笑。 四分之一决赛的对手，都是初赛的晋级选手，看似比初赛时要强一些，但是其实也并不难打。因为中龙武馆本身的教学水平和实战技术，在整个绿城都是拔尖的。其他的武馆，不排除也有比较厉害的选手，但是大部分的整体水平，还是比中龙武馆要略矮一筹。 不多时，宋子阳又赢了一场。他并不算训练刻苦的，但是许艺教导有方，不论是技术，还是体能，他仍然占了上风。 这场比赛，对于每天坚持训练的黄衍来说，只要不遇到特别难缠的对手，应该问题不大。 十一点二十，看到王明国在另一块擂台上优势获胜后，黄衍才站起身来。 “黄衍。”少女跟着起身，她勾着嘴角，露出好看的梨涡来。 “加油。”她说。 “会的。”黄衍咧开嘴，笑容灿烂。 第225章 让他弃赛 中区体育馆，青少年散打锦标赛赛场。 黄衍穿戴好红色的护甲站在擂台边，他往任缘和小松所在的位置望了望，然后他勾起嘴角，挥了挥手上的拳套。 “嘁。”许艺翻了个白眼，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语气戏谑：“你运气不好，蓝方这刘洪志，是省体校的。他是上一届的冠军，比赛经验，实战水平都比较高。” 黄衍皱眉，他看向许艺，眼里神色复杂。 “你别看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给你匹配一个冠军，都是抽签的。”许艺一脸幸灾乐祸。 “哎呀，这个脸怕是丢大了。”她又感叹道。 一旁的王明国皱了皱眉，他望向许艺，提醒道：“师傅，你现在是红方的教练。” 许艺一愣，立刻斜了王明国一眼。然后她轻咳一声，握住了黄衍的肩膀，表情认真。 “好好打。”她的语气也十分认真。 黄衍带着头盔，脸被头盔的侧挡挤压得有些变形，他看着许艺，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许艺皱眉。 “你总得说点有用的。”黄衍张嘴，淡淡的说道。 许艺偏开脸去，半晌，她悠悠的开口：“他的摔法很厉害，点数大部分是靠摔。”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少用鞭腿，他接腿的速度很快。” “要接腿的话，他的手不会拿太高。”黄衍思索着说道。 “你倒是聪明。”许艺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赞赏。 这时，哨声响起。 黄衍又看了不远处的看台一眼，少女正认真的望向他这里，他变形的嘴角又勾了勾，两个拳套对碰了碰，往擂台上走去。 这个蓝方的刘洪志确实看起来不是简单的角色，他手膀子上的肌肉都要比黄衍结实一些，应该练这个有些年头了。此时他神色如常，状态放松，站上擂台，轻轻抖了抖手臂，转了转脖颈。 黄衍立刻也表现出一副轻松的神态，他轻轻的蹦了两下，手臂抖了抖，看着对面露出一个脸部变形的笑容。 擂台边，宋子阳风风火火的往看台上跑去。他一脸谄媚的冲到任缘跟前：“大姐，我来给你汇报最新的情况。” 任缘没有转头，仍旧看着擂台，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宋子阳浑不在意，他继续说道：“这个蓝方的刘洪志，是上一届的冠军，黄衍这次运气不好，怕是要栽了。” 任缘仍旧看向擂台，她的眉头轻轻的蹙起。 “滚。”她的嘴微微张了张，吐出一个字来。 “好嘞。”宋子阳转身，风一般的又冲回了擂台边。 就在这时，裁判的手高高举起：“预备……开始！” 黄衍摆好架势，脚步未动，他在观察刘洪志手臂的长度。与他预计的不错，刘洪志的拳套摆在胸口，他相当老道，没有急着往前冲，也在试探着等黄衍的出招。 黄衍等了两秒，刘洪志虽有往前，但仍旧保持着一个腿及手不及的距离，像是等着黄衍踢腿。 黄衍不再犹豫，他一个正蹬压了过去，正中刘洪志的护甲。然后他一个直拳往刘洪志的脸上呼去，刘洪志手未抬高，而是微微侧身，堪堪躲过黄衍的直拳，接着他一个鞭腿抽在黄衍的大腿上。 黄衍又一次抬脚，往刘洪志的护甲蹬去。却见刘洪志突然放低拳套，两个拳套一上一下，卡住了黄衍的脚掌。他卡得非常紧，就像咬住猎物的鳄鱼般，根本挣脱不开。然后他轻轻退后，突然身体往上一压，黄衍失去重心，往地上倒去。 “停！”裁判拉住刘洪志，待黄衍起身，他将手抬高喊道：“继续！” 黄衍皱眉，正蹬都能被接住，看来这腿真的没办法踢。于是他拉近距离，开始出拳。刘洪志现在更加放松，他开始往黄衍的大腿和护甲踢去。 腿比手长，加上连续击拳也只能得一分，黄衍的压力倍增。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可能对方就要优势获胜了。 于是，黄衍咬了咬牙，他一面开始试图接住刘洪志的腿，一面开始不断变换踢腿的位置，企图干扰他接腿的预判。但是刘洪志的接腿技术真的不错，虽然黄衍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但他摔倒刘洪志的次数只有一次，而刘洪志摔了他三次，他的屁股都有些疼了。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第一局比赛结束。14 比 21，蓝方第一局点胜。 待黄衍走到台边，许艺捞起小半瓶矿泉水，哗啦啦的往黄衍后脑勺上倒去。 “你再踢腿，下一局必输。”许艺倒完水，将空瓶子丢给宋子阳，淡淡的说道。 黄衍喘着气，他看了许艺一眼，有些丧气的说道：“连续击拳只记一拳，我不踢腿怎么行。” 许艺皱了皱眉，她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远处的看台。 看台上。少女已经站起身，她也正看着这边。看台有些远，许艺看不到少女的表情。 “还有一种方法。“半晌，许艺开口。 黄衍看着许艺，眼神里有几分希冀。 “分别要了，迅速让他弃赛。” 第226章 黄衍快跑 第二局比赛开始。 黄衍活动了一下脖颈，气势又上了来。 散打的站架需要保证手脚的灵活，所以都是跳步，前进后退速度很快。但是踢拳不同，踢拳手为了节省体力，也为了更顺畅的转动腰部增加打击力量，他们通常会直接移动脚步，直至压到最合适的攻击距离后，进行爆发式的攻击。 现在，黄衍没再使用跳步，双手的抱架也更加紧实。他站在擂台上，简单的移动着步伐，盯住刘洪志的每一个动作，寻找他踢腿的时机。 刘洪志的手仍旧拿在胸前，他并不在意黄衍的变化，按着自己的节奏，往黄衍这边压来。就在刘洪志突然抬脚的一瞬，黄衍立刻转动腰部，一个侧踢带着全身的力量往刘洪志的膝盖处劈去。黄衍的侧踢又比当初踢王明国时力道大了很多，刘洪志单脚完全稳不住，重心一偏，人便往擂台上倒去。 “停！”裁判拉住黄衍，待刘洪志起身。 刘洪志用拳套搓了搓膝盖上侧，黄衍看到，那里已经有了一小块红印。但是他这一次的运气并不太好，他没有让刘洪志的两个膝盖撞上，终止比赛。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比赛继续。 刘洪志重振旗鼓，继续向黄衍压来。黄衍继续抓时机，看准刘洪志踢腿的空隙，想要继续将刘洪志踢倒。但是刘洪志不愧是有丰富的比赛经验，他立马改变战术，双腿开始左右开弓，并加快了鞭腿的速度。 这时候，黄衍侧踢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他的力道虽然大，但是速度跟不上。刘洪志踢出三腿，他才能劈出一次。再这样下去，不KO，基本就要输了。 “头！你这个傻货！”许艺在擂台边急的团团转，她对着擂台上的黄衍大声呵斥。 黄衍重整精神，向刘洪志的鼻子望去。 “最后三十秒！”许艺咆哮。 黄衍一震，他不再管刘洪志的腿，弓着背迅速往刘洪志的身前压去。他压到刘洪志身前，作势欲伸出左手。突然，他身子一侧，闷哼一声，一个后手重拳瞄准刘洪志的鼻子打去。 然后他没有收手，如法炮制，又一个闷哼，还是后手重拳。刘洪志退后一步没倒，但有些懵了。黄衍立刻又将身体微往左侧 ，抬起右腿，瞄准刘洪志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侧蹬腿往刘洪志的脸上踹去。 最后三秒，刘洪志结结实实的仰躺在擂台上。 “停！”裁判叫道。黄衍站定，大口大口的喘气。 裁判走到刘洪志跟前，蹲下身来。 只见刘洪志的鼻血已经顺着脸颊淌到了擂台上，两个鼻孔，一边一柱，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队医！”裁判叫道。 黄衍仍旧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直到这时，他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往看台边望去。 少女站在看台上，她的眼睛一直望向黄衍，有些远，看不清表情。黄衍笑了，他抬起右手的大拳套，对着少女挥了挥。 “蓝方弃赛，红方获胜！”擂台上，黄衍一人与裁判站到擂台中间，他的右手被裁判高高的举了起来。 下了擂台，黄衍火急火燎的将护具脱了下来，没顾得上换下湿淋淋的比赛服，三步并作两步的往看台上跑去。 “小缘。”黄衍跑到任缘跟前，他咧着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少女。 “嗯。”少女看着面前的黄衍，她的嘴角勾起，眉眼弯弯。 黄衍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把将少女搂进怀里。 任缘没有反抗，她抬起双手环住了黄衍湿漉漉的背脊。 “黄衍！啊！黄衍！”就在这时，看台下方传来宋子阳的咆哮声，黄衍皱了皱眉。 “啊！黄衍快跑啊！女魔头杀过来了！啊！”宋子阳的咆哮声歇斯底里的又传过来。 黄衍身体一僵，他立刻轻轻推开任缘，回头望去，顿时，他的瞳孔一缩。 只见许艺竖着眉毛，提着一根棍子，正往看台边跑来。 黄衍反应迅速，他立刻拉起任缘转身就跑。 “小松，拦住那个疯婆娘！”黄衍边跑边叫道。 “好的，哥哥 ！”小松表情凝重，他立刻站起，张开双手双脚，成一个大字，堵住了看台的过道。 黄衍拉着任缘一路狂奔，他拐上楼道，往二楼奔去。直至跑到二楼的场地边，黄衍才停了下来。二楼今天没有比赛，场所内空空荡荡，也没有开空调，他终于感到有些凉了。 黄衍轻轻放开任缘的手腕，他弯身扶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少女的气息也微喘，她嘴巴微张，呼吸有些重。 待气息平稳了些，黄衍直起身子。 任缘看着黄衍，她的眉眼又弯了起来。 “摔疼了么？”她问道。 “没有，你看我都没有叫。”黄衍笑着说道。然后他看到了少女的衣服上沾满了自己身上的水渍，挠了挠头。 “对不起啊，我，我太激动了，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他看着少女，有些不好意思。 任缘愣了愣，她抬眸，目光落到黄衍的脸上。 然后她轻轻上前一步，撑开双手，将脑袋又埋进少年的怀里。 “没有事的。”她说。 第227章 你已经长大了 中区体育馆，大门外。 黄衍换好衣服，和少女站在体育馆前的小广场上。 “不等他们吗？”任缘问道。 “不等。” “小松呢？” “王明国那里。”黄衍看了看时间，又说道：“走，先去吃东西。” 体育馆的南面，是绿城的滨河公园。滨河公园里有一个大湖，湖上可以泛舟，还有一个摩天轮立在山坡顶端。黄衍记得，曾经那里还有绿城最大的儿童游乐园。 吃完东西，任缘就被黄衍带到了滨河公园。 正值过年期间，加上今天天气不错，滨河公园里的人很多，大多是一家人过来游玩的，带孩子来游乐园玩的人也不少。 黄衍一路带着少女，穿过整齐栽种着树木的公园人行道，凭着记忆往前，又上了几处台阶，走到游乐园的大门口。 少女轻轻蹙了蹙眉头，她转头，却见黄衍咧着嘴，笑得很灿烂。 任缘愣住了，看着黄衍一时没有说话。 “走，今天我们全部玩一遍。”黄衍笑着，一把拉过少女的手腕往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走到一个旋转的儿童设施跟前，黄衍停住了脚步。 “黄衍。”少女皱眉。 “怎么啦？”黄衍偏过头来，仍旧咧着嘴。 “我马上十三岁了。“任缘的语气平静。 “嗯。”黄衍笑着，他看着少女，眼里满是宠溺。 任缘抬手，向那个设施指去。 “这是三岁玩的。” 这个转盘不大，上面有飞机，有轮船，还有小汽车。每一个小小的交通工具上都坐着一个小朋友。他们一边旋转，一边随着设备上播放的儿童音乐拍着手。 “不喜欢吗？”黄衍咧着嘴问道。 “不。” “那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嗯。” 不多时，黄衍又拉着少女在小火车旁停住了。 “小火车喜欢吗？”黄衍看着少女，笑着问道。 “不。” “坐一坐嘛。”黄衍的口吻像是在哄小朋友般。 任缘皱眉。 “来嘛，我陪你坐。”黄衍说着，拉起少女就走到一旁的售票亭。 然后，二人与一群四五岁的孩子，一同坐了小火车。 小火车上，周围都是小孩子的欢笑声。二人随着小火车上坡，下坡，绕着圈。少女的头微微垂着，表情平静。黄衍一直偏着头，他望着少女的侧脸，眼里尽是幸福与满足。 曾经，他也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她的童年能快乐一点，也许后来她，也会更加活泼一些。 “转秋千喜欢吗？” “不。” “那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 旋转木马上，黄衍窝在一个小小的南瓜车里。他的旁边是一匹昂着头的白色的大马，少女坐在马上，双手握住马前的扶手。由于今天排队的人多，为了能和任缘一起玩这个旋转木马，黄衍只得佝在了最后一匹白马旁边的南瓜车上。 他佝着背，头昂起，看着骑在白马上的少女。少女的长发随意的垂落到背，似乎被她剪短了一些。她的睫毛浓密，眼睛水灵动人。这个时候，星星点点的阳光穿破云层，照了下来。落下来的金色辉幕像一块金色的纱帘，将她和白马笼罩在内，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美到无法让黄衍用任何词汇形容出来。 “你的腰，不酸吗？”少女偏过头来，低头看向姿势怪异的黄衍。 “不酸。”黄衍傻笑。 任缘愣了愣，忽地，她笑了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嘴巴，眼睛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黄衍看着快乐的任缘，鼻头却突然微微发酸，他收起裂开的嘴，看着少女出神。 “小缘。”他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摩天轮上。 黄衍和任缘相对而坐。少女的一只手轻轻的搭在那根窗侧的栏杆上，偏头看着摩天轮缓缓升高。 “小缘。”黄衍看着任缘，眼神专注了几分。 少女偏过头来。 “再过不久，你就要十三岁了。十三岁是一个分水岭，以后你就不再是小姑娘了。” “不是十八岁吗？” “总之，你已经长大了。” “嗯。” “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黄衍看着任缘，表情严肃，语气郑重。 任缘皱眉。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离他们远一些，要随时保持距离。千万不能让他们碰到你……不，多看一眼都不可以。” “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是。”黄衍身子往前倾，他拉住任缘的手，看着任缘，满脸认真。 “像抱抱，牵手手，还有亲嘴嘴这种事，是不可以随便和其他男孩子做的。”他叮嘱道。 任缘低头，看着自己被黄衍握住的手，又皱了皱眉。 “嗯。”半晌，点了点头 “亲嘴嘴需要我给你演示一遍吗？”黄衍抬头，看着少女认真的问道。 “不必了。” “好吧。”黄衍悻悻的收回手，伸出食指搓了搓鼻孔，然后他直起身子，希冀的看着少女问：“你会做到的吧？” “会。” 第228章 你是我亲师父 夜里，中龙武馆宿舍，许艺的房间内。 “所以，他带你去了游乐场？”许艺将一大盆水端到沙发边。 “嗯。”任缘走到沙发跟前，坐到许艺的身旁。 “小缘，你今年要十三了吧。”许艺脱下鞋子，将脚放进盆里。 “嗯。”任缘也脱下袜子，学着许艺的样子，将脚伸了进去。 “十三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许艺温柔的看着少女，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对你图谋不轨，没安好心，你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可千万别让他随便碰你。什么抱抱啊，牵手啊，都是不可以的。” “嗯。” “我已经把那小子的药拿回来了，我一会给你把药擦了。”许艺勾着嘴，口吻又变得戏谑。 黄衍和宋子阳的宿舍内。 “打赢一场比赛，可以抱一次。”黄衍躺在沙发上，絮絮叨叨：“那我至少还可以抱两次。” 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他停下俯卧撑，站起身来：“我说，女魔头刚刚冲进来，把你的药带走了。” “药？”黄衍坐起身来，皱了皱眉。 “对，你昨天带回来的药。”宋子阳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说道。 黄衍一屁股站起来，往房间里冲去。 不多时，他眉头紧皱的走了出来。 “这个疯婆子。”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2 月 14 日，中区体育馆。 二分之一决赛下午进行。 吃过午饭，许艺带着队伍到达赛场，黄衍又偷偷摸摸的跑来看台上，坐到了任缘的旁边。 小松现在和宋子阳熟络了起来，为了看宋子阳比赛，他悄悄跟着王明国走到了擂台边，给宋子阳加油。 “吃饱了吗？”黄衍偏头，手又悄悄的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嗯。”任缘表情平静，轻轻应道。 二人安静了片刻，少女偏过头来。 “黄衍。”她叫道。 黄衍侧过头来，看着任缘，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愿望是什么？”她问。 黄衍看着少女白皙的面庞，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许专注。 半晌，黄衍将头转向擂台，宋子阳已经站在台边，准备上场。 “小缘，我的愿望是。”黄衍悠悠的开口了，声音不大：“我希望你远离所有的危险，以后所有对你来说有危险的人，你都不能靠近他们。不要冲上去，要赶紧跑。我，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他说完，将头转向任缘。少女仍旧看着自己，她脸上的晦暗一瞬即逝，然后眼神又变得有些深邃，她的眼睛仍旧乌黑发亮，眼里尽是黄衍看不懂的情绪。 他搂着少女肩膀的手臂不自觉的重了一分，半晌，他还是希冀的问道：“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嗯。”终于，少女点头。她的喉咙有些干涩，声音有些轻，有些闷。 赛场上，宋子阳的比赛结束，他又赢一场，戴着头盔的大脑袋高高扬起，大阔步的走下擂台。 二点四十，王明国赢了比赛，黄衍转头，看向少女 “我去了哈。”他笑着说道。 “嗯，加油。” “赢了你还会抱我吗？”他又问道。 少女愣了愣。 “黄衍，赶紧滚过来！”就在这时，许艺冲到看台边，指着黄衍吼道。 黄衍摸了摸鼻子，起身往下走。“等我。”他回头对少女笑着说道。 哨声响起，许艺带着黄衍向擂台走去。 “你剩下的对手不强，尽量多接腿，摔法用得太少了。”许艺叮嘱道。 “知道了。”黄衍转头，看向看台。少女安静的坐在那里，小松已经跑回去，坐在了她的旁边。他又将手扬起，挥了挥，露出一个被护头挤压得变形的笑容。 如许艺所说，黄衍这次的对手不如刘洪志难缠，但是能打到二分之一决赛的选手，也并不是平平之辈。黄衍与对方你来我往，各有得分，但这个对手的反应速度不如黄衍敏捷。 很快，哨声响起，第一局比赛结束，黄衍点胜。 “就这么打，下一局结束应该就赢了。”擂台休息区，许艺将水递给黄衍，他抱起喝了一口。 黄衍的体能消耗并不多，他咽下水，将水瓶递回给许艺。然后他微微喘息，又往看台上望去，然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今天，为了让任缘能够看得更清楚，所以她坐的是看台的第一排，位置刚好在过道边上。现在看台上人不少，所以空位也并不多，只有走廊边的人要少一些。 而现在，黄衍清晰的看见，任缘的身后，第二排靠走廊边的位置上，坐了三个人：衍妈，老黄，竟然还有周星羽。 衍妈好像注意到了黄衍望来的眼神，正开心的向着黄衍挥手。 “准备好上场。”许艺淡淡的说道。 黄衍转头，看向许艺，变形的脸上挂满了忧虑。“师父，你是我亲师父，求你赶紧叫王明国把小缘带离那伙人。”他抬起拳套，指向看台的位置，眼里全是哀求。 许艺皱眉，她顺着黄衍指向的地方望去，眉梢立刻挑了挑。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 “知道了，你赶紧去，好好打。”许艺说完，转身离开了备赛区。 第229章 像个男人了 中区体育馆一楼，散打锦标赛赛场内。 黄衍压住心里冒出来的慌乱和不安，暗自定了定心神。 随着裁判将手伸向空中，第二局比赛正式开始。 好在现在的黄衍心智成熟，他仍旧发挥稳定。为了能够赢得更快一些，他尽可能多用连续正蹬腿和侧蹬腿。在比赛进行了一分半钟时，黄衍又一次将对手蹬出擂台。 这时，比赛的哨声响起，26 比 14，黄衍优势获胜。 黄衍站定，往看台望去，只见衍妈和周星羽都开心的站起，正向他挥舞着双手。他们前排的那个长发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衍的心稍微稳了稳，他随着裁判走到台中央，宣布比赛结果。 待黄衍下了擂台，衍妈和周星羽已经走到擂台边上，二人望着黄衍，喜笑颜开，兴奋莫名。 “妈。”黄衍喊了一声，好在现在头套还没摘下来，否则衍妈一定能看出来，黄衍笑得多么苦涩。 “打得真好，妈妈紧张死了呢。”衍妈走上前来，轻轻的搂了搂黄衍的肩膀，笑容灿烂。 “什么死不死的。”这时，老黄也走上前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爸爸，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星羽，你怎么来了？”黄衍看着周星羽，脸色沉了几分。但好在，他的头套还没有摘下来。 周星羽仍旧笑容明媚，看向黄衍的目光明亮。 “我在中区遇到你妈妈给你挑生日礼物，所以我们就一起了。” “星羽真是有心了，还特地跑到中区给你挑生日礼物呢！”衍妈有些欣慰的看了周星羽一眼。 “先去换衣服吧。”许艺这时走上前来，嘴角微微勾起。 黄衍皱眉，这女人的笑容只有他看懂了，分明是在嘲讽自己。 “是啊是啊，赶紧去换衣服，不要感冒了。”衍妈附和道。 “阿姨阿姨，我带黄衍去换！”这时，宋子阳立刻冲上前来，他拉着护具都没来得及脱的黄衍就往更衣室方向走。黄衍一怔，步子更快了些，他超过宋子阳，往更衣室方向疾步走去。 “人呢？”黄衍脱下头套问道，眼里满是焦急。 “不知道，王明国追出去了。” “追出去？”黄衍皱眉。 “嗯，王明国到看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黄衍立刻打开储物柜的门，将自己的小灵通取了出来，拨通了王明国的电话。 “喂。” “明国，她人呢？”黄衍焦急的问道。 “走了。” “走了？？” “嗯。” “去哪里？”黄衍手上的电话紧了紧，声音有些沙哑。 “回去了，回秦镇。”王明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刚送她和小松上车，我让他们打车回去。” 黄衍沉默，他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小松跟着的，没有事。”王明国像是感受到黄衍的情绪，他补充道。 “知道了。”黄衍的语气沉了下来，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将电话甩进柜子里，有些颓然的缓缓坐到长凳上，两只手死劲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你先换衣服。”宋子阳皱着眉警告道：“你爸可不是吃素的。” 半晌，黄衍终于点了点头，他起身，开始换衣服。 宋子阳说得没错，事到如今，要先把老黄和衍妈安抚好，还要对付周星羽。好在小松一直都在，等晚上小松回家，应该就能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了。 今天，衍妈和老黄特地赶来，一是为了看黄衍比赛，二是为黄衍准备生日。他们给黄衍订了一个餐厅包间，还买了生日礼物和蛋糕。 十二岁后，黄衍的生日都是和朋友们一起过的。衍妈和老黄送完礼物，便会把空间留给他自己。今天也是如此，他们又陪黄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去。 “打得不错，像个男人了。”临走时，老黄拍了拍黄衍的肩膀说道。 “谢谢妈，谢谢爸。”黄衍乖巧的给老黄和衍妈拉开车门。 “学习不要耽误了。”老黄叮嘱道。 “知道的，书本都带到宿舍，每天都看的。” “我们小衍又大了一岁了，希望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哈。”衍妈又搂了搂黄衍，然后看着黄衍身后的周星羽、王明国还有宋子阳说道。 几人一齐乖巧的点头。 待汽车离开，黄衍立刻转头，他盯着周星羽问道：“星羽，你刚刚在看台上，和我妈聊天了吗？” 周星羽愣了愣，然后笑着说道：“嗯，说你现在像个大人了，小时候还没我高。” “就这个？” “呃……大概就是这些吧。” 黄衍皱眉。 老黄给黄衍订的餐厅很大，大圆桌至少可以坐下十个人。黄衍这边，王明国、宋子阳、加上周星羽一共只有四人。 “打个电话给林维峻吧，再叫上苏青，还有胖子和竿子。”黄衍说着，捞起电话来。 宋子阳这时悄悄跑到黄衍身边，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星羽，附在黄衍耳边说道：“注意提醒他，秦镇的事不要说。” 黄衍点了点头，想到任缘，他又难过起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往远处走了些，将电话举到耳边。 第230章 厉害的姑娘 东区，某饭店包间内。 林维峻坐在黄衍的左边，他的旁边是苏青。王明国坐在黄衍的右边，他的旁边是胖子和竿子，竿子的旁边是周星羽，周星羽的另一边是黄衍安排的宋子阳。在黄衍的一通安排之下，周星羽坐到了黄衍的正对面，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你还真是桃花朵朵开。”林维峻勾着嘴角，小声说道。 黄衍皱眉，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星羽，眼神复杂。 “黄衍，生日快乐。”这时，苏青看着黄衍，笑着说道。 “谢谢。”黄衍礼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林维峻的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他立刻伸手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苏青碗里。 “吃这个。”他说。 “嗯。”苏青点头，又埋下头去，小口的吃起来。 周星羽看着正对面的黄衍，眉头轻蹙。 “过生日，不说些什么吗？”周星羽望向黄衍问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黄衍立刻回道。 周星羽顿了顿，又抬眸，看向黄衍。 “你还喜欢那个秦镇的女孩子吗？”她问道。 “不喜欢。”黄衍低头，边吃边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好好打拳，没有其他的想法。” 一旁的王明国皱了皱眉。 林维峻勾着嘴角，他看了看闷头吃饭的黄衍，又看了看正盯着黄衍的周星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林维峻。”苏青抬头：“我想喝酸奶。” 林维峻收了收表情，站起身来：“我去买。” 黄衍立刻也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先吃，我顺便和林维峻给你们买点喝的去。” 他说着，推着林维峻走出了包间。 “真是有意思。”林维峻步子不停，口吻戏谑。 “你得谢谢她，若不是她各种搅局，当初我也不会和苏青分手。”黄衍黑着脸，口气像是在自嘲。 “所以，当初你和苏青分手，是因为她？”林维峻好奇的转过脸来。 “不止苏青，我后面谈的每一个，不能说完全因为她，但基本上都有这部分原因。” “还真是个厉害的姑娘。”林勾了勾嘴角，又疑惑的问道：“那你怎么和小辣椒结婚的？”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彻底闹翻了。”黄衍悠悠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很庆幸，没有她，我也许遇不到小缘。” “那你现在还庆幸吗？”林维峻戏谑的表情更甚。 “快别说话了。”黄衍皱眉，他想了想，将手伸到林维峻跟前：“你电话借我。” “你的呢？没带吗？”林维峻停下脚步问道。 “黑色的那台没带。” 林维峻掏出电话，递给黄衍。 黄衍接过林维峻的小灵通，立刻打开通讯录，给周星拨了过去。 “峻哥。”周星的声音不时便响了起来。 “是我，任聪。” “聪哥。” “小松回去了么？” “刚到。” “电话给他。”黄衍按捺住自己的焦急，沉声说道。 不多时，小松接过电话，叫了一声：“聪哥。” “小松，你们在看台上时，后面来了三个人。” “嗯。是来了三个人。” “他们说了什么？” “呃……我想想。”小松思考了一阵，缓缓开口：“那个阿姨说，说小衍现在长大了，以前老追着你跑，要和你结婚……还有……那个小姐姐说，小衍现在心里有人了……那个阿姨说，不可能，他学习和打拳都没时间，哪里有功夫早恋……呃…我就记得那么多了。” 黄衍皱眉，他顿了顿，问道：“当时小缘状态怎么样？” “状……状态？？” “生气吗？” “没有。” “难过吗？” “没有，” “开心吗？” “也没有，很普通。”小松思考着说道。 “回去以后呢？” “很普通。” “那她为什么要走？” “噢，我想起来了。”小松思索着，他说道：“那个姐姐说，小衍每年生日，都会和我一起吹蜡烛的，一会要去订一个蛋糕。然后那个阿姨说……说阿姨给你们订。” 黄衍沉默，他的心又沉了一分。 “噢，还有。”小松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半晌，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后来……姐姐说，小松，我们走吧……然后我就和她站起来。我们转身的时候，那个漂亮阿姨，一直盯着姐姐看。然后那个漂亮阿姨说……说，啊，这小姑娘长得好美啊，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第231章 真是漂亮 2017 年 3 月。 中区，某公寓楼下。 “走吧。”黄衍牵起任缘，二人并肩往前走去。 公寓楼下不远，有一个家乐福超市。今天是周末，黄衍准备带任缘去逛逛，顺便买下午要做的晚餐。 二人走到超市大门口，任缘停住脚步。 “怎么了？”黄衍偏头，看向女人。 “有人跟踪我。”任缘淡淡的说。 黄衍皱眉，他立刻回头望去。他偏头的一瞬，刚好便看见不远处，一个女人一闪身躲到了一家小店的立柱后面。 那女人穿着一条休闲运动裤，上身一件 lv 的小外套，带着大大的墨镜，还不合时宜的带了一顶花粉色的女士遮阳帽。 黄衍的嘴角勾了勾，他笑着又看向身边的任缘：“不用管她。” 任缘疑惑，她想了想，准备转头看看，却被黄衍捞住腰肢，往前走进超市的大门。 “今天做什么给我吃？”黄衍边走边问道。 “你想吃什么？” “吃你。” 超市里，洗漱用品区域。 任缘仔细看着每一款洗衣液贴着的标签，黄衍有意无意的回头。那顶花粉色的帽子正站在牙膏区域，作势拿起一支牙膏，正认真的看着。 任缘打开一个洗衣液试用装的盖子，然后将盖子递到黄衍跟前。 “好闻吗？”她问道。 “没有你好闻。”黄衍将视线转回来，随意的应道。 任缘皱眉。然后她又打开另一瓶试用装的盖子，仍旧递到黄衍跟前。 “这个呢？”她的表情认真。 黄衍笑了笑，他看着女人好看的面庞，没有说话。 任缘终于不再问了，她将盖子拧回试用装上，然后将之前闻过的那一瓶提起，递到黄衍跟前。黄衍接过洗衣液，放进购物车里。 然后任缘又走到男士用品区，她拿起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沐浴液，又走到黄衍推着的购物车前，轻轻放下。 “你的不用买吗？”黄衍问道。 “还有的。”女人说着，又转身，取下一款剃须刀的刀片，放进购物车里。 很快，二人买好一些生活用品，又去生鲜区域买了今天要做的菜，走到收银区结账。 任缘掏出手机，将二维码递到收银员跟前。 结完账后，她又接过小票，站在收银台旁边仔细核对半天。黄衍耐心的等着，他看着任缘认真的模样，眼里又多了几分温柔。待任缘核对完毕，他右手拎起袋子，左手牵着女人，走出了超市大门。 二人走到公寓大楼门口，黄衍停住脚步。任缘面露疑惑，她看着男人轻轻松开她的手，又放下手里的袋子。 黄衍对着跟前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衍妈的电话。 不远处，一个花台边上，那个带着花粉色遮阳帽的女人的小包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有些慌张的打开小包，取出手机往屏幕看去，她顿了顿，半晌，还是按了接听键。 “一起吃点吗？她做的饭很好吃。”黄衍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任缘的公寓里。 女人在小橱柜前安静做着饭。衍妈的墨镜和遮阳帽已经取了下来，她坐在小沙发上，目光扫来扫去，环顾着这个小小的公寓。 房间很干净，连被褥都铺得整整齐齐。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几盆小小的多肉栽种在可爱的小花盆里，长势很好，看上去有认真的打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各种可爱的小物件。看上去不那么名贵，但是都很可爱。床边的窗台外，挂着几件洗好的衣物，还有几条男士内裤。 黄衍没有说话，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戏谑的看着衍妈的头转来转去。待女人快要炒好一个菜时，他才起身，将茶几腾了腾，留出可以摆下菜盘的位置。这个公寓确实太小了，小到摆不下一个餐桌。 这时，衍妈已经没有在打量房间了，她将视线转移到了正在做饭的女人身上。这里，可以看到女人忙碌的身影和平静的侧脸。 “真是漂亮。”她感叹道：“就是瘦了点。” 黄衍愣了愣。他顺着衍妈的目光望去。 “是呢，正面更漂亮。”黄衍也笑着说道。 女人炒完一盘菜，她将菜盛好，转身，然后她愣住了。只见沙发上的母子二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她面露疑惑，半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端着的盘子，眼里的疑惑更甚一分。 黄衍醒了醒神，他站起，走到女人跟前，轻轻揉了揉女人的头发。 他自然的接过了女人手上的盘子。 “别管她，你继续。”他笑着说道，语气温柔。 任缘点了点头，转身又忙碌起来。 黄衍将盘子放到茶几上，又在衍妈身边坐下。他轻轻用胳膊碰了碰衍妈，问道：“是吧？” “嗯。”衍妈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睛仍未从橱柜边的女人身上移开。半晌，她又悠悠的感叹：“要是我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黄衍皱眉。 三菜一汤，茶几上的饭菜正冒着热气，看上去极为诱人。任缘盛好一碗米饭，她将筷子和碗双手递到衍妈面前。 “小缘。”衍妈接过碗筷，看着任缘，笑容柔和。 “明年除夕，带着小聪来家里吃饭吧。” 任缘愣了愣，她看着衍妈真诚的眼神，微微垂下眼帘。半晌，她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232章 她的名字 2003 年 2 月 14 日，中区某饭店包间内。 黄衍将最后一口饭吃下，他站起身来。 “我明天决赛，生日就不过了，你们在这里玩，我回宿舍训练休息。”黄衍淡淡的说完，起身往大门走去。 “黄衍。”周星羽皱眉，她站起身，一把拽住黄衍。 林维峻随意的往苏青的碗里又夹了一些菜，仿佛没有听到黄衍的话般，自顾自的继续吃着。苏青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林维峻，皱了皱眉。 与林维峻神态相似的还有王明国、以及胖子和竿子。 宋子阳站起身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憋出一个笑脸，往周星羽身旁走去。 “姑奶奶。”他拉住周星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精神状态不好，你就别惹他了。” 周星羽皱眉，她挥开宋子阳的手臂，看着黄衍，一动不动。 “星羽，你和宋子阳他们玩吧，我真的没心情。”黄衍暗自压了压心里的烦躁，语气平淡。 他说完，绕开周星羽，头也不回的离开。 半晌，周星羽突然转身，疾步追出包间大门。 包间内安静了下来。 “黄衍……没事吧？”苏青偏头，看着林维峻问道。 “能有什么事，他桃花够多了，你就别乱掺和了。”林维峻垂着头，夹起一筷子回锅肉往嘴里塞去。 苏青叹了一口气，她顿了顿，低头安静的吃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宋子阳摊了摊手。 “你一会，把那个周星羽守好，最好亲自送回东区。”王明国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他今晚可能要去秦镇。” 宋子阳皱眉，然后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往包间大门走去。 “子阳。”林维峻抬起头来，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你不用去，等他先处理。” “万一周星羽非跟着他怎么办？” “没事，周星羽的包还在这里，她要回来的。”林维峻下巴抬了抬，看了看周星羽座位上挂着的那只粉红色的小背包。 饭店门外。 周星羽又拉住了黄衍。 黄衍停下脚步，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是多么要紧的事情，生日都不过了么？”周星羽有些难过，她抓住黄衍的衣袖，力道并不重。 “星羽。”黄衍转过身来，他没有看周星羽，而是将视线望向远处：“以后的生日，以后的节日，我都想一个人过。” “有病是吗？” “嗯。”黄衍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他终于将视线落回周星羽的脸上，神情变得郑重。 “我喜欢任缘。如果没有她，生日，节日，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不过生日了，不过节日了，我得不到她，我就好好学习，好好打拳，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那么，我呢？”周星羽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看着黄衍的眼睛，语气很轻。 “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妹妹。”黄衍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在我心里，任缘永远都是第一。就算我不去秦镇，就算她不看我，不理我，不要我，她也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 周星羽望着黄衍认真的表情，久久不语，慢慢的，她的眼眶红了一些。她轻轻抬手，想要抓住黄衍的手掌，但是抬到一半，又缓缓的垂了下去。 “黄衍，等时间长一些，等你忘了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不会的。”黄衍看着周星羽，语气沉了几分。 “我不会忘记的，我每天要写一百遍她的名字，我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周星羽皱眉，她突然一把推开黄衍，看着他冷漠而郑重的脸，眼里莫名的多出一丝恨意。 “不可理喻。”她说着，转头走回饭店内，步子很快。 黄衍看着周星羽离去，他立刻转身疾步往前走去。渐渐的，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跑了起来。 黄衍跑到中区广场，他终于停下身子，佝下背，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没有多做休息，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太远了，小兄弟，你换一辆车吧。”司机转头看向黄衍说道。 黄衍皱着眉头，他伸手取出自己的小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 50 元递了过去：“走不走，我赶时间。” 司机一脚油门，冲出了中区广场。 出租车在马路上飞快的行驶着，黄衍掏出小灵通，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车窗外，一片黑暗，黄衍望着车窗外的一片漆黑，烦闷的心绪仍旧没有多少好转。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 九点。 少女已经洗漱完毕，正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望着小灵通发呆。 距离每天给黄衍发送例行“晚安”，还有一个钟头。她的屏幕停留在黄衍的短信界面，输入框里已经编辑好了一句“生日快乐。”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她的枕边，摆着一个平安符，平安符是红色的，又用金色的丝线缝了几圈。这是她前几天，去秦镇的云福寺里求来的。 “嗡嗡嗡嗡。”这时，她手上的电话震动起来。 少女的手微微一颤，她看向来电显示，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又过了一会，电话停止震动。 不多时，电话又响起来，任缘揉了揉太阳穴，将小灵通丢到了一边。 打电话的人很执着，他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小灵通陷在被褥里，不停的震动，停止，又震动。 第七次，小灵通又震动起来。 任缘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睡了吗？”电话那端的语气温柔。 “睡了。” “骗人。”黄衍站在四栋楼下的花台上，他抬头，望向那亮着昏黄色灯光的小阳台，嘴角轻轻的勾起，他的声音很缓，他温柔的问道：“睡了，怎么还开着灯。” 第233章 长寿面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黄衍换鞋，径直走到任缘的小房间里，大咧咧的坐到少女的小床上。 任缘随着黄衍走进屋内，她停在门边，看着黄衍。 “吃饭了吗？”她问道。 “没有。” “怎么过来的？” “打车。” “有病是吗？”任缘的眉头蹙起，语气有些沉，声音有些大。 黄衍一愣，小心翼翼的望向少女，然后他站起身来，握了握她的肩膀。 “小缘，我知道，我不该一个人来秦镇，我错了。” “我错了嘛。”他继续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任缘盯着黄衍，眼睛瞪得老大，没有说话。 黄衍看着少女蹙着的眉头，心又沉下一分。半晌，他叹了口气。 “小缘，我妈妈说，过生日要开心的。可是你不在，我开心不起来，不论是生日还是节日，我都只想和你一起过。” “不开心吗？” “看到你，我才开心的。”黄衍扬起一个笑容，然后他一脸希冀的望向少女：“我想吃你煮的面，家里有鸡蛋吗？” 厨房里，黄衍一手握着一个鸡蛋，看着少女起锅，烧油。 “给我。”少女伸手，黄衍将一个鸡蛋递过去。 待第一个鸡蛋成形，黄衍又将另一个鸡蛋递了过去。 “我喜欢吃溏心蛋，不喜欢吃醋，要油辣椒……”黄衍看着少女娴熟的煎鸡蛋，嘴里絮叨着。 “出去等。” “好咧。” 不多时，少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走出来。 面条很素，上面摆着两粒煎得很圆的溏心蛋，撒上了葱花，还有一勺辣椒。 “没有肉，你将就吃。”任缘将碗推到黄衍跟前，抽出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黄衍看着面碗，鼻头有些发酸，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埋起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小缘。”黄衍嘴里包着面条，顶着通红的眼睛说道：“我不喜欢吃蛋糕。” 少女安静的看着黄衍，眼里的情绪不明。 黄衍嘴里包着面条，继续一边咀嚼，一边说着：“有一年，家里没有蛋糕，也没有办法出去买，我吃了一碗长寿面。那面条，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黄衍的眼睛又红了一些，他仍旧大口大口的吃着。 “那一年，我就想，以后每年生日，我不要礼物，也不要蛋糕。我只希望，往后我的生日，都有这样一碗长寿面。” “开心了么？” “开心死了。”黄衍笑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任缘安静的起身，她将面碗抬回厨房洗净，关掉厨房灯，又坐回餐桌边。 “再陪我坐一会，我就走。”黄衍的语气很轻，他说得小心翼翼。 “黄衍。”少女抬眸，她说：“以后，不要这样。” 黄衍愣了愣。 “知道了。”半晌，他垂下头应道。 “以后你想吃面，可以叫张志哥哥送你过来。” 黄衍抬头，他的眼里又多了些许亮光。 “好。”黄衍扬起笑容，他站起身，然后一把将少女拉起来，扶起少女的脑壳往自己的怀里撞去。 “我今天赢了比赛，你都还没抱我。” 任缘皱眉，她转头，将脸撑出来 “你会做到的吧？”她问道。 “会。”黄衍笑着，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家里有蜡烛吗？我还没有许愿。” “没有。” “那我就这样许吧。” “随你。” “我希望，小缘今晚留我在这里过夜。” “没打算赶你出去。” “我希望今天可以睡小缘的床。” 任缘抬手，轻轻推开黄衍，她抬头，看着黄衍，眉头蹙了起来。 任缘家里。 靠近阳台的那个房间门被任缘打开来，房间的灯也亮起。 少女一边铺着床单，一边打开了电热毯。然后她转头看向黄衍说道：“一会就热了。” 黄衍搓了搓鼻子。 “要不你睡这里，我睡你那里？”他又试图商量道。 “不。” “你是在床上藏了什么秘密吗？”黄衍边说边往任缘的小房间走去。 任缘又皱了皱眉，她顿了顿，然后低下头，继续铺床。 “咦？这是什么？” 少女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却见黄衍倚在门边，他抬着手，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给你求的平安符。”少女语气平淡，她又佝下背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床单铺好后，她开始装被褥。 “噢，谢谢。”黄衍将平安符揣到裤袋里，又走回任缘的小房间。 “咦？这又是什么？”黄衍捏着几张草稿纸，又走回门边问道。 “练的字。”任缘偏头，然后又转回头去，继续装被褥。 “怎么都是我的名字？” “临摹你的笔迹。” “不，你肯定想我了。”黄衍看着佝着背铺床的少女，嘴角轻轻的勾起。 任缘没有回答，她将被褥铺好，走到门边。 “可以了。”她说。 “你肯定喜欢我，很想我，所以你才会写那么多我的名字。”黄衍盯着少女，仔细捕捉着少女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半晌，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她抬手，推开身前挡住房门的黄衍。 “对，但你不可以睡我的床。”她说。 第234章 你信命吗 中区，中龙武馆宿舍，黄衍的宿舍内。 许艺正瞪着坐在沙发上的宋子阳，一旁的王明国神情淡然。 “去哪了？”许艺又一次问道。 “不……不知道！”宋子阳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秦镇。”王明国淡淡的出声。 许艺皱眉，她看向王明国。 “应该已经到了。”王明国补充道。 “还回来么？” “不知道。” “那明天给他办弃赛吧。”许艺摆了摆手。 “不要啊！”宋子阳突然站起身来，他上前两步，一把拽住许艺的手臂，认真的说道：“师父，他好不容易打到决赛，应该会回来继续打的。” “是吗？”许艺斜了宋子阳一眼。 “是啊！”宋子阳看着许艺，一脸恳切。 “那随便吧，反正我抽签，把你们抽到一组了。明天他回来和你打，谁赢了都无所谓。” “师父，你去给他办弃赛吧，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宋子阳突然松开手，脸上的表情郑重。 “噢？”许艺转身，一脸戏谑。 “师父，黄衍临阵脱逃，这个冠军不要也罢。”宋子阳的表情更加郑重，他铿锵有力的说道。 “那行吧。”许艺懒洋洋的转身，往宿舍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许艺顿了顿，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王明国：“明天你的比赛，可能有变数，早点休息，明天不要离开队伍，不要和任何人单独见面。” 王明国抬头，皱了皱眉。 许艺叹了口气，她想了想，还是转身，看着王明国，语气有些凝重：“你的对手叫冯瑞。” “嗯。” “他爸爸是绿城体育局局长，关系户。”许艺又顿了顿，她看向王明国，语气放缓了一些。 “我不能保证这场比赛公平。”她说道。 王明国的眉头仍旧皱着，他的目光深邃了一些，沉默着。 “总不能王明国把人打趴下，还判对方胜利不成？”宋子阳不屑的说道。 “这个倒不会。”许艺的表情并不轻松，她望着王明国，语气又凝重了几分：“他们想要你输，有的是其他方法。“ “知道了。” “嗯。”许艺点了点头，她转身，走了出去。 待许艺离开，王明国也站起身来。 “我先走了。”他说。 宋子阳点了点头，他看向王明国，一脸忧色。 王明国离开后，宋子阳立刻将宿舍门关上，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喂。”黄衍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心情不错。 “睡了没？” “没有。” “女魔头给你弃赛了。” “为什么？！”黄衍的声音有些大，任缘从卫生间走出来，停在了黄衍的房间门口，往里面望去。 “噢，因为明天你和我打，我让她给你报弃赛了。”宋子阳语气随意。 “哦，行吧。”黄衍的身子又软了下去，他眉头又舒展开来，他淡淡的说道：“让给你。” “王明国这边有点不好。” “怎么了？感冒了？”黄衍抬眼，看了看一直站在门边的少女。然后他起身走到门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拉着人走进房内，将人轻轻推坐到床边。 “他明天的对手，是体育局长的儿子，师父说，可能那边会搞小动作。” 黄衍皱眉，脸色变得凝重。 这种事情，宋子阳和王明国不懂，黄衍是懂的。这个时候，政府的反腐力度并不强，官官相护，走后门，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王明国这个冠军，怕是保不了了。 黄衍又思索了良久，才缓缓的开口：“你让明国，明天不要单独去见任何人，跟好队伍，我一早赶回去。” “你这个话，师父已经说过了。” “那行，等我回去再说。” 黄衍挂了电话，将电话揣回兜里，他才看向一直坐在床边的少女。 任缘很安静，她也看着黄衍，没有说话。 黄衍叹了口气，坐到了少女的旁边。 “王明国，明天的对手，是体育局局长的儿子，恐怕他努力那么久，有些事情要白费了。” “会输吗？” “他打比赛的目的，是为了省体校的名额。第一名学费全免，拿大专的文凭。但是现在，他输或者赢，可能结局都不会太好了。” 任缘沉默，她轻轻的抬头，看向床边的窗户，目光里有一抹晦暗。 黄衍抚了抚少女的挡在眼前的发丝，问道：“小缘，你信命吗？” “不信。” “嗯。”黄衍的嘴角勾了勾，他转头，看着少女乌黑的眼眸。 “明国和你很像。” “他不会认输。”少女语气平静。 “对，但是仍会为此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也不会认输。” 黄衍咧开嘴笑起来，他看向任缘的眼神愈发的温柔。 少女偏头，看向黄衍，面露疑惑。 “小缘。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为……为什么？” “你知道吗？野外，没有灯光的地方，星星很亮，比城里的星星亮很多。” 任缘皱眉，她看着黄衍，一脸疑惑。黄衍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大胆了一些，将手覆在了少女的脸颊上，表情变得认真。 “小缘。” “嗯？” “你真的不和我换床吗？” “不了。“ 第235章 小缘的男朋友 2003 年 2 月 15 日，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黄衍八点准时爬起来，在床上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待他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任缘站在半开着的房门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咦？你醒了吗？”黄衍起身，他笑着，顺手将自己打底的卫衣脱了下来。 任缘皱眉，但并没有离开。 “看，是不是很结实了？”黄衍弯起手臂，将自己的肱二头肌挤了出来。 任缘没有说话，她缓缓走到床边，看着黄衍弯起的手臂，手臂的侧边有一条两公分长的小疤。 少女伸手，食指轻轻碰了碰那条小小的伤疤，微微出神。 黄衍看着少女的动作，勾了勾嘴角。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壮过，加上这疤，是不是很有男人味？” “伤疤，还是不要再有了。”少女说完，将手垂了下来。 “腹肌不摸一下吗？”黄衍将自己的肚子递到少女跟前。 “不了。”任缘将床上的卫衣随手拾起，递给黄衍：“会感冒的。” 黄衍接过衣服，将卫衣套回身上。 “你要给我做早餐吗？”他又问道。 “没有鸡蛋了。” “没有鸡蛋也可以。” “我想吃包子。”任缘转头，往房间外走去。 “行，给你买一万个包子。”黄衍说着，捞过一旁的袜子，迅速穿了起来。 今天一早，小松便乖乖的等在任缘家楼下。黄衍和任缘下楼，小松在看到黄衍时，有两秒的怔愣，然后又立马和黄衍亲切起来。 接着三人一同往街心花园走去。 秦镇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打到出租车的，街心花园的出租车要多一些。 街心花园的主街上，三人各拿着一个包子，任缘的手上，还握着一杯豆浆。 黄衍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三十。王明国的比赛是下午进行，早晨的比赛十点开始。但他必须要早一点回去，他还要为王明国做一些准备。 “小松，照看好她。” “会的，哥哥。”小松乖巧的点头。然后他转头，像是往身后的店铺看了一眼，又问道：“哥哥不再去坐坐吗？” 黄衍抬头，看了看背街的方向，笑了笑：“不去了，我还有事。” “嗯。” 任缘看了看时间，又望向黄衍。 “去吧。”她说。 “我都不想走了。”黄衍回望少女，眼里满是不舍。 任缘沉默，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黄衍挠了挠头，然后他张开手臂说道：“最后一件事。” 少女偏过头去，眼睛看向了别处。 就在这时，阿当一伙人正穿过主街，往背街走去。这个点，他们应该是去丰泰娱乐室上班的。 此时，阿当也正好偏头，看到了任缘和小松。他的脚步放慢了些，头一直偏着，他看到了任缘对面的黄衍，眼里露出疑惑。 任缘转过头来，她将手里的豆浆和包子递到小松的手上。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手，环住了黄衍的腰杆，将头埋进了黄衍的胸口里。 黄衍一愣，嘴立刻咧了开来。他将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一只手搂住少女的背脊，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女的后脑，两手用力，将人搂紧。接着他才偏过头，顺着少女刚刚的目光，一边咀嚼着嘴里包得鼓鼓囊囊的包子，一边抬眼望向阿当。 还在往前走的阿当皱了皱眉，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任缘的头微微侧着，她也正望着阿当的方向。 “眼睛，不要乱瞅。”她说。 “噢。”黄衍将头转回来，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 片刻，阿当也转过头，他挥了挥手，带着身后几人，抬步走向背街。 任缘松手，将黄衍推开来些。 黄衍也悻悻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他不再停留，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跨了上去。 “走了。”他在车上挥了挥手，出租车扬长而去。 少女望着车子走远，她转过头来。 “小松，走吧。” 小松没有答话。 任缘面露疑惑，她偏头，顺着小松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另一侧的街道旁，阿欣、唐芸一行几人都立在不远处，几个少女表情统一，眼神都望向这边。 任缘皱了皱眉，她抬步，走到几人跟前。 “还真的有，喜欢小女孩子的变态呢。”唐芸语气戏谑，想来刚刚的情形，她们都看到了。 “那么早，怎么过来了？”少女神色平静的问道。 阿欣勾着嘴角，笑着解释：“我来上班，丰泰今天开始招人了，我就带她们一起。” “我是陪她们来。”唐芸接过话头，又戏谑道：“还真的不枉费我起那么早。” 任缘点头，望向背街，眼神又变得深邃起来。 唐芸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向远处，她走上前了一些，拍了拍任缘的肩膀。 “阿当刚才都看到了，你不怕丰泰为难你的男朋友么？” “他不在秦镇的，没有事。” “这样也好，那变态老板三番两次救你，还在你身边安排了人，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做更出格的事情。” “他碰不到我，”任缘语气平静，眼神却锋利。 “以防万一，你那刀要随时带上，免不了遇到他，可以自保。”唐芸提醒。 “嗯。”少女点头。 一旁，一群少女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别说，小缘的男朋友，看上去还怪眼熟呢，白白净净的。” “是呢，文质彬彬的，原来我们小缘喜欢这种款式的。” “再怎么样，也比丰泰那个变态老板好啊，看上去怪水嫩的。” “是啊是啊，那变态老板怕是有二十七八了。” “咦？小松？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 “我……没事。”小松做了一个深呼吸，又补充道：“就是有……有些憋闷。” 第236章 没有人会一直输 绿城，中区广场。 黄衍下车，疾步往商场里走去。 此时，商场也才刚刚开始营业，人并不多。黄衍似想到什么般，又掏出小灵通，拨打了王明国的电话。 “喂。”王明国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有些嘈杂，想必已经在体育馆内了。 “在赛场吗？”黄衍问道。 “在的。” “有没有人找你？” “还没有，在队伍里。” “我马上来，不要乱跟人出去。” “嗯。” 黄衍挂了电话，走到商场的电子产品柜台。 “我要一台录音机和一个白磁带，录音机要最好的。”他对着柜员说道。 十一点，中区体育馆。 黄衍冲进赛场，往中龙武馆所在的备赛区跑去。 此时，王明国正和宋子阳、王恒坐在长凳上，身边都是中龙武馆的其他队员。 黄衍跑到几人跟前，佝下背来，喘着气。 “咦？黄衍，你不是弃赛了么？”王恒看着黄衍，疑惑的问道。 一旁的宋子阳闻言，立刻起身，他盯住黄衍，眼里全是防备。 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淡淡说道：“是弃赛了，还不是要来领我的银牌。” 宋子阳浅浅呼出一口气，他立刻换出一副温柔的表情，拍了拍黄衍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银牌也是牌，你要开心一点。” 黄衍没搭理宋子阳，他看向王明国，想了想，他开口：“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王明国点了点头，他起身，先一步往场外走去。 “欸，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带着我！”王恒作势就要跟着出去，却又被宋子阳一把扯了回来。 “王恒，乱打听要遭雷劈的。” 王恒皱了皱眉。 中区体育馆主馆楼外。 二人走到宽阔的小广场上，找了一个花台，坐了下去。 “你的事，我大概清楚了。”黄衍开口，他望向王明国又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王明国眼神深邃，他的眼睛望向远处，语气平淡：“擂台上，不是强者胜吗？” “是。” “那么，我为什么会输？”王明国偏头，又看向黄衍。 “因为他们知道，擂台上赢不了你，所以会在擂台下想办法动摇你。” 王明国皱眉，他看着黄衍，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黄衍拍了拍王明国的肩膀，语气认真：“你想赢，便去赢。” 接着，他的语气又放缓了一些：“那个体校，不是擂台，本就不是公平的地方。有的人为了进去拼尽全力，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闭着眼睛就可以进去。” 王明国沉默，他又抬起头，眼睛看向远处，嘴唇微微绷紧。 “明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除了擂台，没有绝对的公平。”黄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就算是在擂台上，如果你没有足够的优势，都有可能被判输的。” “技不如人，判输我认，命不如人，就该被判输吗？” “一时的输赢，决定不了你的一生。” 黄衍站起，他转身，站到王明国的身前，遮住了他往前看去的目光。王明国收回眼神，抬头，见黄衍的嘴角勾起，眼神认真。 “明国，没有人会一直赢，也没有人会一直输，比赛是这样，生活也是。” 王明国愣了愣。 “输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光荏苒，人生多么漫长，你总会赢回来。”黄衍说完，又坐回了花台边。他转头，却见王明国粗黑的眉毛立起，看向不远处。 黄衍顺着王明国的目光看去，见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向二人走来。 “还是会挑时机。”黄衍戏谑，他将手伸进衣兜里，按下了外套内里那台收音机的录音键。 不多时，那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走至二人身前。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得靠前，他笑容和善，上前一步。 “王明国，你好，我们是省体校的。” 王明国点了点头，并未起身，淡淡的问道：“有什么事？” “你看方便我们单独聊一下吗？我们知道你想到省体校读书，所以特地过来和你聊一下入学方面的事宜。”男人的语气温和。 “就在这里吧，他是我师弟，不会打扰我们。”王明国的语气仍旧平淡。 那男人又看了看黄衍，黄衍立刻展露一个天真的笑容。他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然后跨前一步，坐到了王明国的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明国没有动。 “是这样的，我们省体校，非常注重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所以决定将你录取了。你的学费，食宿费全免。另外，校方决定，再给你 1000 元的补助金。” “补助？”王明国偏头望向男人。 男人也礼貌的偏身，看向王明国。 “是的，鉴于你的家庭情况，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在省体校发展，我们会为你提供补助。” “噢。”王明国偏过头去，又看向远处。 “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宿舍，训练服，训练装备，你不必有压力。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将来有更好的发展，为省里争光。” “嗯。”王明国表情平静。 男人皱眉，他又偏头仔细打量了王明国一番，眼里略有疑惑。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后面，我们会调出你的学籍，把你的学籍迁到省体校去。开年，你就可以直接去上课了。”他继续说道。 “协议？” ”是的，我们希望你弃赛，只要你同意，就可以立刻转入省体校读书了。” “噢。”王明国将头转向另一边，看向黄衍。 黄衍仍旧保持着天真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男人身前，笑着问道：“他弃赛，是不是就把冠军让给冯瑞了？” 第237章 不去也罢 中区体育馆，主馆外的小广场上。 男人听了黄衍的话，怔了片刻。接着他又马上换出一副有亲和力的笑容。 “这么说吧，其实明国打比赛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到我们学校上课。既然可以直接达到你们的目的，又何必多打一场呢？” 黄衍挠了挠头，脸上天真的表情未减一分。 “可是我师兄实力不错，不仅可以拿到金牌，也可以顺利的到省体校全免读书，这么算下来，也不亏的。” 男人皱了皱眉，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挂不住。半晌，他收拾好表情，又叹了口气。 “你们想要获得全免入学的资格，怕是这个金牌还不够。” “省体校下发的政策，难道不是这样吗？”黄衍继续问道。 “小兄弟，政策随时都在变的。”男人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和善，他看向王明国，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 “你如果一定要打这场比赛，可能会失去到省体校读书的名额。” 黄衍的笑容不减一分。 “为什么？”他立刻问道。 “因为他的对手是冯瑞。”男人仍旧看着王明国，他答得很快，显然有些生气。 “垃圾体校，不去也罢。”王明国起身。他没看坐着的男人，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绕开那个站着的年轻男人，往前走去。 黄衍回头，看着王明国走远。然后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花台边的男人笑了笑，并没有离开。 男人皱眉，他看了看走远的王明国，又看了看仍旧站在自己身前的黄衍。 黄衍不紧不慢的拉开外套，将里面的录音机取了出来。他举起录音机，端详了一眼仍旧在旋转的磁带，满意的按下了停止键。 “你……”男人立刻站起，他的目光变得深邃，眉毛竖起，作势要伸手去拿黄衍手上的录音机。 “欸，叔叔。”黄衍笑着，退后一步，把录音机往后挪了挪。然后他抬眸，眼神变得锋利无比。 “我可是 56 公斤级的亚军呢，你们想在体育馆门前对我动粗吗？” 男人皱眉，他的动作一顿，又换出一副和蔼的面容。 “小兄弟，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 “噢。”黄衍不紧不慢的将录音机里的磁带取出来，揣进自己的裤兜里。 “擂台上，输赢自负。省体校，他想去便去，不想去，你们也最好不要私下里搞小动作。我不认识你们省体校，也不认识体育局。但是我有钱，请得起绿城最好的律师。闹大也行，化小也可，你们随意。” 黄衍话毕，他上前一步，将崭新的录音机塞到男人手里，转身离开。 “小兄弟。”男人冲着黄衍的背影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你吗个头。”黄衍没有转身，径直朝不远处的王明国走去。 黄衍走到王明国跟前，他笑起来，笑容灿烂。 “下手狠一点。”他说。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 黄衍顿了顿，从裤兜里掏出一盘磁带，往王明国眼前晃了晃。 “你放心打，规则范围内，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好。”王明国笑了，他的眼神里又有了光亮。 “走吧。”黄衍笑着抬步，和王明国往场内走。 “体校真的不读了吗？” “不读。” “你现在的工资和分红，学费又不是交不起。” “不去受那个气。” “武馆还开吗？” “要开的。”王明国边走边说道：“我在中龙，一样可以打比赛，打出名了，我就去开。” 2003 年绿城散打青少年锦标赛，决赛这天。 宋子阳拿下冠军，用时一秒。他刚站上擂台，裁判便举起他的手喊道：“红方弃赛，蓝方获胜。” 王明国拿下冠军，用时一分钟。一分钟内，对手左腿乌青，鼻血横流，比赛立即中断。裁判判定对手弃赛认输，王明国的右手被裁判高高的举了起来。 王恒同样拿了冠军，但他整整打了三局。最后，他将对手的体能打光，和对手一起瘫睡在擂台上。裁判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拖起来，抬起了他的右手。 黄衍看完王恒的比赛，掏出小灵通，拨出了任缘的电话。 “喂。”少女接得很快。 “明国打赢了。” “嗯。” “我又想你了。” “你呢？”她问道。 “没打，冠军让给宋子阳了。” “嗯。” “没拿冠军，你还抱我吗？”黄衍笑着问道。 “再说。” 第238章 先来后到 2003 年 2 月 21 日，周五，东区，启航学校。 黄衍和宋子阳到学校报到。 林维峻一早就等在了一班，他大咧咧的坐在黄衍的座位上，一个人，没有带上胖子和竿子。 “苏青还没到？不是应该一起来？”黄衍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将书包放下。 “去办住校了。” “你不去陪着？” “不用，她要自己去的。” “你倒是进步了很多。”黄衍笑道，他拉开前排的椅子，坐了下来。 “但是她并不太好。”林维峻叹了口气，脸色也沉了几分。 “她总是一个人发呆，有的时候，我叫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你生日那天，你也看到了，她状态不是很好。” “对不起，过生日那天，我没关注她。” “总之，她不太好。” “嗯。”黄衍一只手撑着头，顿了顿。 “高二的时候，她的状态还行，说明住校之后，会有所改变。不然也不会有我的事。” 黄衍说到此处，眉头轻轻蹙起，他看着林维峻，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林维峻皱眉。 “不对啊。”黄衍也皱着眉头，他继续说道：“我是高二才遇到苏青的，在此之前，我压根没关注过她。但是你高一就开始追着她跑，就算你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后面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知道的不多。她住校后，我也守过她的宿舍，她的生活一直很规律，很正常。” “没了？” “没了。”林维峻摊了摊手：“她看着我都绕着走，我怎么知道？” “你还真是一朵奇葩。”黄衍叹了口气：“都说先来后到，是你这个先来的，太不争气。” “快闭嘴吧。”林维峻起身。 “走了，报道完再说。”话落，他很快离开了一班的教室。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今天一早，郑云舒背了一个崭新的书包，站在四栋的楼下。 任缘走出单元门，她便步子轻快的跑了过去。 “小缘。”她叫道。 “嗯。”任缘淡淡应道，自顾抬步，往秦远中学的方向走去。 郑云舒立刻快步跟上少女，她的笑容明媚。 “假期作业做完了吗？” “嗯。” “我的书包好看吗？我爸爸特地去绿城给我买的，最新款。” “嗯。” “你这书包，该换了，背了好几年了。” “不必。” 秦远中学。 王明国一早便站在了学校大门口，他的左手握着一个包子，右手提着一个崭新的白色书包。 见任缘二人走到学校大门处，他便走上前来，咀嚼包子的动作不停，将书包递了过去。 “他给你买的。他说以后每个学期都背新的。” 任缘看了看眼前的书包，神色平静，伸手接过。 “谢谢。” 书包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拎起来有些沉。她皱了皱眉，轻轻拉开书包的拉链，往里面看去。 书包里，有一个崭新的文具盒，两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透明膜里，可以看出来是两只好看的钢笔。除了这些，还有包书纸、尺子、圆规等等一大堆物品。 郑云舒站在一旁，满脸羡慕。这款书包，她在绿城见过的，价格不便宜。 “哇，是她男朋友送给她的吗？”她看向王明国，好奇的问道。 王明国并未理会郑云舒，他将包子咽下，看向任缘，语气淡淡。 “他说你应该喜欢黑色，但是黑色的款式不好看，所以给你买了白色。” “我现在喜欢白色。”任缘将书包关上，抬起头来。 “噢，我现在喜欢绿色。” 王明国话落，转身抬步往前走。 一个同款，崭新的绿色书包正挂在他的背上。 任缘愣了愣神。她不再搭理身旁的郑云舒，抬步跟上了王明国。 “丰泰那边的事，你知道多少。”少女偏头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事。” “小虎的事。” 王明国停下脚步。 任缘也停下脚步，任缘转身，看着王明国，眼里有一丝打量。 王明国顿了顿，又抬起步子往前走，任缘又立刻跟了上去。 “小虎去了丰泰。”王明国目视前方。 “几次？” “一次。” “谈了什么？” “学做生意。” “做生意？” “嗯。” 任缘皱眉，她又问道：“做什么生意？” “不清楚，没有谈具体做什么。” “知道了。” 任缘说完，加快步子，掠过了王明国。 王明国放缓脚步，停在了原地。他想了想，将裤袋里的小灵通掏了出来。 前方的少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她忽地停下步子，迅速回头。然后她两步上前，一巴掌摁在了王明国刚刚掏出的小灵通上。 王明国愣了愣，他抬起头来，任缘正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 “我已经不在你这里上班了。”王明国提醒道。 “嗯。”少女的手仍然摁在电话上，看着王明国的眼神仍旧警惕。 “我没有要给黄衍发消息。” “嗯。”任缘终于将手收了回来，但她的眼里仍有一分疑虑。 “你不会跟他说。”她又问道，语气郑重。 “不会跟黄衍说。” 少女点了点头，她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王明国看着任缘走远，然后他将电话举到眼前，按下了一串文字，发送给了通讯录里的任聪， 第239章 粉身碎骨 东区，启航学校。 林维峻、黄衍和宋子阳正提着行李箱和袋子，帮着苏青将她的行李送到宿舍去。 “你不说小虎，我都差点忘了。”林维峻拖着行李箱，边走边说。 黄衍提着两个包，走在林维峻的旁边。 “小缘，又再打听小虎的事情了。” “还真是执着。”林维峻戏谑。 “她一直是这样的，不论失败多少次，她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完的。”黄衍叹了口气。 “这件事，要做完还很长。”林维峻拖着行李箱，目视前方。 “元宵前，我去了一次。小虎一直没有联系过周星，显然是分成谈妥了，醉生梦死过去了。” “主动联系呢？”黄衍又问道。 “主动联系，我们不就被动了么。”林维峻转头，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急不来，这人冲动，没脑子。要不然你的小辣椒也不会一直在他身上下功夫，却从没有去找过阿峰。他总有要栽跟头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就主动很多。” “时间越久，她会越危险。” “你不是已经又安排人了么？” “嗯，现在是四个。但是，架不住她到处乱跑，她要真想躲起来，十万八万个人也找不到她。就算找到了，也拽不住。“ “她不是听黄衍的话么，怎么？你搞不定了？”林维峻表情戏谑。 “表面上是的，冲动起来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三人走到苏青的宿舍。 此时，苏青正在宿舍内，佝着背铺床。 启航学校的女生宿舍条件不错，两人间，一左一右两张床，床边各配有一个书桌。有独立的洗浴间，有 24 小时热水，还有一个小沙发。 也许是因为启航学校的学生大多是航空公司的子弟，所以住校的人并不多。苏青的对面床像是没有住人，只简单铺了一个床单，没有被褥，也没有生活的痕迹。 苏青铺好被子，又开始拿着宿舍里的扫帚扫地。 “我来吧。”林维峻走上前去，夺过苏青的扫帚，开始扫地。 黄衍见状，也走到卫生间里，拿来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和沙发。 苏青看着林维峻和黄衍，又看了看傻傻站在一旁的宋子阳，没有说话。然后她低下头，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来。 “宋子阳，拿拖把来拖地。”黄衍抬头，叫了一声。 “噢，好的。”宋子阳急忙跑到卫生间去，拿来拖把开始拖地。 就在这时，同班的张晓宁带着两个女同学走进苏青的宿舍。她看着正埋头苦干的三人，又看向苏青笑问道：“咦？这是什么阵容？” “噢，他们看我一个人，所以过来帮忙。”苏青抬眸，对着张晓宁淡淡的笑了笑， “看来我们多余了啊。”张晓宁笑道，然后她走到苏青身边，蹲下身来，开始帮着苏青整理书本。 另外两个女同学也蹲下来，开始拆解苏青打包的行李。 四个女孩子在一起，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黄衍三人倒是安静，闷头苦干。 整个宿舍显得很热闹，也显得很温馨。 时间过得很快，有人帮忙，一个多小时，宿舍便干干净净，苏青的行李也整理好了。 “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吃饭。”苏青看着几人，笑着说道。 “我都订好了，今天管奶茶管饭，你们随便吃。”林维峻扬了扬手上的电话。 “哟，那么阔绰吗？”张晓宁笑着，对着林维峻挤眉弄眼。 苏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她拉着张晓宁和另外两个女生往门口走去。 黄衍三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她们的身后。林维峻看着苏青的背影， “你说，现在她不拒绝我对她的好，算不算是和别人不同了。”林维峻偏头，看向黄衍。 “算一点点。” “你和你的小辣椒抱了么？” “抱了。” “我可连她的手都还没牵到。” “她和小缘不一样。她接受你对她的好，不代表接受你。” “什么意思？” 黄衍看了看前方和几个女同学说笑的苏青，又偏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她从小生活在蜜罐里，对她好的人很多，而且都是真心的。所以她习惯自然的接受，并不代表她对你有所不同。” 林维峻皱眉。 “其实，拿捏苏青，需要一些技巧，光对她好是没有用的。”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她要自己想恋爱。等她想要恋爱的时候，她需要一些感觉，一些只有男女间才会出现的感觉。” “云里雾里的。”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简单，你去看恋爱小说。”黄衍淡淡的笑道，半晌，他似想起了什么般，眼眸又变得深邃。 “小缘，可比苏青困难多了。要真正走进她的心里，我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可是她已经抱你了。” “你打游戏，已经通关的副本，你重新打一遍，当然要轻松一些。” “什么游戏？”宋子阳跑到黄衍跟前，瞪大了眼睛，望着黄衍，一脸的兴奋与好奇。 第240章 生活很无趣（回忆） 2013 年 2 月 14 日。 中区某 ktv 会所内。 此时偌大的包间内，大约有二十来人。有男有女，有的喝酒，有的唱歌。宋子阳坐在一众穿着时尚的女人身边说笑，然后他斜了斜一旁，孤伶伶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黄衍，撇了撇嘴。 “你还真是一朵奇葩。”他走到黄衍身边，搂上了黄衍的肩膀。 黄衍没有说话，他拿起桌前的一杯酒，灌了下去。 “前女友带着新欢与你共聚一堂，感觉如何？” 黄衍抬眸，看了看眼前一众花花绿绿妆容的女人，捏了捏眉心。 “你说的是哪一个？”他问道。 “甭管哪一个，你不会不爽么？” “完全不会。” “那你这副死鱼脸，是摆给谁看的？” “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很迷茫，找不到方向。” “迷茫什么？不要迷茫，把你新提的车给我开两天。” 黄衍皱眉，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随意的丢给宋子阳。他又抬眸，扫视包间内一圈，眼神黯淡。 “你不觉得很无趣吗？你看看她们每一个，就像复制粘贴一样，每天就是化妆品包包出来嗨。” “不啊！”宋子阳一脸痛心疾首，他搂着黄衍，往场内指去。 “这个瑶瑶，学国标的，那身材，那气质。” “这个，思思，大学古汉语文学专业，但是她喜欢 ladygaga，是不是很冲突，很劲爆？” “还有这个……” “好了，你闭嘴。”黄衍一把推开宋子阳，自顾自的捞起酒杯，又灌了一杯下肚。 宋子阳撇撇嘴：“你一会自己叫个车回去，我要去找我的妹子。” “车钥匙还我，喝酒不能开车。”黄衍伸手。 “没事，我妹子会开，她一会来接我。” “随你。” 凌晨五点，黄衍从昏睡中醒过来，他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头。 ktv 包间内早已没了人，桌上的酒瓶七零八落，音响的音乐也暂停了。 桌上的酒还有一些，他拿起一瓶酒，捞起自己的棉衣外套，往外走去。 绿城的凌晨五点，天空还是黑色的。 现在的中区广场异常的安静，没有白日里的喧嚣。荒凉的大街上没有什么路人，只有一个清洁工佝着头在扫地。 冷风一吹，黄衍的头更加的昏沉，他将棉衣裹了裹，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路走了一半，他又停下了脚步。 这个点，这副模样，回别墅还是算了。回自己的公寓，他又觉得无趣。 于是他转身，换了个方向，慢慢向前走去。他的步子随意，方向随意，一边喝，一边走。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条街，他终于站不住了。 于是他一屁股坐到了一个墙根处，将酒瓶里最后一口酒灌进胃里，然后随手丢开了酒瓶。他的头无力的靠在墙上，手脚也耷拉下来。 又过了很久，此时，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黄衍清醒了一些。 这是一条人行的小巷，小巷一侧的房子是新建的，另一侧则是围墙。围墙有些高，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墙外有几棵茂密的大树，树枝从围墙外伸了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轻轻的从远处传来。 黄衍偏头，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黑色棉衣的女人正在向他靠近。他的眼睛微眯，头仍旧昏沉，他试图想看清楚一些，但显然有些徒劳。 他只能看见一个人影，披着长发，那个人影走到他的不远处，侧身蹲了下来。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两只猫咪，那只黄色的肥猫还从黄衍的肚子上跨了过去。 猫咪停在那个人影的身前，“喵喵喵”的叫着，围在她脚边打着转。也不知那人往地上丢了些什么，两只猫不时便开始发出狼吞虎咽的咀嚼声音。 女人仍旧安静的蹲在那里，像是在抚摸猫咪。这条路很窄，也没有人，那女人却没偏头看上一眼，仿佛现在躺靠在墙边的黄衍并不存在。 正在此时，黄衍的另一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走来的是两个男人。 “有个醉鬼。”其中一个男人望着不远处地上的黄衍说道。 “说不定能捞点。” “还有一个女的。”另一个说道。 “管那女的做什么。” 也许是小巷僻静，这二人说话毫不避讳，他们的对话黄衍听见了，想必不远处的女人也听见了。 黄衍晃了晃胀痛的脑袋，他用仅有的力气，开始对着自己上下摸索起来。 待二人走到黄衍面前蹲下时，黄衍勾了勾嘴角。他吃力的将自己的钱夹掏了出来，递到二人跟前。 “你倒是识相。”男人笑着，接过黄衍的钱夹。 黄衍没有说话，他又将手伸进裤袋，将自己的电话掏了出来，递了出去。 “没了。”黄衍昏沉的说道：“滚吧，别……别影响别人。” 男人拍了拍黄衍的脸颊，没好气的说道：“嘁，瞧你这水样，还管老子影响别人？” 话毕，他起身，打开钱夹看了看，满意的笑了。 “走，哥俩今天发财，好好吃一顿去。”二人说笑着，跨过黄衍，向前走去。 黄衍的目光顺着二人走远，靠近那个蹲身喂猫的女人。就在快走到女人身边时，那女人却突然站起身来。 第241章 生物钟（回忆） 2013 年 2 月。绿城中区。 黄衍醉靠在一条小巷的墙根处。 两个男人被突然起身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女人身高只到两个男人的脖颈处，她微微抬眸，被拦住去路的男人愣了愣。 “今天真是交好运了。”其中一个男人说着，伸手向女人的脸蛋摸去。 女人没有说话，她突然抬脚，往靠前一个男人的裆部踢去。 “哎哟！”那男人立刻抱裆痛呼。 女人没有停手，她又扬起右手，给了男人一巴掌。 “啪！”这声清脆的巴掌声让黄衍清醒了不少。 那女人看上去，要比身前的两个男人瘦削很多，但她的爆发力却极为惊人，黄衍看着她左右开弓，速度极快。很快，两个男人都捂住了裆部，惨叫声传来。 女人仍然没停，她四处看了看，往回走了些，像是要去捡不远处的那块大石头。 见女人要去拿石头，两个男人吓得不轻。 “疯婆娘！”其中一个男人大吼一声，他将手上的钱夹和手机往地下一丢，二人立刻转头便跑起来。 不远处，醉成烂泥的黄衍看着这二人跌跌撞撞，跨过自己的腿，从来时的方向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他终于有些清醒了，干涸的嘴唇微张着。 然后他又偏过头来，看向女人。 女人的双手揣在棉衣兜里，看着两个猥琐的男人消失在对面的巷口。她顿了顿，弯身，捡起地上的钱夹和手机，往这边缓缓走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女人长发披肩，身形有些瘦削，但挺拔。她背着光，但她的模样黄衍却清晰的看见了。 他定定的看着女人走到跟前，弯下身，将钱夹和手机放回到自己的肚子上，然后她立起，转身，抬步往前走去。 “仙女……下凡。”黄衍怔愣的看着女人的背影，轻轻的说道。 女人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很快，她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一个月后，黄衍的高级公寓里。 宋子阳看着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的黄衍，一脸疑惑。 “那么拼吗？”他问。 “拼什么？”黄衍从小吧台上取下一杯水来，递给宋子阳。 “一个月了，没出去玩，没找我。”宋子阳接过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特地来看看，哪个女人让你兴致那么浓烈，起早贪黑的。” “我在调生物钟。”黄衍懒懒的靠回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生物钟？”宋子阳跟上黄衍，在沙发旁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你的生物钟怎么了？” “我现在每天五点起床。” “去打扫大街？” “去找猫……呸，去找人。” “找什么人要五点？” “我的爱人。” “你可别恶心我了。” “明天，再试一次。”黄衍说着，看了看表，他又转过头来，对宋子阳说道：“明天我俩一起。” “五点？” “嗯。” “不了。”宋子阳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你，我下午还要去一趟中区广场。” “去干嘛？” “百货公司那边拿了一个项目，要做一套策划，我得去和策划公司那边接洽。”宋子阳淡淡的说道。 “你妈还真是拿你当跑腿的。”黄衍戏谑：“我陪你接洽，你陪我去找猫……呸，找人。” “不了，起不来。” “开我的跑车去。” “走吧。” 中区，绿能大厦。 黄衍跟在宋子阳的身后，坐上电梯，上了 19 层。 天艺策划，这间公司不大，仅占了 19 层整层。宋子阳和黄衍被前台请进一间会客室内，不多时，一个西装笔挺，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会客室门前。 “宋总，麻烦你特地跑一趟了。”男人笑容和善的伸出手。 “杨经理，客气了，我就是个跑腿的。”宋子阳起身，礼貌的和这位杨经理握了握。 “这位是？”杨经理偏头看了看黄衍。 “噢，这个不重要。” 黄衍起身，礼貌的说道：“杨经理好，我是宋总的助理。” “嗯，好，两位稍等一下，策划方案马上就送过来。” “好的。”宋子阳坐定，翘起二郎腿，端起桌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黄衍也坐了下来，学着宋子阳，端起茶水毫不客气的喝了起来。 不多时，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杨总。”她叫了一声，然后将手上的电脑摆到桌面上，插入了投影仪的电源。 女人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她的头发扎了起来，她摆弄着身前的电脑，眼神专注，并未多看桌边的二人一眼。 黄衍一口茶水堵在嘴里，心开始“砰砰砰砰”的狂跳起来。 “好了。”女人将电脑调好，轻轻摆到杨经理的面前。然后她又将两份文件取出，走到黄衍和宋子阳的身边，将两份文件分别放到黄衍和宋子阳身前的桌子上。 “这是大纲。”女人微微低头，语气平和，动作客气而疏远。 “谢谢。”宋子阳拿起大纲，翻动起来。 黄衍没动，他有些出神。 女人走回杨经理的旁边坐下，抬眸，看着电脑屏幕，不再动作。 宋子阳随意的翻了翻文件，又放回桌上。 “宋总，我现在给二位解说。”杨经理说完，将 ppt 打开，女人适时的起身，将会客室的灯关了起来。 第242章 睡个好觉（回忆） 绿城中区，绿能大厦 19 层。 四十分钟后，杨经理喝了一口茶水。身着职业装的女人起身，她走到门边，将灯打了开来，然后她又安静的坐回杨经理的身边。 “宋总，二位对方案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我们可以按照贵公司的要求进行改善。”杨经理仍旧客气的说道。 “没……”宋子阳正要开口，黄衍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杨经理和他身旁的女人同时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往对面坐着的二人看去。 “杨经理。”黄衍望着对面的男人礼貌的笑了笑，没敢看他身边的女人。 “宋总还要和我单独讨论一下，十分钟。” “好的。”杨经理微笑着点头，他起身，带着女人走出会客厅，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待房门关上，宋子阳瞪着黄衍问道：“发什么神经？” “宋子阳，我找到人生的方向了。”黄衍表情严肃，望着会客室的大门，双手握拳。 “你看上那女的了？”宋子阳斜了黄衍一眼，淡淡问道。 “嗯。”黄衍郑重的点头：“我找了她一个月了。” 宋子阳皱眉。 “好看，确是好看的。”他看着黄衍，语气有些不满：“找到了追就是了，你耽误我的时间干嘛？” “不一定好追。”黄衍叹了口气：“子阳，我不是随便玩玩，所以我不敢冒险。” “认真？” “认真。” “噢，一个月了，每天五点出去蹲人，倒是从没看你那么认真过。” “你去把那个经理叫进来，一个人。”黄衍指了指大门。 宋子阳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出去，不多时，又将杨经理带了进来。 杨经理坐定，正要开口，黄衍却先一步开口了。 “杨经理，是这样，你可听说过万玲集团？”黄衍问道。 “自然，绿城哪有没听说过的。” “万玲集团的单子，你想要吗？” “我们公司怕是不够拿到的。”杨经理仍旧礼貌的笑着。 “不，我可以拿到的，只要你能帮我。”黄衍有些希冀的看着杨经理。 杨经理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的助理叫什么？我要认识她。” 杨经理笑了笑，他看着黄衍，认真的问道：“请问你是？” “他叫黄衍，万玲集团的公子哥。”一旁宋子阳懒洋洋的说道。 “噢，原来是小黄总。”杨经理仍旧礼貌，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殷勤。他继续说道：“我们公司庙小，不敢想万玲集团的事情。况且，我们不是人口贩子，不指望靠一个女人一飞冲天的。” 黄衍愣了愣，半晌，他看着杨经理，语气又真诚了几分：“你想错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是让你把她骗来我手上，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也不是要拿万玲集团给你压力。我只是想要了解她，了解总不过分吧？我找了一个月了，你看我的黑眼圈，今天要不是和他来这里转转，我可能还会找下去，你看。” 黄衍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又往杨经理面前凑了凑。 杨经理皱了皱眉。 “我没别的意思。”黄衍继续说道：“我总得知道人叫什么，有没有男朋友，免得给她添麻烦不是么？” 杨经理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开口说道：“叫任缘，没有男朋友。你不是第一个找我问的，像你这样的公子哥也不少，但是，小黄总怕是要徒劳了。” “为什么？” “小缘在我这里干了两年，她漂亮，追她的人可不少。但不论是有钱的，好看的，还是难缠的，没有一个人成功过。所以，小黄总还是知难而退为好，不要过多伤神。” “噢。”黄衍笑起来，他看着杨经理，表情变得平和很多。 “你的人品不错，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符合我爸的审美，万玲的单子，我会去接洽给你的。” 杨经理瞳孔缩了缩，他看着黄衍，有些不可置信。 “我今天问你的事情，请求你不要告诉她，至于我要怎么追，那是我的事情。追不到，我也认了，与我们之间的合作无关。” “小黄总，倒是和之前的那些公子哥有所不同。”杨经理笑了笑，并未答应，也未否决。 “等我们合作之后，我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按照你们公司的流程，合理的给她涨涨工资，别让她跑了。” “这个，倒是可以的，理应也该涨了。”杨经理点了点头。 “那就感谢杨经理了。”黄衍走上前去，礼貌的伸出手。 “我并没有为你做些什么，小黄总，倒是你一下子，把我们公司拉高很多。”杨经理伸出双手，和黄衍握了握。 “很多了，你还得为我保密，假装不认识我。”黄衍笑着，顿了顿，又说道：“至少，我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宋子阳和黄衍走出绿能大厦，黄衍将跑车的钥匙丢给宋子阳。 “怎么？”宋子阳斜了黄衍一眼。 “我去万玲，几步就到了。” “就这样把你爸卖了？” “策划部刚好有单子而已，顺水人情罢了。” “你准备怎么下手？” “要回去好好计划一下。”黄衍摸了摸下巴。 第243章 变成一只老狗（回忆） 2013 年 5 月。 万玲大厦 22 层，一间小会议室内。 黄衍西装笔挺，站在一块白板前，神情严肃。 “这一个月来，你们毫无作为。”黄衍沉声对着会议桌前的四人说道。 “所有的坑我都给你收集好了，还要怎样。”宋子阳撇撇嘴，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你那点作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转身在白板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除了拿到一些前辈的翻车经验，我们几乎一无所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家里父母的情况，王智，你们公关部的行动效率那么低的嘛？”黄衍看着宋子阳对面的男人，严肃的问道。 “小黄总，你放过我吧，这一个月来，我一个好觉都没睡过。”王智可怜巴巴的看着黄衍，继续说道：“你又要我保密，我一个小小的公关部总助，每天除了要应付李总的工作，还要腾出时间来给你找线索。我每天高强度工作 14 个小时，我感觉我活不过今年了。” “放心，我的那份工资会发给你的，我不是让你直接找私家侦探去查了吗？”黄衍安抚道。 “快别说了，钱都退回来了。”王智垮着个脸：“你的那位爱人，她非常警觉，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她会武功，这一个月来，踢伤了我请的四个人，钱都拿去看男科了。” 黄衍皱眉。他转身，又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小琴，她的工作履历拿到了吗？”黄衍又看向王智旁边的女人问道。 “小黄总，和天艺策划接洽时，我们已经要求对方给我们参与人员的履历资料，方便我们后续的工作开展。”小琴一副职业的表情和口吻继续说道：“天艺那边，以履历不足为借口，支开了你的爱人参与我们这次项目的推进工作。” 黄衍皱眉，他又转过身去，在身后的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小黄总，我……”就在这时，宋子阳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皱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准备开口。 “好了，你不用说了。”黄衍摆了摆手：“私家侦探都被踹了，你更没戏。” 黄衍眉头深锁，他在会议桌前坐了下来，认真翻着手里的文件，不再说话。 “你们辛苦了，先去忙吧，回头请你们吃大餐。”宋子阳笑着，对另外三人说道。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悄悄的起身，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宋子阳不疾不徐的又端起咖啡，轻浅的喝了一口。 “砸钱的，送的包和首饰直接被丢在了大街上……”黄衍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办公室里贴心送关怀的，会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完全不给面子……死缠烂打的，大部分是武力解决的……制造偶遇的，坚持的时间最长，最后还是被拒绝了。” “真是入魔了。”宋子阳伸了个懒腰。 “最长的四个月，最短的一秒。”黄衍没有管宋子阳，仍旧絮叨着。 “我说，你就不能换一个好打一点的本吗？” “越难搞，我越兴奋。”黄衍仍旧没有抬起头来，他自顾自说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案了。” “什么方案？” “目前，我就知道两个地方，绿能大厦，和那两只猫。”黄衍表情认真：“从数据上看，偶遇的方案最持久，只要我不表白，我就可以持续的和她遇下去。” “一年还是十年？到时候你变成一只老狗，再有钱也娶不到老婆了。”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 “不要打乱我的思路。”黄衍摆了摆手：“先得降低她的戒备，缓慢且逐步向前推进，所有冒头往前冲的前辈都倒下了，所以我不能主动。” “我说，你要是用这心思发展事业，也不会在同学会上，被林维峻压一头了。” “林维峻？”黄衍抬头，撇撇嘴，一脸不屑：“我和那货比什么？有病吗？苏青都已经和他好上了，一天天的，看着我那眼神，像我掘了他家祖坟一般。” 万玲大厦，24层，董事长办公室。 “张志，那小子又作什么妖了？邓秘书刚刚给我说，人在会议室里呆了一下午。”老黄坐靠在自己的大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黄总，刚刚问了小琴他们，没问出来。”张志将手里的茶送到老黄面前，在一旁坐了下来。 “他那性格随我，你还是让人多看着点，别把天捅破了。” “知道了。”张志看了看手机，又抬头说道：“玲总已经上飞机了，预计还有四个小时在绿城落地。” 老黄看了看表，皱了皱眉。 “走吧。”他起身，对着张志说道：“应该来得及，我们开车去一趟平县。她就好那一口凉糕，那东西放不得，买回来，她差不多就到了。” “黄总，您忙了一天了，我开车去平镇买回来就是了。”张志站起身来，有些忧心的说道。 “我们常吃的那一家地段偏僻，你找不到的。况且她的口味，你也掌握不了。”老黄笑了笑，继续说道：“走吧，我在车上睡一睡就是了。” 第244章 正人君子 2003 年 2 月末，夜里。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黄衍将书本收拾完毕，掏出了白色的小灵通，拨通了任缘的电话。 “喂。” “东西收到了吗？” “嗯。” “喜欢吗？” “嗯。” “小缘，我想你了。” 电话那端沉默下来，黄衍也并不着急，他又悠悠的开口：“你要好好学习，别为了那些事情，影响自己的成绩……以后，我们一起，带着爷爷去中区生活，我和你一起照顾他，你好好上大学，我好好上班，我们……” “黄衍。”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传来，阻断了黄衍的絮絮叨叨。 “好不好？”黄衍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任缘顿了顿，又开口问道：“你在干嘛？” “在想你。” “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你听错了。” “没有。” “好吧，我在抽烟。”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道：“放心，我开了窗户，家里不会有烟味的……而且，我嚼了泡泡糖。小缘，我给你说，我爸到现在都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黄衍。”少女又打断了黄衍的絮叨。 “嗯？” “早点休息，少抽一点。” “好。” “挂了。” “晚安。”黄衍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 黄衍将小灵通放回桌上，他将烟头摁灭，往窗外丢去。然后他又望着桌上的小灵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就说吧。”他自言自语：“就算是重新来一次，这个副本也很难打。” 话音落下，“嗡嗡嗡。”桌上的小灵通震动了一下。 黄衍捞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任缘的消息发了过来。 “晚安。” 黄衍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嗯……”黄衍笑了笑，他又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好像是要比前一次，轻松一些。” 东区，林家老宅。 林维峻躺在三楼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正举着一本恋爱小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维峻皱起眉头，将小说随意的往地上丢去。 半晌，他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书旁，将小说拾起，坐回沙发上，将小说举了起来。 2003 年三月第二个周末，东区十字街。 三月，绿城的天气渐渐温暖了些，虽然没有肆虐的冷风，但总是阴雨绵绵。 黄衍和宋子阳撑着一把伞，走到两辆桑塔纳跟前。黄衍先一步抬脚，淋着绵绵细雨，走到前一辆车旁，拉开车门，跨了上去。 林维峻正点着一支烟，坐在后座安静的抽着。 他看到黄衍上车，递了一支过去。 “带上口罩，可就抽不了了。”他说道。 黄衍接过烟，又接过火机，点燃抽了起来。 “一开始，晚上抽，只是想抽，这下好了，感觉有些依赖了。”黄衍吸了一口烟，说道。 “看来这段时间没少抽。” “我爸妈现在忙起来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放肆了些。” “怕是太想你那个小辣椒了。”林维峻戏谑道：“我想苏青的时候，也会抽。” “怎么不打个电话？你不是挺黏的？”黄衍笑着问道。 “估摸着，她不喜欢太黏的。” “看来，恋爱小说里，还是学到一些。” “说点有用的吧。” “你做得很好。”黄衍笑了笑，继续说道：“她需要你，自会找你，别倒贴了。” “哦了，等于是没说。” “说正事。”黄衍话锋一转，继续开口：“浪漫这边，过来打听过新酒吧的事情。毕竟我们两间并起来，阵势也不小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经营的性质不同。”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道：“浪漫这边卖的可不是酒，是女人。” “昌隆呢？”林维峻又问道。 “昌隆的人没有来过，但昌隆倒是和我们差不多。在我们进驻之前，昌隆算是里面最豪华的酒吧。三层楼，一层之前是歌舞厅，现在改成散座了。第二层是卡座，第三层是包间。” “比起昌隆，我们还是小了，入不了他们的眼，也正常。” “昌隆的老板是个矿老板，不靠这个赚钱的。”黄衍继续说道：“他在这投了个酒吧，主要是爱玩。倒是这管酒吧的人，叫胡正，以前是在秦月上班的，后来被这矿老板挖过来，做了经理。” “这胡正，我倒是听周星说过，不太简单。” “嗯，不仅是能把那么大的酒吧管好，据说他在秦月也不是普通员工。”黄衍点了点头，说道。 “那这昌隆，怕是也不干净。” “厉害的就在这里，我们的人在昌隆那么久，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药的事情，他本人也不碰药。”黄衍的语气颇为严肃。 ”要么，是他藏得深，要么，还真是个正人君子。“林维峻勾了勾嘴角。 “就怕是藏得太深。” 第245章 王明国呢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 黄衍一行人下车，直奔酒吧街而去。 “两边房子的房东我已经联系过了，和他们重新签了协议。”林维峻边走边说道。 “嗯，把开业的时间定下来，要赶紧赚钱了。”黄衍点头，跟上林维峻的步伐。 “招牌都没挂上去。你倒是很急。” “毕竟那么多人等着发工资，时间就是利润。” “你倒是一副资本家的嘴脸。” 酒吧街。 阿峰曾经的零度酒吧已经被重新装修好了。酒吧的大门用铁艺的花纹板全部包裹了一遍， 大门边的四块大窗户重新换了整面的大玻璃，玻璃外围还用铁艺的黑色网格围了一圈，透过玻璃望进去，里面的灰蓝色水泥墙和铁艺的隔断一览无余。 酒吧内部，吧台也是用铁艺的框架焊出来的，中间用深褐色的木板拼接。吧台两侧是不同款式的沙发，但都是统一的小牛皮色，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茶几也是铁艺的。按照黄衍的构思，这里是适合年轻人消费的工业风酒吧。 “太前卫了，只怕这些小混混，搞不懂你。”林维峻与黄衍站在吧台边，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黄衍抬手，指了指正一脸兴奋，这坐坐，那看看的宋子阳说道：”够酷就行了，舒适度也不错，你看那货，就是他们的典型代表。“ “但是，感觉你这工业风还是差点意思。” “开灯就有意思了。”黄衍笑了笑，他走进吧台内，把灯打了开来。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今天阴雨绵绵，酒吧内的空间还是较暗的。黄衍拉开电闸，只见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灯管穿插在空间里的每一根铁杆上，一条一条的亮了起来。这些线形的灯光或高或低，或横或竖，最长的贯穿整个空间，最短的有一两米。 “我去！太酷了！”眼花缭乱的宋子阳发出了一大声感叹。 “设计公司没白开。”林维峻勾着嘴角，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很快，一群人走到酒吧街的中央区域，这里是浪漫和昌隆所在的位置，林维峻停了停。 下午一点，浪漫和昌隆并没有营业，林维峻走到昌隆酒吧的大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望了望。 “比起你的设计，这些酒吧确实太老旧了。”他总结道。 “没办法，那么多人要吃饭，我又不搞歪门邪道，只能多花点心思了。” “走吧，去看看现在的星空和佳缘。”林维峻笑着抬步，往前走去。 星空和佳缘打通之后，有六百多平，比丰泰的桌球室还要大上很多。加上足二层楼的层高，这边的装修没有走零度的路线，而是极尽奢华。按照林维峻的说法，一定要有排面。 一进门，酒吧的吧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正中央的上方，立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吊灯的上方，是黄衍设计的二层私人包间。包间只有三个，正中间的一个最大。 每个包间都配备自己的小吧台，豪华的私人沙发和一套 ktv设备。每个包间都开了一整面的玻璃窗，挂着窗帘。站在玻璃窗前，可以完整的看到楼下的散座区和巨大的舞台。 舞台前的散座区摆着一套套圆形的高桌和皮质的吧凳。散座区的后方是一块高台，高台有两层台阶那么高，上面用铁艺雕花的屏风隔成了十个大小不一的区域，每个区域摆着或长或短的皮质沙发，沙发的颜色各有不同，但都极为大气。 “舞台的设备挺贵的，不知道表演的效果如何。”黄衍站在舞台上，佝着背，勘查着这些黑漆漆的设备。 “等明国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林维峻抬眼，望着二楼包间的窗口说道。 “别搞那些土里土气的表演，人到了，我还得培训一下。”黄衍继续絮叨。 “等明国到了不就知道了。”宋子阳又说了一次。 “对了，王明国呢？”黄衍往吧台的方向望了望，只见阿泰带着几个小混混正在往里面搬酒。 黄衍皱了皱眉，他掏出电话，给王明国拨了过去。 半晌，黄衍收回电话，他看着林维峻，眉头皱了起来。 “占线了。”他说。 “占线是什么意思？”林维峻问道。 “要么是关机，要么正在通话中。” “再打打，如果是在通话，一会就通了。” 二十分钟后。 “阿泰！”林维峻高声唤来阿泰。 “在！”阿泰立刻小跑到林维峻三人跟前。 “安排你的人，再联系周星和阿当。去找王明国。”林维峻的神色有些凝重。 “好的！”阿泰得到指示，迅速开始安排起来。 第246章 让你失望了 秦镇中央大街，汇尊 ktv 会所，某个包间内。 王明国、小松、任缘三人坐在包间内的沙发上。 他们的旁边站着四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四个男人站姿挺拔，并不说话，全都面向正前方的大电视屏幕。 沙发上的三个人同样安静，他们的状态都不是太好，三人都神经紧绷，一夜未睡。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推门而入。 男人穿着灰色的西服，体形肥胖，西裤上扎着的皮带金光闪闪，一根大金链子挂在胸前。 “宝哥。”四个男人恭敬的叫道。 男人随意的摆了摆手，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任缘。”男人的双下巴挤了挤，看向了沙发上的少女。 任缘没有说话，她转过脸来，直视仰靠在单人沙发上的肥胖男人。 “辛苦你和你的朋友了，我这个人呢，恩怨分明。”胖男人笑起来，眼里的锋利却一闪而过，他继续说道：“但是父债子偿，实在找不到任龙涛，我也只好请你来帮帮忙。” “既是找我，把他们放了。”任缘盯着男人，神情淡漠，语气冰冷。 “你倒是有几分骨气。”胖男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任缘沉默。 “时间还早，我这个人，极有耐心。”男人举起手，看了看表。然后他自顾自的躺靠在沙发上，眼睛闭了起来。 “拿我来倒逼任龙涛，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半晌，任缘语气冰冷的开口。 胖男人眼睛微微撑开来些，他缓缓的直起身子，走到任缘的跟前。 “啪！”男人随意的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少女的脸上。 “你的话太多了，丫头。”男人收回手，语气平淡。 一旁的王明国忽地站起身来，粗黑的眉毛立起，挡在了任缘的身前。 就在王明国起身的一瞬间，站在一旁的四个男人立即上前一步，将整个沙发围住，他们面对王明国，摆好了架势。 “哟？英雄救美？”胖男人轻轻抬手，捏住了王明国的脸。 王明国没有说话，任缘却突然伸手抓住王明国的手腕，用力一扯。她的力道不小，又将王明国拉坐回了沙发上。 胖男人笑了笑，他挥了挥手，将旁边的四人挥退。然后他又不疾不徐的走回单人沙发边，躺靠了下来。 包间里一片静默，小松没敢有太大的动作，他轻轻的转头，看了看任缘的脸。少女的脸依旧苍白，表情淡漠，她像是感应到了小松的目光，轻轻的偏头。然后她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给了小松一个安心的眼神。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包间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胖男人的身前，微微躬身。 “宝哥，任龙涛来了，一个人。”年轻男人声音很轻，但并不避讳包间里的其他人。 胖男人睁开眼睛，挤满肉的圆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他抬眼看了看沙发上的少女，笑着说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任缘的表情平静，她回望胖男人，没有说话。 王明国的眉头轻轻蹙起，他看向周围的四个男人，像是在思考脱身的方法。 就在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掌被轻轻碰了碰。他低头看去，任缘伸出两只指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让他不要冲动。 又过了片刻，包间大门打开来。两个西装革履的混混架着任龙涛走了进来。 王明国的瞳孔缩了缩，现在的任龙涛，和几个月前他看见的那个猥琐大叔相差了很多。 现在的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胡茬也没有了，还梳着一个油头。他的嘴角微勾，表情淡漠，与一旁的少女倒是有几分的神似。 两个男人将任龙涛架到胖男人身前，便放了开来。任龙涛随意的整了整身上的西服，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并不畏惧。 “涛哥，请你过来一趟，我真是大费周章。”胖男人并未起身，也未抬眼，他自顾自的掏出烟盒，点上了一支烟。 任龙涛并没有看任缘，他顺势往前走，一屁股坐到了小松的旁边。他也掏出一盒烟来，点了一支。 “何成宝，我人到了，我的女儿可以放了。” 一旁的小松身体僵硬，他小心的往任缘身边挪了挪，和任龙涛拉开了一些距离。 胖男人笑了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断了我的路子，挖了我的人，还敢和我提条件，你的脸皮倒是很厚。” 任龙涛没有说话，他又懒洋洋的吸了一口烟。忽地，他起身，两步上前，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瞬间就架到了胖男人肥硕的脖颈上面。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给包间内的其他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现在这个条件，就不只是放人了。”任龙涛一只手压住胖男人的肩膀，一只手举着刀子，那支刚刚吸了一口的烟早已落在了地上，还冒着火星。 “你以为你出得去么？”胖男人低眸看着那把刀子，嘴角仍旧扬起。 包间里，五个西装笔挺的混混立刻转身，面向任龙涛摆好架势，但都未敢再有其他动作。 任龙涛没有看那些混混，也没有看沙发上的任缘，他抬眼看了看正望向自己的王明国。 “走。”他说。 然后他的手又紧了紧，逼着胖男人随着他立起的姿势，缓缓的站了起来。 第247章 他，打我了 中央大街，汇尊 ktv 会所，包间内。 任龙涛拽着胖男人起身，王明国立刻反握住任缘的手臂，将小松和任缘也带站了起来。 “走。”任龙涛又看着王明国叫了一声，然后他先一步押着胖男人往外走去。 “你走不出去。”胖男人仍旧笑着，他垂眸盯着任龙涛手里的刀子，倒是极为配合。 王明国一只手扯着任缘，一只手扯着小松，紧跟在任龙涛的身后。待他们离开包间，包间里五个身穿西装的混混也动了起来，他们摆好架势，与缓慢移动的五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任龙涛一行人刚刚挪出包间，又一群身着西装的混混迅速的往这边聚拢，他们的人数不少，挤挤挨挨，速度很快，将五人团团围住。 “注意点。”任龙涛语气平静，但声音大了很多。他的声音落下，手上的那把匕首立刻往胖男人的脖颈处紧了紧，那胖男人被刀尖摩擦的肥肉，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出来。 那群正在靠近的混混终于停了停，没有人再敢往前一步。 王明国将任缘和小松护在自己与任龙涛的中间，他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混混，粗黑的眉毛立起。 “走。”任龙涛开口，押着胖男人往一楼大厅挪去。 就在这时，一群洪亮的声音从楼外传来，听不清是在吼些什么，但声音极其整齐，震得屋内的楼板都在颤动，而且人数极多。 被任龙涛架住的胖男人突然眼睛微眯，他的眉头终于在此刻，深深的蹙了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酒保服装的小混混从一楼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他连滚带爬的从一群西装混混中间挤出头来。他望着被任龙涛押住的胖男人，声音颤抖的大声说道：“宝哥！秦月的人把我们围住了！” 被任龙涛架住的胖男人咬了咬牙，脸上轻松的表情终于支离破碎。 “秦月……”他的声线不稳。 “我说了，现在的条件不同了。”任龙涛语气平静，他步子稍大了一些，很快拽着人下楼，将包围圈推进到了一楼大厅。 这一遭走下来，胖男人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脖颈处的血顺着刀尖淌下一些。 此时，汇尊ktv 的大门敞开着，门外，一群身穿白色西装的混混队列整齐，从门内看去，至少有三四十人，并看不全面，但比屋内的混混只多不少。他们离大门不足十米，人手一根铁棍，将整个大门团团围住。 胖男人呼吸重了几分，他猩红的眼睛盯着门外，身子微微的颤动起来。 “秦月！”他突然大吼一声，声线有些崩溃。 “是我。”一个慵懒的女声淡淡的传来。声音落下，场内寂静一片。 站在任龙涛身后的王明国愣了愣。他偏了偏身子，探出半个脑袋，目光掠过面前的任缘、小松以及被任龙涛押住的胖男人，好奇的往大门望去。 就在这时，门边缓缓抬出一只脚来，然后，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出现在大门口。女人穿着一件亮面的黑色小皮衣，皮衣敞开着，内里是一件高领的红色毛衣。她的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长靴。 这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一头波浪卷发，模样颇为好看，妆容有些浓，但在那张脸上却显得极为和谐。她的鞋跟有些高，身型挺拔，她的嘴角微微扬着，唇上的口红鲜艳。 她抬起脚，步伐慵懒，速度不快，向王明国一行人的方向走来。 “臭娘们。”被任龙涛架着的胖男人咬牙切齿，他愤愤的说道：“你还真要为了任龙涛，引火上身？” “是呀。”女人语气随意。 她停在了胖男人的跟前，翘起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烟盒，不紧不慢的取出一支烟来，送到了嘴边。 接着，她上下摸了摸其他的口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顺走了我的打火机？”她抬眸，看向任龙涛，问道。 任龙涛没有答话，表情平淡。 女人悠悠的叹了口气，她抬起脚，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任龙涛的裤袋。然后她伸手探进男人的裤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钢制打火机来。 女人将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侧脸将烟雾往胖男人的脸上吐去。她顿了顿，又将打火机丢回到任龙涛的裤袋里。 胖男人斜眼瞪着秦月，愤愤说道：“人还给你，让你的人退走。” 秦月往后挪了一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胖男人，问道：“你是今天还给我，还是永远还给我了？” “什么意思？”胖男人皱着眉问道。 秦月没有回应，她抬起高跟鞋，绕过任龙涛，转身低头，看向男人身后的少女。 然后她二话不说，伸手握住少女的手掌，往大门走去。 少女没有反抗，反而显得顺从和乖巧。 没走几步，少女的脚步又顿住了。女人皱眉，她偏头，看着少女，眼里闪过疑惑。 任缘转头，抬起手，指着胖男人说道：“他，打我了。” 秦月愣了愣，她握住少女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打哪里了？”她问道。 “脸。” 女人皱眉，她轻轻放开少女的肩膀，又将她的脸捧起，仔细的看了看。 半晌，秦月放开少女的脸蛋，她走回胖男人身前，扬起手。 “啪！啪！啪！”她对着胖男人的脸重重的抽了三下，巴掌声响亮。 然后她撑了撑手掌，又走回任缘身边，牵起少女的手，往前走去。 “你们也走。”任龙涛偏头，对着身后的王明国和小松沉声说道。 王明国立刻拉着小松，跟着前面的二人，走出了 ktv 的大门。 第248章 饿昏了 秦镇，中央大街。 秦月牵着任缘，走出了汇尊 ktv 的大门。 待四人走下台阶，秦月扬起另一只手，随意的挥了挥。 一大群白色西装的混混立刻动了起来，他们绕开秦月，有序的往 ktv 里压去。直至所有人全部走进 ktv，大门被缓缓的关了起来。 “连累你了，丫头。”秦月放开任缘的手掌，侧过身来，低头看向少女，语气温和。 话音落下，刚刚安静一瞬的大门外又热闹了起来。 三十来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混混正疾步靠近 ktv 大门，为首的男人头戴鸭舌帽，脸戴口罩，十字耳环挂在耳边晃荡得厉害。 只片刻，这群人停在了离四人七八步远的位置。 然后，一个模样有些痞气的少年掠过站在最前方的鸭舌帽男人，上前一步。 林维峻看了看前方的四人，摸了摸下巴。 “一个人绑了三个？”他面露疑惑，声音不小，显然对面的四人都听到了。 秦月的嘴角勾了勾，她抬起高跟鞋，站到了任缘的身前。 “呃……是我叫来救人的。”王明国的眉头蹙了蹙，他小声的对着面前的女人说道。 秦月没有回话，她仍旧站在任缘身前，翘起指尖，又掏出她那精致的小烟盒，取出一支烟来。 就在这时，任缘抬手，轻轻扯了扯秦月的衣袖，“我饿了。”她说。 秦月回头，正准备应一声，却见少女突然脑袋一沉，往后倒去。 秦月的反应很快，她立刻转身，伸手扶住了少女的脑壳，一只手搂住了少女的腰，将人托住。 突然，一个身影一瞬间闪到秦月身前，那人速度很快。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那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少女，抱着便跑。 秦月皱眉，她回头，看着那个带着鸭舌帽，极速抱着少女奔跑的背影，呆了呆。 “人救到了，我们走。”不远处，那个有些痞气的短发少年突然招了招手，然后他带着一群人转身，浩浩荡荡的离去。片刻的功夫，大门外又一片寂静。 一阵风吹来，秦月从怔愣中清醒。她转头，看向同样怔愣的王明国问道：“不是来救你的？” 同样怔愣的王明国醒了醒神，他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是来救姐姐的。”同样怔愣的小松轻轻的开口说道。 “噢。”秦月勾了勾嘴角，看着二人淡淡说道：“你们去吧。” 王明国没有走，他望向女人，并无惧色。 “她身边，我们安排有人保护。”他说道。 “嗯。”秦月表情平淡。 “但是昨天那帮人，是拿刀抵着脖子，把我们押走的。” “不会有下次。”女人并未看王明国，她上下其手，又开始找起打火机来。 “嗯。”王明国不再多话，拉着小松离开。 秦镇人民医院。 黄衍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眉头深锁。 医生扒开少女的眼皮看了看，又用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前听了听。半晌，他立起身，走到黄衍身前。 “没什么大碍，有点低血糖，饿昏了。” 黄衍皱眉。 “输点葡萄糖吧，一会就醒了。你和我去开单子。”医生说着，往门外走去。 黄衍点头，跟上了医生。 待任缘打起吊瓶，林维峻、王明国和小松才赶到医院里。 “出去说。”黄衍起身，留下了小松，三人往门口走去。 “昨天下午，我带他们去吃烤肉。”王明国靠在医院的墙根处，手里拿着一个包子，边吃边说：“我在，就安排那四人提前回去了。” “然后呢？” “然后，烤肉还没上，突然出现一伙人，举着刀子，架住我们，就送到了汇尊。” 黄衍皱眉。 “他们的目标不是任缘，是任龙涛。”王明国不紧不慢，他一边吃包子，一边将后来的事情给黄衍和林维峻讲了一遍。 “任缘没吃饭，又一夜未睡，还被那宝哥扇了一巴掌。” “扇了一巴掌？”黄衍的眉头皱得更甚，他的拳头微微握紧。 “嗯，她告诉了秦月，秦月帮她扇了回去。” “秦月的老板叫秦月，有意思……”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墙上，一脸戏谑。 “我走的时候，秦月说，不会有下次。”王明国吃完包子，将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林维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扩散开来：“居然从秦月的老板手里抢人。” 黄衍没说话，他转身往外走去。 “他去干嘛？”林维峻转头，一脸疑惑的望向王明国。 王明国摇了摇头。 待黄衍提着一大袋吃食回到病房的时候，任缘已经醒了。 林维峻并不在，王明国坐在一侧的板凳上，小松正给任缘挪着枕头，方便她坐靠起来。 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进病房，少女的瞳孔顿时缩起，眉头也蹙了起来，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警惕。 黄衍顿了顿，他走上前去，将袋子放到床边的矮柜上。他没再多看一眼少女，转身走向病房大门。 第249章 不会有下次 秦镇人民医院，病房内。 “站住。”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声音很轻。 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顿住脚步，耳边的十字架耳环轻轻的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挺着背脊，立在门边。 病床上的少女有些虚弱，她的眼皮有些重，在缓缓的垂下。 “你的东西，拿走。”她声音无力，但非常冰冷。 男人没有动，他像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背脊起伏了一瞬，径直走出了病房大门。 “姐姐，算了。”小松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面露忧心。 “小松，东西丢出去。”任缘微微抬眼，看着那个摆满矮柜的口袋，声线淡漠。 “丢……丢出去？”小松皱眉，他也一夜未睡，脸色并不好看很多，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少女，眼里有一丝茫然。 这时，王明国站起身来，他走到矮柜边，将那袋子拉开。 王明国不疾不徐的往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面包。他将面包的包装纸撕开，淡定的吃了起来。 任缘皱眉，她撑起眼皮，看着王明国。 王明国吃了两口面包，又伸出一只手，往袋子里掏了掏。不多时，他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松。 小松愣了愣，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接过。 “再不吃，下一个饿昏的就是你。”王明国望向拿着巧克力，仍在犹豫的小松，淡淡的说道。 小松点了点头，立刻撕开包装纸，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病床上的任缘眼睛闭了起来，眉头仍旧锁着。她听着二人咀嚼的声音，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王明国瞄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女，又拉开袋子，往里面掏起来。 接着，他掏出一块沙琪玛。他将包装纸撕开，递到闭着眼的少女跟前。 “先吃饱。”他说道。 任缘缓缓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沙琪玛，没有接过也没有说话。 “再不吃，我只好打电话了。”王明国说着，另一只手向裤袋里伸去。 任缘皱眉，她的眼皮立刻掀开来，瞪向王明国。 半晌，她终于接过眼前的沙琪玛，张开嘴，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王明国将揣在裤袋里的手缩回，他继续回到矮柜边，掏出牛奶和面包，摆在了任缘腹前盖着的被子上，然后转身，坐回了小板凳。 小松吃饱后，伏在任缘的床边，昏睡了过去。 任缘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像是终于有了些力气。她将盒子放在一边，转头看向王明国。 “丰泰的人怎么会去汇尊？”她问道，声音仍旧有些无力。 “今天酒吧竣工，约好了十点交接。” “他们怎么知道你在汇尊？” “不知。” “他们到底安插了多少暗线？汇尊也有么？” “你不困么？”王明国的眼皮微微下沉，他虚着眼看着少女。 “不困。”任缘抬眼，看着病房的天花板，眼神变得晦暗。 “你和秦月的老板是什么关系？”王明国望向少女，反问道。 任缘皱眉，她不像是避而不答，更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既是不错的关系，为什么又要唐芸去那里上班？”王明国继续问道。 少女沉默，她转过脸来，看向王明国，眼神深邃，眼里有一丝探究。 “不是什么秘密。”王明国伸了个懒腰，继续开口：“你的事，我跟了那么久，想不知道你的动向很难。” “中央大街上的事，你不要过多参与。” “秦月说，不会有下次了。” “她既说了不会有，便不会有。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到处去说。” “嗯。”王明国站起身来，往病房门口走去。 “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背对病床，摆了摆手。 “嗯。”任缘沉重的眼皮终于沉了下去，她应完声，呼吸缓缓的变得均匀起来。 病房门外。 王明国经过靠在墙边的黄衍，顿了顿。 “吃了吗？”黄衍问道。 “吃了。”王明国抬步，往前走。 黄衍也抬步，走在了王明国的旁边。 “她和秦月的关系，可能有些复杂。”王明国的语气平淡。 “嗯。” “但秦月对她没有恶意。” “嗯。”黄衍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四个人安排过来，盯紧。” “在过来的路上。” “我还是太慢了。”黄衍的脸色有些黯淡。 “任缘说，秦月既保证过，便不会有下次了。” “不对啊。”黄衍突然停住脚步，他伸手，将自己白色的小灵通掏了出来，看了看。 “怎么了？”王明国跟着停下，向黄衍看去。 “昨天晚上十点过，任缘给我发了消息的。”黄衍将小灵通的短信界面打开，翻到任缘的消息页面，又确认了一次。 “昨天。”王明国皱了皱粗黑的眉毛，他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昨天我们的小灵通都被收了。不知道是几点，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进来，把任缘的小灵通还给她，让她受不了就赶紧求救。” “然后，她给我发了晚安？”黄衍皱眉，他又抬步，往前走。 “应该是。”王明国也继续走起来。 “我没注意她按了什么，按完，她就直接关了机，把电话丢在了地上。” “然后呢？” “然后，一直到那个宝哥出现前，又有人把电话还给了我们。” 第250章 别玩脱了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行吧，剩下的就这么安排。”林维峻看看手上的腕表，站起身来。 黄衍仍旧坐在沙发上，并未起身，他学着林维峻的动作，摸了摸下巴。 “那么，星空这边，以后就叫丰泰佳缘，零度那边，以后就叫丰泰天任。” 宋子阳扶了扶额，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林维峻皱着眉头，他顿了顿，斜了王明国和宋子阳一眼，然后看向黄衍。 “你，过来一下。”他指着黄衍说道。 黄衍摸了摸鼻子，懒洋洋的站起身子，跟着林维峻走出包间大门。 二人走到僻静的卡座前，林维峻的眉头仍旧皱着，他转过身来。 “这里，也就算了。”他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表情有些郁结。 “嗯？”黄衍双手插在兜里，一副听不太懂的表情。 林维峻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头，话从齿缝间挤了出来：“你干嘛把我集团公司的名字带着到处跑？” “噢。”黄衍的表情随意，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又将手揣回裤袋里。 “丰泰的涨势不错，我之前买的股票，赚了不少钱，这个名字旺我。” “我……”林维峻一句脏话堵在嘴里，始终没有吐出来，表情有些难看。 “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么计较。”黄衍作势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安慰道：“丰泰这个名字，不适合你，我重新帮你想一个，保你喜欢。” 林维峻仍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黄衍作势，又安抚般的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认真。 “青峰吧，青峰集团，多么霸气，多么有深意。” 林维峻仍旧没有说话，但眉头舒展开来一些。 半晌，他摆了摆手，抬步往包间走去，边走边说道：“罢了，丰泰已经被你在秦镇玩坏了，不要也罢。” “你带宋子阳他们回去，我今天不走。”黄衍笑了笑，跟上林维峻的脚步。 “不走？”林维峻转头。 “不走，我家没人，我再去医院，守着她。” “随你，别玩脱了。” 晚上八点，秦镇人民医院，急诊部病房走廊。 黄衍甩了甩发酸的大腿，往厕所走去。 厕所里，黄衍方便完毕，没有急着出去。他躲在小隔间里，身子倚靠在隔墙上。他摘下口罩，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 这里的病房还用着老式的木门，木门上没有玻璃，压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所以，任缘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人到底如何，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她在里面，小松仍旧守着她。 黄衍叹了口气，他将最后一口烟抽完，丢进坑里。然后他戴上口罩，抬步往外走。 女厕，刚刚睡醒的任缘也正上完厕所。她将手洗净，取出裤袋里的小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转身抬步往前走。 女厕在前，男厕在后，黄衍经过女厕的时候，任缘刚好一步踏出。 二人在女厕门口撞在了一起。 “抱歉。”任缘淡淡开口，她退后一步，抬起头来。 黄衍偏头，二人视线相交。 任缘瞳孔一缩，眉头蹙起。黄衍愣了一秒，有些心虚的将视线转向前方。 黄衍没敢犹豫，抬步往前走去。 任缘没动，待黄衍走出二三米的距离，她才挪动脚步。 任缘迈着步子，一直看着前方的背影往前移动，她的眉头仍旧蹙着。 前方的黄衍看不到后面的状况，他微垂眼眸，望着地面，径直往走廊的尽头的大门挪动步伐。 “聪哥。” 就在这时，几双鞋进入了黄衍的视线，他微微抬头，见李木带着两个混混正微微躬身，站在自己面前。 黄衍暗自皱了皱眉。 “嗯。”黄衍沉声应道。 李木直起身子，他看到了任聪背后的任缘，眉头也轻轻的蹙起。 “小木，进来说。”黄衍身后，任缘语气平静。 她的话音落下，抬起步子，径直掠过黄衍，将黄衍身侧不远处的病房推开来，先一步走了进去。 “聪哥，没有事的话，我先进去了。”李木又对着黄衍微微躬身，说道。 黄衍的心里颇为不爽，他暗自瞪了李木一眼，轻轻挥了挥手。 李木不再停留，他转头带着人走进了任缘的病房里，然后房门被关了起来。 黄衍捏紧的拳头微微松了松，刚才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就在他准备抬步往前走时，却见走廊尽头又出现了几个人。 唐芸正带着几个少女，往这边走来。 几乎同时，黄衍一侧的病房门又打了开来，小松推开病房门，探出了脑袋。 小松看到黄衍，正愣了一秒，然后他又立刻重振精神，对着迎面而来的唐芸挥手叫道：“唐芸姐姐，这里。” 唐芸看到小松，点了点头，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站立一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上。 黄衍心态有点崩，他不再犹豫，抬起步子，往大门走去。 唐芸直至目送男人消失在大门口，才转头，看向小松问道：“他怎么在这？” 小松脸上的迷茫不是装的，他看着唐芸，轻轻的摇了摇头。 “变态。”唐芸吐出两个字，带着几个少女走进病房。 小松待几人全部走进病房后，又望了望大门的方向，叹了口气。然后他立刻转身，将房门轻轻的关了起来。 第251章 谁送我来的医院 秦远人民医院，任缘的病房内。 任缘的床边此刻挤满了人。好在急诊病房的病人并不多，此时这个房间只有任缘一个病人。 “那个变态怎么在这？”唐芸走到任缘隔壁的病床坐了下来。 “不知道。”任缘靠坐在病床上，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 “好些了么？”另一个少女问道。 “姐姐没有事情，就是饿太久了，有点低血糖。”小松乖巧回应。 唐芸看向任缘，面露忧色。 “没事的话，还是回去休息，怕有心人找到病房来。” “姐姐睡过头了，医生下班了，值班的护士办不了出院。”小松看向唐芸解释道。 任缘的脸色仍旧有些白，但是比刚进医院时好了很多。她看向唐芸。 “那个陈余，问到了么？”她问。 “秦月里面，没有听到一个叫陈余的人。任龙涛的上线，叫猫子。” “猫子？” “嗯。”唐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猫子，据说很滑，我应该是没有在秦月见到过他。” 任缘点了点头，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有些幽暗。 “我们要快。”半晌，她轻轻的开口：“任龙涛的手已经伸到汇尊了。” “所以你才被汇尊掳去？”李木问道。 “嗯。”任缘点了点头，她抬眼，望向病房的天花板，目光又深邃了许多。 “丰泰的手，已经伸到中央大街了。” 李木点头，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在佳缘，他们的反应很快。”他望向包间内的一众人说道。 “佳缘？”任缘收回目光，看向李木。 “嗯，丰泰佳缘。”李木继续说道：“酒吧改名字了，以前的星空和佳缘合并，改叫丰泰佳缘。” “他们是怎么找到汇尊去的？” “先集结了我们，去找王明国，找了一个小时，然后让我们回去。”李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回到佳缘时，聪哥在打电话。等他打完电话，就拿到了王明国、你、小松在汇尊的信息。” 任缘皱眉。 “他们的效率很高，安排得很周密。骏哥抽调了30 人，包括我，直接去汇尊。实际上，去的不只三十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又调来二十来人，潜在暗处，人手有刀。” 一旁的唐芸认真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上去冒失，实际上却准备充分。“ “对，秦月的人进去后，形势明朗，他才让我们步上去。”李木继续说道：“他说，说黄雀都是最后出场的。我们的人如果真要围上去，那两拨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丰泰，有些可怕。如此短的时间，做好了把秦月和汇尊一网打尽的准备。” “未必是要一网打尽。”床上的少女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唐芸也缓缓的摇了摇头：“秦月的动向，他们不会知道。我在秦月那么久，我都无法知道。” “那么，他们布置得那么周全，就是为了去救一个服务员？” 任缘皱眉。 病房内静默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又过了片刻，唐芸面露忧色。 “怕不是为了救那个服务员。”她说完，又看了看任缘，剩下的话，她没有继续说。 “小松。”任缘偏头，看向小松。 此时，小松低着头，脸憋得有些红，他正暗自平复着自己的憋闷。 “小松。”任缘皱了皱眉头，又叫了一次。 “姐姐，怎么了？”小松呼出一口气，他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少女。 “我那个时候昏了，谁送我来的医院？” “呃。”小松挠了挠头。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松的身上，但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没有开口。 “小松，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唐芸起身，她挪到小松跟前，轻轻托住他的肩膀，一副安抚的表情。 “呃……。”小松皱了皱眉，房间里仍旧安静，等着他的后话。 片刻，小松终是呼出一口气来，他抬头，看向了众人。 “我们，我们和阿姨站在门口。丰泰的人来了。然后，姐姐晕了过去。” “然后呢？” “然后，阿姨扶住了姐姐。然后，丰泰的老板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我们旁边了。”小松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越来越低。 “再然后呢？”李木步子微微抬前一步，问道。 “他……他从阿姨的手里把姐姐抢走了，抱着就跑。“小松双手捏拳，终于是把话吐了出来。 病房里一阵沉默。 任缘皱着眉头，她脸上的表情又冰冷了几分。半晌，她望向小松。 “然后呢？” “然后……然后阿姨愣住了，我和明国哥哥也没反应过来。丰泰的人，在老板跑了之后，就退走了。” “我和明国哥哥，陪阿姨站了一会，阿姨叫我们回去了。” 小松说完，轻轻松开拳头，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抬眼，瞄了瞄任缘的表情，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又把头低了回去。 第252章 真心假心，与我何干 秦镇人民医院，任缘的病房。 病房内一阵沉默。 唐芸走到任缘的旁边坐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任缘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太多，她看着唐芸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小松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没……没有找。”小松摇了摇头。 “明国哥哥打开小灵通，正好接到了丰泰的电话，我们就过来了。” 任缘没再说话，她的眉头仍旧蹙着，目光仍旧幽深。 “既是送到医院，不是带去别处，还通知了小松。”唐芸捋了捋头发，又看向任缘：“怕不是动了真心？” “真心假心，与我何干。”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神情淡漠。 唐芸叹了口气，她望向病房内的众人说道：“小缘需要休息，我们走吧。” 众人点了点头。 “小松，你要在这照看她么？”唐芸又看向小松。 “要的。”小松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芸摸了摸小松的脑袋，她转身，轻轻给任缘理了理被褥，便带着众人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带上，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 少女躺靠在被垫高的枕头上，眼睛一直闭着。 “小松。”她轻轻的叫道。 小松抬头，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的少女。 “我总感觉，你的话没有说完。”少女的语气有些虚弱，听不出来是怎样的情绪。 小松皱眉，他垂下头，又开始有些憋闷起来。 任缘的眼睛微微虚开，她看了看小松，没有再问下去。 秦镇人民医院，急诊大楼外。 黄衍看着唐芸一众走远，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他又往身后的病房长廊看了一眼，捏了捏眉心。 “嗡嗡嗡。”这时，他裤袋里的白色小灵通震动起来。 “晚安。”任缘的消息准时又发了过来。 他看了看信息，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将小灵通揣回裤袋里，然后抬头，突然，他的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正缓缓向他的方向走来。 女人一身黑色穿着，头微微低垂，步伐有些快。 但是，那帽檐下长长的波浪卷发和颇为精致的妆容，还是让黄衍一眼就认了出来。 此刻，他与秦月正面相迎，突然躲开，反而显得有些心虚。 黄衍强自定了定心神，他将眼睛望向别处，忽略女人的存在。 秦月倒是非常淡然，她迈着小步，掠过黄衍，径直向病房走去。她没有偏头看上一眼，就像是记不得黄衍刚刚才从她手里抢人一般。 黄衍没敢回头，他手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耳朵却努力的捕捉着身后的声音。 他本想要再去厕所抽支烟，然后回丰泰的包间睡觉。这下，他却不敢走了。 秦月今天救了任缘不假，但是秦月这个人，却从未出现在 20 年后任缘的生活里。甚至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只言片语间。她到底是敌是友，会对任缘做些什么，黄衍不敢妄自猜测。 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后，黄衍转过头去。 秦月大概是，走进了任缘的病房。 任缘的病房内。 小松轻轻趴在任缘的床边，像是已经睡了过去。少女仍半躺在病床上，她听到开门声，微微抬起了眼皮。 秦月转身，走到了任缘的床边，坐了下来。 “忙完了，过来看看你。”秦月轻轻的说道，她没有看趴在床边的小松，自顾自的伸手，抚了抚少女的脸颊。 任缘看着女人，轻轻的勾起嘴角，然后她缓缓的支着身体，坐起来些。 “吃饭了吗？”秦月摘下头上的鸭舌帽，又看向少女问道。 “吃了。” 秦月点了点头，她做到床边，躬身脱下自己的鞋子，抬脚穿进少女的被褥里。然后她微微躺下，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搂去。 任缘顺着女人的手，乖乖躺下，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 “多久没抱你了？”女人嘴角微勾，声音温柔。 “很久了。”闭着眼睛的少女面容平静，她的声音也很轻。 “那你说说，门外那个男人。”秦月拂着少女的发丝，语气变得有些戏谑。 任缘皱了皱眉头，她的眼睛仍旧闭着，声音有些不耐：“还没走么？” “没有。” “是无关紧要的人。” “保护好自己。”秦月给怀里的少女掖了掖被子，又说道：“睡一下。” “嗯。”少女轻轻的应道，她伸手，抓了抓秦月的手臂，问道：“你不走吗？” “不走。” 少女像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病床的另一边，小松的头埋在双臂间，眼睛圆睁。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呼吸声，直至病房内安静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屏住呼吸，头微侧，掀开脸，露出半只眼睛，往上瞄去。他这个角度，堪堪能看到少女熟睡的面容，并看不清搂着她的女人。 小松耐住性子，又等待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终于微微抬头，向床上仔细看去。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已经熟睡过去，她身旁的少女也睡得很沉，少女的手一直扒在女人的胳膊上，仿佛是害怕女人突然走掉一般。 第253章 到底在给谁上班 秦镇人民医院，凌晨一点。 小松悄悄的推开任缘的病房房门，探出头来。 然后他又轻轻的将房门带好，又伸头往走廊尽头的大门望了望。果然，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蹲坐在门口。 他抬起脚步，往大门走去。 “聪哥。”小松轻声叫道。 黄衍微微虚开眼，然后清醒过来。他立刻转身，往身后的走廊望了望。 “都睡着了。”小松顺着黄衍的目光说。 黄衍起身，拉着小松往僻静处走去。 待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墙根，黄衍才转过身来。 “还没走？” “没有。”小松缓缓摇了摇头， “秦月，抱着姐姐，睡着了。” “抱……抱着，小缘？”黄衍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对。” “她没有反抗？” 小松摇了摇头，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 “呃……怎么说呢。” 黄衍皱眉。 “像……像妈妈抱着孩子。”小松一边措辞，一边说：“孩子也依着妈妈。” 黄衍沉默了。 任缘的妈妈，黄衍见过。就算是二十年后，人会变得苍老，但不论是气质还是外形，都不可能是秦月。 半晌，黄衍终是叹了口气。 “她没事就好。” “姐姐睡得很香。” “行，那我找个地方睡觉。”黄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又对小松说道：“辛苦了，小松，你赶紧回去，时间长了不好。其他的事情，明天用你哥的电话打给我。” “好。”小松点头，他立刻转身，小跑着去往急诊大楼。 黄衍看到小松跑远，转身往街心花园的方向走去。 次日一早，王明国赶到医院的时候，小松正在和任缘吃早餐。 少女的脸色好看很多，她手里拿着一个包子，见有人推门进来，她微微抬了抬眸。 “你吃了么？”她问道。 “嗯。”王明国从兜里掏出一盒牛奶，放到任缘的被子上。 任缘看着牛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你们老板离开了么。”她淡淡的问。 “走了。”王明国自顾自找了个板凳，坐到了小松的旁边。 任缘低头，继续吃包子，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咀嚼声音。 半晌，任缘吃完包子，但她并没有动被褥上的牛奶，而是抬眼，看向正望着地面发呆的王明国。 “你和丰泰的老板，关系不错。”她说。 “他是老板。”王明国抬起头来，表情平静，神色坦然。 “你对他了解多少？” “呃。”王明国皱眉，他似乎认真的想了想。 “不少。” “三番两次参与我的事，很闲么？” “看上你了。”王明国语气随意。 “你怎么知道？” “在丰泰，不是什么秘密。”王明国伸手，又将牛奶往少女的被褥上挪了挪。 少女没有在意王明国的动作，她的眼睛盯着王明国，眼眸深邃了几分。 “你，到底在给谁上班？” 王明国皱眉，他抬头看着任缘面露疑惑。 “黄衍，还是丰泰的老板。”少女继续问道。 王明国暗自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将被褥上的牛奶拾起，递到少女跟前。 “给你上班的。”他说。 “你倒是，两边都不冲突。”少女的表情冷了下来，她没有接牛奶，她立起身子，转身将鞋穿好。 小松一直有些憋闷，没敢开口。他见任缘起身，又立刻跑到任缘跟前，将人扶了扶。 “给你的老板说，离我远点，各自相安无事。” 任缘话毕，抬脚，往病房大门走去。 “呃……黄衍那边也要说么？”王明国也起身，他淡然的跟在了任缘和小松的后面。 少女抬起的脚步顿住。 她的眉头蹙起，像是受了气，她的嘴唇绷紧，又暗自闭了闭眼睛。 半晌，她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又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王明国仍旧平静，他也跟着转身，走回病床前的小板凳坐下。 任缘沉默良久，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王明国等了半晌，见少女一直不语，叹了口气。他起身，拿起被褥上的牛奶，给任缘递了过去。 “黄衍给你买的。”他说。 少女接过牛奶，插上管子，喝了起来。 “先走了。”王明国看了看腕表。 “丰泰天任和丰泰佳缘今天挂牌。” 少女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她抬眸，眼神变得锋利。 “有病是吗？” “嗯。”王明国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步走出了病房大门。 “姐姐。”待王明国走后，小松好奇的问道：“为什么黄衍就可以，丰泰的老板就不可以？” 任缘转头看向小松，刚刚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沉默良久，然后缓缓站起身。 “小松，有的东西，只能给一个人。”她说。 小松皱眉，他的头微微低下，又有些憋闷起来。 第254章 可乐煮姜 同一时间，东区。 林维峻刚刚起床，就接到了苏青的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林维峻，我发烧了。”苏青的声音有些虚弱。 “吃药了没？” “吃了，没有用。” “在宿舍吗？” “嗯。” “好的。”林维峻应完，挂了电话，然后立刻又拨给了黄衍。 此时的黄衍还躺在丰泰娱乐室的包间内睡觉。好在包间内装有空调，不然现在的天气，他没有被褥，八成是要感冒的。 他有些不耐的将电话举起，按了接听键。 “苏青发烧了。”电话那端的林维峻没有寒暄。 “噢，吃药了么？” “吃了，没用。” 黄衍捏了捏眉心，坐起身来。 “你这样，你去买一瓶可乐，然后切点姜片，熬成一碗给她喝。”他对林维峻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妈妈没有给你弄过可乐煮姜吗？” “我没有妈。”林维峻皱了皱眉。 “噢，那你去买瓶可乐，我教你做。”黄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半个钟头后，黄衍的小灵通仍旧没有挂断。 “还要熬多久？”林维峻站在灶台边，他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围裙，锅里冒着热气，里面黑色的液体正冒着泡。 “差不多就熬成一碗吧。”黄衍语气仍旧懒洋洋的：“拿保温桶装着去，要喝烫的。” “公子哥居然还会这个，见识到了。”林维峻戏谑。 “嗯，我不喜欢吃药，我妈特地去学的。她给我说，这药是可乐煮的，不苦。” “真是有意思，你没有共情能力吗？我说了我没妈。” “噢。”黄衍撇撇嘴：“没有就没有吧，你不也过得好好的。” 林维峻没再答话，他认真的观察着锅里的动静，生怕翻车。 “没有妈，你日子至少过得不错。”黄衍自顾自的继续说：“小缘那个妈妈，有还不如没有。可怜她生病了，只会自己躲起来，逼迫自己睡一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成年人，自己不会找药吃？” “她有头疾，很多药不能乱吃，所以我会给她做可乐煮姜。” “头疾？” “嗯，头部受过伤。不过还好，现在还没事。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为了让她发烧的时候不那么难受，特地去找我妈教我，然后熬给她喝。” “还真是个贴心的舔狗。” “谢谢夸奖。” “差不多了。”林维峻关火，淡淡说道。 “挂了，回头带我去做个 SPA。我胳膊都举酸了。”黄衍换了一只手，甩了甩胳膊。 “2003 年，你让我带你去做男士 SPA？你有认识的女技师吗？” “噢，那算了，先记在账上。”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黄衍挂了电话，又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就在这时，包间门推开，王明国走了进来。 “包子，豆浆。”王明国将一个小塑料袋和一杯豆浆放在沙发上。 “呃……忘记叫你帮我买一把牙刷了。”黄衍拿起包子，又放了下来：“算了，我先去漱个口。” “任缘，对丰泰的戒备更深了。”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几次三番救她，怎么还是防着。”黄衍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整个秦镇都知道，丰泰的老板看上她了。”王明国靠在沙发上，微微闭了闭眼，似有些疲惫。 “本来也不是秘密。”黄衍说完，喝下一口茶水，在嘴里仔细的转了转，往垃圾桶里吐去。 “所以现在她对丰泰更戒备了。” “为什么？” “她选择黄衍。” 黄衍皱着眉头，看向王明国，半晌，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左右都是我，不吃亏。”他笑了笑。 “问题是，她太警惕，我们的人很难随时护着。” “我会再快一些。”黄衍看向王明国，语气变得认真：“我们深入中央大街的手还是太短了。” “嗯。” “宋瑶那边，最近倒是挺安分的。安分得让我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对小缘下手的那个女人了。” 王明国看了看黄衍，面露疑惑。 黄衍愣了愣，他暗自收了收心神。半晌，他轻咳一声，给王明国解释：“我知道，有个女人会对小缘不利，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我还在找。” “嗯。”王明国点头，他继续说道：”现在有阿当阿泰，我轻松很多，可以多照看一些。“ “那就多替黄衍上上班吧。”黄衍勾了勾嘴角，拿起茶几上的包子，吃了起来。 第255章 再坐坐 东区，启航学校宿舍。 林维峻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宿舍大楼，敲响了苏青的房门。 苏青披着一件棉睡衣，将房门打了开来。 林维峻走进宿舍，将保温桶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苏青没有说话，她缓缓走到自己的小床上，又靠了下去。 林维峻顿了顿，走到床边，抽来小凳子，放在一旁，然后他伸手抚了抚少女的额头。半晌，他走回书桌前，将保温桶打开来，顺手拿了一个小勺子，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打扰到你了吗？”苏青望着正举起勺子轻轻吹气的林维峻，轻声问道。 “没有，给你熬药，时间长了些。”林维峻仍旧认真的吹着汤药，然后他将勺子递到苏青嘴边。 苏青微垂眼眸，轻轻张嘴，顺着林维峻的动作将药喝了下去。 “你倒是，开始对我说谎了。”林维峻重复着喂药的动作，一边吹冷汤药，一边喂到苏青嘴里。 苏青顿了顿，止住了喝药的动作，微微偏过脸去。 林维峻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 刚刚他打开保温桶时，桌边的那盒退烧药他看到了。药片的盒子是打开的，但取出来的药却是没有被动过。 “来，还没喝完。”林维峻又把勺子递了过去。 苏青又转过头来，她张开嘴，继续喝药。 小房间里寂静，只有偶尔小勺子碰撞保温桶的声音。 “好了。”林维峻将小勺子放回桶里，盖好盖子。然后他又走到床边，轻轻拂了拂苏青的额头说道：“好好休息。” “你。”苏青抬眼，看了看立在床边的林维峻。 “要走了吗？”她问。 “嗯。” “噢。”苏青的眼眸垂了下来。 林维峻将被子又往上给苏青掖了掖，然后他转身，走到宿舍门前，拉开了门。 “林维峻。” “怎么了？”林维峻回头。 “可不可以，再坐坐。” 林维峻顿了顿，他又将房门拉关起来，走回床边，坐在了木凳上。 “睡吧。”他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苏青的唇角勾了勾，她缓缓将眼睛闭了起来。 林维峻看着少女已经闭上双眼，轻轻舒了口气。他将小灵通掏出来，开始给黄衍发信息。 “你这追人的套路，还挺管用。” 黄衍的信息不时便回复过来：“人好点了么？” “好多了，陪着她坐一会。” “别陪太久，她睁眼没看到你，才会想你。” “知道了。” 林维峻揣好电话，望着熟睡的苏青，有些出神。细细想来，他也不是没有这样陪过她。但是现在看着床上的少女，心境又有所不同。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想要留下自己。 …… “林维峻，我不出门，也不交际，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出去不安全。” “那你让我去死吧。” “不要无理取闹，苏青。” “走开，滚，我不想看到你，” …… 记忆中，好像那个滚字，出现了太多次，多到让他习以为常，自动屏蔽。 “苏青，只要你健康，你想要怎样，都可以。”林维峻看着眼前闭着眼睛的少女，轻轻说道。 “是吗。”床上的少女微微撑开眼皮，望向林维峻。 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他看着苏青，眼睛微眯。 “那你多坐一会。”苏青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有些虚弱。接着，她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好。”林维峻应了一声，他又给苏青掖了掖被子。 “快睡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嗯。” 林维峻没敢再说话，他安静的坐着，就这样看着少女熟睡的脸。 一个多小时，他没有动过。直到她的呼吸又重了一些，像是已经睡得很沉。他终于起身，提起那个保温桶，悄悄的出了宿舍大门。 走出学校大门，林维峻又将小灵通掏了出来，给黄衍拨了过去。 “怎么了？”黄衍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酒吧安排好了么？” “好了，等两天，找个黄道吉日开业。” “嗯。”林维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中央大街上的事越来越复杂，埋暗线的速度要加快。” “嗯，酒吧要先开业。越想往里走，就越需要钱。” “你不是富二代吗？” “大哥，我现在十六岁，不是二十六岁。” “噢，行吧，那抓紧。”林维峻撇了撇嘴， “嗯，挂了。”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黄衍站在天任酒吧的大门外，他挂断电话，回过头来。却见阿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嘴巴微张，表情讶异。 黄衍瞳孔一缩，眉头皱了起来。 阿欣突然一震，立刻醒神，头又微微的低垂下去。 “呃……阿……阿当哥让我来问一下。说需不需要给你安排一张床，和洗漱用品，方便你在……在丰泰休息。” “不必。”黄衍沉声说道。 “噢，好的。”阿欣立刻转头，疾步往街口走去。 黄衍看着阿欣离开的背影，心下一沉。 刚才，他看似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但是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年龄影响在秦镇的发展，就怕那聪明的丫头心里起疑。 “怎么了？”王明国走出酒吧，看见黄衍一个人望着街口愣神。 “阿欣知道了我的实际年龄。” “我回头给她说说，让她守住。”王明国语气仍旧平淡。 “就怕她对所有人都可以守住，还是会告诉小缘。”黄衍没有转头，脸色凝重。 “年龄，不代表什么。” “小缘心思玲珑，若是起疑，怕是很快就会暴露。” “她现在对任聪万分厌恶，想不到你那边。” “那我还得感谢她的冷漠和厌恶了。” 第256章 不算变态 2003 年四月。秦镇，唐芸家。 任缘和小松坐在唐芸的小木桌前，二人的对面坐着唐芸和阿欣。 “猫子确是姓陈？”任缘表情郑重，看着唐芸认真的问道。 “姓陈。”唐芸的脸色有些凝重，她认真的说道：“吴隆昨天醉了，死抓着我不放，我将计就计，逼问出来的。” 任缘皱眉，她看着唐芸，眼里有一丝忧色。 “吴隆这人禽兽，你不要再和他牵扯了。”她看着唐芸说道。 “没事，有人护着我。”唐芸淡淡说道：“我问完了，就离开了。” 任缘的眉头皱得却更甚了一分，她看着唐芸，久久不语。 “事情重要，我才让你放学就过来。”唐芸没有在意任缘的表情，她自顾自的说道：“猫子姓陈，人滑。和任龙涛见面，都是他定位置。” “任龙涛，我们跟不上的。”少女眸色幽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屋内安静了片刻，一旁的阿欣吞了吞口水，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任缘看着阿欣，面露疑惑。 阿欣有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任缘。 “你不让提丰泰的老板，所以我一直没说。” 任缘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她又顿了顿，表情平静。 “若是对我们有用，自然要说。” “我也不知道有用没有。”阿欣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上个月，偷听到丰泰的老板打电话。” “打电话？说了什么？”唐芸问道。 “好像是缺钱，要等酒吧开起来，才能更进一步。” “缺钱？”唐芸面露疑惑，她看了看对面的任缘，又将目光落在阿欣身上。 “嗯……好像是，越想往里走，就越需要钱。“ “要深入中央大街了么。”任缘眸色又深了一分。 唐芸看向对面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小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没必要和丰泰闹僵的。”唐芸语气郑重：“丰泰三番两次救你，与你的计划也并不冲突，没有威胁，目标一致。理智上说，合作我们会更顺利一些。” “没有的。”任缘回答得很快，她抬眸，看向对面的二人，脸色沉了下来。 “丰泰有心合作，我是愿意的。”她继续说道：“那个变态心思不纯。” 一旁的小松悄悄的低下头，暗自摸了摸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也……也不算变态吧。”阿欣皱着眉头，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任缘，轻轻开口：“我听他打电话说，他仿佛……仿佛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唐芸讶异的站起身来，又缓缓坐了下去。 “十六岁，就能搞出一个丰泰，却也是可怕。” 小松突然不憋闷了，他悄悄转过头去，眼里划过一抹希冀。 “与我无关。”任缘表情平淡，语气仍旧冰冷。 “姐姐……十六岁，也……也不算变态吧。”小松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的少女，眼里仍有些光亮。 “你也被收买了么？”任缘斜了小松一眼。 小松一怔，立马紧张起来，他咬着嘴唇，换出一副极为难过的表情，轻轻抓了抓任缘的衣袖。 任缘没有再看小松，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像是受了不小的气。 “好了，说正事。”唐芸伸手，轻轻拍了拍任缘的手臂。 少女点了点头。 “他们见面的次数定然不多。” “极少，几乎不见面。”唐芸说道：“吴隆说，也就见过两三次。 “所以，他们怎么交易呢？”任缘若有所思。 “至少，我没有见过有人带东西进去。”唐芸的手掌撑起脑袋，她继续说：“任龙涛的药，却像是取之不尽。秦月五楼的包间，我虽上不去，但客人却一直没有断过。我还见到过两次小虎，直接上五楼的。” “小虎？” “对，应该是去消费的。” “他哪里来的钱。”任缘皱眉。 “你不是说，丰泰在教他做生意吗？”唐芸问。 任缘没有回应，她微微垂眸，又沉思起来。 “既是量大，又能光明正大的送进来，必定是以某种媒介。定期供应，还要必须合理……” 夜半，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少女写完作业，将钢笔的盖子盖回。 她坐在原处，并没有动，她望着那只钢笔盖子上的花纹，思绪又飘远了一些。 “嗡嗡嗡。”小灵通震动起来。任缘从恍惚中醒神，她掏出小灵通，点开了信息界面。 这是一条缴费的信息，她的电话，一直有人固定的往里面充钱，从来没有欠费过。 她退出信息，又打开宋子阳今天的短信。 最近，宋子阳的信息越来越简短，今天的信息短得及其过分。 “大姐，黄衍回家了。” 她皱了皱眉，心情愈发的不好起来。 她又点开了黄衍的信息界面。 黄衍的信息停在一个月前，她住院的那天晚上。 “小缘，想你了。盖好被子，愿你做个好梦。” 那天，她和秦月睡在一起，确是做了一个好梦，却没有来得及回复他的消息。 她叹了口气，例行按出一句“晚安。”发了过去。 信息如之前一样，发送后便再无下文。她想，这句晚安就像这夜里的风一样，吹过便罢了，没有带出一点涟漪。 第257章 有家的感觉 次日，东区花园茶语，包间内。 黄衍、林维峻、宋子阳坐在包间里。黄衍和林维峻一人手里夹着一支烟，两只烟冒着烟雾。烟雾滑动的方向出奇的一致，一并往宋子阳的脸上飘去。 “定期供应，还要合理……”林维峻思索着。 “不是物料，便是酒了。”黄衍皱着眉头，将话补全。 “通知江宽，查秦镇供酒的酒厂和物料源头。”林维峻抬手拍了拍桌子。 “嗯。”黄衍掏出手机，立刻做了安排。 “你这个小辣椒，聪明得有些不真实。”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十二三岁，思路清晰，反应敏捷。一边学着我埋暗线，一边还往我身边埋。放二十年后，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二十年后，她该是我的老婆。” 宋子阳对着黄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他不满的说道：“你们要么教我抽烟，要么别抽来熏我可以吗？” “小孩子，抽什么抽。”林维峻瞪去一眼。 “一个比我大两个月，一个比我大十个月，你们好意思吗？”宋子阳一脸不满。 黄衍和林维峻对视了一眼，默默将烟摁灭了去。 又过了良久，宋子阳已经倒在沙发上，呼呼呼的睡了过去。黄衍和林维峻却眉头深锁，手里又各自夹上了一支香烟。 “既是和秦月有不错的关系，又在想方设法的查秦月的犯罪证据。“林维峻悠悠的说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也并不想把任龙涛置之死地。”黄衍也皱着眉头。 “几次三番的，断了任龙涛的路子，让他无药可卖。“林维峻吸了口烟，继续说：“又私下里查秦月的货源。” “若是秦月一直做这个买卖，她直接报警抓人就是了。”黄衍瞳孔深邃了一些：“一抓一个准，连楼层都清楚。她既有熟识的警察，安排一下，任龙涛想要落网其实很简单。” “除非。”林维峻看着黄衍，神情凝重。 “她想保护秦月。”黄衍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所以她才会一直想方设法的抓任龙涛，断他的上线。这样，秦月就不会因为涉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又何必绕那么大一圈呢？”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既是关系不错，两个人好好聊聊，里应外合，把任龙涛送进去不就完了么。” “她在秦镇的事，提的很少。”黄衍叹了口气。 “现在，用黄衍的身份去问，怕只会让她跑开。用任聪的身份去问，恐怕会跑得更远。” “她既是想要断任龙涛的路子，我们断就是了，左右不会错。”林维峻又变得懒洋洋的，靠回了沙发上。 黄衍点了点头。 “先查，按照她的思路来，只断线，不牵扯秦月这边。” “周末，去一次，你盯好江宽这边的进度。”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 “每天都会联系的。”黄衍表情郑重。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宋子阳的小灵通疯狂的震动起来。宋子阳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跃起，有些慌乱的对着自己的裤袋一阵摸索。 半晌，他手忙脚乱的将小灵通拿到眼前，又像是受到巨大的刺激一般将电话往沙发上扔去。 黄衍和林维峻对视一眼，皆一脸茫然。 小灵通仍旧执着的震动着，宋子阳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扑上沙发，紧闭双眼，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喂，大……大姐有什么吩咐。” “连你也不想好好上班了么？”电话那端，少女的语气冰冷。 “啊上……上班的！”宋子阳抖着腿，眼睛仍旧没有睁开。 就在这时，黄衍走上前去，他将电话从宋子阳抖动的右手上取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每天一句，倒是越来越敷衍了。”少女的语气仍旧冷冰。 “想我了？”黄衍嘴角微勾，语气里带有一丝宠溺。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黄衍不在意，他自顾自的说道：“想我了，就打给我。你的电话，我总是第一秒就会接的。” 电话那端，仍旧沉默。黄衍极有耐心的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少女像是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她的语气轻缓了很多 “想吃面了么？” “早就想了。” “周末过来。” “好，一早就来。” 黄衍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林维峻，又走到沙发边，安抚的摸了摸宋子阳的脑袋。 “真是为难孩子了。”林维峻感叹。 “周末，我怕是要与你们分开走了。”黄衍将宋子阳拖起来，看着林维峻说道。 “无妨，你的装备拿给宋子阳，有特殊情况，方便你换装。”林维峻抬步，往外走去。 “嗯。”黄衍突然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再怎么，我也要留宿一夜。” “怎么？你要非礼未成年吗？” “那个倒是不至于。”黄衍笑了笑，跟上林维峻的步伐：“你没结过婚，你不懂。” “你的共情能力是该好好培养一下了。” “说得像你结过婚一样。”缓过神来的宋子阳不屑的看了黄衍一眼。 “说了，你们也不懂。”黄衍撇撇嘴，目光又变得深邃。 ”她的那个小房间里，有家的感觉。” 第258章 过一把大哥瘾 周六早晨十点，秦镇街心花园。 由于老黄和衍妈越来越忙，几乎不着家了。相对的，张志也异常的忙碌。 黄衍没有麻烦张志，一大早，他便坐上出租车到了秦镇。 今天的黄衍穿着一件白格子衬衫，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背着一个双肩书包。头发理得很干净，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出租车停在秦镇的街心花园主街上，黄衍付了钱，跨出车门。 他随意的往街边扫过，林维峻的桑塔纳还没有到。 “哥哥！这里！”小松开心的跑到黄衍跟前，笑着叫道。 黄衍顺着小松跑来的方向，看到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少女，他立刻就笑了起来。 “你们等很久了吗？”待少女走近，黄衍才问道。 “没。”任缘淡淡的说。 “很久了呢！”小松说道：“至少一个小时了，姐姐来的时候，走得很快。” 黄衍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一旁的少女，少女已经轻轻别过脸去。 就在此刻，两辆桑塔纳一前一后的开来，然后缓缓的停在主街边上。三人偏头看去。 黄衍转头，看着正冷眼望着桑塔纳的少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知道，今天，任聪不会从这辆车上下来。 “我还没吃早餐。”黄衍说完，立刻拉住少女手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望着桑塔纳出神的任缘被黄衍突然一拉，表情有两秒的呆滞。她条件反射般的，顺着黄衍的步子往前走去。小松也反应了过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桑塔纳车上，林维峻皱着眉头，看着黄衍拉着少女越走越远。 “你看到没？”林维峻捅了捅宋子阳：“他们都牵手了。” “很奇怪吗？第二次见面就牵手了。”宋子阳不屑的说道。然后他将黄衍的黑色衬衫换到自己身上，没忘露出自己的胸肌。他又戴起了黄衍的鸭舌帽和口罩，作势要去取袋子里的十字耳夹。 林维峻看着宋子阳一系列的操作，皱了皱眉。 “你干什么？”他问道。 宋子阳没有理会林维峻，他将耳夹和戒指戴好，才转过脸来。 “几分像？”他认真的问道。 “七八分。”林维峻随意的摆了摆手。 “我能过一把大哥瘾吗？” “随你。”林维峻想了想，又提醒道：“别玩脱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小松，你先回去吧。”黄衍仍旧拉着任缘的手，看着小松说道。 “好的，哥哥。”小松乖巧的点头，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任缘看着小松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任缘家的小厨房里，少女正忙碌着。冰箱里有新买的鸡蛋，她还买了黄衍爱吃的糯米肠。 任缘的小房间内，黄衍在认真检查少女的作业。然后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套学习资料，整理好，放在了少女的书本上面。 不多时，少女端出一碗面条，摆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小缘，你的圆规好像坏了，怎么不给我说？”黄衍偏头，对着客厅里的少女问道。 “忘了，快来吃。” “好。”黄衍起身，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你居然还有糯米肠？”黄衍看到那碗面条上切好的糯米肠，有些开心。 “嗯。” “我真的，超级喜欢吃糯米肠的。”黄衍看着糯米肠，鼻子又酸了起来，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话吐了一半，他又闭上了嘴。 “喜欢就好。”少女表情平静，她又将面碗往黄衍的跟前推了推。 “嗯。”黄衍收拾好情绪，埋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任缘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黄衍，眼里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她暗自收了收心神，又发起呆来。 “嗡嗡嗡嗡。”就在此时，小灵通震动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的静默。 黄衍立刻放下筷子，上下其手，显得有些紧张。他的左右口袋里各有一部电话，他生怕是那只黑色的电话在震动。 半晌，他放下心来，将头抬起，看向少女。 “你的。”他说道。 任缘回了回神，她轻轻蹙起眉头，从兜里将电话取了出来，看了看屏幕。 然后她迟疑了半晌，还是按了接听键。 “小缘。“唐芸的声音传了过来。 黄衍故作淡然，他又抬起筷子，专心的吃起面来。 ”嗯。“少女轻轻应了一声。 “有消息了，你赶快来我这里。” “现在？” “当然是现在，我找到线索了。” 任缘沉默，她看向正埋头吃面的黄衍，眼里有纠结。 “在听吗？”唐芸等了半晌，又问道。 “在。” “我今天调休，你快来。”唐芸催促道。 “嗯。”任缘说完，挂了电话。 “有急事吗？”黄衍没有抬头，他将最后一口面条塞进嘴里。 “嗯。”任缘看着黄衍，眼里仍有纠结。 黄衍细细的咀嚼，将嘴里的面条咽下，抬起头来。 “这就要打发我回去了吗？”他的眼里划过一抹失落。 “你在家里等我，不可以出门。”任缘站起身来。 “你要把我反锁在家里吗？”黄衍看着少女，絮叨起来：“我爸妈最近都不着家，你肯让我来找你，我开心得不得了。我最近非常孤独，一个人呆在家里。自己吃饭，自己学习，自己睡觉，你不知道，我都快自闭了。” 任缘皱眉。 “小缘，我说过，我不会管你的事情。”黄衍看着任缘，认真的说道：“况且我也不懂那些，你带着我去吧。” 第259章 梅子酒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宋子阳带着鸭舌帽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他没忘将二郎腿翘了起来。 江宽坐在林维峻的对面，神色严肃。 “四天前，我们查到了一款梅子酒。这款酒按理说是不供应 ktv 和酒吧的，因为没有人会喝那个。” “继续。”林维峻眼睛微眯。 江宽看了一眼主位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继续说道：“按你的吩咐，我们通过佳缘，询问了梅子酒的进货渠道。这酒价格便宜，货源来自秦镇的一个小作坊。阿泰那边特地去看了一眼，这个作坊不大，确是在生产梅子酒的。” “咳！嗯……”主位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故作低沉的应道。 江宽愣了愣，林维峻皱眉。 “继续，不用管他。”林维峻对着江宽说道。 江宽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人，掩去眼里的疑惑，然后他把身体挪了挪，面向了林维峻。 “我们的人查到，这梅子酒的包装并不是独家，而且很好弄到。也就是说，想要包装其他东西，页并不难。” “这个酒的包装是哪家做的？” “一个小包装厂，不在秦镇，离秦镇不远，羊子村。”江宽喝了口身前的茶水，继续说道：“按聪哥的意思，我们还在跟踪包装厂。但是要等他们到秦镇，才晓得具体送往哪里。”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安排两个人，守着小作坊。那梅子酒，我们定了么？” “定了，现在佳缘和天任都有在卖，口感普通，没有异常。” “行，继续卖，卖不出去就送，告诉阿泰和周星，别省钱。” “好的。” 另一边。黄衍跟着任缘出了门。 “不牵着我吗？” “不。”任缘步子迈得有些快，像是有点着急。 “好吧。”黄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跨上前去，将少女的手掌握了起来。 少女并未躲避，她抬眸，看向拉住自己往前走的黄衍。 “你晓得路吗？”她问。 “不晓得。”黄衍应道，却并未松手：“到岔路，我再问你。” “左边。” “噢，好的。”黄衍转身，拉住少女，往左走去。 二人身后，菜地边平房的拐角处，两个身着黑衣的小混混缩回头来。 “要汇报吗？” “汇报什么？”另一个问道。 “她现在可是聪哥相中的人，被那男的碰了。” “我们只负责安全，不要惹事上身。” “行吧，跟上去，目测是去唐芸那里。” “你发条信息，让他们两个直接去唐芸那边。” “真是麻烦，暴露了要扣工资，出问题也要罚款。这个任缘也太过警惕了。” “别抱怨，一个月三百，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在你后面排队。” 唐芸家。 唐芸身旁坐了两个身穿黑衣的混混，是李木的跟班。这二人没有说话，正自顾吸着烟。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唐芸立刻站起身来，跑上前去开门。 门外，黄衍的手还紧紧拉着任缘，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看向拉开门来的女人。 “哈喽。”他对着唐芸，摆了摆手掌。 唐芸被黄衍的操作打得有点懵，半晌没有回神。任缘轻轻甩了甩被黄衍握住的手掌，但并没有甩开。 她暗自叹了口气，拉着黄衍，绕开唐芸往屋内走去。 唐芸垂眸，看着任缘和黄衍交握的手掌，眼里闪过一瞬的茫然。 她有些僵硬的将门关上，走回桌边坐下，看着二人手掌的目光一刻没有移开。 “唐芸，黄衍。”任缘对着二人互相介绍道。 “你好。”黄衍看着唐芸，神情自然。 “你好。”唐芸的笑容微僵。 任缘捏了捏黄衍的手腕，终于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说正事。”任缘对着另外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唐芸。 黄衍自来熟的拾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嘴里，然后伸手去拿打火机。 任缘微微偏眼，看了看黄衍的动作，将身前的打火机拾起，递到他的跟前。 唐芸一时没有开口，她又看了看黄衍，表情犹豫。 黄衍没有在意唐芸，他自然的接过打火机，自顾自的点燃了嘴里的烟。 “可以说的先说。” 唐芸点了点头，开了口：“问题大概率出在一款梅子酒上。” “梅子酒？” “嗯。梅子酒，一般是酒店，饭店才会卖的。所以，我留心查了一番。” “嗯。” “这酒，送来的时间不规律，但一个月有两次。每一次送酒，任…都在。”唐芸顿了顿，她又瞟了黄衍一眼。 此时，黄衍正手撑着头，一脸温柔的看着任缘的侧脸。 他的手指正有意无意的摆弄着少女的发丝。 任缘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表情平静，目光落在桌面，眼神有些深邃。 唐芸暗自压了压心底的好奇，继续说道：“所以，我让他俩去查了这款酒的出处。是个小作坊，确是在生产酒。”唐芸指了指身旁的二人，二人随即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混混开口说道：“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丰泰的人。” 第260章 动了真心 秦镇，唐芸家。 任缘眉头轻轻蹙起，她抬眸看向两个混混，语气冷了几分。 “丰泰的人？” 其中一个混混将手上的烟摁灭，开口说道：“丰泰的阿泰，应该是去订酒。” “丰泰订梅子酒干什么？”唐芸皱眉。 “怕订的不是酒。”任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 这时，一只手指缓缓伸到少女的眼前，按住她的眉心，轻轻的揉了揉，又缩了回去。 任缘有一瞬的怔愣，又很快恢复如初，她又望向两个混混。 “包装问了么？” “没来得及问，先来找你了。” “去查查包装，出处查清楚。” “好，那我们先走了。”两个混混说着，起身便往门口走。 一旁的黄衍嘴角微勾，看着少女的眼神愈发宠溺。他的动作更加大胆了一些，他抬起手来，往少女的肩膀搂去。 “看够了么？”任缘截住黄衍的咸猪手，淡淡问道。 “没有。”黄衍笑着，反握住少女的手掌，往自己的胸口送去。 “我没有存在感吗？”唐芸扶着额头，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嘴角微微勾起。 任缘顿了顿，迅速将手掌从黄衍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送你回东区。”她偏头，看向黄衍，语气不似在玩笑。 “不要啊。”黄衍翘起的嘴角立刻撇了下来，他立刻双手放在腿上，姿势坐正，不再言语。 待黄衍安分后，二女对望一眼，屋内的气氛又沉了下来。 唐芸重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语气又变得严肃。 “这丰泰，越来越看不懂了。开业时间不长，订酒也算合理。” “并不合理。”任缘语气冰冷了几分，她望向唐芸，又问道：“梅子酒，除了秦月，还有哪些地方有？” “应该不多，我们常去的那几家，并不卖。” “让小木统计一下。” 一旁坐正的黄衍皱了皱眉，他又转头，手往任缘的发丝伸去。 “小木是谁？男的女的？”他问道。 “男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哪种朋友？” “黄衍。”任缘皱眉，她转过头来，看着黄衍，眼里有一丝不耐。 “知道了知道了。”黄衍一脸低落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你这男朋友，又粘又醋，甚是有趣。”一旁的唐芸戏谑。 “嗯。”少女淡淡应了一声。 黄衍一听这话，嘴巴立马咧了开来， 他看向唐芸，给出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唐芸，只要不害任缘，那么他得好好对待。往后她结婚，必定是要送一份大礼。 “丰泰那边，跟上了么？”任缘又问道。 “那几人，不常在秦镇。他们的包间，除了几个稳固的人，几乎进不去。” 少女的眸色沉了下来，她思索半晌，又问道：“梅子酒，在卖么？” 唐芸点了点头。 “在卖，似乎还有活动，那佳缘的大门口，直接摆出了梅子酒的活动广告。” “要去看看。” 任缘说完，她像想到了什么般，看向黄衍，脸上的表情又纠结起来。 “干嘛？又要送我走？”黄衍的嘴角撇了下去。 “你是好学生，不适合去酒吧的。”唐芸戏谑。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黄衍看向唐芸，语气不满。 唐芸勾着嘴角，从上到下把黄衍打量了一番。 黄衍微楞，他低头看去，皱了皱眉。然后又抬起头来，语气认真。 “我在东区，那可是横着走的，那大大小小的酒吧我可都是 vip。” “VIP？”唐芸愣了愣，她看向任缘，满脸疑惑。 任缘叹了口气，她的眼里仍有纠结。 黄衍立刻紧张的拉住任缘的手，一副哀伤的表情，活像一只要被遗弃的小狗。 终于，任缘又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将手掌从黄衍的手里挣脱出来，看向黄衍。 “叫上王明国。” “好，我给他打电话。”黄衍的嘴立刻又咧了开来。 “出去打电话，里面信号不好。” “嗯。”黄衍起身，步伐轻快，走出门去。 待大门关上，黄衍的嘴角勾了勾，他捞出白色的电话，走远了一些。 “喂。”王明国接得很快。 “你在哪？明国。” “你的包间里。” “噢，任缘要带我去丰泰的酒吧，让我叫上你。” “哪一个？” “不知道。” “嗯。”王明国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我安排一下。” 唐芸的小房间里。 “带他过去没事么？他那么招摇，被丰泰的人看到，怕是会为难他。” “没事。他不在秦镇，明天就走。” “万一丰泰的老板看到，在酒吧里有心刁难怎么办？” “王明国在，他不会有事。”任缘顿了顿，又继续说：“任龙涛的事，秦镇的事，不要对他说。他喜欢自以为是，插手我的事情。” “他既想帮你，你又何必一直避讳他。”唐芸笑着问道。 任缘的眼神晦暗了几分，她看向唐芸，嘴角划过一抹苦涩。 “他不属于这里，不该面对这些。” 唐芸愣了愣，她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表情，眼里的忧色渐浓。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问。 “偶遇。” “可是，你动了真心。” “是。”任缘的嘴角勾了勾，语气平静。 “你还小，不该那么认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稳定的。” “无碍的，只此一次。” 第261章 搞错对象了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看向王明国。 “真是越玩越花了。” “酒吧那边我安排好了，酒水免单。”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他今天穿那个怂样，怕是要被抢劫的。”宋子阳拉了拉脸上的口罩。 “在我们酒吧里，出不了事。”林维峻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那我们晚些回绿城。我得带着这假货特地去转一圈，帮他排除一些隐患。” “嘁。”宋子阳撇了撇嘴。 “先走了。”王明国说完转身。 “明国啊，你找机会给黄衍说一声，配送的车子也要查，我已经安排了。” “嗯。” 待王明国走出包间，林维峻又对宋子阳交代道：“要演，就演得像一些，不要翻车。” “知道了知道了，咳。”宋子阳摆了摆手，又清了清嗓子。 秦镇，唐芸家。 王明国到的时候，黄衍正在门口抽烟。 看到王明国，黄衍便起身迎了上去。 “不在里面听听她们的计划？”王明国小声问。 “让她舒缓一下，我在，很多话她不会说。” “宋子阳穿了你的衣服。” “嗯，也好。” “酒吧里安排好了的。” “辛苦了。” 黄衍话落，背后的房门打开了。 唐芸换了一套衣服，和任缘走出门来。 “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黄衍转头，看着二人，笑着问道。 “我们还有七八个人，一起请么？”唐芸语气戏谑。 “七八十人都可以。”黄衍仍旧笑着，他上前一步，又将任缘牵了起来。 唐芸转头，看了看任缘，淡淡笑道：“你这个男朋友，还有些夸大。” “随他吧。”任缘的嘴角勾了勾，她顺着黄衍步子，往前走去。 秦镇，某间小饭店。 餐桌上，黄衍瞪着对面的李木，眼睛一眨不眨。 李木的表情也并不好到哪里去，他斜了黄衍一眼，又看向黄衍身边的任缘，没有说话。 一旁的几个少女倒是极为八卦，一直在上下打量着黄衍。 “小缘，你不介绍一下吗？” “黄衍。”少女神色平淡。 “谁关心他叫什么。” “我们啊，只关心他是谁。” 黄衍瞪着李木，耳朵却并未闲着。他抬起手，拉着任缘的手掌，往李木面前挥了挥。 李木皱眉。 任缘的表情随意。 “哟，你这是在宣誓主权吗？乖学生。”少女们一脸暧昧。 “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我的。”黄衍仍旧盯着李木，这话像是对着李木一个人说的。 “啧啧啧，正主都没说话呢。”少女们又往黄衍身旁的少女望去。 任缘面容平静，她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这家饭店里的茶水涩苦，她有些不耐。 黄衍另一只手抬起，将少女还未放下的茶水接过，放到一边。 “长身体，不要喝浓茶。”黄衍的语气温柔，他忽略了在场所有八卦的眼神。他说完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哟，还挺会来事的。” “就是就是。”一个少女笑着，模仿着黄衍的语气：“长身体，不要喝浓茶。”说完，一群少女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任缘浑不在意，她看向一旁的王明国，淡淡问道：“你们老板今天来了？” “来了。” “会去酒吧么？” “不知。” “护好他，别让他在秦镇出事。” 王明国愣了愣，然后眉头轻轻蹙起。 “你把他想得太弱了。” 任缘也皱眉，她盯着王明国的目光没有移动半分。 “秦镇，不是比赛擂台。” “你多虑了。”王明国语气淡淡。 任缘的眉头皱得更甚，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王明国，脸色沉了下来。 王明国回望少女，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我保证，他会没事。” “嗯。” 不多时，黄衍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走了回来。 他坐回任缘身边，从袋子里掏出几盒果奶，挨个插好吸管，摆到少女跟前。 “每个味道都买了，快喝。”他说完，希冀的看向少女。 少女随意的拿起一盒，喝了起来。 黄衍立马转头，对王明国悄悄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她果然喜欢芒果味的。” 黄衍说完，又掏出十来瓶饮料，挨个摆到桌上。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你们看着来哈。”他说是这么说，倒是几乎将小卖部里所有能买到的饮料都买了一瓶。 唐芸勾了勾嘴角，又看向任缘，表情戏谑。 “小缘，你这个男朋友，还真是夸张。” “呀，都已经是男朋友了呢。”另一个少女笑道。 “倒是挺阔绰的。”又一个少女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啊，比丰泰那个变态老板，也并不差。” “就是就是，起码有些实力呢。” 任缘咬着吸管，微微偏头，悄悄瞥了一眼黄衍的表情。 却见黄衍毫不在意，他的嘴巴咧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李木，像是在示威。 “他好像搞错对象了。”唐芸偏过头来，悄悄对任缘说道。 “嗯。”任缘淡淡应声，她随意拿起一盒果奶，将管子递到黄衍的嘴边。 黄衍愣了片刻，他立刻咬住吸管，吸了一口。然后他转过头来，温柔的看向少女，眼里满是光彩。 第262章 老夫老妻 秦镇，某间小饭店内。 菜已上桌，在唐芸的示意下，没有人开口提秦镇的事情。 饭桌上，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李木和王明国显得极为安静，任缘时不时的回应唐芸的几句玩笑，倒是极为和谐。 黄衍一直没动筷子，他的一只手撑着头 ，歪着脑袋，眼睛盯着少女好看的侧脸，微微出神。 唐芸吃了两口饭，偏过头来，一脸戏谑。 “他看着你，能看饱么？” 任缘偏头，顺手夹起一筷子菜，轻轻放到黄衍碗里。 “快吃。”她说。 “噢。”黄衍举起筷子，没吃几口，他又看向另一侧的王明国。 “明国，你的饭量似乎变小了。” “嗯。”王明国一边吃，一边应道：“最近太补了，要改变一下。” “是呢，他在丰泰，现在可都比我们阔绰呢。”一个少女接话，语气微酸。 黄衍浑不在意，仍旧望着王明国。 “那是要换点清淡的，别长肉了，练不回去。” 黄衍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个丸子，往任缘的碗里送去。 任缘没有抬头，她极为自然的夹起丸子，吃了起来。她一直吃得很安静，也时不时会夹菜，送到黄衍的碗里。 一旁的唐芸打量着二人没有声响的互动，眉头轻蹙。 任缘抬眸，注意到了唐芸打量的目光。 “怎么了？” “若不是这个年纪，我都要以为你们是老夫老妻了。”唐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少女夹起一小撮米饭，送往嘴里，嘴角微弯，没有回应。然后她抽出一张纸，递到黄衍手边，黄衍自然的接过，擦了擦嘴。 饭后，黄衍起身，自顾自的走到门边，找到老板结账。 “一共七十八。” 黄衍点了点头，掏出一百元递了过去。 不远处，任缘几人也起身，往这边走。 唐芸看着不远处掏钱结账的少年，又偏头望向身侧的少女。 “他很有钱吗？”她问。 “嗯。”任缘淡淡应了一声。 “为什么不让他帮你呢，我们现在需要很多暗线，光靠李木这边的几个男的，速度会慢很多。” “他不能参与秦镇的事。” “他不参与，让他提供一些资金也行。我看他挺愿意的。” “他的钱，不该花在这上面。”任缘的语气沉了一分。 王明国不知何时站到了任缘的身侧，他也望着黄衍，表情平淡。 “你如果需要，多少钱他都愿意花在这上面。” 任缘皱眉。 唐芸似笑非笑的看向王明国，一脸的探究。 任缘转过头来，脸彻底沉了下去。 “受一次伤，已经够了。” “受伤和拿钱，是两回事。”王明国的语气淡淡。 任缘的表情又冷了几分，她瞪向王明国，呼吸也重了起来。 “他现在能有多少钱？那都是他爸爸的钱，我让他去偷还是去要？” 话毕，少女闭了闭眼，像是受了不小的气。她抬脚，掠过还在结账的黄衍，径直走出餐馆的大门， 黄衍偏头，看着少女微微绷紧嘴唇，深锁着眉头往门口疾步而去，一脸疑惑。他挠了挠头，看向王明国，眼里全是问号。 唐芸上前几步，站到黄衍跟前。 “看什么看，还不快追。”她的表情仍旧戏谑，看着黄衍的目光里又多出几分好奇。 “噢。”黄衍转头，便往门外小跑而去。 餐馆门外，任缘并没有走远。她立在一棵大树下面，双手揣在兜里，垂着头。她的背脊微微起伏着，看样子气得不轻。 黄衍走近，他绕到少女跟前，低眸看了看。然后他一只手按住少女的脑袋，轻轻贴近自己，另一只手缓缓拂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不让你过问我的事，会难过么？”少女的语气很轻。 “现在不会。”黄衍勾了勾嘴角。 “因为我，不理解你的世界，帮不了你，只会给你添麻烦，让你分心。” 少女不再言语，她的头微微偏着，安静的站在黄衍身前。 “小缘。”黄衍又叫道，他拂着少女的背，继续说道：“如果有人能帮助你，愿意帮助你，只要他没有恶意，你可以试着去合作的。我希望你能更安全，更快的解决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什么叫没有恶意？”任缘抬手，将黄衍推开来一些。她抬起头看向黄衍的脸，眼神也变得锋利。 “王明国连丰泰的事情也告诉你了？” 黄衍一愣。 “没有。”他的反应迅速，立刻答道：“我只是说如果，丰泰有什么事？” “没事。”少女仍旧盯着黄衍，眼里的厉色并未消退。 “为了目的，委身也可以是么？”少女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委……委身？”黄衍皱眉。 任缘没有说话，她仍旧盯着黄衍，眼里有暗芒流动。 “委身当然不可以。”黄衍扶住任缘的肩膀，立刻说道：“我说过了，任何人，想要碰你，都不可以。” “嗯。” 少女转头，往唐芸一群人的方向走去。 黄衍望着任缘的背影，暗自呼出一口气来。他搓了搓有些湿润的手掌，加快了步子，靠近她，又将那只柔软的小手牵了起来。 第263章 别便宜了他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由于李木一直在丰泰佳缘工作，他今天特地找阿泰订了一个卡座。 黄衍和任缘一行人到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酒吧街的灯几乎都亮了。 新装修的丰泰佳缘门口的灯盏十分耀眼，招牌巨大，灯光明亮。和丰泰娱乐室一样，大门的招牌和立柱上，依旧有一圈彩色的跑马灯，不断变换着颜色转动着。 阿泰因为有之前王明国的示意，见到一行人后，立刻亲自迎出门去。 “我带你们进去。”阿泰对着任缘微微垂头，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任缘皱眉，她刚准备拒绝，却见黄衍昂着头，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牵着少女的手，大步走进了酒吧。 阿泰将人直接带到了二楼，在正中间的那扇双开大门的门边停了下来。 李木面露疑惑。 “泰哥。”他叫道：“我们订的是卡座。” “嗯。”阿泰神情自如，他看向任缘，语气恭敬。 “我们给您升级了，现在是包间。” “不必，就卡座。”任缘盯着眼前的双开大门，语气平静。 黄衍松开少女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 “就包间吧，又不是消费不起。”他说着，自顾自推开了包间的大门，然后拉起少女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这个包间很大，三张豪华的皮质大沙发围了三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茶几。主位正对前方的大玻璃窗，玻璃窗正对楼下的舞台。 包间的左侧有一个电视屏幕，电视屏幕两边摆放着音响设备和话筒。右侧则是一个私人吧台，吧台上摆放着杯子和已经备好的果盘，一个女服务员站在吧台里，正在着手准备酒水。 黄衍牵着任缘，直接坐上中间面对玻璃窗的大沙发。然后他翘起二郎腿，不管不顾的拉过少女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指尖玩弄。 阿泰皱眉，他盯着黄衍的手，面色沉了几分。片刻，他又有意无意望了望跟着坐下的王明国，却见王明国一脸淡然。他整了整面部的表情，强自咽下一口气，微微佝身，看向黄衍身边的少女。 “今天酒水全免，希望你们玩得开心。”他说。 “不必。”任缘偏头，看向黄衍。 接收到眼神的黄衍立刻端起架子来，他摆了摆手，神态慵懒。 “今天这里的酒水和房费我来付。” “我们已经免单了，不需要其他人付钱。”阿泰看着黄衍，语气不善。 黄衍似笑非笑的望着阿泰。 “那就把你们这里最贵的最好的全部上过来，今天不把你们喝垮，我就不走了。” “你……”阿泰有些气急，他求救似的看向王明国，却见王明国仍旧老神在在的模样，当下有些举棋不定。 半晌，阿泰终于开口：“我去请示一下。” 他说完，便离开包间，将大门关了起来。 “你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唐芸看着黄衍，笑着说道。 黄衍笑了笑，他放开任缘的手，站起身来：“小缘不能喝酒，我去给她买奶茶。” “不许出去。”少女抬手，反握住黄衍，又将人拉坐回来。 “我带他去吧。”王明国站起身来。 “放心，买完奶茶就回来。”黄衍笑着，不忘拂了拂少女皱起的眉头。 酒吧里，吧台边。阿泰打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随便吧，他既想付钱，就按原价收，千万别便宜了他。”林维峻语气戏谑。 “知道了，峻哥。”阿泰挂了电话，又向吧台内的人招呼了两句，然后掏出一支烟，站在吧台边抽了起来。 林维峻挂了电话，他又看向宋子阳。 “你别掉链子，露馅了你会被任缘杀死的。”他的语气颇为严肃。 宋子阳闻言一怔，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望向不远处的酒吧，作势就要转身。 “那还是走吧，这个大哥不当也罢。”说着，他就准备逃走。 林维峻一把将人拖拽回来，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你要是不去，黄衍穿帮了，你也会死。” 宋子阳皱眉。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又将帽檐压了压，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就在宋子阳和林维峻带着胖子和竿子走到大门前的时候，黄衍和王明国刚巧推开门，站了出来。 几人面对面撞上，都停住了脚步，气氛有几秒的静默。 黄衍看着戴着鸭舌帽的宋子阳，眉心挑了挑。林维峻看着一副好学生打扮的黄衍，戏谑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怎么搞？”宋子阳小声的问林维峻。 “淡定，麻烦你站好，”林维峻斜了宋子阳一眼，淡淡的说道。 酒吧内，刚巧走出来买烟的一个少女站在门内，她透过玻璃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嘴巴微张，像是受到惊吓般，她怔愣了两秒，又飞快的往楼上的包间跑去。 看到这一幕的还有站在吧台边抽烟的阿泰。他本想迎出去，却见几人的氛围不太对劲。 他顿了片刻，立刻挥手，将所有酒吧内的混混召集起来。 “围住那个穿格子衬衫的。”阿泰大手一挥，一群混混立刻冲出门去。 黄衍摸了摸鼻子，正要朝前走。大门突然拉开，一群混混冲了出来。 他本和王明国站在一起，却被突然冲出的十几个混混挤开。那十几个混混在阿泰的指示下，将黄衍团团围住，和王明国，林维峻几人都拉开了距离。 第264章 再无瓜葛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丰泰佳缘大门口。 黄衍被十几个混混包围在内，王明国被挤到了一边。 林维峻和假扮任聪的宋子阳站在六七米远的地方。 “阿泰！”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阿泰刚刚走出大门，他转过头来，还未来得及应声。 “哐。”玻璃门突然又被猛推开来。任缘带着七八个人挤出了大门。 林维峻皱眉，他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子阳。只见宋子阳虽强自镇定，但手还是不自觉的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从酒吧内跨出的少女先看到了王明国，然后她的眼睛向四处扫去。 她有些矮，跟前一群一米七以上的混混挤挤挨挨，她看不到包围圈内的人。但是眼下的局势，她应该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林维峻垂眸，抚了抚额，眼里的神色不明。 “这下棘手了。”他的语气很轻，但极为凝重。 “让开。”这时，门边的任缘开口了。 她面向包围圈，语气低沉，并未看不远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她的声音不大，话音落下，门外一阵静默。 挡在任缘身前的两个混混有些举棋不定，二人回头看了看任聪和林维峻，又看了看阿泰。阿泰皱眉， 他立刻快步走到林维峻跟前。 林维峻瞟了门边的任缘一眼，然后看向阿泰。 “你闯祸了，孩子。“ “峻哥，聪哥。”阿泰微微躬身，满脸疑惑。 “闯祸了，你就得付出代价。”林维峻抬手，捏了捏阿泰的肩膀，他的声音很小。 “峻哥，现在该怎么做。” “打啊，围着那一个打。”林维峻笑了笑。 “但是，那人不能受伤。他若是受伤，你会死。” 阿泰一怔，眼里的疑惑更甚。他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瞬，一时间没有言语。 “让不让！”任缘的声音拔高了一分，她已经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刀来。 她的身后，除了李木，唐芸一众少女也立刻将身上的小刀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王明国突然冒头，他一把拉住任缘握着刀子的手腕，瞬间将刀子夺了过去。 任缘转头，瞪向王明国，她的牙齿咬着下唇，眼里暗芒流动。 “信我，他没有事。”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王明国话音落下，只见不远处的林维峻大手一挥：“给我往死里打！” 林维峻身前的阿泰咬了咬牙，他第一个动起来，转头一瞬间冲入了包围圈内。 大门边，少女的眼眸猩红。她作势要冲向包围圈内，却被王明国死死的握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唐芸！刀给我。“任缘转头，看向唐芸。 ”不许给她。”王明国也转头看向唐芸，眼神锋利。 唐芸没有说话，她走到任缘跟前，将刀递了过去。 任缘刚刚接过刀，准备挣脱王明国的手臂，却见那个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打斗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挡在任缘跟前的两个混混也冲了过去，任缘的视线终于没有任何遮挡，她看到了正在包围圈内左右开弓的少年。 此时，黄衍已经将阿泰压跪在地，他一只手捏着阿泰的无名指，另一只手随着蹬腿的动作摆动。他一腿一个，又蹬翻了两人。 “啊！”阿泰的哀嚎声传来，可能是黄衍手臂的动作太大，阿泰的手指像是被折断了，那似乎已经脱节的指头还被黄衍捏在手掌间。 阿泰不敢反抗，甚至在包围圈刚刚聚拢之时，他故作失误的将身子挡在黄衍的跟前，避免手脚太多引起误伤。 最后两人靠近，黄衍放开了阿泰的手指。 大门边，王明国也轻轻放开了任缘的手腕。 少女的手臂微微垂下，她没再动作，看向前方的黄衍。 场中的黄衍表情轻松，嘴角微勾。 他突然冲向其中一个混混，身子微侧，下盘放低，一个低扫腿往混混的小腿砍去。那混混的表情立马痛苦起来，他的手还未来得及伸出，黄衍又一个侧身，抬腿扫往同一个位置。 那混混吃痛，已经站不住脚。黄衍低头，又往他肚子上补了一拳，人直接往地上倒去。 然后他迅速来到最后一个混混身前，抬起脚就蹬，一下，两下三下。直至混混被蹬坐在任缘的身前，再也爬不起来。 任缘表情平静了下来，她反握住刀柄，绕开坐在身前的混混，走到黄衍跟前。 门边，唐芸等众女表情统一，皆嘴巴微张，满脸讶异。 就连一旁的李木也瞳孔缩紧，看向黄衍的眼神郑重了几分。 少女站在黄衍身前，眸色微沉，她上下打量着黄衍，像是在检查他的状况。 黄衍笑了笑，一把夺过少女手上的小刀，将刀折起，揣回她的兜里。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多危险。”他笑着说道。 少女没有答话，她从兜里取出一张小帕子，捞起黄衍的手掌，开始认真的给黄衍擦起手来。 远处的林维峻双手抱胸，一脸戏谑，一旁的宋子阳将头埋在帽檐下，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少女将黄衍的手擦净，又将帕子叠好，然后她牵住了黄衍的手掌。 “丰泰。”她终于转头，对上了前方的任聪和林维峻。 “三番两次救我，但我并不情愿。”任缘声音略大，她继续说道：“今天对我的人动手，算是扯平。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任缘说完，拉着黄衍便往街口走去。唐芸看了小木一眼，微微点头，带着众女，跟了上去。 黄衍被任缘牵着，与林维峻和宋子阳擦身之时，他清楚的瞥到，宋子阳的白眼仍旧翻着。 待人走远，宋子阳终于把眼睛正了过来。 “快恶心死了。”他说。 “表现不错。”林维峻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然后他走上前去，查看阿泰的伤势。 第265章 是梦是醒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 黄衍被少女牵着从背街走出。她的头垂着，看着前路，步伐稍快，一路无话。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任缘停下脚步，她转身，抬眸。 “累么？”她问道。 “还好，我每天都训练的。”黄衍的气息有些微喘，但表情轻松，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唐芸笑着走到二人跟前，众女也围了上来，她们看黄衍的表情，又多了几分打量。 “真是让我开眼了呢。” “是呢，我就说，阿缘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 任缘没有回应少女们的戏谑，她看向唐芸，表情变得严肃。 “看清了吗？”她问道。 唐芸愣了愣，接着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了，就是那酒，一模一样。” “好。”任缘目光深邃了几分。 “让阿珍她们继续查。“ “嗯，酒坊那边，我也会跟进。”唐芸郑重的点头。 “走了。”任缘拉住黄衍，往电力厂的方向走去。 唐芸几人仍旧站在原地，望着二人走远的方向。 “阿缘这个男朋友，有些深藏不露呢。” “确实藏得有些深，一副乖学生的打扮。一个人放倒十多个丰泰的混混，放秦镇也是一把好手了。” “可惜了，不是秦镇的。” “人家是学生，要好好上学的。” “好了。”唐芸打断了众女的说笑，她看向几人，玩味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你们赶紧回去，查查你们的店里有没有这款酒，我去找阿珍和阿欣。” 通往电力厂的田边小路上。小路上没有什么灯，只有田边的几处自建房内射出的微弱灯光。 少女轻轻放开了黄衍的手掌，但手很快又被黄衍反握了去。 “走夜路，我很怕的。”黄衍的语气颇为认真。 任缘顺着黄衍的步子往前走，她的头微微垂着，望着黄衍拉住自己的手掌微微出神。 黄衍偏头，看了看少女的模样，又开始絮絮叨叨。 “被吓到了么？你，心思太重了。总担心别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牵连，又总是喜欢凡事冲在最前面。这个习惯，不好。就比如说今天，实际上，我是可以应付的，你却拔了刀。若是伤了自己，那该如何是好，我会心痛的。” “训练，辛苦么？” “一开始是很辛苦的，后来就习惯了。” “一定要那么执着么？” “嗯。”黄衍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女，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但少女仍旧看到了他弯起的眉眼。 “小缘，我一向都是执着的。” “你，等我。”少女的语气轻了一些。 ”嗯？你要干什么？” “以后，我会离开这里。”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黄衍径直走进少女的房间，大咧咧的在少女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任缘取来一张抹布，将黄衍弄脏的球鞋擦干净，摆好，才回到房间。 她站在小门边，看向正半躺在自己小床上，像是睡过去的黄衍。半晌，她叹了口气，拿过一旁的被子，盖在黄衍的肚子上。 然后她离开床边，坐到小木桌前，将学习资料取到面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小房间里寂静，只有木桌上的小台灯一直亮着，时不时还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黄衍一开始并没有睡着，但是不知过了多久，他真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平常的梦。 梦里，是他和任缘在中区的房子里。 那个时候，任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她怀孕过后，有些嗜睡，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在阳台的躺椅上睡着，一睡就是很长的时间。 黄衍从公司回家，总要先去阳台找她，然后将她轻轻抱起，放回主卧的大床上。 她的睡容很美，呼吸轻微，睫毛会微微的颤动。黄衍每一次，总要蹲坐在床边，认真的看上许久。 “我又睡着了？“女人微微睁眼，望向他。 ”再睡一下。“黄衍拂了拂女人的发丝，然后起身，给她盖好被子。 ”嗯。“女人将眼睛闭起，手却不自觉的搭在了黄衍的小臂上。 黄衍没有动，他又坐回了床边，任由女人搭着手，看着她沉沉的睡过去。 黄衍醒来时，屋内昏黄的灯光仍旧亮着，他有些迷糊的坐起身来。 木桌上，少女安静的趴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睡着有多久了。他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过。 黄衍揉了揉眼，起身下床。 他轻轻的将少女的脑袋扶起，让她的头顺势靠住自己的手臂上。然后捞起少女的小腿，将人抱起，往小床上送去。 少女睡得有些沉，黄衍的动作很轻。小床的床边抵着墙，黄衍只得半跪在床上，缓缓移动，直至移动到床头的位置，他才轻轻将人放下。 “我睡着了？”少女微微睁开眼，轻轻的问道。 “嗯，快睡吧。”黄衍温柔的说着，他拂了拂少女的发丝，然后抽来被子，给她盖好。 “嗯。”任缘应了一声，眼皮又垂下，呼吸均匀起来。 黄衍顿了顿，准备爬下床去，到隔壁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少女的手轻轻抬起，搭上了他的小臂。 他愣了愣，看着少女熟睡的面容，眼神有几秒的恍惚。 夜已深，黄衍坐在少女的小床上，他有些昏沉，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梦是醒。 但是他没有再动了。 他从附近顺手捞来一个枕头，垫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靠坐在少女的旁边，他眼皮也渐渐的沉重起来。 第266章 年轻气盛 隔天一早，任缘从睡梦中清醒。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了自己正搭着的手臂，皱了皱眉。然后她的头又抬起来一些，看到黄衍瘫坐在一旁，头垂靠在墙角，仍旧在熟睡。 少女呆愣了片刻，才轻轻收回搭在黄衍手臂上的手，捏起小拳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黄衍仍旧睡得很熟，她轻轻坐起，将被褥搭到黄衍的身上，缓缓的爬下床去。 不多时，少女洗漱完毕，她留在了厨房里，起锅烧水，开始做早餐。 不知何时，黄衍走到厨房的门边，他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双手抱胸，盯着正忙碌的少女。 “你昨天和我睡了。” 任缘偏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切菜。 “既然睡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少女仍旧沉默，垂眸继续着手上的事。 “我们有了肌肤之亲，等你长大了，是要嫁给我的。”黄衍继续絮叨，少女仍旧安静。 “你以后要叫我老公，我以后会叫你老婆。”他说着，走进厨房，将少女的肩膀转向自己，看着少女的眼睛。 “来，叫一声老公我听听。” “出去。” “噢。”黄衍悻悻的收回手，退出了厨房，在餐桌前坐定。 四月的绿城，总是阳光明媚的，早晨的阳光，可以透过少女房间的小阳台，照进客厅的一小块地方。黄衍看着餐桌对面那一缕金色的光亮，有些微微出神。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声响，少女仍旧忙碌着。 “小缘，我真的不喜欢东区，我就喜欢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他说。 半晌，少女端着一碗面走出来，和昨天的那一碗一样，上面有切好的糯米肠。 任缘将碗推到黄衍面前，然后她走回厨房，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又走了出来。 少女在黄衍的对面坐下。 “吃完你该回家了。”她说。 “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黄衍将自己碗里的糯米肠夹起，塞进少女的碗里。 “黄衍。”任缘举起的筷子又放下，她看向对面的少年。 “你应该好好在东区读书。” “我在读重点班，全班前十。” “嗯。”少女随意的应道，她又举起筷子，吃起面来。 “散打锦标赛，我拿了亚军。” “嗯。” “我一个打十个。” “嗯。” “我可以每个周末来和你睡吗？” “不要得寸进尺。” “噢。”黄衍撇撇嘴。 小屋里安静下来，黄衍没有再说话，他将面条吃完，又看向任缘。 任缘垂着眼眸，吃得很认真。黄衍看着她慢慢的咀嚼，又慢慢的咽下，直至将面汤喝净。 然后黄衍起身，他接过少女手上的碗筷，转身往厨房走去。 任缘的目光跟随黄衍，直至移动到厨房里她看不到的那个水池边。不时，厨房里便响起细碎的水花声音。 她起身，走回自己的小房间里，开始整理床铺和被褥。 待任缘铺好床铺，站下床，转过身，黄衍已经靠在了门边。 阳光刚好透过小木桌前的窗户，斜斜的照在少年的身上，那光线恰到好处的模糊了黄衍的面庞，也晃了晃少女的眼睛，她呆愣了片刻。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动。 “姐姐，你在家吗？”这时，楼下传来小松的呼喊声。 任缘别开眼，她走到小木桌前，往下看了看。 只见小松站在花台上，正伸着头往二楼阳台的方向张望。很快，他又将手挥了起来。 任缘还没说话，一只大手将她拉转过身，不管不顾的将她固进一个怀抱里。 任缘呆了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抬起手，顺着黄衍的动作，将手臂挂在了他的腰间。 “还要多久。”黄衍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问道。 “不知道。”任缘将头偏开来些，她的声音很轻，黄衍没太听清楚，但他也不在意。 “别动不动就拔刀子，好好保护自己。”黄衍将任缘放开，他捧起少女的脸，叮嘱道。 “嗯。” “要想我，别把我忘了。”黄衍苦着个脸，满眼的不舍。 少女皱眉，她将人推开来些。 “你是不是有病？” “小缘，我已经十六岁了。” “嗯。” “十六岁，年轻气盛。” “走吧。”任缘退后些，她绕过黄衍，走出了房间。 黄衍摸了摸鼻子，立刻跟了上去。 “你看，我也算长得文质彬彬。”他跟在少女身后，继续说道。 “嗯。” “我们学校，也有不少人对我图谋不轨。” “嗯。” “如果哪天，我被人强抢了，或者被人强吻了，你可就亏大了。” 任缘停下换鞋的动作，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黄衍看着任缘，一脸坦诚。 任缘突然起身，她一把揪起黄衍的衣领，将人扯到自己的眼前。 黄衍一呆，然后目光立刻火热起来。他将眼睛闭上，嘴唇立刻撅了起来。 “黄衍。”任缘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脸，眉头皱起，眼睛又努力的闭了闭。 “我现在十三岁。” 她说完，松开他的衣领，转身三两下换好了鞋，先一步走出了大门。 第267章 输给一个女人 2003 年 4 月 25 日星期五。东区启航学校。 正是课间操时间，花台偏僻，人也不多。 林维峻坐在花台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消息准确吗？” “应该准确，毕竟就送了一个地方。”黄衍面色有些许凝重。 林维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到嘴里。 “送包装的卡车，从进入秦镇到离开，也就半个小时。算上卸货时间，不可能再送往别处。” “小松说，唐芸去看过了，秦月的梅子酒是有的，但数量明显对不上。那就说明，他们是一半酒，一半药，往里面送的。”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林维峻吐出一口烟雾。 “要么是这个作坊的问题，要么，就是有人进了货，换了一部分药，又送往秦月。” “大概率是第二种。那酒坊盯得最死，确实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难办了……”林维峻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苏青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二人身后。她突然两步上前，一把捏住林维峻嘴里的烟，丢了出去。 “你……”林维峻皱了皱眉，他抬头，又怔愣了片刻。 突然，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后方响了起来：“你们几个同学，不做课间操，在这里干什么？！” 林维峻来不及多想，他拉着苏青转头就跑。黄衍立刻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跟着二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待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学楼的楼顶，林维峻不忘顺着扶手往下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他才呼出一口气来。 苏青佝着背，手掌覆在膝盖上，喘着气。 “你们……你们两个，胆子太大了。” “你……你为什么不做课间操？”林维峻问。 苏青缓了缓呼吸，慢慢站起身来，她将肩上的执勤肩章往林维峻的眼前挪了挪。 “那……那你跟着我们跑什么啊。”一旁的黄衍问道。 苏青没有说话，她看着林维峻，气息仍旧有些起伏。 林维峻靠在扶手上，也喘着气，脸上挂了一抹尴尬。 黄衍又顺了顺呼吸，他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笑容戏谑起来。 “下次，看清楚再牵手。” “知道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你……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苏青皱眉。 “又不是第一次拉你，你脸红什么？” “林维峻。” “知道了，以后不拉就是了。” 苏青的眉头仍旧蹙着，她望着林维峻，一时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好了。”林维峻抬手，轻轻拍了拍苏青的肩膀，表情又柔和了一些。 “你先去执勤，耽误你了，对不起。” “嗯。” 待苏青离开，林维峻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撩妹的技能见长。”黄衍总结道。 “感觉，欲擒故纵是掌握了。”林维峻勾了勾嘴角。 黄衍在林维峻的身边坐了下来，他顿了顿，面色又凝重起来。 “这段时间，在那酒坊订货的店铺，除去我们丰泰，还有十来家。” “一家一家的查，费人费力费时。”林维峻接过黄衍的话头。 “秦月进酒的时间不确定，我们想蹲点，时间也会很长。” “那就极端一点，直接把那送货师傅的嘴撬开，寻一下线索。”林维峻的眼神深邃了几分：“明天就去。” “嗯。”黄衍点了点头。 林维峻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我明天和你去，把人撬动，我就走，你留在那里善后。” “因为苏青？” “嗯，苏青要去老宅。” “行。” 这时，教学楼外，散操的音乐已经响起，二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你那个小辣椒走到哪一步了？” “她很聪明，虽然那李木不太管用，但已经在查酒坊了。怕是我们再慢些，她就要去查那个送货司机了。” 林维峻顿住脚步，他的眉头皱起，瞳孔深邃起来。 “放学就走，宋子阳就别去了。”他说着，下楼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也行，我家今天刚好没人。”黄衍跟上林维峻的脚步，他想了想，又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表情颇为真诚。 “我说，我的事，你那么上心，怪不好意思的。” “想多了。”林维峻的脚步顿住，他一脸凝重。 “输给一个女人，我不太能接受。” 话毕，他的眉头皱得更深，表情也复杂起来。他继续说道：“居然连女人都还不是，连十三岁都没有满。你让我怎么接受？” 第268章 阴魂不散 当晚八点，秦镇，唐芸的小房间内。 李木站在桌边，点上了一支烟。 “目前看来，那小作坊看不出什么问题。生产数量和发货量对得上。“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任缘坐在桌前，眸色幽深。 “有人订了酒，然后换了一部分药，再运往秦月。” 唐芸等一众少女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唐芸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订货的确也不少。” 李木走到任缘身前，表情严肃了几分。 “我安排人，一家一家的跟。” “先跟上。” 任缘话毕，又将目光转到阿欣身上，问道：“你们老板最近出现了么？” “没有。”阿欣摇了摇头。 “酒吧呢？”她又看向阿珍等三人。 “也没有，那个峻哥也不在。” 阿珍说完，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周星最近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几个心腹也是。他们好像很忙，整个酒吧现在都是豆子在管着。“ “说到这个，我在去酒坊的路上，遇到过周星一次，前天。“李木说。 一旁的唐芸眉头皱得更甚，她看向任缘，语气冷了两分。 “这个丰泰，一直阴魂不散。就好像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做的事情，也和我们大致雷同。” 任缘皱起眉头，她的眼神闪过一瞬锋利。 “太慢了。”她将头转向李木。 “他们送货的车子有几辆？” “一辆，司机就一个。货量并不大。” “明天，找个机会，把他截住。” 任缘说完，她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先走了。”她站起身来。 一旁的小松立刻起身，跟在了少女的身后。 “哥哥姐姐，我们先走了。” 同一时间，秦镇镇郊的一处矮房边。 矮房边停着一辆小平板货车，林维峻探头往车后的货架内望了望，有两个梅子酒的包装纸盒随意的扔在里面。 江宽走到林维峻的跟前，指了指矮房中间的一扇门。 “峻哥，人进了这个房间。” “有没有其他人在里面？”一旁的黄衍问道。 “应该没有。”阿泰走上前来。 “老王独居，老婆孩子在乡下。” “嗯。”黄衍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阿泰一番。 “伤好些了？”他问。 “没事的，小伤。”阿泰笑了笑。 “这个点，也还早。”林维峻捞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 “不等了，再晚点，就要被当成入室抢劫了。” 黄衍话落，他手一挥，周星立即带着十个混混向这边走来。 林维峻转身，看向周星。 “现在开始，车不能动，人只进不出，你们隐蔽起来，不要把附近的居民吓坏了。” 他说完，和黄衍带着阿泰，走向不远处的那个房门。 “咚咚咚。”阿泰敲响了房门。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男声。 阿泰立刻上前一步，开口说道：“王师傅，是我，佳缘的阿泰，找你订酒的。” “噢，等等啊。”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打开门来。男人只穿了一条短裤，一件挂衫，看上去应该是要睡下了。 “什么事？”男人问道。 “师傅，我们老板找你，有点急事。”阿泰语气平和，带着笑容。 “老板？你们老板找我干啥？”男人有些懵，他又看了看门边的林维峻和黄衍，眼里有讶异，也有一些谨慎。 “进去说，方便吗？”林维峻笑着，语气尽可能的和善。 男人纠结了半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坦诚的阿泰，终于是点了点头。 王师傅的房子还算宽敞，一个小客厅，客厅旁边有一个木桌，有厨房，还有一个卧室。 林维峻和黄衍顺着王师傅走进房内，坐到了客厅的木沙发上。阿泰轻轻将门关起，坐到了一旁的木桌边上。 “那么晚来打扰，确实是有件急事。”林维峻没有多做寒暄，一坐下便开了口：“我们想知道你们这梅子酒，分别送往哪些地方。” “送往哪些地方？”王师傅皱眉。 “对，所有你送货的地方，麻烦告诉我们。” “你们要知道这个干嘛？” “不用紧张。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只是现在你们的梅子酒，被人重新包装后，又运往了别处，我们想查一查。” 王师傅看着二人，眉头又皱起来。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身子坐正了些，他看向王师傅的眼神变得有些郑重。 “这个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人，将你们的梅子酒换成了药，往一些高档场所里送。警察呢，很快也会查到你的身上。到时候，那些举枪的，可不像我们那么平和，还在这里好好的问你。” 林维峻说完，坐在对面的王师傅突然瞳孔一缩，身子微颤，眉头皱了起来。 “你……你们。” 一旁的黄衍叹了口气，他又看向王师傅，表情真诚，语气缓和。 “王师傅，我们现在只好好的问你，待我们查到了问题，你自然没事，也不用过于担心。” 王师傅看向黄衍，稍稍心安了些。他的头微微垂下，沉默下来。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黄衍和林维峻靠在沙发上，也不着急。 “有十七家。”半晌，王师傅终于开口：“饭店有十一家，然后就是烟酒店。酒吧，只有你们丰泰。” 第269章 请假 秦镇，矮房内。 林维峻和黄衍坐正了些。 “你们说的重新包装，那些饭店和烟酒店，我都没有进去过，下了货，我就离开了。”王师傅摊了摊手，一脸的真诚。 “你再仔细想想。”黄衍仍旧面带微笑，递了一支烟过去。 王师傅皱眉，他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一旁的林维峻也皱着眉，他摸了摸下巴，提醒道：“一个月订两次货的，每次订二十件的。” 王师傅听及此，眉头皱起，他顿了顿，立刻说道：“有。” 黄衍和林维峻立刻目光缩紧，望向王师傅。 “一个月订两次货，每次二十件的，只有一家。” “哪一家？”黄衍问道。 “鑫鑫烟酒。” 王师傅的面色又舒展了一分。 “你们这么一说，这家店确实奇怪。” “哪里奇怪？” “这店偏僻，还不大，正常来说，十件，至少都要卖两个月的。但是，那老板订货却很规律，一次二十件，每个月订两次。” “地址。” “白云路23 号，有一个巷子，穿进去第一家就是。” 林维峻站起身来，他往门边走，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王师傅。辛苦你，这两天，你只能待在这里。” 他说完，立刻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王师傅立刻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追出去。 “别急。”黄衍仍旧坐在沙发上，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叠一百元，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你的误工费。你要知道，现在你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等该抓的人抓起来，你就可以安心的继续上班了。” 王师傅的脚步顿住，他偏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钱，顿了顿。半晌，他又缓缓的坐回了沙发上。 二十分钟后，黄衍走出矮房，林维峻刚刚打完电话，转过身来。 黄衍走到林维峻的身前。 “江宽一个人去探探虚实就行了。” “探好路就行，不会错了。” “直接报警，让警察端了就是，你关他两天做什么？” “难道等你的小辣椒找过来，和我们一起行动？” “那还是关着吧。” 林维峻支了支腰杆，又拉了拉手臂，看向黄衍。 “秦镇的警察不顶用，我联系的缉毒总队，明天夜里行动。” “你还真是黑白通吃。” “想多了，我爸的朋友。” “嘁。”黄衍摆了摆手。 “你回去吧，我回丰泰休息。” “不了，这事得办完。” “不去陪苏青？” “不了。”林维峻目光深邃，望向远处的公路。 “你那老婆太过聪明，我可不能让她横插一脚，打断我的计划。” “我老婆，当然聪明。” 隔天早晨，秦镇街心花园。 小松和任缘各拿着一个包子，站在酒坊一旁的石堆前。 “小缘。”李木带着两个混混朝这边走来。 “那货车司机请假了。” “请假？”任缘看着李木，眉头蹙起。 “嗯。“李木神色凝重。 “请假了，三天。” “有没有说为什么？” “没有。”李木摇头，他又转身，往酒坊内走去。 “我再去问。”他说。 “问一下，他住哪里。” “好。” 任缘看着李木的背影，瞳孔缩了缩。 她顿了顿，迅速掏出小灵通，拨通了丰泰娱乐室的电话。 “你好，我找阿欣。” “好的，稍等。”混混放下电话，他看了一眼刚刚才到娱乐室的阿欣。然后收回目光，往任聪的私人包间走去。 此时，黄衍、林维峻和王明国正坐在沙发上吃早餐。 混混敲响包间大门，黄衍立刻将口罩又带了回去，王明国起身去开门。 “明哥。”那混混小声叫了一声，然后他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事？”王明国看着混混的动作，眼神看向阿欣问道。 “任缘的电话，找阿欣。” “知道了，你让她去接。” “好的。” 王明国说完关上大门，他径直走到包间内的电话旁，将电话举了起来。 “喂。“不多时，阿欣也接起电话。 “阿欣。”任缘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出来：“你们老板在么？” “不知道，我马上问问，你别挂电话。”阿欣说完，放下电话。不多时，她又跑回吧台，将电话举了起来。 “小缘，老板在的，昨天晚上就在。” “知道了。” 待电话挂断，王明国将电话放回，转头。 “任缘问你们在不在。”他对着正盯着自己的黄衍说道。 “怕是已经在找司机了。”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 “她会来这里，还是去老王那里？” “老王住哪里，不是什么秘密。” 林维峻说完，先一步往门外走去。 “边走边说。” 第270章 有点极端 秦镇，桑塔纳往司机老王的矮房开去。 车上，林维峻的表情凝重。 “得把她留在那里，再往前一步，她必定会影响我的布局。” 黄衍顿了顿，看向前排的王明国。 “明国，你负责稳住她。” “怕是很难。”王明国叹了口气。 林维峻摆了摆手。 “别伤着就行，人必须留在矮房。” “我说。”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脸沉了下来。 “你的胜负欲能不能控制一下。” 林维峻没有答话，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周星，再抽调十个人。” “好的，峻哥。” “如果看到任缘，第一时间掏刀，把你弟弟控制起来。” “噢，好的。” 林维峻顿了顿，继续开口：“如果李木在，也掏刀，把李木也控制起来。” “好的。” “除了任缘，所有人都用刀子控制起来。”林维峻补充道。 “知道了，峻哥。” 不多时，三人下车，林维峻将桑塔纳叫离。 就在此刻，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三人跟前。 小松拉开车门，探出一个头来，然后他又立马缩了回去。 车里的任缘皱了皱眉。 “怎么了？”她问道。 小松没有看任缘，他咬了咬牙，转身跨下了车。 接着，任缘也跨下车子，站了出去。 然后她立即看到了正站在车边的三个人，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眼神变得警惕，脸立刻沉了下来。 突然，三人间的王明国一步踏出，他一把握住任缘的手臂就往一旁带去。 任缘没有反抗，她跟着王明国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二人停了下来。 少女抬眸，面上的警惕并未消散。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和你一样。” 王明国话音落下，任缘突然转身，疾步往那栋矮房走去。 没走几步，她的手臂又被王明国握住，拉停下来。 任缘转头，瞪向王明国，没有说话。 “别去。”王明国看着任缘，语气凝重。 另一边，小松还站在黄衍和林维峻旁边。 黄衍看着远处的二人，口罩下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李木呢？” “去丰泰了。”小松的嘴也轻轻的动了动。 “跟好姐姐。” “好的。”小松说完，立马向不远处的二人跑去。 树下，王明国仍旧拉住任缘，二人僵持着。 半晌，王明国叹了口气，他面露真诚，看向少女。 “信我。”他郑重的说。 “嗯。”任缘低垂眼眸，手臂垂下。 王明国盯着少女的脸，微微松开手掌。 就在此时，任缘突然撒腿往矮房跑去。小松见状，立刻也快步跟了上去。 王明国又叹了口气，他又往黄衍二人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转身，朝着矮房的方向抬起了步子。 不远处，马路边，林维峻双手插兜。 “挺倔的。”他的语气戏谑。 “嗯。”黄衍捏了捏眉心。 待林维峻走到矮房时，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二十多个混混将矮房前的空地团团围住。包围圈内，周星一只手握着小松的肩膀，另一只手握刀，比着小松的脖子。 二人的对面，王明国拉着任缘，身子挡在任缘跟前。 任缘的背后，正是那司机老王的房门。 林维峻缓缓步入包围圈内，一脸戏谑。 “抱歉了，有点极端。” 任缘没有说话，她盯着周星手里的那把短刀，眼里划过一丝纠结。 “你乖乖留在这里，他们都不会受伤的。”林维峻又自顾自的说道：“李木、阿欣、阿珍、小佳、阿文。他们也不会有事的。” 任缘皱眉，她终于将脸转了过来，看向林维峻。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说了啊，要你乖乖留在这里。” 林维峻话毕，走到任缘身边，他绕过二人，将房门推了开来。 “王师傅，借你的屋子用一用，我们放几个人。” 接着，王明国、任缘和小松，都被安排在了司机老王的房里。周星一群人又将整个矮房包围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黄衍提着一个袋子，姗姗来迟。 他看了看门边的林维峻，又看了看一旁的周星。 “呃……中午了，他们都没吃饭，这四份饭你送进去。” 黄衍说着，又往袋子里掏了掏。 “这一份是任缘的，不要送错了。” “好的，聪哥。”周星接过袋子，往矮房走去。 屋内。 王明国、小松和任缘坐在沙发上，他们对面是正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司机老王。 就在这时，周星提着一个袋子，走进屋内。 他将袋子放在餐桌上，又走到司机老王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起来，吃饭了。” 沙发上的老王这才动了动，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周星，然后他又看到了沙发上的几人，有些懵。 周星走回木桌前，将饭取出。 任缘盯着睡眼惺忪的老王，一动不动。 这时，王明国站起身来，他拉起任缘的手臂，便往餐桌边走。小松默默的跟在了二人身后。 “你们最好听话。”周星看了看任缘，继续说道：“李木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任缘皱眉，她看向周星，眼里的情绪不明。 第271章 保护你的 秦镇，司机老王的矮房内。 周星站在桌边，看着四个人在木桌前坐定。他将桌上的饭盒换了换，将黄衍指定的饭盒推到任缘跟前。 “这份是你的。” 任缘不语，她打开饭盒，埋头开始用餐。桌上的另外三人也将饭盒打开，动筷。 周星站在桌边，像是极有耐心，直至任缘吃饱，放下筷子。 少女偏头，抬眸，看向周星。 “我要上厕所。”她说。 “厕所，在那边。”一旁的司机老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任缘起身，往厕所走去。 待厕所门关起，王明国抬眼。 “窗户，检查过没有？”他小声问道。 “都封好了。”周星轻轻的答。 “嗯，你去吃饭吧。” 周星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关上了门。 下午两点，林维峻起身。 “你就留在这里，把她看好。我叫的人快到了，安全起见，我亲自去接。“ “嗯。” 黄衍坐在石阶上，看着林维峻走远。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又舒展开来。 老王的矮房窗户对北，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沙发后面的窗户拉着帘子，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屋内的光线也暗淡，显得有些压抑。 屋内的四人又坐回沙发上，然后又是一片漫长的静默。 少女盯着对面仰躺着的司机老王，许是这样呆坐着确实无聊，老王的眼皮又开始缓缓的往下垂。 “你是酒坊的司机。” “嗯。”老王随意的应了一声。 “他们，问了你什么？”少女又问道。 老王没有说话，别开脸去，眼睛闭了起来。 “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可以报警的。” “我自愿的。”老王没有睁眼，他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神态慵懒。 任缘皱眉。她转脸，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王明国。 “我要想办法出去。”她说。 王明国睁眼望向少女，姿势不变。 “这房子被围住了，你出不去。” “你是关人的，还是被关的？” “是保护你的。” 任缘顿了顿，看向王明国的眼神冷了几分。 “要关多久？” “至多一天。” 少女不再言语，她双手抱胸，躺靠在沙发上，眼微微闭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的眼皮缓缓撑开。 “我要午休。”她站起身来，看向司机老王。 “借你的床。” 没有人答话。 任缘说完，拍了拍一旁的小松，小松立刻站起身来。二人走进司机老王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沙发上，王明国的眼皮撑开，他不疾不徐的掏出小灵通，给黄衍发了信息。 矮房外。 黄衍仍旧坐在石阶上，单手撑着头。他的另一只手里，小灵通的屏幕亮着，是王明国刚刚发过来的信息。 他又顿了顿，然后站起身来，往不远处的周星那边走去。 “房间里的窗户检查过了么？” “聪哥，都检查过，锁死了。” “屋后围住了么？” “屋后只有一个窗，安排了两个人。” “撤到前面来，后面我亲自去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屋后。” “好的。” 房间内。 任缘将门锁死，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一张一米二的木床，床尾摆着两个矮柜，矮柜上是一扇老旧的玻璃窗。另一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木衣柜。 少女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窗外是一片荒废的田地，已经长满了杂草。她的身子斜了斜，又望向窗户的两侧，没有看到人。 窗户被锁死了，老旧的木窗框上，挂着两把大锁。这窗户虽老旧，但玻璃看上去却有些厚实。少女抬手，手掌贴在玻璃上，摁了摁。又将手压在窗框上，用力摁了摁。 窗外，墙边。 黄衍坐在墙根，他的膝盖屈起，手肘搭在膝盖上。 他的口罩被他扯了开来，嘴里含着一支烟。 他偏头仰视，那玻璃上刚好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手掌，仅出现了一瞬，又立刻消失。他暗自伸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将嘴里的烟夹起，吐出了一阵烟雾来。 另一边，林维峻和缉毒大队的人在秦镇的外环公路上接头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车，向林维峻走来。 “李叔。”林维峻恭敬的叫道。 男人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神情戏谑。 “越玩越野了。” “帮朋友解决一点问题，顺便给你们冲冲业绩。” “地址准确吗？” “百分之九十。” 林维峻说着，将口袋里自己画的图纸掏出，摊在男人的面前，手指在上面比划起来。 “白云路 23 号，这里，有个巷子进去。这个烟酒店有两层，背后是荒山。我估计，第二层就是他们藏货和包装的地方。” 林维峻的图纸画得杂乱，但男人并未介意。他接过图纸，又看了看。然后他抬眸，神情温和。 “我去布置一下。” 男人说完，往身后的三辆警用面包车走去。 林维峻看了看腕表，然后他掏出电话，拨给阿泰。 “峻哥。” “中央大街上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我们一直盯着秦月的。” “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林维峻挂了电话，他转头，望向警用面包车的方向。 面包车旁已经整齐的站着四列身穿警服的警察，他们站姿挺拔，腰间配枪，正在听站在前方的男人训话。 第272章 松手 晚上八点。 两辆轿车和三辆警用面包车开上了白云路。车子停在了 23 号巷口，将整个巷口堵了起来。 林维峻和男人坐在前一辆小轿车上。 男人转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是这里了？” “对。”林维峻点头。 男人顿了顿，然后举起手上的对讲机 “行动！”他的声线凌厉，目光如炬。 轿车后方，三辆警用面包车的大门立即被拉开，十多个配枪警察有序且迅速的往巷子里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司机老王的卧室。 四个小时过去了，任缘和小松一直没有休息。 那个靠在床边的大衣柜已经被不声不响的挪动到了房门处，将门完全堵了起来。 衣柜很大，木板厚重。二人轻手轻脚，一点一点的挪动过去，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 然后他们开始挪床。 床是老式的木床，只有一米二宽，但有些长。二人将床抵到衣柜前，又花了不少时间。 “咚咚咚。”王明国又敲响了房门。 “还不吃饭？”他站在门边问道。 少女的眼睛望向房门处，眉头蹙起，表情凝重。 “不吃。不要打扰我睡觉。” “再不吃，我要打电话了。” “我很困，晚一点再吃。” “嗯。” 待门外安静，少女偏头，佝下背，屋内的二人又忙碌起来。 终于，整个房间能够抵住房门的家具已经全部被挪完了。 然后，少女开始翻找房内的各个角落，衣柜也被打了开来。但这个房间已经被周星全部清理过了，屋里没有棍子，也没有锤子，甚至连一根钉子也没有。 任缘站在房中，背脊挺起，皱了皱眉。半晌，她往窗下的矮柜望了望。 “小松。”她叫道。 然后她爬上矮柜，脸贴近窗户，往外望去，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屋外，窗下。 此时，屋内的白织灯光从窗内射出来，照亮了窗外的一小块地方。黄衍仍旧坐在墙根处，刚好是那片光亮旁边的阴影里。他的口罩扒下来了些，手里夹着一支烟。 就在这时，半个人影覆盖住了一部分射出来的光亮，黄衍皱眉，他将烟灭掉，口罩拉上，站起身来。 屋内。 “小松，把那被子抱来。”任缘指了指床上的薄被。 小松点头，他将被子给任缘递了过去。 少女将被子摊开，然后对折，堆在了窗户上。 窗外，墙边。 屋内射出来的光亮已经被挡住了大片。黄衍的目光缩了缩，他离开墙根。 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不知道用什么遮住了一大半的窗户。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乓！”一声重响。 黄衍没动，他看着窗户，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乓！”又一声重响。 随即，屋内还传出了敲门声。 “乓！乓！”又是两声重响。 屋内，敲门声这时已经变成了砸门和撞门的声音。 “乓！”少女依旧没停，也就在这时，老旧的窗框断裂，整扇玻璃窗向下翻去。 “任缘！” 门外传来王明国的呼喊，大门也正被“哐哐哐”的撞击着。撞击的力度不小，门后的大衣柜跟着颤动起来。 任缘没有回话，她的手扶着墙壁，探头望了望已经掉落出去的窗子，然后对着小松伸手。 “快！”她的语气凌厉。 小松呆愣了片刻，咬牙，拉住任缘的手，爬上了矮柜。 “小心。”任缘将小松推到窗口，小松先一步往下跳。 窗口不高，小松跳下去，刚巧踩在被褥上。他来不及观察周围，立刻伸手，扶住任缘，任缘紧接着也跳了出来。 “走。”任缘转身。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往旁边一扯。 任缘反应很快，她立刻激烈的挣扎起来。但是那大手的力度明显大了太多，她试了几次，没能挣脱。她抬起头来，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也正望向她。 砸门声还在继续，从声音上判断，已经不止王明国一个人在砸门了。 “小松，你先走。” 小松有些犹豫，他又看了看黄衍，咬了咬牙，快步跑了出去。 任缘面色冰冷，她瞪着身前的男人，将右手揣进口袋里。那口袋里的折叠刀，还没有来得及拉开来。 男人没有动，一言不发，只是握着少女的手掌又紧了一分。 任缘仍旧瞪向男人，她开始奋力的挣扎，试图摆脱男人的禁锢。 黄衍的眉头皱得更甚，少女的手腕很细，这样挣扎下去，手腕很难不受伤。 任缘不管不顾，她一边挣扎一边后退，拖拽着男人往窗口的方向移动。 黄衍立刻伸出另一只手，禁锢住任缘的另一只手臂。但少女挣扎得更加用力，她不断拉扯着男人，退往窗边。 突然，少女的脚被窗外的被褥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黄衍眼疾手快，他身子前倾，试图稳住少女。任缘堪堪站稳，却突然转身一带，将男人往那一地的碎玻璃碴上压去。 黄衍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衬衣。他没有防备，加上任缘的力道真的出奇的大，他的整个后背直直的砸在了碎玻璃碴上，顿时剧痛传来。 任缘仍旧没有停止挣扎，她压在黄衍身上，头发凌乱，一边试图挣脱手臂，一边又将男人不断的往玻璃碴上摁去。 黄衍吃痛，左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少女的右手一扯，立刻摆脱了他的禁锢。然后，她开始去扳男人捏住自己另一只手腕的手指。 躺在玻璃碴上的黄衍死咬住唇，压住自己差点叫出来的声音。他的手指死死的扣住少女的手腕，愣是没有让她扳动一分。 第273章 包扎一下 秦镇，司机老王的矮房。 屋内，门边的衣柜摇摇欲坠，撞门声还在继续。 任缘坐在男人身上，她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衣柜的一角在剧烈晃动。她眼里闪过一丝焦急。 突然，她拉起自己的手腕，不管不顾的一口咬住了黄衍的右手。 “呃！”男人终于闷哼出声，但是他手上的力道却一分不减。 任缘又加重了撕咬的力道，黄衍的嘴唇已经疼到微微颤抖。好在他戴着口罩，即便离得再近，任缘也仅能看到他猩红的眼睛和紧皱的眉头。 直至少女的齿间已经尝到了咸腥，男人的手指仍旧紧紧扣着她，虽有些颤抖，但仍然没有松开半分。 任缘松口，瞪向男人。 “松不松。”她的声线变得沙哑，眼里尽是愤怒。 男人皱着眉，他望着任缘嘴角的血渍，仍旧不发一语。 “乓！”一声巨响，门边的衣柜倒下。 ”任缘！”王明国大叫一声，紧接着，撞门声更加激烈。 少女不再犹豫，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尖端对准黄衍的右手手臂扎去。 一阵刺痛传来，黄衍的右手颤了颤，手指仍旧未动，只是微微发白。 任缘抬手，拔下玻璃，那玻璃碎片的尖端带出几滴鲜红的血。 她又抬起了手，重重的往黄衍的手臂扎去。这一次，她用了全力，她的手掌也被握住的玻璃擦出了血。 黄衍已经痛到全身都在不断的颤栗，他猩红的眼睛看着少女流血的手掌，泛白的手指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任缘没有犹豫，她又高高的举起了玻璃片。 “手……记得去包扎一下。”黄衍的声音暗沉沙哑，但这一次，他不是装的。 任缘皱眉。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轻轻的放开来。 她看了一眼倒地的男人，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然后她立刻起身，往远处跑去。 另一边，鑫鑫烟酒店内。 四个人已经被压在了墙边，林维峻不疾不徐的走到四人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勾。 “陈余！”他突然大喊一声。 没有人应声。 林维峻顿住，眉头蹙了起来。 押解的警察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大声喝道：“哪个叫陈余，坦白从宽，少吃些苦头！” “哎哟。”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突然轻哼一声。 “陈余……陈余不在。” 林维峻立刻上前两步，揪住了那男人的头发。 “陈余在哪里？快说！” “他……他扮成司机去送货了。” “送货？”林维峻皱眉。 “这下糟糕了。”他自言自语，然后他又立刻看向那瘦弱男人，吼道：“车牌号！” “6243，开的面包车。” “走多久了？” “约的十点送到。” 林维峻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立刻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掏出了电话，给阿泰拨了过去。 “阿泰，召集全部的人，给我把去秦月的路挡住。” “挡……挡住？” “挡住一个面包车，车牌号是 6243。” 林维峻顿了顿，语气不容反驳：“给我拼了命也要挡住！” “知道了！” 林维峻挂了电话，又立刻叫来自己的桑塔纳，往秦月的方向驶去。 九点五十五分，桑塔纳拐入中央大街，秦月 ktv 的大楼就在前方。 一辆面包车在桑塔纳的前方，也正在向秦月靠近。 远处，距离秦月五十米开外，阿泰带着一群身穿黑色衬衫的混混站在马路边。他们显然已经看到了这辆面包车，正准备往马路中间移动。 坐在桑塔纳后排的林维峻探头，握住了前排司机的肩膀。 “冲上去，撞停他。”他命令道。 “少爷，这个怕有危险。” “赶紧的！废什么话，撞停就行。” “好的。”司机咬了咬牙，一脚油门踩下，车子飞快的冲了出去。 就在面包车离阿泰一群人不足二十米时，黑色的桑塔纳突然从内线超过了面包车，然后反转车头，往面包车的车头撞去。 “乓！”两车相撞，面包车停了下来。 片刻，林维峻从撞击中缓过神来。他立刻抬头，却见面包车的另一侧大门已经打开，隐约有一个穿着白色挂衫的人影向远处跑去。 他立即拉门下车，指向那人影跑远的方向，大声喊道：“阿泰！追上那人！” 阿泰反应迅速，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群人往人影跑离的方向追去。 马路上安静了下来，林维峻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秦月，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时间点，中央大街上的汽车并不多，两三辆汽车绕过两辆事故车往前开，并未多留意一眼。 事故车旁的路边，一个少女安静的站在一棵大树后面。 她的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一些脏，但是她的眼睛却出奇的亮。 她看到那辆桑塔纳撞停了面包车，也看到了车里的那个短发少年。马路不宽，她离少年的位置很近。 林维峻站在车边，他缓了缓呼吸，掏出小灵通来，拨通了电话。 “喂，李叔。”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截停了一辆车，车里有货。” …… “在中央大街，开车的人跑了，就是那个陈余。你先安排人来查车。” …… “不知道送往哪里，总之人跑了，先把人抓到。” 第274章 你在干嘛 秦镇人民医院。 黄衍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他伤得不重，但伤口很多。因为背上都是玻璃碴子，所以需要局部麻醉，将伤口内的玻璃碴子全部清理出来，这对医生来说，是个漫长又细致的活。 林维峻赶到医院的时候，黄衍已经趴在了病床上，他的背后贴着纱布，右臂和手掌也缠了厚厚的一圈。 林维峻顿了顿，从一旁抽来一根木凳，慢慢悠悠的坐了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 “自从你来到秦镇，她就没有放过你。” 黄衍偏过头，半张脸压在枕头上，斜了林维峻一眼。 “陈余抓着了吗？”他问道。 “跑了。的确很滑。” “药呢？” “都端了。” 黄衍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被枕头挤压得有些变形，他的嘴角还是努力的弯了弯，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那她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舔狗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你不回去么？” “不回，我得多欣赏一下你这副模样。”林维峻的表情依旧戏谑。 黄衍没有在意，他刚刚弯起的嘴角又渐渐撇了下去。 “希望我爸妈这几天不回家。” “没那么严重，医生说了，除了手上要换药，其他的小伤口明天就差不多了。” “手臂我倒是可以遮住，手掌怎么办？” 黄衍说着，努力抬了抬自己包扎得像个包子一样的手掌。 “想那么多干嘛，兵来将挡，你不是最善于扯淡了么。”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黄衍放在矮柜上的白色小灵通震动起来。 黄衍努力的将身子立起来，又无力的瘫了回去。 林维峻起身，将桌台上的小灵通拿起，看着电话上的来电名字，表情又戏谑起来。 “哟，折腾你一晚上，这会儿又给你打电话了。” “废什么话，赶紧给我，她要给我说晚安了。” 黄衍努力的将左手抬了抬，林维峻将电话递了过去。 “注意声调，别穿帮了。”他提醒。 黄衍侧着脸，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喂。”少女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那端传了过来。 “小缘。”黄衍的语气尽量的轻快。 “你在干嘛？” “准备睡了，你呢？” “也是。” “想我了吗？” “早点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黄衍呼出一口气来。他看了看小灵通的屏幕，此时已经十一点过了。 街心花园，主街。 任缘将电话挂断，转身走回李木等人身边。 “先走了。”她说。 “嗯。”李木点了点头。 任缘说完，带着小松，转身抬起步子。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明天你们到唐芸那里。” 街心花园通往电力厂的小路上。 小松一直盯着少女的手掌，尽管现在光线不明，但他刚刚就看见，她的手掌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姐姐，你的伤口真的不用处理一下吗？” 任缘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伤，又将手放下，直视前方。 “不用。” “可是，可是万一有玻璃碴子落在里面的话，会化脓的，” 少女并未答话，她的眸色幽深，仍旧望着前方的路，迈着步子。 又过了片刻，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明天，你去找王明国。” “嗯。”小松跟着停下了脚步，看向少女。 “去问问，他们老板的伤势。” “老板？” “嗯。” “他，他怎么了？”小松瞪大了眼睛，声线有些不稳。 任缘没有回答，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脚步还是顿住了。 少女望着前面黑漆漆的小路，她的头微微低垂，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松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的心内也是一阵焦急，他不敢离去，也不敢再问，只得安静的站在任缘的身旁。 夜已深，田边低矮的平房内都已关了灯。路上仅有一两盏路灯，照出微弱的光亮。 突然，少女调了个头，疾步往回走去。 “姐姐。”小松叫道。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步子更快了一些。小松只得加快脚步，努力跟上少女的步伐。 三十分钟后，任缘带着小松走到了秦镇人民医院。 小松心里打着鼓，他抬了抬眼，瞄了一眼身侧的少女。 她的气息微喘，面色平静，但乌黑发亮的眼眸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任缘带着小松站在医院大楼前，二人站了许久，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少女许是站累了，她走到楼前的石阶边，坐了下来。小松也跟着坐到了她的旁边。 “姐姐，怎么突然来医院了？是不是手痛，我们还是包扎一下。” “不是。”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短发少年，拐了个弯，出现在任缘的视线里。 林维峻正提着一个袋子，懒洋洋的往医院大楼走来。 任缘突然起身，转头往侧面的花台疾步而去。 小松愣了愣，立刻飞快的跟了上去，二人躲进了花台后面的草丛间。 待林维峻走入医院大楼，任缘才悄悄从花丛中探出头来。 “走。”她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第275章 我有些怕 秦镇人民医院，大楼内。 林维峻走过一楼大厅的走廊，转身上了楼。 任缘和小松悄悄的跟在后面，直至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她突然顿住了，不再往前迈步。 小松疑惑，他抬头看了看，林维峻已经转身，走进了二楼的过道里。 “姐姐？” 少女没有应声，她望着面前的楼梯台阶，微微出神。 “不跟了吗？”小松小声的问道。 “走吧。”任缘说完，转身便走。 此时，已经凌晨，小松又陪着任缘，走上了通往电力厂的田边小道。 少女一路上很安静，不论小松说任何话，她都没有回应。直至走到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门口，她停下脚步。 小松站在少女身侧，他摁亮手上的电子表，又看了看时间。 “姐姐，我先回去了。”他轻声说道。 任缘仍旧没有答话，定定的站在原地。 小松皱了皱眉，他焦急的表情隐在了夜色里。他又看了看前方家属区的小院，然后观察了四周一番，终于下定决心般，掉头快速离开。 “小松。”又过了半晌，任缘轻轻的叫道。 “刚才，我有些怕。” 少女说完，转身。 她的背后，只剩下一片漆黑，早已不见了小松的身影。 次日，秦镇人民医院。 王明国提着早餐走进病房的时候，黄衍才悠悠的转醒。 麻药过去，他刚刚清醒了一分，表情便立刻扭曲起来。 王明国见状，立即转身，将病房门关了起来。 然后，他不疾不徐的将早餐放到矮柜上，找来一个木凳坐下，并将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 “好了，你叫吧。”他说。 瞬间，黄衍不再隐忍，痛苦的嚎叫起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撕心裂肺。 他叫了很长的时间，像是把昨天所有没叫出声的痛苦都叫了一遍。 终于，他饿了。他停下了咆哮，吃力的坐起，然后捞起王明国买的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林维峻推门而入。 “任缘那边已经知道了，我们切了陈余的线，没有牵连秦月。” 他说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黄衍。 “我的修车费，你报一下。” 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 “你不会自己去丰泰取吗？” “流程还是要走的。” 林维峻说完，收回单子，又看向王明国，神色变得郑重。 “怎么？王明国也欠你钱了？”黄衍问道。 “不是。”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明国，出现的时机和做的事情，怕是你那个小辣椒要起疑了。一个服务员，牵扯了丰泰太多的事情，太不合理了。” 黄衍看向王明国，面露忧色。王明国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并没有几分在意。 “她早就开始防着我了。”他说。 下午，黄衍出院，他被林维峻直接送回了伯爵花园。 宋子阳站在伯爵花园门口，看着右手包得像两截白萝卜似的黄衍，一脸懵。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黄衍一番，面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你们打架，为什么不带我？”他质问道。 黄衍斜了宋子阳一眼。 “你想试试么？” “想。”宋子阳一脸笃定。 “我这伤，都是任缘弄的。” “那还是罢了。”宋子阳退后一步，目光又变得真切。 “你们这两天辛苦了。 林维峻没有多作停留，他招呼司机，往林家老宅开去。 汽车缓缓开到老宅旁边的停车场，林维峻下车，他埋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他的衣服两天没有换洗，有些皱皱巴巴。他去秦镇时，穿的是一条破洞裤和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看上去有些痞。 他又想了想，然后绕过了老宅大门，从偏门迅速上楼，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苏青站在一楼的走廊上，手里提着一个浇花的水壶。她看着林维峻一闪身上楼，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纠结了一瞬，还是将壶放在了走廊边，然后抬脚往三楼走去。 林维峻没有关大门的习惯，他穿过客厅，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待他洗完澡，换好衣服走出房门，便一眼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发呆的苏青。 他愣了愣，走上前去。 “怎么不叫我？” 林维峻边说边坐到苏青旁边的沙发上。 “你看上去很忙。” “嗯，去秦镇办事了，才回来。” “秦镇？” “嗯。我和黄衍在秦镇开了一间酒吧，过去处理事情。” “为什么？” 苏青面露疑惑，眼里还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呃。”林维峻挠了挠头，他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青偏头，望着林维峻，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半晌，林维峻站起身来，他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前，倒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你不嫌烦的话，我慢慢说给你听。” 苏青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维峻坐回沙发里，看向苏青，嘴角微勾。 “一开始，黄衍是去找一个女孩子。” 林维峻的语气很缓，他的心思千回百转，一边说，一边避开了所有的雷区。 “我们就想着，我二叔有开酒吧的经验。” “然后呢？” 苏青听得饶有兴致，嘴角也悄悄挂上了一抹笑意。 “然后，我们就和老板商量，由我们投资，然后以分成的形式经营。由黄衍的师兄王明国来管理。” ………… “有机会，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好。” 第276章 痛了一下 秦镇，唐芸家。 一群人坐在唐芸的小木桌边，神色都有一些凝重。 “这么说，丰泰的人一早就在秦月门口做好了准备么？” “是。”李木点了点头。 “我亲耳听到阿泰下的命令，除了我的人必须守在酒吧内，其他的人全部到秦月楼前蹲守。” 一旁的阿欣也点了点头。 “阿飞说，他们也抽调了一部分人。当时的命令是，拦住那个面包车，不能让那个面包车靠近秦月。” “这么说来，他们的目标是猫子。”唐芸说完，看了看一直垂着眼眸的任缘。 “小缘？你在听吗？”她问道。 “嗯。”任缘抬起头来，脸上怔愣的表情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 “但是，猫子应该是跑了。阿泰他们没有追到。那车货，应该是被警察收走了。” “既把货端了，倒是合了我们的心意。就是可惜了，仍旧是抓不到任龙涛。” 任缘终于回了回神，她乌黑的眸子里仍旧藏着些许情绪。 “端了货，也许才有机会。”她说。 唐芸看着任缘的神情，眼里划过一抹忧色。 “秦月会帮他吗？如果秦月帮他，我们会很难。”她问道。 “不会。”任缘回望唐芸。 “但也不会让他出事。” “所以，我们仍然很难。”唐芸叹了口气。 任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过头来，看向了阿欣。 “阿欣。丰泰的老板还在么？” “昨天晚上就没在了，阿当哥让把包间全部打扫了一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这丰泰，一面拦着你，一面又把你的问题解决掉了，真是看不透。” 一旁的小松望了望仍旧有些出神的少女，叹了口气。 “或许……或许只是怕姐姐出事。”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惹得任缘反感，他说完立刻又垂下头去。 昨天晚上，他还是赶回了人民医院。那个时候，黄衍已经睡下了。林维峻告诉他，伤得不重，只是身上的玻璃碴子太多，所以打了麻药，做了清理。 任缘抬眼，看向小松，眼里的情绪又复杂了起来。 “你问了么？”她问道。 小松抬起头，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问王明国。”她提醒。 “噢。”小松又垂下头去。 “问了的，动了手术，打了麻药，应该没事了。” “手术？”唐芸有些好奇的看向任缘。 “谁动手术了？” “丰泰的老板。”小松回答。 “丰泰的老板怎么动手术了？”阿欣也有些好奇。 小松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任缘，没敢开口。 “先走了。”任缘站起身来。 “好。”唐芸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已经是傍晚，太阳泛出红色的光，没有什么温度，也不刺眼。 任缘没有回电力厂，而是带着小松往酒吧街走去。 小松一路上都憋闷着，显得有些安静。 他们从酒吧街的南街口走进去，没走两步，任缘便停下了脚步。 小松看了看前方，不远的天任酒吧已经开了门，服务员正在门口打扫卫生。 任缘立在街边，看向那一片石灰色的墙壁和漆黑的铁艺招牌，一动未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小松终是按耐不住，问了一声：“姐姐，我们在等人吗？” 任缘看向不远处的酒吧，轻轻摇了摇头。 小松收回眼神，他没有再多问。 又过了良久，任缘偏头，看向小松。 “小松。”她叫道。 “怎么了姐姐？” “若有人被你害了，依旧对你很好，你会怎样？” 小松思索了一阵，眉头蹙起。 “会内疚。” “内疚，会痛吗？” “姐姐，内疚为什么会痛呢？” “可是，他说那个话的时候，我痛了一下。” 就在这时，天任酒吧的所有灯光突然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少女愣了一瞬。 接着她的瞳孔立即缩起，她立刻快步走到酒吧巨大的玻璃窗前，往内望去。 “怎么了？姐姐？”小松有些懵，他飞快的跟了上去。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眉头深深的蹙起，然后她干脆抬步，从大门走了进去。 “阿缘？”正在上班的阿珍看到任缘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任缘依旧没有说话，她看着室内的装潢，微微出神。 阿珍望着任缘的表情，并未有多少诧异，她也扫视了酒吧一圈，然后回过头来。 “是不是很好看？我第一次看到，也觉得新奇呢。”她笑着说道。 “嗯。”任缘的目光仍旧停在酒吧内彩色的灯管上。 阿珍顿了顿，然后她伸手，将有些呆滞的任缘拉到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坐一会，我给你端奶茶过来。” “奶茶？”任缘终于将眼神移到阿珍身上。 “嗯。”阿珍将头伸向桌前，小声说道：“这个变态老板打过招呼，所有丰泰的店内都要准备奶茶，如果你来了，就直接给你端上来。” 坐到一旁的小松悄悄瞄了一眼任缘，他的身子微微立起来了一些，像是担心少女起身就走，自己会跟不上。 但这一次，任缘没有动，也没再说话。 直至阿珍将奶茶端上桌，任缘仍旧看着酒吧发呆。 “小缘。”阿珍轻轻叫了一声。 “嗯。”任缘回过神来，她微微仰头，看向站在桌边的阿珍。 “这个酒吧，是你们老板设计的？” “设……设计？” 阿珍愣了愣，她思索一番，才开口说道：“我听他们说，该怎么装修，都是老板说了算的。” 任缘不再说话，她的眼神晦暗了几分，望着桌前的奶茶，发起呆来。 阿珍不太在意，她又凑近了些，面露微笑。 “不愧是城里来的人，装出来的酒吧，又好看，又舒服。怪不得生意好了，在秦镇，肯定找不出第二家来。” 任缘的目光仍旧落在身前的奶茶上，眼眸里的情绪仍旧晦暗不明。 “怕是整个绿城，现在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第277章 你们老板叫什么 黄衍手掌上的伤口还是被衍妈看到了。 但是很快，又被黄衍搪塞了过去。巧的是，衍妈担心黄衍一个人在家无聊，准备在五一假期报一个旅行社让他出去玩。结果因为伤势，衍妈只好作罢。 为了照顾受伤的黄衍，衍妈一连三天都准时回家给黄衍做晚饭。 黄衍也因为衍妈在家，不得不乖乖的当了三天的乖学生，每天按时回家，然后不是在做功课，就是在看书。 直至第四天放假，衍妈不得不又开始忙碌起来，留下了今晚不回家的字条，一早便没了人影。 黄衍的伤口也好了一些，虽然仍旧缠着纱布，但不再那么臃肿了。 一大早，他慢吞吞的吃完衍妈留下的早餐，然后上楼换好黑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背上自己的挎包，出了门。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今天怎么不带胖子和竿子？”黄衍喝了一口茶水，随意的问道。 “现在不需要他们撑排面了，大过节的，给他们放个假。”林维峻靠坐在侧位的沙发上，神态慵懒。 “小虎找我了。”他继续说。 “看来任龙涛那边的货彻底断了。” “晾了我那么久，我也得晾晾他，让他多等上几天。” “真是无聊。”一旁的宋子阳撇撇嘴，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你去哪里？”黄衍问道。 “找我的小弟打桌球。” 宋子阳说完，走出包间。 “随他去吧，你让一个孩子坐在这聊天，难为他了。”林维峻戏谑。 黄衍不置可否，他伸了个懒腰，又偏过头来。 “小缘周日那天，去天任喝了一杯奶茶。“ “她去天任干什么？” “不知道，小松说，她喝了奶茶，欣赏了一下酒吧。她说，她痛了一下，应该是对我有些歉疚了。” “看来，终于是对丰泰缓和了。”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黄衍的白色小灵通震动起来。 “不经念叨。” 黄衍笑了笑，看着电话屏幕上少女的名字，按下了接听键。 “小缘，想我了吗？”黄衍扬起嘴角，语气温和。 “你在干嘛？”少女的语气平静。 “呃……”黄衍皱了皱眉，看了林维峻一眼，然后提起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在和同学聊天。” “在哪里聊天？” “在外面，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挂了。” 黄衍看着已经挂断的小灵通，懵了两秒。 “怎么？”林维峻看着黄衍问道。 黄衍摇了摇头，仍旧有点懵。 街心花园主街。 任缘挂断电话，她抬头，小松已经将王明国带到身前。 今天一早，任缘便叫小松去找王明国，将人带到街心花园。 老神在在的王明国不疾不徐的走到少女身前，任缘随意的斜了他一眼。 “你们老板来了吗？” “来了。” “你们老板叫什么？” “任聪。” “嗯。” 任缘表情平静。 她点了点头，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刚好退到王明国手不能及的位置。然后她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你……” 王明国抬手欲阻，却没敢上前一步。 任缘速度极快，她翻开小刀，比住了自己的脖子。 “姐姐！”小松吓了一跳，大声喊道。 任缘盯着王明国，语气平静：“别动。” 少女的嘴角微勾，眼神却锋利无比。 王明国缓缓将手垂下，粗黑的眉毛拧成一团。 任缘的刀仍旧比着脖子，她又退后了一步。 “你就站在这里，别打电话，别乱动。否则，你没办法和你的老板交代。” 任缘说完，迅速转身，举着刀子往背街跑去。 “姐姐！”小松欲追，却被王明国一把拉了回来。 “别追了，怕是暴露了。” “她……她会不会杀了哥哥？” “不会。” 丰泰娱乐室。 宋子阳今天梳着一个刺猬头，黄衍给他随意的改了改眉毛，还带着口罩。 此时，他正和一个混混在打桌球。阿当一伙人恭敬的站在旁边，一个混混手里拿着一块磨砂石，时不时的要替他搓一下球杆的杆头。 任缘冲到二楼大门的时候，宋子阳刚刚进了一球。 “山鸡哥，这个球打得真好！”阿飞大声的恭维道。 “小意思。”宋子阳的头高高的扬起，他的眼睛随意的扫视场内一圈，一副豪迈的神态。 “大哥我打球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 话音落下，宋子阳突然全身僵硬，大腿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众人愣了愣，顺着宋子阳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少女，右手握刀，疾步向球桌的方向走来。 阿当皱眉，见宋子阳没有动作，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毕竟，现在整个丰泰都知道，这个任缘是老板相中的人，不能乱得罪。 任缘越走越近，宋子阳的腿越抖越厉害。 就在任缘离球桌不足两米远时，“啪！”宋子阳脚跟子一软，一把跪倒在了地上。 第278章 太劲爆了 秦镇，丰泰娱乐室。 少女站在跪地的宋子阳跟前，居高临下的瞥着宋子阳，没有说话。 球台边一片寂静。 一旁的阿当此刻非常挣扎。 他有心想带着众人和宋子阳一齐跪下，却又觉得跪一个少女有些不妥。 就在阿当还在纠结之时，“啪！”那个给宋子阳搓球杆的少年一把跪倒在地。接着，“啪啪啪啪”，阿当身边跪倒了一片。 阿当皱眉，然后他咬了咬牙，闭着眼，也轻轻的沉了下去。 少女并未在意周围，她斜着眼前正瑟瑟发抖的刺猬头，背脊微微的起伏。 “山鸡哥。”她勾了勾嘴角，却并不是在笑。 宋子阳眼珠子转了转，愣是没敢应声，大腿又不受控的抖动起来。 任缘终于蹲下身子，缓缓扯下了宋子阳的口罩，然后她的眉头皱了皱。 她端详半天，又慢悠悠的伸出食指，搓了搓宋子阳的眉毛，收回手，看了看手指上灰褐色的痕迹。 然后她抬眸，直直的盯住宋子阳，眼神变得锋利。 “你们老板叫什么？” 宋子阳双眼紧闭，眉头皱起，嘴唇微微发颤。 “任……任聪。” “任聪在哪里？” “不……不在。”宋子阳抖若筛糠。 任缘忽地站起，她抬起右手，“砰！”声音不大，她将刀子插在了球桌上。 “大……大大大大姐，我错了！”宋子阳哇哇哇大叫了起来，手指往包间的方向颤颤巍巍的抬起。 “不关我的事，人在里面。” 少女立刻拔出刀子，往包间走去。 今天没有人看门，也不会有人随意开启包间的门，所以包间的大门没锁。 少女轻松的打开了包间大门，然后她平静的走进包间，将门锁了起来。 桌球区。宋子阳的身子还在发软，他望着包间大门关起，长长呼出一口气来，瘫了下去。 “山……山鸡哥。“ 阿当立刻站起，把宋子阳扶了起来。 “需不需要叫人过来增援？”他问道。 宋子阳顺着阿当的搀扶，连滚带爬的梭到一旁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叫……叫个毛线！直接叫急救车，老……老板快死了。” 包间内。 林维峻端起茶杯的手还悬在空中，他的头偏着，嘴唇微张。 少女挺立在包间的正中，右手握刀，左手揣兜。 黄衍靠在主位上，头微微低垂，帽檐下的眉毛皱起，他的身子有些僵硬，一动未动。 任缘死死的盯着主位上的男人，表情却很平静。 “任聪。”她叫道。 没有人应声。 林维峻回了回神，他又换出一副慵懒的模样。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又往沙发上靠去。 “怎么？刚刚把我们老板弄伤，现在又带着一把刀冲进来，不合适吧。” 任缘转头，狠狠瞪了林维峻一眼，没有说话。 林维峻一愣，耸了耸肩，翘起二郎腿，不再言语。 “哐！”少女的刀子从手上划落到地面上。 她抬起步子，绕开茶几，缓缓往主位走去。 “任聪。”她的语气冷了几分。 主位上的黄衍背脊僵硬，鞋子里的脚趾屈起，抠住地面。他的心没来由的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突然，少女背脊躬起，一瞬间向主位上的男人扑去。 她一把抓住黄衍的口罩，大力扯了下来。 黄衍身子一颤，立刻抬起那只裹着纱布的右手遮住嘴，向侧面退去。 还未退开几分，任缘一把扯住黄衍的衣领，又将他的帽子摘了下来。 黄衍还在挣扎，少女干脆抬脚，身子一沉，跨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她一只手死死揪住黄衍的衣领，另一只手撑开，往黄衍的脸上抹去。 一旁的沙发上，林维峻神态慵懒，嘴角勾起，看得津津有味。 黄衍的脸被少女抹得一片乌黑，他的手缓缓的垂下，不再挣扎，眼里尽是破碎。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任缘的表情，任由少女对自己上下齐手。 任缘并未停手，她跨坐在黄衍的大腿上，垂着头，开始解黄衍的衬衣扣子。 林维峻越看越兴奋，他的背脊缓缓的挺起，身子前倾，盯着少女的动作，嘴唇微张。 “我去，太劲爆了。”他不自觉的感叹道。 少女的手突然一顿，她的脸稍稍一偏，眼角的余光似有暗芒般瞪向林维峻， “滚出去。” “噢，好的。”林维峻悻悻起身，迈着随意的步子，走出了包间，还贴心的关好了大门。 包间外。 刚刚缓过来的宋子阳看到林维峻淡定的走出包间，他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死了没？”宋子阳双手抓住林维峻的衣服，忧心的问道。 “应该快了。”林维峻摸了摸鼻子。 包间内。 任缘将黄衍的衬衣褪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仍旧坐在黄衍的大腿上，看着那裹满纱布的右手手臂微微出神。 黄衍盯着少女的眼睛，背脊仍旧起伏着，眼里全是不安。 “不……不疼了。”他的声音很轻。 少女沉默，盯着纱布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小缘……我…” 黄衍话未说完，少女突然一把搂住了黄衍，脸埋入他的脖颈间，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多时，黄衍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少女的背脊还在抖动着，细细碎碎的呼吸声传入黄衍的耳中。 “真的不疼了。”黄衍抬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动作很轻。 半晌，少女的呼吸缓和了一些，她微微抬头，抹了抹哭花的眼睛，却瞄到了黄衍的后背。 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满背细碎的伤口。伤口都不大，但却多到她数不过来。然后，她的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开始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黄衍的脖根上。 又过了很久，她终于松开手臂，退开来些。 黄衍看着少女猩红的眼眸，眼里的不安仍旧没有散去。他抬起一只手，捧起少女的侧脸，拇指的指腹往少女的眼角抹去。 “擦药了吗？”少女问道。 “擦了的。” “嗯。” 第279章 你会怎么做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任缘从茶几上取来几张纸，沾湿了茶水，给黄衍擦脸。 黄衍一直盯着少女，她的面容白皙，眼眸低垂，黄衍可以看到她浓密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她的嘴唇微微的绷紧，两个小小的梨涡现了出来。 “你会怎么做？”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女没有说话，她站起身，将纸丢到了垃圾桶里。 黄衍立刻也起身，像是怕少女突然走掉般，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任缘抬头，看向黄衍。 “我饿了。” 她说完，甩开黄衍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沉默下来。 黄衍立刻捞起小灵通，拨了一个电话给宋子阳。 “土豆丝，红烧肉，宫保鸡丁，番茄鸡蛋汤。”黄衍顿了顿，继续说：“速度快一点。” 他挂了电话，又看向少女，背脊挺得笔直。 “小缘。“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沙发上的少女叹了口气，她又站起身来，将黄衍拉回沙发上。然后她捞起那件黑色的衬衫，帮着他穿戴整齐。 不多时，林维峻提着一个大袋子走进包间。 沙发上的二人并排坐着，不发一语。 他有些好奇的往二人身上瞅了瞅，然后将袋子放在茶几上，又走了出去，关上了包间门。 黄衍缓缓的站起身，将饭菜取出，摆放到少女的跟前。 任缘举起筷子，开始安静的吃饭。 包间里一片静默，只有少女垂眸咀嚼的细碎声响。 直至少女放下碗筷，黄衍递过去一张纸巾，任缘自然的接过，擦了擦嘴。 “小缘，你会怎么做？”黄衍又问了一次，眼里尽是不安。 任缘站起来，她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转身，看向黄衍。 “你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黄衍立刻起身，走到少女跟前，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按你的思路走。” “自以为是。” “嗯。”黄衍垂眸，声音沉闷。 “满口谎言。” 少女话音落下，甩开黄衍的手掌，往大门走去。 “小缘。”黄衍两步上前，又拉住了她。 “我要回去了。”任缘转过身来，她看着黄衍，面容平静。 “爷爷今天回家。” “我送你。” “随你。” 黄衍立刻转身，迅速带好帽子和口罩，然后他牵着任缘，走出大门。 包间外。 两扇雕花大门打开的时候，拿着球杆的宋子阳顿时一个激灵，他立刻往阿当的身后躲去。 林维峻坐在球桌边的大沙发上，他正了正身形，伸长了脖子。 桌球区一片静默，就连站在吧台区的服务员也不敢多发一语，整个娱乐室出奇的安静。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牵着少女往外走，少女面容平静，没有挣扎和反抗的痕迹。她没有看任何人，跟随男人的步伐直视前方，眼里的情绪不明。 街心花园主街。 王明国和小松仍旧立在原处，黄衍和任缘手牵手从两人身侧掠过，往电力厂的方向走。 走在前面的黄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牵着的少女很安静，一直低垂着眼眸，顺从着前人的步子。 小松看着二人逐渐走远，转头望向王明国。 “和好了吗？” “走吧，可以动了。”王明国跺了跺站得有些发酸的腿，说道。 一路上，黄衍的手掌将少女握得很紧，少女顺着他的步子，仍旧不发一语。 他们穿过那条僻静的田边小路，走至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的门口。 黄衍轻轻松开手。 “走了。”少女说完，径直往前走。 黄衍的心沉了沉，但他并未再开口，也未跟上去。他静静的看着少女走向四栋，消失在矮楼的拐角处。 然后他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喂。”王明国接起电话。 “明国，看着小缘那四个人，让他们两班倒，凌晨也要盯紧。” “好。” 黄衍又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身往回走。 矮楼边，拐角处。 少女靠在矮楼的墙壁上，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她又轻轻偏头，往院门处看了看，那个黑色的身影有些落寞的转身离去。 她咬了咬下唇，又微微仰了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她抬步，缓缓的走向四栋。 丰泰娱乐室。 林维峻看着黄衍一脸落寞的走回包间，勾了勾嘴角，起身跟了上去。 “完了完了。”一旁的宋子阳叹了口气。 “山鸡哥，聪哥这是？”阿当好奇的问道。 “别问，问就是死。” “好的好的。”阿当讪笑，又趴上球桌，陪宋子阳打起球来。 包间内。 林维峻望了望瘫倒在沙发上的黄衍，走到侧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怎么？不是都牵手了么？” “我上一次骗她，差点就分开了。”黄衍声音低沉。 “然后呢？” “我等了她一个多月，人找不到，音讯全无。” “再然后呢？” “突然有一天，她又出现了。”黄衍顿了顿，看向林维峻。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我洗了衣服，还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就和好了？” “算是吧。”黄衍说着，目光又变得晦暗。 “但是现在的她，我真的拿不准。” “让人守好，别丢了就行。恋爱小说里，女人生气，是要气几天的。” “你倒是开始开导我了。” 第280章 这是第一次（回忆） 2003年，五一假期第四天，丰泰娱乐室。 黄衍站在玻璃窗前，背脊挺得笔直，手里举着电话。 “人跟丢了？怎么可能！”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泛白。 “我们的人一直在家属区。”电话那边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天三夜了，今天，那老人家离去，我们仍旧没有看到她出现。” “小松呢？” “小松在这里，敲门没有回应。我们才搬来梯子，爬到二楼阳台。” “没有人么？” “没有。看得很清，被褥都是叠好的，完全没有在家的痕迹。” “调动所有人去找。”黄衍捏了捏眉心。 “就算把秦镇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他的声线在微微颤抖。 “好的，聪哥。” 黄衍挂断电话，又点上了一支烟。 “看来你又要挨一个月了。“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 “不是去陪苏青？怎么又来了？”。 “离她远一些，让她多想想我。”林维峻翘起二郎腿，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然后他看了看茶几上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又问道：“你准备熬死自己？” “三天了。”黄衍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有一条信息，没有任何人见过她。” “说不定，下个月就自己回来了。” “不一定了。那个时候，情况不同。” “那倒是，那个年纪，也该是恨嫁了。” “想多了。”黄衍叹了口气。 “求婚的时候，差点又跑了。” 林维峻起身，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你这种感觉，我倒是可以理解。” “不，你理解不了。” 黄衍捏了捏眉心，望向窗外，目光又变得深邃起来。 2013 年 4 月，中区绿能大厦四楼。 黄衍西装笔挺的抱着自己的简历，和一群年轻人坐在一排长凳上。 这时，办公室的门打了开来。 “下一位。”一个脑壳探了出来，对着门外叫道。 黄衍站起身来，从容的走了进去。 此时，面试室内坐了三个人，中间那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年纪最大，面色严肃。 黄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 “绿城大学，设计专业。”男人翻开黄衍的简历，仔细的看了起来。 半晌，男人抬头，开口问道：“专业倒是对口，但你之前的工作履历一直是空白？” “是的。” “你现在 26 岁，没有任何从业经验，应聘设计师的话，恐怕是不行。” “噢，您误会了。”黄衍笑了笑，谦逊的说道：”我应聘的是设计师助理。” “设计师助理倒是可以的，但是我们这边的设计师助理实习期是没有底薪的，转正后工资也不高。” “我没问题，一步一步来。” “那么你的简历我们收下了，你等人事通知。” “好的。”黄衍站起身来，礼貌的退了出去。 绿能大厦内，一共有三家设计公司。分别在 21 层，14 层和 4 层。 今天，黄衍一共应聘了三次，从离 19 层最近的开始，到四层结束。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他干脆走到一楼大厅，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等待下班的时间。 五点半，陆陆续续的有下班的白领从电梯间走出来，黄衍靠在大厅休息区的椅子上，歪着头，一个一个看得仔细。 又过了不久，他终于自然的站起身来。 不远处，一个女人正缓缓向大厦门口走去。 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牛仔衬衣，一条黑色的紧身休闲裤，肩上挎着一个简单的小包。她的面容平静，眼睛望着前面的路，身边没有其他的人。 黄衍不远不近的跟着女人，走出了大厦。 女人走出大厦，径直往前走，黄衍也往前走。走到岔路，女人向左拐，黄衍也往左拐。 像是有所觉察般，女人的脚步顿了顿，向后望去。 黄衍站得并不近，他仍旧自然的往前走，但脚步加快了一些。他掠过了继续抬步的女人，然后走到旁边的电动车停车区。 “滴滴。”他按响了电动车钥匙，跨上了自己那辆崭新的灰色电动车，并未多看女人一眼，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中区，某小区，黄衍新租的公寓里。 “这是第一次。”黄衍一边说着，一边在客厅的白墙上画了一个小勾。 宋子阳坐在黄衍公寓的沙发上，懒洋洋的打量着四周。 “你突然租一个小公寓干嘛？” “这楼下，就是她喂过猫的地方。”黄衍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噢。”宋子阳撇撇嘴。 “以后，我每天上班喂一次，下班喂一次。”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这个计划有终止时限没有？” “有的。”黄衍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什么时候和我结婚，我这个计划基本上就终止了。” “真是疯了。”宋子阳扶了扶额。 第281章 救猫要紧（回忆） 2013 年 8 月，黄衍的小公寓内。 小公寓客厅的白墙上，已经画了 70 多个“勾”。今天，黄衍的闹钟没有响， 昨天晚上加班画图，他熬了夜。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过了。 “糟糕了。”他抹了抹脸，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一件随意的挂衫，一条家居短裤，穿上拖鞋飞快的跑到门口。 然后他打开门口的猫粮袋子，随意的抓了两把猫粮，急匆匆的出了门。 公寓大楼左转十来米，就是那条喂猫的巷子。 他下了电梯，几个大步跨出，撒着拖鞋，往巷子小跑而去。 “胖头，矮妹，吃饭了！”还未到巷口，他便叫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呆了呆。 只见一个女人正安静的蹲在不远处，那两只猫正围在她的身边。这时，那只肥硕的橘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向黄衍奔去。 女人愣了愣，转头看向巷子口的黄衍。 黄衍尴尬的勾了勾嘴角。他那嘴边，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胡茬。加上他那蓬乱的头发和那双人字拖鞋，整个人显得极为邋遢。 女人又将头转了回去，黄衍也不再说话。他极为自然的走到女人的不远处，也蹲了下来。 另一只猫咪似乎终于感应到了黄衍的出现，也往这边跑来，似乎黄衍手里的食物要好吃很多。 黄衍没再看女人，而是自顾自的开始喂猫。 “胖头，你少吃一点，你已经够胖了。”黄衍又开始了喂猫的碎碎念。 平常，黄衍总是 6 点起来喂猫的。因为那是他第一次遇到任缘的时间点。根据他的计划，既然六点出现过，那么一定还有几率出现。 这段日子以来，他每一次喂猫时，都会絮絮叨叨，似乎养成了一种习惯。他偶尔会问猫咪有没有见过任缘，也会告诉猫咪自己有没有遇到任缘，此类种种。 但是，他今天不得不收住这些话头。 “哎哟，你让矮妹多吃一点，你太胖了。”黄衍语气依旧，神情自然。 “不好意思啊，今天起晚了。”黄衍继续絮叨着：“都怪那个该死的老板，我真想炒了他的鱿鱼……” 黄衍自顾自的说着，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多看女人一眼。 直至女人安静的起身，掠过他的身边离去。 又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 “你们这两个小冤种，她来也不知道提前给我打一声招呼，起码也得把胡子剃一下。” 他说完，站起身，往公寓里走去。 四个月后。 “194个。”宋子阳数着客厅墙壁上的勾，回过头来，又指着墙壁问道：“这圈又是什么？” “噢，这是我们喂猫时遇到的次数。”黄衍淡淡的说道。 “你妈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给你买的公寓都不住。” “你就说不是，就说我成长了，要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一段时间。” “说了啊。”宋子阳大咧咧的坐回沙发上。 “问题是，你妈不信。” “随她吧。”黄衍话落，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我要去喂猫了。”他说完，起身。 “那我走了，今天刘胖子组了局。”宋子阳也站起身来，他走到黄衍身前，伸出一只手来。 “把你车钥匙给我。” 黄衍瞥了一眼宋子阳，走进房间内，拿出一把车钥匙丢了出去。 “你还不乐意。你那车，要不是我常给你开开，早放坏了。” 黄衍没搭理宋子阳，他自顾自的取出猫粮，先一步出了房门。 正是傍晚，公寓进出的人不少，但那条巷子附近却极少有人。黄衍走到巷口转身，愣了愣。 那个女人今天在这里。 “胖头，矮妹，吃饭了。”他例行叫道。 但是，一向冲在最前面的胖头却没有过来，倒是矮妹先一步跑向黄衍。 黄衍往女人的脚边望了望，有些疑惑。 他又走近了一些。 只见胖头仍旧卧倒在女人的身前，一动不动。他皱眉，立刻大步跨到女人身边。 “胖头？”他站在女人身边，又唤了一声。女人并未回头，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到她的表情。黄衍只好又看向胖头。 只见胖头还在喘气，但似乎不太好。 黄衍立刻蹲下，将猫头抬了抬，又摸了摸猫肚子，然后他将女人往旁边挤了挤，一把将猫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女人皱眉，终于转头看向黄衍。 “救猫啊，还能干什么。” 黄衍抱起胖头，毫不犹豫的转身，疾步往巷口走去。 女人的眉头轻轻蹙着，她望着黄衍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黄衍抱着胖头走到自己的电动车前，他看了看手里的猫，又看了看电动车。然后他的眉头皱起，转头又看了看跟上前来的女人。 “救猫要紧。”他说完，一把将猫塞到女人手上，然后跨上电动车。 他等了两秒，转头，见女人仍旧抱着猫，站在原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别愣着了，赶紧，一会真断气了。” 第282章 不客气（回忆） 中区，黄衍的电瓶车前。 女人望着一脸焦急的黄衍，又犹豫一瞬。接着，她抱着猫，跨上了黄衍的电动车。 黄衍拖着女人和猫，往最近的宠物诊所奔去。他的嘴角有浅浅的弧度，但女人应该看不见。 诊所内。 胖头被医生带走，去做各种检查。 女人转头，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她今天穿着一件小西装，背着一个单肩的黄牛皮色公文包，看上去像是还没有完全结束工作的模样。 她坐定，从背包里取出几份文件和一支笔，然后认真的开始写写画画。 黄衍走出诊所大门，点燃了一支烟。 他站在背对着女人的方向，嘴角终于扬了扬。而后，他又走回了检查室门外，靠在墙壁上。他仍旧没有多看女人一眼。 不多时，医生开门，走了出来。 女人放下文件，起身，走到黄衍和医生的旁边。 “太胖了。”医生皱着眉头，他抬眼看向二人，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还有脂肪肝，糖尿病。” “会胖死吗？”黄衍郑重的问道。 一旁的女人皱眉，她悄悄的瞥了黄衍一眼。 “再晚一点，真的会死。它可能是突然情绪激动，导致胸腔压力增加，一下子喘不过来气，差点憋死。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刚刚给它用了呼吸机。” “它每次看到我，倒都是很激动的。”黄衍说着，挠了挠头。 “它是你们养的吗？”医生看着二人问道。 “呃，算是吧。”黄衍又挠了挠头。 “要让它控制饮食，不要喂太多。随时要注意它的情况，多让它跑动跑动。” “知道了。” “一共二百三十元，你们谁付一下？” “我付。”黄衍说着，伸手去掏自己的钱包。 然后他有些尴尬。他出门喂猫，确实是没有带钱包在身上。 他略作犹豫，转头，却见女人已经取出了自己的钱夹，掏出三百元，递了出去。 黄衍尴尬的又挠了挠头，并未说话。 女人结完账，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走到座椅前，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匆匆走出了诊所。 夜里，黄衍坐在书桌前。 他的面前是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文件夹的正面贴着一张标签：兰齐汇展，任缘。 他又盯着文件夹看了半晌，才伸手，翻了开来。 兰齐是一家合资汽车公司，前面一叠文件全部是公司简介。 有趣的是，这家公司的简介百分之九十都是英文。公司简介后面，并没有什么策划方案，而是几页草稿纸。 这些草稿纸上应该是女人娟秀的笔迹，她像是正在将一些简介上的专有名词翻译成中文。 看上去，这项工作应该刚刚才开展了不久。她翻译的词汇并不多，翻译的结果也并不太好，黄衍一眼便找到了几处语法错误。 黄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草稿纸，眼里闪过些许亮光。 半晌，他打开电脑，又抽出几张白纸，开始认真的翻译起来。 次日一早，绿能大厦 19 层，天艺策划。 任缘挎着小包，刚刚走进公司，便被前台叫住了。 “任缘。”前台穿着工服的女人对她招了招手。 她愣了愣，走上前去。 “刚刚有人送了东西给你，说是你遗失的。” 前台小姐说着，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任缘看了看面前的文件夹，又愣了愣。 “谢谢。” 她接过文件夹，对前台礼貌的笑了笑。 “不客气的。” 任缘拿着文件夹，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这份文件她昨天回头去找过，诊所的人告诉她，被她的同伴带走了。 她将文件夹打开来。里面夹着一百一十五块钱，钱币皱皱巴巴的，像是随意塞进去的。她将钱取出，放在桌上，又取出笔来，准备继续工作。 然后她又愣住了。 只见公司简介前盖住了一张白纸，白纸的左边整齐的写着英文，右边则是翻译。纸上的英文笔迹流畅，中文则是标准的楷书，笔迹工整有力。 她取过写满字的白纸，又仔细的看了看。 然后她翻开后一页。后一页上，仍旧盖着一张白纸，仍旧整齐的写满了中英文的对照翻译。 十多页的公司简介中，夹满了白纸，每一处细节都被全部翻译完了。 她的那几页草稿纸仍旧在最后面，上面被红笔圈点出很多地方。每个圈点位置的旁边，被仔细的标注了语法错误的具体部分，并给出了正确的翻译方式。 草稿纸最下方的空位上，多出了两排字：不客气，黄衍。 第283章 心不动，则不痛 2003 年 5 月 4 日。秦镇，秦月 ktv，秦月的私人包间内。 秦月穿着一件中式的旗袍，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她站在高大的欧式落地窗边，双手抱胸，波浪卷发微微挡住她的一小部分侧脸。 “两天不回去，爷爷该要担心了。”她转过头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少女。 “说去中区，找朋友玩。” 这张欧式的沙发巨大，少女的身形瘦小，她坐在上面，这沙发像是一张小床， 秦月叹了口气，她转过身来，走到任缘的身边坐下，脸色郑重了几分。 “你不该来这里，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你会不安全。” 少女别过脸去，一阵沉默。 “把粥喝了。”秦月指了指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白粥。 半晌，任缘转头，垂眸端起面前的粥来，轻轻喝了一口。 “怕是遇到难过的事情了。”秦月叹了口气，她搂了搂少女的肩膀，悠悠的说道：“以前，你一难过，总会要我抱的。” 任缘没有应声，她安静的吃着粥，也没有抬头。 秦月看着少女喝粥，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疼爱你，他只是不清醒，你不要太恨他。我回来的时候，他一直避着我，那个时候，你还小。他清醒的时候，总会跑去街心花园那家干果店。我以为，他是喜欢吃，后来才知道，他只记得你爱吃那里的枫糖。” “他若是一直不清醒，为难的是你。”少女放下粥碗，转过头来，表情淡然，语气平静。 秦月抚着少女的头，声音温柔。 “以后你会懂，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心不动，则不痛。” 任缘放下粥碗，垂下眼帘。 “那你应该不要再动。” 秦月的手顿住，她的表情像是被少女噎住了。沉默了片刻，她又笑了起来。 “感情的事，若是能控制就好了。其实你才是最无辜的，是我们的错。” 任缘回望着身边的女人，她的眼里倒没有一分的怨恨，表情严肃而郑重。 “你再纵容他，可能会害了自己。”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秦月的面容平和，看向少女的眼眸里尽是温柔，她又抚了抚少女的背脊，像是在安慰。 “你要乖，不要像我一样，轻易去触碰那些控制不了的情愫。若不是万全的把握，不要轻易的对任何人动心。” “不会。”少女说着，佝身将鞋脱了下来。她将腿摆放到了沙发上，头轻轻躺靠在女人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也许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他很善良，有点啰嗦，但是他会对我很好。” “说得好像你已经遇见了一样。”秦月笑了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女的脑门。 “你还小，不该懂这些，是我带坏你了。” “没有。”任缘仍旧闭着眼睛，她的嘴角微微的扬起。 “一定会遇到，你不用担心。” 秦月说着，将一旁的毯子抽来，往少女的身上盖去。 “那你说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不开心的时候，瞒不过我。” “就是想你了。” 少女说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任缘这一觉睡得很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包间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秦月已经不知去向，少女望着窗外零星的灯光，又发了好一阵呆。 过了不久，包间的门被轻轻打开来。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人站到了门边。 “任缘小姐。你终于醒了。” 他说完，转身出去，推了一辆餐车进来。 “老板怕你饿了，让我等你醒了，就给你送饭。” 男人说着，走到茶几边，开始布置餐盘。 “几点了？”任缘问道。 男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快九点了。” “噢。” 任缘坐正，端起男人刚刚盛好饭的碗。 饭菜还是热的，看来准备了好几次。菜也都是任缘喜欢吃的，有土豆丝，红烧肉和番茄鸡蛋汤。任缘看着盘子里的菜，又微微出了一会神。 男人还没有离去，他安静的站在一边，像是要看着少女吃完。 半晌，任缘抬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呢？”少女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问道。 “出去办事了。” “那么晚，要去办什么事？” “听说是找着前段时间在秦月门口截车的人了，要去处理一下。”男人的态度恭敬。 少女咀嚼的动作顿住。片刻，她突然放下碗筷，起身，飞快的冲出了包间。 第284章 不用绕路 秦镇，丰泰娱乐室。 林维峻看着站在窗边抽烟的黄衍，随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好心提醒一下，你现在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照你这么抽下去，三十岁就没命了。”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茶几上的黑色小灵通震动起来。 黄衍三两步跨到茶几边，接起了电话。 “找到人了么？”他立刻问道。 “没有。”江宽语气焦急，立刻又开口：“秦月那边的消息，他们集结了几十号人，好像是要来丰泰。” 黄衍的瞳孔缩紧，他立刻问道：“消息准确么？” “不确定。” “知道了。” 黄衍挂了电话，他看向林维峻，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林维峻坐正了些。 “秦月可能要来找丰泰，集结了几十号人。” 林维峻站起身来，面色同样变得凝重无比。 “怕是真的要来。毕竟是在大门口把人端了，要查到我们身上，也很容易。” “这里，还是酒吧？”黄衍问道。 “我若是秦月，一个地方都不会放过。”林维峻说完，立刻掏出电话，一边摁号码，又一边说：“太紧迫了，调人过来需要时间。” 黄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先一步往包间大门口走。 “你留在这里调度，我先去酒吧那边。” “把王明国带上。”林维峻提醒，他转身，将小灵通举到了耳边。 十多分钟后，黄衍和王明国疾步赶到佳缘。此时酒吧内的客人不少，酒吧街一如往常热闹。 “明国，你去天任守着，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嗯。”王明国点头。 他的步子还没抬起，又立刻顿住了。 黄衍抬眸，顺着王明国的目光望去。 酒吧街，街口处，突然出现了一大群身穿黑色西服的混混。他们手提铁棍，有序且迅速的朝佳缘酒吧靠拢。 不多时，这些人便将整个大门围了起来，王明国和黄衍被困在了包围圈内。 酒吧内的阿泰反应迅速，他立刻带着十几个混混冲了出来。 “你们进去。”黄衍看着阿泰，面色凝重。 阿泰未动，他看着前方这群西装笔挺的混混，眉头皱了起来。 “进去。“黄衍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把门守好，保护里面的客人，今晚所有酒水免费。” “是。”阿泰立刻回头，带着人走进酒吧内，将大门锁死。 黄衍看着阿泰锁好门，转过身，和王明国挺立在大门口。 “秦月的！”黄衍高声叫道：“我是丰泰的老板。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那伙西装笔挺的混混并没有答话。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攻势，就这么围着，一动不动。 黄衍和王明国又站了一会，见没人理自己，他索性一屁股坐到阶梯上，掏出一支烟，又抽了起来。 半个钟头，黄衍和王明国并排坐在酒吧门口的阶梯上，地上已经有了四五根烟头。 黄衍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又给江宽拨了出去。 “喂，江宽。”黄衍又点燃一支烟，扶着额头。 “在的聪哥，我正好要给你打电话。” “找到人了吗？“ “刚刚秦月那边说，好像看到任缘了，但是又跑不见了。” “又跑不见了？”黄衍皱眉。 “对，从秦月跑出去的。” “怪不得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怪不得整个秦镇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人。” 黄衍扶着有些胀痛的脑袋，他盯着地面上的两只蚂蚁，眉头轻轻的蹙着。 王明国轻轻杵了杵黄衍的肩膀，黄衍并未在意。 “人往哪里跑的？”他继续问江宽。 “哪个方向说不准确。我们开始在中央大街附近找了。” “嗯，她不一定还在中央大街。其他地方都重新找一次。” “好的聪哥。” 王明国又杵了杵黄衍的肩膀。 黄衍挂了电话，看向王明国。却见王明国并未看自己。 他顺着王明国的目光抬头，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此时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 女人看向黄衍，嘴角微勾，神情慵懒。 “打完了？” “呃。”黄衍摸了摸被口罩压住的鼻子。 “可能还有一个。” 他说着，又掏出电话，拨通了林维峻的号码。 “怎么？”林维峻的声音立刻传来，语气凝重。 黄衍偷偷瞄了一眼秦月，低着头对电话那端说道：“秦月在佳缘大门口。” “你被围了？” “大概是的。” “那你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通知你一声，一会给我收尸的时候，不用绕路。” “知道了。”林维峻“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黄衍悻悻的收回电话，站起身来。 女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同样站起身来的王明国。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呃。”黄衍又摸了摸鼻子，不太敢看女人的眼睛。 “两个酒吧一个桌球室。你要哪个？三个都要也行。” “不要。”秦月仍旧看着黄衍，语气淡淡。 “那你要什么？”黄衍垂着头，一只眼睛往上瞟。 “你的命。” 第285章 真是啰嗦 秦镇，丰泰佳缘酒吧大门口。 一个混混搬来一把大椅子，放在了包围圈的正中央，正对酒吧的大门。 秦月双手随意的盘在胸前，缓缓走到椅子前，转身坐了下去。 黄衍的脚软了软，昏沉的脑壳似乎清醒了一些。 “命，确实是不太好给。”他说完，立刻掏出小灵通，低眸看了看时间。 “你给不给，现在你说了不算。” 秦月手臂轻轻一挥。四个混混出列，作势要上前押住黄衍和王明国。 “等等等等……” 黄衍抬起手掌，后退了一步，他看向秦月，一脸无辜。 “你至少要说清楚，莫名其妙要我的命做什么？” 秦月抬了抬手，那四个混混停住了脚步。 她嘴角微勾，回望黄衍。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做了什么事？”黄衍双手摊开，表情更无辜了一些。 “那个窝点被查了。好巧不巧，那人不知道得了什么病，非要往你那跑。我一想，天大的事，牵连到秦月总是不太好。于是我立刻安排了人，冒死把那车给截住了。” 秦月皱眉。 黄衍一脸无辜，仍旧絮絮叨叨。 “我为了截住那车，我自己的桑塔纳都撞烂了，花了不少钱。那修车的单子，还在丰泰的抽屉里，你至少要给我报销一下。” “真是啰嗦。”秦月捏了捏眉心。 她大手一挥，四个混混抬步，向黄衍和王明国走来。 “你这个人不太地道。”黄衍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顺便给王明国使了一个眼色。 “我好意帮你，你却要我的命。秦月那么大的名声，在这欺负我一个小辈。“ 他话音落下，四个混混走到二人跟前。 黄衍突然正色，他瞬间抬腿向正前方的混混小腹蹬去。王明国在黄衍抬腿的瞬间，立刻躬起背脊，一拳砸往另一个混混的胃部。 黄衍动作不停，他冲到被蹬退的混混跟前，突然侧身，一个大摆拳往对方下颚砸去。王明国的速度也很快，他拳拳打腹，个子虽不如这几人，但身子压得靠前，对方根本使不上力气。 三两下的功夫，黄衍和王明国干倒四人，其中一个直接晕厥了。 他们的背面，佳缘酒吧的灯光明亮。阿泰、李木，以及一众酒吧内的混混和服务员已经将窗户附近的客人请入场内。 一群黑衣混混正贴着玻璃站正，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的状况。 坐在椅子上的秦月没有说话，眉头轻轻的蹙起。 黄衍气息微喘，他干脆一屁股又坐回了石阶上。然后他掏出小灵通来，又看了看时间。 “讲道理，秦月现在好好的，你来找我，是不是说不过去？”黄衍抬手顺了顺胸口的气，继续开口了：“是。上一次，我从你手上抢人，是我不对。但是我那时救人心切，人是在你身边昏过去的，我又不了解情况。” 秦月抬手，又捏了捏眉心。 “我做着好事，却被你围在这里，你说，你是不是不地道？”黄衍仍旧絮絮叨叨。 就在这时，密集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听声音速度很快，队列整齐。 “任聪，我来给你收尸了！”林维峻的声音跟着脚步声一齐传了过来。 秦月偏头，摆了摆手。左侧的混混立刻退开一个四人宽的过道，让她往包围圈外望去。 台阶上的黄衍悄悄吐出一口浊气，人又精神了两分。 林维峻此时正疾步走来，他的身后，两列身穿黑色衬衫的混混手握长刀，气势逼人。看上去，人数比秦月的人只多不少。 他手里握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枪口直直的对准了坐在正中间的秦月。 秦月的瞳孔缩紧，她姿势不变，任来人群挤入包围圈内。 林维峻先一步走到黄衍身前，他的枪口仍旧指着秦月。 而后，两列混混有序的踏入，站在了三人身后。由于林维峻这边的人数太多，把秦月的混混挤退了一些。 此时，两边的形势立刻扭转开来。 秦月没有看那把指着自己的手枪，她的面色又变得随意而慵懒。她翘起二郎腿。抽出一个精致的烟盒，翘着指头，取出一支烟来。 黄衍正准备张嘴继续絮叨，声音还未发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丰泰，不能动！” 黄衍一怔，嘴巴立刻咧了开来。他立刻往周围望去。但是现在两边的混混黑压压的一片，他找不到人。 秦月也愣住了，点烟的动作顿在那里，她嘴唇微张，唇上的烟轻轻的颤了颤。 “丰泰，不能动！”那好听的少女声音又响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终于挤入了人群。 她乌黑的大眼睛瞪起，扫视包围圈，接着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石阶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她突然两三步掠到男人身前，然后转身，张开双手，将男人护在了自己的后面。 第286章 她是我妈妈 秦镇，丰泰佳缘酒吧大门口。 任缘突然出现，挡在了黄衍的身前。 大门外，静默了一阵。 一旁，林维峻的眉毛挑了挑，他将手枪收了起来。刚刚站起身来的王明国转身，将后面的混混扒拉开一个位置，坐到了石阶上。 黄衍这下倒是精神百倍了，头也不疼了。他悄悄的伸出指尖，触了触少女的背脊，然后笑了起来。 少女并未理会黄衍的小动作，她的眼睛乌黑发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的秦月。 “丰泰不能动。”这一次，少女的声音小了许多，像是只对那坐在正中间的一人说的。 秦月终于从愣神中清醒了一些，她看着挡在黄衍身前的少女，眉头皱了起来。 “你过来。”她的语气严肃。 “不。” “挡在一个男人跟前，像什么样子！” “你先将人退走。”少女不依不饶。 秦月皱眉。 她又认真的打量了少女一番，终于，她轻轻挥手。顿时，那些提着铁棍的混混立刻往后退了四步。 “还有后面的！”少女转身，看了一眼黄衍的身后，又转了回去，仍旧望着秦月。 “咳。” 林维峻轻咳了一声，他抬脚，往任缘身旁挪了挪。 “后面是我们的人。”他轻声对着少女说。 任缘愣了愣，然后她斜了林维峻一眼。 “退走。” “噢，好吧。” 林维峻抬手，也挥了挥。顿时，提着长刀的混混也往两侧退了四步。 终于，任缘的手臂垂了下来。她挪动脚步，缓缓的向秦月走去。 她在秦月身前站定，又说了一遍：“丰泰不能动。” “为什么？” 秦月盯着少女，眉头仍旧蹙着，声音冷了几分。 少女似乎有些受不住秦月这样的眼神，她微微偏头，声音小了很多。 “他是我的人。” “什么人？”秦月的眉头越皱越深。 任缘不说话了，她垂下头，望着脚下的地面，手掌不自觉的摩挲着衣摆。她的眼里有纠结，也有其他的复杂情绪。 秦月深吸一口气，仍旧盯着面前的少女。 “什么人？”她不依不饶的问道。 少女的背后，黄衍和林维峻并排站在不远处，他俩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前方一站一坐的二人。 “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这该死的八卦之心。”黄衍捏了捏眉心。 包围圈中央，任缘站在秦月的面前，久久不语。秦月像是极有耐心，盯着少女的目光一眨不眨。 半晌，少女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眸子来。 “男人。”她说。 “啪！”秦月突然起身扬手，一巴掌扇在了任缘的脸上。 她气得不轻，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看着少女的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你！”黄衍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一把将任缘往自己背后拉去，他瞪着秦月，手指指着女人的脑门，手气得发颤。 任缘立刻反握住黄衍，将人大力往身后一拉，又站到了黄衍的身前。 她没看黄衍，轻轻松手，头微微的垂着。 “站回去。”少女的语气不容辩驳。 “可是……” “站回去，没事的。” “不行，她打你了。”黄衍皱着眉，仍旧没有动。 少女望着地面，藏在发间的眼睛轻轻的闭了闭。 “她是我妈妈，她可以打我。”她的声音很轻。 她的话音落下，黄衍愣住了。愣住的，还有秦月。 “你……确定？”黄衍将头伸出，偏头看向少女，但他看不清少女的表情。 “嗯。” 黄衍的眼里满是疑惑。他将头缩回去，摸了摸鼻子。 此刻，他的大脑一团乱麻，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又想了想，还是转身，退了回去。 少女身前，秦月一直没有说话，但她的呼吸缓和了一些。她低头看着少女，眼里尽是复杂。 “如果……如果可以选择。”少女缓缓的又开口了，她的声音更轻了一些。 “我希望你是我妈妈。” 话落，秦月突然背过身去，她抬起手摁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她转过头来。她的表情似乎又控制住了，只是眼眶有一些红。 她看向少女，表情又变得严厉。 ”那么，我再问你一次。” “他是我男人。”任缘抬眸，她的声音依旧很轻。 “我会和他去绿城，结婚，生子。” 秦月闻言，胸腔又剧烈的起伏起来。她一把抓过少女的手臂，将人扯到跟前，然后抬起手就往少女的屁股打去。 “十三岁。”她边打边咬牙切齿的说道：“结婚，生子，去绿城。” 任缘一动不动，面色平静，任由女人一掌一掌重重落在她的屁股上。 不远处。 林维峻嘴唇微张，他怼了怼一旁黄衍的肩膀。 “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现在有些凌乱，你让我缓缓。”黄衍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太阳穴。 “应该是妈妈在打孩子。”王明国走上前来，淡淡的说道。 “诶，你不是说……”林维峻看向黄衍，话吐了一半。 “别说了，我现在很凌乱。” 第287章 结婚生子 秦镇，酒吧街。 所有的混混都被遣散了。不多时，酒吧街又如往常般热闹起来。 佳缘的客人走了一部分，但大部分还留在酒吧内。酒吧街这种闹事的状况太多，大部分客人都是习以为常的。 今天的佳缘酒吧内有演出，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弹唱。酒吧内的气氛热闹如初。 此刻，佳缘最大的一个包间内。 秦月靠坐在正中的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她的两个跟班挺立在包间大门边，双脚撑开，手背在后，一脸严肃。 沙发前，黄衍和任缘并排站在秦月跟前不远。黄衍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却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他的口罩和帽子已经被取了下来，摆在了茶几上。自从被任缘戳穿之后，他也没再化妆。 沙发上的秦月盯着黄衍，目光幽深。 半晌，她抬手，指了指身前的少女。 “你先出去。” “不。” 任缘说着，脚又迈出一小步，挡在了黄衍身侧。 黄衍愣了愣，他立马给秦月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笑得一脸谄媚。 接着，他的表情收了收，握住身侧少女的肩膀，轻轻将人推到了包间门边。 “没事的，你放心。”他垂眸看向少女，又换出了一脸的温柔。 任缘皱了皱眉，她转头，又看了一眼沙发，犹豫片刻，终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待门关上，门边的黄衍深吸一口气，他抹了抹脸，然后两个大步跨回刚刚的位置。他站定，立刻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 “妈妈。噢不，阿姨……噢不，姐姐……呃。”他挠了挠头。 秦月捏了捏眉心，她抬眸斜了一眼身前面庞青涩的少年。 “多大了？” “十六。” “你不是秦镇的。” “不是，特地来找老婆……呸，特地来找我女朋友的。” 秦月皱眉，她从上到下打量了黄衍一番，又别开眼去。 “十六岁，弄出一个丰泰，端了两个酒吧。” 秦月似笑非笑，口吻戏谑。 “手底下的人，还有枪。” 黄衍收了收脸上谄媚的表情，态度端正，表情坦诚。 “绿城东区林家，我兄弟，特地来帮我找老婆……呸，找女朋友的。” 秦月转过头来，目光又落在了黄衍的身上，她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你们端了陈余。” 黄衍身子微微一颤，他顿了顿，心思千回百转。 “因为我不想让她，以及她身边的人牵扯药。” 黄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微微上前一步。 “她还小，她应该好好读书，考大学，跟我去绿城。哪怕有一丝让她变得危险的可能，我都要杜绝掉。我是认真的，我以后会和她结婚，生子，我们会在绿城好好生活。” 秦月捏了捏眉心，她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无语。 “阿姨……噢不，姐姐。”黄衍见状，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信我，我对她的感情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知道她还小，我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我就想趁周末和放假，在秦镇发展发展，我得护着她。等到她长大了，我就带她走。我带她到绿城，我有钱，我可以供她读大学，然后我们开一间小公司，她和我结婚，生子。” “啰里八嗦。”秦月又捏了捏眉心。 “阿姨……噢不，姐姐。我……” “闭嘴。” “好的。” 秦月站起身来，她走到玻璃窗前。楼下的舞台上，好听的男声悠悠的传了上来，因为没开窗，声音并不大。 “早一点。”她说：“早一点带她走。” “现在吗？”黄衍立刻转身，激动的上前两步，望着秦月，眼里满是光彩。 秦月偏头，微微抬眸，斜了斜黄衍。 “你成年了么？” 黄衍愣了愣，他低下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三年。”半晌，他开口，语气郑重：“三年内，我就带她走。” “若是食言。”秦月转身，看向黄衍。她抬手，轻轻往自己敞开的风衣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灰壳的手枪来。她将手枪举到黄衍眼前晃了晃。 “我这一把，可是真的。” “不会。”黄衍的表情仍旧郑重，他毫无惧色，往前迈了两步。 “天地可证，日月为鉴。” 秦月勾了勾嘴角。 “管好嘴。”她说完，往包间大门走去。 黄衍转身，立刻又深深鞠了一躬。 “知道了，妈妈，妈妈慢走。” 黄衍话落，秦月的脚步突然顿住，她偏头，眼神锋利的瞪向黄衍。 黄衍没敢起身，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半晌，女人终是吐出一口浊气来，她转身，带着两个跟班，推门往外走去。 第288章 不可理喻 秦镇，丰泰佳缘酒吧。 同一时间，左边小一些的包间内。 任缘、林维峻、王明国坐在沙发上，任缘坐在侧面，林维峻和王明国坐在正中。 服务员推门进来，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给任缘端上了一杯奶茶。 任缘端起奶茶，清浅的喝了一口。 “山鸡哥呢？”她淡淡的问道。 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二郎腿翘了起来。 “自从你上次把刀子插在球台上过后，他就不敢来了。还真是把孩子吓得不轻。” 一旁的王明国抬眸，看向任缘。 “你和秦月是什么关系？” 少女并未回答，她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看向林维峻。她的眼里除了打量，还有丝丝缕缕的暗芒。 “端了陈余，你想干什么？” “啊…陈余。”林维峻摸了摸下巴，一脸戏谑的回望过去。 “陈余不是你想找的人么？端掉陈余不是你的想法么？” 任缘皱眉。 “一早就给你说了，我们合作，会快很多。”林维峻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坐姿。 “自以为是。” “嘁。”林维峻撇撇嘴，眼里的戏谑不减一分。 “你就说，你快还是我快？” 少女的胸腔微微起伏，手握成拳，目光盯着桌子上的奶茶，一言不发。 林维峻立了立身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任缘，继续开口：“现在的丰泰，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拿信息的速度，都比你单枪匹马快很多。“ “与我何干。” “呵。”林维峻摊了摊手。 “丰泰。本来就是你的。” 少女握拳的手又捏紧了一分，她低垂着眼眸，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林维峻满不在乎，双手撑着头，又躺靠下去。 “你说，他一天吊儿郎当的，除了读书应付他爸爸，没为啥犯过愁。如今他求着我，求着王明国，费那么大劲，跑来秦镇。我们一步一步把丰泰做起来，你觉得是因为东区的生活太过惬意吗？” “他本该惬意，本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嘁，谁让你招惹他的。”林维峻又撇撇嘴。 任缘沉默，她有些憋闷，有心反驳，却没找到更好的词汇。 林维峻笑了笑，姿势更加慵懒，笑容也更加灿烂。 又过了半晌，少女突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林维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望向任缘，有些懵，也有些诧异。 少女走到门边，突然又顿住。她努力的闭了闭眼，立刻转身，又走回茶几边，瞪向林维峻。 “中央大街，不是街心花园。你带着他胡闹，若是危及生命，我会要你陪葬。” 任缘话落，林维峻“噌”的一声站起来。他眉头皱紧，像是受了不小的气。他的背脊剧烈起伏，抬手向侧边指去。 “我林家在东区，乃至绿城，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一个小小的秦镇，你当我在和你做游戏？！” “十六七岁，你还妄想将秦镇翻过来么？”任缘的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呵！”林维峻气得不轻。他转了转脖颈，看着少女，面色沉了几分，但嘴角带着笑意。 “想把任龙涛逼出秦月，再想办法抓他的漏洞。 何其愚蠢？他不是走投无路，不会离开秦月的，那是他的伞。” 任缘闻言，瞳孔微缩，她仍旧瞪着林维峻，一言不发。 林维峻满意的看着任缘的表情，起伏的背脊稍稍缓和，阴沉的面容又变得戏谑。 “你想和他耗几年？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等黄衍考上大学了，绿城的大学，那可都是美女如云的地方。” 话落，任缘眼里的暗淡一闪而过，她别开脸去。 “那是他的事。” 林维峻终于笑了起来，他缓缓的坐下，躺靠回沙发里，神态又慵懒起来。 “那我离去。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他慢慢陪你耗。今天任聪被拆穿了，明天还会有张聪李聪王聪。他那个性格，可是相当的执着。” 任缘沉默。 “他不会离去的。”一旁的王明国指了指身边的林维峻。 “他胜负欲极强，为了赢你，连夜端了司机老王家。” 林维峻皱眉，他瞥了王明国一眼。 “我说，你到底是哪边的？” 任缘站在茶几边，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林维峻，眸色冰凉。 “他若在秦镇受伤，我不会放过你。” “关我什么事？”林维峻摊了摊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任缘。 “搞清楚，他在秦镇，就受了两次伤。” “嗯。”一旁的王明国认真的点了点头。 少女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不可理喻。”她立刻转身，大步迈出包间。她像是泄愤般，“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包间门。 任缘站在包间门口，胸腔仍旧在剧烈的起伏。半晌，她终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的门打开了。 秦月带着两个跟班，踏出包间。她偏头，看着少女气鼓鼓的小脸，愣了片刻。 “至于么？”她笑了笑，走到少女跟前。 “我也没有为难他。” 少女扬起脸，望向秦月，一时无语。 秦月的面色又温柔了一些。她上前，将少女搂进怀里，抚起少女的背脊来。 “你想要他，你便去。只是，你还太小，现在的选择不一定对。若是伤了，后悔了，有我。” 任缘将头埋在女人怀里，她伸出手臂，紧紧的将女人环住，像是生怕她会放手一般。 第289章 这是我选的 秦镇，丰泰佳缘酒吧。 黄衍走进左侧的包间内。 “人呢？”他走到包间里，四处搜寻了一番。 “气跑了。”王明国淡淡的说道。 黄衍闻言，一口气提起来，又深深的咽了下去。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脑袋又疼了起来。 “怎么又气跑了。” 林维峻仍旧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 “要回来的，急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她会主动过来找你。” 黄衍抬眸，盯着林维峻。 “你给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林维峻摊了摊手。 “就是他气跑的。”一旁的王明国指了指林维峻。 “靠。”黄衍骂道。 “急什么，会回来的。”林维峻仍旧老神在在的模样。 “最好是。” 黄衍话音落下，他的白色小灵通突然震动起来。他一把抓起电话往屏幕看去，嘴立刻咧了开来。 他突然站起，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小缘。”他唤道。 “我在秦月睡。” “噢。” “家钥匙，拿给吧台了。” “钥……钥匙？” “嗯。”少女语气淡淡的。 “以后在秦镇，不许睡别处。” “好。”黄衍笑起来，他呼出一口气，继续问道：“那，那……” 电话那端，没有给他絮叨的机会，已经挂断了。 黄衍揣回电话，满面春风的往门外走去。 “我回家睡觉了。”他边走边说。 “那我也回去了。”林维峻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黄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我们不同路。” 林维峻的懒腰伸了一半顿住，他偏头看向黄衍，皱眉。 “我回秦镇的家。” 黄衍说完，大阔步的走出包间，径直往一楼的吧台奔去。 秦月 KTV 会所，私人包间内。 任缘挂断电话，走回包间大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秦月双脚屈在沙发上，偏过头来，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少女的脑袋。 “下不为例。”她说，语气严肃。 “嗯。”少女垂眸。 秦月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将少女搂进怀里。 “你知道，不让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搂着任缘肩膀的手又紧了一分。 “知道。” “会怨我吗？” “会。” 秦月沉默了片刻，她望着前方深黑色的玻璃茶几，目光变得晦暗。 “会过去的。”女人的嘴角多出一抹苦涩。 任缘将女人的手轻轻握住，她抬眸，乌黑发亮的眼睛仰望身前的女人。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她问道。 “我，不敢离开他。”秦月悠悠的叹气，她躺靠在沙发里，一下一下抚着怀里少女的发丝。 “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我确实做不到。” “他只有脱离这里，才能变得正常。” “若错的不是你爸爸，是任聪呢？” 任缘闻言顿住，眉头轻轻的蹙起。 “你会毫不犹豫的将他送走，让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痛苦的喘息吗？那里或许冰冷刺骨，他也许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秦月说着，推开少女，站起身来。她走进包房内的另一个小房间里，抱出一条小被褥。 任缘望着秦月将被褥铺在沙发上，轻轻的闭了闭眼睛。 “他至少，不会做让我难过的事。” 秦月笑了笑，又坐到了少女的身边。 “那你说说，才多久的光景，你便和他考虑好了未来。” 任缘欲言又止，她微微垂眸，想了半晌，才缓缓的吐出三个字来：“很久了。” “很久是几个月？”秦月好笑的望着少女满是纠结的侧脸。 少女好看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 “总之很久。”她说着，轻轻偏开脸去。 “你喜欢，我便由着你。”秦月叹了口气。她又抚起少女的发丝来。 “但是，你现在不可以乱来。你还小，不要听信太多不切实际的言语，那些他口中的未来，不是定数。一年两年，验不出一颗真心。“ “他会去做。” “若不是他确实在做，我也不会让他留在秦镇。” 秦月挪了挪身子，将一旁的任缘放倒在沙发上，给她将小枕头垫起，又给她细心的盖上被褥。 “你爸爸，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我并不盲目，只是做不到决绝。” “但这是错的。” “他的错，起因是我。” “那是他自己选择堕落，与你何干？” 秦月顿住，她望着少女气鼓鼓的小脸，有一瞬的沉默。 半晌，她伸出食指，轻轻揉了揉少女皱起的眉心，嘴角又勾了起来。 “这小枕头，现在你都快睡不下了呢。”她的声音又变得温柔。 “我不想看到你出事。”任缘睁着乌黑的眼睛，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小缘。”秦月抚着少女的发丝，回望着少女的眼眸。 “我不会出事，也不会让你和你爸爸出事。” “可他在不断的给你找事。”少女不依不饶。 秦月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又带出一丝苦涩。 “这是我选的。” 任缘还想争辩些什么，女人却伸手，食指轻轻贴在了少女的小嘴上。 “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秦月的眼眸又深邃了几分，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窗外，又是一阵悠悠的叹息。 “你不用管我，去做你觉得对的事。” 第290章 那男的是谁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的黄衍终于做了一个好梦。他躺在少女的小床上，抱着她的被褥，沉沉的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阳已经升到正空，他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才缓缓将眼睛睁开来。 他睡眼朦胧的爬下床去，光着脚丫子往门外走。 厨房里有锅铲碰撞的声音，他循声走到门边，一个有些娇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忙碌着。 “我在做梦吗？”他悠悠的说着，走到少女的身后佝下身来，缓缓的搂住了她的细腰。 他垂头，将脸埋在少女的发丝间，嘴唇往少女的脖颈处探去。 任缘关火。她突地转过身来，将人推开。 “出去等。”她说。 黄衍有些恍惚，他张开手臂，又贴近少女。他的背脊微微躬起，头歪着，作势就要往少女的脸上吻去。 “啪！”任缘抬手，一掌贴在了黄衍的脸颊上。然后她顺势旋转手掌，按住黄衍的正脸，将人往后推去。 “出去。” “噢，好的。”黄衍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子，转身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刷牙，洗脸。”厨房里又传来少女的声音。 黄衍看了看桌上新买的牙刷和毛巾，顺手拿起，又走进了厨房旁边的卫生间里。 任缘将饭炒好，抬起两个碗，走到餐桌前放下。然后她自顾自的举起筷子，安静的吃了起来。 黄衍洗漱完毕，走到餐桌前坐下，也举起了筷子。 “咱妈没有过来么？”他的脸埋向碗里，随意的问道。 少女闻言顿住一瞬，又继续吃了起来。 “第一次见你妈妈，怪紧张的。”黄衍埋着头，继续边吃边说。 任缘没有搭理，她望着碗里的食物，一边往嘴里送，一边细细的咀嚼。 “绿城东区，林家。为了来秦镇，不惜求人帮忙。”少女的口吻随意。 “求人？”黄衍放下筷子，他看向少女，眼睛瞪得老大。 “他说的？”黄衍问道。 “没有么？”少女抬眼。 “真是不要脸。”黄衍又埋下头去，继续边吃边说：“是他求着我，不是我求着他。他为了追我们班那个苏青，就差没给我下跪了。” “乓！”少女突然将筷子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黄衍吓了一跳。 他立刻抬头，手颤了颤，嘴唇微张，嘴里包着的蛋炒饭没来得及咽下，挂在齿间。 任缘眼神锋利，她瞪着黄衍，没有说话。 “怎……怎么了？”黄衍的声线微颤。 “没事。”少女收回眼神，又埋下头，继续吃起来。 黄衍一阵懵，他没有动，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少女的神态。半晌，见没有异常，他又才抬起筷子，继续将嘴里的饭咀嚼咽下。 “追到了么？”少女仍旧埋着头，边吃边问。 “快了吧。”黄衍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一眼任缘，见少女面色如常，他又絮絮叨叨起来：“你不要看他做事狡诈，游刃有余，但是在女人这方面，他是有缺陷的。” 黄衍话落，任缘站起身来。她将自己的碗端起，又端起了黄衍那只碗，往厨房走去。 黄衍举着筷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又疑惑的看向少女，有些不满。 “小缘，我还没吃完。” “不要吃了。”少女的语气清冷，她将黄衍碗里的饭一股脑倒进垃圾桶，将碗丢进了水池里。 黄衍提着筷子走进厨房，看着任缘一声不响的收拾灶台。 “还在生气？”他问道。 任缘并未说话，将锅和锅铲往水池里放。 黄衍走上前去，将筷子丢进水池，然后一把抓过少女的双手，直直的往她的脸上看去。 “松手。”任缘别开脸。 “你又要咬我么？”黄衍勾了勾嘴角。 任缘皱眉。 “黄衍。你选错了。” “选什么？”黄衍盯着少女的侧脸，眉头蹙起。 “生活，未来，女朋友。” “嘁。”黄衍被气笑了，他放开手，又将少女的脸捧起。 “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脑子都要玩废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少女垂眸，她抬手将黄衍的手掌扯开，侧过身去。 “就事论事。”她的语气平静。 “好。”黄衍又把少女的肩膀扳过来，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的眼睛，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任缘，你要的时候便要，不要的时候就告诉我我选错了。你要我怎么回？是，我本身有一万个选择，可是我还是选择来到这里，一次又一次的扑向你，” 黄衍越说越气，他缓缓松开手掌，转身往厨房外面走去。 少女定定的站在水池边，她的眼眸依旧垂着，睫毛下面，眼里覆上了一层雾气。她没敢抬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胸腔轻微的起伏起来。 突然，一双大脚丫子又冲进了厨房里。 黄衍气势汹汹的冲到少女跟前站定，他一把捏住任缘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你说！”黄衍的眼眶通红，他对着任缘大声吼道：“那男的是谁？是不是李木！？” 第291章 出大事了 任缘家，厨房内。 黄衍吼完，才看清少女眼里的雾气。他一怔，立刻闭嘴，手也缓缓的松了开来。 “没有男的。”任缘的情绪像是已经收拾好了般，她对上黄衍的眼睛。 “没有别人。” 黄衍又愣了片刻，刚才不断起伏的胸腔慢慢归于平静。 他上前一步，抬起手来，轻轻将身前的人往怀里摁了摁。见少女没有躲避，他又大胆了些，直接将人拥了起来，他抱得很紧。 “小缘。”他闭了闭眼，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们结婚了，在绿城。我们的家很大，很温馨，茶几上都是你喜欢的小玩意。家里还有一匹玻璃柜子，里面都是你的芭比娃娃。你总是可以估计我起床的时间，提前给我做好饭。后来我们啪啪啪，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打住。”怀里的人将头挣脱开来，她抬手，用力将黄衍推开了一些。然后她抬起头，瞪向黄衍。 “我现在十三岁。” “嗯。”黄衍勾了勾嘴角。 “我可以等你。” “你最好不要逾矩。” 少女说完，转身，开始洗起碗来。 “我没有逾矩。” “嘴巴逾矩也是逾矩。”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滚出去。” 任缘话落，黄衍并没有动，厨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我……那个。”黄衍的眉头突然皱起。然后他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小缘……那个……” 任缘仍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并未理会。 站在少女身后的黄衍似做了一番纠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般，两步上前，伸手一把停住了水龙头。 任缘的眉头皱起，转过头来。 “闹够了么？”她冷冷的问道。 任缘问完，却见身侧的黄衍眉头紧锁，神情紧张，一副束手无措的表情。 “出大事了。”黄衍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语气凝重。 任缘微微张口，还未出声。黄衍一把拉住少女，往前走了两步，便将人往厕所里塞去。 “你……” 少女还未来得及抵住厕所的木门，只听“乓！”的一声，黄衍立刻将门一把关住。 “我马上！”黄衍对着木门叫道：“我马上就回来，你别动！” “黄衍。”任缘隔着木门，唤了一声。 她的手掌贴在木门上，眉头蹙起，门外却已经没有了回应。 黄衍火急火燎的出了大门，他没忘带上钥匙、鸭舌帽和口罩。 他一边飞快的下楼一边将口罩和帽子戴好，然后朝着最近的日用品店奔去。 半晌，黄衍气喘吁吁的跑到日用品店，他趴在柜台前，喘着粗气。 “老……老板。”黄衍望着老板，一只手伸了过去。 “卫生巾，各种卫生巾。” 老板一愣，皱起眉头。 “快！”黄衍的神色焦急，表情严肃。 老板挠了挠头，经不起黄衍的催促，他立刻将各种品牌的卫生巾各拿了一包，往柜台上摆去。 “要哪个？”他问道。 黄衍皱着眉，他低头，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脑瓜子又疼了起来。 “全部要了，算钱。”他说着，立刻掏出钱包。 十分钟后，黄衍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跑回了电力厂家属区。他埋着头，步伐匆匆，大口喘气，径直走到了单元大门口。 “你要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传来，接着一只纤细的手臂拦住了黄衍的去路。 黄衍抬头，瞳孔一缩。 只见唐芸正站在单元门的门口，她一只手臂拦住了黄衍的去路，盯着黄衍，神色冰冷。 黄衍喘着气，心里万分焦急。 他一把挥开唐芸的手臂，然后掏出钥匙，将单元门打开。 ”你还配了钥匙！？” 唐芸皱眉，奈何她抵不过黄衍的力气。她站在一旁，掏出新买的小灵通，作势就要报警。 黄衍没管唐芸，他推门而入，然后他又突然顿住。 只一瞬，他立刻回头，抓着唐芸的手臂就往楼内扯去。 唐芸一个电话还没按下拨通，人一下子就被拽进了单元大门。 “我告诉你，这是违法的。”唐芸吼道，然后她瞥到了黄衍手上那个大大的白色的塑料袋。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变态。”她骂道。 黄衍不管不顾，他将唐芸扯到二楼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拖着人就往里面塞去。 唐芸没来得及继续骂出声，已经被黄衍拖到了厕所门口。 “我会马上报警的！” 唐芸话音落下，黄衍将大大的口袋塞到她的手里，一把将人推入了厕所。 “砰！”他关上了厕所门。 “死变态！” 唐芸骂完这句，房间里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黄衍吐出一口浊气，又坐回了餐桌边。他摘下了口罩和帽子，翘起二郎腿，慢慢悠悠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第292章 獾子朋友 几分钟后，唐芸推开了厕所门。 她的手里提了一个装满卫生巾的袋子走回客厅，抬头便看到了悠哉悠哉，坐在餐桌边抽烟的黄衍。她愣了片刻，又偏眼看到了桌上摆放的帽子和口罩，更疑惑了。 “裤子在我床头的柜子里。”厕所里传来任缘的声音。 唐芸回神，她收起心里的疑惑，往任缘的小房间里走去。 待唐芸找到裤子，送进厕所，她才缓缓走到餐桌边。她没有说话，坐到了黄衍的对面，也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又过了不久，厕所门终于打开，少女提着一条刚刚洗净的裤子走了出来，她走到客厅转弯，径直下楼，将裤子拿去晾晒。 黄衍灭掉烟，起身走到厨房，拿起水壶，自顾自的开始烧水。 不多时，任缘回到屋内，她走到餐桌前，坐到了黄衍刚才的位子上。 “这是唱的哪一出？”唐芸下巴抬了抬，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黄衍。 任缘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你让他扮成丰泰的老板干什么？”唐芸又问道。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缓缓的将脸埋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杯热水递到了少女跟前。黄衍放下水杯，坐到了二人侧面。 “我就是丰泰的老板。”他望着唐芸，面色不似玩笑。 “不过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如果我爸爸知道了，我会没命的。” “你？”唐芸勾了勾嘴角，瞥了瞥黄衍，像是并未相信。 任缘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她望向唐芸，面色平静。 “他是。” 唐芸偏头看向任缘，脸色从疑惑渐渐变得震惊。 黄衍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起少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若不是她不让我来秦镇，我也不会换个身份，想方设法的护着她。” 唐芸闻言，又看了看身前的任缘。她低头捏了捏眉心，又抬手使劲搓了搓脸，半晌，好似终于平复了心绪。 “倒是，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任缘点了点头，语气变得郑重：“他的事，要对所有人保密。” “嗯。所以他在秦镇叫什么？”唐芸又问道。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闻言，突然别过脸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任……任聪。”她轻轻的说。 “任聪？聪哥？”唐芸又勾了勾嘴角。 “只要不叫我变态就行。”一旁的黄衍翻起一个白眼。 “自找的。”唐芸撇撇嘴，她掏出一支烟来，递给黄衍。 “若丰泰是你的，那么接下来我们的行动，会轻松很多。不枉费你为她辛苦准备那么久。” “她肯要才算。”黄衍叹了口气，他接过烟，点燃。 任缘双手捂着水杯，并未在意黄衍微酸的言语。她抬眸看向唐芸，表情变得认真。 “计划可能会变。”她说。 “如何变？”唐芸问道。 任缘摇头，她想了想，偏头看向黄衍。 “你那獾子朋友什么时候来？” “獾……獾子？？”黄衍愣了愣。 “最好斗的那个。” “林维峻？”黄衍笑了起来。 “獾子这个外号，倒是贴切，我叫他过来便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电话。 任缘立刻抬手，压住了黄衍的小灵通。 “不必。” “怎么了？”黄衍疑惑。 “不必求他。”少女眉头微蹙。 “什么求不求的。”黄衍拂了拂少女的头，语气认真：“他虽有些傲气，但是他既要帮我，定会竭尽全力的。” “不许打。” “噢，好吧。”黄衍撇撇嘴，又将小灵通揣了回去。 “任聪。”一旁的唐芸叫道。 “干嘛？” “你倒反应挺快的。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丰泰的计划，听小缘的。”黄衍的语气又温柔了一些。 “那么，现在中央大街上，你们有多少暗线？”唐芸又问道。 “呃 ……秦月、花都、天上人间、汇尊，几乎大的盘子都有，但都不深。酒店、宾馆、还有大的两家饭店，也布置了人。但是与药相关的，现在信息不多，还在努力收集。”黄衍答得认真。 唐芸听完，看了看对面的少女，嘴角微勾，眼神颇有深意。 “倒是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小缘也安排了人，没有那么多，但恐怕比你们要深入一些。” “从那獾子身上学的。”任缘的语气平淡。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他偏头望向任缘。少女的长发遮住了一部分侧脸，她的嘴唇微微有些绷紧，小梨涡浅浅的现了出来。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 “一提到他，你像是受了莫大的气。” “没气。” 任缘说完，两个小梨涡更加明显。黄衍叹了口气，他没再追问，抬起手，开始轻抚任缘的背脊。 “丰泰这边，我负责暗线，獾子负责明面上的扩张。暗线这边的消息，全部汇总在我这里。你若想听，我给你讲。” “不急。” 任缘说完，一阵腹痛传来，她不自觉的捂了捂小腹。 黄衍起身，又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热水出来。 “我回头去买点红糖。”他边说边坐回凳子上，手又一下一下的抚起任缘的背脊来。 “你每次来月事，都是要喝红糖水的。” “每次？”唐芸皱眉。 “她今天是第一次。” 第293章 可怜人 秦镇电力厂，任缘家。 “走了。”唐芸站起身来，她将手里的小灵通晃了晃。 “就是来找你存电话的。” “嗯。”任缘也站起身来。 “明天调休，我会通知他们一起过来。” “到丰泰吧。” “好。” 午后，阳台改成的小房间内静谧。木桌前的窗户打开着，有微微温热的风吹进来。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和小院内的一片绿色。风里，有细微的木植香气。 黄衍坐在小木桌前，偏头望向床边的少女。 “上次给你带的作业都做完了么？” “没。”少女说着，将几本习题摆到桌面上。 黄衍翻开习题，认真的看了起来。 “数学怎么没动？”半晌，他又问道。 一阵沉默，屋内又安静了一瞬。 黄衍叹了口气。 “看来从小，你就对数字有偏见。”他将习题理了理，站起身，将数学的那一本摊在了桌上。 “过来做。” “噢。” 任缘起身，坐到了小木桌前，开始做题。 黄衍顿了顿，他又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木桌上。然后他坐到床边，翻开其他的习题册，继续认真的看。 小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任缘坐在小木桌前，一只手撑着头，认真的做题。黄衍坐在床边，右手握着一支笔，左手摊着习题，时不时会在习题上圈点一番。 “英语不错。”半晌，他抬起头来。 “都不错。” “嗯。”任缘淡淡的应道，做题的动作仍旧未停。 黄衍抬眸，看向桌前的少女，屋外的光线照进来，她的面容更加白皙。 “是那些事情，耽误了你么？”他悠悠的问道。 “不是。” “小缘，我在这里。有丰泰，有我，你不会再被任何事情耽误了。” 少女的笔顿了顿，她没有说话，眼睛依旧盯着习题。 黄衍起身，又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 “肚子还疼吗？”他又问道。 “不。” 黄衍没再打扰，他将身边的习题册收起，然后半躺在少女的小床上睡了过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任缘缓缓的放下笔，她偏头看了看已经睡熟的黄衍，然后悄悄的站起身来。 她爬上床，取下被褥摊开，盖在了黄衍的肚子上。她垂眸，看着黄衍熟睡的模样，嘴角轻轻的勾了勾，又伸出手指，触了触他的鼻尖。 然后，她微微躬身，她将唇瓣轻轻贴了贴少年的额头，才缓缓的爬下床去，继续写起习题来。 黄衍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醒来的时候，少女正站在桌前。她一只手扶着腰肢，一只手扶着脖颈，像是坐久了，刚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累了？”黄衍问。 “嗯。”任缘偏头，她伸出手指，抹了抹黏在他眼角的那根绒毛。 黄衍笑了笑，一把将人圈住，脑袋往少女的肩窝里埋去。 “我有点控制不住。”黄衍坐在床边，他固住少女的背，呼吸又缓了一些。 “既然现在只能抱抱你，那你就让我多抱抱。” 任缘轻轻叹气，她抬了抬手，将他的脑袋环住。 五分钟后。 ”还要多久？”少女的语气有些不耐。 黄衍悻悻的松手，表情又一本正经起来。他站起身，拿过少女的数学习题，有模有样的开始检查作业。 “我去做饭。”任缘说着往外走。 “别做了。”黄衍转头。 “出去吃，你这两天就别做饭了。” 任缘顿了顿，折返回来，坐到了床边。 “你不回家，你爸爸不会为难你么？” 黄衍立在床边，眼睛落在习题上，嘴角勾起。 “这两年，他们的公司在飞快的扩张。他们要花很多时间打通各地的经营渠道，几乎都在外面。” “家里没人，他们不会起疑么？” “张哥给我打着掩护的，没事。”黄衍说着，将习题摊回桌上，偏过头来。 “错了两道题。” “噢。” 任缘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她提起笔，手腕却又被黄衍握住，将笔摁回原地。 “宋瑶为什么一直为难你？”黄衍问道。 任缘转过头来，黄衍松开手，往后退了退，又坐到了床边。 “因为唐芸。” “唐芸？” “唐芸之前在浪漫上班。”任缘转过身，望着黄衍，语气平静。 “嗯。” “她爸爸送她去的，收了宋瑶的钱。” 黄衍瞳孔微缩，他看着少女平静的脸，有些不可置信。 “除了唐芸，还有阿珍她们。有的是被哄骗去的，有的是为了钱。” “就那么明目张胆的？”黄衍皱眉。 “没有钱，读不了书。她们这样的，在秦镇很多。” “然后呢？” “她爸爸跑了，当天晚上，她被带去了清水巷。” 黄衍皱眉。 “我也没有钱，就去找姜兰。” “救到了么？”黄衍的眉头轻轻蹙起。 “没有。”少女缓了缓，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她自己跑了。” “她衣衫不整，跑到街心花园，被宋瑶带人抓住了。” “然后，你就提着刀子冲进去杀人？”黄衍皱眉问道。 “是。”少女语气平静。 “我割破了宋瑶的手臂。宋大勇知道我和秦月的关系，他不敢为难我，放了人。” “所以，宋瑶一直对你怀恨在心。” “是。” “这个宋瑶，年纪不大，却是如此阴毒。” “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第294章 要走便走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任缘家。 黄衍和任缘坐在小房间里聊天。 少女的水杯喝空了，黄衍又给她倒来一杯。 “所以，秦月……”黄衍看着少女，语气温和了一些。 “是我妈妈，不是亲生的。” 少女说完转过脸去，眼睛又落在习题上，眉头蹙起。 黄衍愣了愣，没有再问下去。他走到少女的旁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给她讲起题来。 不多时，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他掏出小灵通，接起了电话。 “还没搞定？”林维峻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天到丰泰。” “噢。”林维峻顿了顿，又继续说：“你说，我是不是玩脱了？” “脱了？”黄衍皱眉，他懒洋洋的走到床边坐下。 “好像是脱了。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苏青一看到我，转身就回学校了。” “你大过节的，天天往秦镇跑，她不生气才怪。” “那我该怎么办？” “既是生气，说明在乎你了。”黄衍勾了勾嘴角。 “如果是昨天晚上走的，那你差不多该去哄哄了。” “怎么哄？” “你就说，你想她了。” “直接说？” “直接说。” 黄衍挂了电话，抬起头来。任缘保持着做题的姿势，头微偏，正斜眼望着黄衍。 “你那是什么表情？”黄衍皱眉。 “招数很多。”少女收回眼神，又看向习题。 “若是这些招数对你有用就好了。”黄衍叹了口气。 “怕是也用在别人身上的。” “你在吃醋么？”黄衍佝下背，看着少女的侧脸。 “是。”少女眼睛看着作业本，语气随意。 黄衍嘴巴咧开来，他将任缘的脸捧起，对向自己，笑道：“吃醋，不是这个反应啊……” “什么反应？” “呃……比如说，如果你看到我和其他女孩子牵手手……” “我会把你的手割下来。”任缘别开脸，语气依旧平淡。 “好吧。”黄衍悻悻的收回手。 “我不会和其他女孩子牵手的，只是如果。” “砰！”少女突然一把将笔砸在木桌上。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她望着桌上的习题，没有说话。 黄衍又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我又说错什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女转头，瞪向黄衍，一言不发。 “小缘。”黄衍轻轻唤道：“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胡诌？我可以发誓的，从此刻开始，若我心有他人，我便死……” “打住。”少女站起身来。 她的气息平复了一些，她握起黄衍的手掌。 “你要走便走，但不能死。” 她说着，握着黄衍的手掌又用力了一分。 “我能去哪里？”黄衍的嘴又咧了开来。 “小缘，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次日，丰泰娱乐室。 李木带着两个跟班，与唐芸一群少女坐在球台对面的散座区内。 阿欣穿着围裙，她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摆着七八杯奶茶。 她将奶茶挨个端到桌上，身子微佝，望向唐芸。 “这丰泰的老板更加变态了，现在你们过来也免费了。”她小声说。 唐芸愣了愣，然后勾了勾嘴角。 “怕是想讨好我们，从侧面了解小缘的事情。”一个少女说道。 “那还是不要收他的好意。” 另一个少女将奶茶往外推了推。 “喝吧，小缘没事的。”唐芸说着，自顾自的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出现在二楼大门前。 黄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耳边的十字耳环轻轻的晃动着。他牵着一个长发少女，缓缓的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聪哥好！”桌球区的阿当等人立刻站正，然后微微躬身。 黄衍偏了偏头，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少女一直很安静，并未望向左右，她跟随着男人，步伐平稳的走进包间。 休闲区，正端着奶茶的几个少女手顿住了。 众人望着二人从容的走进包间内，震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眼睛都快要瞪脱出来。 李木的嘴唇微微紧绷，他也望着包间刚刚关起的大门，不发一语。 阿欣刚刚收回托盘，手还没来得及垂下，这会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桌边，只有唐芸一人仍旧淡定，她又喝了一口奶茶，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也进去。” 她说完，端着自己的奶茶，先一步走向包间。 第295章 上班还带着娇妻 任聪的包间内。 黄衍将少女安置在主位上，又起身走出包间，招呼杨东烧来热水。他想了想，又让吧员给做了一杯热奶茶。 然后他走到桌球区，唤来了阿当。 阿当立刻小跑过去，微微躬身。 “以后任缘在这，可以用我的包间。她在的时候，安排人守好包间门。她不应允，任何人都不可以放进去。” “好的聪哥。”阿当应道。他想了想，又开口：“那么我们是否以后要听嫂子的派遣？” 黄衍愣了愣，他看向阿当，帽檐下的眉眼弯了弯。 “当然要听，嫂子的派遣。” 黄衍话落，二楼的大门处，又出现了三个人。 “还挺大的。”苏青好奇的掠过林维峻，又往前走了两步。 “那是。”戴着口罩的宋子阳仰着头，带着苏青大阔步的往里走。 今天没有人给他抓刺猬头，他的头发耷拉着，但气势并未减几分。 林维峻勾了勾嘴角，走到黄衍和阿当的身边。 “峻哥。”阿当礼貌的躬身。 黄衍偏过头来，不仅看到了林维峻，还看到了一路带着苏青，往包间走去的宋子阳。 “怎么把她带来了？”黄衍皱眉。 “那不然，又将她丢在东区？” “呃，辛苦你了，上班还带着娇妻。” “这话，我倒是喜欢听。” 林维峻勾着嘴角，看着宋子阳大咧咧的打开包间门，带着苏青走了进去。 “不好。”黄衍话毕，立刻抬步。 “哎哟我去！” 就在这时，宋子阳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冲出包间大门。他立刻将门关住，坐在雕花大门外大口大口的喘气。 苏青并没有出来，被仓皇逃走的宋子阳关在了包间里。 林维峻皱眉。 “赶紧的，任缘她们都在里面。” 黄衍说着绕过台球区，径直往包间大步走去。 包间内。 唐芸等人刚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多说两句。却见戴着口罩的宋子阳把一个少女带进包间后，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还关上了大门。 苏青皱眉，她看着撒丫子跑出去的宋子阳一脸疑惑。然后她又望着眼前一沙发的人，脸上疑惑的表情更甚，眼里闪过一瞬尴尬。 任缘也皱着眉头。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发一语。 “呃……” 唐芸站起身来，礼貌的笑了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包间门又打了开来。 只见黄衍一只手扯着宋子阳，一只手端着一杯热水，径直走到主位前。 他轻轻放下水杯，将像一块烂泥般的宋子阳随意的丢在了李木的旁边。 一旁的苏青愣了愣，然后她的手腕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掌握住。 “让你别乱跑。”林维峻将苏青往后拉了拉。 就在这时，阿当几人又搬来几个单人沙发，挨个摆到茶几边上。他们摆好沙发，微微鞠了一躬，又退了出去。 “过来坐。”林维峻拉着苏青，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的旁边。 “这些是我们秦镇的朋友。”他又向苏青介绍道。 苏青点了点头，对着众人笑了笑。 黄衍坐在了任缘的身边，他自顾自的端起身前的热水，递给任缘。 林维峻指了指黄衍：“他旁边那个，我给你说过的。” “真是漂亮。”苏青微微勾起嘴角，向黄衍身边的少女礼貌的点了点头。 任缘面容平静，她罕见的也对苏青礼貌的笑了笑。 “他们呢。”林维峻又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一群人。 “都是小缘的朋友。” “嗯。”苏青点头，望向林维峻。 “我在这里，方便么？”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维峻勾着嘴角，自然的将手臂搭在了苏青身后的椅背上。 主位上，任缘端着热水，清浅的抿了一口。 “深得你的真传。”她用只有黄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传给他，还是很累人的。” 黄衍勾了勾嘴角，抬手，极其自然的抚了抚少女的发丝。 两侧的沙发内，阿欣等人的目光又从苏青的身上转移到了主位上。 任缘一脸平静，任由主位上的男人抚弄自己的头发。她与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坐得很近，甚至极其自然的将手掌搭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看到这一幕，刚刚才有些好转的众人又懵了，他们的表情几乎一致，满脸的疑惑与打量。 任缘并未在意，她随意的瞥了瞥坐在李木身边的宋子阳。 接收到目光的宋子阳身子忽地一僵，立刻往后退了退。他扒住李木的肩膀，将脸藏起。 李木皱眉，他斜了一眼宋子阳，嫌弃的将他的手挥了开来。 第296章 二打一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将二郎腿翘起来，终于将眼神从苏青身上移开。 “来吧，你们先问。” 沙发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将目光落到了任缘身上。 林维峻的嘴角勾了勾，也看向了任缘。 任缘端起水杯，轻浅的喝了一口。然后她伸出食指，手缓缓的抬了起来。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指着一旁的苏青问道。 林维峻皱眉，他“噌”地站起身，瞪向任缘。他的胸腔起伏了一阵，支棱了半天，缓缓的又坐下身去。 “关你什么事？” 任缘的嘴角勾了勾，像是突然有些畅快的模样，她轻轻将水杯放下，背脊也松缓下来。 “呃。”苏青看着林维峻，又看了看前面的少女。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她问。 “噢，有些好奇。”任缘嘴角勾了勾，看向苏青，并无恶意。 林维峻抬手，轻轻拨了拨苏青的下巴，让她的脸面向自己。 “别理她。她就是个火药桶，谁点炸谁。” “怎么说话呢。”少女身旁的黄衍语气不满，然后他立刻一本正经起来。 “小缘既是这么问，也是合理的。毕竟不是亲密的关系，你也不好带她进来。” 林维峻眼睛微眯，摸了摸下巴。 苏青看了看林维峻，纠结了一瞬，还是转过头来，望向任缘。 “亲密的，你放心，你们说的话，我不会说出去。” “嗯。”任缘点了点头，她又看向林维峻。 “你在教小虎做什么生意？” “当然是对我们有用的生意。”林维峻的表情又戏谑起来。 “你有更好的方法抓住任龙涛。” “自然。” “你要怎么做？” “放长线，钓大鱼。” 任缘皱眉，她看着林维峻，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随即她的面色又平静起来。 “你在故意。”她淡淡的说。 “故意什么？” “故意在她面前装深沉。”任缘勾了勾嘴角，指向苏青。 “你……”林维峻皱眉。 任缘又轻轻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热水。 林维峻被噎了一下，表情一时有些难以控制。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到我问你。” “嗯。”任缘放下水杯，看向林维峻。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林维峻食指直直的指向黄衍。 话音落下，两侧沙发上，除了唐芸和宋子阳，其他人齐齐转头。众人皆是满眼希冀，表情统一，屏住呼吸，等待少女的后话。 主位上的少女面色平静，她伸出手来，握住黄衍的手掌。 “自然比你亲密。” 话落，沙发两侧屏气凝神的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噢。”林维峻摸了摸下巴，眼里的算计并未褪去。 “既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又为何将我们丰泰的老板往碎玻璃地里推？”他故作疑惑的继续问。 “你……”任缘皱眉。 “我自愿的。”黄衍突然摁住任缘的背脊，偏头望着少女，眼里满是柔情。 “我怕她摔上去。” “那么咬伤你呢？”林维峻瞪着黄衍，不依不饶。 “太爱我了，没有控制好轻重。”黄衍弯起眉眼，看向少女问：“是吧？” “是。”任缘垂眸，声音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沙发两侧的众人目瞪口呆，嘴巴齐齐的微张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很好。”林维峻眼神锋利，他又摸了摸下巴。 “二打一。” “任聪。”一旁的苏青突然打断了二人间的你来我往。 黄衍闻言一怔，立刻望向林维峻。 林维峻给黄衍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黄衍立刻收了收心神，看向苏青。 “你们要说什么好好说，不要吵架。”苏青继续说。 “护上了？”黄衍戏谑。 “怎么？不能护？”林维峻也戏谑道。 二人僵持间，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王明国带着小松走进门来，二人手里各捏着一个包子，边吃边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去。 包间内安静下来，众人盯着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沙发上吃包子，一阵沉默。 王明国抬眼，扫视了一圈。 “你们没吃？”他淡淡问道，接着又咬了一口包子。 “你继续。”林维峻撇了撇嘴。他站起身来，表情终于认真了几分。他望向任缘。 “小虎的事，我会单独和你解释。并非不是不信任各位，只是知道的人越少，事情才会越顺利。” 任缘垂眸，收拾了一番表情，抬起头来。 “丰泰还会继续扩张么？” “自然。” “目标呢？” “中央大街。按我与任聪的计划，只有走到中央大街，有些局才可以破。” 任缘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到你了。”林维峻伸了个懒腰，继续开口：“你……” 林维峻话还未问出，任缘便不再理会。她偏头看着沙发一侧的众人说道：“我们跟着丰泰的思路走。” 众人点头。 “那么，其他地方的人需要撤出来么？”唐芸问道。 “不用。他们需要的。” “你倒是送了人，还送嫁妆。”唐芸戏谑。 第297章 提线木偶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唐芸站起身来。 “那我们就先走了。”她说完，带着一众少女往门口走。 “嗯。”任缘点头，她又看向李木。 “小木。”她叫道。 李木站起身来，看着任缘，没有说话。 “阿泰可信，多帮村他们。” “知道了。” 李木并未多看任缘，转身带着人，跟着唐芸一行人离开了包间。 包间内又安静下来。 没有了遮挡物的宋子阳“噌”的一声站起，两个大步躲到了林维峻和苏青的身后。 林维峻的眉头一直蹙着。他盯着正垂着眸，捂住水杯的少女半晌，终于是败下阵来。 “我说。你的报复心太重了。” “过奖了。”任缘抬起头来，面容平静。 “小虎的事，可以说了么？” “他把小虎诓骗到任龙涛身边去了。”黄衍看向少女，嘴角带笑。 任缘的瞳孔缩了缩。 林维峻摆了摆手，面色终于也缓和下来。 “你要等他自己露出尾巴，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为了能和任龙涛一起做生意，必然得求着我。” “现在生意被你断了。”任缘说道。 “所以他已经找我了。做生意，没了货源，自然要找货源。” 林维峻话落，又变得慵懒起来。 任缘皱眉。 “若是碰了货源，性质就变了。” 林维峻似笑非笑，摊了摊手。 “我们，只是咨询顾问，又不是中介公司。做生意嘛，方法大致雷同，传授一点生意经是可以的。找到货源，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如果小虎先找到货源，而那货源我们也知晓来龙去脉，那么，我们就可以请君入瓮了。” “所以，你们在不断收集货源的信息。” “嗯，但效果不好 。”黄衍接过话头。 “我们没有根基，又不涉及他的生意，想要比他快，还是很难。” “如果搞不定货源，那就继续给小虎钱。”林维峻站起身来，他拉着苏青，走到侧面的大沙发上坐下。 “我约了他明天。先探探任龙涛下一步的动作，我们才好提前设局。” 任缘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黄衍。 “我饿了。”她说。 “噢。”黄衍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包间里的其他人。 “你们要吃吗？” “秦镇有什么好吃的？”苏青笑着问道。 “秦镇能有什么好吃的。”林维峻撇了撇嘴。 任缘斜了林维峻一眼，站起身来。 “好吃的很多，我带你去。”她主动走到苏青的身前，伸出手来。 她说着，眉眼弯起，嘴角边的梨涡现了出来，笑得惑人。 “好。”苏青也扬起笑容，她也主动拉住任缘的手，站起身。 林维峻皱眉，他欲阻止，但看着苏青脸上的笑容，又立刻按耐住了。 任缘拉着苏青走到包间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看向王明国身边的小松。 “走了，小松。”她唤道。 小松立刻站起身来，喜笑颜开。 “钱够吗？”黄衍问道。 少女闻言顿了顿，她放开苏青的手，折返回来，站到了林维峻的身前。 “钱。”她伸出手。 林维峻皱眉，他又看了苏青一眼，却见苏青也正笑着望向自己。他胸口堵了一口气，而后强自镇定，掏出了钱包。 “谢谢。”任缘接过钱，却没半点客气。她转身走回苏青身边，拉着人往外走去。 包间门又关了起来，屋内只剩下了黄衍、林维峻、宋子阳和王明国四人。 黄衍瞟了瞟一旁紧皱眉头的林维峻， “你让她们去。其实，如果小缘愿意和苏青交好，苏青也许会被治愈。” “开什么玩笑。她别把人绑去卖了。”林维峻的眉头皱得更甚。 黄衍叹了口气。 “小缘的身世，比苏青可怜万倍。但是她一直努力生活着，没有半分怨言。秦镇不比东区，可怜的女孩很多。苏青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偶尔一阵冷风就受不住了。你多带她过来，也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林维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怎么突然会对苏青那么感兴趣？” “她拉住了苏青，你就是提线木偶。”王明国抬头，淡淡的说道。 “嗯，她聪明。”黄衍笑起来。 “她不想屈尊求你办事，但是她知道，拿捏了苏青，你便不会跑。她要你听话，你也只得听话。” “呵。”林维峻气笑了起来。 “年纪不大就如此狡诈，以后怕是个不得了的角色。” “都说了，她以后是我老婆。” 第298章 林獾子 秦镇，街心花园小吃街。 苏青的长相在秦镇并不多见，引来不少年轻人打量和欣赏的眼神。但这些眼神统统都在看到旁边的少女之后，又不自觉的偏开来些。 小吃街并不长，任缘将人带到一个小吃摊坐下，招呼小松去点菜，然后她望向苏青。 “这家店，好吃的。”她的语气平淡。 “你经常来吃吗？”苏青笑着问道。 “不。”任缘的嘴角勾了勾。 “没有太多钱，几个月吃一次。” 苏青愣了愣，她有些好奇，但又不敢问下去。 “我很穷。”任缘语气随意，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们不可想象的。” “那么今天，你得好好吃，多吃些。” 少女摇头，面容平静。 “若是一次吃腻，也就不那么好吃了。” 苏青愣了愣，笑起来，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小松端着两个盘子摆到桌前。 “姐姐，这时秦镇最出名的水煎豆腐。以前都是爷爷带我过来吃的。“ 小松一边说着，一边给二人递去了筷子。 “你爷爷很疼爱你。”苏青笑着说道。 “嗯，但是现在爷爷病了，姐姐偶尔会带我过来吃。” 苏青夹起一块豆腐，小小的尝了一口，又望向小松。 “那你爸爸妈妈呢？”她随意的问道。 “死了。”小松对着苏青笑了笑，取出筷子，也夹起一块豆腐往嘴里送。 苏青的筷子顿了顿，她望着小松若无其事的大快朵颐，皱了皱眉。 “死了？” “嗯。他们在矿上出了事。” 一旁的任缘面色平静，并未插话，她也轻轻夹起一块豆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松仍旧吃得很香，他像是在给苏青解闷，语气也极为随意。 “矿老板跑了，挖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人。赔不到钱，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了，才下的葬。” 苏青没有动筷，她的面色有些凝重，望向小松的眼里满是忧虑。 “不报警吗？也可以打官司，总是要让那个矿老板负责的。” “报警了，警察抓不到人。”小松仍旧边吃边说，然后他顿了顿，抬起头来问道：“姐姐，打官司是什么？” “没用的。”任缘淡淡开口，她自顾夹起豆腐，往自己的嘴里送。 “他们没有钱，也不懂法。” “真是可怜。”苏青叹了口气。 “你同情不过来的。” 任缘话落，苏青怔了怔。半晌，她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生活都是苦的，只是各有各的苦罢了。” “还好。”任缘抬眸，对着苏青勾了勾嘴角。 “习惯了，没觉得很苦。” “是啊，怎么会苦呢？”小松仍旧笑得很开心。 “姐姐，苦的话，喝杯奶茶就好了，你要喝奶茶吗？” 苏青一愣，像是被小松感染了，又笑起来。 小松并不懂苏青的情绪，他望着苏青，语气认真。 “我喜欢喝椰果的，我姐姐喜欢喝芒果的，你呢？” “呃……我也喜欢喝芒果味的。”苏青看着任缘，笑得更温和了一些。 任缘也抬眸，回望苏青，嘴角弯了弯。 “好吃吗？”她问道。 “嗯，的确好吃。” “还有一家煎肉，也好吃。” “你是要把他的钱都花完吗？” “对。” “那你应该多要一些。下次，我们直接拿着他的钱夹出来。” 苏青心情不错，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你倒是，不心疼他的钱。” “说实话，不知为什么，就喜欢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不过，你倒是很心疼黄衍的。” “没有。不过是想让那獾子吃吃鳖。” “獾……獾子？”苏青愣了愣。 “嗯，林獾子。” 苏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捂住嘴，表情一时难以控制。 任缘抬眸，看着苏青的模样，眉眼也弯了起来。 “姐姐，什么是獾子啊？”小松好奇的问道。 任缘取来纸巾，递给苏青一张，又递了一张给小松。 “一种动物。”她回答道。 “嗯，一种极其可爱的动物。”苏青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是在夸峻哥吗？” “是的。” 第299章 她会死吗 傍晚，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任缘家。 任缘坐在书桌前，她的身前摆放着一套数学习题。 黄衍上完厕所，灭掉烟，洗完手，又回到小房间里。他佝下背，从少女的脖颈间探出头去，皱了皱眉。 “怎么才做了一道？”他问道。 “累了。”任缘皱眉，将笔重重的压到桌上。 黄衍拂了拂少女的头，有些宠溺的说道：“那不做了，这几道题，是比较绕。” “嗯。”少女立刻将习题本关上，生怕晚一分钟，黄衍会后悔。 黄衍愣了愣，直起身子。 “是多不喜欢数学，那么排斥。” “费脑子。” 少女的眉头轻轻的蹙着，她站起身，将随声听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下来，然后开始认真的翻起磁带来。 “我给你买一台电视机吧，爷爷也可以看看电视。”黄衍望着正研究磁带的少女说道。 “爷爷那边，不好解释。” “那简单，让女魔头送过来。” 黄衍走到少女的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 “这样，你一个人在家，就不用一直听歌了。” 任缘抬起头来，仔细的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有快乐大本营么？” “有的。” “有快乐大本营，可以看一看。” 任缘终于选中一盘磁带，她将磁带插入随声听，按下了播放键。 磁带是黄衍很早之前给任缘买的，周杰伦 02 年发行的专辑。 少女将随声听放在小木桌上，周杰伦的声音从随声听里传了出来，是那首《回到过去》。 随身听的音质不比音响，不带耳机的话，还是有不少的杂音。 任缘没有动，任凭黄衍从背后搂住她，她的手轻轻的搭在木桌上，看向窗外。 黄衍的头仍旧埋在少女的发丝间，她好闻的味道窜入他的鼻腔里，他轻轻的闭了闭眼睛。 “以后，你要和我结婚。”他附在少女的耳边说道。 “嗯。” 黄衍轻笑，他抬起头来。他握住任缘的肩膀，将人面向自己，身子前倾，往她的脸上望去。 “答应得那么爽快，你还那么小，怎么了解结婚的意义。” 任缘偏头望向别处，没有言语。 “小缘，你喜欢我吗？”黄衍仍旧盯着少女，神情温柔，眼神专注。 任缘顿了顿，她转头，抬眸，回望黄衍的眼睛。 “喜欢。” “是那种，男女间的喜欢吗？” “是。” “这和喜欢爷爷，喜欢妈妈不同，这种喜欢，只能给一个人。如果你喜欢我，你……” “黄衍。”少女打断了黄衍的絮叨，她抬手，捧起黄衍的脸，仰起头。 “我会和你结婚，心里，只有你一人，” 黄衍愣了愣，眉眼弯起。他望着少女还有些稚嫩的脸，她的眼里却似有他看不透的深邃和情绪。 少女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动人。他恍惚了一瞬，缓缓的佝身，扶住少女的腰肢，脸向她的面庞贴近。 任缘轻轻闭眼，捧着黄衍脸的手掌缓缓的滑落到他的肩膀，呼吸轻了一些。 就在这时，黄衍的小灵通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黄衍皱眉，任缘睁眼。 二人站在原地，顿了片刻，少女抬手，将黄衍推开来些，转身离开了房间。 黄衍的脸垮下，他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摁下了接听键。 “你那火药桶给苏青说什么了？”电话那端，林维峻的声音低沉。 “怎么？”黄衍的声线同样低沉，还有些压抑。 “从回来到现在，一看到我就笑，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停不下来。” “呵，难道你要他看到你就哭么？” “问题是，我总觉察有些不舒服。” “现在，我也有些不舒服。”黄衍没好气的说道。 “你怎么了？被甩了？” “没有。被一只獾子咬了一口。” “呵，秦镇哪里来的獾子。” 黄衍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坐到了少女的床边。 任缘上了厕所，又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木桌前。 黄衍摸了摸鼻子，看向握起随身听的少女。 “要不，我们重新走一次流程？” “不了。” “你给苏青说了什么？回去看到林维峻笑得不行。” “普通聊天。” 黄衍顿了顿，拉过任缘的手腕，让她面向自己。 “你知道，林维峻很喜欢苏青。” “嗯。” “苏青现在，家里出了一些事，她的状态不太好。” “出了什么事？” “她爸爸出轨了。她很执着，找到了证据，逼她父母离了婚。但是却被她妈妈恨上了。” “为什么？”任缘皱眉。 “她妈妈那个思路，确实奇怪，她恨苏青拆散了她的家庭。” 任缘愣了愣，面露疑惑。 “现在她爸爸呢，会找她，但是她不愿见。她妈妈呢，不要她了，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她的状态一直不稳定，时喜时悲，这是抑郁症的前兆。” 任缘沉默，面上的疑惑更甚。 黄衍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确实无法理解。苏青和你不同，她一直被父母宠溺，习惯了被爱。被爱过又突然失去，她才会一时无法接受。” “噢。”任缘微微垂眸，她的眼里，有黄衍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突然失去，是无法接受的。” 黄衍勾了勾嘴角，拉过任缘的手掌，轻轻的摩挲起来。 “所以，如果你想拿捏獾子，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她会死吗？” “不会。”黄衍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少女纤细的手掌上。 “抑郁症，要达到一定严重程度，才会有轻生的念头。” “那要怎么做？” “她若是想开了，病就好了。” “我不会开导人。” “你不用刻意开导她的。你多和她相处就足够了。” “噢。” “小缘。”黄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少女，眼神里尽是温柔。 “你好像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垮一样。有的时候，让我很钦佩，有的时候又让我很心疼。” “也会的。但我希望不会再有了。” 第300章 又挂了一个（回忆） 2014 年 11 月，中区，绿能大厦。 下午，黄衍抱着一叠图纸火急火燎的冲进大厦内。 “靠。”电梯门还是先黄衍一步关了起来。 就在这时，电梯门又缓缓的撑了开。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站在电梯里，她没有抬头，但她的手抬着，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谢谢。”黄衍笑了笑，踏入电梯，按下了 21 层。 女人并未回应，她又抬手，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缓缓的上行，黄衍站得靠后，他有意无意的望着女人的侧影，嘴角轻轻的上扬着。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呢子外套，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她有些瘦，但身形却很挺拔，黄衍的心又跳得快了一些。 “叮。”电梯停在了 19 层。 电梯门缓缓的撑开，女人顿了顿，抬步走了出去。 黄衍摸了摸鼻子，目送女人的身影踏出，转身，消失在拐角处。然后他按下了关门键。 绿城 11 月的天气多变，热的时候还有刺眼的阳光，冷起来，便是阴雨绵绵，寒风阵阵。 黄衍的工位在窗边，这是他花 2000 元和同事换的位置。这个位置夏天舒适，吹得到风，也晒得到太阳。 重点是，这里可以看到大厦的大门口，虽然有些远，但他仍旧偶尔可以看到女人的身影出现。 黄衍将图纸整理好，送到设计总监的办公室内。 他折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同事黎天正站在他的工位边上，将桌旁的窗玻璃拉关起来。 “怎么了这是？”黄衍问道。 “黄色预警，要下暴雨了。”黎天晃了晃手机，将玻璃窗落了锁。 “晴空万里好吗？”黄衍指了指窗外。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然后“轰隆隆。”一个沉闷的雷声便响了起来。 “我去。”黄衍看傻了眼。 “说了，你要相信科学。”黎天摊了摊手，又问道：“你带伞了么？” “我带伞干嘛？”黄衍捏了捏眉心。 “那你自求多福吧。我女朋友会给我送伞过来。” 黎天摆了摆手，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呸。”黄衍不忿。 不多时，暴雨如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黄衍望着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的雨滴，叹了口气。 “这绿城的天气，大抵是得了失心疯。都要冬天了，哪里来的暴雨。”他自说自话。 五点半，黄衍背着公文包和黎天走下电梯。 此时，大厦门口聚集了不少没有带伞的人。一个娇小的身影穿出人群，走到黎天跟前。她礼貌的对着黄衍笑了笑，才望向黎天。 “走吧。”她说着拉住黎天，便往门口走。 黎天顿了顿，又将女人扯了回来。 “有多余的伞么？这还有个孤家寡人。”他指了指一旁的黄衍。 “呃，我带那么多伞干嘛？当然只有一把。”女人也看向黄衍，脸上挂着抱歉。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自求多福。”黎天耸了耸肩。 “快滚，别在我这撒狗粮。” 黄衍又捏了捏眉心，他看着不远处的狂风暴雨，有些哀怨。 就在这时，一把伞递到了黄衍的跟前。 黄衍愣了愣，偏头看去。 任缘神情平静，她挎着一个小包。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年纪应与黄衍相仿，但西装笔挺，梳着称展的背头，下巴上故意留了一撮胡子，看上去有些气质。 黄衍斜了男人一眼，又看向面前递出伞的女人。 “你不用？”他问道。 “不用。”女人语气平静。 “噢。”黄衍接过伞，但却没有动。 任缘收回手，又望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颇有绅士风度的退了一步。 “走吧，我的车在那边。”他指了指大门口。 “去哪里？”任缘问道。 “去吃个饭，然后送你回家。”男人语气温柔。 “不了。”任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我还有工作。” “既是有工作，又何必特地送我下来呢？”男人勾了勾嘴角，并未退让。 “工作流程。”任缘面容平静，并未有多余的情绪。她后退一步，显得礼貌而疏离。 “下雨天，孙总慢走，小心路滑。” 女人说完，便不再逗留，她转身又走到电梯口，按下了电梯。 “真是无趣。”西装笔挺的男人垂眸，整了整自己的西服，又斜了电梯的方向一眼，悻悻的走出大门。 门边，一辆灰色的奔驰被他摁亮，然后他两三步跨过雨幕，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不多时，汽车扬长而去。 黄衍握着伞，望着汽车离开，嘴角勾了勾。 “又挂了一个，这次是一分钟。”他自言自语。 说话间，他瞥向电梯口，却见女人并没有上去。她顿了顿，然后直接往大门处走，眼看就准备淋着雨离开。 此时的雨小了一些，但仅仅只小了一些。 黄衍追了过去，他跨出大门，一把又将女人从雨幕边拉了回来。然后，他将雨伞塞回了女人手上。 “明明只有一把伞，递给我干嘛？”他扬起一个笑容，然后转头，飞快的将外套脱下，盖在头上，一溜烟消失在了雨幕里。 第301章 接盘（回忆） 中区，黄衍的公寓内。 “你说，她自己不打伞，把伞拿给我用，是不是对我有意思？”黄衍看着站在墙边数圈圈的宋子阳问道。 “225 个。”宋子阳回过头来。 “劝你别想太多。”宋子阳懒洋洋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躺了上去。 “她若是喜欢你，会和你打一把伞。” “嗯，有道理。我还是应该理智一点，不要盲目的被一小点收获冲昏头脑。” “我说，你还要闹多久？”宋子阳捏了捏眉心。 “沉默成本。” “什么成本？”宋子阳皱眉。 “我在她身上耗费的时间越多，我将会越发难以抽身。” “我看你应该及时止损。” 黄衍摆了摆手，他走到墙边，指腹划过画得乱七八糟的白墙。 “慌什么？尚且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还年轻，不介意再多和她耗一耗。” “再三年，你就是一只老狗了。” “这不是还有三年么。” “大周末的，你今晚不和我出去玩玩？” “不去了，我得去超市里逛逛，上次在沃尔玛偶遇了一次。” “噢。” 中区，沃尔玛超市。 黄衍推着个推车，车上空空如也。他走到超市的零食货架边上，终于伸出手，往土豆片探去。 “妈妈，要吃土豆片。”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黄衍的背后响起。 黄衍将两袋土豆片丢进购物车，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蹦蹦跳跳的跑上前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 女人今天穿得很随意，她推着一个小推车，目光落在旁边的货架上。车上已经有不少的物品，还有一个小足球。 “妈妈，要吃土豆片。”小男孩又叫了一声，他跑过去，拉住女人的推车，又往前走了走。 黄衍的心突然瞬间下沉，他转过头去，强自压了压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他不敢回头，径直往前走。 任缘看着男人的背影，愣了愣。 就在这时，小男孩拿着一袋土豆片又跑到女人跟前。 “要这个！” “好。”任缘勾了勾嘴角，她收回目光，接过土豆片，放进车里。 她没有看到，她应声的同时，黄衍的背脊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径直绕道另一个区域，将推车丢到一边，快步走出了超市。 超市门外，马路边。黄衍掏出一支烟来。他将烟塞进嘴里，点上火。然后他掏出手机，给宋子阳拨去电话。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在哪？” 中区，某夜店。 黄衍又将一口酒灌进肚里。 “那该死的老杨！”黄衍眼睛通红，他重重的将酒杯摁回茶几上，怒吼道：“不是说了单身，孩子都那么大了！” “想开点，万一是离异呢？”一旁的宋子阳捞起酒杯，轻轻和黄衍手掌下的杯子碰了碰。 “离异？离异太夸张了！那孩子至少五岁了，恐怕她那时还没到结婚的年纪。” “说不定是受了什么情殇，男人跑了，独自带着孩子。”宋子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他认真的看向黄衍。 “然后等着你去接盘。” 黄衍崩溃的抹了抹脸，将头埋在掌间。 “好了好了，大半年了，也该放下了。”宋子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一句话，我今天给你安排十个妹妹。” 黄衍仰头望天，眼睛仍旧猩红一片。半晌，他偏过头去，望向宋子阳。 “二十个。全部给我叫来！” 半个小时后，二人的卡座沙发上塞满了人。 “怎么样？”宋子阳怼了怼黄衍的肩膀。 “都是大学城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正？” 黄衍皱眉。 宋子阳浑不在意，他抬手，指了指黄衍不远处坐着的一个年轻女人。 “那个，也是绿城大学的，你学妹，新闻系的系花。” 接着，他的手臂一转。 “这个，菲菲，云和集团李云和的堂弟的侄女。” 黄衍的眉头又蹙紧了一分。他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你少喝点，这是洋酒，不是啤酒。”宋子阳握住黄衍的手腕，然后他的手又抬了起来，往另一个指去。 “打住。”黄衍捏了捏眉心。 他扯开宋子阳捏住自己手腕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身来。 “你去干嘛？”宋子阳愣了愣。 “接盘。” “我靠！”宋子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骂道：“你真是疯了！” 黄衍没有理会，他绕开那些各种丝袜的长腿，径直出了卡座。 “你爸会将你大卸八块的！” “管好你的嘴。” 中区，黄衍公寓楼下的小巷。 今天的风有些刺骨，黄衍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他的头因为喝酒，又有些昏沉。 “胖头，矮妹。”他叫道，然后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多时，两只猫咪出现，向黄衍的脚边奔来。 “今天没有吃的，今天心情不好。”他笑了笑，揪了揪胖头的背毛。 “喵呼。”胖头不满的叫起来，却并没有离开。 “胖头，你舍不得我吧。”黄衍自顾自的说道：“我也舍不得。沉默成本太高了。那些黑丝比不了她，就算，就算是这样，在我心里，还是比不了。” 黄衍说着，两行泪啪哒啪哒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胖头和矮妹突然往巷口跑去。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处。 已是深夜，小巷昏暗。黄衍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抹了一把脸，看着那个人影，嘴角又勾了起来。 女人走近，她蹲在地上，将猫粮撒出。 然后她偏头，看向醉卧在一边的黄衍。 “还好么？”她问道。 第302章 你太啰嗦（回忆） 2014 年 11 月。黄衍公寓旁边的小巷内。 女人问完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黄衍并不是不想开口，但他的喉咙像是堵上了千斤重的巨石般，他愣是没有办法发出一点声响。 女人又看了黄衍一眼，然后转身，缓缓走远，直至消失在巷口处。 黄衍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不断的拷问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匆匆一眼便做下了如此荒唐的决定。 “胖头啊。”他看向胖头，声线颤抖：“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一心赴死，满是荒唐。啊！可是我不甘啊！心有不甘呐！”黄衍一边说，一边哇哇哇的哭起来。 “矮妹啊，你要擦亮眼睛。“黄衍的背脊颤动着，一边哽咽一边又看向了矮妹。 “千万不要盲目的爱上一个猫。否则你会后悔的，可是我不甘心啊！” 黄衍双手捂住脸，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畅快的哭了一通。半晌，他终于好了一些，他抹了抹脸，微微抬眸。 此时，一双运动鞋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任缘提着一个袋子，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应该站了不短的时间。 “你……”黄衍眼睛微眯，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望向女人。 任缘面容平静，她看到黄衍抬头，终于动了动。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支啤酒，递了过去。 黄衍面露疑惑，他有些僵硬的抬手，将酒接了过去。 接着，他将瓶盖咬开，然后立刻咕嘟咕嘟的灌下半瓶。女人将袋子放到黄衍身边，然后坐到了袋子的另一边。她也掏出一支啤酒，咬开瓶盖，浅浅的喝了一口。 “失恋了？”女人淡淡的问道。 “关你什么事。特地来看我笑话，你倒是很有闲心。” 女人并不在意，她又浅浅的喝了一口酒。 “生活不易，何必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耗费心神。”她的语气随意，像是在安慰，却又稍显生硬。 “虚无缥缈？”黄衍坐正了一些，偏头瞪向女人。 “你难道就没有动过真情？” “没有。” “嘁。”黄衍撇了撇嘴。 “我眼没瞎，你不动情，哪来的孩子？” “受人之托。”女人的表情依旧，她望向黑漆漆的围墙，像是在回忆。 “嘁。”黄衍勾了勾嘴角，表情微酸。 “受人之托？谁会无缘无故托你生个孩子？搞笑。” 女人皱了皱眉，她淡淡的瞥了黄衍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必在这假惺惺的宽慰我。”黄衍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我自找的，发泄一下便没事了。” 女人的嘴角勾了勾，并不在意。 “只是平白无故受了你的帮助，看到你沦落在这，心有不安。” “那更不必了。”黄衍闭了闭眼，嘴里咽下一丝苦涩。 “我又没要你回报。” 任缘没有回应，她举起酒瓶，又浅浅的喝了一口。 二人间安静了一瞬，黄衍将一瓶酒喝完，甩开瓶子。任缘又掏出一瓶酒，递了过去。 黄衍顺手接过酒瓶，又咬了开来。 “我说。”他瞥了女人一眼。 ”你大抵受了不小的感情创伤，所以你才一提到感情，就如此冷漠。” “没有。”女人语气平静，并无波澜。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诶，你初恋是在多少岁？那孩子是第几个男人留给你的？” 任缘皱了皱眉，她的目光斜斜的落在黄衍的身上，表情变得有些不耐。 “没有初恋，没有男人。” “嘁。没有男人，哪来的儿子。”黄衍又撇撇嘴。 “受人之托。” 黄衍愣了愣，大脑好似终于清醒了一些。 “等等。”黄衍又坐正了一些，他将酒瓶放到地上，转过肩膀，一本正经的看向女人问道：“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 “那孩子不是你给哪个野男人生的？” 女人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不是。” “为什么？”黄衍皱眉。 “没有多余的时间。” “那你有时间喂猫？！”黄衍指了指蹲坐在一旁的胖头。 “喂猫。”女人顺着黄衍的手指，看了看远处的胖头。 “简单，安全。” 黄衍愣了愣。 半晌，他笑了起来，扬起的嘴角覆盖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 任缘并没有看黄衍，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表情平静，眼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爱情，其实很美好的。”黄衍一改刚才要死不活的模样，换出了一副诲人不倦的表情。 女人斜了黄衍一眼，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爱一个人，心动，都是无法控制的。你只是还没有心动罢了。”黄衍继续絮絮叨叨。 “不会动。” “总会有的。”黄衍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绝对孤独的。你总要心动，总会有不受控制的时候，爱上一个人，是不知不觉的。” 女人皱了皱眉，她偏头，斜了黄衍一眼，脸上的不耐更甚，然后她站起身来。 “你太啰嗦。”她说完，转身，离开了巷子。 第303章 不过生日 2003 年 5 月 10 日，东区，启航学校。 劳动节调整了放假的时间，周末需要连续上两天课。 “文理分班的考试对各位至关重要，请你们认真对待。”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声音洪亮。 “我们一班是市级理科实验班，能够留在本班的同学，标志着你们离理想的大学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黄衍并没有将心思放在班主任滔滔不绝的讲话上。他的手里攥着一支笔，目光在持续的发散着。半晌，他趴在桌上，轻轻怼了怼前排的女同学。 “孙思瑶，你们女孩子生日，都喜欢怎么过？” 孙思瑶微微侧身，斜了黄衍一眼。 “在家做题。请你坐好。” “嘁。”黄衍撇了撇嘴。他又转向旁边，看向隔着一条过道的男同学。 “老章，你给女孩子准备过生日吗？” 那男同学偏过头来，摸了摸下巴。 “我妈上个月生日，我送了一束花。” “嘁。”黄衍又撇撇嘴。 “黄衍。”班主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黄衍的身上。她抬手指向教室大门，语气严厉：“出去站着。” “噢。”黄衍悻悻站起身来，往教室门外走去。 他刚刚推开教室门，便撞上了正抱着一堆试卷经过的宋子阳。 宋子阳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你干嘛？”他问道。 “罚站。” 黄衍说完，关上教室门，站到了门边。 “噢。” 宋子阳立马腾出一只手来，掏出小灵通。 “你干嘛？”黄衍皱眉。 “上班啊，好不容易有素材了。”宋子阳勾着嘴角，一只手灵活的摁着小灵通。 “怎么又上班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大姐说，只要我好好上班，以后我在秦镇她罩着我。”宋子阳一脸得意。 黄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瞪向宋子阳。 “这种事情就不必要汇报了吧。” “那不能，我现在可是很忠心的。” 宋子阳发完信息，转身，抬着卷子，大阔步的往前走去。 放学，花园茶语。 “所以你今天上课说话，就是因为这个？”苏青好笑的看着黄衍，又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黄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上一个生日，我就错过了。她可能都没有好好过过生日。” 一旁的林维峻摊了摊手，一脸戏谑。 “时间不凑巧。虽然是周末，但是要上课。” “放学，我就过去。” “那我们一起过去吧，给她过生日。”苏青笑着说道。 黄衍点了点头。 “我再去给她买几个芭比娃娃。” “过生日当然是吃生日蛋糕，你买芭比娃娃干什么。”宋子阳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又掏出小灵通来，一本正经的摁了起来。 “女孩子呢，过生日是要开心的，要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要有朋友和家人的祝福。”苏青的语气颇为认真。 “嗯。”黄衍的表情郑重。 “她喜欢芭比娃娃。” 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 “那芭比娃娃，都快被他买绝版了。” “嗯……要是一直都送芭比娃娃，那就没有惊喜了。”苏青点头。 黄衍有些沮丧，他抓了抓头皮，脸垮成了一堆。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过生日还能怎么过？” “呃，当然是有家人，有朋友，穿着漂亮的裙子，一起吹蜡烛。” 苏青话落，林维峻小心翼翼的看了苏青一眼，少女的表情轻松，脸上也并无其他的情绪。 “小缘没有爸爸妈妈会给她过生日，爷爷在厂子里，还不知道当天会不会回去。唐芸他们可以在，我们也可以过去。”黄衍单手撑头，语气随意。 苏青沉默下来，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又低下头去，轻轻喝了一口奶茶。 “呃，我说。”宋子阳怼了怼黄衍的肩膀。 “别和我说话，我烦着。” “好吧。”宋子阳撇了撇嘴。 林维峻斜了斜黄衍，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那就给她买个生日蛋糕，我们再准备些礼物。过个生日大惊小怪的。我从小到大，每年就吃一碗面，还不是身体健康，四肢健全。” “你怎么能一样。”黄衍不屑。 “我希望她的童年完整一些。” “大哥，她都十三岁了，哪里来的童年？” “诶，我说。”宋子阳又皱了皱眉。 “行行行，你说你说。” 黄衍不耐烦的靠回沙发里，捏了捏眉心。 “大姐让我给你说。”宋子阳捞起小灵通，在黄衍面前晃了晃。 “她让你好好学习，她不过生日，放学回家写作业。” 黄衍“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他一把抢过宋子阳的小灵通，瞪大了眼睛往屏幕望去。 半晌，他又将宋子阳的小灵通丢到桌上。 他掏出自己的小灵通，按下任缘的电话号码。然后他一边将电话举到耳边，一边绕过宋子阳，往外走去。 第304章 谈男朋友了 东区，花园茶语的小花园内。 黄衍随意拉过一个椅子坐下。不多时，电话被接通。 “放学了吗？”他问道。 “嗯。” “子阳说，你不过生日了。” “嗯。” “为什么？” “没有必要。”电话那端，少女语气平静，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被老师罚站了。” “呃，你真是。”黄衍捏了捏眉心。 “乖一点。”她说。 “小缘，应该开开心心的，好好的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 “会开心的。”少女的语气仍旧温和。 “心意收下了。” 黄衍沉默，半晌，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好吧。”他应道。 “卷子做完了，下周带过来。” “好。” 黄衍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良久未动。 林维峻懒洋洋的走过来，拉了一个椅子坐到他的旁边。 “怎么？” “罢了，她想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吧。”黄衍捏了捏眉心。 “我们结婚之后，她过生日也很草率的。” “把你和你儿子赶出去一个人过？”林维峻戏谑。 “倒不是。她生日的时候，总是要一个人出去走一走，然后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吃一个蛋糕。儿子喜欢吃蛋糕，所以她会吹个蜡烛。” “很正常，成年人不都这样。” “不，我能感觉得到她的情绪不高，她在努力的迎合我们，照顾我的情绪，但她并不开心。她小时候肯定没有好好过生日，所以长大了，生日才会过得那么不开心。” “那她现在干嘛不好好过？” 黄衍摇了摇头。 “要么，就是习惯了。”林维峻伸了个懒腰，语气戏谑：“就怕不是想一个人过，是想和别人过。” 黄衍皱眉，他站起身来。 “明天，我还是要去一次。” 他说完，往花园茶语的卡座走去。 “随你。”林维峻也起身，跟了上去。 隔天，秦镇秦远中学，放学时间， “任缘，今天你生日，不请我们吃蛋糕吗？”郑云舒背着书包，笑着问。 “不过。”任缘收拾着书包，没有抬头。 “好吧。”郑云舒撇撇嘴，却并未离开。 任缘没太在意，她收拾好书包便往教室门外走。 郑云舒跟上任缘，走在了她的旁边。 就在这时，小松跑向两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过来。 “姐姐，生日快乐。” 他将小盒子递到少女的身前。 任缘愣了愣，接过小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是一个银色的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一只小熊猫。盒盖上是小松歪扭的笔迹，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任缘又将盖子盖了回去，然后看着小松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谢谢。” “姐姐，今天你回电力厂吗？” “嗯。”任缘点头。 “我回家，你不用绕路了。” “好，那姐姐要过一个快乐的生日。” “嗯。” 小松今天没有跟着任缘，直接回了家。 任缘和郑云舒走在回电力厂的路上。 “过生日，你好像没有特别开心。”郑云舒看着任缘，像是在找话题聊天。 “还好。”任缘语气淡淡的。 “听说，你谈男朋友了？” “没有。” “那么小，你就谈男朋友了。”郑云舒自说自话。 “小心被骗了，现在的男生想要的可不是牵牵手。” 任缘没再回话，脚步快了一些。 “你爷爷知道你谈恋爱吗？”郑云舒跟紧了一些，继续问道。 任缘停下脚步，望向郑云舒，眼神变得冰冷。 “任何事，不要牵扯老人家。” 郑云舒一愣，又换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两百块，我明天拿给你。” 任缘说完，转头，快步往前走。 “我不急的。” “以后别跟着我了。” “小缘，不要这样嘛。”郑云舒又跟上任缘，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摆。 任缘并未再理会，她径直走向二号院，回了家。 今天，任爷爷在家。 他特地从电力厂赶回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他炒好菜，在任缘添饭的缝隙，从提回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蛋糕来。 “小缘，今年的蛋糕。”任爷爷笑着，他将菜盘挪了挪，然后将小蛋糕放在了餐桌正中的位置上。 蛋糕很小，只有巴掌大，上面挂着白色的奶油，奶油上撒了一些段碎的彩色甜糖。 任缘端着饭碗走过来时，任爷爷已经在蛋糕上插上了一支红色的蜡烛。 “先许愿，再吃饭。”他望着少女，笑得温和。 第305章 长胆子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就在祖孙俩准备吃饭的时候，黄衍已经到了家属区二号院四栋的楼下。 他站在花台上往小阳台张望，透过阳台的玻璃，可以看到客厅里开着的灯。 他知道，任爷爷今天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蛋糕回去的。 他没有联系任缘，也不想打扰祖孙二人吃饭。 九点，黄衍在家属区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走了回来。刚刚拐过矮楼，他便看到任爷爷打开单元门，离开家属区，往厂子的方向走去。 他勾了勾嘴角，还未来得及抬步，却见不远处，单元门又打开了。 一个瘦削的少女，背着一个白色的书包，站了出来。 任缘将单元门轻轻关好，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黄衍的嘴角立刻撇了下来。他立刻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今天跟踪任缘的人，都被黄衍遣散了，她这个时候出门，是黄衍没有预料到的。 眼看少女越走越远，黄衍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任缘的速度不快，她一个人走在通往街心花园的田边小路上。 黄衍跟得很远，他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向前迈步。他知道，但凡跟近一些，必定会被发觉。 直至走到街心花园附近，行人多了起来，黄衍才敢又靠近了一些。 任缘并未走去街心花园，她在路口转向，往中央大街走。 “去找秦月么？”黄衍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 就在黄衍自说自话时，少女又拐了一个弯，向秦月 ktv的反方向走去。 黄衍皱眉。 不多时，少女停在了一个较为豪华的宾馆大门口。 黄衍躲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眉头皱紧，死死的盯着任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只一瞬，少女拐进宾馆，消失在宾馆豪华的大门内。 黄衍抬头，这里是秦镇最大的一间宾馆，云湖宾馆。 他的心沉了沉，盯着那扇巨大的玻璃门。里面金色的灯光明亮，但他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长胆子了。”黄衍捏了捏眉心，他捞起电话，给江宽拨了过去。 “江宽，问一问，我们在云湖宾馆里面上班的人。任缘进去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好的。”江宽立刻挂断电话。 不多时，江宽的电话又回拨了过来。 “聪哥。”江宽顿了顿。 “嫂子上了 9 楼，9 楼有人把守，我们进不去。” “9 楼？” “对，普通员工不能进去的，听说九楼住的都是贵客。” “贵客？”黄衍缓缓蹲下身子，脑袋又胀痛起来。 云湖宾馆，九楼。 这是一间宽敞的套房。中式的装修，黄梨木的雕花长桌立在落地窗边。桌上，复古的台灯，黄铜色的座机电话和各种各样的摆件显得大气而精致。 套房另一面的大床挂着纱幔，床前立着四片竹质的大屏风，将客厅和卧室隔绝开来。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华丽的生日蛋糕，蛋糕的旁边，还有几个精致的礼物盒。 秦月慵懒的靠在窗边，波浪的卷发遮住她一半的面庞，中式的墨绿色旗袍将她姣好的身材尽数显现。 她晃了晃手里端着的葡萄酒杯，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你的未来老公在下面。”她望着坐在客厅里的少女，嘴角戏谑的弯起。 “嗯。”任缘淡淡的应了一声，将肩上的书包放了下来。 “不请他上来坐坐？” 秦月走回沙发边，坐到了少女的身旁。 “他自己会来。” “我不应允，他恐怕是上不来。” 秦月说着，将酒杯放到一边，立起身子，将蛋糕的盖子打开。 然后她又取出彩色的小蜡烛，数出 13 支，一只一只的插在了蛋糕上。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顺着女人认真的动作，乌黑的眼眸里有复杂的情绪一瞬即逝。 秦月将蜡烛一根一根的点亮，她抬起头，偏过脸来。 烛光映照在女人化着淡妆的脸上，她的笑容温和又明媚。 “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 “嗯。”任缘勾了勾嘴角，望着女人的目光里却蒙上了一层雾气。 “今年的愿望，是去绿城，结婚生子吗？”女人好笑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眼里尽是宠溺。 “不是。” “那倒是奇怪了。”秦月勾着嘴角，又端起一旁的酒杯来。 “莫不是那么快又变心了？” 少女没有说话，她缓缓的靠在了女人的肩膀上，眼睛闭了起来。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她语气很轻。 “是。”秦月笑着，抬手搂了搂身旁的少女。 “我记得，你六岁生日的时候，你说你要离开这里。我当时想，若是你要离开，我便送你去绿城。结果不多时，你就反悔了。” “现在不想。”任缘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女人的肩膀，眼睛仍旧没有睁开。 就在这时，屋内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少女睁开眼，坐正了些。秦月缓缓走到书桌前，举起了电话。 “老板，有个男人，从消防通道冲上来了。” “噢，让他来。”秦月将电话挂断。转头看向少女。 “还真是执着。” 任缘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点了点头。 第306章 智商不太高 秦镇，云湖宾馆。 黄衍喘着粗气，穿过消防通道的小门站进了过道里。 他愣了愣。 此时的过道安静无比，并没有看守。过道里铺着花纹繁复的彩色地毯，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尽头有一扇双开的大门，大门关着。 黄衍没再犹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前，“哐哐哐哐”砸响了房门。 没敲几声，大门便打了开来。 少女穿着整齐，面容平静，站在门边。 黄衍的瞳孔缩了缩，他上下打量了任缘一番，接着一个大步冲进门去。 “我倒要看看。”他边走边说：“你是来见哪个野男人。” 任缘的表情仍旧平静，她将大门关好，又走进屋内，坐回了沙发上。 屋内昏暗，只有茶几上的蜡烛闪着细碎的光亮。 黄衍立在沙发边，他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秦月，愣了愣。 然后他又不死心的转头，把整个套间都搜寻了一遍，没有放过厕所，衣柜，以及床上的被褥。 半晌，他终于站回沙发前，背脊微微的起伏着。 “妈妈。”他望向秦月。 “你看到有男人进来过吗？” 秦月皱眉，一旁的任缘眉头也蹙了起来。 “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轰出去了。”秦月语气微冷。 她转身，走回少女身边坐下，不再搭理黄衍。 “吹蜡烛吧，都快燃尽了。”她对着少女说。 “嗯。”任缘点了点头。 她双手作揖，对着蜡烛，闭上了眼睛。 任缘定在那儿很久，像是她的愿望很长。直至蜡烛将要燃尽，她终于抬眸，仔细的将每一支蜡烛吹灭。 “那个，你去把灯打开。”秦月对着站在一旁的黄衍挥了挥手。 借着窗外的月光，黄衍只看到一只隐约挥起的手掌。 “好的，妈妈。” 黄衍立刻摸索着走向大门边。将灯全部打了开来。 屋内突然明亮，秦月的眉头仍旧微微蹙着。她看向身旁的少女。 “你随他这么叫我？”她故作生气的问道。 “随他吧。”任缘并不在意。 黄衍开完灯，又走到茶几边上蹲下，一副恭敬又严肃的模样。他将蛋糕盘子取出来，又将吃蛋糕的叉子摆好。 “第一刀，要小寿星切的。” 他说着，将蛋糕刀子反握，将刀柄递到少女跟前。 任缘接过刀子，将蛋糕切成几个小块。然后她将一块蛋糕盛出来，递到秦月面前。 秦月笑得温柔，她伸出食指，裹了裹蛋糕上的奶油往少女的脸上抹去。 “越发漂亮了。”她笑着说道：“以前说你是小花猫，现在倒是不像了。” 任缘笑起来，她腾出一只手，也沾了一些奶油，往秦月的脸上抹去。 黄衍蹲在茶几边，他将口罩取了下来，咧着嘴，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眉眼也弯了起来。 秦月斜了黄衍一眼。 “你这老公，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她开着玩笑说。 任缘偏过头，愣了愣。然后她低头，又切起一块蛋糕。 “智商挺高的。” 她说着，将蛋糕递到黄衍跟前。 “谢谢。”黄衍咧着嘴，接过蛋糕。 “吃完蛋糕，你就该走了。”秦月淡淡说道。 “妈妈，礼物还没有拆呢。”黄衍的眼睛瞟了瞟蛋糕旁边的几个精致的小盒子。 “你倒是比她还心急。” 秦月笑着，将蛋糕放下，拿起一个小盒，递到少女跟前。 “看看，喜欢么。”她的语气温柔。 任缘接过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是一对耳环，银色的小圆环。很小，很细，上面有细密的雕刻花纹，看上去极为精致。 秦月轻轻抚过少女的发丝，叹了口气。 “你小时候，总想要我的耳环。但是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打耳洞不好。” “喜欢的。”任缘又站起来，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我听说，你收到两个芭比娃娃，蛮喜欢的。这个是我特地为你去绿城选的。” “嗯，也喜欢。” 一旁的黄衍摸了摸鼻子，这个款式的芭比娃娃，他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其他的盒子里，有娃娃，有毛线玩偶，有各种各样少女喜欢的小玩意儿。 黄衍知道，这些都是任缘喜欢的。因为在很多年后，她总是对这些小玩意没有什么抗体，家里的小柜子里摆得到处都是。 礼物被一个一个拆完，黄衍的蛋糕也吃见了底。 任缘站起身，看向蹲在茶几边上的黄衍。 “走吧，明天还要上课。”她说。 黄衍也没再犹豫，他立刻站起身来，给秦月鞠了一躬。 ”妈妈晚安。” 然后他捞起一旁的口罩，往大门走去。 任缘跟在黄衍的身后，和他一起出了套间。 第307章 全力以赴 秦镇，云湖宾馆。 黄衍走出宾馆大门，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少女。 “开心吗？”他笑着问。 “嗯。” 黄衍望着任缘弯起的嘴角，眸色渐深。 二十年后，任缘过生日时，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她总是点头，却没有今天这般真挚的表情。 “因为秦月？” 任缘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穿过黄衍，望向远处，深邃，却有晶莹的光亮。 “她每年，只陪我一天。” “就是每年，你生日这一天吗？” “嗯。”少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为了，我不受那些事情牵连。” “就像上次，被汇尊掳走那样的事吗？” “嗯。” 黄衍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 “她在保护你。” “是。”任缘瞥了瞥一旁的楼梯，缓缓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那么……”黄衍张了张嘴，又止住了话头。 二十年后，秦月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了。不仅不存在她生活的任何一个角落，就连一张照片，一个关于她的物件也没有留下。 思及此，他的心沉了几分，他缓缓走到少女的旁边坐了下来。 任缘的目光仍旧落在远处，乌黑的眼眸里有黄衍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是妈妈。保护我，照顾我，教我生活。” “她很爱你。” “是。” 黄衍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往别处。 “那么，她为什么不愿意脱离出来，好好与你一起生活？” “因为任龙涛。” 黄衍偏头，望着少女的侧脸。 “她……很爱你爸爸？” “很爱。有爱，也有亏欠。” “小缘。”黄衍伸出手，握了握任缘有些冰凉的手掌。 “别怨她。” 任缘闻言愣了愣，没有说话。 黄衍叹了口气，他望向面前的马路。 现在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昏黄的灯光照着地面，显得有些寂寥。 “不要怨秦月妈妈。她爱你，才会纵容你，纵容你十三岁就和我在一起。她甚至纵容我在她的房间里到处乱窜，口无遮拦。因为她知道，在你心里，我重要。” 少女依旧沉默。一阵夜风吹来，黄衍搂住了她的肩膀。 “如果你爱她，你要学着去理解她。因为爱上一个人，也许会失去理智。” 任缘的眸色幽深，她随着黄衍的目光，也看向昏黄的马路。 “我现在，理解了。”她悠悠的说道。 “我会尽快。”黄衍松开手，站起身来。他拍了拍屁股，然后转头笑着看向少女。 “我会尽快深入中央大街，也会让那獾子加快进度。你想要护着的人，我必全力以赴。” 任缘跟着站起，她伸手给黄衍拍了拍大腿后侧沾上的灰。 然后她绕到黄衍身前，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首先，你要安全。”她的语气很轻。 黄衍的嘴角勾起。 “为了你，我会安全的。”他紧紧的搂了搂少女，又轻轻的把她推开，垂眸看向少女的眼睛。 “快上去吧，别浪费了你们的时间。” 然后他将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生日快乐。”他弯起眉眼，将盒子递了过去。 任缘接过盒子，并未多看，她抬眸盯着黄衍的脸，没有动。 “坐车子，慢一点。”她说。 “会的。” “到家，给我电话。”她又叮嘱道。 “什么时候那么啰嗦了？”黄衍抬手，刮了刮少女的鼻尖。 任缘想了想，还是扯住了黄衍的衣摆。 “你，明天再走。” “明天走，来不及上课的。”黄衍拉过少女的手腕。 “我去街心花园打车，你快回去吧，我一定安全到家，给你电话。” 任缘垂眸，手缓缓的垂下。 “走了。” 她说完，终于转身，走进了宾馆里。 黄衍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才抬起步子，往街心花园走去。 云湖宾馆 9 楼，秦月的私人套房内。 “这么快？”秦月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女走进房间，嘴角微微勾起。 “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也要聊个把小时。” 任缘将门关好，走回秦月的身边坐下。 “他知道，你陪我的时间不多。” 秦月闻言，手里的酒杯顿了顿，又被她放回了茶几上。 “又在怨我吗？”她问。 “不怨了。” “上一次还怨我，现在便不怨了？” 少女偏头看着秦月，语气认真。 “你纵容我和他在一起。” “嗯，因为你喜欢。”秦月拂了拂少女的脑袋，眼里尽是宠溺。 “若我为他去死呢？” 秦月皱眉，她抚着少女脑袋的手微微一僵。 “你仍旧纵容吗？”少女不依不饶的问。 秦月看向任缘，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任缘回望着秦月，她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若是有一天，我离不开他了。他突然离我而去，我要随他一起死呢？” 秦月闻言，突然一把摁住了少女的手腕。 “若是有这么一天。”她似想要立刻堵住少女的话，语速快了些，也有些低沉。 “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你现在会阻止我吗？”任缘仍旧望着她的眼睛。 秦月顿了顿，她似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来。然后她抬眸，看向少女认真的面庞。 “不会。”她说：“你的若是，不是定数。” 秦月话落，任缘的脸上出现片刻的呆滞。秦月将少女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的摩挲，像是在安抚。 “若往后，你爱他，确定是他。我会护着他，护着你们。” 女人说完，像是生怕少女再张口般，又立刻补充道：“没有若是。有我在，便不会有若是。” 任缘沉默，不再追问。 半晌，她将自己的手抽出，从衣兜里掏出黄衍送她的那个小盒子，拿到眼前。 秦月看着少女缓和下来，面色也终于又变得温柔。她微笑着凑近了些，看着任缘将盒子打开。 盒子是黑色，上面有烫金的花纹，很是精致。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串金色的项链。链条很细，上面挂着一颗金色的小星星。 盒子里还附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越黑的天空，星星就越亮。” 第308章 挖墙脚 2003 年 7 月，高一文理分班考试。 这几个月，宋子阳在他老妈的强压之下，学习终于有了质的飞跃。林维峻也临阵磨枪，加上苏青和黄衍的共同努力，这一次不出意外，也能够顺利进入一班了。 黄衍的学习更像是复习，并没有因为秦镇的事情耽误太多。除了必背的内容，其他的功课他仍旧游刃有余。 他的成绩一直控制在全班前十，能够让老黄满意，又不会过于耀眼，引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一场考试开始之前，黄衍、林维峻、宋子阳和苏青四人在教学楼一旁的花台边上碰面。 “有把握吗？”苏青有些忧心的看向林维峻。 “怎么？担心我们不同班么？”林维峻调侃。 “呃……没有。”苏青立刻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少女走到四人跟前。 “黄衍同学。”那少女有些害羞，低着头轻轻叫道。 黄衍转头看去，是一班的一个女同学，叫温思敏。 温思敏将一个小盒子递出，眼眸仍旧微微垂着。 “这个给你，祝你分班考试顺利。” 黄衍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呃，这个不用了，谢谢你，还礼很麻烦的。” 他说完，似触电一般，立刻转头看向宋子阳。 果然，一旁的宋子阳已经动了起来，眼看他已经掏出了电话，垂下头去，开始摁动键盘。 黄衍的眉头竖起，他突然一步跨出，伸手上前，想要去抓宋子阳的小灵通。 宋子阳像是早有预计，他立刻转身，一边按着电话，一边飞快的往远处跑。 黄衍瞳孔一缩，没再管身边的人，风一般的追了出去。 苏青望着二人跑远，回过头来，看着温思敏，叹了口气。 “思敏，他有女朋友了。” 林维峻点了点头。 “他女朋友，可是不好惹的。你看到没，你刚说完，就有人打小报告了。怕是要提着刀冲来这里杀人的。”他说着，手指了指远处还在追逐的二人。 温思敏愣了愣，她望着远处的黄衍，轻轻咬了咬下唇。半晌，她终于回过头来，望向苏青。 “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苏青拉过温思敏的手腕。 “是真的，我给你说过的。” 温思敏闻言，垂下头去。 “那……那希望他们幸福吧。”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拿着没有送出的礼物快步离开。 秦镇，秦远中学。 秦远中学初一年级的期末考试要比黄衍的考试晚两天，这会是课间。 任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小灵通的屏幕发着呆。 屏幕上是她刚刚收到的短信：“大姐，大事不好了，有人要挖你的墙角。”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墙角两个字上，面露疑惑，眼神迷茫。 就在这时，郑云舒突然坐到了任缘身边的空位上，将一盒牛奶推到她的身前。 “小缘，喝牛奶。”她笑得有些讨好。 任缘抬起头来，她眼里的晦暗一瞬即逝。然后她接过牛奶，放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郑云舒见任缘接过牛奶，呼出一口气来。 “我想过了，那两百块钱，既是给你了，你不用还的。” “你不收，我会送到你家去。”任缘将小灵通放下，淡淡的说道。 “你一直护着我，我怎么好意思收呢。学校里，能护着我的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推开我。” 任缘没再理会郑云舒，她又拿起小灵通，打开信息，发起呆来。 郑云舒并不在意，她自来熟的将脸凑近，往任缘的电话屏幕看去。 “挖……你的墙角？”她脱口而出，小心翼翼的望向任缘。 任缘偏头，斜了郑云舒一眼，仍旧沉默。 “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挖你的墙角？”郑云舒皱起眉头，故作认真。 “什么意思？”任缘问道。 “啊？”郑云舒愣了愣。 “挖墙脚，什么意思？” “呃……”郑云舒挠了挠头。 “就是……抢你的男朋友。” “砰！”任缘突然将小灵通重重的砸到课桌上。郑云舒的身子颤了颤，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任缘又顿了顿，然后她起身，将课本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疾步冲出了教室。 上课铃声响起，秦远中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操场往教室里赶。 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单肩挎着书包，逆向而行。那些熙熙攘攘的学生看到少女，都主动让出道来，没有一人敢与她正面相迎。 教学楼二楼，过道。 宋瑶懒洋洋的靠在过道的栏杆上，她的身边是几个打扮夸张但穿着校服的少女。 “乖学生，今天怎么逃课了？”她看着楼下在人群中穿梭的少女，口吻戏谑。 “我们多久动手？”一个头发烫得蓬起的少女问道。 “不急，再等等。”宋瑶盯着楼下，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仅有秦月护着，还有丰泰。” “也不知道这小骚货怎么勾引了那丰泰的老板，现在整个丰泰都围着她转。” “嗯，她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我们不好下手。之前只有两三个，现在愈发多了。” “机会不多，可不能浪费了。” 宋瑶说完，眼里的厉色有增无减。她盯着远处的少女轻松翻过围墙，跳了下去。终于，她转过头来，看向众人。 “要一次把她拖进深渊。” 第309章 她来了 秦镇，秦远中学门口。 少女翻下围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她愣了愣，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只见小马路对面的几间店铺前，三三两两的蹲坐着不少身穿黑色短袖的混混。他们或是抽烟，或是喝着汽水，又或是在闲聊。 就在这时，一个混混不经意的抬眼，看到了正立在墙边的少女，突然一个激灵。 “坏事了。” 他说着，立刻起身往远处的大树跑。 他这一跑，似乎引起了不小的动静，那些或坐或蹲的混混立刻作鸟兽散，一溜烟全部都消失在了少女的视线范围之内。 少女站在原地，对面的小店一瞬间又变得空空荡荡。她捞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然后她在小灵通里找到黄衍的名字，将电话拨了出去。 “小缘。”电话那端的黄衍语气轻快。 “你今天也考试吗？” “先前是两个。”少女顿了顿，语气有些沉。 “什么两个？” “后来是四个。” “四个？” “现在是多少个？” “呃……”电话另一端，黄衍一脸迷茫，没有听懂。 “你派来的人。” “噢，你问这个。”黄衍笑了笑。 “目前是 14 个人，两班倒，覆盖你所有的外出时间。” “有病是吗？” “宋子阳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怎么突然生气了？” “让人退走。”少女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小缘，现在是特殊时期。”黄衍语重心长。 “等过了这个假期，我就给你缩减成两人。” 任缘皱眉。 “小缘，我自然有我的用意，断不会害了你。”电话那端，黄衍继续絮絮叨叨起来。 “你看，我都让他们藏好的，绝不会惹你的厌烦。” 任缘立刻摁断电话。她疾步走到几辆接客的摩托车前，跨上了一辆摩托车。 “秦镇汽车站。” 摩的师傅立刻打着火，飞快的往汽车站的方向驶去。 只一瞬，一群混混突然冲到了马路前，他们望着摩托车崛起一地的黄土越来越远。 “坏了。”一个混混神色凝重。 “太反常了，不是说了不会逃课，几乎也不坐车。”另一个混混挠了挠脑袋。 “这下怎么办，人跟丢了。” “先通知江宽。” 另一边，黄衍在教室外揪起宋子阳的衣领。 “你现在倒是很忠诚。”他咬牙切齿。 宋子阳不耐烦的甩开黄衍的手掌，将自己的衣领拢了拢。 “我这个叫职业操守。” “守你个头。”黄衍气急败坏。 “她要是因为生气，将人甩开，出了事，你要负全责。” “能有什么事？她那么厉害。”宋子阳不满的撇撇嘴。 就在这个时候，铃声响起，考试要开始了。 “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黄衍说完，抛下宋子阳，往教室里走去。他在进教室之前，将电话关了机。 第一场考试是文综，时长 120 分钟。 黄衍用时 90 分钟，又磨了 10 分钟，他才将试卷交了上去。 苏青与黄衍交卷的时间间隔不长，黄衍走出教室时，苏青也站了起来。 二人在教室门口碰面，黄衍往走廊上看去。现在交卷的人不多，林维峻和宋子阳还没有出来。 “你要吃东西么？”苏青问道。 “你这么一说，我是有一点饿了。”黄衍摸了摸肚子。 “学校大门没关，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苏青说着，便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黄衍跟上了苏青的脚步。 “一起吧，我有点想吃门口那家烤肠了。” “行，那烤肠林维峻也喜欢吃的。” “你看上他了。”黄衍走在苏青的侧边，偏头望向身边的少女，表情戏谑。 “没有。”苏青掠过黄衍，步伐迈得快了一些。 “你现在，吃个东西都能想到他身上去。”黄衍立刻跟上。 “宋子阳我也会买的。”苏青的步子又更快了一些。 “那可不同。”黄衍换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你想想，每当你有好吃的，好玩的，你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苏青皱眉，脚步不停，黄衍紧追不放，二人说话间，走到了校门口。 黄衍一步踏出，挡住了苏青的去路，他身子微微前倾，不肯放过苏青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是不是林维峻？”他不依不饶的问道。 苏青皱眉，停下脚步，她刚准备反驳，却愣住了。 “是任缘。”她有些呆滞的望向前方，声音很轻。 黄衍皱眉。 “你说什么？你想我老婆干什么？你弯了么？” “黄衍。”苏青的表情仍旧有些呆滞，她将目光挪到黄衍的脸上。 “她来了。” 黄衍的眉头皱得更甚，他莫名其妙的站开来些，挠了挠头。 苏青叹气，她抬起手，指向了马路的斜对面，黄衍终于转头望去。 马路的对面，一棵大树的旁边。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背着一个白色的书包立在那儿。 她今天穿得很普通，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一条牛仔裤。她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身形瘦削，但挺拔。 她也正望着这边，眼神冰冷，嘴唇微微绷紧。 黄衍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偏头看了看苏青。 “坏了，这表情不太对。” 他说完，瞬间转身，往马路对面冲去。 第310章 他默认了 东区，启航学校大门口。 任缘立在马路边，一动未动，眼神直直的瞪向马路对面的苏青。 黄衍风一般冲到少女跟前，他望着少女的侧脸，有些手足无措。 “小缘。”黄衍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青让开一辆汽车，然后缓缓走到自己跟前。 “你。”任缘大大的眼睛圆瞪，面色不善。 “你要挖我的墙角。” 少女话落，黄衍立即双手摁头，有些崩溃的蹲了下去。 “什……什么？”苏青一怔，看着少女的眼眸，满脸疑惑。 任缘的面色沉了几分。 “你们牵手了吗？”她冰冷的问道。 “牵……牵手？”苏青更懵了。 “嗯。”任缘终于偏过头，看着一旁双手扯住自己头发的黄衍，眼眸又深邃了几分。 “亲嘴了么？”她又问道。 苏青闻言，半是疑惑半是无奈的看着身前的少女，眼神却没半点躲闪。 “小缘，你在说什么？我和谁牵手？和谁亲嘴了？” “他默认了。”任缘抬手，指了指蹲在一旁的黄衍。 苏青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 “他？默认了？默认什么了？” “宋…子…阳。这个王八蛋。”黄衍忽地站起身来，他一把拉住任缘的手，将人扯到自己身前。 然后他微微佝下身子，盯住任缘的眼睛，面色变得严肃。 “十五分钟内，我给你理清楚，我有证据，你不许做任何猜想。”他的语气郑重。 “好。” 少女的面色仍旧冰冷，她一把甩开黄衍的手臂，退后一步，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眼睛轻轻闭了起来，胸腔微微的起伏着。 黄衍长长呼出一口气，偏头看向苏青。 “定是刚才看着我们有说有笑，她误会了。” “嗯。”苏青皱着眉头，面色有些凝重。 她立刻掏出电话，给林维峻发了信息。 黄衍看到苏青的动作，似想到什么般，也掏出自己的小灵通，按下了开机键。 他的电话还未来得及拨出去，手上的小灵通便疯狂的震动起来。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信息提示弹出，没有停下来了趋势。 又过了半晌，小灵通终于停止了震动，黄衍点开信息界面。 他大约收到了十几条信息，有江宽的，小松的，王明国的，甚至有周星的。内容大致相同：“任缘不见了。” 黄衍捏了捏眉心，他抬眸，看了看仍旧闭着眼睛，胸腔不断起伏着的少女，眼里的忧色有增无减。 很快，他忧虑的神情又化为愤怒。他抬起眼眸，往对面学校的大门望去。 不多时，林维峻拖着宋子阳出现在了学校大门口。 他一只手拽着宋子阳的肩膀位置的衣服，一只手揣在裤袋里，步伐沉稳的往马路对面走来。 直至走到马路对面，一脸懵的宋子阳终于看到了那个靠在树干上，眼睛紧闭的少女。 他立刻挣脱林维峻，一脸谄媚的跑到少女跟前。 “大姐，你怎么来东区了？”他佝着背，笑得灿烂。 任缘微微撑开眼皮，斜了斜一旁的宋子阳。然后她立起身形，悠悠的问道：“你说，谁要挖我的墙角？” “谁？”宋子阳挠了挠头，他想了想，神情认真。 “一个女的。” 一旁的黄衍一口气没喘出来，两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宋子阳的衣领。 “你说清楚！”他咬牙切齿，语气低沉。 “把你发信息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你这是什么态度？”宋子阳撇撇嘴，一把将自己的衣领挣脱出来。他又瞄了瞄黄衍黑着的脸色，摸了摸鼻子。 “今天是有个女生，给黄衍送小盒子。”宋子阳又一副谄媚的看向少女。 “那女的是一班的，鬼知道叫什么。反正，她就是想挖你的墙角。” “你……”黄衍指着宋子阳，一脸的痛心疾首。 一旁的苏青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任缘的手腕，望向少女的眼睛。 “那女生叫温思敏。她喜欢黄衍这件事，我知道。但是没有想到分班考试之前，她会找黄衍。黄衍当着我们的面，拒绝了她的礼物。我也告诉过她，而且今天又说了一次，黄衍是有女朋友的。” 苏青话毕，少女的眉头仍旧蹙着，她盯着苏青，目光里有几分探寻。 “你呢？”她问道。 “我？”苏青愣了愣，不自觉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小缘，你想多了。”黄衍捏了捏眉心，走上前来。 “我刚刚和苏青，是在讨论林维峻的事情。” 任缘闻言，神情并未缓和，倒是苏青的头微微的垂了下去。 “讨论我？”林维峻懒洋洋的走上前来，看向苏青。 “讨论我什么？” “没什么。”苏青别开脸去。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盯住苏青不放。 任缘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黄衍，又看向低垂着眼眸的苏青。她思索片刻，一把握住苏青的手腕，将人拉起，离开了原地。 第311章 肆意洒脱 启航学校，校外。 任缘拉着苏青走出十米开外，停了下来。 苏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她看向任缘，笑了笑，表情温和。 任缘放开苏青的手腕，又盯住了苏青的脸。 “你，喜欢谁？” 苏青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黄衍，还是林维峻？”少女不依不饶的问。 “小缘，我怎么会喜欢黄衍呢。”苏青叹了口气，她抬起双手，摁住少女的肩膀，回望她乌黑的眼睛。 “从我们认识，黄衍便不怎么和我说话。后来，也是因为林维峻，我们才熟识起来的。” 任缘皱眉，她仔细探寻着苏青的每一寸表情，然后她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你，喜欢林维峻。” “是。”苏青放开握住任缘的手，眼眸微微垂了下去。 “虽然，一开始，我很讨厌他。他有些自大，而且不学无术，爱摆着一张臭脸。可是后来，他好几次帮助我，陪着我，我就渐渐发现，我开始依赖他了。” “喜欢，为什么不说？” “喜欢，不一定要说的。”苏青又抬眸，看向任缘。她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温和。 “我有些怕。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改变，我怕当有一天我们发生变化，我会承受不住。”她说得很缓。 “有一些会变，有一些不会。” 苏青闻言，她的目光穿过任缘，看向远处的三人，轻轻叹了口气。 “你又怎知，哪一些会变，哪一些不会呢？你不怕黄衍会变心吗？” “不怕。” “那你气势汹汹的过来找我的麻烦。”苏青笑着，摊了摊手。 “他要走便走，我过来确定一下。” “可是你会难过，会生气。” “会。”任缘顿了顿，然后她看向苏青，眼神坚定。 “但我不后悔。” 苏青愣了愣，看向任缘的眼里多出几分钦佩和羡慕。 “你倒是，肆意洒脱。” 不远处，马路边。 “我说，那火药桶会不会炸了，伤到苏青？”林维峻看向远处的二女，面露忧色。 “不会。”黄衍仍旧瞪着宋子阳，怒火尚未平息。 “她知轻重，若是伤了苏青，你便不会再帮她。” “你不要这副模样看着我，我现在有人罩的。”宋子阳伸手，将黄衍的脸转向别处。 “你现在倒是会见风使舵了。” “我想过了。”宋子阳看着黄衍，神情严肃。 “安全，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林维峻看了看腕表，皱起了眉头。 “你们不饿吗？这个时候，苏青该饿了。” 几人说话间，两个少女终于转身，朝这边走来。 任缘走到黄衍身前，她的表情终于变得自然和平静。 “我饿了。”她说。 黄衍咧开嘴，拉起任缘便往前走。 “我也饿了。”苏青抬眸，看着林维峻，嘴角微微的弯起。 林维峻愣了愣，他回望着苏青好看的眉眼，一时没有动作。 “我想吃，十字街那家铁板烧。” 苏青说完，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二人。 “好。”林维峻勾了勾嘴角，步子迈开，与苏青并排往前走。 “我去。”宋子阳看着已经走远的四人，眉头蹙起。他摸了摸鼻子，脸上写满了受不了和不开心。 十字街，铁板烧店内。 几个大盘子盛着各种菜品已经上了桌。 苏青夹起一筷子的食物，送到身边任缘的碗里。 “这家的铁板烧，是整个绿城最好吃的。” “嗯。”任缘勾了勾嘴角，她取出筷子，埋头开始吃。 黄衍蹙着眉头，没有动筷，眼睛一直盯着安静吃食的任缘， “所以，你特地逃课过来抓我的现行？” “不会影响考试。”任缘一边咀嚼，一边垂下眼眸，语气有些轻。 “真是厉害了。”黄衍叹了口气。然后他瞪向宋子阳，又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宋子阳撇撇嘴，又往一旁任缘的身后缩了缩。 “我现在可不怕你。” “我一会安排个车，把她送回去。”林维峻语气淡淡，他瞥了宋子阳一眼，又看向黄衍。 “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呵？”宋子阳正了正身子，抬手向黄衍和林维峻指去。 “你们一个比我大一个月，一个比我大九个月，好意思叫我孩子？” 黄衍捏了捏眉心。 “吃完晚饭再回去。”他又看了看一旁安静吃食的少女，表情温和了些。 “既然来了，我得好好带她吃点东西。” “那一会，我带她去我那里休息。”苏青笑着说道：“她可以好好睡一觉，等我们下午考完试，再出去吃饭。” “好，那就谢谢了。”黄衍笑着回应。 任缘埋着头认真的吃，她听着众人的安排，并未多言。 “说到吃饭。”林维峻摸了摸下巴，看向黄衍。 “兰荫路那家陈李记好像开业了。” “陈李记？”黄衍放下筷子，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是呢。”林维峻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现在味道如何。” “老字号，差不厘。” 黄衍有些兴奋，他说完，看了看任缘，嘴立刻咧了开来。 任缘的筷子不可察觉的顿了顿，她微微抬眸，看向林维峻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陈李记？”苏青皱眉，她疑惑的看向林维峻。 “我没听过。” “好吃的。”林维峻一脸的温柔。 “里面的菜色一绝。” “是呢。”黄衍点了点头。 “小缘最爱吃松鼠鱼。” 苏青闻言，看向身边的任缘。 “小缘，你去吃过吗？” 任缘垂眸，她夹起盘子里的土豆塞进嘴里，又咀嚼了好一阵，咽了下去。然后她才看向苏青。 “没有。”她说。 第312章 你真损 中午，苏青的宿舍内。 苏青床铺的对面仍旧没有人入住。林维峻和宋子阳顺势坐到了空床上。 黄衍拉着任缘坐到了苏青的书桌前。 苏青现在的书桌虽整齐，却已经堆了不少的东西。除了课本和学习资料，还有很多少女的小物件。 “没有室友，还是会无聊一些的。” “还好，晚上没有人影响，看书的效率高很多。”苏青笑了笑。 “你不回家去看看么？”黄衍问道。 “不回了。何必惹她厌烦。”苏青语气轻松，她又看向坐在书桌边的任缘。 “若是小缘读这里就好了，我倒是愿意和她住。” 一旁的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 “要是那么简单，有些人恐怕要放鞭炮庆祝了。” 黄衍站在书桌边，轻轻抚了抚少女的发丝。 “以后，她会来绿城的。” 此时，任缘已经自顾自的掏出一本习题，做了起来。苏青走到桌边，不再说话，认真的看着任缘的作业。 黄衍退开来些，给林维峻使了一个眼色。 “我们走吧，不打扰她们。” 林维峻点了点头，拖起宋子阳，三人走出了宿舍，轻轻关上了房门。 走了几步，林维峻偏过头来。 “小虎这个饵，真是太没用。” “我们根基浅，能将人送过去已经不容易了。”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四个月，端了两个窝点，我都快成缉毒英雄了。” “要是她妈妈不给你放水，你也不会那么顺利。” “呵。这一家闹得。女儿一心想抓爹，妈妈两头放水，倒是谁也不得罪。” 林维峻话落，黄衍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这个事，倒是可以慢慢计划，但宋瑶那边，有点麻烦。” “人插不进去？” “嗯，她身边就那几个女的，尝试过几次插不进去人，她很谨慎。” “直接策反呢？” “试过了，那几个女的也不好对付，被宋瑶拿捏得死死的。” “那就剑走偏锋，找个男的勾搭她。” 黄衍闻言一怔，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招，倒还没试过。” “若宋瑶是男的，倒是好对付些。”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我之前，为了扩张，干过这事。” “你真损。”黄衍嫌弃的瞥了林维峻一眼。 林维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要知道，人都是有弱点的。” “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迫，经不起我试错了。”黄衍眼神晦暗了几分。 “那婆娘又喜欢玩远程控制，不然我倒是可以找个人随时跟着她，小缘也安全许多。” “围魏救赵，跟一个人也行。真到了紧急关头，先把人控制起来，也许可以牵制住另一边的状况。” 黄衍点了点头。 下午，中区，兰荫路。 兰荫路在绿城的护城河边，十几年后，这里小有名气。 后来的兰荫路沿河修建了大大小小十几家高档饭店和会所，一度成为绿城的名流们吃饭聚会的不二选择。而在这条街上，最出名的，就是陈李记。 现在的陈李记还在使用一栋三层的老楼。黄衍记得，很多年以后，陈李记重新翻修过，外观比现在更加豪华，室内的装潢也更加前卫。 结婚之后，任缘并不爱来这种高档地方消费，但是，她极喜欢陈李记的菜色。 大厅里，林维峻站在一个巨大的鱼缸前，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只手揣在兜里。他的目光扫视全场，像是在认真的打量这里的装潢。 “别看了，现在没有你的VIP888。”黄衍牵着任缘，掠过林维峻，往餐桌的位置上走。 林维峻皱眉。 “你那心眼能再小点么？” 被黄衍拉住的少女脚步微微顿了顿。她又转头，看了看林维峻，乌黑的瞳孔内有几分打量，也有几分探寻。 “算大了，没立即冲进去把你杀了。”黄衍话虽重，语气却戏谑。 “什么杀不杀的，听起来怪吓人的。”苏青听着二人间的聊天，眉头皱了起来。 林维峻扳过苏青的肩膀，将人往前推走。 “不必理会他，” 几人在靠窗的餐位上坐下，林维峻先一步将菜单抢了过去，开始翻看起来。 黄衍没有在意林维峻的动作，他招来服务员，先一步开始点餐。 “松鼠鱼，酸辣土豆丝，拔丝排骨，番茄汤。” 林维峻合上菜单，看向服务员。 “番茄汤换成蛋羹汤。” 黄衍立刻抬手，语气不容辩驳。 “就要番茄汤不必换了。” 林维峻的嘴角微勾，他站起身来，走到服务员身前，将菜单递过去。 “番茄汤换成蛋羹汤，拔丝排骨换成香酥辣排骨，再加一个鲜汁蘑菇。” “你……”黄衍皱眉，站起身来。 任缘一把握住黄衍的手腕，将人拉坐回椅子上，面容平静。 “蛋羹汤，我喜欢吃的。” 黄衍将脸凑到任缘的脸旁，神情认真。 “不，你喜欢吃番茄汤。” 一旁的苏青皱眉，她站起身来，瞪着林维峻。 “林维峻，今天是招待小缘，你不要作死。”她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真的是服了。”一旁的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他看着服务员伸出手去。 “两个汤都要了，两个排骨也都要了。你拿给我看看，我再加一个肉。” 黄衍瞪了林维峻一眼，没再说话。 林维峻也走回苏青的身边坐下，他望着苏青，面色缓和下来。 “蛋羹汤，你会喜欢的，还有辣排骨。” 第313章 比较早熟 绿城兰荫路，陈李记饭店。 一个小时后。 两盘排骨吃得精光，苏青将最后一口蛋羹汤喝下。然后她放下碗，看着一旁的任缘，扬起一个微笑。 “他懂你的口味。” 任缘碗里的番茄汤也喝见了底，正揉着鼓鼓囊囊的肚子。 “他也懂你的。”她勾了勾嘴角，指了指林维峻。 “这蹄膀真是一绝。”宋子阳赤手握着一个蹄膀，吃得满嘴流油。 林维峻掏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 “陈李记的口味，没有让我失望。” “嘁，你现在入股，还来得及。”黄衍两手撑在后脑勺，故作鄙夷。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现在说不定是原始股。” 苏青看向林维峻，微微蹙眉。 “你们聊天，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早就听不懂了。”宋子阳耸了耸肩，将最后一块蹄膀吃尽。 黄衍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任缘，然后随意的摆了摆手， “我们，只是比较早熟。” 任缘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她看向苏青说：“出去走走，好消化，” “嗯。”苏青笑着站起身来，拉住任缘，便往外走。 林维峻看着二人走开，撇了撇嘴。 “这任缘，倒是很会蛊惑人心。” “好好说话。”黄衍皱眉警告。 林维峻斜了黄衍一眼。 “你太记仇了。不就是没把包间让给你，记到现在。” 黄衍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那天，她孕反严重，就想吃这一口。” “是大厅坐不下么？” “不是，她对很多味道过于敏感，随时会吐。” “嘁，那你倒是好好说话，没见过你这么求人的。“ 林维峻说着，又撇了撇嘴。 “我说。”宋子阳站起身来，一脸疑惑。 “孕反是什么？” 黄衍和林维峻互看一眼，止住了话头。 “什么孕反？你听错了。”黄衍瞟了宋子阳一眼，自顾自的走出餐厅。 林维峻皱眉。 他又看了一眼宋子阳，然后悻悻的走到前台，结了账。 一周后，中区，中龙武馆。 黄衍和宋子阳又开始了中龙武馆的集训。 今天训练结束前，张志便已经到了。 现在黄衍的父母不着家，跟着忙起来的还有张志。他和许艺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今天也是忙里偷闲过来的。 训练场中的黄衍第一个看到了站在场边的张志，他趁着短暂的休息，立刻走上前去。 “哥，你时间不多，还是陪那个女魔头吧，我们打车过去。” “没事，我今天晚上的工作腾出来了，回来陪也不迟。”张志语气温和。 宋子阳跟着黄衍走上前，他耷拉着脑袋，手不自觉的搭在了黄衍的肩膀上，一脸哀怨。 “快求你好好陪一下她吧，最近愈发的残暴了。” 张志的眉心挑了挑，他挠了挠头，看向正插着腰站在场中的年轻女人。 就在这时，许艺回头了。 “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滚过来！”她单手叉腰，指着场边的二人吼道。 然后她看见了张志，又愣了愣神。 “你们赶紧过来。”她重新说了一次，这次语气缓和不少。 “看吧。”宋子阳摊了摊手。 张志一愣，脸上的尴尬一瞬即逝，然后他又扬起一个笑容，对身前的二人说道：“快去吧。” 下午四点半，黄衍、宋子阳和王明国还是坐上了黄衍家的帕萨特。 自从看到黄衍上次一个打四个之后，张志对他去秦镇这件事情放心了很多。加上黄衍的成绩没有多少下滑，自己也比较忙碌，他便愈发的纵容了。 黄衍坐在副驾驶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张志聊着天。 ”哥，你说女魔头最近怎么不去找小缘了？” “呃，去的呢。”张志笑了笑：“除了帮你给小缘装电视机的那次去过，我休息的时候，也带她去陪小缘吃饭的。” “那你们不带上我。”黄衍撇撇嘴。 “她们俩不让给你说，因为你要分班考试了，怕你分心。” “嘁。”黄衍又撇撇嘴。 张志勾了勾嘴角，仍旧认真的望向前方。 “你这次分班考试，感觉如何？” “必须没有问题。” “那就好。我们其实一共也没来几次，因为我的休息时间不多。” “那倒是。”黄衍点了点头，他到秦镇的次数，肯定是比许艺多的。除了有两三个周末衍妈在家，他没有出门外，剩下的周末，他可是都在秦镇的。 这时，宋子阳从后排探出一个脑袋。 “张哥，你快多陪陪她吧，你再这样，我们这个假期的日子可难过了。”他又提醒了一次。 “知道了，我有时间会多帮你们说说好话的。” 就在这时，汽车平稳的停了下来，街心花园到了。 第314章 宋瑶找你 秦镇，丰泰娱乐室。 黄衍几人刚刚走进二楼大门，阿当便迎了上来。 “聪哥，嫂子在里面。”他鞠了一躬。 “嗯，她在干嘛？”黄衍随意的问道。 “不知道，两个嫂子都在里面。“ 黄衍闻言一怔，他看向阿当，有些懵。 王明国抬头，瞟了一眼黄衍。 “你劈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来的两个嫂子？” 阿当的头仍旧微微低垂，他解释道：“你的和峻哥的。” 黄衍捏了捏鸭舌帽下的眉心。 “下次说清楚。” 他话毕，便大步朝私人包间走。 宋子阳正欲跟上黄衍，却被王明国拉住了。 “天任收账，你跟我去。”他看着宋子阳说道。 “收账？”宋子阳挠了挠头。 “嗯，我数学不太好。” 宋子阳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他一把搂过王明国的肩膀，拽着人便往二楼大门走。 “大哥不是吹牛，我可是市重点实验班的预备队员，查账那是小意思。” 任聪的包间内。 沙发边的空位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套桌椅。 此时，任缘正覆在桌上，苏青坐在一旁。她的手在少女的课本上比划着，正在讲解一道数学思维拓展题。 黄衍推开包间大门，愣了愣。 二女抬起头来，也愣了愣。 “呃……”黄衍挠了挠头。 “你们继续。” “不用。”任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盖上了习题。 苏青伸出的手指一顿，门边的黄衍皱了皱眉。 “还真是，对数学有莫大的抵触情绪。”苏青笑了笑，直起身来。 “嗯。”黄衍走到书桌边，又将习题翻开。 “虽然说你可以读文科，但是如果成绩足够优异，可以被绿城一中择优录取的。”黄衍语重心长 。 “不了。不住校。”少女又将习题盖了起来。 “虽然是封闭式的，但是周末可以出来。”苏青轻轻拂了拂少女的背脊，安慰道。 “也不。” “那医科大附中也行，离中区汽车站也近。我特地研究过了，只要你成绩够好，他们会替你解决学籍的问题。” 任缘垂眸，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黄衍笑得温柔，他将桌上的习题又翻了开来。 “不碍事，你想多陪陪爷爷，四十分钟的车程就到家了。” “我就读西区，二十七中。” 任缘说完，将习题拿到眼前，认真的看着题目，不再说话。 “你的成绩，去西区读书可惜了……” 苏青还想再劝劝，却被黄衍抬手压住了话头。 他看着苏青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你想读哪里，便读哪里。” “嗯。” 少女应了一声，看着习题，眉头又蹙了起来。 苏青看了看埋头的任缘，叹了口气，又开始认真的给少女讲解起来。 黄衍不再打扰二人，悄悄转身走出包间，轻轻掩上了房门。 就在这时，二楼大门处，宋瑶带着三个打扮夸张的少女走进了大厅。 四人聊着天，径直走到散座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黄衍的目光微缩，他对着桌球区的阿当招了招手。 阿当立刻快步绕过桌球区，走到黄衍的身前。 黄衍的下巴抬了抬，看向窗边的四个少女。 “你一会找服务员问问，她们在聊什么？” 黄衍话落，宋瑶的眼睛也瞟了过来，她撞上黄衍的目光，并未躲闪，一脸戏谑。 “聪哥，她们最近都来。”阿当说道。 “聊了什么？” “这个不清楚，我马上安排。” 阿当说完，立刻转身走向吧台。 黄衍想了想，他也转身，退回到包间里，将门关上。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俯下身，看着少女的侧脸问道：“你最近都在这里吗？” “没有。”任缘眼睛看着题目，语气淡淡。 “呃，是林维峻今天带我过来，她正好有不会的习题，我们就约在了这里。”苏青指了指书桌。 “这桌子椅子，都是林维峻今天才搬过来的。” 黄衍看着少女的侧脸，面露忧色。 “阿当说，那宋瑶最近天天都在这里。” 任缘手上的笔顿了顿，她轻轻将笔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大门旁的小窗边。然后她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望去。 黄衍正准备跟过去，却见少女已经放下窗帘，转过头来。 她又走回书桌前，坐了下来，开始认真做题。 黄衍皱眉。 就在这时，林维峻、王明国和宋子阳走了进来。三人身后，阿当也随着宋子阳跟进了门。 林维峻的手里提着两份水煎豆腐，他将袋子放到书桌上，又懒洋洋的走回沙发边坐下。 阿当将门关好，走到黄衍跟前。 “聪哥。宋瑶找你。”他微躬着背说。 话音落下，任缘抬眼，望向黄衍。黄衍面露疑惑，他望向阿当。 “找我干什么？”他问。 “不清楚。” “你倒是去，不是正愁找不到她的漏洞。”一旁的林维峻摆了摆手。 黄衍闻言，顿了顿，带着阿当走出了包间。 第315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镇，丰泰娱乐室。 黄衍压了压鸭舌帽，带着阿当走到窗边的散台。 阿当立刻抽来一张单人沙发，放到了宋瑶的对面，黄衍坐了下来。 宋瑶神色慵懒，她捋了捋头发，看着黄衍。 “任聪。” “什么事？” “很喜欢任缘么？”宋瑶弯着嘴角，她的眼皮上画了淡淡的眼影，看向黄衍的眼神有些暧昧。 “与你何干？” “好意而已，你不必那么抵触我。” “什么好意？”黄衍翘起二郎腿，抬了抬眼。 宋瑶一脸戏谑，她不疾不徐的掏出一支烟来点燃，自顾自的吸了一口，才又看向黄衍。 “你不过是她的又一个工具罢了。前面有李木，后面有你，当然，还会有别人。” 黄衍没有说话，他掰扯着自己手上那颗骷髅戒指，仍旧淡淡的看向宋瑶。 宋瑶仍旧笑着，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黄衍。 “她可不只有你呢，她的网撒的远。除了秦镇，还有绿城，你去查查便知。” “我会去查的。”黄衍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包间内。林维峻、王明国和宋子阳正靠在窗边，撩起了一角窗帘往外望。 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黄衍的正面和宋瑶的背影。 任缘坐在桌前，手里的笔一直没动。她又坐了片刻，终于将习题册盖下，起身走到窗前。 “让。”她淡淡的说。 宋子阳立刻将自己的位置让出，并贴心的为少女将窗帘撩起一些。 王明国没动，他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个位置来，眼睛仍旧盯着外面。 “嘁。”林维峻撇撇嘴，他抬脚，走到苏青身边，将水煎豆腐打了开来。 散座，聊天还在继续。 “她虽背靠秦月，但秦月如同虚设，否则，我也不会轻轻松松的找她麻烦。” 宋瑶说着，缓缓起身。 “你若是想靠她攀附上秦月那艘大船，恐怕是想多了。” “照你这么说，我该攀附谁？” 宋瑶笑了笑，她走到黄衍身边，扶住黄衍沙发的扶手，身子佝下，脑袋前倾，离黄衍的脸越来越近。 “我们浪漫，虽然不如秦月，但却是对你有大用的。” 黄衍皱眉，他的身子往后靠进沙发里，与宋瑶的脸拉开距离。 包间内，任缘突然转身，作势就要冲出大门。 王明国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 “松手。”任缘瞪着王明国，语气冰冷。 “怎么？”林维峻偏头，看了看任缘，又自顾自的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松手。”任缘又说了一次。 “啧啧啧。”林维峻一脸戏谑，摇了摇头。 “我让他用美男计，可没让他自己上。” “用美男计干什么？”任缘转头，瞪向林维峻。 “宋瑶她们想弄你，我们一直在深挖。”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 任缘皱眉，她扯开王明国的手，又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散台。 “我会考虑。” 黄衍说完，支起身子，脸偏往别处。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挥开宋瑶一些。但他的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然后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绕开沙发边的宋瑶，立起身形，整了整自己的 T恤，直接走向包间。 宋瑶撇撇嘴，又坐回了自己的沙发上。 阿当适时的走上前来，在宋瑶的身边站定。 “宋小姐，聪哥说了，今天你们这桌免单，欢迎常来。” 黄衍走进包间的时候，包间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和谐。 苏青和任缘坐在茶几边上吃水煎豆腐，林维峻和王明国靠坐在沙发上。 宋子阳正端着两杯水，毕恭毕敬的放到两个少女身前的茶几上。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林维峻口吻戏谑。 “砰！”任缘刚刚端起的水杯，又重重的砸回茶几上。 “能别火上浇油了么？”黄衍上前，坐到任缘的另一边，抬手抚起她的背脊来。 “宋瑶这妖怪，年纪不大，挺有心计。”他望着少女的侧脸说。 “她勾引你，我们看到了。”王明国指了指包间大门。 黄衍皱眉。 “她勾引我了？” “那不然她凑那么近干嘛？”林维峻戏谑。 黄衍捏了捏眉心，他看向任缘，又将水杯递到少女跟前。 “你难道还担心那妖怪挖你的墙角？” “你最好离她远点。“任缘接过水杯，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哪有时间理那个妖怪。”黄衍撇撇嘴。 林维峻正了正身形，看向黄衍。 “所以，她想要你干什么？” “让我和浪漫合作。” “不行。”任缘开口。 “当然是不行的。”黄衍拉过少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林维峻点头。 “合作当然是不行的。但是暂时可不能交恶，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交好的态度。” “嗯。”黄衍正色。 “目前，我们还拿不准宋瑶会怎么对付小缘。” 任缘闻言，垂下眼眸，她的眼神深邃了一些，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第316章 不要自作聪明 夜半，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将黄衍的帆布鞋刷干净，拿进小房间里，挂去窗户上晾晒。 黄衍看着少女爬上书桌，扬起头，小心的将鞋带绑在窗外的围栏上。 “小心一点。”黄衍走上前去，扶住少女的腰。 任缘转过身来，挥开黄衍的手，压住他的肩膀，轻轻跃下书桌。然后她佝下身子，埋头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书本和杂物。 “没必要。”她说。 “没必要什么？”黄衍站在一旁，望着她。 “那么紧张。” “你是说宋瑶的事情？” “嗯。” “我既知道她要对你不利，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你不放松，她们不会动。” “我知道。但我不敢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黄衍说着，又伸手，扶住了少女的肩膀。任缘轻轻推开黄衍，她爬上床，又开始整理床铺。 “生命，不至于。” “至于。我想方设法的来秦镇，把丰泰做起来，就是为了护着你。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遇到极端的事情。” 任缘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她偏过头来，看向黄衍。 “不会的。” “你一定要注意，注意身边可能出现的状况，不要逞强。”黄衍走近了一些，有些语重心长。 “现在有人看着你，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们的反应速度很快。但我就是担心你倔强，遇到事情不够冷静。” “黄衍。”任缘整理好床铺，爬下床，站在黄衍身前，抬起头来。 “我会保护好自己。” “嗯。”黄衍抓过少女的手腕，低眸回望她的眼睛。 “要保护好头。” 任缘眉头轻蹙。 “还有，随时要往回看看，看有没有人对你的后背下手。” 少女有些不耐的垂下头去，呼出一口气来。 “知道了。” “我认真的，小缘，你要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有事。”黄衍的神色仍旧认真。 “嗯。” 八月初，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现在正是绿城最热的时候，黄衍给她买了一顶小风扇放在书桌上，现在正呼呼呼的转动着。 任缘坐在小木桌前，盯着手上的小灵通，小灵通的屏幕亮着。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又坐了片刻，她站起身来，将小灵通揣进裤兜。 她将风扇关好，换上了一件长袖，取出自己的折叠小刀，将刀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口，甩了甩，确保刀子不会掉出来。 中午，烈日当空，这个时间段，鲜少有人会出现在院落里。 此时，一个少女坐在矮楼边的石桌前。许是怕极了烈日，她打着一把小伞，半个身子避入伞内。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清她的容貌与表情。 任缘绕过矮楼，她看向那把花伞，瞳孔缩了缩。 犹豫一瞬，她捏了捏自己的袖口，然后将手揣进裤袋，握住里面的小灵通，走上前去。 她走到石桌前，石凳很烫，她并没有坐下。 “这一次，找来多少人？”她看向撑伞的少女问道。 坐在石凳上的少女身体微微一僵，好一会功夫，她终于将伞挪开来些，转过头来。 郑云舒并未起身，她望向顶着烈日，身形挺拔的任缘，脸上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没有的。”她说：“你身边的人太多了。” 话毕，她又偏头望向不远处的凉亭。凉亭里，正坐着四五个身穿黑色 T恤的身影。 任缘随着她的目光，也往凉亭看去。 “我，早就想问你。我曾对你掏心，即便是后来，我也护着你。我们到不了怨恨的关系，何必置我于死地？” 郑云舒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既然你都清楚，我就不遮掩了。” 她回过头，盯住任缘，继续说道：“你最好不要惊动丰泰的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要自作聪明。”任缘看着郑云舒，表情冷漠。 “呵。”郑云舒勾了勾嘴角。 “我是不如你聪明。他们都惧怕你，恭维你。你的学习也是最好的，就连老师都由着你乱来。我怎敢在你面前自作聪明？” “你想怎样？” “我知道，我现在动不了你。”郑云舒举起伞，又盖住了自己。 “我本想说动宋瑶，但她怕了，她不敢和丰泰对立。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前段时间，有人找我，想要从我身上探听你的动向。” 任缘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汇尊。”她的面色沉了几分，看向郑云舒的目光变得深邃。 “猜中了。”郑云舒笑起来，她偏了偏身子，从伞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又瞄了瞄凉亭。 “他们有人，又比宋瑶势大，就是，差了点脑子。” 任缘不再说话，她的眉头蹙起，眼睛往四下扫去。 “不用找了。”郑云舒站起身来，她走到任缘身边。 “你在秦镇，不会有人敢动你的。” 任缘沉默，她平静的看着郑云舒，兜里捏着电话的手又紧了一分。 “只怪你太招摇了。”宋瑶将伞递过去些，将任缘也罩在了伞下。 “一面勾搭丰泰的老板，一面还找了个绿城的黄衍，你还真是和宋瑶一样不要脸。” 任缘没动，她的呼吸重了一分，她看着郑云舒近在咫尺的脸，沉默着。 “你应该，也不希望任聪知道黄衍的存在吧。”郑云舒笑了，她抬手轻轻捂了捂嘴，然后将手垂下，直直的盯住任缘。 “想要救你的黄衍，你得乖乖听话。我偷看了你们的信息，你可是很爱他呢。你猜，今天晚上你的晚安，他还收得到么？” 第317章 真是好算计 绿城中区，巨龙大厦附近。 宋子阳和王明国正站在一个小饭馆旁边，宋子阳的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着。 “黄衍呢？怎么还不回来。” 王明国又看了看街口，转身，往饭馆里走。 “先点吃的。”他说道。 “噢。”宋子阳挠了挠头，跟了进去。 另一边，黄衍刚刚买好饮料，他提起袋子哼着歌，往巷口而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材有些魁梧的男人突然一左一右压上前来，摁住了他的肩膀。 “小子，别乱动。” 黄衍身子一僵，他低头看去，一把银色的小刀露出一个刀尖，已经直直的比在了他的脖颈处。 “两位大哥，这里是闹市，警察局就在旁边。”黄衍沉声提醒。 “你最好乖一点。”左边的男人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我们带你去和任缘团聚。” 黄衍闻言，心下一沉，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裤袋，低垂的眼眸里顿时溢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言语，步子也变得顺从。三人拐进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上车。”黄衍被二人押上车，面包车扬长而去。 王恒站在黄衍刚刚买水的小卖部门口，挠了挠头。刚才，他看着黄衍和两个男人转入了小路，但他没来得及叫人，也不确定那两个男人是不是黄衍的朋友。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任缘站在郑云舒的伞下，她掏出电话，按下了黄衍的名字。郑云舒并未阻拦，笑着望向她。 电话响了很久，即将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来。 “任缘。”电话里的男声并不是黄衍。 少女的瞳孔急剧收缩，她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颤。 “乖乖听话，你们会团聚的。”男人的口吻戏谑。 “去哪里。”任缘沉声问道。 “你的同学会告诉你的。”男人说完，将电话挂断。 任缘将电话握在手里，表情前所未有的变得凝重起来。 郑云舒看着任缘，嘴角扬得更高了些，表情也变得戏谑。 “能看到你这副模样，我的用心良苦可是没有白费。你每天假惺惺的摆着一张臭脸，我看到就觉得恶心。” 她说完，轻轻将伞抬起，又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凉亭。 任缘死死盯住郑云舒，眼里的焦急一瞬即逝。 “说吧，要我怎样。” “着急了？”郑云舒轻轻捋了捋头发，故意放缓了语速。 “看来你真是很爱他的。” “再不说，我便叫了。” 郑云舒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大院门外，面包车开着门的。”郑云舒退后了些，继续说道：“别出声，别试图报警，你的相好可是会没命的。” 郑云舒话落，任缘立即转身，往二号院大门走去。郑云舒也不再停留，她将伞压低了些，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另一边，黄衍被带进了一栋破旧的平房内。 他的两个电话都被收缴了，此时，他被绑在了一个木椅上，嘴也被胶带贴住了。他并没有乱动，他的眉头蹙得很深，大脑仍在飞快的转动着。 他确定，这里是在绿城西区。 如果任缘被带到这里，那么他在秦镇做的所有部署全部都白费了。 这群人不像是宋瑶叫来的普通混混，看上去很有规矩。他的左右两边各站有一个人，不说话，一动不动。 黄衍的心又沉了几分，这伙人的目标应该是任缘，抓了自己倒逼任缘离开秦镇。 他现在和外面彻底隔绝，一个人很难脱身。他也不敢离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猜测不错，那么很快，任缘便会只身前来。 思及此，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了他的全身，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中区，中龙武馆。 王明国和宋子阳吃完饭，走回武馆，仍旧没有看到黄衍的身影。 “咦？黄衍没有跟你们回来吗？”王恒凑到二人跟前。 “没有，你看到他了么？”宋子阳问道。 王明国握着小灵通，蹙起眉头，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电话，不通了。”他说。 “我看到他的，在小吃街旁边的小卖部，后来跟着两个人走了。”王恒笑着，挠了挠头。 “我还说，黄衍怎么认识两个社会青年，看上去挺壮实的。” 王明国闻言立刻抬头，压住了王恒的肩膀。 “他们往哪走了？” “不知道啊，一转眼就拐弯了。” 就在这时，王明国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立刻放开王恒，将电话接起。 “任缘上了一辆面包车，很可能出了秦镇。”林维峻没有多作寒暄，他又立刻问道：“黄衍呢？怎么不接电话？” “黄衍不见了，应该也被带走了。”王明国的语气凝重。 “多久的事？” “中午吃饭。”王明国想了想，又补充：“十二点过。”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 “真是好算计。中区等我，我马上过来。” 东区，林家老宅。 林维峻刚刚挂断电话，却见苏青跑了过来。 “怎么了？”林维峻问道。 苏青微微喘气，她将小灵通举到林维峻的眼前，上面是任缘刚刚发来的信息。 “西区，面包车，9492 。” 第318章 没事的 绿城西区，城郊。 任缘被一个混混押进了破旧的平房内。 黄衍坐在椅子上，手被反绑。他偏着头，看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怒目圆瞪。 任缘回望着身前的少年，她的眼神晦暗，嘴唇绷紧，睫毛颤动。 很快，她被押坐到黄衍对面的椅子上，两个混混上下其手，将她绑住。 黄衍的呼吸慢慢变得剧烈起来，脸上写满了痛苦，眼眶变得通红。 那群人并没有封住任缘的嘴巴，将人绑好后便不再说话，站到了一旁。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黄衍沉重的呼吸声。 少女坐在黄衍的对面，她平静的望着黄衍，眼里的难过一瞬即逝，然后她勾了勾嘴角，笑容却苦涩。 “没事的。”她轻轻的说。 “安静点。”一旁的混混立刻吼道：“宝哥给你留了一张吃饭的嘴，你别不识好歹。” 少女转头，面色变得冰冷。 “既然抓了我，其他人可以放了。” “哐当！”任缘对面的黄衍突然激动起来。他卯足了劲，想要挣脱开来，却被绳子绊住，和椅子一起倒了下去。 一个混混见此，立刻上前一步，一腿便踹在了黄衍的脑袋上。 黄衍闷哼一声。对面被绑住的任缘一口气吸入肺里，堵在了胸口，她的双手捏紧，身子也微微颤动起来。 那混混将黄衍又推坐起来，他检查了一下绳索，然后捏住他的下巴。 “让你丫的别动。” 任缘的身子仍旧颤动着，胸腔也在剧烈的起伏。此刻，她面上冰冷的表情支离破碎，她的眼眶红了一些，她看着黄衍，眼里的哀伤和痛苦再也无法掩去。 黄衍没有看那个踹自己的混混，他甩了甩发胀的脑壳，一滴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眉骨淌到了他的眼角边。他的眉骨，应该是被踹破了。 他抬眸，看向对面，努力弯了弯眉眼，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任缘咬住下唇，眼里的那一滴眼泪还是没有止住，忽地溢出，淌落到她的裤腿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二人安静的对坐着。 黄衍脸上滴下的血液已经干涸，他的眼睛一直没有从少女身上挪开。 许是之前的神经过于紧绷，少女的眼皮缓缓的闭了起来，她的脸上仍旧留有两道泪痕，她的头微垂着，嘴唇仍旧绷得很紧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夕阳橘黄色的光斜斜的透进破旧的窗户，映照在二人的身上。 就在这时，三个混混走进门来。 “换班了，你们去吃饭。”一个混混说道。 没有人应答，之前在屋内的三个人走了出去，新来的三人站到了椅子的旁边。 又过了片刻，一个混混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他走到任缘的身前，将袋子里的饭盒打开，拿起勺子，将饭菜一并舀起，递到少女的嘴边。 任缘微微抬了抬眼皮，她没有看黄衍，只是看了看盒子里的饭菜。然后她张口接下了饭菜，开始咀嚼。 看到任缘乖乖吃饭，黄衍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这就对了，配合一点，少吃苦头。”那混混边喂边说。 待那混混将饭喂完，提着袋子走出门去，任缘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黄衍。 她的眼神，黄衍看懂了，她在让黄衍安心。 黄衍微微点了点头，他也给了任缘一个安心的眼神。任缘努力的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她眼睛又轻轻的闭了起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完全黑了，屋里的白织灯被打开。 少女被白色的灯光晃了晃，眼睛睁了开来。黄衍依旧一动不动的望着少女，他的大脑还在不停的运转，但是他说出不话来。 若是可以去上个厕所，或者嘴巴嚷嚷两句，也许他能找到一些漏洞。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维峻已经在着手找人了。 只要这些人还没有下手，他们这样坐着，也算是最好的状况，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被解救的概率应该就越大。 就在黄衍思绪千回百转的时候，老旧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矮胖男人带着一群西装笔挺的混混走了进来。 这男人胖到看不见脖颈，肚子将身上的白色衬衫都挤变了形。他走到二人身侧，坐到了刚刚为自己准备好的大椅子上。 任缘睁开眼，斜了斜身侧的男人，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两个混混上前，将二人的椅子换了一个方向，对上了坐在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肥胖男人。 “丫头，又见面了。”男人掏出一支烟，一旁的混混立刻掏出打火机，双手为他将烟点燃。 第319章 陪葬 绿城西区，城郊。 坐在大椅子上的矮胖男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将烟雾吐了出来。 “任龙涛不会为了我离开秦镇。”少女语气平静，她并未多看一眼身前的胖男人。 “嘁。”胖男人笑了笑。 “我找那烂货干什么？” 任缘的瞳孔缩了缩，她看向男人，眼里掠过一丝疑惑。 “我现在，只想要你的命。” 胖男人话音落下，黄衍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要我的命，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因为你的命还不够。”男人坐正了些，他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你，秦月，都该把命还给我。” 任缘皱眉。 “你幻觉了？” “呵。”胖男人的语气不紧不慢，他极有耐心的继续开口：“死，我必让你们死得清楚。那天，秦月为你围剿我汇尊，足足四个小时。我那可怜待产的女人，被吓退在房间内，大出血，孩子生生死在了腹中。” 男人说到此处，眼眶红了起来，他猩红的眼睛瞪向任缘。 “你可知道，那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任缘沉默，她盯着胖男人，面色仍旧平静。 “秦月，为了你，做得够绝。她将我汇尊的中坚力量瓦解，让我腾不出手来报复你。” 胖男人话落，抬手抹了抹眼角，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在意了。有没有汇尊又如何，我现在只想秦月和你给我的孩子陪葬！” 任缘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黄衍，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要怎么做。”她顿了顿，开口问道。 “当然是，慢慢的折磨你，让秦月慢慢的找。” 胖男人看向少女，面露戏谑。 “说不定，等她找到这里的时候，你刚刚好就断气了。那么，刚好，她就可以和你一起，去陪我那可怜的孩子。我会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断气的。” “呜呜呜呜！”就在这时，黄衍坐在椅子上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疯狂的挪动着屁股，嘴里也开始不断的发出声音。 胖男人皱眉。 “你好像有话要说？”他摸了摸肥硕的下巴，看向黄衍。 黄衍的眼眶猩红，他一边点头，一边仍旧呜呜呜呜的哼叫。 “罢了。”胖男人挥了挥手，一个混混上前，一把撕开了黄衍嘴上的胶带。 胶带撕开，黄衍立刻咆哮起来：“呸！你在说什么狗屁？！” 胖男人微微一怔，看向黄衍。 黄衍歇斯底里，他一面抖动着身子，一面瞪向胖男人。 “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把自己的孩子弄没了，还能想方设法的怪在别人的头上。懦夫！” 黄衍继续骂道：“你不作死，秦月会围了你？你个死胖子，不要脸，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还想为自己找借口，找安慰，活该你断子绝孙！” 胖男人听着黄衍的叫骂，眉头越皱越深，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给我往死里打！”他眉毛立起，大手一挥，像是受了不小的气。 话落，屋内的一群人立刻围上前去，拳脚雨点般的落在了黄衍的头上和身上，黄衍和椅子一起，被打翻在地。 “别动！”就在此刻，少女清亮的声音在屋内传开。 就在所有混混围殴黄衍的时候，她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她解了开来。 绳索一松，她立刻扑到胖男人身前，她的那把小刀被她反握着，抵在了男人双下巴的位置。 “住手！”她又叫道。 这一次，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胖男人垂眸，看了看那把小刀，嘴角勾起，面上没有半分胆怯。 “你和你爸爸，倒是都爱玩这招。” “让你的人走开。”任缘冰冷的说道。 “走什么走？”胖男人面色自然，口吻戏谑。 “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们今天没有一个会活着走出这里。” 他说着，挥了挥手，一群混混又站正起来。 任缘从那群混混的缝隙间看了看倒地的黄衍，眉头蹙了起来。 “你和你爸爸不同的。”胖男人仍旧笑着。 “他脑壳不清楚，我是怕他刀子拿不稳。你可不敢动我，你是学生，懂法的。” “你也懂法的，我死在这里，你也会死。”少女手上的匕首又摁下去几分，已经陷入了胖男人肥硕的肉里。 “我确是不想活了，但我要先看着你们死！” 胖男人说完忽地转头，他一把扯开任缘握刀的手，将人往远处推去。 他的力道不小，少女被推开几米远，失去重心，坐倒下去。 就在此刻，大门外，警笛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320章 救人啊 绿城西区，破旧的平房内。 突然响起的警笛声让屋内的众人怔住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空隙，少女捡起自己的折叠刀，立刻往黄衍的方向暴冲而去。 她主动挥起刀子，往那群挡路的混混腹部划去。她的速度很快，直至冲到黄衍旁边，她才转过身来，将刀子摆在身前。 这把小刀的刀尖上，已经沾上了血。 “小缘，你快走，警察来了，我会没事的。”黄衍咬着牙，有些吃力的抬起头说道。 任缘没有应声。 那群混混似乎是被警笛声吓到了，除了那两个捂住腹部蹲下的混混外，其他的混混看着少女，一时没有动作。 “愣着干什么？！”胖男人站起身。他大声叫道：“给我把那丫头杀了！” 黄衍侧倒在地面上，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他努力的扬起头，高声喊道：“非法拘禁他人，最多三年，你们要是杀人，那就是故意伤人罪，最轻也是死缓！” “不要听他啰嗦，给我把人办了！”胖男人气急，他一脚便向身前的混混踹去。 “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你们要多少钱，我有！你们的家人你们不管了吗？！”黄衍继续高声叫道。 就在这时，红色蓝色交替的灯光射进了平房里。 “刀！拿给我！”胖男人扬起手，高声喝道。 突然，大喇叭响了起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负隅顽抗，主动放出人质，我们会酌情考虑自首情节！” 喇叭声停了一瞬，黄衍立刻又高喊：“给刀也要判重刑的！” 黄衍话毕，没有人掏出刀子递出去。 接着，喇叭声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的那一句话。 “一群没用的废物！”胖男人气急，他看了看任缘手里的刀子，却也没敢立刻上前。 他顿了顿，然后转头，开始在屋内搜寻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捂着肚子的混混突然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往门外走。 紧接着，那群混混陆陆续续的抬起两只手臂，一个接一个的往门外走去。 “狗日的，我他妈先杀了你！” 只见胖男人在屋子的一角捡起一根木棍，他捞起木棍便不管不顾的向任缘这边扑来。 任缘眼神专注，她举着刀子，突然躬身，往男人的腹部刺去。 那胖男人看到任缘的动作，怒目圆睁。 他抬起一只脚，直直的蹬向少女。他的力道不小，任缘被蹬开，刀子堪堪划破男人的大腿。 男人摸了摸腿上的刀痕，面色阴冷，他立刻举起棍子，往黄衍的身上砸去。 就是这一瞬间，被蹬翻的少女突然起身，一把扑到了侧翻在地面的黄衍身上。 少女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她立刻紧紧扣住了黄衍的脑袋，将人和椅子死死的护在了身下。 屋内安静了一瞬，棍子紧紧贴在了少女的后背上，那棍子的顶端，有鲜红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胖男人垂眸，他轻轻动了动手里的木棍，又看着那片血迹，笑了起来。 接着，他突然一脚踩在了木棍上，一只手将棍子往侧边扯去。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任缘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扣着黄衍脑袋的手指泛了白，但她仍旧一动不动。 黄衍的头埋在少女的胸口，他看不见。但是，他感受到了任缘的不对劲。 顿时，他心痛欲裂，眼泪鼻涕大把大把的喷了出来。 “林维峻！你他妈在等什么！”他撕心裂肺的吼道，声音响彻周遭。 “你们都得死！”任缘身后，胖男人扯开棍子，又扬起了手。 “死胖子！”黄衍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儿子没死！他在你身后看着你呐！” 胖男人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突然转身，往身后望去。 就在此刻，一大群持枪警察突然冲入房内，只一瞬的功夫，胖男人便被扣押在了地上。 少女呼吸沉重，她微微偏头，看了看被摁住的胖男人，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然后，她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般，轻轻立起一些，翻身，仰躺在了地面上。 很快，黄衍被拥入的警察松绑。 他的脸上一片青紫，侧边的眉骨处还挂着血痕，但他根本无暇顾及。 他慌乱的扑到少女的身边，将人扶坐起来。 此时，任缘的眼皮已经微微的垂了下去。她虚着眼，看着黄衍，轻轻勾了勾嘴角。 “对不起。”她说：“食言了。” 话落，她的眼皮彻底垂下，身子也软了下来。 黄衍一怔，然后他搂着少女后背的手突然一颤。 少女后背上，一片湿润和黏腻，他甚至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在不断穿过他的指缝往下淌。 “救人啊！”黄衍撕心裂肺的喊道，他不管不顾的一把将少女抬起，疯了般的往门口跑去。 黄衍一路奔向人群最密集的那辆警车，他路过的地面上，留下了零星的血痕。 警车边，林维峻、苏青、许艺、张志、王明国以及宋子阳正焦急的往平房处张望着。 看到黄衍抱着任缘跑来，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许艺立刻跨过警戒线，飞快的冲到黄衍跟前，她看着黄衍怀里的少女，心下一痛，眼眶立即红了起来。 此时，少女穿着的白色T恤下摆，已经被染成了鲜红。 “张志！”许艺大喊，声线颤抖。 “快开车，去医院！” “好！”张志立马转身往人群外面冲去。 一旁的林维峻拽起苏青，和王明国一起推开一旁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黄衍不管不顾的往前跑着，他穿过人群，跑到了那辆帕萨特车前。 许艺立马上前一步，将车门打开。 黄衍小心的将少女托住，然后抱着少女坐上了后排。许艺紧接着坐到了前排的位置，一把拉关了车门。 帕萨特突然飞快的起步，往前开去。 “走。”林维峻拉着苏青，带着王明国和宋子阳，也坐进了一旁的桑塔纳里。 第321章 美容缝合 中区人民医院，急救室外。 黄衍立在急救室外，一动不动，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急救室的大门。 张志上前一步，拽住黄衍。 “小衍，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此时的黄衍，眼角和嘴角有一些乌青，出血的眉骨已经肿了起来。他的手臂上，腿上，都有不少的青紫。但从精神上看，他若无其事。 黄衍仍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面色凝重，对周边的一切恍若未闻。 许艺站在黄衍的身边，她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眼睛也直直的盯着急救室的大门，她的表情同样凝重。 王明国蹲坐在地上，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抬起眼眸，往急救室的大门看去。 “苏青，你先回去。”林维峻望着苏青，语气低沉而严肃。 “不。”苏青的手指扣在座椅的缝隙里，她的手指微微泛白，她同样盯着急救室的大门，脑袋一动不动。 半晌，王明国突然站起身，走到林维峻身边。 “秦月通知了吗？”他问道。 “还没有。”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最好通知一下。毕竟，有些事需要她做主。”王明国粗黑的眉毛紧锁。 林维峻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他掏出电话，往远处走去。 他在远处站定，还未拨出电话，瞳孔便缩了起来。 不远处，秦月踩着一双高跟鞋，正飞快的朝这边跑来。林维峻又顿了顿，然后将电话揣进了裤袋里。 秦月疾步掠过林维峻，径直走到黄衍身前站定。 黄衍的身子终于有了动静，他的背脊微微一僵，偏过头来，看着秦月。顿时，他的眼泪鼻涕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秦月皱眉，她转头，看向急救室的大门，肩膀有些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上前来，所有人都立刻围了上去。 “家属呢？” “我。”秦月上前一步。 “嗯。”医生没有细问，他看着秦月，语气严肃：“皮开肉绽，失血性休克。” “她现在怎么样？”黄衍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声线微颤。 “抢救及时，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后背的伤口是撕裂伤，很深，以后会有明显的疤痕。” 黄衍的心骤然一痛，呼吸又开始不畅起来。 “伤口处理了么？”秦月问道。 “伤口上面有铁锈，正在仔细清洗。另外，还要打破伤风。”医生顿了顿，然后指了指前方。 “去前面缴费，办理住院。伤得不轻，具体情况还要住院观察，没有生命危险，也只是暂时的。” 秦月点头，她立刻转身，往大厅走去。 “医生。”黄衍拽住医生的袖口，他的眼眶有些红。 “那疤痕，没有办法处理吗？” “肯定是会留疤的。”医生叹了口气。 “她的皮肤是被铁钉撕扯开来的，撕口参差不齐，我们必须要就最大的开口处进行缝合。” “不是有美容缝合吗？”黄衍双手捏拳，不死心的问道。 “美容缝合？那是什么？” 医生闻言愣了愣。 黄衍皱眉。他想了想，又抓住了医生的袖子。他的表情支离破碎，身子在微微的发颤，嘴唇颤抖的张开。 “多少钱都可以，找你们医院皮肤科的，做缝合最好的医生。” 医生被黄衍这般模样吓到了一瞬，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去和皮肤科的主任沟通一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时间太晚，而且她的缝合不能等太久，我只能问一问。” “我去求他，我和你去说。” “试试吧。”医生说着，往办公室里走去。 在黄衍拿着医生办公室里的电话，死乞白赖，软磨硬泡，隔空下跪后。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主任出现在急救室门口。 “刚刚谁和我通的电话？”她问道。 “我。”黄衍上前一步，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了希冀的表情。 女主任并未在意黄衍的状态，她轻轻勾了勾嘴角，对黄衍点了点头。 “你说的美容缝合，我觉得可以试试。” 她说完，立刻推开急救室的大门，往里走去。 林维峻走到黄衍身边，他轻轻拍了拍黄衍的肩膀，凝重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你倒是把医学技术理论，往前推进了十年。” “我只要她好好的。”黄衍的眼睛又望向急救室，不再言语。 过了不久，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又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这一次，声音平缓了许多。 秦月走到黄衍身边，她的表情比刚刚缓和了一些，她抬头，看向黄衍。 “你，跟我过来。” 她说完，转身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许艺皱了皱眉头，她看着秦月的背影，面露警惕。 “好的。”黄衍乖巧的应道，准备跟着秦月离开，却被一旁的许艺一把按住了肩膀。 “小衍。”张志也走上前来，他有些忧心的看着黄衍。 “哥，师父，她是小缘的妈妈。” 许艺皱眉，她斜着黄衍的面庞，没有说话。 “她和小缘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小缘是她带大的。” “噢。”许艺松开手，又看了看走远的女人，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黄衍立刻转身，小跑着追上了秦月。 第322章 我得守着她 中区人民医院，大楼外。 秦月在一个花台边站定，她掏出她那精致的小烟盒，取出一支烟来。 “妈妈。”黄衍走到跟前，叫了一声。 秦月面色平静，她将烟点燃，看向黄衍。 “说说。” 黄衍望着秦月，背脊又不受控制的起伏起来。 “那死胖子把我捉去，威胁小缘离开秦镇来救我。” 黄衍说着，双手捏拳，声线发颤。 “我一开始以为宋瑶会对小缘下手，所以我派来 20 个人两班倒，守着她。但我没有想到，我防错了人，还被当成了饵。” 秦月抬手，将烟递到自己的嘴边。黄衍看见，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也没有想到，何成宝会与我搏命。” “妈妈，是我的错。”黄衍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是我大意了，我以为中区光天化日，我是安全的。小缘如果不是为了护我，定不会受伤的。她……她把我抱住，挡住了那根带铁钉的棍子。” 黄衍越说越崩溃，他蹲下身，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不在，何成宝也不会放过她的。”秦月的眼眶也红了一些，她偏开头，声线也有些颤抖。 “是我，大意了。” 大楼外，黄衍和秦月一个蹲着，一个立着。黄衍仍旧在呜呜呜的哭，秦月沉默着，她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直至林维峻走出大楼，他四处望了望，寻着哭声走了过来。 林维峻看了看背过身去的秦月，又看了看蹲在地上不断抖动身子的黄衍。 “这是闹得哪一出？” 黄衍听到林维峻的声音，立刻顿住，他随手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哟，你在哭？”林维峻看着黄衍，表情变得戏谑。 黄衍没有说话，瞪着林维峻。 秦月转过身来，她打量了林维峻一番，瞳孔微缩。 “你报的警？”她问道。 “当然不是我报的警。”林维峻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是我特地去警察局，调度的刑侦专家。” “嗯。”秦月不再多问，她转身，往急救室的方向走去。 林维峻撇了撇嘴，偏头看向黄衍。 “警察局那边，我要去处理一下。你这副样子，怕是现在也没办法去录口供。” “记得把我的信息抹去。”黄衍提醒。 “这一次，怕是来不及了。”林维峻抬手，戳了戳自己的眉心。 “这个事情闹得有点大，惊动了绿城晚报的记者。现在那边，一团乱麻，我一个人，怕是压不住了。” “又没有照片，你把我和她的名字抹去。” “不只是抹名字的问题。”林维峻掏出一支烟来，点燃。 “汇尊、秦月、这些与秦镇相关的东西都得抹去。” “嗯。”黄衍点头。 “最好写成普通的绑票抢劫。” “尽力吧。” 林维峻说完，低头看了看腕表，立刻转身走出医院。 凌晨，急救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任缘被推了出来。 一群人围了上去，黄衍先一步上前，他握住床栏，眼眶又红了起来。 此时的少女趴在病床上，她的背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她戴着一个手术帽子，侧脸压在枕头上。 “小缘。”黄衍轻轻的唤道。 少女的眉眼动了动，她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黄衍，她的睫毛颤动了一瞬。 然后她的右手动了动，缓缓的往上抬。但似乎用尽了力气，也只是抬起了半分。 黄衍又佝下一些，他一把握住少女抬起的右手。 “没事了，会好的。”他轻声说，声线却是不稳。 少女的背脊微微起伏了一瞬，然后她的手臂垂了下去，眼睛也缓缓的闭了起来。 秦月给任缘开了一间单人病房，一张床，一个沙发，一间独立的厕所。 黄衍和护士一起，将少女挪到病床上，为她挂好点滴。 一旁的张志面露忧色，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握住黄衍的肩膀。 “小衍，你的伤口要去处理一下了。” 黄衍抬头，看向张志。 “哥，我不去，我得守着她。” “你，去处理一下。”秦月偏头，指了指黄衍。 “妈妈，我不去，我得守着她。” 秦月皱眉。 许艺走到黄衍身前，瞪向黄衍，没有说话。 “师父，我不去，我得守着她。” “啪。”许艺一巴掌往黄衍的大花脸上拍去。接着她一把摁住黄衍的肩膀，用了暗劲，将人推向门口。 “宋子阳，把他拖出去。” “好咧。”宋子阳说着就去抓黄衍的胳膊。 张志上前两步，扶住黄衍不稳的身形。 “小衍，留疤了，你爸妈会发现的。”他语重心长的说。 黄衍微微一怔，垂下头去。 “知道了。” 话毕，黄衍终于跟着宋子阳转身，往病房外面走去。 黄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他的脸上涂了黄色的药油，眉骨上包了一块纱布。 此时，病房内只剩下了秦月一人，她仍旧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抚着少女的发丝。 “你回去吧。”秦月抬眼，淡淡的说。 “妈妈，我得陪着她。” 黄衍说着，抽来一根小板凳，坐到了秦月的旁边。 第323章 我做了一个梦 中区人民医院，任缘的病房内。 夜深，房内安静。黄衍和秦月并排坐在病床边，谁也没有说话。 少女趴在病床上，背脊微微起伏着，她的呼吸很缓。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秦月终于偏过头来，她看向黄衍，表情淡淡。 “真的要和她在绿城，结婚生子么？” “嗯。”黄衍回望秦月的眼睛，神情十分郑重。 “十年，二十年，你能保证你不会变么？” “不会。” 秦月转过头，看向了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甚至还没有成年。她也许，也并不太懂，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有多长。” 黄衍也看向床上的少女，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妈妈，我做了一个梦。” “梦？” “嗯。”黄衍点了点头，面色却不似玩笑。 他站起身来，给少女掖了掖被子。然后，他将少女搭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看着她的脸庞。 “我梦见，那是一个初春。那天下着小雨，就是春天那种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那天，她破天荒的穿了一条裙子。她不喜欢穿裙子，可是那天她却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有些冷，我又给她披了一件外套。” “我们住的地方，离民政局不远，我给她撑着伞，我们一起穿过中区广场的街道。她一直很安静，而我有些紧张，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民政局大门口，她停了下来，她偏头看着我，然后她笑了。我当时有些害怕，我害怕她反悔，所以我没等她说任何话，立刻拉住她就往里面走。” 黄衍顿了顿，他仍旧笑着，又坐回了床边。 “我们进去办了手续，拍了结婚照，然后我们一起站在台上，宣读结婚誓词。” “她读得很认真，我们一起读的。她说，我们会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爱互敬，互勉互信，互让互谅，相濡以沫。” “她没有读最后四个字，我顿住了。我紧张的转头，她也正看着我。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纯洁清澈，她笑着对我说，至死不渝。” “就是那一瞬间，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知道，她是我的了。” “真是难为你了，梦里把结婚誓词都想好了。”秦月勾了勾嘴角。 病床上，少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黄衍并不在意秦月的调侃，他的嘴角弯着，眸色幽深。 “婚后，我开始努力经营我的设计公司。我知道，我努力生活，她才会有安全感，” “她也很努力，她帮我分担了许多。她的心思玲珑，帮我度过了好几次危机。” “午休的时候，她喜欢站在我们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她总是端着一杯红茶，一直望着西南方向。我怕她站着太累，就给她在那放了一把椅子，是她喜欢的黑色。” “再后来，我们啪啪啪，她怀上了我的孩子……” “打住。”秦月捏了捏眉心。 “呃……这段跳过。”黄衍摸了摸鼻子，又继续絮絮叨叨。 “后来，我们在中区买了房子，房子很大，三百多平，大平层。那时的房价不便宜，但是我有钱。” “我亲自操刀，设计图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我开始问她，我说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她说都可以。” “她说她想要一个大玻璃柜子装芭比娃娃，我就在电视机旁边，设计了一个大柜子。她喜欢榻榻米，我就把我们的卧室设计成了榻榻米。我还设计了一组声控灯，会根据呼吸的轻重变换颜色，后来被她拆了。” “然后呢？”秦月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 “然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随她，力大如牛。一岁的时候，那小子把我的耳朵抓烂了，血流得到处都是。所以我给他改了名字，叫黄大力。但是她不同意，她喜欢文绉绉的名字，她说我取的第一个名字好听。” 黄衍说着，他又温柔的看向少女，然后他愣住了。 任缘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正望着他。 “咦？你醒了？”黄衍站起身，扶着床沿佝下背来。他凑近了些，想要确定任缘是不是真的醒了过来。 秦月也站起身来，向病床上望去。 任缘的眼睛又睁开了一些，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大脸，眉头轻轻蹙了蹙。 然后她有些费力的抬手，将手覆在了黄衍的侧脸上。 “疼吗？”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微微张嘴，声音很轻。 黄衍的眼眶立即红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摁去。 “这里疼。”他说完，眼泪啪嗒啪嗒的又掉了下来。 任缘勾了勾嘴角，然后又立刻皱了皱眉头。 “黄衍。”她轻轻的喊道。 “嗯。”黄衍有些紧张，他握着少女的手，微微的发颤。 “我，好疼。” 任缘说完，便再也没有了力气。她的眼睛紧紧的闭起，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我，我去叫医生。” 黄衍松手，立刻往外跑去。 第324章 有些贪心 第二天中午，任缘才缓缓的醒了过来。 此时，秦月仍旧坐在木凳上，她的手肘撑在床边的矮柜上，手掌撑着头。 黄衍正躺在沙发上打盹，他的呼噜声不大，但很均匀。 少女抬起眼皮，秦月也正望着她。 二人对视了好一阵，任缘终于缓缓的开口：“你，没睡吗？” “睡了，刚刚才和他换了。”秦月声音温柔，她的下巴往黄衍的方向抬了抬。 少女垂眸，看了看床对面的沙发。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黄衍的头。 他的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涂抹着黄色的药油。他的眼睛闭着，嘴巴微微张开。 “还疼么？”秦月问道。 “不疼。”任缘的眉头蹙着，嘴唇也绷得很紧。 “昨天，你夜里醒来了一次，他叫医生给你打了止痛。” “嗯。” 秦月立起身子，抬手轻轻去抚少女的脑袋，像是在给她缓解疼痛。 “他昨天和我说，他梦见和你结婚了。” “嗯。” “说得，像真的一样。我都快要当真了。” 任缘抬起眸子，看向身前的女人，努力的勾了勾嘴角。 “你听了，开心么？” “若往后，你是他说的这般生活，我自然是开心的。”秦月温柔的看向床上的少女。 “你不在，我总是有缺的。”少女回望秦月，虽没什么力气，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傻子。”秦月笑了笑，她握住少女的手。 “秦镇是离这里很远吗？你重要的日子，我都会在的。” “我，有些贪心。”少女抬了抬眼眸。 “贪心？” “我想要你陪着我，长大，毕业，结婚，生子。” “我当然要看着你长大，毕业，结婚，生子。我可不会因为这小子编造的故事，就放心的把你交给他的。” “不食言吗？” “不食言。” 下午，周星将小松送到了中区人民医院。 小松到的时候，秦月已经离去。苏青正坐在床边陪着任缘聊天。 小松一进门，便一把扑到床边，哭得死去活来，一度有些窒息。 林维峻着实是受不了这样的哭喊声，他拉了拉黄衍，带着周星，一同走出了病房。 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外。 这是周星第一次看到没有戴口罩的黄衍，但是黄衍现在的脸花花绿绿，怕是之后也不一定会认得出来。 他的目光并未在黄衍的脸上多作停留，他将烟盒取出，恭敬的递出两支烟给林维峻和黄衍，然后面色凝重起来。 “聪哥，峻哥。这个事情不太简单。” 他说着掏出打火机，为二人将烟点燃。 “怎么个不简单？”林维峻问道。 “据我们的人汇报，那天，有一个女的，她来找过嫂子。她打着一把花伞，嫂子和她说完话，便立刻冲出院子，上了车，我们完全来不及反应。” “宋瑶？” “不是。”黄衍的目光深邃了起来。 “宋瑶只要靠近她，我会马上知道。” 周星点头。 “不是宋瑶，我们虽然看不清脸孔，但那女的穿着打扮不是。她年纪应该不大，最多十四五岁，说是看打扮不像宋瑶那帮女人，我们的人才放松了警惕。” 林维峻顿了顿，看向黄衍。 “江宽呢？他有没有查到什么？” “江宽这边，我今天联络过了。汇尊这边的动向，我们的人同样拿不准。只能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去过汇尊。” “这么说来，害任缘的，的确是一个女人，但你的方向搞错了。” “我去问问她，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 黄衍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林维峻上前两步，又将人拉住。 “晚点问，苏青在的。我不想让她听到太多这些血腥的事情，她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 “可是昨天那么血腥的一幕，她也看到了。” “我只说是她为了救你，她不能陷进秦镇的事情里。” “也好。”黄衍转过身来，又看向周星。 “小松留在这，你先回去。宋瑶仍旧要严密监控，她害小缘的心思不会假。” “好的，聪哥。”周星点头。 “还有个事。”林维峻拍了拍周星的肩膀。 “你回去，给我大肆宣传一番，就说任缘危在旦夕，说得越严重越好。”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黄衍。 “你让江宽盯好所有的盘子和人，看看那些人什么反应，让他汇总一下。” “是个好办法。”黄衍点头。 “知道了，峻哥，我尽量演得夸张一些。” 周星话毕，躬了躬身，快步离开。 第325章 单纯 中区人民医院，住院部。 下午，中龙武馆的集训结束，许艺带着王明国和宋子阳来到病房。 昨天，黄衍被绑的事件突然，张志是直接翘了班的。 但他并没有将黄衍的事情向老黄提及半分，只说许艺这边有不得不去处理的问题。 今天他不得不回公司加班，一方面是补足昨天的工作内容，另一方面是预防老黄和衍妈突然返回绿城，到时候黄衍会措手不及。 宋子阳到病房的时候，也装模作样的哭了一场，没有鼻涕也没有眼泪。 但即便是做戏，他仍然非常卖力，他的哭嚎声不仅把林维峻和苏青逼走了，还把自己的嗓子嚎哑了。 最终，任缘不堪忍受，许艺将人踢了出去。 许艺一直陪着任缘坐到了九点半，不论少女是睡是醒，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个时候，王明国、宋子阳和小松也已经回了宿舍。 黄衍坐在沙发上，看着许艺给任缘掖被子，他打了个哈欠。 “师父，她伤着的，我不会动手动脚，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陪她，关你什么事？”许艺瞥了黄衍一眼，又给熟睡的少女捋了捋头发。 “你若不是女的，我都要吃醋了。”黄衍没好气的说道。 “神经病。” 黄衍坐正了些，他望着许艺，面色郑重。 “师父，我其实很单纯的，我只是想守着她，等着她长大，你大可放心的把她交给我。” “呵。”许艺又坐回了椅子上，斜了黄衍一眼。 “你也许，只是觉得她好看，你便介入了她的生活。可是，她却愿意为你去玩命。她还那么小，你说，到底是谁单纯？” 黄衍垂眸，呼吸重了一些。 许艺望着床上的少女，继续说道：“我不是质疑你，但是我要警告你。她身世可怜，却很倔强，骨子里，是那种认定了便不会罢手的性格。在你心智没有足够成熟的时候，在你还不能许她未来的时候，请你不要说一些做不到的话，哄骗她。” “我没有哄骗她。”黄衍皱着眉头，看向许艺。 “若可以选，我也愿意，今天受伤的人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为她玩命。” “你拿什么保证？你还在不断的和你的父母周旋，你的喜欢，见不得光。” “师父，时间会说明一切。”黄衍叹了口气。 “你让我现在抽身，我做不到。你让我现在去我的父母面前坦白，我也做不到。因为他们势必会困住我，让我不得不失去她。我只能说，日久见人心，我对她的心意，只能交给时间。” 许艺闻言，沉默片刻，缓缓 站起身来。 “你和你爸爸一样，只言片语，容易蛊惑人心。” “我和我爸爸一样，对待感情，是从一而终的。他永远都是把我妈妈放在第一位的。” “走了，明天再来。” 许艺抬步，走出病房。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房内安静下来。 黄衍立在床边，少女侧卧在病床上。任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二人的目光碰撞。眸子里都有复杂的情绪。 半晌，黄衍坐到床边的小板凳上，他的眼眶又有些红了。 “破相了。”任缘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仍旧很虚弱，即便她今天努力的挤出很多个微笑，黄衍都能从她的眉宇间看出她隐秘的痛楚。 “我再让医生给你打一针止痛，好吗？”黄衍小心翼翼的问。 “止痛打多了，记忆力会下降。” “所以。”黄衍望着她苍白的小脸，眼里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二十年后，她的记性真的很不好。除了他们之间几个重要的日子，她几乎什么都会偶尔忘记。 “打吧。”少女轻轻抬手，覆在了黄衍的手臂上。 “若以后忘记一些事，你要帮我记得。” 任缘说着，眉头又轻轻蹙了起来，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黄衍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胡乱的抹了抹眼睛，走出门去。 很快，黄衍带来了医生，给任缘打了一针。 待医生走后，黄衍给任缘掖好被子，又坐了下来。 “好些了吗？”他问道。 任缘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呼了出来。 “疼。”终于，少女的眼眶红了一些，她抓住了黄衍的手，又说了一遍：“还是，很疼。” 然后，她的眼睛紧紧的闭起，嘴唇也绷得很紧。 黄衍坐近了些，他抬起另一只手，缓缓的拍起少女的肩膀来。 他的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直至手腕酸麻，他也没有停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她的眼睛又微微的睁了开来。 黄衍停手，他佝下背，将脸贴近少女。 “好些了吗？”他又问道。 “好些了。” “饿吗？” “不饿。” “那个打着花伞的女人是谁？” 黄衍问完，任缘顿了顿。黄衍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的眉眼，不肯放过半分。 “告诉我。” 少女抬眸，此时黄衍的眼眶仍旧有些红，任缘感受到了他眉宇间的愤怒。 她抬起手，抚了抚黄衍皱起的眉心，又将手覆在他的脸颊上。 “黄衍，别做让我难过的事。” “我只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黄衍的呼吸重了一些。 “她总该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郑云舒。” 第326章 你还没有长大 中区人民医院，任缘的病房内。 “郑云舒是谁？”黄衍摁住少女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同学。”任缘抽开手，像是没了力气般，又缓缓的闭上眼睛。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变得很轻。 “我会问清楚。”黄衍拂了拂任缘的额头。 “我累了，黄衍。” 任缘说完，便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黄衍起身，掖了掖少女的被子，又将她背后的伤口敞开来些。 然后他立起身形，径直走出了病房。 “郑云舒是谁？”电话那端的林维峻问道。 “同学。”黄衍举着电话，捏了捏眉心。 “我仔细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号人。那女的经常和她在一起，我一开始也调查过。家境还行，乖学生，然后我就没在意了。” “乖学生？” “嗯。” “我通知周星，先把人找到再说。既是学生，她不会跑。” “找到了，告诉我，我会立刻过去，不要违法。”黄衍叮嘱。 “是你气疯了，又不是我，我会拿自己开玩笑么？”林维峻戏谑。 夜深，黄衍坐在床边，挺着背脊，他的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一动不动。 病房内没有窗帘，灯也已经关上了。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背脊上，他的阴影罩住了少女熟睡的脸庞。 很久很久，还是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顺着脸颊滴在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他轻轻的说：“我以为，重来一次，我定会护好你的，是我太没用了。” 清晨，任缘是被黄衍的鼾声吵醒的。 黄衍覆在病床边，侧脸被手臂挤压得有些变形。 他的眉毛有些浓密，睡觉时喜欢微微张着嘴。 他的皮肤也很白，现在他的模样还很稚嫩，嘴边没有什么胡茬，皮肤很光滑，眼角也没有多余的皱纹。 任缘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面庞，捏了捏他的鼻子。 黄衍皱了皱眉，他的睫毛颤了颤，鼻子动了动。 “呃……老婆，今天想吃馄饨。”他吸了吸鼻子，眼皮终于撑开来些。 任缘愣了愣，她将手松开，又缩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黄衍又清醒了一些，他缓缓撑起身子，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颈。 他看了看病床上睡着的少女，呆愣了片刻，然后他又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半晌，他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拂了拂少女挂在脸颊上的发丝。 “老婆，我忘记了，你还没有长大。”他的语气很轻。 黄衍就这样看着任缘的睡容，看了许久。终于，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 黄衍回来的时候，任缘已经醒了。 她不能靠坐，身子立着，一只手撑在床上。 小松正趴在床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随身听，像是准备放一些音乐。 “哥哥。”小松喊道，他起身，站开来些。 黄衍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子递给小松，然后走到床边的矮柜，将早餐打开来。 他抽来凳子，坐下，然后举起一个包子，递到少女的嘴边。 “这里的包子，恐怕没有秦镇的好吃。” 任缘抬起手，接过黄衍的包子，乖乖的吃了起来。 黄衍又将豆浆的吸管插上，待少女吃了两口，他将吸管也递了过去。 任缘喝了一口豆浆，将包子咽下，然后抬眸。 “爷爷，今天回家。” “我一会去秦镇。”黄衍将豆浆摆回矮柜上，又转过头来。 “我给爷爷说，中区有一个数学补习班，我带你过来补补课。” 他说完，伸出手指，抹了抹少女的嘴角。 “嗯。”任缘又举起包子，往嘴里送去。 由于伤口在背上，不能仰卧，只能侧卧。今天，黄衍和护士一起，给少女翻了一个身。 “坚持一下，肯定会有些不舒服。”护士说道：“明天应该就可以下床走动一下了，但是动作不能太大。” “好的，谢谢你。” 黄衍礼貌的说完，将护士送出去，又走回任缘的身边。 小松已经将随身听按下，放在了任缘的枕边，然后他乖乖的坐回小板凳上。 黄衍拍了拍小松的肩膀。 “中午，宋子阳会送饭过来，你就不要出去买了。” “知道了，哥哥，你放心。” 黄衍又看向任缘，继续说：“我让他去陈李记给你买番茄汤，你要多喝一些。” 少女勾了勾嘴角。 “你去吧。” 黄衍有些不放心，他又走近了些，抚了抚少女的脸颊。 “我很快回来，太痛了，给我打电话。” “嗯。” 第327章 报警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 郑云舒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她推开单元门，谨慎的扫了一圈周遭。 早晨的太阳温和，院里都是一些早起的居民。 院子里的人不少，有老人打太极，有中年人闲谈，有妇人晾晒衣物，却没有一个年轻人。 郑云舒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她挤出单元门，抬步往二号院走去。 很快，她拐进了二号院。 她先走到矮楼边，往凉亭看去。此时的凉亭空荡，山坡上的小路连一个路人都没有。 她勾了勾嘴角，往四栋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四栋的楼下，抬眼望了望任缘的那个小阳台。然后她爬上阳台对着那个小花台上，探头眺望。 “小缘。”她叫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阳台的方向。 “小缘，你在吗？”她又叫了一声。 半晌，她跳下花台，但并没有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短发少年缓缓向这边走来。 这少年穿了一条牛仔短裤，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一双白色球鞋。 他衬衫的下摆扎进牛仔裤里，裤子上还绑了一根银扣皮带。 郑云舒一怔，微微后退，有些警惕的望向少年。 林维峻没有多看她一眼，他走到任缘家楼下，开始大声的嚎起来。 “任缘！你在吗？” “喂，任缘。” 林维峻喊了几声，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这时，他终于回过头来。 “你也在找任缘吗？”他问道。 郑云舒愣了愣，她又往后退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了。”他笑了笑，又看向郑云舒。 ”三天了，愣是找不到人呢。“ 郑云舒望了望少年的表情，不似作假，她镇定了些。 然后她露出天真的表情，扬起一个笑容来。 “或许，她只是有事出去，一会就回来了。” “可是，已经三天了。”林维峻挠了挠头，又偏头看向郑云舒。 郑云舒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林维峻勾了勾嘴角，将电话掏了出来。 “要不然，我报警吧。” “别。”郑云舒立刻上前一步，她一不小心对上林维峻偏过来的目光，又往回缩了缩。 郑云舒垂眸，语气轻了一些。 “别报警，我，我昨天还看见她的。” “昨天？哪里？” 林维峻握着小灵通，似笑非笑的看着郑云舒。 “在，在街心花园。” “街心花园哪里？”林维峻不依不饶的问。 郑云舒不再答话，她立刻转身，快步往院外的方向走。 林维峻看着郑云舒走远，他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家属区二号院，院门外。 林维峻不紧不慢的走到桑塔纳车前，他缓缓拉开前排的车门，坐了上去。 他顿了顿，偏头，望着已经被周星和阿当架上车的郑云舒，笑了笑。 “请你去丰泰喝一口茶水，不必紧张。” “你们掳人是犯法的。”郑云舒瞪着林维峻。 “那我现在报警吧。”林维峻说着，又掏出了小灵通。 郑云舒立刻安静下来，她的眼眸轻轻垂下，牙齿死死的咬住了下唇。 “我们丰泰的奶茶，现在可是卖得很好。十五块钱一杯，今天随你喝。” 林维峻说完，挥了挥手，桑塔纳往街心花园的方向开去。 林维峻到丰泰娱乐室的时候，唐芸和李木一行人已经在丰泰了。 他挥了挥手，周星和阿当先一步将郑云舒押进了私人包间里。 唐芸走上前，她看着郑云舒被架进了包间，眉头皱了起来。 “一会再和你们解释。”林维峻摆了摆手。 “不必解释。”唐芸止住了林维峻的话头。 “小缘给我通过电话了。” 她说完，又往包间的方向望了望。 “你过来。”林维峻又看了看唐芸身后的众人，先一步往卡座走。 林维峻一边走，一边对着桌球区的几个混混挥了挥手。那几个混混立刻跑出来，围住了卡座区域。 唐芸走到卡座，林维峻转身。 “没有危及生命。”他说。 “嗯。”唐芸的脸色凝重。 “但在秦镇，她需要严重一些。”林维峻看着唐芸，神色严肃了几分。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危在旦夕，可能性命不保。” 唐芸沉默，她望着林维峻，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照做就是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时间紧迫，交代好你们的人。她最近需要静养，正好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做一些判断。” “知道了。”唐芸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林维峻也没再多话，他跟着唐芸走出卡座区，然后转身穿过中间的走廊。 “给我端 20 杯奶茶进来。“他叫道，然后径直走进了包间里。 第328章 她的最爱 秦镇，丰泰娱乐室。 桌球区，几个混混正站在球桌边，一边打球，一边聊天。 一个混混趴在球桌上，开了一球，抬起头来。 “阿当哥和星哥亲自押送，这娘们架子挺大的。” “怕不是个小人物，今天是要栽在峻哥手里了。” “我听说，嫂子现在生命垂危，八成是这娘们搞的鬼。”又一个混混压低声音说道。 “开什么玩笑，就这娘们？嫂子可是敢拔刀往聪哥身上扎的人。” “就是，这娘们，还不如阿欣她们能打。” 突然，一个混混抬头，立刻朝着大门的方向挺立站正，头微微低垂下来。 其他的混混见状，也都纷纷转头，然后也都立身站正，微微躬身。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出现在二楼大门口。 男人没有看向这边，他疾步穿过走廊，推门走进了私人包间。 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郑云舒坐在茶几前，她的面前摆放着 20 杯奶茶。阿当和周星站在她的两侧，二人各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双肩。 林维峻懒洋洋的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他的手里夹着一支烟。 看到黄衍推门而入，他勾了勾嘴角。 “人到齐了，我们可以聊一聊了。”他看向郑云舒，嘴角划过一抹戏谑的笑容。 黄衍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他佝着身子，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抬起眼眸来。 郑云舒垂着头，并未开口。 “任缘在哪里？”林维峻问道。 “我不知道。” “你最后一个见到她。” “聊天而已，我怎么知道她的去向。” “聊了什么？” “呵。”郑云舒笑了笑，她抬头，看向主位上的黄衍。 黄衍沉默，他瞪着郑云舒，呼吸有些沉重。他双手握拳，像是在不断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傻子。”郑云舒轻嗤一声，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你还在到处找她呢？”她的口吻戏谑。 黄衍又稳了稳情绪。他挥了挥手，阿当和周星将压在郑云舒肩膀上的手掌收了回去。 “我，当然要找她。”黄衍沉声说道。 “嘁。”郑云舒端起身前的一杯奶茶，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对上黄衍的目光。 “你，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说不定，她早和别的男人跑了。” 黄衍深吸一口气，背脊的起伏更剧烈了一些。 郑云舒笑了起来，看着黄衍的眼里尽是嘲讽。 “她，可不止有你一个呢。” “还有谁？”黄衍问道。 “可多了。” “砰！”黄衍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骨节分明的指头微微泛了白。 “别激动啊，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郑云舒撇撇嘴。 “我说。”林维峻懒洋洋的看向郑云舒，眼里的戏谑一分未减。 “说话，可是要证据的。” “自然是有证据，她的手机我翻过的。”郑云舒又看向林维峻，表情也变得戏谑起来。 “你们可以去查一查，东区有一个叫黄衍的。她可是爱得死去活来呢。” “噢？黄衍？”林维峻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道：“黄衍是谁？” “恐怕，是她的最爱吧。”郑云舒说着，将目光又落回了黄衍的身上。 “你，不过是她在秦镇的消遣罢了。她每天都会给那个黄衍说晚安呢，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 林维峻顺着郑云舒的目光，也看向黄衍，勾了勾嘴角。 “哟，你被绿了呢？” 黄衍瞪着郑云舒，没有说话。 郑云舒对黄衍的表情颇为满意，她捋了捋头发，又继续说：“好心劝你，别找了。她不是第一次为那个黄衍离开了。去年，她就已经跑过一次。那个时候，可还没有丰泰呢。“ “去年？” “是呢。”郑云舒仍旧笑得戏谑。 “她那个时候，没有你，也没有钱。她找到我，问我借了钱。她可从来没有求过我呢，但是她求我了，求我让她搭着我爸爸的车去东区。” 郑云舒话落，黄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没有看郑云舒，而是将脸转向了林维峻。 林维峻愣了愣，他转头，看向郑云舒。 “你是说，她去年，求你带她去东区？” “当然了，她求我的时候，快哭了呢。我当时开心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又着急，又无助的模样呢。” 黄衍闻言，瞳孔急剧收缩起来，他突然两步跨到郑云舒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郑云舒脸色一白，她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去扯黄衍的手腕，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阿当和周星默契的走上前来，又压住了她的肩膀。 “我现在问，你好好答。”黄衍掐住郑云舒脖子的手掌又用力了一分。 “但凡有一个字对不上，你会死在这里。”他的声音冰冷。 郑云舒张着嘴，拼命的点头。 黄衍又掐了片刻，才缓缓的松开手来。 “那是多久的事？”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 “哪个期末？” “初，初一上学期。” 黄衍的身子微微一僵，他忽地抬手，掐住了郑云舒的脸，手臂剧烈的颤动起来。 “我要，准确日期。” 郑云舒挣脱黄衍的手掌，头缓缓的垂了下去。 “快说！”黄衍吼道。 “七……七月九日。” 郑云舒话落，黄衍的身子彻底僵住，他如石雕般立在那儿，像是连呼吸也没有了。 坐在沙发上的林维峻终于发现了不对，他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郑云舒。 “你带她去了？” “去了。” “在哪里下的车？” “我记得，她给我爸爸说，她到东区十字街。” 第329章 猜错了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黄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维峻盯着郑云舒，瞳孔幽深。 “你是说，去年的七月九日，任缘求你，让你爸爸带她去东区的十字街。” “是。”郑云舒偏过头，看向黄衍。 “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然后呢？”林维峻又问道。 “她下车，我就走了。”郑云舒又放松了一些，她的嘴角勾了勾。 “难道我还要在那等她么？” 林维峻沉默下来，垂下头去，他抹了抹脸，看向黄衍。 黄衍终于动了动，他转过身去，看向林维峻，眼里的情绪异常复杂。半晌，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郑云舒看着二人，表情又戏谑起来。 “怎么？被带了绿帽，接受不了么？这一次，还是为了那个黄衍。但这一次，也许她不会回来了。” “啪！”黄衍突然转身，一巴掌扇在了郑云舒的脸上，他下手不轻，郑云舒的脑袋直接被他扇偏过去。 郑云舒转过头来，瞪向黄衍。 “啪。”黄衍又一巴掌扇出。 “偷窥她的电话。”他说着，又扇了一巴掌。 “造谣。” “引她去送死。”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好了。”林维峻随意的摆了摆手。 “再打，一会说不出话了。” 郑云舒的脸被周星扳正回来。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迹，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黄衍伸手，捏住郑云舒的下巴，面色冰凉。 “她去年，七月九日的事。” “我没有说谎！”郑云舒带着哭腔怒吼：“她去了东区，我爸爸带她去的！你可以去问，我爸爸那天正好要去绿城送奶。她求着我，还问我借了二百块钱。” 郑云舒说完，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黄衍的手垂了下来，他似丢了魂般走回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将帽子扯开，双手疯狂的抠起自己的脑袋。 林维峻偏头看了看黄衍，思量片刻，他又将目光落回了郑云舒的身上。 “你是说，她那个时候，已经和黄衍在一起了么？”他问道。 “我……”郑云舒抬起脸来，她的肩膀被压住了，脸上挂着血迹和泪痕。 “她去东区，还能找别人么？”她反问道。 “你并不确定，她是去找黄衍吧？”林维峻盯着郑云舒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她和我从小同班，她认识哪些人，我会不清楚么？她哪里认识东区的其他人？她连秦镇都没有出去过，她会知道东区的十字街？”郑云舒喘着气，瞪着眼睛与林维峻对视。 “她的短信里，只有黄衍和她说过东区，还有谁？？他们那个时候，肯定已经在一起了！” 她说着，又转头，瞪向黄衍，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 “你自己傻，你非要送上门去，你给她钱，给她人，她转头就和别人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维峻又摸了摸下巴，眉头轻轻的蹙起。 “你和她从小同班，你们也算是有些感情，她是挖了你家主坟么？你非要和汇尊勾兑起来，送她去死。” 林维峻话落，郑云舒一怔，嘴巴立刻闭了起来。 “噢，你说不说都没关系的，何成宝已经招供了。”林维峻笑了笑，身子松缓了下来，他翘起二郎腿，看向郑云舒。 “昨天晚上，供词已经画了押。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你，给他提供了黄衍的线索，然后他先去绑住了黄衍，你再将任缘引上他提前准备好的面包车。他也承认，他的目的就是杀人。而你。”林维峻顿了顿，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就是帮凶。” 林维峻话落，郑云舒全身一僵，脑袋垂了下去。 “你那么聪明，你猜猜，我们把你请过来，是想干什么呢？” 林维峻说完这句，并没有想要郑云舒答话的意思，他又笑了起来。 “猜错了，傻子。”他继续说道：“我送你去警察局，未成年只能进少管所，太便宜你了。” 郑云舒忽地抬头，眼里的神色终于变得无措和惊慌。 “那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请你喝奶茶了。” 林维峻话毕，招了招手。 阿当立刻一手揪住郑云舒的头发，一手端起一杯奶茶，往郑云舒的嘴里灌去。 “阿当，喂慢一些。她要是敢吐出，或者漏下一滴来，我都要重新给她准备 20 杯的。” “好的，峻哥。” 林维峻站起身来，他的手背在后背上，眼里的狠辣一瞬即逝，又立刻换出了一副笑脸来。 “放心，我们懂法的，请你喝奶茶这种事，你总是不好报警的。”他说着，又摸了摸下巴。 “你的爸爸呢，在牛奶厂送牛奶，妈妈呢，在电力厂的煤矿车间。你家境好一些，至少是不愁吃喝的。我就想着，以后你恐怕再也喝不起奶茶了，所以一次请你喝个够吧。” 第330章 经不起推敲 包间内。 黄衍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抬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的郑云舒。 此时，她的呜咽声一次一次的被奶茶压进肚里，脸上和身上都是淡黄色的液体。 他起身，走上前去，抬手止住了阿当的动作。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看向郑云舒。 “她没有害过你，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郑云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黄衍，嘴角的笑容异常的扭曲。 “没有为什么。”像是生怕又被灌般，她又立即开口：“我就是讨厌她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虚伪，高傲，自大，以为全世界都绕着她转么？我就是想让她消失。何成宝，不仅能让她消失，还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开心死了！” “继续。”黄衍挥了挥手，他给林维峻使了一个眼色，先一步踏出门去。 林维峻斜了郑云舒一眼，又看向阿当。 “慢慢喂，不要急，总要消化一下的。” “好的，峻哥。” “别把人撑死了，让她好好的品尝。”林维峻话落，跟着走出了包间。 “是。” 黄衍和林维峻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一路走出丰泰，走到街心花园的主街边，上了桑塔纳。 林维峻将司机遣下车去，车门关了起来。 “七月九日。”他看向黄衍。 “七月九日，我连王明国都还不认识。”黄衍揉了揉眉心，他看向车窗外。 “那个时候，我在毕业考试。一直到八月底，我才第一次跑去秦镇，找到她。” “她若不是来找你，她来东区做什么？” “小缘，十五岁之前，没有离开过秦镇。”黄衍看向林维峻，目光复杂。 林维峻的眼神也复杂起来，他顿了顿，瞳孔一缩。 “她上了那辆大巴车？” “不可能的。”黄衍的头埋进了掌心里。 “那天，她还在和我打电话，还在和我聊天。我还在和她说，让她好好照顾家里和孩子。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听见。” “那么，只能是郑云舒说谎了。” “嗯。否则我解释不通。” “但是，她没有死咬着说谎的必要。”林维峻的目光深邃。 “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她的字里行间，面部表情，确不是在作假。” 黄衍使劲搓了搓脸，抬起头来，表情郑重。 “我确定，七月九日，我没有见到过她。” “嘶……你再仔细想想。” “七月九日，我在毕业考试。考试结束后，我遇到了周星羽。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宋子阳和周星羽，我们穿过十字街，我买了她喜欢的磁带。” 黄衍话毕，林维峻捏了捏眉心，一阵沉默。 “先去电力厂家属区，爷爷该回家了，我不能让爷爷知道小缘的事情。” 黄衍说着，打开门来，唤回了司机。 汽车缓缓的启动，往电力厂开去。 林维峻望着窗外，他的眉头一直皱起。 黄衍也看着车窗外，他眼里的复杂情绪有增无减。 “她的思维，处事方式，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半晌，林维峻悠悠的说道。 “她只是早熟。” “不。”林维峻看向黄衍。 “客观的逻辑，她的思路，反应的速度，应该和我齐平么？” 黄衍沉默，他偏过头来，与林维峻对视。 “你没有发现不对劲么？”林维峻又问道。 黄衍皱眉，他思量半晌，眉头越蹙越深。 “我，不确定了。”他又望向车窗外。 “小缘，从小就很倔强，受了伤，从不哭闹，也从不会说疼。”他的语气缓了一些，眸色深了几分。 “但是，昨天她说，好疼。” “这算不对劲？”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好疼，是我后来教给她的。”黄衍转过头来，面色认真。 “她学了很久，我也教了很久很久。” “之前，你追了她多久？” “两年多。” “这一次呢？” ”这一次，我也说不清楚时间，但她却是和那时不同。” “怎么不同？” “说不上来。”黄衍叹了口气， “我常常会混淆，我会分不清楚我是在现在，还是在过去。” 就在这时，桑塔纳缓缓停在了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外。 黄衍下车，林维峻也跟着下车。 黄衍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 “这个事，经不起推敲。”他转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十三岁，她不看爱情小说，也没有电视剧可看，无师自通么？” “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在推测。”黄衍看向林维峻，眼神又复杂起来。 “嗯。”林维峻摸了摸下巴：“那就去测一测。” “测一测？” “想要印证一下我们的推测，很简单的。” 第331章 爱上了 林维峻没有等黄衍，苏青在医院里陪任缘，他要先去医院接苏青回老宅。 黄衍陪任爷爷吃完晚饭才独自回到中区人民医院，他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小松。 小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漫画书，少女安静的侧卧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黄衍走到病床前，抽来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现在的任缘皮肤也很白皙，但脸上的稚嫩还没有褪去。 比起二十年后，她现在的脸蛋圆一些，也更加紧致，脸颊上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单单这张吹弹可破的小脸，黄衍很难将自己那清冷温婉的妻子与之联系在一起。 他挺立着背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张熟睡的面庞，渐渐的，他的眼眸变得深不见底。 他又想起了在司机老王家的那一夜。 那天夜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黄衍之前从未见过的。那眼神冰冷，狠辣，那是动物世界里，豹子捕捉猎物时才会露出来的模样。 那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脸上，也不曾出现在很多年后，他们相处的任何一个瞬间。 他的思绪烦乱，看向少女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女微微抬起了眼皮。黄衍眼里的复杂一瞬即逝，他收起心神，嘴角又轻轻的勾起。 “还疼吗？”他轻声问道。 “比昨天，好一些。” 小松见任缘醒来，立刻端起杯子，给任缘倒来一杯热水。 黄衍起身，他从床尾拿来一个枕头，将少女的头垫起来些。 然后他接过小松递来的杯子，环住少女的脖颈，将人扶起，将水喂到她的嘴边。 即便黄衍的动作很轻，任缘的眉头还是轻轻蹙了起来，她喝了两口水，又闭上了眼睛。 “小松，去叫医生过来打止痛。”黄衍叫道。 “好的。”小松说着，立刻跑出门去。 黄衍将杯子摆好，又将任缘轻轻送躺回枕头上。 待医生打完止痛，黄衍把小松也叫走了，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任缘躺靠在枕头上，她的眼睛依旧闭着，紧皱的眉头还没有松缓下来，呼吸仍旧有些急促。 “爷爷，安心了吗？”她轻声问。 “安心的，一个劲的感谢我，还给我煮了面。” “嗯。”少女努力勾了勾嘴角，却是有些吃力。 黄衍抬起手来，又开始轻轻的拍打她的手臂。 “郑云舒呢？”她又问道。 “今天在丰泰喝了一天的奶茶，已经给她放走了。” “獾子刚刚说，她会遭报应的。” “嗯。林维峻在整人这方面经验丰富，郑云舒这次会很惨。” “他会怎么做？” “先通过警察那边干预，把她的学籍开了，让她离你远些。再然后，会让她的父母失业。” “失业？”任缘睁开眼，看向黄衍。 “獾子，如何让她的父母失业？” 黄衍笑了笑，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獾子说，她喜欢传谣，就花点钱帮她宣传一番。她爸爸送牛奶，就说她爸爸偷牛奶厂的奶。妈妈在电力厂的煤矿车间，就说她妈妈偷厂里的煤，他的手段颇多，想让郑云舒的父母失业，也不需要托什么关系。” “噢。” 黄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坐近了些，像是有些疲累，他将头趴在了少女的枕边。 然后他抓住任缘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獾子说，若是现在送她去警局，判不重的，最多就是去少管所呆一两年。怕她回来报复你，倒不如一次把她的根断掉，她清贫起来，就顾不上找你了。” 任缘白皙的手掌覆在黄衍的脸上，她的指尖动了动，轻轻触了触黄衍的脸颊。 “你问了吗？” “问了。”黄衍垂眸，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手指。 “很可笑，她就是嫉妒你。” “嫉妒？” “嗯，莫名其妙的嫉妒，嫉妒到想让你消失。我气坏了。” “她还不懂。”任缘的语气很轻很缓。 她的手指摩挲着黄衍的脸颊，慢慢的，向他的鼻子探去。 黄衍的眸色深了一分，他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指立起，划过他的鼻梁，停在他的鼻尖上。 “我不怪她。” 少女说着，手指微微翘起，捏了捏黄衍的鼻尖。 黄衍突然抬起头来，盯住少女的眼睛。 “小缘。” 他们的距离很近，黄衍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鼻息。 “如果，今天伤的是我呢？” 任缘愣了愣，她望着黄衍的眼眸。黄衍的眸色深邃，她读不懂那里面的情绪。 半晌，她平静的面容上竟露出一丝恨意。 “我会杀了她。” “为什么？”黄衍追问。 任缘轻轻转了转脸，但她的头动不了，只好闭上了眼睛。 黄衍握住少女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 “几个月的时间，就爱上我了吗？你为我挡伤，还要为我去杀人吗？” 黄衍的语气有几分戏谑，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开玩笑的表情，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的脸，试图读懂她的每一寸表情。 “是，爱上了。” 任缘没有睁眼，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缓缓的带出一口气来。 第332章 不成立 中区人民医院住院部。 夜里十一点，黄衍打开病房门，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往大门外的花台走去。 他在花台边站定，将烟点燃，然后拨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怎么样？”电话那端接通，立刻问道。 “她，捏了我的鼻子。这个习惯，是她怀孕后养成的。” “那就是了。” “但是，她说她爱上我了。”黄衍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但却没有能将烟雾吐尽。 “那更是了。几个月的时间，你让她爱上你，鬼都不信。” “她从未说过爱我。我们在一起七年，她或许做了一万件爱我的事情，但她从来不肯说一个爱字。” “她看恋爱小说了？”林维峻问道。 “我曾经问她，她说这个字太沉重，她说不出口。但是今天，她脱口而出，并没有多少犹豫。” “这，倒又说不准了。”林维峻顿了顿，继续开口：“若是成年之后觉得沉重的话，现在可以脱口而出倒也合理。未经世事，不懂爱，所以随便说说。” “我有点凌乱。不，很凌乱。” 黄衍一支烟抽见了底，他将烟蒂丢开，又点上了一支。 “逆向推敲。她若是重生，她应该能提前预判谁会害她，并且，她会告诉你。” “不成立。”黄衍叹了口气。 “她无法预判了。因为丰泰的出现，时间可能会变，计划也可能因为丰泰的过度保护而改变。” “那么，她应该早就知道陈李记，苏青问她，她却说她没去过。” “也不成立，她不想说的话，她也可以不说。” “她为什么不想说？” “我怎么知道？！”黄衍有些崩溃的蹲下身去，拳头猛猛的捶了一下脑壳。 “逆向推敲，她若是重生，应该认识苏青。” “等等。”黄衍立刻站直了身子，眉头皱起。 “怎么？” “苏青这里有问题。”黄衍顿了顿，又抓了抓脑壳。 “第一次，我提苏青，她便砸了筷子。第二次，她见到苏青，便立即抱有敌意。” “敌意？” “对，那天，你和宋子阳还在考试，我和苏青说话的时候，她出现了。” “然后呢？” “然后，她问苏青，是不是要挖她的墙角。” 林维峻沉默。 黄衍继续说：“再然后，她将苏青拉走，她们走到一边说了什么。接着，她便没有敌意了。” “嗯。你等等。”林维峻说完，便挂了电话。 黄衍又缓缓的蹲下，他掏出了第三支烟，点燃。 很快，林维峻的电话回拨了过来。 “她不说，死不肯说。” “苏青不说，你急什么？我都不急。”黄衍又捏了捏眉心。 “都挖到这里了，我好说歹说，她愣是不说。” “吵架了？” “倒没有，赶我出来了。” “我来问。” 黄衍说完，挂断电话，又立刻拨通了苏青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苏青接了起来。 “黄衍，什么事？” “我问你，我们考试那天，小缘过来，她拉你去一旁说了什么？” “啪。”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黄衍皱眉，他愣了半晌，才又拨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说了什么？”林维峻接起电话便立刻问道。 “我刚问完，她便挂了。”黄衍叹了口气。 “吗的，这案子破不了了是吗。” “你问出来，也不能佐证太多的。即便她对苏青有敌意，也有可能是那天我笑着和苏青聊天，那姿势她误会了。” “什么姿势？” “我问苏青，是不是在意你。我就站近了些，想看看她现在对你的态度。” “她怎么说？” “没来得及说，小缘出现了。” “真是服了，大半夜的，你把我也弄得很伤神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黄衍将烟头丢开，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实在不行，就用第二个方案吧。” “她现在哪也去不了，怎么用？” “等她好一些，我就带她去，全当是散心。” “挂了，我这该死的好奇心，我再去试试。”林维峻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东区，林家老宅。 林维峻挂了电话，便往一楼的客房走去。 苏青住的房间在一楼的后右侧，靠近后院的位置。房间是老爷子亲自安排的，客房靠近花园，推开窗便能看到花园里的亭台楼阁，清静，雅致。 林维峻绕过中厅，穿过走廊，站在客房门口，他又犹豫了。 半晌，他转身，又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家老宅，苏青的客房。 凌晨一点，苏青从床上坐起，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下床，穿上了拖鞋。 她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然后她愣了愣。 此时，一个少年站在一片还未来得及种花的土地里，他佝着背，正在奋力的刨土。 深夜，小院里的灯光昏黄，夏季的飞虫有些多，它们都围在光晕处，时不时还会发出细碎的虫鸣。 林维峻穿着一件白色的挂衫，一条褐色短裤，他的动作粗糙，汗流浃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土坑刨得越来越大，他终于有些累了。 他把背直起来，挺了挺腰杆，胳膊抬起，随意的抚了抚额头上的汗水。 “你，在干嘛？” 林维峻闻声，转头望去。 第333章 勇敢一次 东区，林家老宅，后花园。 苏青穿着一套轻薄的短袖睡衣，她站在土坑的不远处，林维峻的背后。 林维峻的身子僵了僵，他转过身来。 “我在刨土。”他说道。 “再刨，就没有土了。”苏青指了指土面上的那个大坑。 “呃，下手重了些。”林维峻挠了挠头，他说着，又佝下背去，开始填坑。 “不睡觉吗？已经很晚了，发什么疯？” “睡不着。”林维峻的动作不停，他又换了一个方向，抬眼看了看苏青。 “我想着，累一些就好睡了。” “噢。” 苏青转身，往房内走。 “苏青。”林维峻直起身来，他想了想，放下锄头，还是跟上前去。 “干嘛？”苏青回头，林维峻已经走到跟前。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林维峻追问。 “因为这个睡不着？” “算是吧。” “有那么好奇吗？” “嗯。” 苏青犹豫了一阵，她抬头，又看了看林维峻的脸。 林维峻的肤色是小麦色的，他的眉毛有些硬朗，眼睛有些深邃。鼻子高挺，嘴唇有些薄。 他那嘴边，常常挂着邪笑，看起来有些痞，也有些唬人。 但是今天，这张嘴是抿着的，许是看久了，苏青这时觉得还有些可爱。 见苏青一直不说话，林维峻也不着急，他抬起手掌在她身边扇了扇，将那些飞虫扇远了些。 “我有些怕。” 苏青垂眸，自嘲般的笑了笑，她转身，往凉亭处走。 “怕什么？”林维峻跟上她的脚步。 “很多。”苏青走进凉亭，坐在了凉亭里的木茶椅上，抬起头来。 “我害怕所有时间会改变的事情，也怕得到太多后失去，怕身边的人离开我，怕被欺骗，怕被拒绝。” 林维峻一脸懵，他挠了挠头。 “这个，和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 “应该，有关系。” “呃。”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就是了，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苏青别开脸，她将手肘撑在茶台上，托着头，眼睛往前面的花丛望去。 “你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们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懂。有时候，我很羡慕小缘，她比我勇敢，也比我透彻，她好像什么都不怕。直到我看到她为黄衍受伤，我才知道，她其实是怕的。可是，她敢去面对，去选择，去承担。” “云里雾里的。”林维峻挠了挠头。 “你就没有害怕的事情吗？”苏青问道。 “有。” “是什么？” 林维峻皱眉，他看着苏青，嘴巴像被铁烙住了一般，始终张不开。 “我告诉你吧。”苏青叹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看着林维峻，睫毛微微的颤动。 “小缘问我，我喜欢谁。” 苏青说着，抬起脚步，一步一步走向林维峻，她看着林维峻的眼睛，没有回避。 “我说，我喜欢你。”她站到林维峻的身前，扬起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林维峻闻言，身子一僵，眼睛圆睁，如被雷击中一般，眼里划过一抹慌乱。 “我也想，勇敢一次。” 苏青话落，她踮起脚尖，伸手环住了林维峻被汗液浸湿的脖颈，吻住了那张有些绷紧的嘴唇。 林维峻醒神的时候，少女柔软的嘴唇已经轻轻挪开，她的手也轻轻的松了开来。 苏青的手还没有完全垂下，突然，一只手掌托住了她的脑袋。 林维峻一手环住少女的腰肢，一手托住少女的脑袋，他佝下背，覆上了苏青的唇瓣。 他的力气不小，着实吓了苏青一跳。半晌，她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大脸和已经微微闭上的眼睛，她的眉眼弯了弯。 然后，她也闭上双眼，又抬起双手，搂住了少年的脖颈。 夜已深，虫鸣声仍旧细细碎碎。 林维峻将苏青轻轻放开来，然后他笑了。 这一次，不是那种邪邪的痞笑，他的嘴咧开来，看向苏青的眸子深邃，但却有一丝温柔。 “可以睡觉了吗？“苏青问道。 ”没有。”林维峻收了收笑容，他拉住苏青，又将人推送回茶椅上。 “来，你把那天你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给我说一说。” 苏青皱了皱眉。 林维峻看着苏青，像是很有耐心。 苏青垂下眸子，做了一个深呼吸。 “小缘问我喜欢谁。” “嗯。” “她问我，是黄衍，还是林维峻。” “嗯？”林维峻突然眼睛圆睁，握住苏青的肩膀。 “她是这么问的？” “对啊，我说，我怎么可能喜欢黄衍。” “她问你，你喜欢黄衍，还是林维峻？”林维峻又确认了一次。 “嗯。” “好了，去睡觉吧。”林维峻站起身来。 苏青眉头皱紧，胸腔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火气。 “你又发什么神经？” “没有。”林维峻牵起苏青，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林维峻，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 “你会有很长的时间看懂我的。” 林维峻将人牵到客房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少女的眼眸又柔和了一分。 苏青甩开林维峻的手掌，直直的望向他。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林维峻一脸疑惑。 “我说，我喜欢你。” “嗯。” “你呢？” 林维峻揉了揉眉心，半晌，他扶住苏青的肩膀，语气认真而笃定。 ”苏青，我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喜欢过别人。现在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 第334章 就是想你了 次日，中区人民医院。 秦月一早便来了，她来的时候，黄衍还趴在少女的病床边熟睡。 任缘已经醒了，她的手覆在黄衍的脸颊上，手指又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 黄衍的睫毛颤了颤，并没有睁开眼。 秦月关上门，走到床边，她将被子捞起来些，看了看少女背上的纱布。 “他就这样守着你？” “嗯。”少女轻轻抬手，又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秦月将一个装着衣物的袋子放在沙发上，绕开黄衍，将一个装着食物的口袋放到矮柜上。 “饿了吗？” “嗯。” “给你做了粥，还有你爱吃的肉馍。” 秦月说着，掏出袋子里的保温桶，打开来。 她的动静不小，一旁的黄衍终于立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妈妈，你来了。”他睡眼惺忪的站起来，给秦月腾出位置。 秦月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将粥盛好，又将盛着肉馍的饭盒盖子打开。 黄衍不想打扰二人，他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洗漱用品，离开病房，去公共卫生间里洗漱。 秦月坐到床边，她将任缘直接抱坐起来。然后她端起粥碗，舀起一勺粥，送到少女的嘴边。 “你吃了吗？”少女抬眸问道。 “吃了。” 任缘点了点头，她张嘴将粥喝下。 “下次，不要做傻事。”秦月又舀起一勺粥，递了过去。 任缘张嘴接粥，并未应声。 “若你真是为了他，送掉了性命，我该怨恨他，还是怨恨自己？” “不会，送掉性命。”少女垂眸，语气很轻。 秦月将粥递过去，看向少女，眼里有压抑不住的心疼。 “去绿城吧。” 任缘闻言，突然抓住秦月的手腕，她偏过头，看向秦月的眼睛，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不。” “我已经很累了，我顾不上你。现在，你和我的关系已然藏不住，你在秦镇很危险。” “丰泰会护着我。” “这一次呢？他护住了吗？” “护住了。”少女握着秦月的手腕，将粥送进自己的嘴里，她缓缓的咽下，又抬起头来。 “若没有他，何成宝仍然会下手。若没有他，可能真的会危及生命。” 秦月叹了口气。 “你最近，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她转了话题，看向少女，语气温和了一些。 “现在整个秦镇都传遍了，说你生命垂危。” 任缘愣了愣。 秦月又继续喂少女吃粥，接着说道：“他在给你肃清利害关系。” “嗯。” “他在绿城，你若到了绿城，他也不必在秦镇涉险，为什么就是不肯？” 任缘睫毛轻轻一颤，又微微垂下。 “绿城，没有你，没有爷爷。” 秦月闻言，沉默。 病房内寂静了一瞬，黄衍轻轻推开门来。他先探出个头，看了看屋内的两人，又才轻轻迈出脚，走到床边。 “吃肉馍吧。”秦月将粥碗放下，取出一个肉馍来，递到少女跟前。 少女接过肉馍，安静的往嘴里送去。 她吃了两口，又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黄衍。 “你吃吗？”她问道。 “好。”黄衍笑了笑，他极为自然的走到矮柜边，拿起一个肉馍就往嘴里塞。 “是很久没有做肉馍给你吃了呢。”秦月笑着，抽来凳子，坐到了旁边。 “是，很久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吃得肚子胀鼓鼓的，吓得我带你往医院跑。”秦月笑着，语气宠溺。 “现在，也喜欢的。” “喜欢，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嗯。” 一旁的黄衍大快朵颐，他的嘴里塞满了肉馍，没忘记拍马屁。 “妈妈，你做的吗？像买的一样。” 秦月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黄衍包得鼓鼓囊囊的嘴巴，愣了愣。 ”我说呢，这东西我在卫城才吃得到。但都没有你做的好吃。“黄衍鼓着腮帮子继续说。 “我是卫城人。”秦月捋了捋头发，起身，给少女倒了一杯温水。 “噢。”黄衍傻笑。 “但卫城的肉馍，都没有这个好吃。” 秦月将温水递给少女，转过头来。 “吃完了吗？”她问道。 “嗯。” “那你出去，我要给她洗澡换衣。” 黄衍摸了摸鼻子，他又看了看床上端着水杯的少女。 “好的。”他挠了挠头，走出了病房。 待黄衍出门，秦月扶着任缘，走到卫生间内。 她帮少女褪去衣物，打来热水，蹲下身，轻轻的给少女擦拭全身。 “都臭了。”她笑道。 任缘垂眸，她顺着女人的动作，将手臂抬起，方便她擦拭。 “没想到呢，都是大姑娘了，还要给你洗澡。” 秦月说着，仰头看向任缘，却见任缘的眼眶微红，她也正盯着秦月，不发一语。 “怎么？害羞了？”她抬手，抹了抹少女的眼角，却是触到一片湿热。 “就是，想你了。”少女的语气很轻，她仍旧望着秦月，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淌。 秦月皱眉，她转到盆边，将帕子摁在水里搓了搓，然后摊开，往任缘的脸上擦去。 擦了一半，任缘却突然前倾，一把抱住了身前的女人。 秦月有些怔愣，她将帕子拿往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少女的头。 ”是不是疼了？”她问道。 “就是想你了。” 第335章 好奇（回忆） 2014 年 2 月 14 日。 元宵节，黄衍和家人在东区的别墅里吃完饭，又将外公外婆送回了老宅。 然后他驱车前往中区的一个高档 ktv 会所。 此时包间内的喧哗声和音乐声此起彼伏，嘈杂又热闹。 包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气球，还挂了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黄公子生辰快乐。 宋子阳举着一个话筒站在舞台中间，他偏头，看到黄衍推门而入，笑了起来。 “哎哟，寿星终于到了。”他举着话筒，大声的喊道：“来，让我们祝寿星生日快乐！” 顿时，场内更加沸腾起来，一群男女上前围住黄衍，音响里还放着生日快乐歌。 黄衍保持微笑，任由人群围着他唱歌，直至音乐放完，他才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但很快，他又开始被一杯一杯的敬酒。 最后，宋子阳端着酒杯走上前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显然有些醉了，看着黄衍的眼神有些迷离。 “都说，十月怀胎。”他说。 黄衍皱了皱眉。 宋子阳拍了拍黄衍的肩膀，又说道：“一年了，你那鬼胎是不是可以流产了？” “神经病。”黄衍举起酒杯，随意往宋子阳手上的杯子碰了碰，然后自顾自的饮下。 “你看。”宋子阳抬起手，往场内指去。 “悦悦，思思，小沬，你随便选一个，为你的单相思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必了，不需要。” “怎么？追到手了？”宋子阳忽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 “没有。” “嘁。” 黄衍并不在意宋子阳的冷嘲热讽，他望向舞台上杂乱的人群，目光变得深邃许多。 “子阳，你说，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每天孤零零的一个人。上班下班，除了周末带带孩子，去逛逛超市，几乎没有其他的生活。她不会无聊么？” “那估计是心理上有点毛病。” “一年了，越是靠近，我越是好奇。”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黄衍愣了愣，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时间。 “你玩吧，我回去了。”黄衍说着，起身便往包间门外走。 “诶，寿星怎么就走了？”一旁的男女起哄。 “甭管他，他要去喂猫，我们继续喝！”宋子阳起身，又端起了酒杯，往台上走去。 十一点，黄衍左手提着一个蛋糕，右手提着一小袋猫粮，准时出现在小巷口。 “胖头，矮妹。”他唤道，然后他走进巷子里，将猫粮撒在了地上。 很快，两只猫冲过来，开始疯狂的炫饭。 黄衍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一侧的墙角，他今天穿着一件短款的风衣，内里是一套得体的西服，坐在地上，还有一些不太和谐。 他不紧不慢的将装着蛋糕的袋子打开来，取出蛋糕，打开上盖，将蛋糕用膝盖托住。 然后他取出三支蜡烛来，往蛋糕上插去。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自顾自的说道。 “大家相熟那么久了，你们陪我吹蜡烛吧。” 黄衍话音刚落下，巷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嘴角不可察觉的勾了勾，然后他未抬头，自顾自的将蜡烛点燃。 女人不疾不徐的走到猫咪旁边，她蹲下身，摸了摸胖头的身子，才偏头看了看一旁的黄衍。 此时，黄衍的眼睛闭着，嘴巴里一直在叨叨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他叨了半晌，终于睁开眼，仿似才看到女人一般，他对女人笑了笑，然后转头挨个将蜡烛认真的吹灭。 “好了，吃蛋糕吧。”他没有看女人，这句话仿佛是对自己说的。 接着，他掏出一把塑料刀子，开始认真的切起蛋糕来。 他将一块蛋糕切下，拿起放在地上的纸盘子，盛好，又配上一个叉子，递到女人跟前。 “给你。”他笑得灿烂。 女人愣了愣，她起身，接过了蛋糕。然后她走到黄衍身边，坐了下来。 她随意的将蛋糕挖起，往嘴里送去。 黄衍又举起一个叉子，直接对着膝盖上缺了一角的蛋糕挖去。 “元宵节，一个人来喂猫。”黄衍的语气随意。 女人没有答话，仍旧安静的吃着。 黄衍并不在意，他自顾自的边吃边说：“我过生日的时候，总会想念我的太姥。我小的时候，每年生日，她都要给我做凉糕吃。她做的凉糕可好吃了，我要吃两碗。” “凉糕？” “嗯，平县的特产，只有平县有。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外公外婆也没有退休，是太姥把我带大的。后来太姥带不动了，她要回平县养老。那天，我放学回家，里里外外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她，哭了一夜。” “后来呢？”女人问道。 “后来，假期，我才回去平县。太姥还是住在她那矮矮的平房里。她那小土房里有一口大缸，她看到我以后，就去把那缸子的上盖打开。然后她在里面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两块枫糖。那枫糖已经发霉了，但是她看不清，她递给我，笑得很开心。” 黄衍说着说着，流下两行泪来，他是发自真心的。他一边说，一边真的想起了他的太姥。 “初二那年，太姥走了。最后看了我一眼，她才闭上了眼睛。后来，我去翻她的大缸子，里面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可是，都坏掉了。” 第336章 请你帮个忙（回忆） 中区，黄衍公寓楼下的小巷内。 女人安静的吃着蛋糕，听着黄衍讲故事。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走出来。不想和同学交际，也不和父母说话。我感觉自己很孤独，但是，明明我的身边都是人。” “嗯。”女人轻轻应了一声，黄衍偏头，偷偷看了一眼女人的侧脸。 “后来，我偶然看到了一本书。那本书很有趣，说的是天上的星星。” “从客观的角度上说，每一颗星星都是孤独的，它们有自己运行的轨迹。在太空中，他们看不到同伴，看不到不同的风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在动，又仿佛没有动。” 女人微微垂眸，她将蛋糕盘子放到一边。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双手抱住膝盖，目光落在围墙边。 黄衍仰着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勾起嘴角。 “不出意外的话，它们的一生就将这样，了无生趣的动下去。但是，却是有意外的。偶然的时候，它们会在某一处相遇。但相遇也只是一瞬，他们来不及多看对方一眼，便又回归到自己的轨迹上，继续孤独下去。” “我们抬起头看天上，都会以为星星是群居的。但其实，它们离得很远。如果它们遇见了同伴，也许这一生，也就只有一次遇见。” 黄衍的蛋糕吃不完，但是他的腿有一些酸。他将蛋糕放在旁边，将腿放平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女人，眼里的温柔一瞬即逝。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有终点的。除了能够记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为了记住每一次的相遇，就只能让过程更加美好一点。那么有一天，当星星又孤独起来的时候，他想起那些相遇，至少是可以微笑的。” 黄衍说完，二人间静默了片刻，女人终于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黄衍的脸上。 “想起她，还会难过么？” 黄衍望着女人，目光没有躲闪。 “不会的。” “我会想起我调皮，咬过她的手。也会想起她给我剥栗子，喂到我嘴里。她出现过，现在活在我的记忆里。想起她，还是觉得很温暖呢。” 女人站起身来，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走了。”她说：“生日快乐。 四月，绿城暖了起来。 黄衍请了三天假，连续几个通宵画图，他有些体力不支。他睡得昏天黑地，除了喂猫的闹钟仍旧准时，其他的时间都乱了套。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几点钟，门铃响了。 他不情不愿的捞开被子，爬下床，赤着脚走出房间，将门打开。 门外，任缘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长发披着，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立在门边，看上去有些焦急。 她看到黄衍邋遢的模样，愣了愣。 黄衍也愣住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做梦了……”他嘴里絮叨着，又将门关了起来，往房间里走。 黄衍走到餐桌边，脚步忽然顿住，然后他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一些。他的嘴唇微张，低头往自己的身下看去。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黄衍咬了咬牙，他随手抹了抹自己蓬乱的头发，转身，又将门打了开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皱眉问道。 “问了你们同事。” “噢。”黄衍挠了挠头，他往旁边让了让，问道：要进来吗？” “不必了，想请你帮个忙。” “噢。”黄衍又挠了挠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脚丫，小短裤和半裸的身子，这下终于完全清醒了。 “有空吗？”女人问道。 “有啊。” “想请你帮个忙。” “你先进来，我冷。”黄衍说完，一把将女人拉进屋内，然后关上了门。 女人皱了皱眉，她站在门边，并没有动。 “等等啊。”黄衍说完，赤脚跑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不多时，黄衍将家居服穿好，又走了出来。 他睡得翘起的头发被他扒拉下来一些，但满嘴的胡茬看样子是没有来得及处理。 “说吧，什么事？”他又走回门边问道。 “我需要一个英语口语翻译。” “嗯。” “你可以吗？” “可以，” “现在就去。” “现在？” “嗯。” 黄衍打了一个哈欠，他摸了摸鼻子。 女人望着他，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着急。 “呃，你至少要给我半个小时，我总得收拾收拾。” 黄衍说着，又往房间走去。 “好。”任缘应道，她仍旧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黄衍的步子停了停，他转头，看了看女人的模样。片刻，他叹了口气。 他走到餐桌边搬来一把椅子，直接放在了门边，然后又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女人手上。 “我尽量快。”他说完，走进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黄衍穿上得体的西服，头发梳得整齐，胡茬也刮了干净。 他走到客厅，对着客厅里的镜子又整理了一番，才转身，对着女人笑了笑。 “走吧。”他说。 女人抬眸，看向黄衍，微微一怔，然后她立刻收回目光。她将椅子搬回原位，又将水杯放在了餐桌上，然后转身，先一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337章 借您吉言（回忆） 2014 年 4 月，绿城中区。 黄衍西装笔挺，皮肤白皙，刘海不长，看上去清爽干净。 他跟着任缘走到一辆轿车前，女人为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待他上车后，她立刻关门，匆匆的坐上前排，对着司机说道：“走吧。” 黄衍坐在任缘的身后，他看不到女人的表情，也没有多问一句，索性他又垂下眼皮，打起盹来。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栋大楼前，看位置应该是一个景区里。 这景区还是待开发的状态，马路还在扩修，路边已经建起了几栋颇有设计感的独栋别墅。 任缘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轻轻拍了拍还在打盹的黄衍。 “到了。”她说。 黄衍睁开眼，他捏了捏眉心，又伸了一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跨下车来。 “这里面。”任缘指了指大厅，然后先一步往前走去。 这是一个新修建的酒店，看样子还没有营业，大厅宽敞明亮。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大厅里说话，其中一个看到任缘，立刻迎上前来。 跟在任缘身后的黄衍见来人立刻摸了摸鼻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衍一年未见，任缘的顶头上司杨经理。 杨经理急切的神色一直挂在脸上，他走到任缘身前，立刻问道：“小缘，翻译呢？” “这里。”任缘回头，看向黄衍。 杨经理抬头，往任缘身后望去，然后他愣了愣。 黄衍勾了勾嘴角，走上前来，他挺直背脊，姿态礼貌且谦逊。 “你好。”他优雅的向杨经理伸出一只手。 杨经理回神，他客气的握了握黄衍的手，不再寒暄，立刻说道：“我们公司接洽到这边的一个招商策划案，但是这边景区的总设计师是一个外国人，我们需要了解他的构思，按照他们的需求开展招商计划。” “好的。”黄衍点头。 杨经理立刻带着黄衍和任缘，往大厅中央走去。 黄衍的服务对象是一个英国设计师。 他的英语并不是特地学的，是因为前几年经常被老黄带着出国考察，又常常和衍妈出国游玩，久而久之就上了手。 他的口语流利，说话彬彬有礼，甚至懂得很多英国人的社交礼仪。 任缘站在黄衍的身后，安静看着黄衍。 黄衍面带微笑，他一面看向杨经理，将英文翻译成中文，又一面看向那个英国设计师，从容的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 他甚至很会调节气氛，时不时会和那个英国人开一句玩笑。很快，他完成了翻译工作，还和那位英国设计师相谈甚欢。 杨经理今天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他在任缘离开的空隙，终于转头看向黄衍。 “小黄总，屈尊了。”他微笑着说道。 “杨经理可是不能坏我的大事呢。”黄衍提醒。 “就凭你的毅力，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成功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 公事聊完，那位英国的设计师又找到黄衍，邀请黄衍去看看这里的风景，顺便探讨他的构思。 杨经理和任缘站在一边，看着黄衍和那个英国男人聊得热络。 半晌，杨经理看了看时间，转身对任缘说道：”小缘，今天的工作非常顺利，多亏了你找来那么优秀的翻译。这样，他们这个样子，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那么你留下来，不能得罪了甲方，等他们聊完，你再和他进行结算。” “好的。” 杨经理离去，女人仍旧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黄衍和这个英国男人聊天。 黄衍和这个英国男人一般高，他挺着背脊，面色从容，笑容和煦。他的一只手揣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在说话时会比比画画。 英国男人反而显得有些激动，他像是在一个劲的提问，眼里时不时会露出兴奋，感叹，敬佩等等表情。 黄衍正说着，他的眼睛随意的瞟到了不远处的女人，他又和英国男人说了一句，然后朝任缘走来。 “他邀请我去逛逛景区。”他说。 “嗯。” “走吧，去看看。”黄衍扬起一个笑容来。 “好。” 不多时，三人走到了一个河滩前，远处的河水碧蓝。 现在是中午，四月的太阳明媚温暖，阳光洒在河面上，看得到一丝丝金色的涟漪。 三人站在河滩前的马路边，黄衍又和英国男人说了几句，然后他们下了河滩，英国男人带着二人往上游走去。 两个男人走在前面，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时不时还会对着某个方向指指点点。 任缘安静的走在后面。 山路还在施工，有些地方已经贴上了青石板，有些地方还是凹凸不平的黄泥巴路。 任缘今天穿着一双高跟鞋，走在山路上，有些吃力。 黄衍说话的间隙，他转过头来，向女人伸出一只手。 “小心一些。”他说道。 “谢谢。”任缘没有握住黄衍的手，只是扶了扶黄衍的小臂，待走过一段崎岖后，她便自然的放开。 前面的路变得平坦，黄衍又继续和英国男人聊了起来。 二人说话间，三人走到了一处山谷里的深潭，深潭上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一注清泉从山巅垂下，直直的落入深潭里。 黄衍转头，向任缘投去一个灿烂微笑。 “好看吗？” “嗯。“女人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的梨涡显了出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黄衍有片刻的怔愣。 第338章 宝藏（回忆） 黄衍和英国男人站在深潭边，又聊了许久，三人才回到下游，从河岸又爬回了公路上。 英国男人意犹未尽，邀请黄衍二人共进午餐。 三人回到会面的酒店，英国男人带着二人走进餐厅。 英国男人的午餐是一份精致的牛排，他很抱歉的告诉黄衍，目前酒店里只有牛排了。 长桌上，黄衍和任缘并排，英国男人坐在对面。 黄衍的笑容温和，他微微偏头，将脸凑到了任缘的耳边。 “他们今天只有牛排了，可以吗？” “可以。” 待餐上桌，黄衍和对面的男人一边聊天，一边将餐巾系在脖颈，举起了刀叉。 聊了两句，黄衍偏头，发现身旁的女人未动。 他皱了皱眉。 他又和对面的男人说了两句，然后他将自己的那份牛排往一旁推了推，将女人身前的牛排挪到自己跟前。 任缘愣了愣，黄衍转头，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笑容。 黄衍一手握刀，一手握叉，将牛排切成了规则的小块。 然后他将酱汁直接淋在牛排上，又推回任缘的身前。 接着，他将自己的牛排也全部切成了小块，淋上了酱汁。 这时候，英国男人对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说了两句话，很快，服务员送来两双筷子。 黄衍将筷子递给身旁的女人，然后取下自己脖颈上的餐巾，将刀叉放到了一边。 任缘接过筷子，她犹豫片刻，抬眸看了看对面的英国男人。 英国男人微笑，看向她的表情温和，似乎是在等她动筷。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黄衍，黄衍也偏头看着她，笑得温柔。 “快吃啊。”他说。 “嗯。” 任缘垂眸，开始动筷。黄衍终于安了心，又边吃边和对面的男人聊了起来。 用完午餐，黄衍又和英国男人在休息厅里聊了很久。 他们聊的是国外和国内的各个旅游景点的特色，在这方面，黄衍算是半个行家。 聊的时间有些长，他怕任缘无聊，帮她要来了酒店里的 wifi。 又怕她没吃饱，顺便给她要了一壶花茶和一碟点心。 下午五点半，二人终于与英国男人告别，走出了酒店。 任缘准备打电话叫司机，却被黄衍压下了电话。 女人皱了皱眉，看向黄衍。 黄衍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滩。 “那么好看的山，好看的水，好看的蓝天和阳光。你不多看看吗？” “太阳快落山了。” “落山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我还有工作。” “你今天的工作我已经帮你完成了。” 任缘闻言抬头，又看了看天色。黄衍转身，找到了任缘的面前，表情变得郑重了一些。 “那英国佬说，这里有一个宝藏。”他的语气严肃。 “宝藏？” “嗯。”黄衍认真的点头，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我想去看看。” 几分钟后，任缘跟着黄衍，又走到了河滩上，他们再一次踏上了那条通往深潭的山路。 “你的英文很好。”女人埋着头，边走边说。 “嗯。以前常常出国。” “为什么现在不了？” “想换一种生活。” 黄衍放慢了速度，他没有主动去牵女人，只是慢慢的陪着她走。 “做设计吗？” “是换生活方式，不是换工作。”黄衍勾着嘴角，目光落在前面的山路上。 “设计呢，是我的专业，我比较擅长。画图，交差，领工资。我喜欢简单一点，不喜欢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你呢？” “没有专业，没上过大学。”女人的表情平静，她低头看着路，走得小心翼翼。 “大学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四年的光景，过眼云烟。” “想上的，错过了。” “想做的事情呢，可以再做的。” 黄衍说着，脚步顿了顿。他看向前路，又扫视左右，似乎在寻路。 任缘跟着停了下来，她看向黄衍，没有说话。 “人这一辈子，会错过很多东西的。若是不想错过，那就多试几次，总有那么一次，你不会错过。” 黄衍说完，似乎看到了那条狭窄的山路，他有些兴奋，拉着女人的手腕就往前走去。 “是这里。”他说着，但步子仍旧不快。 任缘似乎还在回味黄衍的话，她并没有来得及挣脱被黄衍拉住的手腕。 狭窄的山路陡峭，黄衍轻轻握着任缘的手腕，边走边停，怕她摔着。 二人爬上山坡，狭窄的山路顿时变得宽阔起来。 他们的前方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中间是一株巨大的樱花树。 樱花树的树干粗大，浅褐色的树干往上撑展，又向四周扩出无数的小枝干。 这些枝干几乎将这块空地完全覆盖，每一条枝干都被粉色的樱花包裹，一朵一朵，挤挤挨挨。远远看去，就像一朵超大的粉红色的云，盖在了这块空地上，美得不可方物。 黄衍松开了任缘的手腕，走上前去，他立在樱花树的下面，抬头仰望。 他的嘴微微张着，表情就像第一次见到任缘一般，像是被迷住了。 不远处的任缘嘴唇也微微张着，她看着眼前这一团巨大的粉色，突然也移不开眼去。 “你看，人生不就是这样，某一个岔路口，你就会遇见更有趣的事情。” 黄衍说完，转过身来，他望向不远处的女人，脸上又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空地对面的山巅上，夕阳斜斜的照了过来。阳光照在男人的侧脸上，他的脸被光晕映得有些模糊。 女人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看得到他勾起的嘴角和挺拔的身形。 第339章 石溪涧 2003 年八月。 十天后，任缘出院。 她的生活用品被搬进了许艺的宿舍内，她的课本和学习资料也被黄衍从秦镇带了过来。 按照林维峻的计划，她还要在这里住十来天，一直住到开学。 在住院期间，秦月又来过两次，也是为了给任缘洗澡，也带了她喜欢吃的肉馍。 任缘的伤口没有拆线，仍旧需要换药，只是包扎得简单了一些。 现在，她正常的活动和生活已经无碍，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些疼痛。 今天是周末，一早，中龙武馆的宿舍院外就停了三辆车，两辆桑塔纳和一辆帕萨特。 许艺、张志、任缘和苏青在许艺的宿舍内吃早餐。 黄衍的宿舍内，王明国、小松和宋子阳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黄衍和林维峻则坐在他的房间里，一人点上了一支烟。 林维峻吸了一口烟，看向黄衍。 “我问过了，现在的石溪涧也有住处，但肯定比不上之后的民宿，都是村民自己改的旅馆。” “有住的就行，就住一晚上，你别挑了。” “你说的那棵老樱花树，倒是还在那里。” “那不是废话么，那树一百多年了，十多年后在，现在肯定也在。” 石溪涧距离绿城 125 公里，有山有水，风景绝美。 二十年后，那里是绿城着名的露营胜地。 石溪涧的上游隐秘在山间，水路的尽头是一个深潭，有一注清泉从山巅泄下，落入潭中。 潭水碧绿，但极为清澈，是可以饮用的山泉水。 水流一直往下蔓延，形成一条小溪，溪水不深，至多漫过膝盖。但水流又在下游汇聚，变成了一条清澈的河。 下游的河水同样清澈见底，河边是天然形成的鹅卵石河滩。河滩宽阔，二十年后，这里每逢节假日，都扎满了帐篷。 最夸张的时候，河滩边的公路凌晨都在拥堵，只是为了抢占河边的绝佳扎营位置。 现在河边的马路对面，还是村民自己修建的房屋。 二十年后，这些房屋变成大大小小的民宿，设计前卫，价格昂贵。 而现在，这里最高的一栋民房只有三层楼，楼底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兴河旅馆。 十点，三辆车停在了这栋贴满白瓷砖的三层小楼前。 林维峻最先下车，他撑了撑坐得有些发酸的腰杆，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小楼，撇了撇嘴。 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下车，走到前一辆帕萨特旁边，拉开后座车门，将任缘先拉了出来。 不多时，所有人都下了车来。 林维峻已经将房间开好，他捏着几把钥匙走出旅馆，站在了众人跟前。 “三人间，你们三个。”他将一把钥匙递给了许艺。 “双人间，你们四个。”他又拿出两把钥匙来，一把给了黄衍，一把给了王明国。 “你呢？”苏青问道。 “噢，多出一个人。”林维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了笑。 “我睡大床房。” 张志只有一天的假期，他今天晚上就会离开，明天下班后再回来接人。 所以今天许艺，苏青和任缘住一间房，王明国和小松住一间，黄衍和宋子阳住一间。 “真是娇贵。”黄衍皮笑肉不笑的接过钥匙，又将钥匙递给了宋子阳。 “我们先收整一下。”许艺说着，接过张志提着的旅行背包，带着两个少女往里走去。 黄衍站在旅馆门前，往远处看去。 旅店前的马路下面就是河滩，河水碧蓝，清澈见底。 河底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石缝间有小拇指大小的鱼儿在其中穿梭。 虽然现在的石溪涧并没有形成一个旅游景区，但是仍有不少知道此处的人开着车过来游玩。 河滩上有零星的几拨人，大多是一家人，带着孩子。有孩子在河边戏水，也有人在河里游泳。 河滩上支起了几个粗陋的烧烤架子，已经燃上了火，烟雾往远处飘去。 二十分钟后，宋子阳、王明国和小松脱得精光，三人只穿了一条泳裤便走出旅馆，往河边跑。 黄衍黑着脸，拉住了欲过马路的宋子阳。 “干嘛？”宋子阳回头。 “先搬东西，把炊具和食材搬走。”黄衍指了指三辆车已经打开的后备箱。 王明国带着小松又折返回来，几人和张志一起，将所有的炊具和食材搬到了河边，找了一处绝佳的位置，安顿下来。 林维峻说服了旅店老板，他领着几个店里的小工，将一套塑料桌椅搬到了炊具旁边。然后他们又折返回去，搬来一个大大的红伞和两个藤编的椅子。 黄衍将一个大西瓜放在浅滩上，他回过头来，看着林维峻摆起的阵势，皱了皱眉。 “倒是一点没耽误你享受。” “主要还是考虑到，你的火药桶需要舒适一点。” 林维峻说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再动弹。 就在这时，许艺带着苏青和任缘也走过马路，下了河滩。 第340章 不会做家务 石溪涧下游，河滩上。 黄衍跑上前去，扶住了少女的手臂。 “我是背伤了。”任缘说。 “嗯。”黄衍仍旧扶着少女，随意的应道。 “不是脚。” “我知道。” 河滩上的鹅卵石很均匀，比较细碎。少女今天穿着一双运动鞋，鞋底厚实，不硌脚，很平稳。 黄衍还是执着的将任缘扶到了河边，他将人安置在红伞下的藤椅上。然后他才转身，又回到炊具边，帮着张志收拾起来。 许艺今天破天荒的没有说酸话，她像是被这里好看的风景迷住了，她和苏青在河边踏了好一阵水。 嬉闹了一番后，两人又才将食材拿过来，开始洗菜。 宋子阳、王明国和小松已经下了水。小松和王明国是在云湖边长大的，都会水。 宋子阳也会水，八九岁的时候，他就和黄衍去上了两年的游泳课。 三人一下水便疯闹起来，河水不深，三人玩得激烈，激起一阵阵的水花。 林维峻懒懒的坐在任缘旁边的藤椅上，他翘着二郎腿，眼睛望着苏青，嘴角一直弯着。 任缘不能躺靠，她的手扶着椅子的扶手，身子微微偏着。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谷间，乌黑的眸子映出一片碧绿色，比那河水还要清澈一些。 林维峻偏头，随意的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石溪涧，是个绝美的地方。” “嗯。”少女轻轻应声。 “你觉得呢？”林维峻勾着嘴角，眼睛也往上游的山谷处扫去。 任缘不答。她缓缓起身，走到餐桌前，开始整理黄衍刚刚拎出来的食材。 林维峻撇了撇嘴，转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中午的阳光有些热烈，河边虽有风，但河滩上没有遮挡，林维峻的那把大伞成了主要的庇荫处。 任缘现在不能弯身，动作也不能过大，避免拉扯到伤口。 黄衍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然后他皱着眉头，走到林维峻身后，将那把大伞拖到了餐桌边，罩在了任缘的头上。 林维峻的眼睛忽地被阳光刺到了一瞬，他撇了撇嘴，起身，走到餐桌边，又坐到了任缘身旁的塑料椅子上。 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继续埋头，帮着任缘，将牛肉切好，往食盆里丢。 “我说。” “怎么？”林维峻的眼皮抬了抬。 “你知道为什么有的男人，三十好几了，都结不了婚么？” 林维峻皱眉。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坐正了一些，望向黄衍。 “为什么？” “因为那三十好几的男人不会做家务，谁愿意嫁一个残疾大爷？” 一旁正在生火的张志转头，笑出声来。 “小衍，你年纪不大，懂得还挺多。” “嘁。以后的生活，是请不起保姆么？”林维峻不屑。 “小林，还是不一样的。”张志抬眸，看了看坐着的林维峻，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问过小衍的爸爸，他们那个时候还不常出差，他总是要掐着点赶回家吃饭，还得洗碗。我就提议，家里请一个保姆做饭洗碗，他们会轻松很多。但是小衍的爸爸和我说，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那才是一个家。家，是要一起付出的。” 林维峻闻言，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任缘将烤肉的腌料配好，侧过头，看了看正在切肉的黄衍，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黄衍转过头来，对上少女的目光，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林维峻沉默半晌，他摸了摸下巴，又看向不远处蹲着洗菜的苏青。 终于，他起身，抬步走到河边，蹲在了苏青的身旁。 不多时，烤肉上架，蔬菜也都烤了起来。下水游泳的三人跑上岸，一群人蹲坐在烤架边一边烤，一边吃。 黄衍陪着任缘，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许艺和苏青将烤好的食物盛进盘子，给任缘和黄衍端去。 苏青今天的心情很好，她偏头看了看林维峻，脸上挂着笑容。 “这石溪涧的水，真是清亮，我刚刚还看到了鱼儿。” “美吗？”林维峻勾了勾嘴角。 “美。” “上游的风景才是绝美，山谷间有溪流，悬崖下有深潭。” “真的？” “当然，一会我带你去看看。” 黄衍没怎么吃，他的手撑着头，看着任缘安静的吃食。 “你们都去吧，小缘不宜走那么远，我在这里陪着她，等你们回来。” 第341章 一片孤寂 石溪涧下游，河滩上。 在众人商量一番后，只留下了黄衍和任缘。他们收拾完餐食，便一起往上游步去。 石溪涧上游虽是山谷，但却并不陡峭。 这里的村民常常会从深潭里挑山泉水出来卖，山谷里的泉水清甜，瓶装之后卖到绿城，比矿泉水的价格还要贵些。 久而久之，溪边便有了一条尚算平坦的山路。 中午的烈日当空，黄衍又将伞拖回藤编椅子旁，和任缘静坐下来。 “不游泳吗？”少女偏头，望向黄衍。 “不去。” 任缘愣了愣，眼里有一丝疑惑。 黄衍的嘴角轻轻勾起。 “想陪着你，坐坐。”他说。 这几日，他除了训练的时间，一直陪在病床前。 他想了很多，也频繁的找机会印证过。他前段时间烦乱的心绪已经渐渐沉寂下来，他的心里，也有了想要的答案。 他望着清澈的河水，微微出神，面色却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哀伤。 “我从前，很喜欢游泳的。”他说。 “嗯。”少女的目光也落在河面上，声音很轻。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家人去了海边。那天，我下了海，但是那天我的腿抽筋了，当时一个浪打过来，我就被卷了进去。”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嘴唇轻轻的抿起，眼睛微微出神。 “那一次，我没有被海水吓到，却是被我的家人吓到了。也是那一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的生命，不是我一个人的。后来，除了泳池，我都不游泳了。” 黄衍偏头，眼角有些湿润。少女并未看过来，她仍旧望着河水，安静，沉默。 “再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我仍旧没有想明白。”黄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收了收情绪。 “生命，本是个体的，是独立的。生命，各有各的定数，我们左右不了。但无论如何，也该好好的活着。” “你要好好活着。” “那么你呢？”黄衍死死的盯住少女的侧脸，声线微颤。 “小缘，生命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意义？” 少女终于收回目光，她转过头来，看向黄衍，她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时间不同，意义不同。” 黄衍眉头轻蹙，盯着少女乌黑发亮的眼眸。 “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意义。”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说不清。”任缘偏过头，眼神又深邃起来。她看着前方缓缓流淌的河水，语气平静。 “后来，是一片孤寂。” 黄衍闻言，心下一痛，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泛了白。 “那么，现在呢？”他问道。 “现在，就像这河里的鱼。” “鱼？” “嗯。” “鱼，会好好活着吗？” “会的，只要水里还有氧气。”任缘转过头来，她的眉眼弯起，显出了好看的梨涡。 黄衍终于勾了勾嘴角，他眉间的阴郁也终于舒展开来一些。 他的背脊又松缓下来，靠在了椅背上。他扬起头，看向天空。 “那么好看的山，好看的水，好看的蓝天和阳光。你不多看看吗？”他笑着问道。 “黄衍，我在看的。” 河滩上，一把老旧的红伞下，黄衍陪着任缘，坐在有些破旧的藤椅上。 少女的背脊微微挺起，她一只手扶着藤椅的扶手，一只手搭在腿边。 山风吹来，她的发丝被吹乱了一些，她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山谷，嘴角一直弯着浅浅的弧度。 三点，林维峻拉着苏青，走到二人身前。 “他们呢？”黄衍撑开眼皮问道。 “还在里面，林维峻说找你有事，我们就先下来了。”苏青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任缘。 “小缘，你一直这么坐着，不难受吗？”她问道。 “他刚刚带我走过一会的。” 黄衍瞥了瞥一脸痞笑的林维峻。 ”说吧，什么事？“ ”噢，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维峻说着，突然一把捏过苏青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然后他一只手扣住苏青的脑袋，嘴唇往她的唇瓣上贴去。 坐在藤椅上的二人一愣，黄衍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只手不自觉的抬起，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一旁的任缘也是小嘴微张，一脸的诧异与疑惑。 “唔。”苏青吓得不轻，等她反应过来，林维峻已经禁锢住她的身体，唇已经贴了上去。 她试图推了推林维峻，但没有成功。她只好闭上眼睛，双手抵在林维峻的胸口上。 只七秒，林维峻缓缓放开苏青，若无其事的转过脸来。 “林维峻，你在干嘛？”苏青有些生气。 “我想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林维峻说着，又去牵苏青的手。 黄衍皱眉。 “你……这是有多强的报复心理？” “哈？”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不否认，也不承认。 任缘站起身来，她抓起苏青的手臂。 ”我们去走走。“她说。 ”嗯。“苏青甩开林维峻，和任缘一起往下游的河滩走去。 待二人走远，林维峻一步跨到藤椅边，坐了上去。 “你们接吻了吗？”他问道。 “没有。” “噢，苏青主动吻我了。” 黄衍皱眉，他侧过身，仔细的打量了林维峻一番。 “你这是，多么扭曲的心态，能做出这种事情？” “足足七秒。我数着的。”林维峻皱着眉头，似乎回忆起了极为痛苦的事情。 “多少个夜里，那七秒像梦魇般折磨着我。我那时，的确恨你，直到后来，我也没有放下。我的恨变成了一把刀，刺着我自己，也刺着她。” “还真是难为你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那军训的时候，你又是如何放下恨意，屈尊找我的？” “这不是，还没有七秒那事情么？孰轻孰重，我拎得清。” 第342章 你来了 石溪涧下游，河边。 苏青捡来一颗鹅卵石，是好看的碧绿色，有些透亮。 “好看吗？”她将鹅卵石递到任缘身前，问道。 “嗯。”少女弯起眉眼，认真的点头。 苏青将鹅卵石小心的收起来，又看向任缘。 “这颗鹅卵石和最里面的那个深潭是一样的颜色，那个深潭很美，可惜你没有看到。” “没事的，以后还会再来。” 苏青点了点头，然后她的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 “其实，我有一些不适应。”她说。 任缘愣了愣，她看向苏青，没有言语。 苏青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又往河边走了两步，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我不适应和林维峻谈恋爱。有时候，我会想，我也许只是心里缺了一块，又或许只是孤独，我需要一个人来填补我。我，也许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填补我的生活和情绪。” “嗯。” “可是爱情，不是因为相互吸引，才会有喜欢和心动吗？” “心动，只是一瞬间。”少女跟着走到河边，看着潺潺的流水，神情平静。 “若是没有心动和喜欢，哪里会有热烈的情感呢？” “热烈，也只是一瞬间。” “没有心动，喜欢和热烈，怎么会是爱情呢？” “完全没有吗？”任缘看向苏青，问道。 “倒也不是完全，只是极少。” “火烧得越旺，就会越快变成灰烬。河水，虽然冰凉，却是很难干涸。” 任缘话毕，苏青有片刻的怔愣。半晌，她抬起眸子，笑了起来。 “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嗯。”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不想要那热烈的火了。”苏青说着，又拉起少女，往回走去。 下午五点，河滩边又热闹起来。 宽阔的河滩上，四五堆炊烟寥寥升起。一时间，小河边肉香四溢，烟雾缭绕。 林维峻又去旅店里借来一口铁锅，王明国和宋子阳找来几块大石头，围起一个小灶。 黄衍和小松负责捡柴，张志负责生火。 许艺带着苏青和任缘在餐桌边准备处理食材，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气氛很不错。 小松今天很开心，做起事情来也非常有激情。 他和黄衍往上游的山路上走，黄衍拾起一些枯木，用粗一些的干草捆绑起来，便叫他送回去。 他来来回回的跑了两三回，却不见疲累。第四回，他抱着最后一捆柴火，跑到炊具旁边。然后他蹲下来，和张志一起生起火来。 六点，太阳渐渐变红，已经快降到山巅。天上的云层层叠叠，被太阳的光亮抹成了粉红色。 铁锅里，米饭已经成形，正冒着热气。烤架上的肉拌着蔬菜，也冒出了香气。 任缘将餐桌收拾好，摆出碗筷来。然后她抬头，又望向上游的山路。 终于，她走到正蹲坐在饭锅前的小松身边，问道：“他呢？” 小松站起身来，挠了挠头。 “哥哥让我先回来帮忙了，他说他要去看樱花，一会就回来，” 任缘愣了愣，她又抬眸，望了望那条河滩边上的山路。 “那个神经病是不是有大病，八月哪来的樱花。”许艺不屑的说道。 “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呗。”宋子阳附和。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快吃饭了。”张志说着掏出电话。 电话刚刚拨通，小灵通就在不远处的藤椅上震动起来。林维峻走上前去，将小灵通拿起。 他走回小松跟前问道：“你们走的哪个方向？” “我们沿着溪水走的，”小松指了指远处的山路。 “噢，你们做饭，我和苏青去找他过来。”林维峻说着，拉起苏青，往前走去。 任缘没有说话，她又顿了顿，然后几步便跟在了林维峻和苏青的身后。 三人踏上了那条通往上游的山路，苏青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女。 “小缘，山路有些陡，你还是别去了。” “没事的。” “都走到这了，想必那神经病也走不远。”林维峻戏谑，他没回头，自顾自牵着苏青往前走。 大概又走了三四百米，小路变宽了一些。小路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岔路口。正前方的山路沿着溪水蔓延开去，右边的岔路则是通往右侧的山坡。 任缘走在二人身后，直至走到岔路，她突然转身，往山坡上走去。 林维峻没有回头，他又牵着苏青往前走了七八步远，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身，身后空空荡荡。 他放开苏青的手，摸了摸下巴，脸上又挂起了邪邪的笑容。 “破案了。”他说。 “小缘怎么走上去了？”苏青说着，就要转身跟上山坡。 林维峻眼疾手快，又将少女拉了回来。 “我们走吧，她能找到黄衍的。” “可是……” “没事的，她带着电话的。” 山路有些陡，有些窄。 任缘埋着头，她的步子迈得很小，速度也不快。 好在，这条路并不长，二十来步，前面便豁然开朗。 小路的尽头是一块平坦的空地，空地的中间是一株巨大的樱花树。 樱花树的树干粗大，四五个孩子手牵着手都围不住。它的枝干蓬勃，升向半空，又往下覆盖，占满了整块空地。 八月份的樱花树没有花，也没有叶，只有淡棕色的枝条，一缕一缕的垂下。 黄衍靠在粗大的树干上，他的头微微扬起，直直的面对着正前方山巅上的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映得金黄。 就在这时，细碎的脚步声从他的侧面传来。 他偏头，半张脸印在夕阳下面。他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体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你来了。”他说。 第343章 再面对一次 石溪涧，樱花树下。 任缘站在空地边，睫毛微微颤动。沉默良久，终于，她抬起脚步，走向靠在树边的黄衍。 直至两三步远，她又停了下来。 此刻，黄衍的脸上淌满了泪水，他没有动，身体仍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任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情绪复杂，眼眶也红了一些。 黄衍的呼吸很重，他抬起颤抖的手臂，胡乱的擦了擦眼睛，强自压了压起伏不定的心绪。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终于站正了身子，他转身，面向了少女。 “为什么。”他问道。 “不知道。“ “疯了吗？” “没有。” 任缘的头微微的低垂下去，她的手背在了背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黄衍的胸口仍在剧烈的起伏着。 “小聪怎么办？” “多多会陪着他。” “一只猫，能陪他几年？” “陪到成年。” “黄大力呢？” “有小聪，长兄如父。” “爸妈呢？” “有小聪。” “我们的公司呢？” “按你的意思，卖了。” “任缘！”黄衍有些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声音有些绷不住的沙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我，想你。” 黄衍闻言，身子突然一僵。他忽地一步上前，一把拉住任缘，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撞去。 空地的对面，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只剩下一小戳金色的光圈。 天色暗了下来，光秃秃的樱花树下一片静谧，只有黄衍粗重的呼吸声。 任缘的耳朵贴在黄衍的胸口上，黄衍的胸腔起伏得有些剧烈。 她闭了闭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淌落下来。她睁开眼，微微绷紧的嘴唇放松，嘴角弯了弯，面容平静。 “去吃饭了。”她说。 “不去。” “我饿了。” “饿不死。” “我的背，疼了。” 黄衍一顿，终于轻轻松开手，将少女推远了一些。 “我很生气。”他认真的说道。 “嗯。” “你明明去找我，为什么又离开？” “不想影响你谈恋爱。” “我和谁谈恋爱了？” 任缘不再说话，她甩开黄衍的手，转身往山坡下方走。 黄衍追上任缘，一把拉过少女的手腕。 “说清楚。” “不想说。”任缘停下脚步，眼睛望着前路，却并没有挣脱。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还值得你去怀疑么？”黄衍不依不饶的问道。 “没有怀疑。” “你到底怎么想的？” “黄衍。”任缘的语气变得轻了一些，她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青涩的少年。 “我不想，再面对一次。”她说。 “任缘，我也不想，让你再面对一次。” 任缘不再说话，她转过身来，踮起脚，环住了黄衍的脖颈。黄衍的背佝下来，他闭着眼，呼吸仍旧沉重。 少女抬手，缓缓抚着他的后脑，直至他的呼吸平顺下来。 又过了半晌。 ”我真的饿了。”她附在黄衍的耳边轻声说。 “我也是。” 黄衍说着，背过身去，蹲在了少女的身前。 任缘上前一些，身子覆在了他的背上，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天色暗了，小路陡峭，黄衍的步子放慢了一些。 “我还有很多问题。”他边走边说。 “不想听。” “今天和我睡吗？” “不。” “我们是夫妻。” “现在不是。” “永远是。” 黄衍背着任缘走回河滩的时候，众人已经吃了大半天。 河滩上没有灯光，他们的炊具前烧着一个大大的火堆。火势很旺，照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哟，没谈崩吗？”林维峻一脸戏谑的看着二人走近。 “你想多了。”黄衍蹲下，将背上的少女放了下来。 许艺从烤架上端起一个盘子，走到二人跟前，然后肩膀用力，将黄衍顶退了两步。 “还是热的。”她将盘子递到少女跟前，语气温和。 “嗯。”任缘扬起一个笑容，她接过盘子，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黄衍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的拿起餐具，走到烤架边上找起吃食来。 天渐渐的全黑了，张志先一步离开，王明国带着小松和宋子阳回旅馆里打牌。 河滩上就剩下了许艺、林维峻、苏青、黄衍和任缘五人。 许艺抬头，往天上看去。 “这里的星星比绿城的亮呢。” “是呢，绿城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星空。”苏青也抬起头来，感叹道。 一旁的任缘微微仰头，也看向了天空。 头顶的星空，真的很亮，星星点点，就像天空上布了一张闪亮的网。黄衍走到任缘的身边，他的手扶住了少女的肩膀。 任缘没有动，嘴角微微勾起。 黄衍低下头，将脸轻轻埋入少女的发丝间。 “刚刚我的提议，你再考虑看看。” “不了。” 第344章 谁害了她？ 2003 年 8 月，石溪涧，旅馆内。 黄衍穿好衣服，看了一眼一旁床上趴睡着的宋子阳，走出了房间。 早晨的风有些大。黄衍穿过马路，看到少女只身站在河边。她的身影仍旧瘦削，现在，矮了一些。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后背上，还看得到包裹的纱布。 黄衍走到河边，他站在山风吹过来的方向，侧过身来，为少女挡风。 “没睡好吗？”他问道。 “睡好的。” “这一年来，我没有睡好过。” 少女闻言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想你了，也想家。直到在爷爷家，在你的小床上，我才睡得安心。”他继续说。 任缘轻轻转身，她抬起手，抚了抚黄衍的脸颊。她的手指有些冰凉，黄衍覆上她的手背，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握住。 少女的眸子清澈，她望着黄衍，嘴角轻轻的勾起。 “黄衍，往前走，会有家的。” “嗯。”黄衍贴近少女。 “我想知道一些事。”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任缘偏头，目光掠过黄衍，望向远处的山谷。 “秦月，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她死后，被带回了卫城，音讯全无。我找过她的墓，很多次，一无所获。” 黄衍握着少女的双手，掌心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从何说起。” “是哪一天？” “十四岁，生日。” “谁害了她？” “不知道。”少女的眼睛轻轻的闭起，她的头缓缓的靠向黄衍的胸口，呼吸变得有一些重。 “那天，我从绿城回去，去了宾馆。我等了很久，过了十二点，她终于来了。身上全是血。她说她没事，她为我点了蜡烛，还拆了礼物。” 任缘顿了顿，黄衍感受到了自己胸前的湿热，他抬手，轻轻的将任缘环住，眼睛也闭了起来。 “我许完愿，睁开眼，她便已经没有了气息。” 黄衍轻轻抚着少女的后脖颈，一下又一下，直至她的气息又缓和下来。 “所以，那个时候，你已经去了西区。” “嗯。” “为什么？” “因为受伤，她逼迫我转学。”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逼迫你？” “上一次，严重些。” “也是何成宝对吗？” “不是。” 黄衍闻言一愣，他睁开眼，将少女推开来些。他看着任缘，眉头蹙起，面露疑惑。 “是宋瑶。” 石溪涧，河岸边。 早晨的太阳明媚，却不算热烈。王明国和宋子阳带着小松，又在河岸边搭起了一个灶台。 许艺架起一口铁锅，起锅烧水。任缘和苏青围在餐桌边准备食材，黄衍和林维峻站到了河边。 “宋瑶？”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嗯。”黄衍的面色变得凝重。 “郑云舒将她骗出家门，宋瑶安排了人，趁她不备，将她打晕。然后，他们叫了一辆车，将人拖去了西区。她头上的病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然后呢？” “然后，宋瑶丧心病狂，怕弄伤她的脏器让她送命，所以他们用带铁钉的木棍，刮烂了她的背脊。” 黄衍说到此处，呼吸重了一些。 林维峻偏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餐桌边。 “也是木棍，也是铁钉，伤还是伤到了一处。看来这个劫，她是躲不过去。” “这一次，纯属巧合。” “这个宋瑶，心理变态么？如此歹毒的招数，伤人又不致死。” “你没见过她后背的伤，那伤口，我每每看到，都会痛一下。”黄衍说着，眼眶红了一些。 “最后把她放了？” “没有。”黄衍继续说：“就在宋瑶准备叫人扒她衣服的时候，又有一伙人出现了，是何成宝。他是过来抢人的。宋瑶那帮人，和何成宝的人发生了火拼。她趁乱逃了，报了警。” 黄衍话毕，二人沉默下来。 一股山风吹过来，黄衍又往不远处的餐桌望去。苏青好像和任缘在聊着什么，少女抬头，刚好对上了黄衍的目光。 她笑了笑，笑容温和，然后她又转头，和苏青继续聊了起来。 “那么，我们的介入，并不是完全无用的。”林维峻开口。 “现在，宋瑶仍是一个颗定时炸弹。” “那么就不等了。”林维峻抬步，往餐桌边走，他边走边说：“先下手为强。” “浪漫，不是那么简单。”黄衍跟上林维峻的脚步。 “这个行当，牵扯中央大街。”林维峻接过话头。 “嗯。”黄衍点了点头，继续说：“他们服务的对象，可不只是酒吧的客人。” “宋大勇那边你查得怎么样？” “狗腿子一个，他在不断的为中央大街的高档会所输送血液。” 林维峻停下脚步。 “那么，我们得好好计划。虎口夺食，我们很难全身而退。”他说。 “我们要快，林维峻，一年不到了。” “一年不到？” “嗯。”黄衍看向那个在餐桌前垂眸的少女，目光深邃。 “一年不到，秦月会死。” 第345章 是个烈女 2003 年 8 月 27 日，距离开学还有 4 天。 许艺这段时间从不拖堂，每天准点结束训练。如果有需要惩罚加餐的学员，她会直接将人推托给王明国。 今天也是如此，她下了课后便直接去买菜，然后带到宿舍里，和任缘一起做饭。 黄衍今天没有厚着脸皮跑到许艺的宿舍蹭饭，他刚刚训练完毕，就接到了林维峻的电话。 中区，某间奶茶店内。 林维峻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支烟。 “你的信息，汇总得如何？” “宋瑶无疑是最开心的，就差敲锣打鼓的庆祝了。”黄衍捏了捏眉心。 “哪些人在打听？” “整个酒吧街都在打听，昌隆的胡政，也很好奇。”黄衍的身子正了正。 “这胡政，很少参与是非，但他却是派人特地去查了一番。” “那么，必定是有些关系。” “巧的是，他派去查证的人，刚好是我们送进去的。” “那么他的反应如何。” “听完就罢了，并未做出反应。” “其他人呢？”林维峻继续问道。 “多数是好奇，中央大街上，也有人在打听。一个是天上人间，一个是花都。” “两个都是会所，想必是冲着秦月去的。” “嗯，但我们的人反馈的信息，这两间会所对秦月颇有畏惧，也只是打听，没有多余的反应。” 黄衍话毕，二人沉默了一阵。林维峻将烟摁灭，从座位边掏出一张报纸丢在黄衍身前的桌面上。 黄衍举起报纸，是绿城晚报，不是一份，而是其中的一张。 报纸的头版便有一条醒目的标语：“绿城警方破获一起持刀绑架案，解救两名人质，涉案人员 17 人。” 黄衍皱着眉头，将标题下的内容读完，抬起头来。 “男，黄某某，轻伤。女，任某某，重伤昏迷。” “嗯。”林维峻随意的点了点头。 “何成宝会怎么定罪？”黄衍问道。 “现在还在取证阶段。”林维峻顿了顿，他看着黄衍，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怎么了？”黄衍面露疑惑。 “我看到这报纸，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林维峻呼出一口气来，他的手撑住头，眼神深邃了几分。 “那大概是我十六岁的时候。” 黄衍皱眉，看着眼前十六岁的林维峻，眉心挑了挑。 林维峻浑不在意，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我记得，那天，我和老爷子在家吃晚饭，他也在看报纸。他看了一篇报道，看了很久。我出于好奇，就问了一句。” “什么报道。” “说是有一个女孩子，全身是血，衣衫破烂，跑进公安局里报警。” 林维峻顿了顿，黄衍的瞳孔缩了起来。 “报纸上太细节的东西，我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那女孩在重伤之后，徒步走了两公里，到公安局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她报完案，没忘记提醒警察，说她没有家人，手术同意书，请警察帮她签字。” “后来呢？” “后来下了病危通知书，公安局还是联系到了她的家人。” 黄衍沉默，他摁在报纸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老爷子当时看完这篇报道，感叹了良久。说她是个烈女，生命力顽强。” “她给我说的时候，倒是轻描淡写。怪不得，秦月那时要逼迫她转学。” “可惜了，现在没有那篇报道。”林维峻摊了摊手。 “当时去的应该是秦月。” “不是的。”林维峻摇了摇头。 “说是，她的姐姐。” 夜半，中龙武馆宿舍。 黄衍把任缘从许艺的宿舍内叫了出来，他拉着人，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黄衍将椅子抽出，将人推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床边，望向她。 “林维峻说，他看过一篇报纸。” “嗯。” “你，徒步走了两公里，全身是血，去公安局报案。” “嗯。”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忘记了。”任缘抬起眼眸，看向黄衍。 “任缘，你的血都流干了，你都能活下来。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黄衍说着，眼眶又红了一些。 任缘浅浅吐出一口气来，她抬手，揉了揉黄衍的眉心，然后手掌落在他的侧脸上。 “你的思路，还是那么清奇。” “疼吗？” “不疼。”任缘勾了勾嘴角，语气平静。 “黄衍，现在这样，很好。”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在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就应该说。” “不想说。” “由着我带你去儿童乐园？” “嗯。” “你还和我坐了小火车。” “嗯。” “那你还在旋转木马上笑得那么开心？” “嗯。”少女抬起双手，捧起黄衍的脸颊，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三十多岁，佝在南瓜车里，很有趣。” “老婆。”黄衍的双手覆在少女的手背上，眼里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嗯。” “重新面对这些痛苦，你又是何必。” 任缘望着黄衍的眼睛，她的眼眸清澈，眼底的笑意真实。 “我其实，很开心。” “那篇报道说，上一次，来医院的人，是你姐姐。” “是。” “秦月呢？” “也在的。” “你哪里来的姐姐？” “是姜兰。” 第346章 是我欠她 2003 年 8 月 29 日，周五。 一大早，许艺就忙碌起来。她将少女所有的衣物折好，放到黄衍送过来的行李箱内。 “休假的时候，姐姐再去看你。” 许艺说着，将行李箱关上，抽起来，推到客厅。 “嗯。”任缘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的手里拿着许艺的大茶缸，刚刚给她续上了一缸水。 “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许艺叮嘱道。 “会的，姐姐。” 二女走出门去，黄衍、王明国、宋子阳已经等在了门边。 “师父，辛苦你照顾我家小缘了。”黄衍一脸真诚。 许艺并未搭理黄衍，她伸出手，捧了捧任缘的脸蛋。 “小缘，眼睛擦亮一些。” 少女点了点头，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抱了抱许艺。 “谢谢，姐姐。” 中龙武馆宿舍，小院门外，两辆桑塔纳已经等候多时。 黄衍将任缘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和任缘坐上了前一辆车。 宋子阳和王明国上了后一辆车。 前一辆车里，林维峻坐在前排，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 待二人上车，他便对司机招了招手，汽车往秦镇的方向驶去。 “把你那烟灭了。”黄衍抬手，在任缘的眼前扇了扇，挥去从前排飘来的烟雾。 “嘁。”林维峻并不搭理，他转过头来，看向任缘。 “扮猪吃老虎，你可真有意思。”他一脸戏谑。 “我说。”黄衍皱眉，看向林维峻。 “她前几天可是帮你拉走了苏青。否则，你凭什么认为，你在我们面前强吻了苏青，她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你说话，没有生气？” 林维峻闻言一愣，往任缘的脸上看去。 任缘表情平静，她微微偏头，看向车窗外，并没有搭理林维峻的意思。 林维峻倒是不以为然，仍旧看着任缘。 “那我可是要用心，为你将秦镇的障碍扫平了。” “浪漫，不能动。”任缘说着，目光终于落在了林维峻的身上。 林维峻勾起嘴角。 “你是怕我们断了宋大勇的生意，惹上中央大街上的势力？” “是，也不是。” “浪漫不倒，还想宋瑶再敲你一次么？” “宋瑶，是可以策反的。” 少女说着，极为自然的拿过黄衍的手掌，端在自己身前，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掌上随意的摩挲。 “策反？”黄衍和林维峻同时看向任缘，二人表情一致，面露讶异。 “嗯。”任缘偏头看向车窗外，眸色深了几分。 “我，不会动她。” “为什么？”黄衍和林维峻异口同声。 “她很快，会亲手毁了宋大勇。” “为什么？！” 任缘皱了皱眉，也许是二人的声音很大，也许是她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她闭了闭眼，又偏头看向黄衍。 “这是定数。” “然后呢？”林维峻问道。 “姜兰，会接手浪漫。” 黄衍闻言看向任缘，一脸的不可置信。 少女的手指划过黄衍的壶口，又微微抬起，捏了捏他凸起的骨节。她的神情平静，语气淡然。 “姜兰，有一个情人。” “嗯，你给我说过，很有钱。”黄衍点头 “她走错了路。” “你不阻止吗？” “来不及了。”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她的选择。” “有意思。”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若是这宋瑶亲手端了浪漫，我们倒是片叶不沾身。” “但是，得等到什么时候？她万一还想动手，你仍旧是危险的。”黄衍神色忧虑。 “是我欠她。”任缘的眸色深了几分。 黄衍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抬起另一只手，手掌摁在了任缘的脑门上。 “你又健忘了？还是得了失心疯？” 任缘不答，她看向林维峻。 “策反她，帮助她，让她全身而退。” 林维峻皱着眉，他上下打量了任缘一番。半晌，他摆了摆手。 “噢，你说了算。” “小虎找你了么？”少女又问道。 “快别提那个废物了。”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钱给了不少，事倒是一点没有办成。” “秦镇的药，你端不完的。” “小缘，你又如何判断，秦月的事，和你爸爸有必然的联系？” “因为他后悔了。”任缘偏头看向黄衍，眼神又变得晦暗。 “那天，他似疯了一般，不断自责。然后，便去自首。” “逻辑上，说得过去。”林维峻摸着下巴。 “所以你才想提前将他送进去。” “是。” “那么，最优的选择，就是将他送走。再次，也要控制住他的行动，打乱他的进度。” 黄衍说着，身子前倾，他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面色郑重。 “这个缉毒英雄的称号，我回头会颁给你的。” 林维峻皱眉，转身，坐正了身子，不再言语。 秦镇，街心花园。 今天街心花园的主街上，人有些多。 周星、阿泰和阿当三人带着十个身穿黑色坎肩背心的混混站在路边。 唐芸带着小松，和一众少女站在一侧，李木也在，他带了两个混混，同样身着黑色背心。 不远处，宋瑶带着几个打扮夸张的少女蹲坐在街边的花台上。她的嘴里嚼着泡泡糖，表情戏谑。 除了宋瑶，街上还有零星的几拨人聚集，人数不多，有两三个，也有独自一人。他们或站或蹲，像是看热闹，又像是在等人。 不多时，两辆桑塔纳开进了街心花园主街，稳稳的停在了周星等人跟前。 第347章 安好吗 秦镇，街心花园，桑塔纳车上。 黄衍戴好鸭舌帽和口罩。任缘抬手，将那颗银色的十字耳夹挂到了黄衍的耳边。 “走吧。”黄衍偏头，弯起眉眼。 说话间，后排的车门被拉开来。 黄衍下车，他背对车门蹲下。任缘挪了挪身子，顺势趴在了黄衍的背上。 “聪哥，峻哥，嫂子。”周星等人恭敬的叫道。 黄衍背好少女，立起身形。 小松立刻跑了过来，跟在了黄衍的一侧。 唐芸也走了过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忧色，她身后的一众少女和她的面色如出一辙。 任缘偏头，对着唐芸笑了笑。 “进去说。”林维峻说着，先一步往前走。 任缘将头埋在了黄衍的颈窝里，她的双手环住少年的脖颈，不再动弹。 黄衍抬步，跟上了林维峻。一群人往丰泰娱乐室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背街的方向突然走来几个少女。为首的少女十七八岁，她身穿一件黑色背心，一条破洞牛仔喇叭裤，头发烫过，还染成了棕色。 她带着人面朝林维峻疾步走来，目光却穿过林维峻，望着他身后的黄衍。 林维峻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七八个人靠近。 他的身后，丰泰的十来个身穿黑色背心的混混反应迅速。他们立刻上前，在这几个少女即将到达林维峻跟前时，迅速将来人一并围了起来。 黄衍随着林维峻，也停了下来。 他的背上，任缘微微抬眸，露出一只眼睛往前看去。 然后，她附在黄衍的耳边轻轻说道：“是我姐。” “噢。”黄衍说完，背着少女，上前几步。 “散开。”他对着前方的混混说。 十来个混混又立即散开，让出了路。 姜兰没有说话，待人散开，她走到黄衍跟前，看向任缘。 “姐。”任缘抬眸，轻轻叫道。 “嗯。”姜兰看着任缘，像是在仔细打量任缘的状况。 “安好吗？”她问。 “安好。” 姜兰点了点头，她不再多话，甚至没有多看黄衍一眼。 她招了招手，带着人，转身又往背街走去。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黄衍将背上的少女轻轻的放了下来。唐芸、李木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皆面露忧色。 “没事，只是做戏。”任缘抬眸，看着唐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大致情况，我都了解。只是没有看到你，我总是不放心。” 唐芸说着，又仔细的打量了少女一番。 “那何成宝，现在如何了？”李木上前一步，问道。 “何成宝已经被捕了。”黄衍立刻上前一步，他挤了挤一旁的李木，将任缘牵过，往主位沙发上走去。 很快，包间内的众人都落了座，李木却仍旧站着未动，盯着黄衍。 黄衍对李木望过来的眼神并不在意，待少女坐定，他又看向小松。 “小松，端一杯芒果味的奶茶来，她可是很久没有喝奶茶了。” “好。”小松立刻乖巧的跑了出去。 李木立在茶几前，眼睛直直的看着黄衍，眼神凌厉。 “若不是你，她不会受伤。” 黄衍闻言，这才向李木看去。 “是我的错。”他说。 任缘也看向李木，眉头微微蹙起。 “小木，人是冲着我来的。” “偌大一个丰泰，就算他被绑了，也能够迅速反应。你又何必只身过去救人？” 任缘仍旧看向李木，眼里的情绪复杂起来。然后她垂眸，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 “只要他平安，我愿意送命。” 一旁的黄衍闻言，忽地转头，他一把扯过少女的手腕，怒目圆瞪。 “任缘，你在说什么鬼话？” 少女不答，她抬眸，看向李木。 李木的胸腔起伏得剧烈，盯着任缘的眼里不可察觉的掠过一丝哀伤。 “他对你，那么重要是么？” “是。” “真的可以为他去死么？” “是。” 黄衍有些听不下去，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扯过任缘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满脸警告的说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要亲你了。” 任缘闭了闭眼，她抬起手掌覆在黄衍的口罩上，将人推开来些。 然后她转头，李木已经不在。包房的大门被重重推开，随即又关了起来。 “我说。”一旁的林维峻摆了摆手。 “差不多得了，你看把那孩子伤得，体无完肤。” “李木这段时间，确实很担忧。”唐芸看向任缘，语气平静。 “我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他一直以为你快死了。几次想要去绿城，都被我拦了下来。” “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们在屋里，哭了好几夜呢。”阿欣说道。 众女也都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色未减一分。 任缘闻言，眼眸微微的垂下，语气轻了一些。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形势所迫，不是要故意瞒着你们。”黄衍转头，看向众女，面色也缓和下来。 “既然是没事，其他的就不重要了。”唐芸摆了摆手，又看向任缘。 “宋瑶，一早就跟着我们，她在确认你的伤情。” 第348章 还恨他吗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杨东带着两个服务员走进包间，为众人端上了奶茶和茶水。 黄衍将奶茶递到任缘手上，少女接过奶茶，抬眸。 “我和她的账，迟早要计算。”她淡淡的说。 “要算，也是我们来算。”唐芸神色郑重，她看着任缘的眼睛，毫不退让。 “唐芸。”任缘叫道，她顿了顿，又缓缓的开口：“宋瑶，丰泰会解决好的。” 傍晚，桑塔纳将黄衍和任缘送回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桑塔纳停在院外，黄衍下车，从车后备箱里将行李箱提了出来。 二人一路无话，黄衍拖着行李箱，牵着少女，直至走到家门口。 任缘掏出钥匙，钥匙还未举到锁孔，门“哐”的一声打了开来。 黄衍一愣，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抬头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边。 他单手揣在裤袋里，作势就要走出门来。 男人西装革履，梳着一个油头。他的脸收拾得很干净，眉眼有些硬朗，但眉宇间的神态却与任缘神似，他身形挺拔，比黄衍还要高上一些。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说话，黄衍身前的任缘也没有说话。二楼门前，陷入了一片静默。 黄衍的目光落回任缘身上，面露忧色。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的背脊，她的头微微垂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又过了片刻，门边的男人动了动。他挪了挪噌亮的皮鞋，绕过二人，走出门来。 他并没有多作停留，径直下楼。接着，楼下的单元门“哐哐”响了两下，便再也没有声音。 单元门关上的瞬间，少女回头，她立刻看向黄衍，语气凌厉。 “快，叫人跟上他。” 黄衍立刻作出反应，他一边掏出小灵通，一边将身前的人往门内推，然后自己挤进屋内，将电话拨通。 任缘来不及换鞋，她三两步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内，爬上木桌，从阳台的窗户往楼下望去。 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又顿了片刻，缓缓下地，走出了房间。 此时，黄衍也已经打完电话。他将小灵通揣起，看向少女，面露忧色。 ”不一定来得及，今天没有安排人跟着你。” “罢了。”任缘的表情又变得平静。 “他比那猫子还要滑一些。” “若是能跟上他，我们可以省下很多功夫。”黄衍说着，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跟不上的，我试过了。”任缘也抽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 然后，二人同时望向桌面，沉默了下来。 桌上放着一个餐盒，旁边还有一个保温桶。保温桶的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 黄衍顿了顿，他伸手将餐盒打开。 餐盒里是四个还有些温热的肉馍，然后他又打开保温桶，保温桶里的鸡汤还冒着热气。 接着，他将白色的小塑料袋打开来，掏出里面的东西，里面是两盒药膏。 “妈妈来过吗？”黄衍抬头，看向少女。 “她不会来这里。” 黄衍不再说话，他自顾自的拿起一个肉馍，吃了起来。 任缘沉默了片刻，她也伸手，拿起一个肉馍，安静的吃。 黄衍吃完一个肉馍，又去厨房里拿了碗，给任缘盛了一碗鸡汤。 “伤口还疼吗？”他问道。 “有些痒。” “在长肉了。” “嗯。” “你今天要补作业了。”黄衍又说道。 “嗯。” “小缘，你还恨他吗？” 任缘抬起眼眸，看向黄衍，一阵沉默。 半晌，她的眸子又垂了下去，她将身前的鸡汤喝完，将碗推给黄衍。 “我去补作业了。” 她说着，便走回房间，将木桌上的灯打了开来。 “老婆。”黄衍抬起碗，偏头看向小小的房间。 “嗯。” “今晚有快乐大本营。” “噢。” 黄衍走回厨房，他将保温桶和饭盒放进冰箱里，又将盛过鸡汤的碗洗净。 然后他洗好手，走回客厅。 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餐桌上，她的面前摆放着两本暑期作业。 电视机被打了开来，她的眼睛望着电视，手里还握着一支笔。电视的声音不大，里面是几个主持人的说笑声。 黄衍走到餐桌前坐下，他抽过少女手上的笔，又将两本暑假作业挪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他埋下头便开始写起来。 少女的目光并没有从电视上移开。 “记得模仿我的笔迹。”她提醒。 “知道了。” 十点，黄衍洗漱完毕。 他从容的走进少女的小房间内，将上衣褪去，爬上了床。 待任缘洗漱完，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少年。 黄衍成大字躺在床上，不忘留出一小块余地。他的肚子上盖着少女的夏被，裤子好在是没脱。 少女皱眉，她站在床边一动未动。 黄衍又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抬起头来。 “不睡觉么？”他问道。 “衣服，穿上。”任缘将床边的衣服拾起，丢到了黄衍的脑壳上。 “我热啊。” “黄衍。” “嗯。” “不要太过分了。” 第349章 废话那么多（回忆） 2014 年 5 月。 晚上九点，绿能大厦 21 层。 同事黎天突然从黄衍对面工位上立起，伸了一个懒腰。 他顿了顿，脸又垮了下来，两只耳朵耷拉着，缓缓的又坐了下去。 “天杀的万玲国际，太苛刻了。他们老板是吃了屎吗？一个方案推翻二十几次。”他抱怨。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 “快画吧，废什么话。我十一点还有事。” “十一点？别想了吧。明早十一点还差不多。” 黄衍偏头，望了望窗外大楼底下，悠悠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请大家吃宵夜。”他说着，站起身来。 他的话音落下，亮着灯的这一小片办公区沸腾了一阵，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衍哥刚刚升主案就那么大方，看来我们组日后要发达了。” “我们可不会客气，今天得吃掉你升职后的第一个月工资。” “吃烤串吧，烤串带劲，再配上啤酒。” “当然是吃铁板烧了。” “铁板烧多没有意思，直接抬一份老火锅到办公室里来。” 黄衍的嘴巴咧开，待众人讨论完毕，他摆了摆手。 “那就一人一碗牛肉面吧。” “嘁！”众人鄙夷。 黄衍浑不在意，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办公室，按下了电梯。 小吃街，黄衍端了八碗牛肉面，都加了肉。等待的时间，他点燃一支烟，拨通了衍妈的电话。 “乖狗，还在加班吗？”衍妈的声音轻快。 “妈，万玲是不是要破产了？” “那怎么可能，你没有关注股价吗？那可是你的钱。” 黄衍捏了捏眉心。 “没事做了吗？特地跑到设计公司来找我的麻烦。” “这不是刚好业务对口吗，你想想，你给自己家里设计办公大楼，同时也升了官，多么双赢又有成就感的事情。对了，我的那间办公室要田园风格的。” 黄衍举着手机的手忽地一颤。 “妈，你见过哪个公司的办公室是田园风格的？不是，那方案已经推翻了二十几次，你确定不是故意来找我麻烦？” “你爸爸他，说是要磨一磨你的性子。你坚持一下，大约再推翻个十来次，这个事就成了。” 黄衍又捏了捏眉心。 “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上班族，每一个上班族的梦想，就是能够准时下班。” “那可没办法，妈妈在国外，现在没办法远程控制你爸。” “噢了。” 黄衍挂了电话，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多时，他双手提满了装牛肉面的袋子，往绿能大厦走去。 大厦一楼大厅。 任缘随着两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到大厦门口。 “王总，谢谢二位对天艺的信任。”她礼貌的说道。 中年男人回以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 “客气了，小任，今晚还要辛苦你们加班了。” “应该的。” 女人目送二人走出大门，转身，又走回了电梯口。 “叮。”电梯门打开，她跨了进去。 “等等等等！”黄衍双手提满了袋子，风风火火的冲到电梯门前。 但是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只剩下了一小个缝隙。 电梯里的女人愣了愣，她抬手摁动了开门键，电梯门又重新打了开来。 “谢谢。”黄衍一步跨入电梯，站到了女人的身后。 任缘没有说话，她摁下了 19 层，然后她顿了顿，又摁下了 21 层。 黄衍看着女人的背影，嘴轻轻咧了开来。 “咦，你也加班吗？”他问道。 “嗯。” 任缘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电梯内空间闭塞，牛肉面的香味从袋子中溢出，向二人四周扩散开来。 “咕噜。”任缘的肚子叫了一声。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看向女人。女人站在他的右前方，一动未动。 “咕噜噜。”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黄衍愣了愣，问道：“没吃饭么？” 任缘并未答话，黄衍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 “叮。”电梯响了一声，19 层到了。 门缓缓打开来，任缘抬脚，跨出电梯。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黄衍比她更快，他伸出大长腿，一脚便先跨了出去。 任缘望了望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皱了皱眉。 “这是 19 层。”她说。 “嗯。”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等等啊。”他说着，蹲到了地上。 女人没动，低头望着黄衍将两个大袋子放在地上，然后从里面掏出一碗牛肉面来。 “这家的牛肉面中区第一，牛肉新鲜，面条筋道。我刚刚，可是排了 20 分钟的队。晚上呢，排队的人要少一些，白天的话，至少要排一个小时。” 他说着，将牛肉面抬起，还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搭在塑料面碗上。 “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他将牛肉面递到女人身前。 女人看着身前的牛肉面，并未接过。 “你给我，就少了一碗。”她说。 “谁说的？我这不刚好买多了一碗。” “不必了。” 任缘转身就往办公区走。 “站着！”黄衍轻吼一声，女人的脚步顿住。 黄衍一步上前，又将面碗递了过去。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废话那么多。一会面坨了，我还得重新买，赶紧的。” 女人皱着眉，将面碗接过。 “谢谢。” 她说完，端着面往办公区走去。 第350章 吃（回忆） 2014 年 6 月。 宋子阳的公寓内。 宋子阳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黄衍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你今天不是休？”他问道。 “我要回去喂猫的。” “进展如何了？” “正常。” “正常是几个意思？” “就是正常的打招呼，说上几句话，正常的一起喂猫，说上几句话，很正常。” “没了？” “没了。” 宋子阳捏了捏眉心。 “都处成表面朋友了，你就不能主动一些？” “不是说了么，主动的前辈都阵亡了。” “欧，那就祝你南无阿弥陀佛。” 黄衍皱眉。 就在这时，公寓门打了开来。 一个打扮时髦，身材娇小的女人踏进门来。她垂头换鞋，声音却已传了过来。 “阳阳，吃早餐了阳阳。” 女人说着，提着一个小袋子，走进屋来。 她抬眸看到站在客厅的黄衍，愣了愣。 “诶，你怎么在这？”她面露疑惑。 黄衍随意的摆了摆手。 “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噢，那是自然。”女人也随意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将早餐放到了餐桌上。 “万玲集团的公子哥深入民间，倒追一个女人一年多，圈子里都传开了。” “你们那圈子，确实有够无聊的。”黄衍撇撇嘴。 “可不是么，都在笑话你。” “笑话？”黄衍皱眉。 女人笑了笑，走到宋子阳的旁边坐下，人往宋子阳的怀里蹭去。 “是啊，倒追一年多，一无所获。” 黄衍眉头蹙紧，瞪向宋子阳。 “宋子阳。”他咬牙切齿。 宋子阳耸了耸肩，搂起身边的女人。 “就事论事，那思思，悦悦可是伤了好久的心。奈何她们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你的爱人。” “你最好别暴露我。”黄衍说着，随手捞起餐桌上的早餐，然后走出门去。 沙发上的女人突然身子立起，指着黄衍，一时气急。 “诶，那可是我特地带回来的特产。” 宋子阳一把又将女人搂住，安慰道：“算了算了，可怜他，没有老婆给他带特产。” 喂猫的小巷。 黄衍左手提着早餐，右手抓着猫粮，拐了进去。 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女人正蹲在不远处，抚摸着胖头的脑袋。 “胖头，矮妹，吃饭了。”他叫道。 然后他走到女人身边，蹲了下来。 任缘旁若无人的抚着胖头，胖头看到黄衍，挣脱了她的手掌，窜到黄衍的身前，肥脸往黄衍的右手蹭去。 女人浑不在意，她又摸起矮妹来。 黄衍站起身，退后一步，不妨碍她摸猫。然后他打开宋子阳的早餐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肉馍，自顾自的吃起来。 “我听说，前天有个婆娘，去你们天艺大闹了一番。”他鼓着嘴，边吃边随意的说。 “嗯，和前台打起来了。”任缘仍旧蹲着，手指不疾不徐的落在矮妹的脑袋上。 “那么劲爆？” “你很八卦。” “你不好奇吗？” “不。” “那你一脚把人蹬出去十几米。” “两米。” “我去，黎天他们到底是怎么传成十几米的。”黄衍说着，摸了摸鼻子。 任缘没再说话，她站身来。 “先走了。”她说。 “噢。”黄衍垂眸，继续吃手上的肉馍。 他将最后一口肉馍咬下，嘴里鼓鼓囊囊的，然后他抬起头来，愣了愣。 女人仍旧站在原地，望着他。 “干嘛？”黄衍的嘴包着食物，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女人看着黄衍，久久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她的眸子落在了黄衍手上的小袋子上。 “好吃么？”她问。 黄衍皱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里面的肉馍还有三个。 他掏出一个肉馍，递了过去。 任缘接过肉馍，撕开包住肉馍的纸袋，咬下一口。 这个早晨很普通，没有温暖的阳光，也没有什么风。 胖头和矮妹吃饱喝足，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黄衍和任缘坐到墙根处，吃起肉馍来。 “哪里买的？”女人问道。 “朋友带的。这肉馍，应该是卫城的特产，我前些年去吃过。” “嗯。” “还有一个，你要么。” “要。” 黄衍将最后一个肉馍递给女人，又将二人吃剩的包装纸收回袋子里。 “这卫城，倒是个不错的城市，主要是好吃的很多。你去过吗？”他又问道。 “嗯。” “古城楼去爬了吗？” “没有。” “帝王墓呢？” “没去。” “那你去干嘛了？” “吃。” 第351章 属于我们两个人（回忆） 2014 年 7 月初。 一早，黄衍抓着猫粮，撒着拖鞋，慢慢悠悠的转进喂猫的巷口，然后他愣了愣。 不远处，女人站在喂猫的位置上，背脊挺得笔直。 “胖头，矮妹。”他叫了一声，走上前去。 女人的脚边，撒着一些猫粮和肉，却不见两猫的影子。 “胖头，矮妹。”黄衍又叫了一声。 仍然没有猫咪出现。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女人。 “猫呢？” 任缘摇了摇头。 黄衍把猫粮撒下，又叫了一声，仍旧没有看到一只猫咪跑过来。 “胖头，矮妹。”他叫着，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上下左右的寻找。 他绕着巷子走了一圈，又走回任缘的身边。 “多久了？”他问道。 “很久。” 黄衍皱眉。 “我再找找。”他说着，一边叫，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任缘顿了顿，跟在了黄衍的身后，她也在向周围扫视，寻找两只猫咪的身影。 又过了二十分钟，二人绕到了围墙外。 黄衍一边找，一边嚎，完全不顾大街上路人看着他的模样。女人跟在他的身后，安静的走着，眼睛往脚边的树丛看去。 突然，女人一把扯住了黄衍的衣摆。 黄衍回头，他顺着女人的目光望去。 树丛里，杂草间，两只猫横躺在那，一动不动。 黄衍立刻蹲下，扒开树丛，手往胖头的身上探去。接着，他的手一僵，又立刻摸向不远处的矮妹。 “死了。”他的声线微颤。 任缘蹲了下来，她望向两只猫咪的位置，眼里不可察觉的划过一抹悲伤。 黄衍身子探进树丛，双手托起胖头，将猫端了出来。然后他又如此，将矮妹托出，放在了胖头的旁边。 两只猫都已经僵硬了，它们的嘴巴微张，舌头翻了出来，嘴角边还有白色的泡沫痕迹。 “中毒。”任缘看着猫，语气平静。 “中毒？”黄衍皱眉。 他又探进树丛里，搜寻了一番。果然，他看到了一堆朱红色的颗粒物，应该是耗子药。 “谁他妈在这乱撒耗子药了！”他大吼一声，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女人看着黄衍的模样，怔愣了片刻。 接着，黄衍蹲在两只猫身前，哭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啊，胖头啊，矮妹啊，你们死得太惨了。” 任缘神色平静，她蹲在黄衍的旁边，沉默着，没有离去，也没有在意路人的眼光。 “那么短的时间，你们就牺牲了，我该怎么办啊！”黄衍边哭边嚎，活像是在就地哭丧。 “你们就是太贪吃了，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该怎么办啊！你们走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准备啊！” 又过了半晌，黄衍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的背脊仍在微微的颤抖着，许是嚎了太久，嗓子疼，他终于不出声了。 “埋了吧。”任缘说着，伸手将矮妹端了起来，往一旁的花台走去。 黄衍擦了擦眼泪，立刻抱起胖头，跟上了女人。 二人走到花台，任缘随地捡来一个石片，开始刨土。黄衍也找来一块大石片，蹲在花台上刨了起来。 次日，黄衍的公寓内。 宋子阳看着眼睛红肿的黄衍，捏了捏眉心。 “我说，死了两只猫，至于么？” 黄衍红着眼，站在窗边，吸了一口烟。 “胖头和矮妹牺牲了，她不会再来巷子里喂猫了。” 宋子阳看着那扇画得花里胡哨的白墙，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绿能大厦见面的次数更多么？” “那不一样。那巷子，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得了吧，那巷子，属于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你不懂。”黄衍捏了捏眉心。 “你不讲道理。”宋子阳摊了摊手。·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黄衍仍旧会和任缘在绿能大厦遇见。仍旧会打招呼，也许还会聊上两句话。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缺失了一块。 喂猫的生物钟仍旧在提醒着他，但那个女人，真的没有再出现在那条巷子里。 休假，黄衍在公寓里睡了一天。 直至天黑，他的肚子终于饿了，于是他爬起来，不修篇幅的出门，在附近随便吃了一碗炒饭。 然后他买了几瓶啤酒，又走到那条巷子的墙根处，坐了下来。 他为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咬开酒瓶，灌了一口酒下肚。 “胖头，矮妹。你们一走，像是把我的快乐也带走了。”他又开始絮絮叨叨。 不知过了多久，黄衍喝完了三瓶酒，留下了满地的烟头。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他愣了愣。 这个节奏和声音，是他熟悉的。他的嘴角勾了起来，偏头往巷口望去。 女人今天是从巷子的另一边走来的。 她远远的望见朝着另一边偏着头的男人，她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 黄衍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的时候，任缘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咦，你怎么在这？”他问道。 “路过。” “噢，喝点吗？” 第352章 守恒定律（回忆） 喂猫的巷子内，任缘坐到了黄衍的旁边。 她接过黄衍递来的酒瓶，咬开盖子，喝了一口。 黄衍的嘴角勾着，他将头靠在墙上，往天上望去。 “你住这附近么？” “不。” “噢，那你是来散步了。” “看猫。” “去那个花台么？” “嗯。” “哎，别难过了，猫死不能复生。” 女人抬起酒瓶，清浅的喝了一口酒，偏过头来。 “你丢在花台上的猫粮，被扫走了。” 黄衍皱眉，他偏头，望向女人。 “你怎么知道？” “看到的。” “你看到我祭奠它们？” “没有。” “噢，那就是碰巧看见环卫工扫猫粮了。” “嗯。” 黄衍掏出烟盒，又塞了一支烟在嘴里，点燃。 “死亡，其实是自然现象。人之所以害怕面对死亡，只不过是因为有了羁绊。就好比胖头和矮妹，它们陪伴了你一段时光，所以它们的离去，会让你伤神。” “没有伤神。” “总之，你会觉得你的生活突然少了一部分。” “是。” “其实，它们的死亡只是大自然迭代的自然现象。” “它们是被毒死的。” “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死亡，是必然，是结果。” 女人沉默，她也将头靠在墙上，往天上望去。 黄衍偏头，看向女人的侧脸，只一瞬，他又扬起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你看过流星吗？”他问。 “电视上看过。” “传说流星坠落的时候，必然有一个生命死亡，但又有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大自然便是如此，循环往复，不断迭代，生生不息。我们，也只不过是他手里拽着的一颗棋子。诶，你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吗？” “嗯。” “能量不会突然的产生，也不会突然的消失，它只是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倒是有很多事情可以用这个定律来解释。譬如老人家说，破财免灾，又譬如说生命这件事。” “人们常常会说，去世的人，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这不是迷信，如果用这个定律来解释的话，确是有一番说得过去的逻辑。” ………… 女人安静的听着，除了回答黄衍偶尔提出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黄衍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听，也不在乎。 二人坐了不短的时间，直至最后两瓶酒也喝完了。 任缘站起身来。 “走了。”她说。 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猫叫声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女人的脚步顿住，黄衍微微眯眼，然后开始四处搜寻起猫咪的叫声来。 “喵喵。”那猫又叫了两声。 黄衍缓缓的站起身来，循声往巷口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一只狸花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停在了黄衍的脚边。 这猫小，看上去才几个月大，倒是不怕人，在黄衍的鞋子上蹭来蹭去。 任缘走到黄衍身前，蹲下，抬手轻轻触了触这小猫的鼻尖。 黄衍的嘴咧开来，他低头望向女人，笑得极其灿烂。 “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 女人抬眸，恰好撞上了黄衍灿烂的笑容，她愣了愣，又垂下头去。 “我取的命短，要不这次你来？”黄衍继续问道。 任缘仍旧没有抬头，她伸出食指，又触了触小猫的脑袋。 “叫小强。”她说。 2015 年 1 月。 元旦节，黄衍还在加班。黎天请了年假，回老家去订婚，所有的工作都落在了他一人的头上。 “黄衍，前台有人找。” “知道了。”黄衍站起身来，走到公司前台，然后他愣了愣。 任缘站在公司前台，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 黄衍走到任缘身前，挠了挠头。 “叔叔。”任聪乖巧的叫了一声。 黄衍笑了笑，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女人顿了顿，抬眸看向黄衍。 “我要去一趟贺县。”她说。 “噢，那我带他，你去吧。”黄衍说着，将任聪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你上到几点？”任缘又问道。 “没十点肯定跑不了。” “嗯。”任缘说完，转身走向电梯。 黄衍蹲下，刮了刮任聪的鼻子。 “你跟着我上班，不许大吵大叫，我拿手机给你玩。” “你还给我买汉堡吗？”任聪问道。 “买买买。”黄衍说着，牵起任聪往自己的工位上走去。 晚上九点半，黄衍的图纸画完，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小男孩。 一旁的任聪吃饱喝足，斜靠在一张椅子上，已经睡着了。他的手里，黄衍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黄衍站起身，走过去。他挪来两张软垫的办公椅，拼成一张小床。 然后他将自己的电话从任聪的手里拿开，将人抱起，轻轻的放到了拼好的小床上。 想了想，他又拿来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了上去。 这时，一个精瘦的男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停在了黄衍的不远处。 这人叫刘常志，和黄衍平级，挺爱嚼舌根，黄衍对此人颇为不屑。 “哟，带娃娃呢？” 黄衍抬眸，斜了男人一眼，没搭理。 “今天早晨，不少人可都看到那个任缘把这孩子塞给你了。” “噢，大家都不瞎。”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是别被美貌迷惑了，那么年轻就带个五六岁的娃娃，不干净呢。” 黄衍皱眉，他怕自己声音太大，吵到任聪，两步跨到了刘常志的身前。 “我说，刘常志，你是不是有病？”他回头看了一眼任聪，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带个娃娃怎么了？带十个八个娃娃，她影响你了？你们这些有时间没事做的神经病，一天没事议论这个议论那个，你妈没给你说过，背后说人是非嘴巴会长疮吗？” “黄衍，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现在公司里上上下下可都叫你接盘侠。” “噢，我是接你家的盘了么？我乐意接，怎么了？” “呵，你也算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好好的女人不找，非得找一个别人用过的。” “砰！”黄衍没忍住，一拳往刘常志的脸上砸去。 第353章 你干什么（回忆） 绿能大厦 21 层，办公室内。 黄衍一拳挥在了刘常志的脸上。 刘常志被黄衍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他退后两步站定，手捂着脸，一时没敢有动作。 “我说，嘴巴积积德，你再说她一个字，我拿椅子砸你了。” 黄衍说着，往四周看了看，作势就要去搬桌前的椅子。 刘常志抬起手，指着黄衍，又往后退了两步。 “黄衍，法治社会，我可以告你的。” “你告吧，多少钱我赔给你。但是，诽谤我也是可以告你的。你拿不出证据，随便侮辱一个女人，你还真是畜生不如。” 黄衍说完这句，突然偏头，然后愣住。 不远处，一个女人站在办公室入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他又睁眼，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他将手里的椅子松了开来。 任缘这时才抬起步子，绕开刘常志，走到黄衍身前。 “睡着了。”黄衍不再搭理刘常志，他指了指正躺在椅子上睡着的任聪。 “嗯。” 女人轻轻点头，走到任聪跟前，看了一眼。然后她弯腰，试图将任聪抱起来。 “我来吧。”黄衍走过去，轻而易举的将男孩抱起。 然后二人绕开刘常志，离开了公司。 黄衍抱着睡着的任聪，和任缘走到绿能大厦的门口。 “谢谢。”她说。 “那么熟了，谢什么？” “给我吧。”任缘伸出双手。 黄衍并没动。 “走吧，他睡得正香。”他说着，往前走去。 夜里十点过，黄衍抱着小任聪，和任缘走在大街上。 女人低头看着前方的路，却是在往黄衍的公寓方向走。 “你也住这边？”黄衍笑着问道。 “去你那里。” “去我那里干嘛？” “有一份英文文件，你帮我看看。” “噢，好。” “有电脑吗？”女人又问道。 “有。” “嗯。” 黄衍的公寓里。 他将小任聪放到自己的卧室里，然后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餐桌上。 女人没有找到拖鞋，她赤着脚走进餐厅，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黄衍皱了皱眉，他走到鞋柜前，左右翻了翻，愣是没有找到一双可以用的拖鞋。 他叹了口气，然后去卧室里拿来一张新的毛巾。 他蹲下身，自然的捏起女人穿着袜子的脚踝，将女人的脚举起一些。 任缘的脚忽地一缩，身子颤了颤，握着鼠标的手也顿住了。 “你干什么？” “抬脚，给你垫一下。” 女人低头，黄衍正自顾自的将毛巾铺好，然后松开任缘的脚，让她踩在了毛巾上。 “没有拖鞋，将就一下，别感冒了。” “噢。” 深夜，任缘坐在黄衍的旁边，黄衍一边翻译，还一边絮絮叨叨的给她解释翻译的要领。 他讲得很仔细，她听得很认真。 凌晨一点，黄衍将整份文件翻译完。他转头，女人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任缘的发丝零散的落在侧脸上，长长的睫毛会时不时的颤动。 她的睡容平和，鼻息清浅，白皙得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光洁无瑕。 黄衍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微微抬手，想要拨开女人侧脸上的发丝。 手抬起一半，又忽地垂了下去。他抓了抓脑壳，站起身来。 他走到客厅，把空调的温度开高了一些，又从卧室里拿来毛毯，搭在了女人的身上。 然后他顿了顿，又找来一张浴巾，佝下身去，将女人的脚也包裹起来。 任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 她怔了片刻，才抬起头来。 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伸手摸了摸裹住自己的毛毯，又低头看了看脚上搭着的浴巾。 然后她终于偏头，往客厅望去。 黄衍睡在了沙发上。 他的被子给了任聪，毛毯给了任缘，他只得找到一件长款的风衣盖在自己身上。他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鼾声。 任缘站起身来。 她抱着毛毯，赤脚走到客厅，然后弯身，准备将毛毯搭在黄衍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黄衍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咦，你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女人手上的动作做了一半，只好顿住，将毛毯放到了一边。 “小聪醒了吗？”黄衍又问道。 “不知。” “噢，我去看看。” 半小时后，黄衍买来早餐、三个人都坐到了餐桌上。 黄衍掏出汉堡递给任聪，又掏出一份土豆丸子和一份小汤圆放在任缘面前。 “这楼下，倒是方便。”他说着，取出自己的牛肉面来，举起筷子埋头便吃。 女人看着眼前的土豆丸子和小汤圆微微出神，并没有动筷。 “怎么？不是爱吃这两款么？”黄衍抬眸，一脸疑惑。 “嗯。”任缘回了回神，举起筷子，安静的吃起来。 黄衍又埋下头去，大口嗦面。 “常常这样加班么？”他嘴里包着食物，随意的问道。 “嗯。” “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不好的。” “习惯了。” “工作，永远做不完的。”黄衍抬起头来，看着女人的表情认真。 “累了就休息，天塌不下来。” 任缘没有说话，她盯着碗里的土豆丸子，夹起一颗，往嘴里送去。 第354章 特殊时期 2003 年 9 月 1 日，东区。 今天的宋子阳特地梳了一个发型。 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梳了一个二八分，看上去是老师喜欢的乖学生的造型。 黄衍今天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和宋子阳坐在帕萨特里，每隔几分钟，就会掏出小灵通看一眼。 “疯了吗？”宋子阳斜了黄衍一眼。 “宋瑶今天也去上学，她们会遇到的。”黄衍忧心的说道。 “王明国不是在么？” “嗯。” “那你瞎操什么心。” “她没回我信息。” 黄衍话落，宋子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对着车玻璃捋了捋自己二八分的发型，不再理会黄衍。 黄衍和宋子阳走到一班教室的门口，宋子阳站在教室门口顿了顿，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昂首阔步的走进一班的大门。 现在教室里的人不多，黄衍找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定，他抬起头来，却见宋子阳还在第一二排绕来绕去，寻找合适的位置。 林维峻今天也特地打扮了一番，他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衬衫的扣子扣到脖颈。他的发型也重新修剪过，看上去干净清爽。 他从容的迈步走进教室，四处看了看，走到了黄衍的身旁坐下。 “苏青的位置在第二排。”黄衍指了指苏青的座位。 “嗯。”林维峻随意的将书包放下，并未在意。 “同桌不是更好么？” “不了，我还是自觉一点。上一次，我就是因为不自觉，最后还是坐了这里。” “你看，那货就毫无任何自觉性。”黄衍抬手指了指宋子阳，他已经大咧咧的坐到了第一排讲台边的位置上。 林维峻看着宋子阳，摸了摸下巴。 “我没记错的话，他旁边会坐张小枫。” 黄衍愣了愣，他转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你的记忆力不错。” “嗯。”林维峻淡淡点头，继续说道：“她告过我的状，我记着的。” 黄衍翻了一个白眼，又看向宋子阳。 “这张小枫一出现，宋子阳离渣男就不远了。” “怎么说？” “情窦初开，醉生梦死，落地成渣。” “语文不错。” 林维峻话毕，苏青和张晓宁一同走进了教室内。二人说笑间，自然的分开。 张晓宁往第一列的第四排走去，苏青则习惯性的走到最后一列第二排的窗边。 她顿了顿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往教室内望去。然后，她的目光便撞上了黄衍和林维峻。 她顿了顿，往二人这边走来。 “你坐这里？”苏青看向林维峻问道。 “成绩不好，不过去挤了。”林维峻的嘴角勾了勾。 “噢。” 苏青略做犹豫，然后她将书包放在了过道另一侧的桌面上。 林维峻愣了愣，他看向隔了一个过道，坐在自己身旁的苏青。 “你要坐这里？”他不确定的问道。 “嗯。”苏青侧过脸来，对林维峻扬起一个笑容。 “这里，会影响你学习的。” “学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旁的黄衍抬手搓了搓脸，然后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是我多余。” 他说完，自顾自的提起书包，往苏青之前的位置上走去。 苏青愣了愣，看着黄衍走到自己上学期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指了指黄衍，偏头看向林维峻。 “他坐那么远，你们聊事情怎么办？” “无妨，他可不想当电灯泡。”林维峻表情戏谑。 “毕竟，他的那个火药桶现在离他十万八千里。” 林维峻说完，伸手将苏青的书包抬到了自己的另一边。 “和你做同桌，倒是我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秦镇，秦远中学。 任缘走进校门。 她的左边，小松手里握着一个包子，边吃边走。她的右边，王明国握着一个包子，边走边吃。 二人不紧不慢，随着少女的步伐，活像两个门神，没有跟漏了一步。 操场上已经有不少学生，他们在任缘经过的时候，默契的望过去。有不少人在悄悄的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什么。 少女浑不在意，她神情淡然的走向二楼，站在了初二一班的教室门口。 任缘顿了顿。 “到了。”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 “噢。”王明国和小松同时应声，然后二人同时转身，往各自的教室走去。 任缘走进教室，教室里的喧哗安静了一瞬，她旁若无人的走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定。 片刻，四个同班的男生突然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他们捞起自己的书包，走到了任缘的附近。 “嫂子，早上好。”四人声音不大，态度恭敬。 任缘皱眉。 接着，这四个人动了起来。 其中二人坐在了第一排任缘的前方，另外二人坐在了第三排任缘的后方。 任缘又皱了皱眉，她沉默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然后她掏出小灵通，又看了一眼今天早晨黄衍发来的信息。 “特殊时期，坚持一下。不许皱眉，不许叹气。” 第355章 你在做梦么 秦镇，秦远中学。 郑云舒悄然的消失了。老师闭口不提，也没有任何一个学生问起。 她的座位被安排上了另一个学生，多出的桌椅也不见踪迹。 下午放学。 教室里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任缘并没有动，她的前后四人也没有动。 她自顾掏出作业，开始写了起来。 不多时，王明国和小松赶到，二人走进教室内。 他们也并不多话，坐到不远处的课桌上，小松开始写作业，王明国捞出一本初中物理，又认真的看了起来。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宋瑶带着两个少女走进教室里。 她看到教室里围坐在窗边的一群人，愣了愣。 然后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让身后的两个少女等在门边，自己则直接走到任缘的身旁。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她说着，直接坐到了任缘的身边。 “谢谢记挂了，宋瑶姐。”任缘将作业推开，将笔收好，放进笔袋里。 “濒临死亡的感觉如何？痛吗？” “痛。” “你痛，我就安心了。”宋瑶捋了捋头发，手肘撑在了桌面上。 任缘将笔袋收进书包里，转过头来，看向眼前的少女。 “舒畅了么？” “没有。”宋瑶回望任缘的目光，眼神锋利。 “没有看到你痛苦的模样，我还是不太舒心。” “现在动手，不明智。” “倒是不用你提醒。”宋瑶勾了勾嘴角，但脸上并无笑意。 “我，会还给你的。”任缘语气平静，眼神真诚。 宋瑶轻笑，脸上的绝望一瞬即逝，她看向任缘的眼睛，眼里满是晦暗。 “你，拿什么还我？” 任缘沉默。 “我现在，不急了。”宋瑶随意的摆了摆手，她的表情稍缓，语气变得戏谑。 “你不愧是你，仗着你那漂亮的脸蛋。一面勾搭丰泰的老板，一面还有闲心去管你在绿城的男人。可笑的是，丰泰的那个蠢货，还被你蒙在鼓里。他在这边为你费钱费力，他可知道你在为谁送命？” “你，想多了。”少女的眉头轻蹙。 “是呢，你那绿城的男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能让警察亲自到学校，把郑云舒带走。你怕是早就打好了算盘，秦镇有人护你周全，绿城有人给你做好根基。待你准备好后，完全可以抛下这里，远走高飞。” 任缘不再说话，她站起身来。 宋瑶却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她仍旧坐着，手撑着头，眼里的厉色不减一分。 “说中了你的心事么？那么着急？” 任缘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你想远走高飞么？”她看向宋瑶问道。 宋瑶愣了愣，她回望任缘，眼里的情绪不明。 “你若想，我会帮你。” “你？”宋瑶轻哧一声，笑了起来。 “两个男人围着你转，你膨胀了么？不要自以为是。你是毒贩的女儿，你这辈子，都得背上这个身份，你走到哪里，都是过街的老鼠。你得随时藏着自己，藏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过去。因为秦镇的人惧你，外面的人看低你。你纵使有漂亮的脸蛋，你也没有光鲜亮丽的人生。” “嗯。”任缘轻轻的应了一声，她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总好过，陷在这泥潭里。”她的嘴角微勾，面色一如之前平静无波。 “纵然会被看低，但外面的空气干净，心情也会好很多。” 宋瑶皱眉，她看着任缘的侧脸，眼里满是疑惑和诧异。 “你的脑袋，受过伤了么？”她问道。 “还没有。” “死过一次，话也变得神经。” 任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她看向宋瑶，面色认真。 “离开这里，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好好生活。”她说。 宋瑶笑了，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在做梦么？” “没有。” “你还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低贱是么？” “砰！”一旁，王明国重重的的将书本砸在了桌面上。他起身，站到了二人的桌前。 “街心花园新开了一家卤烫店。”他看向任缘说道。 “嗯。” “去晚了，肉不新鲜。” “有牛肉么？”任缘问。 “有的。” 任缘点头，她站起身来，背上书包。然后她看向宋瑶，问道：“一起么？” 宋瑶没有说话，她的手放了下来，但仍旧没有让开任缘可以跨出的位置。 王明国走到前排，对着前排两个坐得正正的男生挥了挥手。 然后他带着二人，将前排的桌椅搬开，又挪开任缘的桌子，让少女绕开宋瑶坐着的座位，走了出来。 坐在任缘后排的两人也站起身来，四人又将所有的桌椅移回原位。 “先走了。”任缘说。 她不再看向宋瑶，带着小松和王明国，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第356章 人物 秦镇，街心花园。 王明国带着任缘和小松走到卤烫店，点好了菜，三人坐下。 王明国将一杯茶水推到任缘身前。 “你任她说你，不会反驳么？” “反驳有用么？”任缘端起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你欠了她什么？” 任缘闻言，端水的手顿了顿，缓缓的将茶杯放回桌上，抬起头来。 “找人，跟上宋瑶。” “噢。”王明国回望任缘，又问道：“现在么？” “现在。” “嗯。”王明国起身，掏出小灵通，走出小店。 绿城东区，林家老宅，后花园。 林维峻靠在凉亭边，一手捧着一把鱼饲料，一手捻起一小戳，往小鱼池内撒去。 凉亭内，林家二叔和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茶台上，二人对坐，神情闲适。 “你的生意，倒是越做越远了。”西装男人语气戏谑。 林二叔抬起茶壶，往西装男人的茶碗里续上一些茶水，抬起头来，笑容谦逊。 “还是不如沈兄的。” “过谦了。”西装男人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难得来一趟绿城，在这里安心住下，我要好好招待一番。”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西装男人摆了摆手。 林二叔一愣，眼里划过一抹好奇。 西装男人笑了笑，叹了口气。 “忙啊，这次到绿城，停顿不了多久，不过是路过罢了。” “路过？” “嗯，明天就要走。” “去哪里？” “秦镇。” 一旁，林维峻正往池塘里泼洒饲料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耳朵竖了起来。 “秦镇？”林二叔皱了皱眉。他顿了顿，又看向西装男人。 “秦镇，能有什么生意？” 西装男人望着茶台，眼神深邃了一些。 “来找人。” “找人？”林二叔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一分。 “嗯。”西装男人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男人的茶碗放下，面上难掩疲态。林二叔看了看男人，眼里露出一丝忧色。 “若是找人，找我大哥，岂不是更方便些。” 西装男人摆了摆手。 “人，倒是好找到的。能不能见，却是说不准。” “那秦镇，能有什么人物？还有你见不到的人？” 西装男人勾了勾嘴角，笑容苦涩，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林维峻偏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茶台上的男人。 他随意的将手上的饲料全部丢往鱼池内，走到茶台边，坐了下来。 林二叔抬眸，看了一眼林维峻，并未说话。他取来一个茶碗，倒上茶，递到林维峻身前。 林维峻双手接过，饮了一口。 林二叔没再管林维峻，目光又落在了西装男人的身上。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怕是无法帮。” 林二叔沉默下来，没有再问下去。 “沈叔。”林维峻态度谦卑的叫道。 “嗯？”西装男人微微抬眸，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你说去秦镇找人，我倒是有些好奇。” “好奇？” “嗯。”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那秦镇，混乱不堪，怎会有您亲自来寻的人物？” 西装男人闻言，像是思索了半晌。 “确是有的，只是……我也不便与你们多说。这个事情，虽说与你们没有关联，但是牵扯颇深，还是不要好奇。“ “呃……那么……”林维峻话没出口，一旁的林二叔摁住了他的手臂，阻住了他的后话。 “作业，做完了么？”他望向林维峻，问道。 “呃，没有。” “你那小女友，会给老爷子告状的，你还是乖一点。” 林维峻皱了皱眉。 西装男人闻言，脸上的阴郁散去，又变得戏谑起来。 “小峻，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嗯，是个不错的姑娘。” “倒是想要见一见呢。”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来。 “我去写作业了。” 话毕，他微微躬身，然后大步的离开了后花园。 林维峻一路走回三楼，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又思索了片刻，然后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通。 “喂。” “你在干嘛？”林维峻问道。 “在家吃饭，我爸妈今天在。” “噢，那你吃吧，没什么重要的事。” “嗯，挂了。” 林维峻挂了电话，抬手搓了搓脸。半晌，他吐出一口气来。 他摇了摇头，起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伯爵花园，黄衍家。 衍妈坐在餐桌上，望着挂断电话，面目郑重的黄衍，一脸的好奇。 “谁的电话？”她问。 “噢，同学，林维峻。”黄衍回了回神，又扬起一个笑容来。 老黄垂眸，默默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并未看黄衍。 “林家的那小子，在你们学校好像很出名。” 老黄话落，黄衍立刻抬眸，瞅了瞅老黄的表情。 “呃…有点浮夸，不过他现在学习好了，进了一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朋友，还是要筛选一下。” “爸，你想多了。一班不是有关系就可以进来的。况且，他也不是带我出去找别人的麻烦。” 老黄微微抬眸，看了黄衍一眼，表情随意。 “只是建议。” 衍妈愣了愣，看向黄衍，问道：“那他找你干什么？” “噢，他喜欢我们班那个苏青，找我商量这方面的事情。” 衍妈一听，来了兴趣，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苏青？” “嗯，校花。” “那他找你商量什么？” “当然是怎么追了。” “那他找你，你有经验么？” 黄衍一怔，眉头蹙了起来。 “妈，只是大家随便聊聊，想想办法。” “那么你呢？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衍妈不依不饶的问道。 “没有。” 第357章 吵架 2003 年 9 月 2 日，秦镇。 暴雨，雨水如瓢泼，砸在并不平坦的水泥路上，带起灰黄色的泥浆。 电力厂到秦远中学的小路上，早已积聚了不小的水流，一股脑的往低洼处流去。 任缘的帆布鞋已经湿了大半，她将牛仔裤的裤腿挽起，打着伞，往前走。 她的旁边，王明国提着自己的新球鞋，赤着脚，打着一把更大些的黑伞。 他走在任缘的左后侧，阻住了风卷着雨水泼过来的方向。 “小松呢？”少女的脸遮在伞下，声音很快淹没在暴雨声里。 王明国没有听到，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二人一路走进校门，上到二楼，停在了初二一班的教室门口。 学生们的雨伞和鞋上淌下的水渍已经将整个走廊浸湿。 任缘跺了跺脚，将鞋里的水挤出来些。然后她抬头，看向王明国。 “小松呢？”她又问道。 “他今天请假。”王明国甩了甩手上的雨伞，转过头来。 “他爷爷，昨天晚上走了。” 任缘沉默，她站在教室门口，半晌未动。 “周星在的，没事。”王明国继续说。 任缘并未进教室，她站在教室门口又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 “家里有大人么？”她问。 “他爷爷有两个侄，算他们的叔，已经去了。” “嗯。”少女顿了顿，转身。 “放学，我们过去。” 话毕，她走进了教室。 绿城东区，启航学校。 东区的雨势不大，但仍旧淅淅沥沥，下了很长的时间。 雨水淹没了足球场，也叫停了课间操。 黄衍、林维峻和宋子阳靠在教室外的围墙边。 黄衍一只手举着小灵通，微微出神。 林维峻仍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态，望向他。 “确定好了么？要不要去？” 黄衍又看了一眼小灵通，轻轻皱了皱眉。 “张哥还没回我信息，我确定不了。” “我就不去了。”宋子阳学着黄衍的模样摸了摸鼻子。 林维峻斜了宋子阳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 “你不去就不去吧，小孩子，有些怕这种事，也正常。” “我倒不是怕这种事，我是怕我妈。”宋子阳立刻解释。 林维峻没再理宋子阳，而是看向了黄衍。 “这周星，也算是个苦命孩子，今年才满十八。” 黄衍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那两个叔叔能不能安排好，毕竟不是自家人，怕是不会太上心。” “你老婆不是放学就过去么？” “嗯，她在的话，或许好一些。我们还是要尽早赶过去，我怕她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 “你不怕你爸妈在家？” “先过去，若是他们在家，我十点再赶回来吧。” 五点半，秦远中学大门口。 任缘和王明国打着伞，走出几百米，召来一辆出租车。 现在的雨虽小了一些，但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少女的鞋子刚刚干了一些，现在又湿润起来。 “秦镇殡仪馆。”王明国说完，车子启动，带起一车尾的暗黄色泥浆。 秦镇殡仪馆是秦镇唯一的殡仪馆。 锈迹斑斑的两块大铁门，看上去像一个监狱。 里面倒是不小，空地上，用红砖砌成了大大小小的七八间四四方方的房子，那便是供人使用的灵堂。 灵堂最里是一个较大的石砖平房，是殡仪馆的食堂。房子不大，里面是厨房，房外摆满了大圆木桌和木凳，顶上用三色塑料布搭起棚子，方便下雨时用餐。 任缘和王明国下了出租车，往前望去。 小松头戴孝布撑着伞，站在殡仪馆的大铁门外。他站在一片雨雾里，身形矮小，瘦削，还有一些模糊不清。 任缘二人撑着伞，走到大铁门边。 小松将伞抬开了一些，露出脸来。 “姐姐。”他叫道，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 “你哥呢？”王明国问道。 “和大叔二叔在里面吵架，你们还是晚一些进去。” “吵架？”少女轻轻蹙眉。 “嗯。”小松点了点头。 “吵什么？”王明国问。 小松摇了摇头。 红砖砌成的灵堂内。 老人家的遗体被摆在了白色的幕帐后面，幕帐前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鼎简陋的香炉，上面插了三炷香，正冒着白烟。 八仙桌前摆了一个火盆，里面的纸钱已经燃净。 灵堂两侧摆着两排长凳，周星头上带着一圈孝布，站在长凳边上，面对着身前的两个年长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一坐一站，一个穿着车间的工服，一个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衬衫。 坐在长凳上，穿着蓝衬衫的男人看向周星，面露厉色。 “这白事你若想办，就先把房子的事情说清楚。” 第358章 尽本分 秦镇殡仪馆，周家灵堂。 周星双手插在裤袋里，斜了长凳上的男人一眼。 “大叔，我们十几年没有往来了，现在倒是来得很快。” “交情是交情，房子是房子，你不要混为一谈。那房产证上，写的是你大爷爷的名字。那么多年，我们没有来取，便是看中这层亲戚关系。现在你爷爷已去，你也成年，还想霸这房子不成？” “房子，你们想要便要。”周星转头，看向幕帐后方，瞳孔深邃了几分。 “但是，这白事与你们不相干，还是请大叔二叔离去。” 身穿工服的男人上前一步，面色更差了一分。 “凭什么？！这是我们叔。他亲生儿子不在，我们也算是血亲，还要为他老人家绕棺抬棺下葬。” 周星回过头来，瞪向身穿工服的男人， “白事的钱，你们出吗？”他冰冷的问道。 “你……”男人指着周星的脑门，一时气结。 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忽地站起身来，指着周星破口大骂：“混账！这与钱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尽本分。你一个孙辈，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没有我们，谁磕头？谁抬棺？” “是来收份子钱，还是尽本分？”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走进门来。她的声音不大，却是非常冰冷。 话说完，她没有看屋侧的三人，径直走到八仙桌前。 她取来桌上的三只香，递到烛火旁，开始燃香。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哪个让你上香？！”那身穿工服的男人上前两步，指着八仙桌边的少女骂道。 少女背对几人，充耳不闻，点香的动作不疾不徐，极为认真。 王明国一步踏出，挡在了那身穿工服的男人身前。他与那男人一般高，眼睛直直的向男人瞪去。 周星的脸冷了下来，他一把拉住工服男人的衣领，将人扯到身前。 一旁身穿蓝色衬衫的男人立刻上前，将周星的手又掰扯开去。 “混账东西，我们是长辈，你不要把你那一套流氓的行为用在我们身上。” “你们滚不滚？”周星垂下眼眸，声音低沉。 男人伸手指向幕帐，脸上的厉色更甚。 “那是我叔，我的血亲，我们凭什么滚？” 他顿了顿，又将手指指向周星，声音更大了几分：“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闹得太难看，扰了老人家的清净，你担待不起！” 周星闻言，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他瞪着面前穿衬衫的男人，眼眶变得猩红。 “今天，我就坐在这门口。你们叫来挂丧的人，来一个，我便打一个，这清净，我不要了。” 他说着，抬起一根长凳，往门外的雨幕里走去。 不多时，他便坐在那大门的正前方，任雨点拍落在自己的身上，脊背挺的笔直。 “孽障！”衬衫男人指着周星的后背，骂道。 身穿工服的男人拉住衬衫男人，二人又坐回了长凳上，瞪着站在八仙桌边的少女。 “算了，不用跟他置气。我们的人进不来，他的人也不要进了！大家都闹不到好！” 少女将香燃起，她走回桌前，双手持香，作了三个揖。然后她上前一步，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拜完了么？拜完了滚出去，这是我周家的灵堂。”衬衫男人瞪着任缘，冷冷的说道。 小松站在一边，他双手握拳，瞪着对面的两个男人。 “大叔二叔，她是我们的客人。” “客人？呸！我们不和小娃娃计较，拜了赶紧滚蛋！” 八仙桌前，任缘顿了顿，微微垂眸，看向装着纸灰的火盆。 “小松。”她叫道。 “怎么了？姐姐。”小松走到少女跟前。 “纸钱呢？” “在那边。”小松指了指灵堂门边的一角。 “火星子，断了不好。” “噢，知道了，姐姐。”小松立刻跑去拿来纸钱，蹲在地上，开始燃纸。 一旁，王明国自顾自的拿起三只香来，学着任缘的模样，开始燃香。 任缘终于微微转头，看向坐在长凳上的两个男人。 只一眼，她便收回目光，蹲下身去，和小松一起烧起纸钱来。 长凳上，身穿工服的男人对上少女的目光，微微一怔。 他忽地埋下头去，抬起眼睛若有似无的打量起蹲在火盆前烧纸的少女来。 穿衬衣的男人见自己被无视，“噌！”的一声站起，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工服男人一把拉住了。 衬衣男人回过头来，面露疑惑。 “这丫头，是任龙涛的女儿，我们惹不起。”工服男人小声说道。 衬衣男人闻言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火盆前蹲着的少女，不再说话，缓缓的又坐了下去。 第359章 全部清走 秦镇殡仪馆，周家灵堂。 六点三十分，灵堂外仍旧飘着雨，天色暗了下来。 任缘蹲久了，腿有些酸。小松给她拿来一只小板凳，让她坐在火盆边。她理来三张蛋黄色的钱纸，又往火盆里丢去。 正门口，周星仍旧坐在长凳上，背脊挺得笔直。王明国撑了一把伞，站在周星的旁边。 “明哥，你去里面休息。”周星有些过意不去。 “感冒了，怎么抬棺。”王明国语气平淡。 就在这时，不远处，七八人说笑着向这边走来。这群人有老有少，都是普通的穿着，其中两个妇人走在最前。 他们边走边说，声音不小，显得有些嘈杂，不多时，便走到了灵堂前。 最前面的两个妇人看到周星，顿了顿，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并未言语，绕开周星，就要带着人往里走。 坐在长凳上的周星偏头，突然起身，面色沉了下来。 “谁也不许进去！”他吼道。 一群人顿住，说笑声也戛然而止。 灵堂内，两个男人闻声冲了出来。衬衫男人怒视周星，工服男人一把拉过一个妇人，就往里面推去。 “别管他，你们进来！”衬衫男人吼道。 周星怒极转身，扑上去就要将二人拉出来。衬衫男人立刻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了周星的脸上。 “啪！”巴掌声响亮。 正在灵堂内烧纸的少女手微微一顿，偏头望去。 “这个孽障，不许我们给血亲尽孝，你们不必管他！进来坐。” 衬衫男人说完，让开门边，对着几人说道。 “里面躺着的是我爷爷，与你们这些姓周的无关！今天你们谁敢进去，就和我爷爷作伴吧！” 周星说着，突然将刀拔出，他将刀举起，指向了身前穿着衬衫的男人。 一时间，灵堂门口安静了下来。 任缘站起身来，她转身，正要往门边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诶，周星，你家里的亲戚都喜欢淋雨么？”林维峻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灵堂内的少女脚步顿住，她又转身，坐回小板凳上，和小松烧起纸钱来。 “峻哥，我家里没有亲戚。”周星瞪着身前的衬衫男人，声音不小。 “噢。”林维峻撑着一把伞，步伐不紧不慢，他走到了灵堂的不远处，往周星的方向伸头望去。 “不是亲戚的话，那就是来闹事的。” 林维峻说完，大手一挥，一群打着黑伞的混混突然快步上前，将整个灵堂大门都围了起来。 周星身前，衬衫男人看到这个阵势，吓得不轻。他退后两步，看向周星。 “周星，你这个孽障，不学好，当流氓。你敢对着自己的叔叔动刀子，还要在这里围殴我们。我会马上报警的！” “噢？这里有人要报警抓我们。”林维峻走上前来，伸头看了看那个退到门边的衬衫男人。 不远处，黄衍的耐心耗尽了。 他捏了捏帽檐下的眉心，走上前去。 “废什么话，全部清走。”他说着，穿过人群，挤到门边，收了伞，走进了灵堂里。 灵堂里，任缘和小松仍旧安静的蹲在火盆边，她又数了三张纸钱，折好，往火盆里丢去。 黄衍在灵堂内站定，往幕帐后看了一眼。然后他绕开蹲在火盆边的二人，走到八仙桌边，取来三只香，开始燃香。 接着，他绕回桌前，对着八仙桌后，虔诚的作了三个揖，将香插上香炉。 灵堂外，喧哗声渐渐平息，林维峻也走了进来。接着，阿泰，阿当，江宽，王明国也都走进了灵堂里。 任缘终于站起身，走到了黄衍的身边。 “简陋了些。”林维峻摸了摸下巴，又转头看了看站在灵堂门口的周星。 “明天重新安排吧。老人家带大你们兄弟，最后一程了，要走得风光。” 周星立在门边，他的衣衫湿透了，带着水滴。他没有进门，垂着头，也没有应声。 林维峻并不在意，他转过身去，走到八仙桌前，开始燃香。 黄衍不再看林维峻，他回过头来，低眸，看了看少女的鞋。 “鞋湿了。”他说。 “快干了。” “你的风湿痛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么？” 任缘偏头，没有说话。 黄衍拉过少女手腕，走到门边。 他随意拿过一把伞，撑开，递给任缘。 “拿着。”他说。 少女接过伞，黄衍佝身，环住少女的脖颈和大腿，一把将人抱起，往殡仪馆大门走去。 “灵堂前，这样不好。”任缘偏头，她看了看灵堂。 此时，堂内的白织灯已经亮了。 “里面人多，老人家看不见的。” 黄衍说着，加快了步伐。 天已经黑了，灵堂外的灯光昏暗。雨似乎渐渐停了下来，只是地上的积水仍旧不少。 黄衍抱住少女往前走，他的鞋踩在积水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第360章 星星的轨迹 秦镇殡仪馆。 黄衍抱着任缘走出锈迹斑驳的大铁门。 门外，两辆桑塔纳停在不远处，司机仍旧坐在上面。 黄衍走到桑塔纳的门边，将任缘缓缓的放了下来，他接过她手里的伞，收起。 然后他拉开车门，将人推坐上去。 他绕到车后，从后背箱里提出一个袋子，然后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自己也坐了上去。 袋子里是一双鞋，鞋盒已经被他丢掉了。 他在车内坐定，佝下身，开始给任缘解鞋带。 少女一直沉默着，任由黄衍佝着，给她将鞋脱下。 黄衍将少女的脚掌举起，脱开她的袜子。 “你看，袜子全湿透了。”黄衍将少女的袜子捏在手中，挤了挤，挤出一滴水来。 “脚那么冰。”他说着，将少女的脚又举高了一些，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的给任缘擦了擦脚，然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意了，没有买袜子。”他絮叨着，想了想，开始脱自己的鞋。 “不必了，你脚臭。” “现在不臭的，现在还不臭。”黄衍讪笑着，一把拨下自己的袜子，往少女的眼前递了递。 “你闻闻，不骗你。”他说。 任缘皱眉，她闭了闭眼，脑袋往侧边偏了偏。 黄衍将自己的袜子套在了任缘的脚上，又给她穿上了新买的运动鞋。 “下雨天，还是别穿帆布鞋了，那布，它不防水。你的脚冰了一天，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以前的痛，都忘了么？” 黄衍继续絮叨着，然后他抬了抬下巴。 “好了，另一只，伸过来。” 少女转了转身，面向黄衍，将另一只脚也抬到了他的腿上。 黄衍低下头去，手又动了起来。 “绿城的白事，要摆三天，第四天上山。秦镇应该也是。”他垂着头，说道。 “嗯。” “周五下午，我们过来，时间刚好。” “嗯。” “你不要在这守夜了，明天还是去上课，林维峻安排了三拨人，每一拨守一天。” 任缘没有说话，她望着正埋头给她擦脚的少年，乌黑的眸子深邃了一些。 黄衍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偏头看了少女一眼。 任缘盯着黄衍，嘴唇抿了抿。 “你想问什么。”她问道。 黄衍垂着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擦起脚来。 车子里安静，司机早已下车走到远处，点上了一支烟。 任缘偏过头去，眼眸微微垂了下来。 “十八岁，夏天。”她说。 黄衍擦脚的动作又顿了顿，他擦完脚，将手帕收起，脱下自己的另一只袜子，往少女的脚上套去。 “为什么。”他问道，声音很轻。 “脑梗，无解。” 任缘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她看向黄衍，勾了勾嘴角。 “我，终究要再面对一次。” 黄衍将任缘的鞋穿好，转过头，看向她。 “现在还早，我们可以想办法。” 任缘摇了摇头，她抬眸，对上少年的眼睛。 “所有的相遇，都是有终点的。” “不，这句话我收回。”黄衍将少女的脚放下，握住了她的肩膀。 “也许，星星的轨迹，是一个圆。你看，我们，不是又在这里遇到了吗？” “那么，就先面对离别。” “可是，你会难过。” 黄衍的语气难掩失落，任缘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会难过了。”她又勾了勾嘴角。 “你说的，就让过程更加美好一点。” 黄衍闻言，紧绷的背脊终于缓和了一些，他抬手，抚了抚少女的发丝。 “爷爷有什么愿望吗？” “看到我读大学。” “只有这个？” “嗯。” “太少了。”黄衍说着，拉过了少女的手掌，拿在手里缓缓的摩挲。 “过两年，我得带他出去走走。去看看山，看看海，看看那些名胜古迹。嗯，我还要让他尝遍所有好吃的东西，卫城的肉馍，容城的芋儿鸡，沂城的桂花鱼，奉城的烤鸭……” “黄衍。”任缘打断了黄衍的絮叨。 “嗯？” “该吃饭了。” “噢。”黄衍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走吧，我背你回去。”他说着，下了车，绕到任缘这一侧的门边，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这个鞋防水。” “来吧，别啰嗦。” “我自己走。” “来吧，我想背。” 任缘叹了口气，她伸手，覆在了黄衍的背上。 黄衍背着少女，往殡仪馆的食堂走去。 “有时候，我想，希望你长得快一点。”黄衍又絮叨起来。 “但有时候，我又想，这样的你，也不错。至少，你长大了，我就会很少这样背你了。”…… “我现在，可以管着你，管着你的身体，管着你的安全。以后，你就不会这疼那疼的。那次，你疼了一晚上，在梦里，眉头都是皱起的。我那时就想，要是我在你小时候遇到你就好了。” “小缘，我也算，得偿所愿了。” 背上的少女看着黄衍不疾不徐的步伐，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走快一点。”她说。 “嗯？” “我饿了。” 第361章 绕棺 周五下午，秦镇殡仪馆。 今天的秦镇没有下雨，但天色仍旧阴沉，天空青黑色的一片，像是再多的雨水也洗不净一般。 黄衍、林维峻、宋子阳跨下桑塔纳，走向周家的灵堂。 现在的灵堂已经是另一副模样了。 墙边摆满了花圈，屋内的幕帐正中，挂着一张老人的黑白画像。幕帐两侧挂着白色的对联，八仙桌从一张摆成了三张。 桌上，香炉换成了最大号的铜炉，上面插满了香火。 火盆里的纸还有人在续着，灵堂里，皆是丰泰身穿黑色衬衫的混混。 桌边，一个师父身穿道袍，嘴里一边絮叨，手里的铃铛时不时的晃动两下。两个师傅坐在另一边，一个敲锣，一个打鼓，嘴里不断的哼唱。 灵堂两侧的长凳上，坐着七八个身穿黑色衬衫的混混，周星也坐在旁。 他的手里夹着一支烟，面色不太好，应该是几夜没有休息了。 门外，拉了一块塑料布，搭起了一个棚子。 餐区的圆桌和圆凳摆了过来，七八张圆桌上坐满了人。他们有的说笑抽烟，有的打牌。 靠门边的一张桌上，任缘和带着孝布的小松正埋头写着作业，她的身旁，唐芸一众少女嗑着瓜子，在那儿闲聊。 黄衍和林维峻穿过这些圆桌，走进灵堂，站到了周星的身边。 林维峻看着周星的模样，皱了皱眉。 “你去睡睡，明天一早还要抬棺。” “不了，峻哥，马上要绕棺了。” 周星话落，只听八仙桌旁的道袍师父高喊一声：“绕棺！” 周星立刻站起身来，他身旁的混混们也都站起。 他们默契的排成一列，周星端起一个小铜鼎，站到了队伍的第一个。 黄衍抬步，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了周星手里的铜鼎。 “你们兄弟孤寡，丰泰的人，皆是你们的家人。” 他话落，带着身后的人，转身开始绕棺。 周星愣了愣，看着黄衍带着身后的几人，有模有样的开始围着棺椁慢慢走起来，他抿了抿唇。 林维峻走到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睡。他绕完了，还有我们。老人家不会怪罪的。” 周星略做犹豫，点了点头。 “去门口，桑塔纳上睡。” “嗯。” 灵堂外，圆桌前。 “小缘，任聪进去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了。” 少女话毕，抬起头来，看向仍旧站在门边的宋子阳。 “你不进去么？“她问道。 撞上任缘的目光，宋子阳还是条件反射的微微一颤。 “大……大姐，第一次，总有些发虚。”宋子阳说着，又往门内望了望。 碰巧，他看到了黄衍端起一口小鼎，带着人在绕棺，他的腿更软了一些。 少女乌黑的眸子盯向宋子阳，那眼里有晦暗不明的光亮。 “老人家，你不拜，会记上你的。”她说。 “记……记上？” 唐芸闻言，偏过头来，好笑的看了看宋子阳，又换出了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 “是呢，会记上你的。说不定，今天晚上，便会找你好好的聊上一番。” 唐芸话毕，宋子阳的脸上的表情立刻挂不住了，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脚又软了几分，他立刻抬手扶住了灵堂的门框。 就在这时，林维峻走了出来，他一把握住宋子阳的肩膀就往里面带去。 “三炷香，拜一拜。一会任聪绕完，你顶上。” 次日，早晨八点。 花圈、幕帐都被燃净。小松抱着老人的画像，站在灵堂前。 灵堂内的桌椅已经被收走，房内只剩下了一口棺椁。穿着道士服的师傅站在棺前，两个敲锣打鼓师傅站在他的身后。 棺椁被四根结实的粗木绑住，黄衍、周星、宋子阳、阿泰、阿当等八人站在棺椁两侧。 只见道士师父抬手，铃铛挥起。 “起！”他叫道。 八人闻言，立刻躬身，将棺椁抬了起来。 道士师傅抬步，敲锣打鼓的二人跟上，锣鼓和哼唱声又响了起来。 小松打头，他抱着画像，跟在了道士师傅三人身后。随后，八人抬棺，跟在了小松的后面。 待棺椁抬出灵堂，林维峻、任缘带着身后一众，浩浩荡荡的走出殡仪馆，往后山移动。 少女跟着前面的棺椁，步子不快，她瞥了身旁的林维峻一眼。 “你不抬么？” 林维峻闻言，嘴角轻轻勾了勾，神情平淡。 “林家有林家的规矩，你想简单了。” “不过是自视甚高。” “你们两口子，还真是绝配。” 任缘不再说话，顺着队伍往前走。 林维峻并不在意，他挪着步子，仍旧走在少女的身侧。 “不就是随意的触了触你的逆鳞，何必记到现在，毕竟，我是在帮你们。” “于你而言，不过只是一场值当的交易。” “即便是交易，我好歹也殚心竭虑，你们并不亏。” 任缘的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一眼林维峻，又收回目光，继续走起来。 “你，早晚会栽。” “嘁。”林维峻撇了撇嘴，埋下头往前走去。 第362章 解脱 秦镇，坟山。 土坑已经挖好，坟台也砌成。只是连日来的雨水，水泥做的台面微微还有一些软。 坟台旁边，种下了两株松木，松木上绑着白绸，白绸随着缓缓的山风飘动。 “吉时到！入土。” 那道士师傅高喊一声，棺椁随即缓缓沉入坑内。 “周祖仙去，瑞气满山，山河轮转，福泽子孙！” 铃铛最后“哐当”一声，道士师傅话落，一旁的鞭炮声响起。十来个丰泰的混混手握铁铲，开始埋土。 周星站在土堆前的坟台上，望着那黄土一堆一堆的落在棺椁上，怔怔出神。渐渐的，就只剩下了棺盖上隐隐的轮廓。 林维峻走上前去，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周星，又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先人已逝，你们兄弟俩，还得好好活着。” “嗯。” 周星接过烟，点燃，又将火机递回。 “谢谢峻哥。” “你们那老宅的事，我听说了。既是写着别人的名字，恐怕要回来很难。” “房子，租一个就是了。” 林维峻拍了拍周星的肩膀，嘴角勾了勾。 “现在买房子，虽说贵了些，但是划算的。” “还是买不起的。” “没事，你若需要，我可以借你。” “先不了，谢谢峻哥，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 坟台一旁，小松站在泥泞的土坡边，他的双手还捧着老人的遗像。 任缘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手揣在兜里，她望着那越埋越高的土堆，也怔怔出神。 “爷爷，以前真的是卖包子的。” 小松的语气很缓，但语气里却没有几分悲伤。 “可惜，姐姐没有吃过他做的包子。那个时候，他已经病了。” “难过吗？”少女轻声问道。 “不。”小松偏头，望向少女。 “他病了后，哥就辍学了，为了让我可以继续读书。他一边照看爷爷，一边打工。但我却没办法读下去，欠了学费，被劝退了。爷爷的病，时好时坏，他常常将家里弄得很糟糕，也会打我哥。那么多年，我哥没有一句怨言。到今天，他总算是解脱了。” “恨吗？”少女又问道。 “也不恨。爷爷养大我哥，又养大我。只是觉得，是一种解脱。” 任缘抬眸，看了一眼前方与林维峻说话的红发少年。 “你哥，是个有担当的人。” “嗯。”小松点了点头。 “峻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哥有情有义，可堪大用。于是他花了钱，让我直接到秦远读初一。他说，秦远有一个姐姐，与我哥相似，要我以命守住，她定不会负我。我们家，承了丰泰的大恩，所以我们才演了那出戏。姐姐，你怪我吗？” “不怪。”任缘偏头，看了看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 “你在，我倒觉得有趣很多。” “聪哥，真的很懂你的心思。他说我话多，我在你身边，你会觉得有趣。” “嗯。” 少女应了一声，她抬眸看向四周，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王明国一直蹲在二人身侧，听着二人聊天。这时，他也站起身来，往四周看去。 任缘偏头，看向王明国。 “他人呢？” “说去小解。” “多久了？” “貌似很久了。” 坟山，另一侧。 黄衍小解完毕，提起裤子。正在这时，一旁的杂草地里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的手顿了顿，手掌停在腰间，并未转身。 突然，细碎的声音变大，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黄衍瞳孔一缩，突然转过身来，却见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已经挥到了自己的脑门上方。他的反应迅速，身子微微一偏， 棍子擦着他的耳朵，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他的齿间传来一阵长长的吸气声。 没来得及顾上自己肩上的疼痛，他立刻 上前一步，贴近挥棍的人，一肘往那人的头部砸去。 这时，又有七八个混混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带头的两个混混手里持着两柄手臂长的短刀，剩下的混混手里提着木棍。 黄衍立刻抬手，掐住身前人的脖根，将人翻转，挡在自己身前。 “停。”他看着身前提刀的二人，后退了一步。 那二人手里的刀子闪着锃亮的银光，黄衍的面色凝重起来。 他的身后，是一个两人高的土坡，往后跑，根本不现实。 “你们是宋瑶的人？” “废什么话。” “你们是要掳我，还是要弄死我，我总得弄清楚。” 持刀混混并未回答，其中一个上前一步，作势压了上来。 黄衍扣住身前的混混，又往后退了一步，背脊顶在了土坡上。 “我的人，可都在这山后，若是动粗，你们怕是下不了这个山。倒不如，你们好好讲话，若是宋瑶要找我单独谈谈，我安心跟你们走，大家省时省力，你们也安全。都是图生活的，背上了人命，不值当。” 带头的两个混混听及此，脚步顿住，互看一眼。 “行。” 话落，一个混混抬手，锃亮的刀锋架在了黄衍的脖颈上。 黄衍下巴抬高，松开身前的混混，两只手臂抬了起来。 第363章 另一个男人 坟山下，黄衍的手腕被一根粗绳反绑了起来。 一个混混压住他的肩膀，短刀仍旧比在他的脖颈上。 黄衍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瞟着近在咫尺的短刀，嘴上絮叨起来。 “你们掳人，没有叫车么？这走在大街上，也不太安全的。不如我给你们叫个车？” “废什么话。”那混混低吼一声，手里的刀又紧了一分。 一群人走了几百米，黄衍便看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土路边。 面包车的屁股抵在杂草丛里，黄衍看不清车牌号。 车门被拉开来，黄衍被塞进车里，面包车扬长而去。 街心花园，清水巷。 一栋三层的自建房，三楼。 房门被锁住了，屋内没有人。 黄衍坐在一只木椅上，两个手臂被反扣住，粗绳和木椅的靠背捆绑在了一起。 他又扫了一眼四周，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 这个房间，一眼望去都是暧昧的玫红色。 玫红色的窗帘，玫红色的床铺，玫红色的纱幔，玫红色的沙发。 床边的床头柜上，随意的摆放着几件女士内衣裤，丝丝缕缕，看上去很不正经。 内衣裤的旁边还有几个小盒子，不用想，黄衍也知道，那是什么。 “嗡嗡嗡嗡。”他口袋里的小灵通又震动起来。 自从上了面包车，小灵通一直在断断续续的震动着。 那些人没有管他的电话，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将他带到此处后，便全部离开了。 黄衍的眉头锁紧。再这样震动下去，很快就会关机。 那么，他即便找到逃脱的间隙，也没有办法快速的和任缘他们联系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不多时，宋瑶推开房门，缓缓走了进来。 她没有忘记将门关上，又将手上的小锁扣在了门内的锁盘上，锁死。 黄衍看着少女扣锁的动作，面色沉了下来。 宋瑶转过身来，慢慢悠悠的走到黄衍对面的玫红色沙发上，坐了下去。 “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门，都是双面的锁扣么？”她说着，眼睛瞟了一眼门锁，目光又落在了黄衍的身上。 黄衍沉默。 宋瑶并不在意，她翘起二郎腿，掏出一支烟来。 “给外面上锁的，是妈咪。给里面上锁的，是嫖客。”她的语气随意。 “关我什么事？” “噢，就是随便聊一下。”宋瑶语气戏谑，笑容暧昧。 “我倒是希望，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任缘。” 宋瑶话落，黄衍立刻抬眸，瞪向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少女，眼里的暗芒流动。 宋瑶也抬眸，目光随意的扫了一下黄衍的眼神，露出一副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好看的皮囊，真是有用。以前，我常常庆幸，我不如任缘那般模样。若是那样，只会让我陷入更恐怖的深渊里。现在，我倒是开始有些羡慕她了。” “你敢碰她，我会杀了你。”黄衍字句从齿缝间传出，眼神也更加凌厉。 “你还真是情根深重。”宋瑶将烟点燃，涂抹着鲜艳口红的嘴唇轻轻咬住了烟嘴，她抬起眸子，看向黄衍。 “男人看女人是不同的，我倒是也想知道，在你眼里，她是美到了什么境界，让你可以容忍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黄衍目光微缩，看向宋瑶， “另一个男人？” 宋瑶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来。 “你还不知道么？她在绿城，还有一个男人。她被何成宝重伤，可是为了去救他。而你，还像个傻 x 似的，亲自跑去，将人接了回来。” “噢。”黄衍偏过脸去。 “不生气么？” “不。” “还要为了她，在秦镇卖命？” “要的。” “呵。”宋瑶的眼神锋利了几分，她站起身来，走到黄衍身前，一把扯开了黄衍的鸭舌帽。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黄衍的眉眼，又伸出手，翘起指尖，轻轻拨开了黄衍的口罩。 然后，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多大了？” “关你屁事。” “还是个俊朗了少年呢。”宋瑶殷红的嘴唇一翘。 她转身，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单手撑头，认真的打量起对面的少年来。 “这个年纪，弄出一个丰泰，你真是不错。” 黄衍受不了宋瑶火辣辣的目光，偏过头去，保持沉默。 宋瑶浑不在意，她又吸了一口烟，神态又慵懒了起来。 “本想趁乱将她掳来，好好的虐待一番，再给她找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让她感受一下。她倒是聪明了，并不落单。我也只好，将你掳来试一试。你难道不想看看，她会不会也为了你，只身前来送死。” “何成宝用过了伎俩，你再用，可就不灵了。这里是秦镇，不是绿城。” “嗡嗡嗡。”就在这时，黄衍裤袋里的小灵通又震动起来。 宋瑶嘴角勾了勾，她站起身来，又走到了黄衍身前。 她抬起一只手搭在了黄衍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翘起手指，划过黄衍的脸颊，缓缓的往他的身下游走而去。 第364章 我被轻薄了 秦镇，清水巷，某个自建房的房间内， 黄衍被宋瑶撩拨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温热的液体往咽喉处涌来，他绷紧嘴唇，强自摁下胃里反出的酸水。 宋瑶的指腹划过黄衍的腰间，缓缓伸向黄衍的裤袋，将小灵通掏了出来。她看了看屏幕，嘴角弯起，摁下了接通键。 电话接通，那端却没有任何声音，极为安静。 宋瑶等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屏幕，轻笑一声。 “不说话，我可就挂了。” “在哪里。”少女冰冷的声音立刻在电话那端响起。 “在哪里？你不知道么？丰泰不是特地安排了人盯着我么？” “你若碰他，我会杀了你。” “呵，你们倒是般配，话都说得一般。我若是碰了，你又如何？” “欠你的人是我，与他无关。” 宋瑶的嘴角勾了勾，然后她的表情冷了下来，语气也不再是那般戏谑的口吻。 “任缘，我还怕你杀了我么？我倒是希望你杀了我，但是，我一个人死，总是会觉得不甘的。” “我换他。” “可以。”宋瑶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可得一个人来，多一个人，我都会紧张的。” “嗯。” 话毕，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宋瑶转过身来，看向黄衍的眼神又变得玩味。 “看来，何成宝的伎俩，还是好用的。” “这里是秦镇，不是绿城。除非你真的不要命了。” “命？我们的命比草贱，恐怕死了，还会开心一些。” 宋瑶说完，看向黄衍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黄衍沉默，低下头去。 “不开心么？她会过来换你。”宋瑶轻声说着，手又搭在了黄衍的肩膀上。 “怕是你等到的，是我丰泰的人。” “嗯。”宋瑶认真的点了点头，她抚了抚黄衍的脸颊，然后低头，嘴唇贴近了黄衍的耳畔。 “我没有带人，也没有带刀。” 黄衍的眉头深锁，胃里的不适感又剧烈了一些。他努力的集中精神，眼睛死死的望向地面。 “既没有人，也没有刀，你想做什么？” “我会。”宋瑶说着，手指的指腹轻轻划过黄衍的脸颊。 “让你们决裂。” 宋瑶嘴角勾起，她突然抬脚，跨坐在了黄衍的大腿上。 接着，她双手捏住黄衍的衣领，将黄衍的脖颈扯住，试图将人拉到自己眼前。 黄衍身子一颤，立刻紧闭双眸，脖颈后仰，一边挣扎，一边与宋瑶的拉扯对峙。 “臭婆娘，你敢乱来，我杀你全家！” “你杀我全家，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她会杀了你的！” “呵，她可以为你送命，但不会为你的清白负责。我太了解她了，从小到大，她的自尊和傲骨比命重。你猜，当她看到你就感觉到恶心的时候，你们丰泰，她还要么？” 宋瑶说着，开始一颗一颗的剥开黄衍的衬衫扣子。 黄衍的挣扎更剧烈了，他一边挣扎，嘴里一边骂道：“臭婆娘，离我远点，我不会屈服的！你不了解她，她真的会杀了你的！” 宋瑶解开了黄衍的衬衫，他白皙而结实的胸膛袒露开来。她勾了勾嘴角，手抬起，指腹轻轻碰了碰黄衍的胸口处。 “任聪，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呢。” 黄衍仍旧在剧烈的挣扎，他的头不断的晃动，大腿也在用力的撑展，试图将腿上的女人晃下去。 但是，他手上的绳结绑得极为牢固，又捆死在了椅子上，他挣扎了半天，没有任何起色。 “呸！你再乱摸，我要叫了！”黄衍大声哀嚎。 “这里可是清水巷，你夜里没有来过这里么？叫声，在这里，太平常了些。” “砰！”突然，不远处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大门颤动了一下。 宋瑶偏头，看了一眼。 “砰！”大门又震了一下。 宋瑶立刻回头，一把将黄衍的衣服扒开，开始解黄衍的皮带。 黄衍望着大门，眼泪突然倾泻而出，他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臭婆娘！你滚开，你不要碰我！” “滚开，你这个母流氓！” “啊！非礼了！有个疯女人要非礼我！” “砰！”踹门声更加剧烈，木门上挂着的锁盘已经摇摇欲坠。 宋瑶皱着眉头，她的速度又快了一些，解开皮带，她便开始解黄衍的裤扣。 “砰！”又是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一个清瘦的少女挺立在门边，她立刻抬眼，往屋内望去。 黄衍的手被反扣在木椅上，他偏着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眼眶模糊的望向门边的少女。 ”快来救我，我被轻薄了。“他带着哭腔喊道。 第365章 生机 秦镇，清水巷，某个自建房的房间内。 大门被踹开，少女看着宋瑶骑坐在黄衍的大腿上，顿时火冒三丈。 此时，宋瑶已经偏头，望向门边，但是她的手还触在黄衍的小腹间，裤扣刚刚被解了开来。 任缘忽地抬脚冲出，两三步间跨到二人身前。她一把拉起宋瑶的手腕，一股大力，将人拽起，往沙发上甩去。 接着，她扑向沙发，抓起宋瑶的头发一巴掌便往她的脸上扇去。 “啪！”声音沉闷，是下了重手。 “我说过，你碰他，我会弄死你。” 宋瑶不甘示弱，她单脚曲起，蹬向少女的腹部。 任缘吃痛，往后退了一步。宋瑶立刻甩开任缘扯住自己头发的手，直起身子，扬起手臂。 “啪！”她一掌掴在了任缘的脸上，听声音也不轻。 任缘立刻又扑了上去，双手扯住了宋瑶的头发。宋瑶也立刻抬手，扯住了任缘的头发。 二女扭打在一起，一边撕扯对方的头发和衣服，一边找机会扇对方。 “任缘，是你欠我！你好意思？” “我现在不欠你了！” “你说什么狗屁！” “你动了他，我便不欠你！” 二人越打越激烈，直接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任缘骑在宋瑶的身上，手臂又扬了起来。 “啪！”她扇了一掌。 宋瑶立刻扯住她的头发，翻身又压住任缘，将她的头往地上撞去。任缘立刻护住头，拼命的挣扎。 一旁的黄衍仍旧垮着个脸，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但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心里的情绪异常复杂，首先他觉得委屈。其次，他看到任缘被宋瑶撕扯扇巴掌，心里又万分的心疼。最后，他担心自己真的不干净了，任缘会嫌弃他。 房间内，二女的厮打和辱骂声还在继续。 宋瑶又一次压住任缘，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救走了唐芸就罢了，你为什么还要连根拔起？” “她们不是自愿！” “那么我呢？！我自愿吗？我活该被人侮辱吗？！”宋瑶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任缘一个翻身，她又揪住了宋瑶的头发，将人摁回了地面，扬起手臂。 “任缘！你放走了七个人！我便被侮辱了七次！七次！” 宋瑶声音沙哑，她的头发蓬乱，妆容已经被泪水全部化开，脸上还沾着发丝，看上去有些可怖。 任缘的手臂停在空中，没有扇下，但她仍旧制固住宋瑶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 就在这时，密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林维峻率先踏入门内，看到门内的状况，他愣了愣。 仅是片刻，他立刻转身吼道：“往后退！” 所有的脚步声停止。 林维峻立刻迈进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房内，静默了片刻。 此时，黄衍的上身仍旧裸露在外，皮带也仍旧松开。 倒在地上的二女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宋瑶的衬衫已经被撕扯开来，里面蕾丝边的内衣露出一小块肩带。 任缘的黑色 T恤也被撕烂，内里的吊带可以看到一半。 林维峻站在门边，没有往里走，他抬眸，看向被反绑在木椅上的黄衍。 “三人行？”他问道。 黄衍的眼泪立刻止住，他皱眉，没有说话。 “sm？”林维峻又问道。 见黄衍不说话，他摸了摸下巴。 “难道是，三人行加 sm？” 任缘偏头，冷冷的看了林维峻一眼。 “滚出去。”她说。 “噢，好吧。” 林维峻立刻开门，退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好。 房门关起，宋瑶仍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用力挣脱了一番，却仍被死死的压在地面上。 任缘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目光又从门边落回了宋瑶的身上，瞪向宋瑶。 “我，只是救人，没有想伤害你。” 宋瑶同样瞪着任缘，声音从齿缝间传出。 “没有你，我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那么，你的生机是生机，她们的便不是么？！” 任缘突然的咆哮，将一旁的黄衍吓了一跳，他身子微微颤了一瞬，看向少女的目光里写满了诧异。 少女感受到黄衍的目光，她偏头看了一眼，又立刻转过头来，眸子微微垂下。 “宋瑶，你还搞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么？”她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仍旧低沉。 “问题？呵。”宋瑶勾了勾嘴角，像是自嘲。 “什么问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我们就不该出生，不该长大，不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啪！” 任缘的这一巴掌，还是扇了出去。 巴掌扇完，任缘的气息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的手仍旧死死的摁住宋瑶，但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平静。 “一时不好，不代表将来不好。” 宋瑶笑起来，嘴角满是苦涩，眼里满是晦暗。 “将来？哪里来的将来？” “我会扳倒浪漫，将宋大勇送进去。这是我欠你的。” 宋瑶沉默。 任缘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是，要不要活下去，你自己选择。” 第366章 肮脏，纯洁 任缘话落。玫红色的房间里寂静了片刻。 宋瑶眼里的晦暗并未消退，她的身子微僵，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晌，任缘的呼吸终于平和了一些，背脊也不再起伏得那么剧烈。她松开手，站起身来。 黄衍仍旧被反绑在木椅上，衣衫外敞，胸膛袒露。他的眼睛仍旧猩红一片，背脊也仍旧剧烈的起伏着。 他抬眼，望着少女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猩红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安。 少女走到他的身前，身子前倾，开始认真的查看黄衍的脸和身子。 “受伤了么？”她问。 “没有。” “亲你了？” “没有？” “碰你了么？” 任缘问完这句，没有得到回应。 她的眉头蹙起，眼里射出暗芒。她立刻抬头，望向黄衍近在咫尺的大脸。 黄衍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甚，望向黄衍的眼眸里情绪复杂起来。 “她……她摸了我的胸。”黄衍带着哭腔说道。 任缘闻言，突然“噌”的一声立起，两步走回宋瑶身前蹲下，抓起她的头发，一巴掌又掴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背脊又重重的起伏起来，眼神变得锋利无比。 “宋瑶。”她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 宋瑶抬手，一把扯开少女揪住自己头发的手，坐起身。她那花得可怖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来，看上去很诡异。 “不演了，可以么？” 任缘盯着宋瑶，眉头仍旧蹙着。 宋瑶的嘴角勾着，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随意的捋了捋自己被抓乱的头发。 “你倒是博爱，在绿城为一个人舍身赴死，又在这里为另一个人讨要清白。” “你，想多了。” 任缘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盯着坐在地上的宋瑶。 “我？想多了？”宋瑶勾起嘴角，她抬眸，瞪向任缘。 沙发上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中区，被掳的是他。这里，被掳的还是他。” 任缘话落，宋瑶的瞳孔微眯。她立刻转头，看向坐在木椅上，眼眶猩红的少年。 任缘的头微微垂下，声音轻了一分。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宋瑶沉默，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任缘的旁边坐下。 然后她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自顾自的点燃，吸了一口。 任缘并未在意，她看着眼前的地面，微微出神。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 “我的人生，一开始就是错的，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错误，是可以修正的。” 任缘话落，宋瑶轻笑一声。 “任缘，我已经不干净了。我只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苟延残喘。” 任缘沉默片刻，她轻轻抬手，覆在了坐在一旁，宋瑶的手背上。 “肮脏的不是身体，是人心。”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放开我。”一旁的黄衍带着哭腔，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二女。 任缘闻言一愣，她像是才想起这件事般，眼里的尴尬一瞬即逝。 她站起身来，走到黄衍身后蹲下，将绳索松了开来。 摆脱束缚的黄衍立刻站起转身，面向任缘，开始低头扣自己的皮带。 任缘绕开椅子，扬起头，伸手给黄衍扣衣服上的纽扣。 黄衍系好皮带，看向少女被撕得稀烂的 T恤，皱了皱眉。 他立刻扯开少女停在自己胸前的手，又将衬衣脱了下来，披在了任缘的肩上。 “你们演完了么？”沙发上的宋瑶语气冰冷了几分。 “差不多了。”黄衍给任缘披好衬衣，转过身来，又坐到了木椅上。 宋瑶看着上身赤裸对坐在前的黄衍，没有说话。 黄衍的眼睛仍有一些红肿，他吸了吸鼻子，换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你……你你你。”他指向宋瑶。 他半晌没有“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身后的少女捏了捏眉心，又走回沙发边，坐了下来。 黄衍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皮，终于是又看向了宋瑶，呼出一口气来。 “你以为，绿城光鲜亮丽，干净纯洁，不适合你生存是吗？” 他的手又抬起，指向宋瑶，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错了，绿城某些地方，某些人，更是肮脏。那南区的护校，绿城大学，那些光鲜亮丽的女学生们，每天背着名牌包包，穿得人模人样，上课学习，喝茶聊天。到了晚上，她们会聚集在中区和西区的会所里，为了奢靡的生活，甘心堕落，抢着爬到有钱人的床上去。” “你去过？”宋瑶身边的少女抬眸，冷冷的看向黄衍。 “没有！” “你去过的。” “你不要打断我。”黄衍别开脸去，半晌，他试探性的偏了偏头，见少女表情无异，他安了安心，又看向宋瑶。 “我说，这个世界，不论任何地方，都有肮脏。但是任何地方，也都有纯洁，重要的是看你如何选择。有的人，为了目的，不惜出卖自己，有的人，守得住自己的尊严，愿意好好活下去，好好珍惜自己。在我看来，第一种就是肮脏，第二种就是纯洁。” 宋瑶沉默，她看着黄衍，背脊微微的起伏。 “我们丰泰，会全力助你扳倒浪漫。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现在选择，还来得及。不要枉费了小缘对你的一番苦心。” “阿嚏！”黄衍说完，打了个喷嚏。 “走了。”任缘站起身来。 黄衍点头，他起身拉住少女，往外走去。 第367章 不愿意吗 秦镇，街心花园清水巷。 林维峻遣散了过来救人的混混，与宋子阳、王明国一直蹲在街边等候。 黄衍牵着任缘走到一楼，三人转头，然后一齐站起身来。 宋子阳和王明国看到黄衍二人的模样，有些懵，林维峻则是一脸戏谑。 此时，少女已经将黄衍的黑色衬衫扣上，宽大的衬衫罩在她在身上，衣袖被她撸起了一些，看上去有些不和谐。 黄衍的上半身仍是一丝不挂，楼下一阵风吹过，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任缘走到宋子阳身前，伸出手来。 “衣服。”她说。 宋子阳的脸立马垮了下去，但手上的动作仍旧不敢怠慢半分。 他脱下自己的衬衫，递了过去。好在，他的内里还有一件褂衫，倒不至于一丝不挂。 林维峻看着少女给黄衍披上衬衫，嘴角勾起，看向黄衍。 “完事了？” “嗯。”黄衍应道。 他埋头将宋子阳的衬衣扣好，走到了林维峻的身边，二人先一步并排往巷口走。 “太快了些。”林维峻仍旧勾着嘴角。 “你太脏了。”黄衍鄙夷。 “宋瑶呢？” “还在上面。” “谈妥了么？” “应该妥了。”黄衍摸了摸鼻子。 “可惜了，那么劲爆的场面，我竟然错过了。” 二人身后宋子阳双手抱胸，一边颤抖，一边迈起小碎步插到二人中间，偏头问道：“什么场面？怎么劲爆？” “二女互撕，多么劲爆，我也只看到了一个大概。” 林维峻说着，又瞄了黄衍一眼。 “这家伙倒是全程享用了。” “谢谢你了，你不会想尝试一次的。” 黄衍说完，转身，拉起身后的任缘。 “我们先回家了，她需要换衣服。” “噢了，明天再说。”林维峻摆了摆手。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进门，换鞋，径直走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她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先找来一块新的毛巾，塞到黄衍手上，然后将人往卫生间推去。 “干嘛？”黄衍皱眉。 “洗澡。” “你果然嫌弃我了。” 少女皱眉，她瞪向黄衍，眼睛又不自觉的往他的胸口瞄了一眼。 “洗不洗？”她冷声问道。 “知道了。” 黄衍垮下脸，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刚将衣服褪去，突然，卫生间的门又被一股大力拉了开来。 黄衍双手抱胸，一脸震惊的抬眸望去。 任缘神情平静，抬头回望黄衍，伸出一只手来。 “衣服，裤子，脱出来。” “噢。” 黄衍立刻佝身，将外裤褪去，连着衬衫，一并递到少女手里。 “砰！”门又被一股大力关了起来。 黄衍站在卫生间里呆愣了半晌，然后他像想起什么般，低头望去。 此时，他只穿了一条内裤。 “她……是看了，还是没看？” “算了，又不是没看过。” 黄衍自嘲的笑了笑，拧开了小卫生间里的喷头。 待黄衍洗好澡，他推开厕所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小缘，我的衣服呢？”他对着屋里喊道。 “洗了。” “那……那我穿什么？” 没有人回应。 半晌，黄衍实在等不下去了，他穿着一条内裤，佝着背，轻手轻脚的往小阳台走去。 少女坐在木桌前，挺着背脊，双手放在桌上，没有回头。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看书，手上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黄衍站在门边，挠了挠头。 “要不，你拿一条爷爷的裤子给我？”他问道。 “我不翻爷爷的东西。” “任龙涛的也可以。” “更不。” “那你看，你就是太冲动了。该是受了不小的气。” “砰！”任缘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小木桌的桌面。 黄衍一愣，嘴角勾起。他大咧咧的走到少女身后，抚起她的背脊来。 “宋瑶说，她如果抓到的是你，她会将你送去别人的床上。” 少女仍旧面向窗户，没有说话。 “如果，上一次，你没有逃出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让那些男的侮辱我。” “所以，他们不仅刮烂了你的背，还撕烂了你的衣服。” “是。” “当时吓到了吗？” “没有。” 任缘顿了顿，她站起身来，面向黄衍。 “我若是不愿意，除非我死。” 少女话落，黄衍愣了愣，然后他捧起少女的脸颊，嘴角轻轻勾起。 “你对我，倒是挺主动的。看来是爱惨了我。“ 任缘皱眉，她挣脱黄衍的手掌，退后一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黄衍的身子，抬起手来，指向自己的小床。 “滚上去，盖好被子。” “噢。” 黄衍说着，双手摁住少女的肩膀，突然翻身，将人往床上压去。 他的力道不重，但没有防备的任缘还是被他压在了床上。 任缘皱眉，她一只手撑住黄衍的胸口，另一只手抬起，准备往黄衍的脸上扇。 黄衍眼疾手快，单手撑床，另一只手握住了少女扬起的手臂。 “不愿意吗？” 他问完，死死盯住少女的眼眸，眼里却是一片柔情。 第368章 等我长大 秦镇，任缘家。 任缘的房间内，黄衍将少女压在身下，盯着她的眼眸。 任缘缓缓的松开自己抵在黄衍胸前的手掌，将手覆在了他的脸颊上。 “黄衍，时间不对。” “我知道。”黄衍仍旧盯着少女，他的嘴角微勾。 “我不会碰你，在你十八岁之前。” “嗯。” “可是，我想吻你。” 黄衍说着，头缓缓的沉下，向少女的面庞靠近。 任缘闭了闭眼，她抬起手臂，环住了黄衍的脖颈，呼吸变轻了一些。 二人的脸缓缓靠近，黄衍已经闻到了少女熟悉的鼻息。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床上的二人突然同时瞪大了眼，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片刻，任缘一股大力将身前的人推翻过去。 她一屁股坐了起来，抬手用力摁了摁自己的脑门。 然后她的反应迅速，立刻将床上的被子撑开来，罩在黄衍身上。 “藏好。” 她说完，起身，迎了出去。 大门边，任爷爷提着两个装满蔬菜的袋子，换好鞋，走进厨房里。 任缘出了房间，走到厨房的门口。 “爷爷。”她叫道。 任爷爷偏头，看了看任缘，笑容温和。 “今天我做菜，你乖乖去学习。” “嗯。” 小房间内，黄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已经将被子铺平整，仅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面。 少女走回房间，又往厨房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悄悄爬上床，挪到黄衍的脑袋旁，嘴唇覆在黄衍的耳边。 “爷爷不会进来，你安静点。” “我衣服在哪？”黄衍小声问道。 “楼下晒着。” “那我怎么跑？” “等他睡觉。” “那我不跑了。” “黄衍。” “小缘，我们跟爷爷坦白吧。” “他会讨厌你。” “噢。” 任缘叹了口气，她轻轻俯身，殷红的唇瓣贴了贴黄衍露在被子外面的鼻尖。 “你说的，等我长大。” 八点，黄衍仍旧平躺在少女的小床上，一动不动。他不敢睡觉，怕发出呼噜声，又不敢起身，怕动静太大。 任缘陪爷爷吃完饭，又看了一会电视，才走进屋内，关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黄衍呼出一口气来。他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臂。 任缘轻轻爬上小床，她将枕头扯开，靠着墙壁，双手抱膝，坐了下来。 “饿了么？”她问黄衍。 “饿一顿没事。” 夜里有些凉，黄衍将被子又往身上扯了扯，学着任缘的模样，靠坐在她的身边。 “很久，没有和你这样聊天了。” “是，很久了。” 少女的头微微抬起，眼神深邃了一些。 小阳台的天花板上，结了一张落满灰尘的蜘蛛网，四周白色的漆面因为太过老旧，也变得泛黄。 黄衍顺着任缘的目光，也微微抬起头来。 “脸还疼么？”他问道。 “不。” “宋瑶，差点毁了你，你却想要解救她，这又是何必。” 任缘望着天花板的一角，微微出神。 “她的爸爸为了钱，要让她去卖。她为了护住自己，只得不断的拉人进去。为了逃离，她做过准备。她给她爸爸说，学校里的雏，卖得贵，她才有机会上的学。我若没有救唐芸，也许，她撑下去，还能清清白白的离开这里。” “可是，她确实害了不少人。” “嗯。”任缘勾了勾嘴角，带出一抹苦涩。 “人，生来是一张白纸，第一笔，都是父母画的。” 黄衍偏头，看向少女的侧脸，眉头微微的蹙起。 任缘的嘴唇抿了抿，还是勾了起来，睫毛微微的颤动。 “我七个月时，被送去戒过毒，也真的，帮任龙涛烧过管子。若是没有秦月，我这一生，怕也是悲惨的命运。“ “那个时候，爷爷不在么？”黄衍问道。 “爷爷一直在厂里住，休息时才会回来。” 黄衍沉默，他的心抽痛了一瞬，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有些沉闷。 “上一次，宋瑶的结局如何？”他撇开这个话题，问道。 “姜兰利用她对宋大勇的恨，唆使她掀翻了浪漫。然后，她变为一颗弃子，被送到了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对。” “姜兰和天上人间有关系？” “她那情人，便是天上人间的老板。” “她疯了吗？十七八岁，去给别人当情妇？” “为了钱。” 黄衍的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穷怕了。”少女表情平静，声音更小了一些。 “我至少，没有被饿过。有爷爷，有秦月。” “妈妈看上去挺有钱的，为什么你的日子还是那么清贫？” “因为爷爷。” “爷爷？” “嗯。”少女偏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 “爷爷不让我用秦月的钱，也不许她出现在这里，甚至不让我见她。” “为什么？” “爷爷说，是她害了任龙涛。” 黄衍皱眉。 少女继续说道：“她会悄悄的找我，想方设法的给予我，照顾我，教我对错。但，从不出现在这里。” “秦月妈妈对你那么好，胜过你亲妈数倍，她怎么会去害任龙涛？” 任缘摇了摇头。她将腿放直，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我去给你收衣服，你该走了。” 第369章 打赌（回忆） 2015 年 5 月。 中午吃饭时间，绿能大厦 21 层。 黎天取出饭盒，在黄衍面前晃了晃。 “爱心便当。” “噢了，祝你幸福。”黄衍浑不在意，他站起身来。 “公司可都传遍了，你把 19 层的那美女追到手了。” “瞎传，我们还没到那一步。”黄衍说是这么说，但咧开的嘴和弯起的眉眼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黎天走近黄衍，挤眉弄眼。 “那是到哪一步了？” “呃。”黄衍挠了挠头。 “就是大家偶尔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关系。” “嘁。”黎天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拍了拍黄衍的肩膀，手指向办公室里指去。 “来，你看看我们办公室，放眼望去，不论男女，和你都是这层关系。” “还是不同。”黄衍摸了摸下巴。 “哪里不同了？” “来。”黄衍学着黎天的模样，手也往办公室里指去。 “你看一眼这办公室里，哪一个有她漂亮？” 黎天翻了一个白眼，二人说笑间，往电梯口走。 “叮。”电梯响了一声，门缓缓打了开来。 黄衍二人顿在电梯口，愣了愣。 电梯里，任缘端着一个饭盒，表情平静。 “怎么了？”黄衍望着女人，面带笑容。 任缘将饭盒伸手递出，黄衍立刻接过。 “先走了。” 她说完，摁下了电梯里的关门键，电梯门又缓缓关了起来。 “呃……你不是要下去吃饭？”黎天偏头，看向黄衍。 黄衍晃了晃手上的饭盒。 ”这不是有了么？” “已经到可以送饭的关系了，你还说没追到？” “这个是上次打赌，她输了，我要求她做给我的。” 黄衍说着，又和黎天往回走。 “打了什么赌？”黎天边走边问道。 “我说楼下凯翼的葛大头喜欢她，她偏不信。” “这不明摆着呢嘛。上周，站一楼大厅里，抱了一束花，看到她，愣是没敢递出去。整个大厦都知道的事情，这都能输给你？” “这大厦里，恐怕只有她不知道。她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来葛大头是哪个。” “后来呢？” “那葛大头，太怂了，我们赌了半个月，他愣是玩单恋，死也不冒头。” “再然后呢？” “她等不下去了，把人截住，问了一句。” 黎天把饭盒打开，吃了两口，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黄衍一番。 “你看着我干嘛？”黄衍皱眉。 “你真损。” “过奖了。” 二人边吃边说间，黄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皱了皱眉，然后摁下了接通键。 “哥，怎么了？” “小衍，你妈出事了。” 黄衍的脸色一白，忽地站起身来。黎天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黄衍。 此时的黄衍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握着电话，突然转身疾步往大门外跑去。 黎天嘴里包着饭，看着黄衍一溜烟的消失，满脸呆滞。 四天后，绿能大厦。 任缘今天准时下班，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她收拾好工位，背上自己的小包，走出办公室，下了电梯。 “叮。”电梯停在了一楼。 她随着人流走出电梯，却又在大门处停住了。她想了想，转身，又走回了电梯间。 正是下班高峰期，出电梯的人多，进电梯的却只有她一人。她上了电梯，又顿了顿，摁下了 21 层。 21 层，任缘走出电梯，径直往前台的方向走，却被刚好下班的黎天撞见了。 “诶。”黎天上前两步，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找黄衍？” 女人停下脚步，偏头。 “嗯。” “我还准备去找你呢。” 黎天说着，面色变得有些纠结，他想了想，抬手指向接待区的方向。那里，摆着几套沙发和茶几， 任缘看着黎天的表情和动作，眉头轻蹙。半晌，她点了点头，走到接待区坐了下来。 黎天转身，不紧不慢的倒来两杯水，将一杯放到了女人身前。 “这么看来，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去向？”女人皱眉。 “嗯。“黎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女人的对面。 “几天前，就是你送饭那天。他接了一个电话，形色匆匆的离开了公司。当时，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便没多问。结果，他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手机不通，他家里我也去过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女人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垂着，没有说话。 “他没有请假，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他熟识的朋友我也不认识。然后，我又从 hr 那里要来了他的信息，但是他的履历里，没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总之，他已经失联三天了。本来，我想问问你，但是看样子，你也应该不知道了。” “报警了吗？”女人抬眸问道。 “报警？”黎天皱眉。 “报警倒是没有报警，而且，通常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是备个案。我想着，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可能处理完，就回来了。” 女人沉默。 黎天挠了挠头，忽然又站起身来。 “对了，你给他做的饭，那天他只来得及吃上两口，也没带走。那饭盒我给他洗干净了，你等等啊，我去拿给你。” 他说着，转身又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黎天抱着饭盒回来的时候，休息区已经没了女人的身影，空荡荡的茶几上，只剩下一杯还未动过的白开水。 第370章 矿工五天了（回忆） 2015 年 5 月，非洲。 黄衍和老黄站在赞比亚边境的一栋矮楼前，他们的身后是三辆皮卡车，不远处，还有几名驻外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在那与当地的非洲居民说着什么。 老黄身上得体的西服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又皱又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晒黑了好几个度，脸上沾满了黄色的尘土和凌乱的胡茬。 黄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发蓬乱，胡茬满脸，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西裤的裤脚卷起，脚上的皮鞋已经开了胶。 父子二人狼狈的站在烈日里，一直往远处张望着。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大巴车带着土黄色的烟尘缓缓的往这边驶来。又过了片刻，大巴车停在了二人跟前。 然后，车门打开，走下来几个打扮时髦，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 她们皆带着太阳帽和墨镜，一下车，像是受不了这烈日般，又各自撑开了太阳伞。 “哟，这非洲真的是，紫外线太强了。” “就是，这才几天的功夫，我的皮肤都干了几个度呢。” “咦？这里怎么有两个同胞？” “啧啧啧，是过来逃难的吗？应该是黄种人没错。” 几个阔太太七嘴八舌间，一个身穿白色纱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和墨镜的女人从人群中挤出，走上前来。 她走到黄衍父子二人跟前，身子前倾，将墨镜取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同胞？”她问道。 黄衍眉头也蹙起，他盯着女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和我儿子有几分相似。”女人笑了笑，又仔细的看了看黄衍的脸。 黄衍深深吸了一口气，脸垮了下来。 “妈，你瞎吗？” 赞比亚，卢萨卡。某间酒店内。 衍妈双手叉腰，站在套间门前和父子二人对峙。 “我在酒店里发了微信给你，我才和她们出发的，谁知道这信号那么差。” “你至少要说清楚，你是在哪个国家吧？偌大的非洲，旅行团的路线跨度那么长，要不是在这里问到了你的行踪，恐怕都捉不住你！”老黄义正严辞的怼了回去。 “关我的事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去看瀑布，还有长颈鹿狮子和老虎。你不用做功课的吗？” “偌大的非洲，那么多个瀑布，哪个晓得是哪个瀑布？” “来非洲当然是看维多利亚瀑布了。”衍妈捋了捋头发，许是站累了，她又缓缓走到套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黄身上还穿着那件又皱又脏的衬衫，他走到沙发前，指着衍妈，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晓不晓得，你失联七天了？旅游团联系不上，你那些朋友们也全部失联！” “怪我咯？卢萨卡都只有2g的信号，你自己看看，我发了多少张自拍给你，全是感叹号。”衍妈撇了撇嘴，她将手机从小包里取出来，丢在身前的茶几上。 黄衍一直站在窗边，他捏了捏眉心，耐心耗尽。 “妈，既然你没事，我订今天的机票走了。” 衍妈偏过头来。 “来都来了，不和妈妈去南非吗？” “不了，我订最近的一个航班。” 黄衍说着，将自己的外套拾起，往门口走。 “诶，你至少洗个澡，你看你那模样，怕是还没下飞机就被人抓起来了。” “我旷工五天了，再不回去要被辞退了。”黄衍说着，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衍妈撇了撇嘴，又偏头看向老黄。 “你呢？” 老黄捏了捏眉心。 “我也旷工五天了。” “你又不会被开除的。” “你没看到这两天公司的股票一直在跌吗？” “我哪里来的信号看？” 赞比亚到国内的航班并不多，黄衍要先转机到港岛，再从港岛飞回国内。这番折腾下来，他落地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十点半了。 他没有行李，飞机落地绿城的时候，手机已经打不开机了。 好在他的裤袋里还有两百块，但是由于他的扮相实在是太过狼狈，被机场外的出租车拒载了两次。 第三次，他直接丢出二百块钱，才得以回到中区。 黄衍走到公寓楼下，没有着急回家。 他拐进一旁的巷子里，探头往里面望了望。巷子里空空如也，但地上的几颗残余的猫粮看上去还很新鲜。 他挠了挠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往公寓大门走去。 几天没有见到任缘了，被衍妈这一闹，他坚持两年多的事情还是被迫中断了。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好在时间不算长，若是十天半个月，怕是这女人，又该把自己忘了。 他想着，下了电梯，拐进走廊，掏出钥匙，抬头。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公寓门边，屈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双手抱膝，背脊靠在公寓门上，她的头埋在膝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第371章 从新走一次流程（回忆） 2015 年 5 月。 黄衍的公寓，门边。 黄衍看着屈坐在自己门前的女人，有一秒的恍惚。 他摸了摸自己尽是胡茬的脸，又立刻摸了摸脑门。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就在这时，女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头抬了起来。 二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黄衍这辈子，最邋遢的时候，莫过于此时。 他的鞋跟上，还带着非洲大草原上的黄泥巴，鞋子脱胶了，鞋跟和上半部分脱离开来，他走路都是拖着的。 他的外套上也尽是泥土，这外套，是他六天前上班就穿着的，他自己都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他的脸也很脏，胡子长了一大把，脸被晒黑了几个度，蓬乱的头发上还挂着泥沙。 若是他还没有自知之明，那么他一路坐飞机回来，身边乘客的目光和机场人员无数次的警告，也算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黄衍站在原地，纠结万分。 他这副模样，亲妈都认不出来。这女人武力惊人，他生怕自己被当成乞丐，若硬是要去开那扇门的话，她一旦误会，怕是自己真的就要去男科挂号了。 但是立马离开，又显得心虚。 就在黄衍思绪千回百转的时候，女人已经缓缓的撑住地面，站起身来。 任缘仍旧盯着黄衍，眉头微微的蹙起。她好看的眼睛里，尽是复杂的情绪，黄衍看不明白。 她抬脚，一步一步，走到了黄衍的身前。 “呃。”黄衍摸了摸鼻子，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女人抬眸，看着黄衍的脸。 “你，从非洲逃难回来？” 黄衍的眼睛立刻圆瞪，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人。 “你怎么知道？！” 任缘皱眉，没有说话。 “我妈，和旅游团去非洲了，失联了七天。我和我爸，不吃不喝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是在赞比亚把她截住了。真是，那非洲真是一点信号也没有，电话也不通。” 黄衍顶着蓬乱的头发，满是胡茬的嘴巴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发泄这几日的委屈。 “结果，她去了非洲大草原，那里面的酒店，和外面是隔绝的。我们又不敢深入进去，怕错过了，就在边境线上等。那边境线上有一个瀑布，他们旅行团要开过去看的。” 黄衍就这么站着，絮叨了大半天。许是真的又累又渴，他终于停了下来。 任缘仍旧望着他的脸，不发一语。 “呃……你……”他挠了挠头。 “我。”任缘的嘴唇动了动。 “啊？”黄衍一脸疑惑。 “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女人话落，黄衍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任缘却突然走近一步，踮起了脚尖。 她抬起双手，一把摁住黄衍蓬乱的头发，嘴唇往他粘满胡茬，干涸开裂的嘴上贴去。 黄衍身子一颤，他反应迅速，顾不得其他，他立刻将任缘搂住，更大力的回应她的吻。 深夜，楼道间，黄衍蓬头垢面，第一次与任缘拥吻。 女人的唇冰凉柔软，她的吻生涩却热烈。 黄衍的唇干涸，胡茬又硬又杂乱，他的心跳很快，心底的温热一下子窜入大脑，引来一阵的恍惚。 半晌，任缘终于轻轻放开了他，黄衍顺着她，手也缓缓的垂下。 “你，亲我了。”黄衍盯着女人的脸，想再确认一次。 任缘的面颊有些发热，她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你刚刚，亲我了？”黄衍又问了一次。 任缘转身，走到公寓门边。 “吃饭了么？” “没。” “家里有面么？” “有的。” 黄衍说着，走上前去，打开了公寓门。 公寓里，黄衍洗完澡，刮了胡子，换好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房间。 任缘站在餐厅旁的小橱柜边忙碌着。 他走到她的身边，靠在一侧的墙上，看着她将面捞出，放上佐料，然后将碗端起，转身放在了餐桌上。 “刚刚，我的胡子没有刮，嘴巴有点干，而且，我视力不太好。” “嗯。”任缘抽开椅子，坐到餐桌边。 “要不，我俩出去，再重新走一次流程？” 黄衍说着，指了指大门。 “什么流程？” “呃，就从你坐在门边开始，我重新从电梯里出来。然后你站起来，走向我。然后我再和你随便说两句，然后你把你那句台词说出来。然后我们接着后面的流程，你记得，细节一定不能漏掉。” 坐在餐桌前的女人愣了愣，看向一旁絮絮叨叨的黄衍。 “为什么？” “你不觉得刚才太草率了吗？” “草率？” “对啊，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觉得我很臭吗？” “有点。” “看吧，那么美好的夜晚，怎么能那么草率呢？” 任缘面露疑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重新亲一次吧，我想让我们的第一次，更美好一点。” 女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 半晌，她站起身，走到黄衍的身前，踮起脚，抬手环住了黄衍的脖颈。 这一次，黄衍没有等她将唇贴上来。 他突然握住任缘的肩膀转身，将人压在墙上，一只手掌护住她的后脑，一只手掌揽过她的腰，然后将唇重重的贴了上去。 女人顺着他的姿势，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有些生涩的回应着。 黄衍亲的忘情，一时竟舍不得松开手来。 又过了半晌，任缘终于有些不耐。她伸手抵住了黄衍的肩膀，将人推开。 “还吃面吗？面要坨了。” 第372章 你乖点 2003 年 10 月 1 日，东区，伯爵花园。 老黄十多天没有回家了，今天早晨，他靠坐在沙发上，慢慢悠悠喝着茶，看着报纸。 黄衍做完 100 个俯卧撑，穿好衣服，下了楼， “爸。”他望向老黄，叫了一声。 “嗯。” 黄衍走到老黄的身边，坐了下来。 “妈不在吗？” “难得休息，让她出去走走，别把人生都耗费在公司上面。” “她都没有问我，就走了？” “你大了。”老黄放下报纸，看向黄衍。 “我知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也是天天不着家的。你的成绩没有下滑，说明你没有玩物丧志。你的身体愈发健康，说明你仍是很自律的。那么，你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事，我们不必追根究底。”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和朋友出去玩玩。我话多，喜欢社交，” “谈恋爱了么？” “没。” 老黄瞥了黄衍一眼，嘴角勾了勾。 “你不必紧张，我和你妈妈也是校园恋情。你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早一点也无妨。” “确实没有。”黄衍义正严辞。 “噢，只是提醒你一句。交朋友要志同道合，谈恋爱，要尊重女性。不论去做什么，不要轻易去触碰自己无法把控的事情，凡事三思。” “知道了。”黄衍认真的点了点头，起身。 “那我先去写作业了。” “去吧。“ 秦镇，浪漫酒吧。 三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摆着两张沙发，一个茶几，再也没有其他物件。 沙发的皮子磨损得厉害，应该是非常老旧了，房间的墙壁都贴着绿色的雕花墙纸，但很多处地方已经泛黄脱皮。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光头，穿着一套有些过时的灰色西装，手里夹着一支烟。 他的对面，宋瑶隔着茶几，跪在地上。她的头一直埋着，长发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亏还没吃够是么？”宋大勇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烟，又往宋瑶望去。 宋瑶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说了，那任缘碰不得。是不是还想让我送你去体验一番？” 宋大勇话落，宋瑶立刻抬起头来。 “我没有得罪她。” “你掳她男人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警告你，你若是自己有本事爬到他的床上去，我不管你。但若是你惹祸上身，秦月找上门来，我必把你抵出去，不会护你！我含辛茹苦的养大你，不是让你来给我找麻烦的。” 宋瑶的头又垂了下去。 “我给你讲过吧，我对你向来奖罚分明。这一次，你犯我定的规矩了。以后，你也不要去秦远了，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业务。” “今年，学校里又来了新人。” “砰！”宋大勇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指着宋瑶破口大骂。 “你没长脑子是吗？我让你离任缘远一点。”他说着，手指又指向窗外。 “那秦月，把汇尊都端了！汇尊我一个月有多少业务？你晓得吗？那是你拉来几个雏就能抵消的？” 宋瑶埋着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背脊微微发颤。 宋大勇沉默片刻，站起身，缓缓走到宋瑶身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粗糙的手指抚了抚少女湿润的眼角，又叹了口气。 “瑶，你乖点。上一次，送你去填任缘捅下的窟窿，确实是我气急了。但是你错了，就要惩罚，否则你不长记性。这一行，女人都要吃点亏，才晓得谨慎，你也不小了，该是要独当一面。以后浪漫的业务，我是要交给你的，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宋瑶仍旧不语，她的长发下，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眼里尽是满满的恨意。 宋大勇又蹲了半晌，见宋瑶没有反应，有些不耐。 他站起身来，往房间大门处走。 “你想要那口红，我过两天，让人去绿城买给你。秦远的事，就这样定了，你跪到太阳落山再起来，好好反省。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接着，房间大门被轻轻关上，屋内静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宋瑶抬手，抹干眼角的泪，缓缓的站起身来。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掏出小灵通，摁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端，任缘很快接了起来。 “欠我的，多久还。”宋瑶的声线仍旧有些不稳，她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茶几，眼里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见一面说。” “今晚。” “嗯，去佳缘。” “我只和你单独见面，”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 宋瑶又等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你还怕我再找你打一架么？” “不是。”任缘回得很快，她继续说：“见面说，我在包间等你。” 第373章 快乐就好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任缘站在窗边，握着电话，眼睛瞟向门边。小虎站在包间的门边，一动未动，眼睛也看着任缘。 包间的大门已经被杨东关了起来，茶几前的奶茶还冒着热气。 看到任缘挂断电话，小虎终于上前了一步。 “都说丰泰现在是你的，我还以为是传言。” 任缘没有说话，她走到主位边坐下，抬起茶几上的奶茶，轻轻的吹了吹。 小虎并不在意，他走到侧坐的沙发，坐了下来。 “你爸爸他现在，可是势头正盛。” 任缘抿了一口奶茶，不疾不徐的将杯子放下，抬起眸子。 “你呢？” “我？”小虎指了指自己，嘴角的弧度更甚。 “自然也是比之前舒坦很多。” 少女淡淡的看了小虎一眼，又垂下眸去。 “钱，用光了？”她随意的问道。 “是办了大事，这不是又来取了么？” “你既知道，丰泰现在是我的。我，可不好糊弄。” 小虎皱眉，他微微眯眼，看向主位上的少女，一时无言。 半晌，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躺靠了下去。 “我不跟你说！你懂什么，我等另外的老板来。” 他说着，翘起二郎腿，眼睛闭了起来。 任缘也不再理会沙发上的男人。她端起奶茶，从另一侧绕出，走到书桌前，写起作业来。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已经响起了鼾声。 任缘将作业收起，旁若无人的端起杯子，将最后一口奶茶喝下。 就在这时，林维峻终于是慢悠悠的推开了包间门，牵着苏青走了进来， “小缘。”苏青扬起一个笑容，她松开林维峻的手，走到任缘的身边。 “好久不见了。” “嗯。”任缘也勾起嘴角。 她顿了顿，然后起身，牵住苏青便往门口走去。 林维峻偏过头来，皱了皱眉。 “去哪里？”他问道。 没有人回答，接着，门被关了起来。 “夫妻两个真是，都不太有礼貌。”林维峻撇了撇嘴，转身，坐到了小虎的对面。 对面的沙发上，小虎鼾声依旧。林维峻也不急，他掏出一支烟，慢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丰泰娱乐，包间外，散座区。 苏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任缘转身，去吧台给苏青叫了一杯奶茶。 今天阿欣上班，最近她在跟着吧台内的师傅学做奶茶。 自从任缘和丰泰的关系明朗之后，阿欣在丰泰的工作也变得如鱼得水。 她不仅当上了服务员领班，还开始在吧台学一些收银和饮品的知识。 不多时，阿欣亲自端上两杯奶茶来。 她扬着嘴角，眉眼弯起，将奶茶端到了任缘二人身前。 “快尝尝，我做的。” 任缘将旁边的小沙发推开，拉着阿欣坐下。 一旁的苏青扬起一个笑容，她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真诚的称赞道：“好喝，我就是喜欢这种不太甜的。” 阿欣坐到二人旁边，听到苏青的称赞，笑得更是开心了些。 “做奶茶，真的很有趣呢。” 任缘的嘴角勾起，她也喝了一口，看向阿欣。 “若是以后有心，可以开一家店。”她说。 阿欣愣了愣，然后摆了摆手。 “能在丰泰上班，已经是行了大运了。若是没有你帮我，我现在恐怕连自由也没有。当老板，这辈子是不敢想的。” “自由？”苏青愣了愣，看向阿欣。 “对啊。”阿欣扬起笑容，脸上没有一丝躲闪的模样，她回望苏青。 “小一点的时候，不懂，为了生活，被骗到窑子里去。若不是小缘将我们保出来，现在恐怕没有自由的。” “窑子？”苏青一脸疑惑。 任缘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妓院。”她淡淡的说。 苏青一怔，看向阿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阿欣倒是浑不在意，她的笑容挂在脸上，就只是普通的聊天。 “能够有现在的生活，已是万幸了。当老板是不敢想的，太贪心了，怕是会失去现在的快乐的。“ 任缘看向阿欣，嘴角也微微的勾起。 “快乐就好。” “嗯。” 任聪的包间内。 沙发上的小虎打了个喷嚏，终于是醒了过来。 林维峻将烟头摁灭，翘起二郎腿，躺进了沙发里。 小虎揉了揉眼睛，他偏头，瞥到对面的林维峻，忽地坐正，眼里又冒出了光亮来。 “又要多少？”林维峻懒洋洋的问道。 “五千。” “没有了。” 小虎闻言，脸立刻垮了下去。 沙发上的林维峻眼睛微微眯起，斜了斜对面的小虎，又闭上。 “你，没有大用，我决定抛弃你了。”他的语气随意。 小虎闻言一怔，他看向林维峻，眼里一抹慌乱划过，没有开口。 “我教过你的，无利而不往。你既创造不了价值，我养着你干嘛，我又不是你爹。” “我没有给你说么？你的消息，不也是我给你的？” “我给你的钱，怕是快四万了。这钱我随便给别人，拿到的消息可比你多。” “是不是那臭丫头给你说了什么？”小虎皱着眉问道。 “臭丫头？”林维峻睁眼，又斜了斜小虎。 “我还需要她教我么？你觉得？” 第374章 没有价值 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右侧的沙发里，慵懒而随意。 小虎坐在左面的沙发上，面色凝重，背脊挺得笔直。 “你没有价值，钱，我不想花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小虎沉默，但没有动。 “没有钱，你在任龙涛那里也没有价值，他也不会再搭理你。” 小虎仍旧不说话。 “你自以为是的聪明，这边虚晃我。拿着我的钱，又去虚晃任龙涛。看似左右逢缘，实际上，你，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早晚，你都是一颗弃子。” 林维峻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虎，又补了一刀：“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作聪明。” 小虎的眉头紧皱，脸色异常难看。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屁股如同粘在了沙发上，硬是没有挪动一分。 半晌，他抬头看向林维峻，面色仍旧难看，眸色晦暗难明。 “你要什么？”他问道。 林维峻的嘴角弯起，他摸了摸下巴，终于是正色看了小虎一眼。 “看来，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不用废话。” 林维峻不紧不慢的又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他才抬眸，盯住小虎的眼睛。 “我要你和我一起，将任龙涛端了。” “端了？”小虎皱眉。 “若是你有本事，待他进了局子，他的货源，他的客人，我都留给你。你不必再向任何人讨要，也不必再看他的眼色。因为这个价值，是你自己夺来的。” 小虎又坐正了些，他看着林维峻，面色缓和下来。但只一瞬，他又纠结起来。 “你怕是想多了。任龙涛进了局子，秦月的报复，怕是比我收钱来得快些。” “与你何干？”林维峻摊了摊手，笑了起来。 “我送，又不是你送。要报复，也是报复我。你只需跨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来。那一步的距离，秦月想不到你的头上去。” 小虎顿了顿，站起身来。 “可以。”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然后他抬头，伸出手来。 “钱给我，我去。” 林维峻没动，他将烟头灭掉，又躺了回去。 “说过了，你现在没有价值。下次来要钱，把你的价值带上，” 小虎的手僵在空中，又过了半晌，才缓缓的垂下。 林维峻的眼睛又闭了起来，直至脚步声减弱，然后是不轻不重的关门声音，他又才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的勾起。 他又坐了一会，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走出包间。 丰泰娱乐室，大厅。 林维峻在休闲区转了一圈，又走到台球区去。 阿当正靠坐在沙发上和几个混混聊天，见林维峻走来，他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峻哥。”阿当恭敬的叫道。 “那两丫头呢？” “走了。” “走了？”林维峻皱眉。 “嗯。”阿当的头微微低垂，态度仍旧恭敬。 “让我和你讲一声，她们晚上要出去，叫你自行安排。” 阿当话落，林维峻像是被噎了一下，背脊微微的起伏起来。 半晌，他转身，大步往包间走去。他把小灵通掏了出来，拨通了黄衍的电话，然后跨进包间，“砰“的一声关上了包间门。 电话响了几声，黄衍接了起来。 林维峻站在包间里举着电话，眉头深锁。 “怎么？”黄衍语气慵懒的问道。 “那火药桶把苏青拐走了。” “噢，她既带走苏青，便能护住她的。” “她要带苏青去哪？” “呵，我怎么知道。” “这里是秦镇，可不是绿城。”林维峻的语气沉了几分。 “没事的，你不必太紧张，她自有她的道理。”黄衍的语气依旧随意。 “大过节的，本是多培养感情的时候，她安的什么心？” “你到底是担心还是生气？” “我一个人在这窝着干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明国呢？” “小松爷爷烧七，他跟着去了。”林维峻说着，又捏了捏眉心。 “噢，我这不是在路上了，不行晚上我俩喝点？” 林维峻沉默不语。 电话那端，黄衍戏谑的勾了勾嘴角。 “原来林总如此害怕孤独么？” 黄衍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汽车已经驶离了市区，进入了秦镇的地界。 他的耳边，电话安静了一瞬，然后“啪”的一声被挂断了去。 他的嘴角勾了勾，将电话揣回了裤袋里。 第375章 你这个人有缺陷 街心花园，小吃街。 黄衍和林维峻坐在一个面摊上，桌上已经摆上了两碗牛肉面。 林维峻撇了撇嘴，举起筷子。 “宋子阳呢？”他随意的问道。 “被他妈带出去旅游了。” “你现在，倒是不像之前那么粘了。” 黄衍嘴里包着面，抬起头来。 “我说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每周都会见面，况且每天都会电话联络。为什么一定要粘着？” “不约会？” 黄衍刚吃了两口，头又抬了起来，皱着眉。 “老夫老妻了，干嘛在意那些形式上的东西？”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我倒是忘了，你们是老夫老妻了。” 黄衍埋着头，又夹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 “我说，你和苏青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和小缘，一周见一次，有时候也不能见，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林维峻仍旧没动筷子，他看着面碗，目光深邃了一些。 “只是觉得，上一次，错过很多与她相处的时间。” “错过？” “嗯。那时，即便我很想努力和她相处，但却总是摸不准她的情绪，她对我，也时好时坏。后来，我的耐心耗尽，便忙了起来，忙到挂科。” “呵，你连去了解她的耐心都没有，活该你孤独终老。” “那时，我觉得机会不多，但往后我们会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于是先去抓机会了。” “有得必有失。” “现在未必。”林维峻终于埋头，开始吃面。 “现如今，机会不必等我去抓了，我投了好几个项目，坐着收钱就行了。” 黄衍翻了一个白眼，又继续埋头吃面。 林维峻吃了两口，又抬起头来。 “怎么？天上掉的馅饼，你不准备捡么？” 黄衍抬起头，凑近林维峻，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看我的面相，印堂发光。我像是需要自己努力的人么？” “呵，你没有欲望的么？谁会嫌钱多？” “我只是不嫌少，知足常乐。” “你若不是个富二代，怕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未必。”黄衍喝了一口面汤，抬起头来。 “一直有的东西，就没那么重要了。若是没有但想要，才会产生欲望。” “不成立。”林维峻摊了摊手。 “我好像从小也不缺钱吧？” “你是不同。你那胜负欲是与生俱来的。况且，你想要的也不是钱。“ “怎么说？” 黄衍斜了林维峻一眼。 “你这个人有缺陷。你需要被认同，被肯定，需要各种物质和排面将你堆叠起来，你才会有安全感。” “呵，你好似挺了解我的，但我不太想和你聊天。” 八点，林维峻和黄衍边走边聊，停在了丰泰佳缘的门口。 二人进门，林维峻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包间。 “说是在包间里。” “我们坐外面，给她们一点空间。” 黄衍话音落下，一个少女站在了二人身后。 “借过。”她说。 二人侧身，回头望去。 宋瑶并没有抬头，她从二人中间穿过，径直往二楼走去。 林维峻看着宋瑶上楼，消失在拐角，眉头蹙起。 “你确定会没事？” “确定。” 黄衍说着，扯着林维峻往卡座上走。 “苏青若有什么事，我必炸了那火药桶。” “就怕你往后和苏青闹起来，你要跪着求她。” 丰泰佳缘酒吧，二楼包间内。 宋瑶推开门，走进去，看见沙发上坐了两个少女，眉头蹙起。 她顿了顿，还是走到任缘二人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任缘将茶几上的奶茶往宋瑶的身前推了推，又靠了回去。 “说好的，单独见面。”宋瑶捋了捋头发，不客气的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她没有去处，不会影响你。” 苏青向宋瑶投去一个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宋瑶看着这个打扮得体，皮肤白净的少女，眉头皱了皱。半晌，她将目光收回来，又看向任缘。 “以后，我们在秦远，怕是不会再相遇了。” “宋大勇给你退学了？” “是。为了让我离你远一点。” 任缘闻言，眉头轻轻的蹙起。 “你甘愿？” “我有选择么？” 任缘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偏头看向苏青。 “若是她想去绿城读高中，有没有办法？”她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宋瑶。 突然被问到的苏青愣了愣，她将刚刚抬起的奶茶放回茶几上，仔细的思考起来。 一旁的宋瑶没有说话，她悄悄瞥了苏青一眼，又别开脸去。 “公立高中的话，交择校费就可以迁入学籍，择校费一般是几千到几万块，主要是根据学校的教学水平定价的。”半晌，苏青说道。 “嗯。”任缘点头。 宋瑶嘴角微勾，看向苏青。 “说得轻巧，即便我能离开这里去绿城，我也没有钱。” 苏青愣了愣，她回望宋瑶，表情颇为认真。 “是要花些钱，但若是你真的想去读，我们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第376章 圣母玛利亚 丰泰佳缘酒吧包间。 苏青的话落，包间内安静了片刻。 宋瑶轻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讽刺，她看向苏青，语气不屑。 “一个两个，倒都成大善人了。” 任缘没有在意宋瑶，她望着苏青，语气也颇为认真。 “需要多少钱？” 苏青又想了想，说道：“普通高中的话，择校费一万块吧，一年的学费大约在两千左右，食宿不算在内。” “嗯。”任缘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瑶。 “三年六千，一万六，加食宿，你准备两万。”她说。 “呃……”苏青皱了皱眉。 “小缘，不是这样算的。四千块吃住三年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要考大学，那么大学学费，生活费也要准备的。” 任缘闻言伸手，杵了杵自己的太阳穴。 “那是多少？”她问。 “我说，你们。”宋瑶打断了二人的话，她翘起二郎腿，手肘搭在腿上。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我不是来凑学费的。” “嗯。”任缘正了正身子，又看向宋瑶。 “姜兰这几天便会找你。” “找我？” “嗯。”任缘点了点头，面色郑重了几分。 “她会找你合作，将宋大勇送进去。” “天上人间想独吞宋大勇的货源？” “是。” “倒是好算计。若是他拿下了浪漫，那么上等货便全部送往天上人间，次的再卖给其他的会所，免去了宋大勇的拍卖环节，还将自己的招牌挂在了最上面。” “你可以助她，但不能答应任何条件。”任缘继续说。 “她会提什么条件？” “给你钱。” “代价呢？” “被卖去天上人间。” 宋瑶闻言，眉头蹙起，眼里的晦暗一瞬即逝。 “她知道，我需要钱。” “嗯。”任缘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她微微偏过头，随意的瞄了一眼苏青。 此时，苏青抿着唇，表情有些纠结。她的手悄悄捏成拳，指尖微微有些泛白。 “你，想问什么？”任缘问她。 “嗯。”苏青眼里的纠结明显，她犹豫片刻，目光终于落到宋瑶的身上。 “你们说的，是什么货？”她问得小心翼翼。 宋瑶闻言，表情渐渐戏谑起来，她瞥了瞥苏青。 “你猜。” 任缘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并未说话。 苏青也不再追问，垂下眸子，沉默了下来。 宋瑶捋了捋头发，看向任缘。 “走一个郑云舒，又来了一个乖学生，你倒是喜欢和她们结交。” 任缘仍旧没有说话，奶茶喝得不疾不徐。 宋瑶笑了笑，并未在意，又将目光落在了苏青身上。 “我说的货，自然都是女人了，乖学生。” 苏青的手又捏紧了些，她垂着眸子，没有回应。 “很惊讶么？可是，在这里却是很平常啊。你们好命，爹疼妈爱，生活富足。你们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阴暗，所以，你们想象不到，女人是可以当作货品卖掉的。”宋瑶继续说。 “不，这与命无关，这是三观的问题。”苏青反驳。 “三观？吃不饱饭，活不下去，你给我讲三观？你饿过么？” “即便是吃不饱饭，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挣钱，而不是出卖自己的身体。” “呵，我们这里，被自己的父母卖过来的女儿可多了，你去问一下，她们是自愿卖身的么？” “这是错的，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报警？” 苏青的手撑在沙发上，捏成拳头的手指微微颤动，声音也大了几分。 “呵，说得轻巧。”宋瑶缓过一口气来，她捋了捋头发。 “十几岁，没有文化，不经世事，不就是别人握在手里的雏，轻轻捏一下，就死了。” 苏青闻言，沉默下来。 宋瑶撇了撇嘴，又看向任缘。 “我说，你是特地让她来教育我的？” 任缘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沙发里。 “不是。” “你让我和姜兰联手，把宋大勇端了，就是还我的？” “也不是。” 宋瑶皱眉。 任缘顿了顿，偏头看向苏青。 “她的爸爸，从小教她这些。”她指了指宋瑶，继续说：“她为了护住自己，只得为他爸爸不断的骗别人去卖。为了读书，只得学着顺从。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被退学了。” 苏青怔了怔，抬眸，看向宋瑶。 宋瑶的眉头仍旧皱着，她盯着任缘，不发一语。 “所以，她现在要反抗吗？”苏青问任缘。 “是。” 苏青沉默了片刻，她似乎有不少的情绪在暗自消化。又过了一会，她终于抬起头来，捏紧的双手也缓缓的松开。 “那么，我们要帮她。”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宋瑶身前。 “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的。你一定可以顺利的去绿城读书，考上大学，以后靠自己的知识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嘁。“宋瑶抬头，斜了苏青一眼。 “圣母玛利亚，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之心。” 苏青皱眉，她咬了咬下唇。 “不是怜悯。”她说。 “不论是什么，都不需要，我已经非常疲累了，能不能请你不要瞎掺和。”宋瑶的眼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我，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勇气。”苏青倒是并不介意宋瑶的态度，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真诚。 “虽然，我在义正严辞的指责这样的事。但我想，若这样的事落在我身上，恐怕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我希望你能扳倒你爸爸，我真心的希望你能自由的活下去。” 苏青说完，宋瑶沉默了片刻。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苏青。最终，她捋了捋头发，然后站起身来，看向任缘。 “姜兰那边办妥，我会给你说。” “嗯。” “走了。” 宋瑶说完，绕开苏青，径直走出包间的大门。 第377章 好狠毒的女人 丰泰佳缘酒吧，卡座内。 阿泰小跑到卡座前，站在黄衍的身边，佝下背来。 “聪哥。嫂子说，她想听 beyond 的歌。” “噢，叫那个女的换歌单。”黄衍指了指舞台上正唱歌的女人。 “beyond 是男生唱的。” “噢，那你把她换下来。”黄衍又指了指舞台。 “好的，然后她让你们上去坐。” “好。”黄衍揉了揉太阳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酒吧包间。 包间门打开，黄衍被林维峻搀着走到沙发前，林维峻一把将黄衍丢在了任缘的旁边，然后走到苏青的身边，坐了下来。 任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黄衍的脑袋一歪，整个人往任缘的身上倒去，手不忘从背后伸出，环住了少女的腰肢。 “他怎么了？”苏青看着瘫在沙发上的黄衍，问林维峻。 林维峻一脸戏谑，眼里还带出一丝鄙夷。 “太菜了，玩不过我，一直输。” “嘁。”黄衍努力立了立身子，脑壳又往少女的肩膀上蹭了蹭。 任缘拿起茶几上的奶茶递给黄衍，黄衍接过，喝了一口，又将杯子递了回去。 “老婆，歌放了，你去听。”黄衍说着，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嗯。”任缘淡淡的应了一声，又将奶茶放回了茶几上。 “不听了，回去休息。” 任缘说着，将黄衍扶正，站起身，将人从沙发上捞了起来。 “我特意给你放的。”黄衍顺势晃晃悠悠的起身，嘴角撇了下去。 “明天听。” 任缘说着，将人往包间大门带去。很快，二人消失在了门口。 “真是，很没有礼貌。”林维峻斜了敞开的大门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苏青的脸上， “你好像，不太开心。” 苏青摇了摇头，轻轻咬了咬下唇，眸子垂了下去。 “怎么？她欺负你了？”林维峻抬手指向大门。 “没有。”苏青将林维峻伸出的手拉了下来。她看向茶几，神情有些落寞。 “我算了一下，我的零花钱大概只有两千块。太少了。” “不够么？”林维峻皱眉。 “嗯，差了很多。” “差了多少？” “两万八。” 林维峻闻言，眉头蹙了起来。 “你要买什么？” “我想，给宋瑶凑学费。” “她的学费，关你什么事？” 林维峻说着，手又往大门指去。 苏青摇了摇头，抬起眸子，看向林维峻。 “你不懂。” “我确实不太懂。”林维峻捏了捏眉心。 苏青叹了口气，她自顾自的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楼下的舞台上，已经换上了一位男歌手，正在唱 beyond 的歌。 林维峻走到苏青的身侧，望向她。 “今天过后，我感觉自己特别可笑。”苏青的嘴角勾了勾，笑容里带过一抹苦涩。她抬眸，又看向林维峻，眼神又变得坚定了一些。 “我之前，总有一些怨恨。恨我的父母，恨命运对我不公平。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是我太矫情，太脆弱。与她们比起来，我很幸运了。至少，我还可以选择自由。” “你不恨了？”林维峻抬眸，眼里掠过一瞬的诧异。 “有什么好恨的？至少我的未来和人生，是有光的。她们好像将我改变了，我以前，总觉得，我的父母毁掉了我的人生。林维峻，我从不知道，那些我们触手可及的人生，对她们而言，却是那么奢侈。” “所以你要帮助宋瑶？” “是帮助，也是自救。” 林维峻挠了挠头。 “苏青，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苏青转头，看向林维峻，笑了起来。 “我希望宋瑶成功的逃离这里，逃离她的过去。我希望她可以像我们这般，无忧无虑的上学，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 “她成功了，与你何干？” “我想帮她，想参与。于她而言，是战胜了命运，于我而言，是放下一些执念。” 林维峻皱着眉，看着苏青，沉默片刻，然后摸了摸下巴。 “好狠毒的女人。”他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说什么？”苏青疑惑。 “没。”林维峻抹了抹脸，然后又看向苏青。 “钱，我拿给你。” 苏青摇了摇头。 “拿你的钱，算怎么回事？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只是一个学生，你去哪里弄两万八？” “是很难，我会想办法的。”苏青语气坚定，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嘴里咬牙切齿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没有发出声音来。 苏青并不在意，她又转头，看向楼下的舞台。 楼下，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舞台上。他举着话筒，正在唱 beyond 的《不再犹豫》。 包间的窗户开着一个小缝，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伴随着音响里的节奏，清晰的传进包间里来。 “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OH 我有我心底故事，亲手写上每段得失乐与悲与梦儿，OH 纵有创伤不退避，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终可见。” 男人唱得动情，有力的节奏和他激情澎湃的声音，将整个酒吧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第378章 揩我的油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将黄衍扶坐到小床上，黄衍蹬开拖鞋，自顾自的爬上了床，一头栽在了少女的枕头里。 半晌，任缘从卫生间搓来一张温热的毛巾，爬上床。 她跪坐在枕边，给黄衍仔细的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颈。 黄衍的皮肤白，喝完酒，脸和脖颈就是鲜红的一片。她顿了顿，爬下床，重新搓了一次毛巾，又爬上床来。 她拉开黄衍的外套，黄衍顺从着她的动作，将外套褪下。然后又很自觉的拉住内里那件打底衫的下摆，将衣服扒了下来。 任缘将两件衣服丢到一边，埋头开始给他擦身子。 她擦了一半，又回去搓了一道毛巾，回到小房间时，黄衍正在解裤子上的皮带。 “干什么？”任缘皱眉问道。 “热。”黄衍苦着个脸。 “适可而止。” “喝醉了，热。” 黄衍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 少女立在床边，盯着黄衍。 “你没醉。” “我醉了。” “再装，我走了。” 任缘说着，转身，拿着毛巾，走出房间。 “好好好好。” 黄衍一屁股坐起来，叹了口气。 半晌，任缘将毛巾挂回卫生间，又走回房间里。 黄衍抓了抓头皮，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你醉了，不会揩我的油。” 任缘抽出小木凳，坐了下来，打开台灯。 “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揩你的油了？” “刚才，出租车上。” 黄衍闻言，垂眸，摸了摸鼻子。 “老夫老妻了，不要那么计较。” “下不为例。” 任缘说完，拿出一本书，翻开。 黄衍悻悻的拿过身边的打底衫，穿好，坐到了床边。 任缘的桌前摊着一本冰心的《繁星 春水》，她随意的翻着，每翻过一页，却又仔细的看， 黄衍看着身前的少女，她的长发遮住了她一半的侧脸。她的眼眸微微垂着，睫毛偶尔会轻微的颤动。他抬手，将遮住她侧脸的发丝捞起，别到她的耳朵后面。 任缘看着书，看得认真，黄衍看着任缘，看得仔细。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黄衍的小灵通震动了一下。他掏了出来，往屏幕望去。 然后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你怎么又惹到那獾子了？” 任缘抬眸，看向身侧的黄衍。 “没有。” “那他让我替他，祝你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黄衍说着，举起电话，将屏幕递到少女的眼前。 “他嫉妒你。” 任缘话落，又将目光落回了书本上。 黄衍站起身来，走到任缘的身后。他佝下身，将脑袋探出，搭在少女的肩膀上，偏头。 他温热的呼吸向少女的耳畔吐去。 “你又对他下套了。” “嗯。” “可别把他逼急了。” “他会来求我的。” 任缘仍旧望着书本，她的目光停在书页上，久久未再翻动。 黄衍转过头来，下巴搭在少女的肩上，往书上看去。 这一页，是《繁星》第二十二首藏诗。 “生离，是朦胧的月日。死别，是憔悴的落花。” 黄衍站起身，抬手，将任缘手上的书夺过，合了起来。 “睡觉了。” 黄衍将书收进了书架里，他想了想，又取出来。他蹲下身，将那本书塞到了书架最底端，落满灰尘的角落里。 任缘没有言语，她站起转身，走向卫生间里洗漱。 黄衍跟上前去，靠在门边。 任缘很平静，她将脸洗净，搓了搓毛巾，挂回去。刷完牙，她又取来宝宝霜，抹了抹脸，然后，她才偏头，看向黄衍。 “想说什么？” 黄衍摇了摇头。 “不是擅长开导我？”她又问道。 “现在不需要，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余地。” 少女的嘴角勾了勾。 “你在紧张什么？” “怕你想起往事，心情不好。” “没有。” 任缘推开黄衍，往房间里走。 “那你一直盯着看什么？”黄衍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觉得，他说得不对。” 任缘爬上床，将被褥铺了铺，又将床边倒下的芭比娃娃立回去。 黄衍站在床边，身子靠在书桌上，看着少女忙碌。 “若是一直抓不住任龙涛，到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任缘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 “会去守着她。” “那么，我也会去，守着你。” 任缘又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回应。 “时间，地点，我都知道，你还想套路我么？” “不。”少女手上的动作不停。 黄衍盯着任缘，眼睛一眨不眨。 “你不用做一些徒劳的事，你知道，我很执着的。” 任缘收拾好床铺，抬起头来。 “你想和我一起，便一起。” “嗯。”黄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又挂起了笑容。 “但是自作主张，单独行动，不可以。” ”嘁，你也知道时间地点，我单独行动什么？” 黄衍说着，坐在床边，开始脱袜子。 “去刷牙。“ “噢。” 第379章 她不会离开 次日，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眉头深锁。他时不时抬起手腕来，看一眼手表，然后面色又会沉下去几分。 同一时间，唐芸家。 “要我们去指认宋大勇？”唐芸震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任缘，一脸不可置信。 任缘点了点头。 “收据，他不是还你了么？” “是没错，但是上面写的收款人是宋瑶。” 任缘皱眉，沉默下来。 一旁的黄衍将手掌覆盖在了少女放在木桌上的手背上。 “现在关进去，就算证据充分，也就是五到十年的刑期。加上各种七七八八的减刑，恐怕宋瑶还没有大学毕业，他就出来了。” “不关进去，更为麻烦。” 黄衍闻言，眉头蹙起，也沉默了。 “关进去，能拖一年是一年。我觉得，宋瑶心里有数的。待到她成年，怕是宋大勇就拿捏不住她了。”唐芸说道。 “嗯。” 几人说话间，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黄衍慢慢悠悠的摁下接听，将小灵通举到耳边。 “怎么？” “我说，你们失踪了？”林维峻的语气不耐。 “失踪了，你能联系上我么？”黄衍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们在哪？”林维峻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唐芸这里。” “多久过来？” “聊完了就过来，你有事？” “没有。” “噢，那……” 黄衍还没说完，林维峻“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黄衍愣了愣，偏头望向身边的少女。 “你到底怎么他了？” 任缘转头，眼里确有一丝疑惑。 黄衍看着任缘的表情，更懵了，他想了想，问道：“难不成是我惹着他了？” “他骂你了？”任缘问道。 “倒没有，但是口气不太好，不太有礼貌。” “噢。” 任缘不疾不徐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清浅的喝了一口，又看向唐芸。 “中央大街，有消息么？” 唐芸耸了耸肩。 “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就是正常的竞争。明面上的竞争，暗地里的竞争，自从汇尊出事之后，各家都谨慎了不少。都是为了求财，没有达到要搏命的关系。” “与秦月相关的呢？” “没有。”唐芸摇了摇头。 “除了任龙涛上次和汇尊叫板，秦月几乎不与任何一家竞争。” 黄衍皱了皱眉，他望向唐芸。 “那秦月生意好吗？” “一直很稳定，因为秦月的设施好，和丰泰一样。” “嗯。”黄衍点了点头。 “那妈妈应该没有亏损。” 唐芸翻了一个白眼。 “秦月应该是不会亏损的，毕竟这么豪华的 ktv 会所，秦镇找不出第二家。” 三人坐到中午，任缘终于起身，和黄衍一同离去。 黄衍牵着任缘，步子迈得不疾不徐，一边往街心花园走，一边聊天。 “妈妈很有钱吗？” “不知。” “那妈妈为什么会从卫城来到秦镇？” “不知。” “她没和你说过？” “没问。” “你不觉得，你有必要问一下吗？” “为什么？”少女望向黄衍。 “她既然是妈妈，你总要了解她。这样，即便她哪一天离开秦镇，你也能够找到她。” 黄衍话落，任缘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又晦暗了一些。 “她不会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黄衍挠了挠头，眼里划过一丝不安。 “我知道。”任缘抬眸，看向他。 “她说过，她不会离开。” “噢。” 二人走到街心花园，走向背街。任缘突然拉住黄衍，转身，往小吃街走去。 “不去丰泰吗？”黄衍问道。 “饿了。” “想吃什么？” “水煎豆腐。”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黄衍牵着任缘走到包间的时候，林维峻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看样子应该等了一个上午，烟灰缸已经被烟头塞满了。 黄衍看着凌乱的茶几，叹了口气，他望向身边的少女。 “差不多得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精神错乱了。” 任缘眉头轻蹙，她松开黄衍的手，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听到二人的动静，林维峻突然脑袋一沉，清醒了过来。 他眯着眼，看了看黄衍，随即立刻瞪向沙发上的任缘。 “你到底想干嘛？”他说着，眼睛微微眯起。 “帮你。” 林维峻闻言，“噌”的站起，像是有些郁结，抬手就往包间大门指。 “你拉着苏青去见宋瑶，又让她主动背上宋瑶两万多块的锅，你说你是在帮我？” “嗯。”任缘淡淡应了一声，又看向黄衍。 “想喝奶茶。”她说。 “好。”黄衍走到包间门口，招呼人送奶茶进来。 “你在搞笑吗？一个学生，你让她去哪里弄两万多？” 任缘抬眸，看着一脸阴沉的林维峻，面色平静。 “你去弄。” “她不要我的钱，懂？” “就算她凑够钱，宋瑶也不会要的。” “什么意思？” “这事，只能你办。” 第380章 你可以的 任聪的包间内。 沙发上的三人神色各异。 林维峻一脸阴沉，任缘一脸平静，黄衍一脸戏谑。 奶茶很快端上桌来，杨东递上奶茶后，又贴心的将茶几收拾了一遍。 林维峻的胸腔微微的起伏，堵在胸口的那口气还是没有缓和一些。 “你让我想办法去弄宋大勇的钱，拿给宋瑶，顺便圆了苏青的念想？” “对。” “你一早便想好了？绕那么一大圈，就是让我去帮你还人情？” “你不亏。” 任缘说完，不疾不徐的端起奶茶，清浅的喝了一口。 “你……”林维峻指着任缘，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是没有吐出来。 黄衍偏头，捞起少女挡住侧脸的发丝，将她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然后他看向林维峻。 “你确实不亏。苏青心里那个结，总要有个出处，小缘帮你找到了。现在你是能帮她开结的人，既能不伤害宋瑶的自尊心，又能让苏青打开心结，而且非你不可。三全。” 黄衍说着，伸出手，比了个三字。 林维峻沉默，他伸手，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接着他忽地站起，指着任缘看向黄衍。 “她在套路我。” 黄衍摸了摸鼻子，别开脸去。 “你套路我。”林维峻转头，又狠狠的瞪向任缘。 “嗯。”少女淡淡的应了一声。 林维峻一口气直接炸在了肺里，他突然绕出茶几，开始疯狂的来回踱步，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放眼整个绿城，谁敢明目张胆的套路我！”他说着，又踱回茶几边，指向任缘。 “你要我去弄宋大勇的钱，你大可直说，我也不会不帮！你非得把苏青拉进来，倒逼我去还你那人情债，倒是好算计。” 任缘仍旧神色平淡，她缓缓的靠进沙发里，学着林维峻，将二郎腿翘了起来。 “那么，苏青便不会记你的好。” 少女话落，林维峻顿住。 黄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我给你说过，她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好，因为她不缺。她需要一个人，从行动上让她感受到被爱和保护。” “你倒是很懂她。”任缘抬眸，冷冷的瞥向黄衍。 “天呐，八百年前的事情，你现在还要找我清算吗？” 黄衍抬手，对着任缘的脸，比了一个八字，手臂夸张的颤动。 任缘皱眉，一把挥开黄衍的手臂。 “今晚，不要睡我的床。” 黄衍又立刻抬起手臂，指向任缘，一脸痛心疾首。 “你真是不可理喻。” “不要跟我回家。” “你还讲道理么？” “现在就回东区。” 任缘说完，支起身子，端起奶茶来。 “够了没？”林维峻不耐烦的打断二人。 “打情骂俏能不能注意场合？” 黄衍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任缘将奶茶杯子放下，抬眸，看向林维峻，神色郑重了几分。 “宋大勇落网后，你要插手进去。” “警察可不能私收钱财。”林维峻不满的斜了任缘一眼。 任缘毫不在意，神色仍旧郑重。 “要有理有据，名正言顺。” “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 “你可以的。” “呵。”林维峻被气笑了。 “归根究底，还是为了还你那个人情。” “你不亏。” 任缘话落，小灵通突然震动起来。 三人同时垂头，摸了摸自己的裤袋，动作如出一辙。 最终，任缘掏出电话。她看了看屏幕，愣了愣神，然后摁下了接听键。 “小缘。放假不过来找姐姐玩吗？”许艺的声音悠悠的从听筒那边传来。 任缘顿了顿。 “要来。” “多久来？” “今天。” “好！那我换一床新的被褥。” “嗯。” 黄衍伸长脖子，看着少女挂断电话。然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的老婆？” “今天不去，过几天怕是不行。” 黄衍的脸渐渐往下垮。 “就不能拒绝？”他又问道。 “不想。” “为什么？” “她在担心我。” “就为这？！” 黄衍的声音高了八度，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 任缘并未理会，她站起身来，看向林维峻。 “你回东区么？”她问道。 林维峻像是又被气到了，他瞪向少女。 “利用我，还要利用我的车？” “顺路的。” 任缘话落，往包间大门走。她打开包间门，又偏过头来。 “先送我回电力厂，我要收拾一下。” “你倒是真不客气。” 黄衍提着一口气，大步跟上任缘，没有看林维峻。 林维峻悻悻站起身来，暗自又平复了一阵情绪。 “两口子真的是，很没有礼貌！”他咬牙切齿。 第381章 你吃醋了 下午四点，秦镇郊区，一辆桑塔纳往绿城中区驶去。 黄衍和任缘坐在后排，他的手掌死死的扣住任缘的手腕，没有放松一分。 林维峻偏过头来，看了看坐在司机后方的少女。 “你总要给苏青说一下，她还在想方设法的筹钱。” “你说，不是更好。” “我不会啊。”林维峻皱眉。 黄衍从后排伸出一个头来，看向林维峻。 “你就说，你有更好的办法，不仅可以保护宋瑶的自尊心，还可以让她爸爸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思路告诉她，让她安心。再附上两句情话，简直是暴击。” 林维峻皱眉，沉默下来。 黄衍立刻偏头，看向身边的任缘。 “看到没？他确实是有缺陷的。” 任缘皱眉，她抬起手腕使劲甩了甩，愣是没有甩开黄衍的手掌。半晌，她的手垂下，看向黄衍的眼神冷了几分。 “你回东区。” “不，我回宿舍。” 林维峻转头过来，看着黄衍，指了指任缘。 ”她在吃醋。” 黄衍皱眉。 “吃谁的醋？” “谁知道，我特地研究过，吃醋的女人都这样。” 黄衍眉心挑了挑，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你吃醋了？” “没有。”任缘别开脸，看向窗外。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又看向黄衍。 ”她莫不是在吃苏青的醋。” “开什么玩笑？八百年前的事情，她的反射弧可以那么长？” 黄衍说着，抬手，对着林维峻的脑门，比了一个八字。 林维峻又斜了斜一旁事不关己的少女。 “难说，她本来就不是正常女人。” 黄衍皱眉，看向林维峻。 “那你又为什么不吃醋？” “上一次，吃麻了，现在可以平稳过渡。” 黄衍挠了挠头，又看向任缘。 “你吃醋了？”他又问了一次。 “没有。”任缘仍旧望着窗外。 黄衍又转头看向林维峻。 “看吧，绝对不是吃醋，她从来不骗我的。我们小缘，不是那些平常的女人，不会口是心非那一套。” 林维峻摆了摆手，转头，坐正。 “随便吧，总之明天我带苏青过来找你们。” “噢。” 桑塔纳在中区广场缓缓停住。 黄衍握住少女的手腕仍旧没有放开。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从外面将后座车门拉开来，许艺的脑袋歪着，看向车内。 “师父。” “姐姐。” 后座的二人异口同声。 黄衍喊完，仍旧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许艺皱眉。 “你。”她指了指黄衍。 “让开。” 黄衍充耳不闻。 一旁的任缘皱起眉头，手腕又使劲甩了甩，还是没有甩动半分。 “你想和我单挑么？”车门外的许艺冷冷的问道。 “师父，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黄衍说完，目视前方，仍旧一动不动。 “我戴你个头！” 许艺话音未落，手更快一步。那手掌瞬间伸进车厢里，一巴掌往黄衍的面门扇去。 五分钟后，桑塔纳缓缓的启动了。 黄衍直挺挺的坐在后排，额头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异常明显。 前排的林维峻干脆背过身来，一边端详黄衍的脸，一边摸着下巴。 “我说，你干嘛非跟她对着干？” “那女魔头三番两次打乱我的计划。”黄衍指着车窗外，脸垮成了一堆。 “我看她和苏青单独出去，你不也好好的？” “那女魔头对小缘图谋不轨。” “大哥，她是你嫂子，还是你师父，你在说什么狗屁？” “你不懂，小缘和我在一起那么久，我很少有这种吃醋的感觉，简直是又酸又爽。” 中龙武馆宿舍。 任缘和许艺吃完晚餐，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海豚湾恋人》的大结局。 许艺两只腿盘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视，手里把着一把瓜子，手和嘴也没闲着。 “你没看么？大结局了。”她用肩膀怼了怼身边的少女。 任缘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也盯着电视，好像也看了进去。 “那你看什么？”许艺偏头。 “新闻联播，快乐大本营。” 许艺愣了愣，她的手指上电视机，偏过头来。 “今年最火的偶像剧，你居然没有看吗？” 任缘眼睛依旧望着电视，又轻轻摇了摇头。 “超好看的，我看哭好几次呢。” “嗯。” “你说你十三岁，不看偶像剧，又不看恋爱小说。你这丫头，谈恋爱到底是谁教的？” “黄衍。” 许艺皱眉。 “看来那巴掌，应该是打轻了。” 她说完，手里的瓜子又嗑了起来。任缘也学着她，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看。 电视里，《海豚湾恋人》演到最后一幕。 男主人翁下车，叫住了女主。 “她这墨镜挺好看的，我觉得我可以去买一个同款。”许艺指着电视机里的女主，偏头对少女说。 “嗯。” “就是带着帽子，显得脸有一些扁。” 许艺话落，电视里的女男主人翁开始拥吻。 ”啧啧啧。”许艺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细。 她的身旁，少女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手里举着一颗瓜子顿在半空。 半晌，许艺似想到什么般，突然转头，然后眉头皱起。 她立马伸手，去捂少女的眼睛。 任缘眼前一黑，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要学。”许艺语气郑重。 第382章 什么味道的 次日，黄衍一早就和张志站在了许艺宿舍的门口。 张志敲门，然后二人候在门边。 “哥，你不是有钥匙吗？”黄衍问道。 “小缘在，还是要礼貌一些。” 张志话落，任缘刚好打开门来。 “小缘，早上好。”张志的笑容和煦。 “哥哥早上好。”任缘侧身，让二人进去。 黄衍进门的时候，没忘抚了抚任缘的脸，手掌刚刚触碰，立刻就被少女轻轻的挥开。 黄衍今天特地叫来张志，便是怕那许艺扣着任缘不让他们单独相处。 昨晚，任缘没有接他的电话，甚至连晚安也没有说，他辗转难眠了一夜。 但是他还是想多了，许艺中午便带着任缘出门，他和张志只得跟在后面，成了陪衬。 滨河公园就在中区，除了有儿童乐园外，还有一个湖泊。 湖边是烈士纪念碑和一小片松林，景色不错，还有成片的鸽子在小广场上停歇。 湖里可以泛舟，湖边有不少小摊贩，美食颇多。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却不热烈。四人在小摊随意吃了一些东西，便在湖边开了两条船。 “师父，你看。”黄衍说着，手往湖面上缓缓指去。 “放眼望去，是不是都是一男一女划一条船，你这样分配，不合理。” “废什么话。”许艺说着，拉起任缘，就往小船上推。 黄衍皱眉，然后他立刻躬起背脊。 待任缘在小船上坐定，他突然从许艺的身边纵身一跨，跳上了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任缘的对面。 许艺眼睛微眯，她作势就要上前阻止，却又被张志一把拉了回来。 “由他去吧。”张志抬手，抚了抚许艺的背脊。 “和我坐一条船，不可以吗？”他笑着哄道。 湖上，黄衍手握两只桨，不紧不慢的拉动。 “想来，从恋爱到结婚，还没有带你在绿城划过船。” 任缘靠在船凳上，她的手臂搭在船缘，手指探进湖里，眼睛望着自己带出来的一圈圈碧绿的涟漪。 “恐怕，也带别人划过。” 黄衍皱眉，眼睛直直的看向身前的少女。 “你真的在吃醋？” “嗯。” 黄衍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去的事，无法预判，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浪费那些与你无关的时间。” “那么，周星羽呢？”少女抬眸，回望黄衍。 黄衍闻言，瞳孔一缩。 “你还知道周星羽？” “早就知道。” “谁告诉你的？” “宋子阳” 黄衍放下船桨，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结婚那天。” 黄衍闻言拍了拍脑门，仰头望向天空，半晌，他又突然低头看向任缘。 “所以，那个把新郎反锁在男厕，还泼他一身水的女人。不是他的那些前任，是你？！” “嗯。” “天呐，你是闹了多大的乌龙？他差点当场就离了。” “他活该的。” 黄衍又捏了捏眉心，看向身前仍旧望着湖水的少女。 “那你既知道周星羽的事情，也不应当怪在我这里，我没有和她谈过。” “去年，你和她牵手，我看到了。”任缘的语气平静。 “去年？”黄衍抬头望天，仔细想了一番，又忽地看向少女。 “你去东区那天？” “嗯。” “你哪只眼睛看到那是牵手了？是她扯着我走的。” “你没有反抗。” “王明国不也经常扯着你的手腕，我生气了吗？” “关系不同。” “我说我警告过她了，也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信吗？” “你若没来秦镇，我便当你不是你，可是你来了。” “我自然要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学武术了。” “但你越界了。” “什么界？我每晚每晚的失眠，每晚想你想到只能拿着一张星空的照片翻来覆去的看。我不能让周星羽毁了我的计划，也不能让我爸妈过早的知道你的存在。但我恨不能抛下一切，去找你。” 黄衍话落，任缘别开脸去，沉默下来。 ”小缘，你觉得我的心里，还能装下别人？吃醋归吃醋，但你要信任我。” “没有不信任。” 游船很小，膝盖与膝盖只有一拳的距离，二人沉默下来。 半晌，黄衍将船桨收起，任船随意跟着水流在湖间飘荡。 然后他拉过任缘碰湿湖水的手，从裤袋里取出一张手帕来，给她擦拭干净。 “黄衍。”任缘抬眸。 “嗯？”黄衍抬起头来，回望她。 任缘抬起双手，捧住了黄衍的脸。 她的身子前倾，脸缓缓的向黄衍靠近。 “你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少女轻轻的吐息，好闻的味道掠过黄衍的鼻尖。 “我忘了。”黄衍直直的盯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眉眼，目光里却满是认真。 黄衍话落，看向少女颤动的睫毛，主动探身过去。 “给我住手！”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二人一怔，偏头望去。 只见十几米开外的另一艘游船上，许艺已经夺过了张志手里的浆。 她两只手臂飞快的划动桨板，游船似装上了马达般迅速往黄衍这边冲来。 黄衍瞳孔一缩，巨大的求生欲驱使他立刻摁住任缘，捞起桨板疯狂的往岸边划去。 滨河公园，小湖上。 两艘游船正在上演夺命狂飙。一艘跑，一艘追，两艘游船的侧面激荡起半米高的水花，速度比快艇也相差无几。四周的游船纷纷停住，皆看傻了眼。 黄衍两个手臂摆出了重影，两侧激起的水花不断落在少女的肩膀和手臂上。 任缘面色平静，看着身前狂魔乱舞，面色凝重的黄衍，嘴角微微的勾起。 黄衍疯狂的摆浆，将两船的距离控制在十米开外，他火速推进到岸边，跳下船，拉住下船的任缘，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 第383章 一时兴起 滨河公园。 黄衍拉着任缘一路跑出公园大门，他又拉着少女绕过两个花台才停下脚步。 然后他回头，仔细看了看远处的出口处，才安心的转过身来。 “干嘛突然那么主动？”他问道。 任缘微微佝着身子，呼吸有一些乱，她抬起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一时兴起。” “以后那女魔头在，你还是不要兴起。她真的会撕了我。” “忘记了。” 黄衍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待二人都缓和一些，他抬手抚了抚少女的背脊。 “那么，我们现在重新走一次流程。” “噢。” “从你捧我的脸开始。” 任缘顿了顿，然后她上前一步，捧起黄衍的脸。 黄衍顺势躬下身子，脑袋递了出去。 “台词，台词别忘了。”黄衍盯着少女提醒。 任缘皱了皱眉，手放了下来。 “我，刚刚说了什么？” “呃……你问我，我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 “噢。” “来，重新开始。”黄衍又将头往前面伸了伸。 任缘的眼睛闭了闭，又捧起黄衍的脸来，她眉宇间的纠结并未散去。 “你……你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 “忘记了。”黄衍说着，自然的握住了任缘纤细的腰身，头主动往前探去。 “你们，在干嘛？”就在这时，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黄衍和任缘顿住，同时偏头望去。 二人不远处，周星羽和两个女生站在马路边，一齐望向这边。 黄衍瞳孔一缩，立刻摁住任缘，将人往身后藏去。 但是，这显然有些徒劳，周星羽已经朝这边走来。她三两步间，便走到黄衍身前，任缘推了推黄衍的身子，面色平静的站到了他的旁边。 黄衍盯着周星羽，没有说话。 周星羽盯着任缘，也没有说话。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瞬，然后任缘偏过头去，看向黄衍。 “我饿了。”她说。 “噢，好的。”黄衍说着，拉起任缘就往一边走。 “等等。”周星羽又快步追了上来，站在了二人的身前。 黄衍皱眉。 周星羽顿了顿，看着任缘，扬起一个微笑。 “一起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不错的。” 周星羽说完，又看向黄衍。 “见到妹妹，连招呼都可以不打么？况且，你从来没有给我说过，你谈恋爱了。” “没有，我们急着去吃饭。”黄衍偏头看向远处，淡淡的说。 周星羽又转头看向任缘，笑容热情。 “我知道有一家餐厅真的不错，离这里不远。” “可以。”任缘礼貌的勾了勾嘴角。 兰荫路，陈李记。 周星羽的两个朋友并没有跟来，黄衍肆无忌惮的拉着任缘，走在周星羽的身后。 他微微侧身，极小的声音从齿缝间传到任缘的耳朵里。 “你干嘛答应她？” “一时兴起。” 圆形的餐桌上，黄衍和任缘挨着，周星羽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菜单摆在正中，三人都没有动。 气氛有些尴尬，又是一阵静默后，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轻咳一声，将电话举到耳边。 “我说，在哪里？”林维峻的声音传来。 “我这边有点事。”黄衍盯着周星羽，神色凝重。 “天大的事今天也要见面，苏青昨晚都失眠了。” “那你过来吧，陈李记。” 周星羽并未在意黄衍的眼神，她又扬起笑容，看向任缘，将菜单往她的身前推了推。 “我请你吃。”她笑着说。 “不用了，我们请你吃。”黄衍摁住菜单，象征性的勾了勾嘴角。 “那更好。”周星羽看着任缘。 “我是他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叫周星羽。” “嗯，任缘。” “我见过你，在中区体育馆。我当时就觉得你很漂亮呢。” “谢谢，你也很美。” 任缘应对自如。接着，她抬起菜单翻开，垂眸认真的看了起来。 直到此刻，周星羽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黄衍的脸上，她的面容平静，眼里的情绪不明。 “黄衍，开学以来，你天天避着我，原来是谈恋爱了。” 黄衍摸了摸鼻子，偏开脸，看向身侧的少女。 “是谈恋爱了，毕竟是初恋，有些上头。” “噢，的确很甜蜜，刚才，差点看到一些羞羞的事情。” “你看错了，刚才她的衣服脏了，我想给她舔干净。”黄衍面不红，心不跳，随口胡诌。 周星羽闻言一怔，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又笑了起来。 “宋子阳和我说过的，她今年，未满十三吧？” 一旁，任缘缓缓将菜单合上，抬起头来。 “我十五了。”她平静的说。 然后她轻轻挥手，招来了服务员，自顾自的开始点单。 “十五了吗？”周星羽疑惑的望向黄衍。 “嗯，在我心里，她至少 30 岁了。”黄衍说得一本正经。 周星羽的目光又落在黄衍旁边的少女身上，她的面容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却是从容。这下，她更疑惑了。 “看上去，却是没有。”她摇了摇头。 “宋子阳那货瞎传，她十五，读初三了。”黄衍一本正经的说。 “噢，那也快上高中了。”周星羽嘴角微勾，又看向任缘。 “听说你是秦镇的，你要在秦镇读高中吗？” “不，来绿城。” “嗯嗯，绿城的话，你们谈恋爱确实方便很多。” 任缘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偏过头来。 “可以，顺便谈谈。” “哈？”周星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片刻，又望着黄衍。 黄衍摊了摊手。 “是这样的，我一直是等她顺便的时候，才贴过去和她谈一谈的。” 第384章 优美的情诗 绿城，兰荫路，陈李记。 饭菜还未上桌，周星羽看了看黄衍，又看了看任缘，一脸疑惑。 “还可以，这样的？”她皱眉问道。 黄衍点头，面色又郑重了几分。 “是这样的。我们小缘很忙的，我必须要配合她的时间。她有空，并且愿意的话，我才得以和她谈一谈。” 周星羽闻言，面上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她的眼睛睁大，偏头看向任缘。 “是这样吗？” “嗯。”任缘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水，清浅的喝了一口。 “你疯了？”周星羽立刻瞪向黄衍。 “为爱痴狂，没听过吗？”黄衍又摊了摊手。 “有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吗？”周星羽皱眉。 “没办法。”黄衍叹了口气，抬手指向远方，目光变得深邃而忧伤。 “放眼整个绿城，乃至整个国家，我是断不能找到一个，如她这般美丽的女子。所以，我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咳。” 一旁端着茶杯的少女轻轻咳了一声，像是被茶水呛到了。 黄衍话落，收回目光，然后身子微微一僵。 周星羽的身旁，林维峻和苏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餐桌边。 黄衍垂下手臂，偏头，脸上一抹尴尬一瞬即逝，然后他立刻又一本正经起来。 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摸了摸下巴，而后牵着苏青落座。 苏青想挨着任缘坐，任缘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黄衍立刻乖巧的退到了林维峻和周星羽的中间。 “你刚刚在背诗？”林维峻偏头问黄衍。 “嗯，一首优美的情诗。” “快别恶心我了。” 很快，饭菜上桌，几人动筷。 餐桌上有些安静，周星羽也不多话，自顾自的吃，没有再和黄衍聊天。 苏青偶尔会和任缘说上两句，任缘也只是简单的回答。 林维峻一边吃，一边往苏青的碗里夹辣排骨。黄衍也自然的夹起一些菜色，掠过周星羽，往任缘的碗里送。 此时，午市已过，餐厅里只有黄衍这一桌，这一桌挨着窗边，窗外是陈李记的停车场。 就在这时，一辆帕萨特停在了停车场里，好巧不巧，就停在了窗边。 黄衍正自顾自的，一边给任缘夹菜，一边大快朵颐，并未在意窗外。 直至他发现身边的三个少女都顿住筷子，望向窗外时，他才有所反应。他顿了顿，顺着三人的目光偏头。 此时，窗外。 衍妈双掌贴在玻璃上，不知道她已经站了多久，她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样貌年轻，站在她身后安静的等着。 只见她满脸笑意，表情温和，一直盯着餐桌上的某一处。 黄衍皱眉，他顺着衍妈的目光，偏回头来，落在了任缘的脸上。 然后他捏了捏眉心。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林维峻旁若无人的摇了摇头，一抹戏谑挂在嘴边，手上的筷子不停。 “怕不是连夜雨。”黄衍叹了口气。 林维峻抬眸。 “那是什么？” “大型认亲现场。” “认亲？” 又过了不久，衍妈终于走进餐厅，她支开了身后的二人，独自走向黄衍这一桌。 她招来服务员，给自己加了一张椅子。 按照她的吩咐，服务员将椅子插在了任缘和周星羽的中间，将黄衍挤了出去。 她先是礼貌的对众人微笑，然后一一和众人问好。接着她又和周星羽聊了两句，最后，她将目光落回了任缘身上。 “你太可爱了。”她不自觉的抬手，食指轻轻触了触任缘的脸颊。 任缘并未躲避，回以微笑。 “上次匆匆一瞥，我都没有仔细看看。没想到，你是我们小衍的朋友呢。” “嗯，我记得的。”任缘点了点头。 “名字也好听。任运而行，随缘而往，倒是随性又不羁。” “妈，你到底想干啥？”黄衍一个人坐在餐桌外围，手上还端着碗筷。 衍妈没有理会黄衍，又望了一眼身前的少女，眼里尽是欢喜。 “哎，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任缘没有说话，她起身，走到一旁的备菜台，端来一杯茶水递给衍妈。 “阿姨，工作辛苦，注意休息。” “真是懂事。”衍妈欣然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她站起身来，终于往黄衍望去。 “我来订菜的，这就走。你好好招呼你的朋友，有空的话，带小缘和星羽来家里玩。” “知道了。” 衍妈说着，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看向众人，手仍不忘轻轻抚了抚任缘的脑袋。 “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 众人点头。 衍妈也不再逗留，又笑着看了黄衍一眼，转身离去。 衍妈走后不久，周星羽也站起身来。 她今天一直很沉默，也没有再和黄衍多说一句话。 “我也走了，你们慢慢吃。” “噢。”黄衍起身，任缘也站起身来。 周星羽看着任缘，勾了勾嘴角。 “下次来东区玩吧，我们去黄衍家里吃饭。” “好。” 周星羽离开餐桌，独自往外走去。很快，餐桌上的氛围终于正常了起来。 苏青和任缘边聊边吃，黄衍坐回了林维峻的旁边。 “你妈啥思路？给你准备俩？” 林维峻说着，抬手往黄衍的跟前比了一个二字。 “想多了，她就是想和小缘亲近，周星羽是顺带的。” 结账的时候，黄衍被告知衍妈已经付过了，他欣然的牵起任缘，跟在了林维峻和苏青的身后，走出陈李记。 “又被她认一次女儿，感觉如何？”黄衍偏头问道。 “妈妈，没怎么变。” “现在，有过之无不及。毕竟，现在的你，更是她喜欢的模样。” 第385章 做不到 绿城中区。 四人走出去几百米，任缘的小灵通震动起来。她掏出电话，看了看屏幕，立刻接起。 “姜兰动了。”宋瑶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淡淡的传出。 “嗯，明天见。” “她让我选地方。” “佳缘。” “酒水算你男人的。” “随便。” “挂了。” 任缘收起电话，抬眸，却见黄衍笑得一脸灿烂。 “要回去了吗？”他笑着问道。 “你先回。” “为什么？”黄衍垮脸。 “再陪姐姐一天。” 林维峻回头，见二人站在远处不动，松开苏青，走了过来。 “我说，你多久帮我把苏青哄好了？” 任缘顿了顿，松开黄衍的手，往苏青的方向走去。 不到一分钟，她又走了回来。 林维峻皱眉。 “你说完了？” “嗯。” 不远处，苏青也跟着走向三人，她主动牵起林维峻的手，笑了笑。 林维峻指向任缘，看向苏青。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宋瑶自尊心强，只有你可以从她爸爸手上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弄出来，甚至可以弄到更多。” “呃，那我确是可以的。”林维峻嘴角微勾，下巴微扬，斜了任缘一眼。 “那你会去做的吧？”苏青抓住林维峻的手腕，面露希冀。 “为了你，会的。”林维峻说着，脑袋又昂起了一些。 下午，任缘和苏青找到许艺，三人出去逛街。 张志因为工作的缘故，又离开了。林维峻和黄衍坐上了去秦镇的桑塔纳。 “我们直接去佳缘么？” “明国和小松在丰泰的，一起吃个饭再去。” 九点，秦镇，丰泰佳缘酒吧。 这两天，王明国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一个会弹电吉他的男青年。 今天的酒吧里，便开始弹唱摇滚。舞台上，节奏厚重，低音炮震响整个一楼的区域。 热烈的气氛感染着酒吧里的客人，就连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起的步子，也是带着节奏的。 阿泰斜靠在吧台边，他的嘴里含着一支烟，身边的吧台上放着一支啤酒。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脑袋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的晃荡着。 就在这时，酒吧门被推开。 姜兰带着两个一般大的少女走了进来。 阿泰睁开眼，立起身形，亲自迎了上去。 “VIP 包间，1 号。”姜兰随意的说道。 阿泰点头，立刻抬手，比向楼梯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带你们上去。” “谢谢。” 阿泰引着姜兰三人上楼，他轻轻叩响包间门，然后顿了顿，将门推开。 “谢谢。” 姜兰三人走入包间，宋瑶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的身前，摆着几支啤酒，她的酒杯里，啤酒还剩一半。 姜兰走到宋瑶的对面坐定，抬眼，看了看依旧站在门边的阿泰。 “我们要谈事，你出去吧。” 宋瑶取来三个酒杯，咬开瓶盖，给三人倒满，才望向姜兰。 “他是做服务的，没事。” “既是私密的事情，丰泰的人，还是不要参与了。” 阿泰闻言，顿了顿，说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话毕，他退出包间，并关好了大门。 宋瑶翘起二郎腿，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虽是同行，但我们没什么交集，特地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姜兰没有急着回答，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下望了望。然后她又偏头，将豪华的包间扫视了一圈。 “开包间，喝最贵的啤酒，你现在有钱了。” 宋瑶勾了勾嘴角。 “你妹妹，和丰泰的老板好上了，你不知道么？她欠我的人情，该要还的。你是她姐姐，你若是要，她也会给。” 姜兰闻言，沉默了片刻。她的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宋瑶自顾自的喝酒，半晌，才张开嘴唇。 “教她去花男人的钱，我是做不到。教育她，让她迷途知返，我同样做不到。” “噢，我倒是忘了，你可是她的好榜样呢。”宋瑶笑着，语气微酸。 “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残喘的，就不必争锋相对了。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姜兰话毕，走回沙发，翘起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端起酒杯，轻轻与宋瑶身前的酒杯碰了碰。 宋瑶捋了捋头发，并未看桌上的酒杯，也未端起。她自顾自掏出一支烟来，送往自己的唇边。 “我们之间只有竞争，哪里来的合作？” 姜兰笑了笑，她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往宋瑶的嘴边递了递。 “我知道，你想摆脱宋大勇，你想离开这个圈子。” “你知道的还挺多。”宋瑶随意的伸出手掌，接住姜兰递过来的火，将烟点燃。 “也不怕你外传，天上人间，很快就会端了浪漫。”姜兰继续说。 “噢，那确实正合了我的心意。”宋瑶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来，然后她才不紧不慢的又看向姜兰。 “替我谢谢你男人。” “但是，端必是好端，却是怕端得不彻底。” “不彻底？” “嗯。”姜兰也掏出一支烟来，自顾自的点燃，又看向宋瑶。 “宋大勇和中央大街牵扯甚多，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他抓到了救命稻草，那么，即便没有浪漫，他仍然是一个威胁。” “这倒是，毕竟在这个行当里，他也算是根基稳固。” 姜兰点了点头，看着宋瑶，面色更郑重了几分。 “他若不倒，你必摆脱不了他。你将永远被他捏住七寸，任他支使。” 第386章 只选其一 丰泰佳缘酒吧，一号包间。 宋瑶给自己将酒添满，一杯饮下，然后轻轻拂去嘴角的酒渍。 姜兰起身，走到茶几的另一边，取来两张纸，给她递了过去。 “金万峰要浪漫的渠道，你要自由，这是双赢的事。” “条件呢？”宋瑶淡淡的问道。 “他许你三万块，足够你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纸黑字么？” “宋瑶，这秦镇，没有白纸，也没有黑字。” “那便是欺我势单力薄，又要我舍己为人了。” 姜兰举杯，喝了一口酒，而后叹气。 “你我，命运并无不同，都是他们手里的鱼肉。我劝你，自由和钱，只选其一。” 宋瑶沉默。 姜兰并不着急，她抬起酒瓶，给宋瑶添了些酒。 “若你不肯合作，这段时间便避一避。我妹妹欠你的，我还不上，但我不会害你。” 宋瑶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姜兰的杯子，又饮下一口，抬起头来。 “金万峰多久动手？” “就在节日里。” “他想不动干戈，将宋大勇悄悄送进去是么？” “对，所以，他需要证据。” “证据，他的渠道和关系，我都有。” “你的条件呢？” “自由。” 姜兰你闻言勾起嘴角，笑容真诚。她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她站起身来。 “这个，不需要白纸黑字，我自会保你。” “我还需要两天，我要遣散我的人。” “可以，就两天。” 姜兰说完，带着两个少女，径直离开了包间。 包间里，只剩下了宋瑶。 她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走到窗边。 楼下，舞台上的男青年穿着一件皮衣，带着墨镜，正忘情的扫动着手里的电吉他。他唱的是许巍的《蓝莲花》。 另一个包间内。 黄衍站在窗边，正跟着节奏，轻轻的哼唱。 林维峻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起。 阿泰敲门，然后走进包间。他走到林维峻的身边，微微躬身。 “姜兰走了。” “看表情如何？” “看不出来，平淡。” “那应该是没谈崩。”黄衍偏过头来。 阿泰的身子偏了偏，又对向黄衍。 “聪哥，宋瑶现在一个人在包间。” “噢，随她去，酒不够了，再端上去。” 次日，电力厂家属区，任缘家。 黄衍醒来的时候，厨房里又有了动静。他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嘴角勾了勾。 任缘今天做了馄饨，馄饨是小松带过来的。这会，小松也在厨房里帮忙。 黄衍走到厨房门边，看到了小松，撇了撇嘴。 不多时，馄饨上桌，三人围在桌边吃了起来。 任缘吃了两口，抬眸，看向黄衍。 “你吃完和小松离开。” “为什么？”黄衍嘴里包着馄饨，脸又垮了下来。 “一会爷爷回家。” “噢。” “我和宋瑶约的八点，你在佳缘等我。” “好吧。”黄衍埋头，吃了两口馄饨，又抬起头来。 “那我又要回东区了？”他问道。 “是。” “这个假期，我们有一天时间可以好好相处吗？” “黄衍。”少女抬起头来。 “以后的日子还长。” 夜晚八点，丰泰佳缘酒吧。 黄衍 林维峻 王明国和小松坐在最大的一个包间里。 阿泰叩响房门，走进包间，躬身说道：“嫂子来了，进了隔壁包间。” “噢。”黄衍摆了摆手。 “她不是要听 beyond 的歌吗？给她换换歌单。” “好的。” 隔壁包间。 服务员给任缘端上来一杯奶茶，又给宋瑶端来两支啤酒，一个酒杯。 任缘端起奶茶，浅浅抿了一口，抬起头来。 “少喝点酒，你未成年。” “习惯了。”宋瑶捋了捋头发。 “做这一行，没有酒量不行的。比你还小些的时候，我就会逼自己喝。那个时候，会偷偷的躲起来，一瓶一瓶的灌下去。不怕你笑话，醉到尿失禁，还要一边吐一边洗床单。” 任缘面容平静，她望向对面的窗户，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往后，自由了，就该珍惜。” 宋瑶闻言，勾了勾嘴角。 “自然要珍惜。但这酒瘾，怕是戒不掉了。” 二人沉默了一瞬，宋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姜兰也劝我，不要惦记金万峰的钱。” “你怎么选？” “若是你不提醒，我不会做选择。”宋瑶笑了笑，又继续说：“没有钱，没有学籍，没有生存的本钱，我又如何自由？” “你会得偿所愿的。” “你还是没有说，你该如何还我。” “会让你满意。” “我让他们等我两天，我把我的人遣散。” “嗯。” “但她们没了生活来源，仍然会去做，无非是换一个地方。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你必须承认，这里的生活便是如此。若不是被宋大勇逼到了绝境，我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自救。” 任缘垂眸，沉默了片刻。 “宋瑶，错的便是错的。” 第387章 重判 2003 年 10 月 5 日，丰泰娱乐室。 一早，周星和阿泰便坐在了包间里。 王明国和小松买来一口袋的包子，几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吃。 半晌，王明国咽下包子，抬头看向周星。 “你租那房子厨房漏水，会生霉的。” “先过渡一段，小松才交了学费。”周星语气随意。 “你要钱，我先拿给你。” “不用的，钱够用。” 二人正说着，林维峻和黄衍走进包间里来。 林维峻两步跨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他抬手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又抬起头来。 “今晚有点小事，需要布置一下。” 周星和阿泰闻言，放下手里的包子，坐正了些。 “阿泰，你跟着任聪，监控浪漫周遭的情况。” 林维峻看向周星，继续说：“呃……周星跟着我，我们要去一趟局子。你做一下部署，暗地里布置些人，护住苏青 任缘以及宋瑶。她们三个，要跟着我去，中途不能出事。” “好。”周星点了点头。 林维峻又看向王明国。 “明国，你今天要辛苦，球室这边有阿当，但是两边的酒吧，你都要照看。” “嗯。”王明国点了点头。 林维峻说完，靠到沙发里，摸了摸下巴。 “今天晚上，注定要熬夜了。” 下午四点，街心花园主街。 林维峻和苏青站在桑塔纳边，任缘和宋瑶准时出现。林维峻拉开前排的车门，坐了上去。苏青拉开后排的车门，三人也陆续上了车。 桑塔纳开动。 林维峻偏过头来，望向宋瑶。 “说说他们的安排。” “宋大勇今天在清水巷，应该是给他安排了女人。” “仙人跳？” “算不得。”宋瑶顿了顿，继续说：“金万峰打通了警察那边，一旦宋大勇上套，就会直接抓人。” “什么罪名？” “强奸。” “你手里的证据准备好了么？” “账目和名单，以及开出去的收据的存根。” 林维峻闻言，摸了摸下巴，他转过身去，沉默了一瞬。 “少了点火候，得加一把柴。”他说着，又转过头来。 “你回忆回忆，他有没有做什么更极端的事情。比如逼死，逼疯，虐待。” 宋瑶垂眸。 “他万分谨慎，即便是逼死逼疯，也是嫖客的问题。” “强抢呢？” “没有，即便不是自愿，也是逼着开了收据的。而且，大多数收据，落的都是我的名字。” 宋瑶话落，林维峻沉默下来。车子里静默了片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任缘望向车窗外，眸色晦暗了几分。 “有。”她的声音很轻。 林维峻偏头。 “她都不知道，你知道？” 任缘依旧望着车窗外，并不在意林维峻的问题。她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若是逼迫，又有证据，只有一人。” “谁？”林维峻立刻问道。 任缘不再说话，她转过头来，望向了身边的宋瑶。 宋瑶一直低着头，双手捏拳搭在膝盖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并看不清表情。 林维峻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缩了缩，没有说话。 车内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宋瑶另一侧的苏青一直安静的听着几人的对话。 又过了半晌，她轻轻抬手，手掌覆在了宋瑶的手背上。 宋瑶的手臂轻轻颤动了一瞬，她仍旧没有动，但背脊微微的有些起伏。 任缘也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宋瑶的另一只拳头上。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说。”宋瑶抬起头来，望向林维峻，眼神坚定。 “七次，都在清水巷。人名我都记着，还有时间和日期。可以为我作证的人很多。” “好的。”林维峻转过身坐正，望向前方。 “重判，罚金，以及你的抚养费，分文不会少。” 宋瑶的目光落在前座，她看着林维峻，尽管只能看到他的一只肩膀。 “重判，怎么判？”她沉声问道。 “先让他吐银子，吐出来了，再说。” 任缘皱眉，瞪向前排。 “讲清楚。” “呵。”林维峻偏头，斜了任缘一眼。 “重判，自是重判，我说的。” 一旁的苏青皱眉，她握着宋瑶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林维峻，我警告你，再这样说话，你就滚下去。”她冷冷的说。 林维峻摸了摸鼻子，立刻转过身来，望向苏青。 “十年以上。”他的态度真诚，然后他又看向宋瑶。 “十年以上，我尽最大的能力，请最好的律师，想办法将他调去最偏远的监狱。济县的监狱，最艰苦，最偏远，那里关押的都是死刑和无期，还有无人问津的重刑犯。即便十多年后他出来，不死，也疯。” “谢谢。” 林维峻摆了摆手，又转身坐正了。 “不必谢我。苏青她真心想要帮你，我只是她的工具罢了。” 宋瑶闻言，偏头看向苏青。却见苏青眼眶微红，也回望着她。 “宋瑶。”她看着宋瑶，轻轻开口：“再美的花，都是窝着粪水，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人们只记得开出来的花朵美丽，没有人会在意它的过去，” 第388章 能办 秦镇警察局。 林维峻带着三人迈入主楼的大门，他安排三人在一楼的大厅里等，自己则径直爬上四楼的局长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局长带着两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亲自下到一楼，和林维峻一起走到三人身边。 “宋瑶。”局长叫道。 “我是。”宋瑶上前一步。 “我是秦镇警察局的局长，我姓付。”付局长面容平和，他又指向身后的两人。 “这是刑警队的张队长和他的副手。你的案子，小林和我讲了，由他们亲自督办。” “谢谢。” 付局长摆了摆手，面色认真。 “这是重大案件，我们会对你的信息严格保密，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线索，铲除秦镇的黑恶势力。” 付局长话毕，那个张队长走上前来。他对宋瑶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我安排一间办公室，我们上去说。” “嗯。” 接着，由张队长引路，几人一齐往楼上走去。 苏青陪着宋瑶，跟在张队长的身后，任缘和林维峻走在最后。 “这种场面，你倒是驾轻就熟。”任缘语气平淡，声音很小。 “无非是利害关系，现在不比二十年后，这里的水，又深又浑。” 林维峻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小心引火自焚。” 任缘话毕，加快脚步，走到了宋瑶的旁边。 “嘁。”林维峻撇撇嘴，跟了上去。 警察局三楼，一间办公室内。 张队长坐到办公桌前，他的副手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维峻四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四杯热茶。 张队长戴上眼镜，抽出一叠纸，递给对面的副手，然后他转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宋瑶。 “你不必紧张。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们就不必走常规的流程了。现在，我需要整理你的口供，不录音，只记录，然后你确认，摁下手印。” “嗯。” “先等一下。”林维峻抬了抬手。他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水，看向张队长。 ”口供，保密，都没问题。但我需要走一个自首流程。” “自首？”张队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望向林维峻。 “小林，捉捕归案的犯人，哪里来的自首流程？” “张叔，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那宋大勇，强奸归案，与其他的案子无关。” “提审的时候，自行交代其他的案件，也是可以轻判的。” “你误会了。”林维峻勾了勾嘴角。 “我要他只对我自首。” 张队长愣了愣，一脸疑惑。 林维峻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宋大勇，判刑被捕，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人财两空。” “钱，我们去收缴了便是。到了公诉阶段，法院自会将罚金和赔偿款算清，交付给被害人的。” “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跑一趟呢？”林维峻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手撑在桌上，微微佝下背脊。 “公诉，判刑，没收财产，那得多久？我不想等。我要他在正式审讯前，自愿支付宋瑶的抚养费和生活费，至于怎么判，当然还是要重判。” “这……”张队长微微皱眉。 “小林，这个流程，不合规。” 林维峻摆了摆手，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 “这宋大勇，从未管过女儿的死活，一心扑在钱上。他甚至为了钱，不惜逼迫自己的女儿卖身。从一岁到十六岁，舍不得付一分钱的学费和抚养费，算下来，怕是有五六万之多。” 张队长皱眉，没有说话。 林维峻顿了顿，又继续说：“那钱，就算是拿到法院去，也是经得起推敲的。但是，等法院判下来，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怕是就错过了读书的机会。你和付局长，都是善良又正直的警察，断不能为了这所谓的流程，断送掉一颗希望的种子。” 林维峻说着，走到茶几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苏青和宋瑶望着林维峻，一脸懵。任缘面色平静，她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林维峻喝完茶，又走到了张队长身边，神色又郑重了几分。 “逝去的时间，我们补不回来，但未来的时间，我们要努力去把握。我们想过了，就三万五，足够她念完大学，开启新的人生。我相信，你们作为人民警察，是有责任感，也有同情心的，这件事情，你们铁定能办。” “能办。”张队长闻言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 “小林，你抬举了。人民警察为人民，这个事情，好办的。” “张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安心，我们效率很高的，今晚，我就让他全部吐出来。” “那要记得，流程必须清楚，收据要开出来。” “懂的。你只管放心。到时候，让小宋在收据上签字。” “你放心，她虽然没有读过书，好在名字是会写的。” 秦镇警察局。 宋瑶做完笔录，林维峻带着三人走出警察局，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四人坐上餐桌，林维峻便望向宋瑶。 “今晚，你便能拿到钱。” “嗯。” “宋大勇有多少钱？” “存款，十万是有的。” “那么，你记住。拿到钱，点清楚，他们会给你一张收据。那收据上，不论是多少数额，你都要签字。” 第389章 家庭伦理剧 晚上七点，街心花园酒吧街。 黄衍和阿泰带着李木等四个混混，走进了昌隆酒吧。 他们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径直上到三楼，走入提前订好的包间内。 昌隆酒吧和浪漫酒吧对街而立，三楼的包间，刚好可以看到马路对面浪漫的情况。 黄衍和阿泰坐上沙发，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看向李木。 “你们都坐，今天就是来喝点酒，不用讲什么排面。” 李木顿了顿，招呼另外三人坐下，自己则坐到了黄衍的身边。 “聪哥，我们来这里，盯什么？”阿泰问道。 “确保宋大勇顺利落网。若是他突然在这里出现，那么我们要立刻改变计划。“ “知道了。”阿泰说着，往窗外望去。 “宋大勇是光头，好认的。” 黄衍不疾不徐，他正了正头上的鸭舌帽，然后抽出几支烟来，随意的丢给几人。 “酒可以喝，人别看漏了。” 另一边，秦镇警察局。 林维峻四人已经回到了张队长的办公室内。三个少女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林维峻靠在窗边点上了一支烟，时不时会往楼下的大门望两眼。 办公室内寂静，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沙发上，任缘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过了八点半。 林维峻又灭掉一支烟，他掏出小灵通，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喂。” “你那边看到人了么？”林维峻问道。 “没有。眼睛都看酸了。” “呵，喝着酒，靠坐在沙发里，你还娇气上了。” “小缘吃饭了吗？” “吃了。” “她吃的什么？” “啪。”林维峻挂断电话，又将电话揣进了裤兜里。 他走回沙发，坐到了苏青的身边。 苏青面露忧色，望向林维峻。 “会不会有意外？” “不确定。”林维峻安抚的拍了拍苏青，又看向宋瑶。 “我说了，今晚了结，不论什么变数，都会了结的。” 宋瑶坐在任缘的身边，她靠在沙发里，双手抱胸，闭着眼，神色平静。 “金万峰，不会让他有变数的。” 林维峻闻言，嘴角一勾，他望向任缘。 “据说，这个金万峰，是你的姐夫呢？” 任缘也微微闭着眼，恍若未闻。 林维峻却也不在意。 “你家的关系网，可以写一部秦镇家庭伦理剧了。” 林维峻话落，苏青突然起身，走到了任缘的身边坐下。 “你干什么？”林维峻皱眉。 “有些厌烦你。”苏青学着任缘，眼睛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警用面包车驶入大门。红蓝交织的警灯折射进办公室里。 任缘睁眼，先一步站起身来，往窗户边走去。 随即，另外三人也站起身来，四人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往下望去。 警车停在了大楼正门口，两个警察从前排下车。 接着，另外两个警察架着一个光头男人走下车来。 虽然三楼距离有些远，但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已经戴上了手铐。他的头微微的低垂着，并没有多作反抗。 林维峻回过头来，看向宋瑶。 “是他？” “是。”宋瑶点了点头。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等五分钟，人进了审讯室，我们再下去。”他说着，掏出小灵通，给黄衍拨去电话。 昌隆酒吧，包间内。 茶几上的酒还剩几瓶，黄衍微醺，他偏头，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浪漫酒吧今天正常营业，出入的客人不少。进去的大多是男性，出来时，却几乎都是带着女人。 就在这时，黄衍的小灵通震动，他从茶几上捞起电话，放到了耳边。 “这边人到了。”林维峻说道。 ”嗯。”黄衍望着窗外。 就在这时，姜兰带着 20 来人，直接走进了浪漫酒吧里。 “姜兰的人也到这边了。” “那你可以收工了。” “等他们喝完这几瓶。在别处消费，可不能浪费了。” 黄衍挂了电话，站起身来，看向阿泰。 “你们喝完再走，我先回去了。” 阿泰闻言起身。 “聪哥，喝完一起走。我们要护着你。” 黄衍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十分钟。”他看了看小灵通上的时间。 “明国一个人，看不住两个店的。今夜不太平，怕有意外状况。” “好。”阿泰并未坐下。 “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他说完，转身走出包间。 包间大门关起，李木突然偏头，握住了黄衍的手臂。 “阿泰有问题。”他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黄衍一愣，望向包间大门。 李木突然起身，他一把摘下了黄衍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论有没有问题，安全起见，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第391章 他不是任聪 昌隆酒吧三楼。 黄衍迅速将口罩和耳夹摘下，又将自己的外套脱给李木。一两分钟的时间，他迅速闪出包间门。 此时，三楼的包间走廊极为安静，与之前进来时已经不同。现在看不到一个服务员，也看不到一个客人，黄衍面色凝重，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听声音，人数不少，黄衍立刻转身，向楼梯的反方向走，闪进了一个包间里。 这个包间里黑暗一片，没有客人。他佝下背，把着门，留下一个小缝，往外望去。 不多时，黑压压的一群人有序的走上楼来。 黄衍瞳孔一缩，领头的人正是阿泰。他带着人停在了李木所在的包间门口。 “守好门，通知老板。” 阿泰说完，自顾推门，走进包间。大门关起，那群人立在包间门口，一动不动。 不远处，门缝里。黄衍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的眉头蹙起。 他立刻掏出小灵通，给林维峻发了一条信息。 “被困在昌隆了，快带人来。” 他将门掩好，借着小灵通的光亮，走进包间，在正对大门的单人沙发背面靠坐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手上的小灵通，用手捂住，摁下了关机键。 那包间的门口，少说有二十人，唯一的楼梯也被堵在了那一头，冲出去的机会不大。 李木虽然戴上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但李木是黄发。虽然包间里光线昏暗，但如果仔细端详，马上就会看出端倪。 那么，自己被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阿泰走进包间，自然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抬眸，面露疑惑。 “聪哥，李木呢？”他问道。 对面的男人垂着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李木去上厕所了。”阿泰身侧的混混说道。 阿泰顿了顿，眉头蹙起，眼神立刻变得锋利。 他还未有动作，他对面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起身，一脚踏上茶几，往阿泰扑去。 茶几上的酒瓶酒杯因为李木的动作碎了一地，巨大的声响似乎惊动了门外的人，已经有人在敲门了。 接着，阿泰身侧的两个混混也立刻行动，三人很快制服阿泰，将人摁在了沙发里。 同一时间，包间门被大力踹开。二十来个混混冲进包间里，将沙发上的几人团团围住。 阿泰的脸被李木摁在沙发上，他偏过头来，努力的挣了挣，又被更大力的摁下。 “李木，没有用的，他逃不出去。”阿泰歇斯底里的喊道。 李木没有说话，他望向四周压上来的混混，面色凝重。 就在这时，包围圈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任聪？” “他不是任聪，任聪还在三楼。”阿泰喊道。 “噢。”男人挥了挥手，看模样却并不着急。 “楼梯守住，所有的包间门打开，开灯。” “是。” 几个混混立刻行动起来。 另一边，秦镇警察局。 林维峻并未在意裤袋里的小灵通轻微的震动。 他和三个少女正挤在一个小小的隔间内。这里装了音响，可以听到审讯室里的声音。 他靠在音响旁边的墙壁上，正听得津津有味。 “秦镇的警察，真是比土匪更甚。”苏青小声的说道。 “你不用在意他们，只要能拿到三万五，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林维峻安抚。 宋瑶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她抬眸看向苏青，勾了勾嘴角。 “若是能将宋大勇扒下一层皮来，我也是愿意的。” “嗯，以恶制恶，却也是爽快。”苏青回以微笑。 昌隆酒吧，三楼。 所有的包间门都被推开了，灯也都打了开来。 黄衍坐靠在沙发背后，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一瞬，他的瞳孔立刻缩紧，背脊紧绷。 李木所在的包间内。 西装笔挺的男人并未理会被压在沙发上的阿泰。他转身，走到了走廊上。 “任聪。”男人的声音大了一些，双手揣在裤袋里，嘴角带笑。 “高低也出不去，何必窝藏起来。不过是久仰大名，想和你聊聊天而已，你不必太过紧张。我对你的丰泰没有兴趣。” 男人话音落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仍旧不疾不徐，缓缓的靠在了走廊的墙上，头微微上仰。 “你那小女友，任缘，确是不错。与她爸爸一样，都生得好看，蛊惑人心。” 男人话落，勾了勾嘴角。 不多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一个包间门内走了出来。 黄衍跨出包间，立在门边，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你太老了，她看不上。” 男人斜眼，回望过去，他在看清黄衍的面庞时，眼里掠过一抹惊讶。只一瞬，立刻又变得淡然。 “你，想多了。” 第391章 绑上瘾了 昌隆酒吧，黄衍藏身的包间内。 包间门被关上，黄衍和男人对坐，屋内没有其他人。 男人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的点燃。黄衍微微眯眼，打量起身前这个男人。 这男人应该不到三十岁，西装随意的敞开着，里面的衬衣扣子敞到胸前。 他的眼角下方有一个刀疤，有些可怖，有些明显。 看上去，那刀疤应该留下有不短的时间了。 他的眉眼粗扩，皮肤略黑，留了一圈胡子，嘴角微微的勾着。 “久仰大名，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男人躺靠在沙发里，语气随意。 “彼此彼此。”黄衍也故作轻松的躺靠下去，二郎腿翘了起来。 “倒是没想到，你很年轻。” “你倒是有些老了。” 男人笑了笑，并未在意。 “你不必紧张，就是请你来坐坐，没打算对你下手。” 黄衍勾了勾嘴角，伸了个懒腰。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坐，屁股都要生疮了。” “现在，你恐怕还出不去。” 黄衍皱眉。 “胡正，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丰泰也从来没有刁难过你昌隆。你不想营业，可我的人还要吃饭。” 黄衍对面的沙发上，胡正摸了摸嘴上的胡须，神情依旧慵懒。 “小兄弟，这昌隆，做不做生意都行。但今天，你必须要在这里。” “为什么？” “游戏已经开始了，中途退出可不行。” 黄衍瞳孔微缩，盯着胡正。 “什么游戏？” 胡正笑了笑，并未回答黄衍的问题。 “你们丰泰，很喜欢到处埋暗子。怎么样？被自己手下的人反咬一口，感觉如何？” “你既知道我们有暗子，那你也必然知道，不多时，便会有人围了你。” “我却是很怕的。”胡正的嘴角挂着一抹邪笑，他立起身，摁灭了烟头，又望向黄衍。 “我一怕你的人来得不够及时，二，我还怕我等的人不出现。” “好好好。”黄衍闻言，立刻捏了捏眉心。 “都爱玩这招是吧。” “怎么？”胡正戏谑。 “事不过三，再是愚蠢，拿我作饵三次，那鱼也不会上钩了。” 胡正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还不配做我的饵。” “呵，那你把我困在这？”黄衍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你，不过是我随意捡来的一片烂叶，免去我四处挖饵的麻烦。” 另一边，秦镇警察局。 两个警察走出审讯室，面带笑容。林维峻立刻带着三个少女迎了上去。 张队长将审讯室的大门关起，走到林维峻的身前。 “我们现在去取他的钱，等他把字签了，再审接下来的案子。” 林维峻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他的小灵通震动了起来。 林维峻看着张队长带人离开，抬手接起电话。 “怎么了？江宽。” “峻哥，昌隆的人传来的消息，聪哥好像被困在里面了。” 林维峻立刻瞳孔一缩。 “多久了？” “我才收到消息。” “嗯。” 林维峻挂断电话，这才看到小灵通里的信息。 他的眉头蹙起，抬头，看向了身前的任缘。 “秦镇的人，绑你男人绑上瘾了。”他的语气戏谑，但面色凝重。 任缘皱眉。 “他在哪里？” “昌隆。” 任缘闻言，立刻转身往门口跑，一闪身便没了人影。 林维峻的眉心一挑，他立刻又举起电话，开始部署。 任缘跑到昌隆的时候，王明国已经等在街口。他一把拉住任缘，将人扯停下来。 任缘没有反抗，她站定，缓了缓呼吸，看向王明国。 “昌隆，抓他干什么？” 王明国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群混混突然冲出昌隆，将二人团团围住。 王明国一步踏出，将任缘挡在了身后。 不多时，胡正掠过这些混混，站到了二人身前。 “任缘。”他笑了笑。 笑容还未散去，却见王明国突然一步上前，一拳往胡正的脑袋上砸去。 王明国的身高只到胡正的肩膀，但他的速度太快，手往上挥。 接着，他没有停手，拳拳到肉，愣是将人打退了几步。胡正没有预料，吃了不小的亏。 周围的一群混混反应慢了些，一旁的任缘也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王明国会如此干脆。 任缘立刻掏出刀子，躬起背脊，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突然，红发周星出现。接着，二十多个持刀混混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任缘顿住，将刀收起。 被揍了几拳的胡正突然一把抓住王明国的手腕，大声吼道：“你们最好老实点，任聪还在里面。” 王明国充耳不闻，又往胡正的脸上挥去一拳。 胡正不再理论，他伸出脚，一脚蹬在了王明国的腹部。 胡正的体型比王明国大出不少，这一脚，确实不轻，王明国退后两步，又立即扑了上来。 二人扭打作一团，这胡正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却极为狠辣。他一个翻身将王明国压下，抬手往王明国的脸上挥。 “要不要上？”周星附在任缘的耳边问道。 “不，他还在里面。” 胡正只挥了几拳，却未继续。 王明国眼睛青了一块，鼻子下方，一小戳鼻血淌了出来。 只见胡正一只手将王明国摁在地上，抬头看向前方的少女，笑得却是轻松。 “鱼死网破，可不是什么好结果。” 任缘眉头轻蹙，没有说话。 “你要么和我进去，我保任聪和你不伤一寸。要么，我们便看看，是谁先破。” 少女盯着眼前的胡正，又沉默了片刻。 “好。”她说完，将刀子丢在地上，走上前去。 周星皱眉，两步上去，又挡在了任缘的身前。 “没事。”任缘拉开周星。 “围住这里。” 她说完，走到了胡正和王明国的旁边。 胡正缓缓松开王明国，站起身来。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手挥了挥。昌隆的混混立刻退到了两侧。 “只请你们上去喝一杯，不必那么紧张的。”他看着任缘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请到手势。 任缘扶起王明国，往昌隆走。胡正跟在二人身后，走进酒吧，并未关门。昌隆的混混退到门边，守住了大门。 第392章 三次 昌隆酒吧，三楼。 任缘和王明国被带到包间门口。 胡正站在门边，望向任缘。 “我说话算话，你们在这里休息，时间一到，我自会放人。” 任缘没有说话，她盯着包间门，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胡正并不在意，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推开了门。 包间里，黄衍正悠闲的喝着酒，看到站在包间门口的二人，手里的酒杯一顿，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三次。”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瞬。 “这次，还多掳了一个。” 任缘看到黄衍，立刻快步走进包间。 她站到黄衍身前，蹲下身，伸出食指，给他抹去眼角的泪痕，然后开始打量他的身子。 “没事，没有受伤。”黄衍说着，翻开一个空酒杯，倒了点酒出来，看向王明国。 “明国，过来陪我喝点。” 王明国走进包间，包间门立刻被关起，外面“咔嚓”一声，落了锁。 黄衍的身子确实无碍，任缘安了心，坐到了他的身旁。 黄衍抚了抚少女的发丝，问道：“宋瑶的钱拿到了吗？” “不知。” “老婆，我和你说，阿泰被他们买通了。李木察觉不对，和我换了衣服，本想让我先逃出去。可是他们竟然将店里的客人全部清走，直接将我们锁了起来。” “李木呢？”任缘偏过头来。 “隔壁包间。想来，我没有事，他应该也无事。”黄衍叹了口气，鼻子又酸了酸。 “三次了，这一次，待遇最好，不打不骂，还给我端了酒。” 任缘看着茶几上的酒水，眸色变深。 “我与胡正，并无交集。” 黄衍愣了愣，而后他的表情变得郑重了一些。他沉默片刻，猛然偏头，望向少女。 “他要找，秦月妈妈。” 任缘没有回答，她的眸色渐暗，嘴唇微微绷紧。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明国动了动，他端起茶几上的酒，一饮而尽。 黄衍偏头，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王明国脸上挂了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明国，你和谁打架了？” “胡正。” “你……”黄衍转过身子，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王明国的脸，眼泪又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比起那叛徒，你真是太伟岸了，竟然为了救我，伤成这副样子。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王明国淡定的站起身，抽来两张纸，将自己的鼻血擦尽。 “这胡正，是我的仇人。” 黄衍和任缘闻言一愣，齐齐看向王明国，眼里皆满是诧异。 王明国粗黑的眉毛皱起，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头来。 “我不晓得他叫什么，但眼角那块疤，我认得。” “你认得他？”黄衍面上的诧异有增无减。 “认得，一辈子忘不了。”王明国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六年前，在秦月，他污蔑我爸爸杀人，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在秦月？”任缘猛的站起身来。她盯着王明国，眼神愈发幽深。 “是。”王明国抬头，看向任缘。 “我爸爸，之前在秦月做打手。那天，我放学，去找他要钱。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我记得，那些警察押着他，正在往外走。我爸爸他，看着我，很绝望。然后他开始疯狂的挣扎，瞪向一旁的胡正。他说胡正才是凶手，他是被冤枉的。” “后来呢？”黄衍问道。 “后来，我去探监，他已经认罪了，并且绝口不提冤枉的事情。” “你如何确定是胡正害了他？”任缘问道。 “我爸爸不会杀人的。他顾家，不会做蠢事。我记得，那天，我爸爸上警车的时候，那胡正在笑，那个笑容，我忘不了。” 任缘沉默，她坐了下来。 黄衍摸了摸下巴。 “这胡正，之前确实是在秦月上班。据说，他是被一个矿老板挖到昌隆的。我们之前，有想办法深挖过他的信息，得到的消息却是片面，那矿老板到底是谁，我们从来也没有见过人。” 半晌，任缘抬眸，又望向王明国。 “当时杀了谁？”她问道。 就在这时，包间门打开了。 胡正手里握着一个电话，走进包间，关上了门。 黄衍摁住王明国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胡正并未在意黄衍的小动作，他不疾不徐的走到三人一旁的单人沙发边，坐了下来。 “委屈你们了，我尽量快。” 他说着，掏出一盒烟，丢在了茶几上。 黄衍斜了胡正一眼，拿起烟盒，掏出一支，不客气的点燃，抽了起来。 “胡哥，你算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土匪了。” “说了，不是抢劫，也不是绑架，只是请你们过来坐坐。” “噢。”黄衍笑了笑，又突然瞪眼，盯着胡正。 “你刚刚，已经通知秦月了吗？” 胡正一愣，随即又笑起来。 “关你屁事。” 黄衍并不在意，他又翻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走到胡正身前，递了过去。 “我们确实算不上好饵，大哥若是想钓鱼，怕是那鱼，钓不上来。” “嘁。”胡正嗤笑，他接过黄衍递过来的酒杯，随意的喝了一口，抬眸。 “我说了，当饵，你还不配。” 第393章 你有些眼熟 秦镇，警察局。 林维峻挂断电话，走回审讯室外。 宋瑶和苏青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与宋大勇一墙之隔。 苏青站起身，走到林维峻跟前，面露忧色。 “他们没事吧？” “说不准。”林维峻摸了摸下巴，拉过苏青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放心，黄衍在被掳走这件事上，已经有极其丰富的经验了。” 苏青皱眉，林维峻又伸手，抹了抹她的眉心。 “他刚刚还在发信息给我，出不了大事。” 林维峻话落，张队长带着副手以及两名警员朝这边走来。 副手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布包，那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是钱。 “来这边。”张队长说着，将审讯室隔壁的办公室门打了开来。他带着副手，先一步走了进去。 接着，林维峻带着两个少女也进了办公室，然后他转身，将门关起。 张队长的副手将黑色的布包放在了茶几上，偏过头来，看向宋瑶。 “三万五，你点一下。” 宋瑶点头，她坐到沙发上，打开布包，开始点钱。 张队长走到办公桌前，从胸前掏出一张白纸，看向林维峻。 “这是之前，宋大勇签好的抚养费结清证明。上面写明，自宋瑶三岁起到十八岁的抚养费用，以及宋瑶在浪漫酒吧上班，拖欠的四年的工资，一次结清。” 林维峻接过纸，认真的看了看。 “没有问题，点完钱，我让她签字。” “好。”张队长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后面提起公诉，宋瑶还可以向他讨要赔偿。我们能力有限，只套问出他的现金，想必还有存款和房产，之后也是可以慢慢讨要的。” “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该是一丝一缕都不能放过他的。” “小林，你的正义感很强，怕以后可以接你爸爸的班。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提携我们。” “张叔抬举了，我没兴趣的。” 二人说话间，苏青帮着宋瑶，已经将钱清点好了。 “钱没有问题。”宋瑶抬起头来。 林维峻拿着白纸和笔，走到宋瑶身前，递了过去。 宋瑶接过纸，目光随意的在纸上扫过，只在总金额的那部分停了停。这张纸上，总金额是八万七千五百。她顿了顿，没再犹豫，举起笔，在白纸下方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摁上印泥。”张队长面带微笑，亲自将印泥递了过去。 宋瑶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指印摁下，然后将纸递了回去。 “小宋，以后好好读书。”张队长接过纸，笑容温和。 “谢谢张队长，我会的。” “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审你的案子，你们可以到隔间去听。” “好。” 昌隆酒吧，三楼，包间。 黄衍和胡正绕了半个小时，没有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胡正时而答非所问，时而顾左右而言他。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不在乎几人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除了不让走出包间的大门外，其他事情，他毫不理会。 就在这时，任缘的小灵通突然在手上震动起来。少女的瞳孔一缩，她立刻看了胡正一眼，才将电话接通。 “喂。”任缘仍旧盯着胡正。 “安好吗？”电话那端，响起了秦月的声音。 “嗯。” “没事，你把电话给他。” 任缘沉默，也没有动。 “听话。”秦月继续说道：“他不敢动你的，也不敢动我，你将电话给他，我让他放你们走。” 任缘又顿了片刻，终于缓缓起身，走到胡正身边，将电话递了过去。 胡正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女，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接过电话，站起身来，走到包间的大门边。 “终于，等到您的电话了。” 沙发方向，黄衍、任缘和王明国三人齐齐看向门边，他们只听得到胡正的声音，却听不到秦月说的话。 “我会转达的。” …… “好的。我这就放。” 胡正的嘴里，只吐出了短短的三句话。他很快挂了电话。走到沙发边，将小灵通还给任缘。 “你们可以走了。” 他说完，又看向王明国，他的面色轻松，语气随意。 “你有些眼熟。” “你有些欠揍。”王明国站起身来，瞪向胡正。 “呵。”胡正轻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你还小，我不与你计较。” 他说完，将包间门打开，摆了摆手。 “你们的人，已经离开了。至于阿泰，你们要，也可以带走。” “当然得带走。”黄衍拉着任缘，掠过胡正，又瞥了他一眼。 “别留胡子了，看上去显老。” 他说完，牵着少女，带上王明国，大步走了出去。 第394章 少了一个矿老板 凌晨十二点，秦镇警察局。 黄衍和任缘赶到的时候，审讯还在继续。 苏青和宋瑶坐在隔间里，林维峻蹲在警察局大门口抽烟。 看到二人走近，林维峻站起身来。 “这一次，又是哪一出？”他的嘴角带笑，口吻戏谑。 黄衍摊了摊手。 “云里雾里。” “她们呢？”任缘问道。 林维峻指了指身后。 “在隔间。” 任缘点了点头，松开黄衍的手，抬步往里面走。 黄衍这会儿，又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戴了回去。他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到了阶梯上，呼出一口气来。 “阿泰呢？”林维峻坐到了黄衍的身边。 “被王明国和周星押回去了，关在娱乐室里。他们二人今天就睡在丰泰，在那守着。” “真是愚蠢。”林维峻撇撇嘴，继续说：“上一次，自作主张要围殴你，我已经提醒过他了。没想到，还是愚不可及。兔死狗烹这个道理，没有学明白。” “阿泰这件事，很快会在内部传开，你要怎么处理？” “之前定下了规矩，这规矩可不能破。” “那也总不能真让他去死。” “为这点事情杀人，我怕不是脑袋坏掉了。”林维峻勾了勾嘴角，看向远处。 “血总要流一点，表面上得过得去。然后将他送去西区，别回来了。” “阿泰塌了，佳缘总要有个负责人。” “李木吧，虽然也蠢，但是忠心。我还以为他会记恨上你，这人，多少还有点义气。这么说来，还是周星靠谱，再磨砺磨砺，等你秦镇的事了却，我是要带走他的。” “随你。” 林维峻摆了摆手，又掏出一支烟来，看向黄衍。 “说说昌隆的事。” 黄衍闻言，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这个胡正，很复杂。” “多复杂？” “他困住我和小缘，只为等秦月的一通电话。”黄衍看向远处，眼睛眯了起来。 “那火药桶的家庭伦理剧又升级了？跑出来一个任龙涛的情敌？” “他对秦月，用的尊称。”黄衍捏了捏眉心，看向林维峻。 “他说的是：终于等到您的电话了。” “然后呢？” “然后他说：我会转告的。” 林维峻闻言，顿了顿，吸了一口烟。 “他会，转告给谁？” 黄衍摇了摇头。 “没了？”林维峻又问道。 “然后，极其听话，将我们放了，还很客气。” 林维峻闻言，摸了摸下巴。 “秦月给他钱？或是许给他什么好处？” “那要等我老婆去问了。”黄衍叹了口气，又偏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王明国，和这个胡正，有很深的渊源。他今天一见到人，就和胡正打了一架。” 林维峻眼睛微眯，来了兴趣。 “怎么说？” “他爸爸，很早之前，因过失杀人，进了局子。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直到今天。他说，他爸爸是被冤枉的，杀人的是胡正。但是，不知道后来，胡正用了什么手段，逼他爸爸认罪了，并对冤枉之事绝口不提。” “他杀了谁？” “秦月的跟班。” 林维峻站起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望向远处，一阵沉默。 半晌，他突然转身，看向黄衍。 “倒着数。秦月的跟班被杀了，王明国的爸爸被抓，然后胡正离开秦月。多久的事？” “六年前。” “嗯。”林维峻抬手，支起下巴。 “六年。六年后，胡正掳了你，逼出任缘，只为接秦月的一个电话。” 林维峻抓了抓头皮，皱起眉头，他又望向黄衍。 “昌隆多久开业的？” “98 年，算起来，大约有五年多了。” “也就是说，这期间，胡正一直在昌隆。这中间，少了很多东西。” 黄衍站起身来。 “少了一个矿老板。五年来，没有人见过这个矿老板，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传说。” 林维峻点了点头。 “那么大一个场子。胡正一个在秦月上班的，哪里来的钱？那么，幕后老板既是投了钱，又怎会从来没有出现过？” “还有，胡正这期间和秦月有没有联系。我总有一个感觉，我感觉胡正在昌隆做一个经理，有些货不对板。”黄衍接过林维峻的话头。 “怎么说？”林维峻望向黄衍。 “他不像混混。长相，像个亡命徒，做的事，深不见底。说话……有点像你。” “云里雾里的。” “总之，他做这个经理，就有点像你平常做我的帮手，有点屈才。” 林维峻的眸色暗了暗。 “那么，你也许说中了。他若不是个正人君子，那就是藏得太深。” “那么他，藏了些什么？” 第395章 你能选择吗 秦镇警察局，审讯室旁的小隔间。 任缘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垂着头。苏青和宋瑶坐在小板凳上，宋瑶的头靠在墙上，微微闭眼。 苏青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两个小时了。”她叹了一口气。 “这帮警察，拿钱时效率如此之高。关键时候，没有屁用。”宋瑶仍旧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 “苏青。”任缘立起身子，看向苏青。 “让那獾子，去和他们说。” “说什么？” “放宋瑶进去，和宋大勇谈。” 宋瑶睁开眼睛。 “我和他谈什么？” “随便。总会露出破绽。” 宋瑶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和苏青走出门去。 十几分钟后，苏青、林维峻和黄衍走进小隔间里。 黄衍坐到小板凳上，将靠在墙上的任缘拉坐到自己的腿上。 “宋瑶现在单独和宋大勇谈，审讯室里开了录音设备。” “嗯。” “困不困？”黄衍问道。 “可以撑。” 隔间内，只有两张板凳。黄衍坐了一张，剩下的一张，林维峻让给了苏青。 这时，音响里传来一阵关门声，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宋瑶走进审讯室，将门关上。 宋大勇坐在房间的正中，两只手被手铐扣起，又锁在了身前的小桌上。 他的前方是两张木桌两只木椅，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笔录纸，还有一支钢笔。 宋瑶缓缓走到木桌前坐下，她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撑起头，抬眸。 坐在正中的宋大勇正瞪圆了眼睛，瞪着着身前一脸淡漠的少女，胸腔轻微的起伏着。 “爸爸。”宋瑶淡淡的叫道。 “叫这声爸爸，你不惭愧么？”宋大勇声音低沉。 “惭愧？”宋瑶轻嗤。 “这天底下，有亲生的儿女，送自己的父亲进监狱的？” “这天底下，有亲生的父亲，送自己的女儿去卖的？” “呵，你现在，倒不是跪在我面前的模样了。我还不知道你那么能言善辩，是上了几天的学，变得不同了。” 宋瑶没有说话，她捋了捋头发，打了一个哈欠。 “我还不知道，你那么有本事了。买通警察，给我下套。你想要钱，你找我便是，何必将我困在这里？”宋大勇继续说道。 “爸爸，我没有那个本事。” 宋大勇闻言，瞳孔缩了缩。 “今天晚上，也许浪漫还是浪漫。但是今天过后，浪漫的老板就要换姓氏了。” “什么意思？” 宋瑶勾了勾嘴角，又摊了摊手。 “你的浪漫，没了。” “哐哐哐。”宋大勇的身子剧烈的晃动了一瞬，扯的桌上的手铐发出响声。 “是谁？！” “谁知道呢。”宋瑶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扩大。 “也许姓姜，也许姓金吧。” “金万峰……”宋大勇咬牙切齿。他的背脊剧烈的起伏起来，手臂晃荡得厉害，扯动手上的手铐敲击在桌面上，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宋瑶浑不在意，许是时间太晚，她有些困了，眼睛微微眯起。 “你……”宋大勇的眼眶终于微微泛红，他看向宋瑶，神情复杂。 “你再怨怼我，那也是我们自家里的事，你联合外人，把家端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家？”宋瑶懒洋洋的笑起来。 “那不是家，那是地狱。家，是温暖的地方，那里，太脏。” “呵，你这个白眼狼。”宋大勇气笑了起来。 “若是没有浪漫，你以为，你能吃饱喝足的活到现在？若不是我苦心经营，你能吃穿不愁？你现在嫌它冰冷了？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忘掉了自己的苦命！” “十二岁，你教我去骗那些幼女，我不去做，便没有饭吃。十五岁，你逼迫我给你拉人，拉不到人，便要挟我，让我去补上那些空缺。在你的眼里，我是牲口么？没有价值，便饿，便跪，便要为了你的生意，爬到别人的床上去。” “孽障 ！你还给我讲起道理来了？若是没有我，你早就被你娘摁死在腹中了。我是你的生父，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负责喂大你，你不该回报我么？你不该为了我们的生活付出么？你有资格讨价还价么？” 宋瑶摆了摆手。 “罢了，把你的谬论收起来。我已经不小了，现在这些话控制不了我。那么多年，我也算了解你。你的通讯簿，我送给姜兰了，你的钱，我也已经拿到了。下次再见面，你也不要说，我是你的女儿了，我不会承认的。” “哐哐哐。”宋大勇又剧烈的挣扎起来。 “你……你就是怪我，是不是！我都说了，我只是气急了！我给你道过歉了，口红也给你买了，你还要怎样？！” “砰！”宋瑶突然站起，手狠狠的砸在木桌上。 “你是气急了？你是害怕，你是害怕收了他们的钱，货送不上。你怕他们找你退钱，你怕他们坏了你的生意。所以你把我送过去，你有想过，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想或不想，你不还是我的女儿？！做这一行，哪个女的不失身？早晚的事情，我只是顺势让你学习面对！你怎么就是不懂，这是你生活的来源，是你必须经历的事情。没有钱的时候，你能选择吗？” 宋大勇话毕，宋瑶勾了勾嘴角，冷冷的望了他一眼。 “七次，赚了不少吧？” “我不是拿了钱给你？我没有买口红弥补你吗？！” 小隔间内，任缘已经躺靠在黄衍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林维峻从墙边立起身形，伸了一个懒腰。 “走吧，终于下班了。” 苏青仍旧坐在木凳上，双手握拳，气得发颤。 “真是，毁了我的三观。” 第396章 我会跑的 秦镇警察局大门口。 黄衍抱着熟睡的任缘站在桑塔纳前。 “你们先送宋瑶回去，我打个车吧。” “不用，我打车走。”宋瑶说着往大路上走，却又被苏青拉了回来。 “你带着那么多钱，不安全的。” 林维峻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下巴，看向黄衍。 “这个时间点，你也打不到车。我先送他们回去，再过来接你。” “也行。” 入秋，夜里的风有些大。黄衍走回到大门一侧的岗亭边，亭边有两张破旧的木椅，他抱着任缘坐了下去。 任缘的身子动了动，脑袋又往黄衍的肩窝里蹭了蹭，她还是闭着眼，呼吸清浅而均匀。 黄衍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任缘的脸，那脸蛋却是被风吹得有些冰凉。 他皱了皱眉，然后轻轻揭开自己的外套拉链，脱下半边的衣服，翻转过来，盖在了任缘的身上，将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一些。 又坐了不知道多久。 “阿嚏！”黄衍这个喷嚏，终究是没有忍住，打了出来。 怀里的少女动了动，缓缓掀开了眼皮。 “我睡着了？” “嗯。” 她扣住黄衍的肩膀，坐正了些。 “这是哪里？” “警察局门口，在这等车子来接我们。” “噢。” 任缘支起身子，然后站起身来，将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给黄衍穿了回去。 “办妥了么？” “妥了。林维峻先送她回去，再回来接我们。” “嗯。” “下一步，你要查胡正了。” “要查，他有问题。” “胡正知道我们有暗线，差人深入进去很难。想要快一些了解他的话，可以去问妈妈。” 任缘揉了揉眼睛，又坐回了黄衍的腿上。黄衍顺势将人搂起，手掌覆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暖和一些。 “她，未必会说。” “我问过王明国了，他爸爸也不会说，像是受了不小的威胁。而且，现在探监手续复杂，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拿到更多的信息。” 任缘沉默片刻，她的眼睛闭了闭，脑袋又往黄衍的肩窝里靠去。 “你好好读书。” “我在说胡正，你突然扯这个？”黄衍皱眉。 “假期，快过去了。”任缘闭着眼，语气很缓。 “那么你呢？你要好好读书么？” “要。” “要考哪个大学？” “绿城大学。” “噢？做我的学妹吗？” “可以。” 黄衍笑起来，突然又换出一副家长式的口吻。 “这两天，作业写完了么？” “没有。” “那么，你还叮嘱起我来了。” 任缘的眸子抬了抬，伸出一只手，覆上黄衍的脸颊。 “不要因此，影响你的生活。” “你是我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更况且，你现在就是不让，也来不及了。” “若是做不到，我会跑的。” “那我一个人，替你护住妈妈。” 任缘皱眉，她将手垂下，作势要站起身来。 黄衍的手又将人扣紧了一分。 “真是小气。”他笑了笑。 “我不逃课，学习好，身体健康。倒是你，上一次为什么逃课？” “为了找你。” “那还是我的问题了？” “是。” 黄衍勾了勾嘴角，将脸凑到少女的眼前。 “要不，我们趁现在，把滨河公园里的流程重新走一遍。” 任缘抬手，捏住黄衍的鼻子，将他的脸推开。 “困了。” 她说完，手垂下，眼睛又闭了起来。 几分钟后，黑色的桑塔纳驶到了警察局大门口，黄色的车灯将岗亭的四周都照亮了起来。 任缘睁开眼，挣脱黄衍的手臂，站起身走过去。 黄衍起身，快步跟上，与任缘上了车。 “太晚了，开个酒店就在这睡吧。”林维峻转过头来，看向后排的三人。 “那去云湖宾馆，给她们两开一间。”黄衍指了指身旁两个困倦不堪的少女。 林维峻皱眉，看向黄衍。 “我不和你睡。” “你没得选。” 苏青抬了抬手。 “快走吧，我好困。” “嗯。”任缘也轻轻的哼了一声。 秦镇的宾馆管理并不严格，林维峻多花了一些钱，便开了两个标间。 两个标间是挨着的，林维峻看着任缘和苏青走进房间后，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黄衍走到隔壁的房间开了门。 黄衍今晚喝了酒，加上熬夜和奔波，已经疲累不堪。他走到里面的一张床铺前，便一个大字趴了上去，再也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林维峻走到另外一张床铺前，坐了下去。 “苏青今天，对我有些冷漠和疏离。” “想多了，她心思在宋瑶身上，过几天就好了。” 黄衍说着，将脚上的鞋甩开，大腿卷起被褥，脑袋撑到了枕头上。 “你看，我殚精竭虑的把宋瑶的事情办妥了，正常来讲，她不应该对我有些许崇拜么？” “崇拜什么？崇拜你的家世，还是你的能力？” “我总算是为了她，去做了，她不该有些感动么？” “你是为了她，并不是为了宋瑶。” “若不是为了她，宋瑶与我何干？” 黄衍叹了口气。 “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只想知道胡正到底要干什么。” “那你得先弄清楚，他和秦月是什么关系。” 林维峻说完，床上响起黄衍的呼噜声来。 第397章 阿泰叛变 2003年10月6日。 中午，黄衍四人在宾馆里吃过午饭，一起往街心花园走。 任缘和苏青走在前面，黄衍和林维峻走在后面。 “关于胡正，信息太少了。”林维峻随意的说道。 黄衍的步子缓了缓，眉头轻轻的蹙起。 “他知道你的手段，我们再想往他的身边插人，怕是不能了。那阿泰，顶多是被他买通，想来知道的也不多。” “那就只能从秦月那边入手。” “秦月妈妈的事情，是不会告诉小缘的，我问过了。她不会任由小缘参与，也不会让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 黄衍说着，突然停下脚步。林维峻也停下，偏过头来。 “若是她自己的事不说，去问问王明国的事情总是可以的。” “可以。”林维峻点头。 “也合理，毕竟王明国是我们的兄弟，替他问一问他爸爸的事情，师出有名。” 二人说着，又继续往前走。 “那么我今晚去一趟秦月。” “她去不是更好么？”林维峻指了指不远处的任缘。 黄衍摇头。 “秦月不许她出现的，她去的话，又要被打屁股了。我带着明国去，她也不会有疑虑。” “那也只能今晚了，后天就要上课了。”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房间的正中，阿泰被绑在一根椅子上，嘴还被毛巾塞了起来。 周星，王明国和阿当正围在茶几边吃饭。饭菜的香气窜入阿泰的鼻子里，他闭了闭眼睛。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了开来，黄衍和林维峻走进包间，关上了门。 周星和阿当站起身来，林维峻抬了抬手。 “你们继续吃。” 一旁的王明国吃完最后一口，站起身，将阿泰嘴上的毛巾扯了下来。 阿泰嘴里的毛巾被扯开，他微微的喘了两声，头埋了下去。 林维峻坐在沙发里，掏出烟，递给周星和阿当，然后自己点上了一支。 黄衍没有说话，他靠在沙发里，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包间外，卡座内。 苏青和任缘的奶茶刚刚端上桌，宋瑶便走了过来。 “你喝什么？”任缘将酒水单往宋瑶的身前推了推。 宋瑶摆了摆手，自顾坐在了二人的旁边。 “既然两清了，也不用你请我。” “没有。”任缘又将酒水单推过去了些。 “学校，我会给你找好。” “不必。按之前说好的，将宋大勇送到济县去便好。” 一旁的苏青伸出手来，抓了抓宋瑶的手臂。 “学校还是很重要。好一些的学校教学水平高一些，对你高考有好处的。” “不必了，和那些有钱人相处不来，我去读西区二十七中。” 苏青愣了愣，偏头看向任缘。 “怎么你们，都想去读西区二十七中？” 宋瑶闻言，也看向任缘，嘴角微勾。 任缘没有说话，她端起奶茶，啜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宋瑶捋了捋头发，看向苏青。 “她为什么想去，我可不知道。二十七中是西区最好的中学，西区和秦镇差不多，我生活起来更舒服。” “小缘，你也是这么想吗？”苏青又看向任缘。 “不是。”任缘摇头。 几人说话间，一旁的包间大门被打开，阿当站了出来，招呼了两个混混进去。 不多时，两个混混拖起已经昏死过去的阿泰往门口走。 阿当跟出来，又招呼来两个服务员。 “地上的血渍拖干净。” 他说完，转身走回包间，关上了门。 见这状况，苏青面色紧绷，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 任缘立刻抬手，将卡座一边的纱幔拉下来，挡住了过道那边的视线，然后握住了苏青的手腕。 “没事的，他们不会乱来。”她对苏青说。 “出……出血了。”苏青指了指纱幔外，仍是有些紧张。 “做给外面人看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一旁的宋瑶一脸戏谑。 “阿泰叛变。”任缘神情平静，语气淡淡。 “叛变？他跟谁了？” “胡正。” 宋瑶愣了愣，一脸诧异。 “你是说，阿泰是昌隆的人？” 任缘摇了摇头。 “他被收买，哄骗任聪，被胡正掳去。” “呵。”宋瑶笑了笑。 “这胡正，从来对打打杀杀的没有兴趣，怎么会和丰泰闹起来？” 任缘闻言，瞳孔缩了缩。 “你知道？” “很奇怪吗？”宋瑶手撑着头，神态慵懒。 “也对，你对我们这一行了解不多。” “哪一行？”任缘追问。 宋瑶瞥了瞥一旁的苏青，将酒水单递给她。 “我要一瓶啤酒。” “噢。”苏青笑了笑，站起身来。 “我去给你拿。” 苏青离开，宋瑶才将脸侧过来，看向任缘。 “这胡正，可是清水巷的常客。” “喜欢嫖娼么？”任缘正色。 “不知是喜欢嫖娼，还是喜欢那个冷娇娇。” “冷娇娇？” “对，他的老相好。” 不多时，苏青拿着一瓶啤酒和一个酒杯走过来，她已经贴心的将瓶盖打开，给宋瑶倒了一杯。 “谢谢。”宋瑶看向苏青，扬起一个微笑。 苏青摇了摇头，坐了回去。 任缘扯了扯宋瑶的衣摆，面上难掩迫切。 “冷娇娇，你熟么？” 第398章 随他 晚上八点，秦月 ktv 大门口。 黄衍和王明国特地一人换了一套西服，两个人的头上都打了发胶，领口处都打上了一个领结。 黄衍的左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补品，右手抬起，正了正自己的黑色领结。 他又回头将王明国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是满意的昂着头，走进了欧式的大门里。 假期，客人多，黄衍走到立在门边，西装笔挺的混混身前，露出一个极有礼貌的笑容来。 “你好，我找一下我的妈妈，请你去通知一下。” 混混皱眉，恍若未闻，目光移开。 王明国闻言，粗黑的眉毛跳了一瞬，他学着黄衍的模样，也看向那人。 “你好，我们找秦月。” “老板不在。” “你好，请你去通知一下，我的妈妈一定会见我的。”黄衍保持微笑。 那混混又斜了黄衍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唐芸穿着服务员的小背心，朝二人小跑而来。 她一把拉住王明国和黄衍，就往里面拽去。 唐芸将二人拉到僻静处，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 “真是服了。还是小缘了解你，若不是她提前给我打了电话，你们两今天都别想进去。” “怎么？我们有什么问题？”黄衍撑开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王明国也正了正自己领口上的领结，昂了昂头。 “大哥，你不是来见丈母娘的。” “毕竟是正式会面，还是要注意着装和言行。” 黄衍说着，扬了扬手里大包小包的袋子。 “你看，我还带了礼物。” 王明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唐芸又看了二人一番，使劲闭了闭眼。 “你们两个，给我老实待在这里。” 唐芸说着，将人摁在了小板凳上。 “我不知道她的行踪，不一定能见到。我只能先请人去通报一下试试，你们两个，不要到处跑，尤其不要上三楼。” “三楼怎么了？”黄衍问道。 “任龙涛在三楼，上面都是瘾君子，乱得很。” “噢。”黄衍摸了摸口罩下面的鼻子。 “可是我听小缘说，妈妈一般在四楼，我们总是要从三楼爬上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不然，我要打电话给小缘了。” “知道了知道了。”黄衍摆了摆手。 唐芸又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待唐芸走远，黄衍怼了怼身旁的王明国。 “明国，你去转转，看看消防通道在哪里。” “嗯。”王明国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王明国便又走了回来，坐下。 “找到了么？”黄衍问。 “找到了，进不去。” “为啥？” “有人守着。” 黄衍皱眉。 二人又等了一会，唐芸终于姗姗走来。 “今天不见任何人。”唐芸叹了口气。 “她在么？” “看样子应该是在的，我也只能托人去传个话。” “知道了，你去忙吧。”黄衍说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唐芸皱着眉，又上下看了黄衍一眼，眼里全是不安。 “你不要乱来，这里可不是街心花园。” “我怎么可能乱来呢，你看，我们是正经的谦谦公子哥。”黄衍一脸无辜。 唐芸想了想。 “你最好不要闹事，到时候小缘会很难做的。” 她说完，转身离开。 唐芸回到二楼，她站在自己负责的酒水台前顿了顿，还是拐到僻静处，打通了任缘的电话。 “喂，约到了么？”电话那端，少女问道。 “没有，但他不走。” “嗯。” “我看他那个样子，今天见不到秦月，他是不会走的。” “嗯，他是这样。” “万一他在这里闹起来怎么办？” “随他。” 唐芸举着电话，又叹了口气。 “我是怕你难做，他们如果闹大了，你帮哪一边都不是。” “不会的。”任缘语气平静。 “好，那我忙我的了。有情况，我再打给你。” “嗯。” 秦月 KTV，三楼最深的走廊处，一扇双开的大门里。 屋里没有开灯。月光和外面的灯光射进昏暗的房间里，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 这是一个套间，里面有床，有沙发，有电视机和书桌，还有独立的卫浴间。 现在，房间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物品七零八落，几件衣服也随意的丢在地上。 这个房间里没有玻璃制品，塑料的水杯和水壶也躺倒在地板上。 房间的正中，巨大的欧式沙发上也堆满了东西，混乱不堪。 秦月随意的收拾出沙发的一小块地方，坐了下去。 她只穿了一条睡裙，肩上裹了一条浴巾。 一条细细的血痕从她的睡袍里淌出，滑过她的大腿外侧，聚成一滴血，滴在了地毯上。 她似毫无知觉般，拿起茶几上她那精致的烟盒，取出一支烟来，点燃。 又过了不久，不远处的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撑起身子。他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躺倒下去。 “几点了？”男人沙哑的问道。 秦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快九点。” “今天，几个小时？” “四。” 第399章 是有病，还是贱？ 秦月 ktv，三楼房间内。 男人又努力挣扎了一瞬，起身下床。 他的上半身赤裸，头发蓬乱，眼睛浑浊。 秦月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的抽烟，她望着窗外，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男人走到茶几边，从一片狼藉的地毯上捡起一条女士的牛仔裤，又走到床边，将一件白色衬衫和外套拾起。 他将衣物小心的铺在床上，理了理，才又跌跌撞撞的走到秦月的身前。 他将沙发上的杂物一股脑的扯到地上，又抽走秦月手上的烟，用粗糙的手指夹灭，丢在了茶几上。 秦月闭眼，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仍旧是坐在那里。 男人坐下，有些粗鲁的将秦月身上的睡裙褪去，开始给她穿衬衫。 他的眼神浑浊，但面色是小心翼翼，动作也很轻。 待他将衬衫的纽扣扣完，才看到了她大腿外侧的伤。破了一个口子，血已经凝固，那血痕蔓延出长长的一条红线。 男人的动作顿住，望着那伤口，久久未动。 见男人没有动作，秦月睁开眼，自顾拿起牛仔裤，开始往上穿。刚刚穿了一半，手却被男人握住了。 “我冷。”她说。 “伤了。”男人指了指她的大腿。 “小伤，无碍。” 男人却不依不饶，他又将秦月的裤子褪去，然后走到说桌前，将桌面上杂乱的物品一股脑的挥开，认真的翻找起来。 秦月望着男人，嘴角勾了勾。 “抽屉里。”她说。 男人闻言，又开始翻抽屉。 不一会儿，他找来了一瓶酒精。他又随意的在地上捡起两张纸，走回秦月的身侧蹲下，用纸沾着酒精，给她将血渍和伤口擦拭干净。 “你不知道，酒精擦伤口很疼么？”秦月皱着眉头，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晓得疼，你就该滚回去。” 男人话落，秦月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瞬，她捧起男人的脸来，手指微颤。 “不滚。” “贱么？”男人抬眸，盯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秦月没有说话，她环住男人的脑袋，身子向前，将男人的脸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的手指穿过男人凌乱的发丝，眼睛闭了起来。 男人的脑袋埋在女人的怀里，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秦月终于松手，男人站起来，给她穿好裤子，又披上了外套。 “胡正，把小缘抓去了。”秦月顺着男人的动作，自顾将外套穿好。 “放人了么？” “放了。”秦月捋了捋头发，看向面前的男人。 “还不肯收手么？” 男人支起身子，走到地毯边，随意捞了捞，捞出一件衬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不收。”他垂眸，自顾自的扣身前的扣子，语气平淡。 “你，明明可以戒掉。若是戒不掉，我可以供着你。” 男人闻言，扣衣服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来。 他两步走到秦月的身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力道不重，但是眼眶渐渐变得通红。 “我说过了。”他的语气不再如刚才那般平和。 “我的事，你不要管。你，要么滚回去，不必在这里自讨苦吃。” 秦月并未挣扎，她闭了闭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的嘴角仍旧微微的勾起，表情却是平静无波。 “你到底要我，还是要你那该死的自尊心。” “我拿什么要你？我这控制不住的身子？还是这破破烂烂的人生？” 男人说着，眼眶越来越红，他的手指剧烈的颤动起来，但他捏住秦月脖子的手仍旧没有再用力一分。 秦月抬手，捧起男人的脸，抹了抹他渐渐湿润的眼角。 “我，永远都是你的。”她的语气温柔，眼里却满是破碎。 “我，从来，往后，都是你的。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许过别人。” “你有病么？”男人皱着眉头，盯着秦月。 半晌，他僵硬的身子终于松了一些，手缓缓的松开，垂了下去。 “是有病，还是贱？” 秦月笑了笑，又伸手，取来一支烟。 “这种话，你不要说了，没有用的，你推不开我。你抱着我的时候，你不清醒的时候，喊的都是我的名字。你哭着求我，说你爱我。那些情话，让我听起来都觉得难堪，我就不一一复述了。你，明明就爱惨了我。” 男人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半晌，他扣好衬衫，又在一堆杂物里翻出外套穿上。然后他去卫浴间洗漱了一番，又走回了沙发边。 他抬手，伸出两指，将秦月嘴上的烟掐灭。 “少抽点。” 他说完，整了整衣服，走出了门去。 房门关上，秦月将嘴上的烟拿下来，丢在了茶几上。然后她走到书桌边，将翻倒的座机电话摆正，举起了听筒。 “三楼卧室，过来打扫一下。” “好……好的，老板。”电话那端的声音微颤。 “怎么了？”秦月问道。 “有两个人，一个在闯消防通道，一个在闯四楼大门。” “什么人？” “他，他说您是他妈妈。另一个不知道。我们不清楚情况，也不敢下手。” 秦月捏了捏眉心。 “让他们，到我的办公室等。” “好的。” 第400章 就此打住 秦月 ktv，四楼。 黄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有几个袋子在闯卡的时候被扯烂了，水果和干果撒了一地。 “你们，你们这一群粗鲁的莽夫。”他抬手，痛心疾首的指向前面一群西装笔挺的混混。 “我给妈妈精心挑选的礼物，被你们毁掉了，你们会后悔的。” 那群混混一动不动，立在四楼的楼梯口，像一堵厚实的围墙。 黄衍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背脊躬起，作势就要往人墙上撞去。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飞快的跑上楼来。他走到了黄衍的旁边，大手一挥，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 “我给您引路。” 那男人语气恭敬，说完，他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微微低下头去。 黄衍斜了男人一眼，背脊又挺了起来。他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脖颈处的领结，没忘记瞪了一眼身前的那些混混。 “我给妈妈买的礼物，回头我开一个单子，请你们自费给我买回来，送到她那里去。” 他说完，仰起头，大阔步的走上四楼。 四楼，秦月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连着她的私人包间，中间有一扇门。 办公室里有一个书桌，一套豪华的欧式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 男人推开门，黄衍踏了进去，门又被轻轻关了起来。 王明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杯热茶。 “咦，明国，你还比我快一些。” 黄衍走到王明国的身旁坐了下来。 “嗯，打上来的。”王明国语气平淡。 “你看看，头发都打乱了。” 黄衍说着，抬手将他立起的那一撮头发摁了回去。 就在这时，连通私人包间的那扇门被打开。 秦月将门关好，走到了二人的侧面，坐了下来。 黄衍立刻起身，鞠了一躬。 “妈妈，我终于见到您了。” 秦月皱眉，她上下打量了黄衍一番，手不自觉捏了捏眉心。 黄衍说着，将几个袋子抬到了茶几上。 “妈妈，这是我精心为您挑选的礼物。你那些天杀的喽啰，有眼不识泰山，非要阻拦我的去路。你看，我的心血洒了一地。不过还好，这盒脑白金还是完好的。” 黄衍说着，又将那一大盒脑白金往秦月的面前推了推。 “妈妈。” “闭嘴。” “好的。” 秦月站起身来，走到小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坐回沙发上。 “有什么事？”她问道。 黄衍将手臂抬起，准备开口，秦月立刻抬手止住，然后她指了指王明国。 “你来说。” 王明国立刻坐正了一些，看向秦月。 “我爸爸是王耀光。” 秦月闻言，瞳孔缩紧，她盯着王明国，半晌没有说话。 王明国的表情仍旧平静，说话却也铿锵有力。 “我爸爸很顾家，他的钱都花在了我的身上。他从小教我，做事要考虑后果。我想，再大的过节，他也不会冲动犯下这么严重的事。” 秦月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在自己的手臂上。 又过了半晌，她微微垂下的眸子终于抬起了一些。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人。”王明国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他盯住秦月的眼睛，语气又沉了一些：“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人。” 秦月面容平静，她望向侧面的书桌，桌后面是一扇窗户。 “被杀的，是我的副手，秦河。” “秦河？”黄衍正色，看向秦月。 “妈妈，他也姓秦吗？” “是。”秦月点了点头，望向窗外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他跟了我的姓，也跟了我很多年。所以他的死，对我来说，很沉重。” “他为什么要杀人？”王明国追问。 “我不在现场，回答不了你后面的问题。” 黄衍顿了顿，端起桌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又看向秦月。 “那么，胡正和秦河是什么关系？” 秦远闻言，偏头看向黄衍。 “胡正，不会为难你们，他的事，你们不要过多打听。” “可是，我爸爸说，胡正才是杀人凶手。”王明国皱着眉头说。 秦月捋了捋头发，表情却并不轻松，她没有看向二人，又将目光落到了别处。 “空口无凭，现在想要翻案，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我有证据，我必不会瞒你。那天，现场只有三个人。” 黄衍瞳孔微缩。 “也就是说，现场只有胡正，秦河，和明国的爸爸。” “是。”秦月说着，偏过头来，语气严肃了几分。 “胡正，不要查下去，这是命令。” “为什么啊。”黄衍皱眉，脸立刻垮了下去。 “若是违抗，我会将她送走，不让你们再见面。” “太狠了。”黄衍满脸哀怨。 秦月没再搭理黄衍，而是转头看向王明国。 “若你爸爸愿意翻案，我会助你查清事实。但若他不愿，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我总要弄清楚，让我家破的真相。”王明国眼神坚定。 “有的时候，家破也许不是最坏的结果。至少现在，你该为他好好生活。” 黄衍听及此，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埋头使劲搓了搓脸，才抬起头来。 “妈妈。”黄衍皱着眉头，看向秦月。 “这不是简单的过失杀人案，对吧？” “打住。”秦月抬手，面露厉色。 “案子已结，多想无用。我希望你管好你的嘴。现在，小缘需要安全，需要好好读书，再抓着不放，会让你们涉险。” “那么你呢？你涉险吗？”黄衍追问。 “我能够自保。”秦月起身，俯视黄衍，眼里带出一丝厉色。 “今天，你已经越线了。若你希望她平安，这里的只言片语，都要烂在肚子里。” 黄衍一怔，头垂了下去。 “那么，严重吗？” “她性子倔犟，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放弃。我知道她会查胡正，但我告诉你，她不能陷进去。只一个汇尊，已经让她伤了半月有余，如果你对她真心，我希望你就此打住。” 第401章 两清 秦月 ktv，秦月的办公室内。 黄衍站起身来。 “妈妈。”他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已经在查了，你知道的，她认定的事情，一定会钻到底。我只能答应你，今天的事，我不会多说。但是，若她要继续追下去，我只能想办法守着她，但我没办法阻挠她。” 秦月缓缓坐回沙发上，抬手捏了捏眉心，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疲惫。 “你走吧。”她说。 黄衍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无奈和倦意。 秦月顿了顿，继续说：“你回去告诉她，若她执意要涉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我便立刻送她走。我会找人盯住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学习。“ “好的妈妈。”黄衍立刻鞠了一躬。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秦月摆了摆手。 “你若纵容她胡闹，以后也见不到她。” 黄衍闻言，还没有抬起来的脸又垮了下去。 丰泰佳缘酒吧，最大的一个包间。 黄衍和王明国赶到的时候，包间内酒气熏天。 苏青已经醉得不行，躺靠在了沙发里，任缘和宋瑶还正在碰杯。 黄衍皱眉，他上前两步，一把夺过了任缘手里的酒杯，然后瞪向林维峻。 “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林维峻也喝了不少，他摊了摊手。 “我拦得住么？” 话落，黄衍手上的酒杯又被任缘夺了过去，一饮而尽。 “我说。”宋瑶摆了摆手。 “你能不能不那么扫兴，今天开心，喝一点酒怎么了？” “就是。”一旁的苏青晃了晃发胀的脑壳，又覆到茶几边，端起一杯酒来。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 苏青说着，一杯酒送进肚里。 黄衍看向林维峻。 “你不拦着？” “拦什么？她开心，随她去。” 林维峻说着，翻开一个酒杯，给王明国倒了一杯酒，塞在他手里。 “那胡正，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查清楚的。” “嗯。”王明国点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任缘伸手，将黄衍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她翻开一个杯子，给黄衍也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黄衍接过酒杯，看了看任缘。少女长长的睫毛下面，乌黑的眸子已经变得有些许迷离。 “真是长胆子了。”他嘟囔了一句。 任缘的嘴角勾了勾，她握住黄衍的手腕，将酒送往他的嘴边，黄衍顺势将酒喝下。 “任缘。”宋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了起来，看向任缘。 “我与你的仇怨，喝完这杯，算是两清。” 黄衍皱眉，他挡在任缘身前，将酒倒满，酒杯举起。 “我替她喝。” 话音落下，却见任缘一把夺过黄衍手上的酒，她站起身，和宋瑶碰了碰杯，二人一齐将酒送进肚里。 宋瑶看着黄衍，撇了撇嘴。 “你还真是扫兴。” “她才多大？你就劝她喝酒？” “她不喝，我可不会帮她去查冷娇娇的事情。”宋瑶捋了捋头发，一脸戏谑。 任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向宋瑶。 “喝酒，便是喝酒，与这个无关。” 宋瑶勾了勾嘴角，并未多言，又与任缘碰了一杯。 夜半。 出租车停在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门口。 黄衍下车，背起任缘往四栋走去。 “喝酒，伤身体。” “嗯。” 任缘的头埋在黄衍的肩膀上，眼皮缓缓的往下沉。 “以前，你也抽烟吗？”黄衍问。 “抽。” “什么时候戒的？” “和你，在一起后。” “怕我会介意么？” “不。” “那是为什么？” “说不清。” 黄衍开门，换鞋，将少女背到她的小床边，放了下来。然后他蹲下身，给她将鞋子脱去，又从门外将拖鞋拿了过来。 任缘穿起拖鞋，还是努力撑起身子，走到卫生间去洗脸刷牙。 黄衍一路跟着，生怕她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以前，你醉的时候，都是我抱你走的。” “现在没醉。” “你的酒量，倒是从小就不错。” 黄衍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看着任缘洗漱。她的头发被水打湿了一些，他轻轻抬手，将少女的发丝别到耳后。 任缘擦完脸，偏过头来。 “她说了么？” “没有。不仅没有，还给你下了警告。” “什么警告？” 任缘说着，推开黄衍，走出卫生间。 “她警告你，她会盯着你，不允许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否则她会立刻将你送走。” 任缘走到自己的卧室，爬上小床，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躺靠在了墙上。 “你怎么说？” “我当然什么都不敢说。她还警告了我，我若是纵容你，便将你送走，不再让我们见面。” 黄衍脱鞋，爬上床，坐在了任缘的旁边。 任缘的头偏了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轻轻的闭了闭。 “你怎么想？” “我当然是听你的。我想过了，明面上你不能出面的事，那便只有我出面。” 任缘抬眸，看着黄衍的侧脸，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不要出面。” “为什么？” “她越是郑重，这胡正，便越是危险。” “那么，你要我看着你涉险，还是看着你和我分别？若是她真的在任龙涛被我们送进去之前，将你送走呢？” “黄衍。” “嗯？” “我真的不敢，再面对一次。” “小缘，我会守好妈妈的。你一定不会，再面对一次。” 黄衍说完，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轻轻的挪了挪身子，往旁边看去。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第402章 是唯一的（回忆） 2015 年 6 月。 黄衍开着一辆本田越野车停在了中区广场。 他放下车窗，对着路边的女人笑道：“快，上车。” 任缘走到副驾驶门边。 “哪里来的车？” “我朋友，宋子阳的车，我给你讲过的。” “噢。” “快上来，愣着干嘛。” 任缘点头，拉开车门，上了车。 本田越野车缓缓启动。 就在这辆越野车后方二十来米，一辆银灰色硬顶的保时捷跑车也启动了。 跑车的副驾驶座上，女人将举起的手机放下来。她低头打开图片，将刚刚拍摄的照片放大，一本正经的研究起来。 “啧啧啧。”女人一脸艳羡，她偏过头来，看向驾驶位上的宋子阳。 “确实是没有夸张。也怪不得，那思思悦悦他看不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诶，我说，就这模样，接盘也不是不可以。” “我说，丰子薇，你最好把嘴管好了，一会见面可别乱说话。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儿子，是她替别人代养的。” “代养？”丰子薇愣了愣，她伸出一只指头，戳了戳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黄衍不仅喜当爹，那任缘还喜当妈。啧啧啧，就这脑回路，还真是绝配。” 宋子阳偏了偏头，又立刻看向前方，跟紧前方的那辆本田。 “我再警告你一次啊，他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不要把照片胡乱给我发出去。还有，管好你的嘴，黄衍的家世，她还不知道。” “我去。还是个纯爱天使。”丰子薇又是一脸的感叹。 “所以我就说，那思思和悦悦两人，一天明里暗里的折腾，真是白瞎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我先警告你了，你老公我有没有跑车开，全看你的嘴严不严实。” “嘁，你有没有跑车开，关我什么事？还有，你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一天天的，以我的老公自居，你的行动在哪里？非要我爸堵在你家门口，你才见面是吗？” 宋子阳闻言一个激灵，他立刻抬起右手，胡乱的往旁边抓了抓，抓住了丰子薇的手腕。 “好好的，你吓唬我干嘛？都说了，红军都要万里长征，你等我再去报两个拳击课程，等我出师了，立刻就去见他老人家。” 本田越野车里。 任缘偏着头，看着窗外，表情平静。 黄衍勾了勾嘴角。 “一会，我朋友也在，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任缘闻言，转过头来，看向开车的男人。 “面子？” “对，我可是说了的，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总得做一些女朋友才会做的事。” “要，怎么做？”任缘疑惑。 “呃。”黄衍皱眉。 “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没。” “噢。我忘了。那总该看过电视剧，霸总小说看过吗？” 任缘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来。 “又要接吻吗？”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嘴咧了开来。 “呃……接吻，接吻要动情的时候才会接吻的，刻意就不太有必要了。” “噢。” “这样，他也是带着女朋友的。一会你看他女朋友是怎么做的，你便怎么做。多学学，以后就自然了。” “嗯。” “小缘，你今年，也有 25 了吧？” “刚满。” “没有谈过恋爱，总是看别人谈过的。” “不太在意。” “那你为什么会主动吻我？” “想，就吻了。” 黄衍闻言，笑容灿烂，他伸出右手，拉住了任缘的手。 “你知道吻我是什么意思吗？” “想和你试试。” “你确定，你喜欢我吗？” “确定。” “小缘，喜欢我，和喜欢小强，喜欢胖头和矮妹不同，和喜欢小聪，喜欢一首歌，一本书也不同。我说的喜欢，是唯一的，是不能立刻转移，不能突然消失的。” 女人微微垂眸，被黄衍拉住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碰在了黄衍的指骨上。 “是唯一的，只此一次。”她说。 黄衍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忽地一颤，他偏头，看了任缘一眼，又立刻看向前方。 “呃。在我心里，现在，以后，你也是唯一的。” “嗯。”任缘偏头，又看向了窗外。 二人说着，越野车缓缓的停在了一间主题餐厅的大门口。 很快，那辆银色的跑车停在了越野车的后面，宋子阳带着一个大墨镜，一脸得意的跨下车来。 任缘和黄衍站在越野车边，看着宋子阳抖了抖衣服，又捋了捋他的发型。 然后他昂首阔步的走到副驾驶门边，将车内还在奋力补妆的丰子薇拉了出来。 “你朋友，很有钱。”任缘淡淡的说。 “扯。”黄衍撇撇嘴，他微微低头，嘴唇附在任缘的耳边。 “那车，他今天特地租的，手上的表，身上的衣服和鞋，全是假货，死要面子而已。” “噢。” 丰子薇下车，她挽起宋子阳的手臂，向着越野车边的二人走来。 任缘愣了愣，她看了看身旁的黄衍，轻轻抬手，也勾住了黄衍的手臂。 宋子阳瞥了瞥任缘的动作，又看了看黄衍咧开的大嘴，在墨镜的遮挡下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哈喽！”丰子薇站到任缘身前，扬起手掌挥了挥。 “真是久仰大名了，你真的好漂亮啊。” 任缘勾了勾嘴角，笑容礼貌。 “你也很漂亮。” 第403章 没有家（回忆） 绿城，cat live主题餐厅。 这是一间集娱乐，户外，用餐为一体的主题餐厅。餐厅是最近才开业的，宣传的油头是这间餐厅散养了 12 只猫。 猫都是养在户外的，介意的客人也可以选择在室内用餐。 任缘和丰子薇一人挽着一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院里，修剪得平整的草坪上种着两棵碗口粗的常青树。 有四五只猫咪正在树下打滚，已经有不少人在逗弄这些猫咪。 放眼望去，来这里玩的，大多都是情侣。 丰子薇看到猫，瞬间就来了兴趣，她一把松开宋子阳的手臂，便向那几只猫咪跑去。 她身后的任缘见状，也轻轻松开了黄衍的手臂，但却没有离开。 “不去看猫吗？”黄衍偏头笑问。 “不。” “那我带你去逛逛。” 黄衍说着，握住任缘的手掠过宋子阳就往前走。 “我说，你订位置了没？”宋子阳一把拉停黄衍。 ”户外十七桌。” “噢。” 黄衍拉着任缘走过草坪，往人少一些的地方走去。 这个院子很大，前院连着后院，后院没有多少人，树也多了一些。 后院的草坪没有修剪过，看上去有些杂乱，一条石板路往前延伸，二人顺着石板路慢慢的走。 “这家店里，有十二只猫，都是散养的。你不是喜欢猫吗？” “还好。”女人淡淡的说。 “今天周末，怎么没有带着小聪？” “在外婆家。” “噢。”黄衍偏过头来。 “你妈妈平时帮你带着他吗？” “是我的，外婆。” “那你妈妈呢？” “没有妈妈。”任缘停下脚步，看向黄衍，表情平静。 “没有妈妈，没有爸爸。” 黄衍皱眉。 “那……” “只有外婆和爷爷，爷爷死了。” 黄衍顿住，他看向女人，心莫名的往下沉了沉。 “你……” “我是秦镇的，没有钱，也没有家。” “那你住哪里？” “租房子住。” 黄衍沉默，呼吸稍稍重了一些。 “所以你说，你没有家，是真的。” “是。” 黄衍不再说话，他望着女人平静的面庞，一动不动。 任缘又顿了顿，回望黄衍。 ”还吃饭吗？“ 黄衍回了回神，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所以，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人照顾你，你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是。” “那你病了怎么办？难过了找谁？紧急联系人的那一栏，是谁的名字？” “没有名字。” 任缘话落，黄衍上前一步，他轻轻搂过女人的肩膀，动作小心翼翼。 “小缘，你以后病了，要马上给我打电话。遇到难过的事，要马上告诉我。以后所有的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写我的名字。” 任缘将脸从黄衍的胸膛里偏出来。 “不吃饭吗？我饿了。” 户外十七桌，任缘和黄衍走到的时候，宋子阳和丰子薇已经落了座。 二人坐下，黄衍一把夺过宋子阳手里的菜单，递到任缘的手上。 任缘将菜单递回给了宋子阳。 “我都可以。” 黄衍又从宋子阳的手里夺过菜单，翻开来，放在了任缘的身前。 “你不用在意他们两个。” 任缘偏头，指向宋子阳。 “不是他请客么？” “是的，所以你只管放开来点，不用替他省钱。” 宋子阳瞥见黄衍递过来的目光，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看向任缘。 “你点吧，我很阔绰的，你看到我那跑车没？我家那车库里，还有十几辆不同颜色的。” 他说着，翘起二郎腿，一副豪迈的模样。 “呵。”丰子薇一把扯过宋子阳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不同颜色的帽子，你倒是有很多。” 宋子阳皱眉。 ”丰子薇，你要拆我的台是么？” “让你请客，不是让你吹牛皮，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宋子阳挣扎了片刻，终于是将丰子薇的手挣脱开来。他一把握住丰子薇的手腕，胸腔起伏起来。 “我不要面子么？嗯？我阔绰一点怎么了？影响到你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给我找茬。” “身为一个男人，你能不能靠谱一点？一天开着别人的跑车到处招摇，你是想勾搭哪个妹妹？你说 ！” 丰子薇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指向了黄衍，然后她微微一愣，手指又往旁边偏了偏。 任缘并未在意这一幕，她偏过头来，看向黄衍，手微微抬起了一些，作势就要去揪黄衍的耳朵。 “这个要学么？” 黄衍一愣。 “啊，这个，这个千万不要学，这是不对的。”黄衍立刻将任缘的手摁了下去，指了指菜单。 “快点菜吧。” “噢。” 第404章 一个大瓜（回忆） 2015 年 9 月。中区，绿能大厦。 下班时间，黄衍和黎天一起走出办公室。 “今天不等你的仙女么？”黎天开着玩笑。 “今天他们公司聚餐。” “你不跟着去？万一喝醉了，你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想多了，我上次和她在家里喝了一件酒，我怕火候不够，还特地买了两瓶白的。” “然后呢？” “然后我醉死过去了，她竟然还能把我拖回床上去，盖好被子。” 黎天闻言，面露诧异。 “还真是刀枪不入，传言果真不假。” “是呢。” “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黎天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二人走到路边，黄衍自顾自的走到一辆银色的保时捷旁边，拉开车门。 黎天嘴巴微张，看着黄衍自然的动作，手缓缓的抬了抬。 “你，你的车？” “呃，我朋友租的，他来接我去吃饭。”黄衍笑容自然。 说话间，保时捷副驾驶的车玻璃降了下来，宋子阳佝着头，对着黎天礼貌的笑了笑。 “噢。“黎天看到宋子阳，也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也走了。” 黄衍摆了摆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宋子阳发动汽车，踩了一脚油门。 “呵，今天没人和你过家家，终于是想起我来了。” 黄衍皱眉。 “什么叫过家家？好好说话。” “不是么？每天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喂猫，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没妈。”黄衍的脸沉了沉。 “没爹没妈，爷爷将她养大，爷爷也去世了。” “那不正好么？没有丈母娘也没有老岳父，你想结婚，搞定她一个人就行了。你看我，到现在都不敢去见丰子薇她老爸，想想，我就背脊发凉。”宋子阳说着，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很心疼的。”黄衍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那你也总不能那么清汤寡水的谈下去，你还真想出家不成？” “嗯。”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我对她做过了一些正向引导。现在，我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就差这最后一步，始终没有进展。“ “呵，你像是在哄骗一个无知的幼女一般，这天大的好事全让你占上了。没有感情经历，没有过男人，还没有爹妈，重点是长得还不错。”宋子阳撇撇嘴。 黄衍伸了一个懒腰。 “那你来试试呗，守两年的活寡，贴一万次的冷屁股，说不定，还要再当两年的和尚。” “那还是不了。” 二人说话间，宋子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汽车中控上立刻显示出丰子薇的名字。他摁下汽车屏幕上的接听键。 “阳阳，你在哪呢阳阳？”丰子薇的声音从汽车音响里传了出来。 “怎么？又查我的岗？” “没有，特地请你吃一个大瓜。” “什么瓜？” “呀，我看到任缘了，他们公司在这里聚餐。” “这是什么瓜？她劈腿了？” 宋子阳说着，和黄衍对望了一眼，黄衍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劈腿这种老套的事情了。” “你快说，不要磨磨唧唧。” “重点是，思思和悦悦也看到了。当然，还有南区的那一帮，都在看呢。” “我说，她们怎么会认识任缘？你说的？” “我可没说啊，要怪，就怪黄大公子太招摇了。他上次带任缘去音乐节，这种场合能不被拍到吗？” 一旁的黄衍捏了捏眉心。 “你们在哪？“ 电话那端听到黄衍的声音，沉默了片刻。 “哟，你在呢？”丰子薇又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有病吗？这样盯着她看，很不礼貌。” “哎，你放心吧，就盯了一会。任缘他们公司订的是包间，进去就看不见了。” “她们想干嘛？”黄衍又问道。 “她们倒是没有对任缘干嘛，就是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为什么？” “那菲菲本来说话就刺人，思思本来就对你有好感，你也是知道的。结果，菲菲就说了两句，说思思和任缘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让思思先去整整容，不要现在去丢人现眼。“ 黄衍抚了抚额头，没有说话。 丰子薇却是越说越兴奋起来。 “我给你说，众目睽睽，两个人一边骂，一边动起手来了，我们拉都拉不住。重点是，任缘不费一兵一卒，就这么走进包间的功夫，便让两个女人光天化日，在饭店大堂里互撕，是不是惊天大瓜？” “现在呢？”宋子阳一脸戏谑的问道。 “现在应该是中场休息，两个人都在补妆。” 黄衍捏了捏眉心。 “哪个饭店？” “兰荫路，湘月楼。” “知道了。” 黄衍摁了中控屏幕上的挂断，抬了抬手。 “直接过去。” 宋子阳皱眉。 “你去干嘛？添乱？” “我不管她们怎么撕，战火不能波及到小缘那里去，她是公司聚餐，会落人口舌的。” 宋子阳闻言，翻了一个白眼，银色的保时捷变入掉头车道，掉头往兰荫路驶去。 第405章 睡一觉就好（回忆） 兰荫路，湘月楼，包间内。 杨经理举起酒杯来。 “这一次能拿下恒天的项目，多亏了各位的辛苦努力，我先干为敬。” 他说着，一杯酒吞下肚里。 众人也举起酒杯，各自饮下。 “杨经理，还是你领导有方，这个项目是你接洽的，我们只是辅助工作罢了。” “诶。”杨经理摆了摆手。 “这个项目，还真不是我接洽的。如果不是小缘契而不舍的去联络，我们也没有往下洽谈的机会。” “那我们，还得敬任助理一杯了。这个项目的提成，可是快赶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是啊，恒天的这个项目，多少策划公司挤破了头，都没见着他们那个魏总。” 大家说笑着，又举起酒杯，看向任缘。 任缘面色平静，她给自己倒满酒，双手举起。 “运气好罢了。” 一杯酒下肚，任缘的脑袋突然一沉，面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坐在任缘身边的杨经理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偏头看向任缘。 “小缘，你怎么了？” “头，不太舒服。” “严重么？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 任缘说着，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想先回去休息。” 杨经理也站起身来。 “小徐今天开了车，让她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就行。” 任缘勾了勾嘴角，虽是面色苍白，但身子却挺得笔直，她又对包间内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步伐沉稳的走出了包间。 另一边，餐厅大堂内。 菲菲和思思又撕了起来。 菲菲翘起做了镶钻美甲的手指，将口红塞进小包里，然后她昂了昂头，起身便去扯思思的衣领。 她的身边，两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立刻上前准备拉人，没有拉住。 菲菲揪起思思的衣领便开始骂。 “这世界上，还不允许人说实话么？我哪句话说错了？你不就是一厢情愿，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李菲菲，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钱就可以随意侮辱人，我长得不好看，你好看么？你那鼻子做了三次了吧，还不是一样挺不起来。” 思思反手拉住了菲菲的挎包，顿时，化妆品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啊！”菲菲立刻崩溃了，她突然抓狂，拽着菲菲的衣服使劲往后拉去。 “我叔叔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粉底，你赔给我 ！” 两个女人拉扯不断，二人的旁边，四五个女人一边劝架，一边想将二人分开来。 一旁，丰子薇正举着一个手机录像，满脸兴奋，录得仔细。 黄衍和宋子阳走进餐厅，便看到了这一幕。 二人走到丰子薇身边，丰子薇看得起劲，没有发现。 “我说。“宋子阳拍了拍丰子薇的肩膀。 ”别闹。“丰子薇不耐的挥了挥手。 黄衍走上前，将丰子薇的手机往下摁了摁。 ”任缘在哪个包厢？” “737。”丰子薇皱眉，她转头，随意的往某个方向指了指。然后，她的手顿住了。 黄衍顺着丰子薇的目光看去，任缘刚好关上包间门，往这边走来。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紧身裤，长发披着，肩上挎着一个小包。 她的步伐不快，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少了几分血色，她今天没有化妆。 黄衍立刻抬步，走向任缘。 任缘微微抬眸，便看到了黄衍。她的脚步顿住，等着他走上前来。 “你。”她面露疑惑。 黄衍皱着眉头，他盯着任缘苍白的笑脸，一脸忧色。 “你不舒服？喝醉了么？哪里不舒服？” “没有。”任缘的睫毛颤了颤。 黄衍抬手，摸了摸任缘的脸，她的脸此刻一片冰凉。 然后他又垂下手去，抓了抓任缘的手掌，她的手此刻也冰得没有一丝温度，并且，还在微微的颤抖。 黄衍的眉头蹙得更深。 他不再说话，立刻佝下身，一把将女人横抱起来，疾步往饭店门外走去。 此时，大堂内已经没有了厮打和吵架的声音。 丰子薇的手机还在录着相，但镜头是对准黄衍和任缘的。 众人安静的站在大堂里，目光所指的方向出奇的一致，他们安静的目送黄衍抱着任缘，离开了饭店。 任缘靠在黄衍的肩膀上，她的眼睛闭了起来。 她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似乎被黄衍抱起后，她终于没有了力气。 她一只手捏着黄衍的衣服，一只手搭在身前，任由男人将她抱进出租车里。 “师傅，去医院。” “不。”她轻轻扯了扯黄衍的衣服。 “去你那里。” 黄衍的公寓里。 黄衍将女人安置在床上，脱去她的鞋子，又将她的拖鞋拿进屋里，摆在了床边。 然后他蹲下身子，握住任缘的手掌，眸子里尽是不安。 他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半晌，他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女人沉重的呼吸声。 “小缘，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脸上满是忧色。 任缘微微掀开眼皮，看着黄衍，面色平静。 “头痛，睡一觉就好。” “不吃药吗？” “不。”任缘的眼皮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常有的，没事。” 黄衍叹了口气，他扯来被子，给任缘盖好，又走去卫生间，搓来一条热毛巾。 他蹲下身子，抚开女人的发丝，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擦脸。 任缘的手仍旧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想了想，从客厅里找来一个空水瓶，装了一瓶烫水，塞到女人的手里，又用被子捂好。 然后，他走到床尾，脱去任缘的袜子，摸了摸。她的脚更是冰凉，苍白，且毫无血色。 他立刻起身，又走到客厅里翻找空瓶子，但已经没有了。 客厅里，黄衍皱着眉头，使劲抓了抓头皮，顿了片刻。终于，他呼出一口气来，走回了房间。 他坐到床尾，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将任缘的两只脚抬起，捂进了自己的怀里。 任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七点了。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抓着的水瓶，身子动了动。 半晌，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坐起身来。 任缘向床尾望去。 此时，男人正披着一件衬衣，侧躺在床尾。他睡得很沉，她的两只脚丫子被男人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他的呼吸不重，但任缘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胸口在有节奏的起伏着。 第406章 六个核桃 2003 年 10 月 8 日，启航学校高中部。 宋子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来。 他将袋子捞起，走到黄衍的座位旁边，伸手往里面掏去。 黄衍放下书包，盯着宋子阳的动作，眉头蹙了起来。 宋子阳掏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两个核桃，给黄衍递了过去。 黄衍盯着宋子阳手里的两个核桃，眉头深蹙，久久没有伸手。 “你干嘛？” “旅游礼品，你看我多想着你。” 宋子阳说着，又将核桃往黄衍的身前递了递。 “你去的南淙岛。”黄衍仍旧皱着眉头，盯着宋子阳。 “对啊。” “海岛上，哪里来的核桃？” “当然是文玩店里买的。” 黄衍捏了捏眉心。 “是绿城没有文玩店？还是害怕我老年痴呆？” 宋子阳手举酸了，他干脆将两个核桃拍在了黄衍的书桌上。 “让你多盘盘，你就多盘盘，废话那么多。” 他说完，又往林维峻的方向走去。 宋子阳人还没有走到，林维峻身旁的苏青突然“噌”的一声站起。 由于动作太大，她身后的椅子向后倒去。椅子落地声响不小，惹得一众同学向后排望去。 过道上的宋子阳一愣，也停下了脚步。 苏青面色紧绷，她突然抓起书包，往黄衍的座位上走。在经过宋子阳的时候，还重重的撞了一下宋子阳的肩膀。 宋子阳手里的袋子一松，往地上掉去。 “哗啦啦。”袋子里又滚出四个核桃来。 宋子阳皱眉。半晌，他撇撇嘴，蹲下，将四个核桃拾起，走到林维峻的身前。 他站在林维峻的身前挑选了半天，又给林维峻递出两个核桃。 林维峻面色低沉，他瞪着苏青的方向，随意的抬手，将两个核桃接过。 苏青走到黄衍的座位旁。 “你去那边坐，我要坐这里。”她的语气冰冷。 黄衍的眉毛挑了挑，偏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林维峻，目光又落在苏青身上。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指了指苏青的脸。 苏青使劲闭了闭眼。 “去不去？” “好好好。”黄衍叹了口气。 “我总是被你们两个随意的支配。” 他说着，捡起桌上的两个核桃，背起书包，绕开苏青，往后面走。 宋子阳送完核桃，满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他又在书包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旁边张小枫的课桌里。 黄衍捞起被苏青翻倒的椅子，坐定，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林维峻。 此时林维峻的脸上一片阴郁，他死死的盯着苏青的方向，手里的两个核桃不自觉的盘了起来。 “昨天不是约会去了么？”黄衍问。 “没去。” “这是唱的哪一出？” “昨天我有事，出去了。”林维峻手里盘着核桃，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胸腔起伏得明显。 “去哪里？” “天堂岛。” “我去。”黄衍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你背着她去洗浴中心？” 林维峻抬起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偏过头来。 “我也没背着她，我说了，我是去有事。” “你大过节的，去洗浴中心干什么？” “那六班的陈翰家里不是做酒生意么？他喜欢洗澡，我便请他去了。” “你好好的带陈翰去洗澡干嘛？” “我前段时间，打扫老爷子的酒窖，突然有了灵感。我就想着，我去找他拿 100 件飞天，囤起来。” “嘶。”黄衍学着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我觉得，我也可以买他 20 件放着。” 林维峻皱眉。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噢。”黄衍摆了摆手。 “你和她解释清楚，不就好了？赚钱的事情，也不是说不过去。” “问题就出在这里。今天早上，学校里都传开了，说一个高三叫周夕的肚子被搞大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个陈翰。” 林维峻说完，黄衍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个事，我记得上一次，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但那男的是谁，确实是记不清了。我记得当时这个周夕被开除了，闹得很大，还惊动了电视台。” 林维峻点头，摊了摊手。 “她现在觉得，我和那陈翰是一伙的。重点是，宋瑶那边的事刚刚解决完，我就和那陈翰悄悄去洗了澡，她说她现在看到我就恶心。” “啊，这还真是好巧不巧，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了。” 黄衍说着，不知什么时候，也和林维峻一样，手不自觉的盘起核桃来。 林维峻沉默了一阵，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的核桃。 他抬头，和黄衍对视了一眼。然后二人不自觉的往宋子阳的方向望去。 “他好像还有两个核桃，他怎么不盘？”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说不定，是送给小缘的。他留下了两个最大的。” “你两个，我两个，任缘两个。”林维峻抬头。 “刚好六个。” 黄衍愣了愣。 “六个怎么了？” “六个核桃，补脑。”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黄衍皱眉。 林维峻又往苏青的方向看去，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陈翰要是栽了，我那 100 件飞天怕是订不上了。赔了我一顿澡钱，还赔上了苏青。” “这周夕也是可怜。”黄衍也叹了口气。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被议论的，被开除的却是她一人。” “你管那周夕做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她这口气要多久才咽得下去。” 林维峻望着苏青，手里的核桃又不自觉的盘了起来。 第407章 包养 秦镇，清水巷。 宋瑶一直住在清水巷内。 她的房间在一栋自建房的三楼，独立的一间。 下午，宋瑶开锁进门，将书包放下，脱去校服。 不多时，门被敲响。 宋瑶开门，一个化着浓妆的少女走进门来。 少女捋了捋头发，直接坐到了宋瑶的床上，抽出两支烟来。 “我以为，你遣散我们，便不做了。”她说着，将一支烟丢到宋瑶的手上。 宋瑶接过烟，放进嘴里，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是不做了。”她将烟点燃，吸了一口。 “那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你还在浪漫么？” “不了，那姜兰规矩太多，我不习惯。”少女笑了笑，翘起二郎腿，红唇轻抿，吐出一阵淡淡的烟雾。 “那么久以来，你确是维护我们的，这点情分，我还是记着。” “都是肮脏的交易，护不护的，也没有什么大用。” “说吧，什么事？我能帮你，自会去做。” 宋瑶正了正身形，看向床边的少女。 “冷娇娇和你住，我想问问她的事。” “冷娇娇？”少女面露诧异。 “嗯。” “你想问什么？” “你了解什么，便说什么。” “噢。”少女又吸了一口烟，懒洋洋的将身子转了转。 “她，怕是有 20 了。她之前在天上人间，你知道的。” “嗯。”宋瑶点了点头。 “后来，便不去上班了，有人养着她，就是那个昌隆的胡正。” “他们是什么关系？” 少女闻言，轻嗤。 “自然是包养的关系，可比不上那个姜兰，占着金万峰女朋友的身份。冷娇娇，就是被养起来了。那胡正，也并不只睡她一人。不过，对她却是极为大方，给的票子，足够她养活自己，还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爹妈。” “她每晚都去陪么？” “那到没有，不过频率很高，一周三五天，是要去的。” “那她平时做什么？” “睡觉，看电视。” “不出门么？” “很少，不爱出门，不爱交朋友，话也不多。我们房子里，住四个人，我们和她讲话，她也理会，但从不主动。” “是胡正不允许她出门么？” “这个就不晓得了。不过，她倒是喜欢胡正的，每次出门，必定好好装扮一番。” 宋瑶顿了顿，起身，给少女倒来一杯水。 “他们一般在哪里约会？” 少女接过水，喝了一口，又看向宋瑶。 “宾馆，旅店。有时候也去我们那里。不过，都是夜里，我们也不在。有一次我月事，提前回去，便看到了他们。” “你们是高低床，他们不尴尬么？” “呵。”少女笑了笑，表情戏谑。 “大家都是懂的，有什么尴尬？倒是，我看到的那次，他们并没有脱。” “胡正喜欢她么？” “男人，喜欢不喜欢，真是看不出来。做这事的嘴脸，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肯给她花钱，总是有点感情。包养，可是很贵的。” 宋瑶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胡正还有其他的女人么？” “你到底是对冷娇娇感兴趣，还是胡正？” “自然是胡正。”宋瑶捋了捋头发，笑得暧昧。 “匆匆瞥了一眼，却是有几分喜欢。”她随意的胡诌。 “呵。”少女一脸不信。 “你说你看上丰泰的老板，我倒是确信一些。那胡正年纪大，脸上有疤，看上去粗野，怕是不符合你的喜好。” “现在，我喜欢粗犷的。” “那你还是提前打住，那胡正玩得没边。” “怎么说？” “你虽在浪漫，见他不多，不过我们姐妹聊天时，却是说过，那胡正不找冷娇娇时，常常见他搂着别的女人去开房，每一个都不同。不过，包养的却只有冷娇娇。” “哪些女的？有印象么？” “这个就讲不清了，每一次都不同。” “知道了，你先去忙。周末，你再跟我出去。” 少女闻言，一脸疑惑。 “去哪里？” “给你接了一个大单子，你可要好好把握。” “多大？你不是不做了么？” 宋瑶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 “丰泰的老板，恐怕要包养你了。” “包养？”少女一脸震惊。 “嗯，你不要穿得太暴露，她不喜欢。” “我可不敢。“少女摆了摆手。 “那任缘怕是会就地杀了我的。” “我说的老板，又不是那个任聪。丰泰现在，可不止一个老板。” “丰泰，还有其他的老板么？” “自然是有的。” 那浓妆艳抹的少女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走后，宋瑶站起身，掏出小灵通，给任缘拨去了电话。 “喂。”那边接得很快。 “周末，丰泰娱乐室，我带小丽过来。” “嗯 ，问到什么？” “没什么有用的。不过，若是那冷娇娇喜欢着胡正，你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了。” “我到时候带她去，价格你自己和她谈。” “好。” “我说，你现在那么谨慎了？连街心花园都不能来？你自己问她岂不是更好。” “被秦月，禁足了。” “那你周末又怎么去丰泰？” “去找任聪，可以。” 第408章 一个奇招 周五，启航学校。 黄衍手里盘着两个核桃，和宋子阳一起走进教室。 他先往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望了望，苏青的水杯仍旧摆在课桌上。他叹了口气，往最后一排走去。 林维峻手撑着头，看着第二排靠窗的空位发着呆。 “五天了。”黄衍坐下，偏头。 “嗯。” “还没哄好？” “我俩现在，像两块同极的吸铁石。两米之内，我必将她退走，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给小缘打了电话，她不肯帮你说话。” “小白眼狼。”林维峻撇下嘴。 “那周夕，今天会被学校通报批评，学校里都传遍了。想必和上一次一样，要被开除了。” “关我什么事？” “那陈翰还在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刚刚还在操场上大放厥词。” “关我什么事？”林维峻毫不在意，望着第二排空空荡荡的位置一动不动。 “我给你出了一个奇招。” 黄衍话落，林维峻终于有了反应，他立刻直起身子，看向黄衍。 “讲。” “她刚刚才经历宋瑶那个事情，心里肯定会特别抵触你。你现在得表明你的态度，在她面前正确的树立人生观和价值观，你得让她看到，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男人。” 林维峻闻言，一脸懵，他摊了摊手，看向黄衍。 “我的人生观不正确？价值观不正常？我到现在，可是都没有碰过她。” 黄衍捏了捏眉心。 “道貌岸然，性情凉薄，趋利避害，一样没改。” “什么意思？我需要改什么？” ”你的三观，有巨大的问题。” “呵。”林维峻气笑了起来。 “你越说越跑题了，我现在只问你，什么样的奇招能把苏青扳回来。” “现在扳得回来，将来也许扳不回来。” “扳不回来的时候，我自会找你的。” 黄衍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课间操，今天黄衍和林维峻难得没有划水，想要划水的宋子阳也被黄衍扯到了一班的队列里。 站在女生队列里的苏青看着身旁的三个人，皱了皱眉头。她往前走了两步，和张小枫对换了位置。 好巧不巧，张小枫便站到了宋子阳的旁边。 张小枫并不在意，她看了看宋子阳，扬起一个笑容。 “真是难得。” 宋子阳好似被这灿烂的一笑击中了一般，愣了片刻，挠了挠头，傻笑起来。 “真是个二货。”林维峻撇了撇嘴。 “你别嫌弃他了，你当初可比他二得多。”黄衍也撇了撇嘴。 “呵。” 二人话落，广播体操的声音并未响起，校长举着一个话筒站上了主席台。 “喂喂喂，喂喂喂。”校长试了试话筒，又清了清嗓子。 “前几天，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个极其恶劣的事件，我感到痛心疾首！这件事情，严重的影响了我们学校的声誉。……” 台下，操场上。 “人准备好了么？”黄衍小声问道。 “放心。” 林维峻话毕，突然一闪身，往主席台的方向冲去。 他的速度极快，动起来的不止他一人，各个班级突然都有异动。 校长还在主席台前慷慨激昂的讲话，他的头高高的仰起，并未关注台下的动静。 “周夕同学的行为，极其恶劣，产生的结果，极其令人痛心。作为校长，作为辛勤育人的园丁，我更是痛心疾首 ！那么现在……” 校长话未落下，他手上的话筒突然被一把夺了过去。他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一口气差点没有喘出来。 林维峻夺过话筒，上前两步。 “喂喂喂。”他学着校长，试了试话筒，然后清了清嗓子。 黄衍正看得津津有味，苏青突然冲到他的身前。 她瞪着黄衍，手指向主席台，气得眉头蹙起。 “他不想活了？” 黄衍耸了耸肩，眼睛又往主席台看去。 “快看啊，好戏。” 主席台上，林维峻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什么极其恶劣？什么痛心疾首？讲得好听，这是周夕同学一个人的问题么？！你们，一个个的，在这指责她不知检点，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臭虫！” 林维峻说着，抬手指向全场，露出与校长一般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校长仍旧呆在原地，右手捂住胸口，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就在这时，校保安，领导，老师也都开始往主席台的方向跑，独独只剩下了一班的班主任僵在原地。 她与校长一般，右手捂着心脏的位置，背脊剧烈的起伏着。眼看她就要站不住脚，班长一步踏出，将她扶住。 “青春期，本是懵懂的，学校引导不及时，家长监管不到位，错是她一个人的么？最可笑的是，真正有错的难道不是那男的？” 林维峻仍旧和校长两个人站在主席台上，那些保安和校领导统统被堵在了两侧。 刚才和林维峻一起冲出的学生已经在两侧堆叠出了厚厚的人墙。 被堵在外的校领导、老师和保安站在人墙外指着林维峻叫骂起来，却仍旧不如林维峻话筒的声音大。 “那男的今天还在大放厥词，说周夕多么多么爱他，愿意为他去死。呵，他是多么骄傲，他把一个未成年的少女肚子搞大了！上周，十月七号，他还让我请他去天堂岛洗澡！他还跟我说，他想做一个大保健！呵，他的父母是怎么教的？学校是怎么处理问题的？让一个男人，那么没有边界感，没有责任感，没有担当？” 林维峻慷慨激昂，他抬起手来，指向四班的队列，声音又大了几分。 “说的就是你 ！陈翰，你敢不敢站出来，讲清楚？这件事情，到底该罚的是周夕，还是你？！” 第409章 道貌岸然 启航学校，课间操。 林维峻话毕，仍旧立在主席台上，任两侧的校领导各种狂轰乱炸，他充耳不闻，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高二一班，队列里。黄衍见时机成熟，忽地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宋子阳的屁股上。 宋子阳身子一僵，像是触电般，他立刻高昂起头颅，大声叫喊：“陈翰无耻！卑鄙龌龊！不配读书 ！” 宋子阳话音落下，其他班级的队列里，立刻又有人高声喊叫：“陈翰无耻！欺骗未成年少女 ！毁人清白！” 接着，骂陈翰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操场。 就连主席台边的人群里也都高声的喊了起来。他们的口水全都喷在了校领导和校保安的脸上。 一时间，那些校领导的吼叫声被压了个干净。 林维峻抬了抬手，又高声喊了一句：“今天，如果校方要处理周夕同学，我们不服 ！学校必须给我们，给社会，给我们这些无知的学生，一个公平的处罚结果！” 林维峻话落，黄衍一巴掌，又拍在了宋子阳的屁股上。 “对！我们不服！严惩陈翰！”宋子阳立刻大声叫道。 “对！严惩陈翰！陈翰无耻！” 一时间，叫喊声又响彻了整个操场。 大戏落幕，黄衍满意的回过头来，看了看身旁的苏青。 苏青仍旧站在黄衍身边，呆呆的望着主席台，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最终，这场课间操因为林维峻的搅和彻底取消了。 林维峻被带去了校长办公室，一班的班主任被送去了校医室，所有的学生都被清退，回到了各自的教室里。 宋子阳连滚带爬的冲回教室，他立刻取出自己的水壶，咕嘟咕嘟将一瓶水全部灌进了肚里。 一旁的张小枫笑了起来，她将自己的水壶取出，递了过去。 宋子阳喘着粗气，一把捞开张小枫的水壶，直接咬上了壶嘴，将张小枫的水也喝了个精光。 然后他将水壶递回去，擦了擦嘴。 ”谢谢。“ 张小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看着水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黄衍懒洋洋的走回座位上，翻开书本，准备上课。却见一个好看的粉色书包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课本上。 他抬起脸来，看向苏青。 “又随意的支配我？” “我要坐这里。”苏青淡淡的说。 “你是被小缘教坏了，怎么说话的口气和她越来越像了？“ “让不让？” “好好好，随你，反正今天他是上不了课了。” 黄衍撇了撇嘴，收起自己的书包，又坐回了第二排。 中午放学，黄衍、宋子阳和苏青走进了足球场。 主席台上，林维峻立在正中央，站得笔直。他的胸前挂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违纪学生”四个红色的大字。 三人站在主席台下，仰头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林维峻。 苏青眉头紧锁，一脸担忧。 “饿了吗？”她问。 林维峻的嘴咧了开来。 “不饿。” “林维峻，你太冲动了。” “若是没有舆论的压力，校方不会重视的。” “那也不能牺牲自己，你会被记过的。” “记过就记过，总不能毁了周夕的人生。” 一旁的黄衍听着二人的对话，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道貌岸然。”他小声的自言自语。 苏青并没有听到黄衍的嘟囔，她想了想，还是绕到主席台上，从书包里掏出水壶来。 她将水壶打开，递到林维峻的嘴边。 林维峻顺势咬住壶口，应该也是渴极了，他一口气便喝下了半壶。 他咽下水，嘴又咧开，看向苏青。 “心疼我了？” 苏青别开脸去，没有说话。 “不生气了？” “嗯。” 林维峻看着苏青，语气又轻缓了一些。 “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是。”苏青点头。 “即便周夕有错，陈翰也不该那么轻易的放过。” “想必，陈翰应该躲不过去了。” “那么周夕呢？” “至少不会被开除学籍，也不会再被那么多人看低。” “嗯。”苏青终于扬起了嘴角。 “开心了？” “嗯。” “那么，你开心就好。” 苏青闻言，睫毛颤了颤，她抬眸，看向林维峻的脸。 “你还要站多久？” “站到放学。” “我陪你。” “不用，你去给我买根烤肠来。” “水还要喝吗？” “一会再喝。” 第410章 恋爱脑 星期五，下午放学，林维峻终于摘下了牌子。 苏青扶着林维峻走下主席台，黄衍将他的书包递了过去。 “我去秦镇，你们明天再过来。” “噢。”林维峻接过书包，又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宋子阳，下巴抬了抬。 “他怎么了？” 黄衍顺着林维峻的目光看过去，宋子阳正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据说是他喝了张小枫的水壶，人家转头就把水壶丢了。” 宋子阳垮着个脸，点了点头。 苏青皱眉。 “你怎么能直接喝女孩子的水壶？” “她递给我的。” “那你也不能直接喝，很不礼貌的。” 宋子阳皱眉。 “你刚刚，不也把水壶给他喝了？”他指了指林维峻。 苏青闻言一愣，林维峻却是笑了起来。 “大哥，苏青是我女朋友，我们接过吻了。张小枫是你女朋友么？” 黄衍捏了捏眉心。 “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安慰他。” 他说完，先一步离开了学校。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唐芸和小松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拨豆子，任缘在厨房里洗菜。 黄衍开门，换鞋，他将买的饮料随手放到了餐桌上。然后他走进任缘的小房间里，放下书包，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唐芸偏头看了看任缘房间的方向，又偏头看了看厨房里仍旧忙碌着的少女。 “真是像回家了，轻车熟路的。”她感叹。 黄衍走出房门。 “这里当然是我家。” 他说着，走进厨房去，帮着任缘洗起菜来。 任缘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她拿过菜板，开始切肉。 “和好了么？”她埋着头，随意的问。 “我出马，自然是和好了。” “又出了什么花样？” “我让他去把校长的话筒抢了，在全校师生面前说了那陈翰的罪行。现在，只怕那陈翰，在学校里待不长了。” 任缘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偏过头来。 “你，牵扯了？” 黄衍也偏过头来，对着少女笑道：“自然是没有，他可不希望苏青知道，这是我的主意。” “嗯。” 任缘又埋下头，继续切起肉来。 “他俩这样，走不长。” “帮一帮也无妨，毕竟上一次，却是莫名的错过了。” “你，没有告诉他么？” “没。告诉了也没有用，有些事，该让他慢慢的想明白。现在，他还没转过弯来。” “明天，你带我去丰泰。” 黄衍将洗好的菜装进菜篓子，转过身来。 “还是妈妈管得住你，现在知道怕了？”他勾起嘴角。 “她说盯我，必定会盯。” “她若是盯你，我倒是会更加放心了，至少你会很安全。” 任缘将肉切好，装盘。 “若你被掳走，我还是会去。” 黄衍闻言，脸垮了下来。 “现在，恐怕整个秦镇都晓得，抓了我便能逼你就犯。我被掳的经验，都快可以写出一本书了。” 任缘抬眸，弯了弯嘴角，好看的梨涡现了出来。 “秦镇，没有人敢掳你了。” “你又知道？” “你叫秦月妈妈，传开了。” 黄衍回望着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么，我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 “不要得意忘形。” 任缘今天做了三菜一汤，饭菜上桌，四个人围坐在餐桌上吃起来。 唐芸一边吃，一边和任缘聊天。 “我听李木说，现在佳缘归他管了。” “嗯。”任缘给黄衍夹了一筷子菜，应了一声。 唐芸又看向黄衍。 “那阿泰，你们怎么处理的？” “断了他的手指，然后悄悄送去了西区。” “为什么要送去西区？” “留在这里，始终是一个隐患，倒不如生死不明的失踪，也能震慑丰泰的人。” “想得很是周密。” 黄衍点了点头。 “那林獾子做事，是很靠谱的。” “他年纪不大，心思城府却是比中央大街上的那些人物也不遑多让。” “可惜了，是个不太成熟的恋爱脑。”黄衍摆了摆手。 小松闻言，从碗里将头抬起，看向黄衍。 “哥哥，恋爱脑是什么？” 唐芸也一脸疑惑的看向黄衍。 “就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为什么要冲锋？”小松脸上的疑惑更甚。 “总之，就是爱上一个人，容易变傻，没了主心骨。找不到东南西北，不论对方说什么，只得乖乖照做。” 唐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黄衍，又笑了起来。 “我看他不像，倒是你很像。” “我？”黄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恋爱脑？开什么玩笑。” 唐芸点了点头，表情认真。 黄衍皱眉。 “你眼花了吗？在感情里，我一直是非常有思路，可以掌控主动的。” “主动？”唐芸笑得合不拢嘴。 “主动的贴到秦镇来么？又是送奶茶，又是送小松，现在还把丰泰也送了。” 黄衍闻言一怔，他垂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然后他立刻抬起头，换出一副淡定又从容的模样来。 他端起架子，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任缘挥了挥手。 “我渴了，要喝水，热的。” “噢。”任缘表情平静。 她起身，去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又给黄衍端了出来。 黄衍接过水，看了唐芸一眼，一脸得意，一口将水喝去了大半。 第411章 惨绝人寰 次日，丰泰娱乐室。 下午，宋瑶带着小丽走进二楼大门，阿当立刻迎上前来，将二人请进了任聪的私人包间。 此时的包间里并没有人，阿当招呼杨东，亲自给二人端来了两杯奶茶，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丽望着宽敞豪华的包间，面露忧色。 “真的，要包养我？” “真的。”宋瑶表情戏谑，她端起奶茶，清浅的喝了一口。 “那我，要多少钱合适？” “有钱的，你随便开价。” 小丽望着宋瑶，迟迟没敢去动身前的那杯奶茶。 “这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落到我的身上来。”她面露忧色。 “这便是运气了，你知道，我不骗你的。” “我不如你和任缘的样貌，身子也是普通，说实话，我想了几晚，总觉得不真实。” 宋瑶看向小丽，面色郑重了几分。 “你有和其他人说起么？” “没有，你说过保密，我便守口如瓶的。” “嗯。”宋瑶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懂我的为人，我既让你过来，便不是推你入火坑。他们不会为难你，谈条件你只管去谈。若是不愿意，心有疑虑，也可以直接拒绝，不会有事。” “你倒是抬举我了。”小丽自嘲的笑了笑。 “我哪里有选择，只要有钱，能活下去，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宋瑶站起身来。 “我去买包烟。” “噢。” “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嗯。” 宋瑶走出包间，刚巧走到二楼大门处，便遇到了上楼的林维峻、苏青和宋子阳。 苏青松开林维峻的手，上前两步，拉住了宋瑶的手腕。 “你去哪里？” 宋瑶看着苏青，勾了勾嘴角。 “买烟。” “噢。” “那人到了么？”林维峻问道。 “在里面，你好好和她说，别吓着她。”宋瑶指了指包间的方向。 “知道了。” 宋瑶微微点头，下了楼去。 林维峻带着苏青和宋子阳走进了包间。 见门打开，坐在左面沙发上的小丽抬眸看去，半晌，又将头垂了下来。 林维峻上下打量了沙发上的小丽一番，自顾走到小丽的对面坐下，苏青和宋子阳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摸了摸下巴，并未着急开口，沙发上的小丽却是突然抬头，望向林维峻。 “你是丰泰的老板么？”她问。 “算是。”林维峻懒洋洋的靠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来。 “噢。”小丽又垂下头去。 “你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嗯。”小丽点了点头。 “宋瑶跟我说过的。” “嗯，那么大致情况，你应该明白了。” “嗯。”小丽抬起头来，看向林维峻。 “她说丰泰的老板，要包养我。” 小丽话落，林维峻一屁股坐正，盯着小丽，嘴巴微张。 一旁，苏青和宋子阳对视一眼，也一脸震惊的看向小丽。 “你……你说。”林维峻看着小丽，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 “任聪要包养你？” 小丽一怔，抬起头来，立刻摆了摆手。 “不，不是的。不是任聪。是另一个老板，我怎么敢和任缘对着干。” “另……另一个老板？”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摸了摸下巴。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苏青面色却是沉了下来。 她突然“噌”的一声站起，“啪！”一巴掌扇在了林维峻的脸上。 她下了重手，声音清脆响亮，林维峻的脸直接被扇偏了过去。 苏青扇完巴掌，没忘甩了甩手，然后她突然转身，冲出了包间。 林维峻被这一巴掌扇懵了片刻，他突然抬起眸子，瞪向小丽，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宋子阳也懵了两秒，然后他非常懂事的站起身来。 “我去追。” 话落，他也立刻冲出门去。 小丽也懵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维峻，问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苏青冲出包间，疾步往门外走。 好巧不巧，她刚刚走到二楼大门，便撞见了黄衍、任缘和买烟回来的宋瑶。 三人齐齐抬头，看到苏青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愣住了。 任缘走上前去，拉住气得呼吸不稳的苏青。 “又吵了？”黄衍笑着问道。 苏青没有说话，双眼通红，背脊剧烈的起伏着。 就在这时，宋子阳也冲出了二楼的大门。他差点没刹住车，整个人往任缘的肩膀撞去。 任缘反应迅速，她突然转身抬脚，一脚踹在宋子阳的肚子上，力道不重，将人蹬停了下来。 黄衍上前两步，扶了扶宋子阳。 “这是唱的哪一出？” 宋子阳站稳，眼神异常的复杂，他看向黄衍，嘴巴张开。 “简直是，惨绝人寰。” 黄衍皱眉。 一旁的宋瑶捋了捋头发。 “小丽还在里面么？”她的语气随意。 “小丽？”宋子阳偏头，看向宋瑶。 “对。” “自然是在的。”宋子阳说着，突然一把握住黄衍的手臂，表情异常的夸张。 “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赐良机。” 黄衍皱眉。 就在这时，苏青突然挣脱了任缘的手腕。一闪身，又飞快的冲进了大厅里。 第412章 不够豁达 任聪的包间里。 林维峻气息还未平稳，他瞪着坐在对面的小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 “哪个给你说，我要包养你？” “自然是宋瑶。” “那婆娘是不是有病？” 林维峻将烟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 “你没有要包养我么？” 林维峻正要答话，“哐！”包间门又被推了开来。 苏青冲进门来，瞪着林维峻，没有说话。 林维峻立刻站起身来，也望向苏青，眼神复杂。 他突然伸出一只指头，指向天花板。 “天地良心！我是被诬陷的！” “呵。”苏青气笑了起来。 “那么，你让宋子阳出去，孤男寡女，你不心虚？！” 林维峻气急，他将指向天花板的手指划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扇我，我不要面子的？” “面子重要是么？” “起码，起码的尊严总要有吧？” 一旁的小丽看着二人吵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她踌躇了一番，正准备悄悄离去，黄衍一行人终于是走进了包间里来。 宋瑶淡定的绕开吵架的二人，走到小丽身边坐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大腿。 黄衍拉着任缘也绕开二人，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宋子阳摸了摸鼻子，跟在了任缘的身后。待任缘坐下，他立刻讨好的从衣兜里掏出两粒核桃来，递了过去。 任缘一愣，看着核桃，没有接。 “大姐，这是我从南淙岛给你带的礼物，你这两颗，绝对最大，纹路最好。”宋子阳笑得谄媚。 “南，南淙岛？” “嗯。” “南淙岛，哪里来的核桃？” “自然是在南淙岛的文玩店里买的。” 任缘皱眉。 林维峻见苏青一直站在原地，眉头皱起。 他突然上前两步，将人拉住，指向宋瑶。 “来，正主来了，就是那婆娘搞的鬼。” 苏青使劲甩了甩手，没有甩开，她瞪向林维峻。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林维峻那一直沉稳淡定的模样终于是在此刻支离破碎，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皮。 “我真是服了，一天天的，像是水逆了一般，全世界都在往我的裤裆里倒黄泥巴！” 坐在主位上的黄衍没有忍住，他偏头，将脸埋在了任缘的发丝间，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任缘也低下头去，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眸，她努力的控了控表情，又抬起头来，顺手接过了宋子阳手里的核桃。 一旁的小丽悄悄看向宋瑶，小声的问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宋瑶捋了捋头发，表情平静。她又拍了拍小丽的大腿，让她宽心。然后她抬眸，斜了一眼林维峻。 “他又不是丰泰的老板。”她指着林维峻对小丽说。 小丽一愣。 “他不是吗？” “自然不是。” “那……那是谁？” 宋瑶轻轻抬手，指向了主位。 小丽的目光顺着宋瑶的手指望去，嘴巴微张。她对上任缘的目光，又立刻垂下头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敢？他是任缘的男人。”小丽的声音越来越小。 “谁说丰泰的老板是任聪了？” “那是谁？” “自然是任缘了。” 小丽一愣，她看向宋瑶，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在逗弄我么？任缘不是老板娘么？” “不是啊。”宋瑶抬手，支起小丽的下巴，让她顺着自己的手指看去。 “她是老板。”她指着任缘说道。 然后，她将小丽的下巴往一旁偏了偏，又指向了任缘身旁的黄衍。 “他是老板娘。” 黄衍望着宋瑶伸向自己的手指，当下被口罩挡住的脸一黑，睁圆了眼睛瞪了过去。 还站在茶几边的林维峻和苏青愣了愣。林维峻先没憋住，他抿了抿不自觉往上翘起的嘴角，极力维护住自己沉稳的模样。 苏青听了半天二人的对话，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也偏过脸去，抿起了嘴唇。 小丽又怔了半晌，终于是理清楚了人物关系，但她脸上的疑惑有增无减。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任缘，问道：“你要包养我？” “是。” “可你是女的。” “不碍事。” 小丽仍旧有些懵，她又小心翼翼的看向黄衍。 “你不介意？”她的语气认真。 黄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瞪向宋瑶。 “你们一定要用包养来定义这件事？” 宋瑶随意的摆了摆手。 “我说复杂了，她听不懂。” 一旁的林维峻捏了捏眉心，他又试着拉了拉苏青，这一次拉动了。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将苏青拉坐回了沙发上。 坐在宋瑶身边的小丽又沉默了片刻，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向任缘。 “一周几天？” “七天。” 小丽皱眉。 任缘勾了勾嘴角。 “可以加钱。” “噢。”小丽点头，又问道：“时间上有要求么？” “不固定。” 黄衍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摁住任缘的肩膀，大力将人转向自己，眉头皱了起来。 “你再这样谈下去，我怕是要疯了？” 一旁的林维峻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抬起手来，指向黄衍，看着苏青。 “看到没有，老板娘还是不够豁达。” 第413章 先试试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宋瑶终于正了正身形，看向小丽。 “包养，是大概的意思。” “大概的意思？”小丽又疑惑起来。 宋瑶抬手，指了指林维峻。 “你要做些什么，他和你解释，至于肯不肯做，你自己决定。” 小丽点了点头，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终于也坐正了些，清了清嗓子。 “你预计，一个月，想要赚多少？”他问道。 “五百。” “嗯。”林维峻点了点头。 “我们老板，给你一个月一千二。” 小丽闻言，满脸诧异，她偏过头去，望向任缘。 任缘点了点头。 林维峻嘴角微勾，继续说道：“但是，当然也不是包养这回事。” “那我要做什么？” “明面上，你是被包养了，背地里，我们要你查冷娇娇和胡正。” 小丽一愣，眉头蹙起。 林维峻笑了笑，继续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合理的和冷娇娇说话，不能太刻意，不能引起她的怀疑。然后，我们要知道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人名。” “就，这么简单？”小丽一脸不可置信。 林维峻摆了摆手。 “能做到不刻意，和她的关系更加亲密，还要尽可能多的收集有关胡正的信息，可不是那么简单。“ 小丽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若是我被包养了不用上班，能多在屋子里和她相处，想要和她多说说话，倒是不难。”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若是你们两个情况相同，倒是更容易将话题转移到胡正身上去……那么，我们可以编造一个矿老板出来将你包养，还要编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编，编造？” “嗯。”林维峻点了点头。 小丽犹豫了一番，又看向宋瑶，有些欲言又止。 宋瑶笑了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你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没有人会逼你，做或是不做，按你的意愿来。” 小丽点头，她踌躇一番，抬起头来，看向任缘。 “工作，是很简单的工作。我，我觉得，一千二，我拿着有些过意不去。若只是去套冷娇娇的话，一个月五百，够我不去上班，养活自己就行。” “就一千二。”任缘回望小丽。 “消息重要，还可以加。” “那个。”一旁的林维峻摆了摆手，看着小丽。 “我要先给你讲清楚，这个胡正，我们知道的信息不多。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你不能守住嘴，或者一不小心让他们察觉出半分，及有可能会有危险。” 小丽闻言，一怔，她垂在沙发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才抬起头来。 “会死么？” “不好说。”林维峻摊了摊手，语气却是真诚。 “我不想哄骗你，也不能保证你绝对安全。所以这一千二，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若想试试，便可以试试，工资照算。你若感受到了危险，不想做了，随时可以退出。工资呢，就结算到你退出的那一天。” “那么，我先试试。”小丽没有犹豫。 “好。”黄衍立起身子，看向小丽。 “在和冷娇娇搞好关系上面，若是需要用钱的地方，钱都由我们老板来出。我们现在就把故事编好，你要在离开之前，将故事背熟。” “嗯。”小丽点了点头。 “还有，要管好嘴。”任缘说道。 宋瑶闻言，勾了勾嘴角。 “她的嘴，你大可放心。没记错的话，丰泰可是好几次，想要策反她，好像都无功而返了。” 宋瑶说着，眼睛随意的瞥了瞥黄衍。 黄衍偏过头去，摸了摸口罩下的鼻子，恍若未闻。 小丽点了点头，她看向任缘，面露真诚。 “我们这行，听到的都是枕边的事。若是管不好嘴，生了贪念，是会没命的。所以，我可以管好嘴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能从冷娇娇那里听来多少，我也没有把握。” “先试试，工资照算。” 任缘说着，手里的核桃不自觉的盘了起来。 黄衍垂眸，看着两粒核桃在少女纤细的指尖上转动，口罩下的嘴角勾了勾。 任缘觉察到黄衍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 “你看什么？”她问道。 “看你盘核桃。” “盘核桃，怎么了？” “老气横秋的。” 任缘闻言，眉头轻蹙。她的手指停住，将核桃塞到黄衍的手里，站起身来。 “时间到了。”她说。 “什么时间？”宋瑶疑惑的看向任缘。 黄衍叹了口气，跟着站起身。 “她在街心花园呆的时间太长，秦月要起疑的。到饭点，就该回家了。” 宋瑶闻言，立刻露出戏谑的表情来。 “没想到呢，丰泰的老板还有门禁。” 任缘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往包间大门走。 黄衍跟着任缘，堪堪走到茶几边，却被林维峻一把拉停了脚步。 “你不能走，编故事，你擅长的。” 黄衍皱眉。 “我要陪小缘吃饭的。” 已经走到大门边的任缘脚步顿住，她转身走回黄衍身边，将黄衍手里的两粒核桃拿了回来。 然后她拉起坐在一旁的苏青，离开了包间。 “她什么意思？”林维峻皱着眉头，指着包间大门看向黄衍。 “带苏青去吃饭，不明显吗？”黄衍摊了摊手。 “真是没有礼貌。” 第414章 自知之明 几天后，秦镇清水巷，合租房。 小丽靠坐在自己的床边，翘着二郎腿，举起一个小镜子，拿出新买的口红化起妆来。 这个合租房不大，一扇窗前摆放着两张长木桌。木桌的两侧是两张高低床。 高低床的旁边摆着一个破旧的双人布沙发，沙发的对面支起一个小桌，上面摆着一个老旧的电视机。 房里的四个少女共用一间小厨房，一个卫生间。小丽的床铺在下层，她的上铺便是冷娇娇。 现在是下午四点，冷娇娇还在床上睡觉。 同屋的小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望着床边的小丽笑道：“还不收拾，今天不上班么？” 小丽抬眸，笑得灿烂。 ”我啊，现在不上班了呢。” “不上班了？”小凤略微讶异，她走到小丽的床边，也坐了下来。 “嗯。”小丽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 “运气好，遇到一个矿老板，他肯包养我了。” “那真是天大的运气。”小凤一脸羡慕。她又问道：“一个月给多少？” “五百呢。”小丽的声音又放低了一些，笑着对小凤撑开了五根手指。 “很不错了，总比我们好。”小凤认真的点了点头。 二人说到此处，小丽又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呢，没有娇娇姐好看的，能有五百，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是呢，不说五百，有四百，我也肯的。”小凤摆了摆手，也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站起身来。 “哎，我还是赶紧出门去吃饭了。” “好。”小丽应声，然后又举起身旁的小镜子，开始摆弄起手上的口红来。 六点，小丽从外面买来一碗炒饭，打开电视，开始边吃边看。 这个时候，她身旁的高低床，上铺终于有了动静。冷娇娇坐起身，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丽，没有说话。 小丽偏过头来，自然的勾了勾嘴角。 “娇娇姐，你醒了？” “嗯。”冷娇娇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爬下床，走去了卫生间里。 小丽偏头看了看，又回过头来，自顾自的吃饭。 不多时，冷娇娇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她走到小丽的身边坐下，点燃了一支烟。 “今天不去上班么？”她随意的问。 小丽勾了勾嘴角。 “前几天，被一个矿老板看上了，今天谈好了价格，便不去上班了。” “噢，挺好的。”冷娇娇并未在意，她捋了捋头发，不再说话。 抽完烟，她离开沙发，坐到了书桌旁，开始化妆。 “你今天要去吗？”小丽边吃边问。 “要。” “噢。”小丽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饭盒放到茶几上，起身，坐到了冷娇娇的对面。 “娇娇姐，我没有经验，想问问你。” 冷娇娇抬眸，看了看小丽，勾了勾嘴角。 “问什么？” “去见老板，是不是都要精心打扮的？” “拿着他的钱，自然要让他高兴了。” “噢，那我又不知道他的喜好。” “他相中你的那一天，你是什么样子，你就按照那个来。” “嗯……”小丽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那天他来酒吧里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被妈妈带进去，他选中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陪他喝酒。他这人，倒是有趣，手里盘着两个核桃。那核桃转来转去的，我好奇，想伸手去摸，他就递给了我。” “你接了么？” “没有。”小丽摇了摇头。 “我哪敢随便接他的东西。后来，他喝得有点多，又掏出一颗金珠子来，递给我。我哪里敢要，手都没有敢伸出去。” “然后他就看上你了？” 小丽点了点头。 “后来，他便找到了我，说要包养我了。” “那便是看上了你不贪。” 冷娇娇一边化妆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熟练，并没有停下来。 “那么，我也要精心打扮么？”小丽又问道。 “打扮，自是要打扮的。不论他在不在意，你毕竟要取悦他。” “噢。”小丽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时间长了，会生出感情么？” 冷娇娇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对面的小丽。 “你喜欢上了？” “只是，觉得人还不错。” 冷娇娇又将目光落回了镜子上，她的语气仍旧随意。 “生意就是生意，别有太多的幻想。我们，没有那个命，有钱赚就行了。” 小丽闻言，眸子垂了下去。 “那么你，就对你的老板，没有生出一点情意吗？” 冷娇娇笑了笑。 “或许有吧。不过他提醒过，让我不要太入戏，我呢，也有自知之明。” “这个，可以，可以控制吗？”小丽抬起头来，认真的问道。 “先过好眼前的生活吧，想那么多。” 冷娇娇化完妆，将自己的化妆品收好，仔细照了照镜子，开始梳头。 “娇娇姐，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冷娇娇撇了撇嘴。 “是不去上班无聊了，你才会想那么多么？” 小丽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如果他肯和我好，我以后也愿意跟他的。” “嘁。”冷娇娇嗤笑出声。 “小丽，我劝你，不要想多了。今天他要你，便会养你。明天他不想要你，你便会被抛弃。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方设法从他的身上多捞一点，这个，就算是在为以后打算了。” 第415章 还有多少时间 2003 年 10 月中旬，东区，某会所包间内。 黄衍一屁股坐到豪华的皮质沙发上，将书包放了下来。 林维峻也将肩上的书包随意的一丢，坐上沙发，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说吧，特地支开了苏青和宋子阳，你又要搞什么事？” 黄衍摆了摆手。 “先叫点喝的，我要喝可乐。” “真是麻烦。” 林维峻起身，走出包间门。不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坐下。 见林维峻望着自己，黄衍抹了一把脸，呼出一口气来。 “胡正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感觉到了。” 黄衍正了正身子，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那天我被掳走，胡正和秦月打了一通电话。” “嗯。”林维峻吸了一口烟，不疾不徐的吐了出来。 黄衍顿了顿，眼睛盯着茶几。 “他说，终于接到了您的电话。他用了尊称，语气也十分客气。然后他还说了一句，我会转达的。” “嗯。”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这个我们之前讨论过了，他背后有一个讲不清楚的矿老板。” “第二，那天，我去找秦月，她并非什么都没有透露。” “那么，她透露了什么？” “很多信息，我大致整理了一下。”黄衍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白纸，摊开来。 “首先是王明国的爸爸，她说了几个关键点。她对王明国爸爸杀人，并未否认，也未肯定，而是说，她没有证据。” “那么，她的意思是，王明国的爸爸，的确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对。”黄衍点头。 “然后，她告诉了我，死的是她的副手，叫秦河。这秦河，跟了她很久。我想，既然都改随了她的姓氏，那么，必定是她的亲信。她也说了，秦河的死，让她很沉痛。” 林维峻又摸了摸下巴。 “她的亲信，在秦月被杀。说明，的确有人想迫害她，她的身边并不安全。” “对。”黄衍顿了顿，看向林维峻。 “第三个关键。明国爸爸杀人的那天，现场只有三个人。” “死者，王明国的爸爸……”林维峻说到此处，瞳孔微缩。 “还有胡正。” 黄衍点头，他望向手上的白纸，继续说道：“她给王明国说，家破，也许不是最坏的结果。” 林维峻皱眉，面色也凝重起来。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知道自己亲信被杀的真相。但是，她无能为力。” “是的。最后，她说，她不会让小缘涉险。我便问她，她涉险吗。” “她怎么说？” “她说的是，她可以自保。” “自保？” 林维峻话落，黄衍缓缓的点了点头。 包间内，安静了一瞬。黄衍又将那张白纸收了起来。 服务员进门，端来两杯可乐。他的托盘还未来得及收起，黄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将空杯递了回去。 “再来一杯。” “好的。” 服务员接过空杯，退了出去。 林维峻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阵浓烈的灰烟来。 “有一个人，对秦月不利。那个人，深不见底。”他慢慢悠悠的做出了总结。 “那一个人，很可能就是，胡正背后的矿老板。” 黄衍和林维峻对视，二人的面色皆是凝重无比。 “那么或许，这个矿老板的危险程度，超出了你我，甚至是秦月可以对抗的范围。” 林维峻话落，包间里又安静下来。 不多时，服务员又端上来一杯可乐，黄衍抬起杯子，喉结滚动了一瞬，又将杯子重重的放了下去。 “这个事情，除了你我，不能再有第三个人清楚。尤其是，小缘。” 林维峻捏了捏眉心，看向黄衍。 “还有多少时间？” “五月十一号，我们还有半年。” 林维峻转了转脖颈，端起桌前的可乐，喝了一口。 “这胡正在昌隆那么多年，既是有目的的，必定也有漏洞。他去清水巷，也必定不是只为了消遣。” 黄衍点头。 “我想过了，现在小缘参与其中，还是先要将胡正查清楚。若是能够抓到他杀人的证据，我们便可以将胡正送进去，安她的心。” 林维峻摇了摇头。 “现在明国的爸爸已经伏法，他既能瞒天过海，必定不会轻易留下证据。即便找到证据，就秦镇警察局里的那帮乌合之众，怕是已经被打点得滴水不漏，不会轻易为你翻案。” 黄衍闻言，眉头越蹙越深。 “那怎么办？时间如此紧迫，若是抓不住胡正，我们也没有办法查下去。” “先查，查清楚，才能有应对的计策。” “只一个小丽，我们的速度太慢。” “找江宽，安排人，隐晦一些。他既喜欢出现在清水巷，我们便把整个清水巷都打点一遍。” “嗯。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第416章 用情至深 同一时间，秦镇，秦远中学。 整个教学楼里已没有什么人，天色暗了下来，空荡荡的篮球场显得有些寂寥。 任缘一个人坐在篮球场边的石台上，眼眸半开，望向地面，坐了很久。 王明国走到操场边，顿了顿，然后他走到任缘身边，跨上石台，蹲了下来。 “小松呢？”他偏头问。 “回家了。” “找我什么事？” 任缘起身，站到王明国的身前，挺着背脊，双手揣兜，盯着他。 “那天，你们去秦月，说了什么？” 王明国抬头，看着任缘，粗黑的眉毛不可察觉的轻轻一跳。 “黄衍没说？” “说了。” “你要对口供么？” “是。” “他会骗你？” “偶尔。” 任缘极有耐心，她双手揣在外套的口袋里，盯着王明国的每一寸表情。 王明国垂下眸子。 “那天，他走的楼梯，我走的消防通道。” “嗯。” “我们后来都被请到了秦月的办公室里。” “嗯。” “他屁颠屁颠的将脑白金送出去，秦月嫌他太啰嗦，便叫他闭了嘴。” “然后呢？” “然后我便问了秦月我爸爸的事情。秦月说，是我爸爸自己认的罪，她帮不了我。” “杀的人是谁？” “工作人员。” “什么工作人员？”任缘不依不饶的问。 王明国摇了摇头。 “她只说，工作人员。” “然后呢？” “黄衍还想继续问，被秦月阻止了。她让黄衍带话，将你禁足。她还警告了黄衍，不允许他纵容你，否则她会将你送走，让黄衍，永远见不到你。” 任缘皱眉。 “没了？” “嗯。” “知道了。” 任缘摆了摆手，转头走出学校大门。 秦远中学门口，宋瑶斜靠在石头墙边，嘴里嚼着一颗泡泡糖。见任缘走出，她终于立了立身子。 任缘走到宋瑶身侧，脚步放缓。 “走吧。”她说。 二人并排往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走去。 一路上，二人无话。任缘直接将宋瑶带进了家里，坐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我吃面，你要么？”任缘站在厨房边问道。 宋瑶勾了勾嘴角。 “随意。” 任缘走进厨房，开始煮面。宋瑶坐在餐桌前，从书包里取出课本，开始做作业。 不一会儿，任缘端来两碗面条。宋瑶将课本收起，嘴角带笑。 “吃你做的面，我倒是从未想象过。” 任缘没有说话，她将一碗面推到宋瑶身前，又将筷子递了过去。 宋瑶接过筷子，并没有动，而是看向任缘。 “还不说？” 任缘坐下，将另一碗面端到自己跟前。 “饿了，先吃。” 任缘说完，埋下头去，安静的吃了起来。 宋瑶也不再多话，埋头开吃。 屋子里安静，只有两个少女轻微的咀嚼声音。 又过了半晌，二人将面吃完，任缘将碗筷收拾到厨房。然后倒来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宋瑶。 她坐正，看向宋瑶，终于开了口：“胡正，没有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小丽会有危险？” 任缘摇了摇头，眼睛盯向手中的水杯，眸色暗了下来。 “他的背后，可能有人。” “所以呢？” “小丽拿到消息，单独给我。” “单独？”宋瑶捋了捋头发，看向任缘。 “你的意思是，你要背着任聪？” “对。” “何必呢？若是有问题，你需要丰泰行动，他一样会知道。” “我先过滤，该说的，再说出去。” 宋瑶闻言，沉默了片刻，又看向任缘。 “你是怕他牵扯太深，应付不了？” “是。”任缘喝了一口水，看向宋瑶。 “胡正背后的人，很可能不是矿老板。” “你的意思是，胡正是被人指使的？” 任缘点头。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宋瑶又问道。 “秦月。” “所以你调查胡正，不是为了抓你爸爸？” 任缘又点了点头。 “目前，胡正和任龙涛没有关系。但，他很可能对秦月不利。” “照你这么说，你直接告诉秦月，岂不是更简单？” “没用。”任缘抬眸，面色凝重。 “胡正逼她，她都没有作为。说明，她解决不了。” 宋瑶闻言，微微一怔。 “若是秦月都解决不了，你又如何解决？” “至少可以防范。” “所以，你担心任聪揪住胡正不放，他背后的人会对任聪不利？” “是。” “你想怎么做？” “先查清楚，再说。” 宋瑶闻言勾了勾嘴角，不疾不徐的掏出一支烟来。 “你倒是，用情至深。” 任缘不置可否，纤细白皙的手指摁在玻璃水杯上，指尖微微泛白。 宋瑶眼睛微眯，手掌撑头，随意的打量了任缘一番。 “问题是，你现在被禁足，他在主导这件事。你现在想撇开他，怕是已经晚了。” “现在，还不明朗。若有危险，我会，想办法将他困在东区。” “噢。”宋瑶摆了摆手。 “小丽拿到的信息，我会提前告诉你。你先过滤，与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会让她抹去。” “嗯。谢谢。” “不过，我提醒你，若是这胡正危险，没有丰泰，你也处理不了。” “该用的，还是会用。但他不能参与其中。” 宋瑶笑了笑，她将烟摁灭，手撑着头，看着任缘，没有说话。 任缘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对上宋瑶的目光，怔了怔。 “怎么？” “只是觉得很诧异。” “诧异？” “嗯。”宋瑶看着任缘，嘴角勾起。 “你我都是秦镇长大的，从小也有过不少的交集。我印象里，你处事理智决绝，从未牵扯过半点男女之事。如今，才多久的光景，你便为了护着一个男人做到这般，我还是很诧异的。” 任缘闻言，微微垂眸。 “是，有些不合常理。” 第417章 陈余跑回来了 2003 年 11 月。东区，新华书店。 黄衍背着一个书包，站在初中教辅资料的区域，随意的翻看着试卷。 周星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 “要去复读初中么？” 黄衍闻言偏过头来。 “你来买书？” “嗯。”周星羽随意的拿起一本习题，翻了翻。 “来找一些速写方面的资料。” “噢。”黄衍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美术相关的在那边。” 周星羽并没有动，她在书台上翻了翻，选出两套习题来，递给黄衍。 “这两套，都是去年中考的真题。” 黄衍接过习题，看着周星羽，没有说话。 周星羽勾了勾嘴角，笑得却并不明显。 “黄衍。”她垂着眸子，手往衣兜里揣了揣。 “我把你弄丢了，但我不怪任何人。也许是我对你不太好，也许是我因为画画，错过了一些时间。我做不到追着你跑，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就此和你划清界限。” 黄衍闻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他将习题册放到一边，偏过头去。 “星羽，我从小，就不会一心二用。做一件事，便只能做一件。一件事，一个人，便会塞满我的生活，让我没有空隙，没有分心的余地。你还小，还那么优秀，你不该纠结在我们的关系里。” 周星羽抬起眸子，看向黄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三岁便开始学画线，从线，到面，一个简单的苹果，我画了三年又三年。我哭过，也无数次的想放弃，但是拿起画笔，我又像是入了魔般，一定要将一幅图案画完。若那只笔，中途被抽走了，我会疯掉的。” 周星羽话落，黄衍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他蹲了半晌，又使劲拍了拍脑壳，忽地站起身来。 “换一支笔不就好了？”他一脸无奈的看向周星羽。 周星羽沉默。 黄衍抓了抓头皮，接着说：“换一支笔，不就可以画下去？你要的是那幅画，又不是那只笔。” 周星羽闻言，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她转身，走向美术图书区。 黄衍稳了稳情绪，他将刚才那两本习题拿到手里，仔细的翻了翻，然后又选了两套卷子，走向了收银台。 新华书店门口，林维峻看着黄衍走出来，将吸尽的香烟灭掉。 “走吧。”黄衍掠过林维峻，往桑塔纳的方向走。 林维峻转身，跟上了黄衍的脚步。 “小虎联系我了。” 黄衍停下脚步，偏过头来。 “任龙涛现在生意稳定，他联系你做什么？” “见面不就知道了？”林维峻摊了摊手，先一步跨进车里。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宋瑶坐在餐桌边，她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唐芸。 唐芸顿了顿，还是将烟接了过去。 任缘倒来两杯水，送到二人身前，然后在侧面坐下。 宋瑶将烟点燃，又将火机递到唐芸面前。然后，她转头看向任缘。 “周三，小丽撞见胡正到合租房找冷娇娇。她在厕所里，听到胡正打了一通电话。” “说了什么？”任缘双手压在桌面上，看着宋瑶。 “厕所距离远，她只听得只言片语。大约是两句话，一句是，陈余跑回来了。一句是，夜长梦多。” 宋瑶话落，任缘的瞳孔立即缩紧。 “确定，是陈余？”唐芸问。 “确定。” 任缘和唐芸对望一眼，唐芸看向任缘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我在秦月，也听到了陈余的名字。” “哪里听到的？”任缘问。 “吴隆那里。” “你还和他牵扯？” “没有。”唐芸垂眸，纠结了半晌，又抬起头来。 “我从来没有和吴隆牵扯。” 任缘皱着眉头，看向唐芸。 “没有和吴隆牵扯，你不会进去他们的包间。” “是韩一鸣。” “韩一鸣？”任缘愣住，她闭眼，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 唐芸摆了摆手。 “是来说陈余的事，不要扯远了。” 任缘抬眸，盯着唐芸，好半晌，她呼出一口气来。然后她看向宋瑶。 “胡正，常去宿舍么？” 宋瑶摇了摇头。 “一个月以来，第一次。” “他和冷娇娇关系如何？” “小丽说，没有在她面前过分亲密。胡正要主动一些，冷娇娇欲拒还迎的招数不少。” “你觉得，可以策反么？”任缘问宋瑶。 “拿住七寸，怕是可以。”宋瑶吸了一口烟，手将脑袋撑起。 “一个月来，听小丽的口气，这冷娇娇算是个清醒的女人。话里话外，她好像也都是为了钱，并没有对胡正有过多的感情。” “那么，策反也只有，一次机会。”任缘目光变深，表情郑重。 唐芸的眼眸同样变得深邃。 “若那胡正提到了陈余，那么，他和任龙涛大概脱不了干系。” 任缘点了点头，她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二人。 “你们先走，他要到了。” 宋瑶站起身来。 “陈余的事，要不要说？” 任缘顿了顿，眼睛看向桌面，一阵沉默。 餐桌另一边的唐芸也站起身来。 “你不说，他也会知道。” “为什么？”任缘抬头。 “那天，小虎也在场。” 第418章 巧到一处了 秦镇，丰泰娱乐室。 林维峻走进包间里。 小虎坐在沙发上，双腿并起，手里捧着一杯茶水。见人进来，他将茶水放下，又坐正了一些。 林维峻懒洋洋的坐到了小虎的对面，二郎腿翘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 “陈余，回来了。” 另一边，黄衍背着书包，回到了任缘家。 厨房里，任缘刚巧将面煮好，端了出来。 “今天吃面吗？”黄衍笑得温柔，他将书包放到了小房间里，走出来，坐在了餐桌上。 任缘将面推到黄衍的身前，又起身去给他倒来一杯热水。 “累了么？” “不累。”黄衍举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又抬起头来。 “小虎找林维峻了，可能是你爸爸那边的事。” “嗯。”任缘也坐下，吃起面来。 “我吃完就过去。” “嗯。” 黄衍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块糯米肠，送进任缘的碗里。 “现在，也不是很拮据，你还是一口糯米肠都舍不得自己吃么？” “习惯了。” “我今天给你买了两套习题，你晚上就在家里做，等我回来。” 任缘抬了抬眸，又垂下头去。 “知道了。” 黄衍吃了两口面，抬起头来。 “怎么了？不开心？” “没。” “上一次，我说我要把公司卖了，你也是这个表情。”黄衍说着，头又埋进了面碗里。 任缘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黄衍，眉头轻轻的蹙起。 “到现在，你也没有告诉我原因。” 黄衍闻言，手上的筷子顿了顿。 “你说卖公司？” “是。” 黄衍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他看向任缘，面色沉了下去。 “因为，你也没有说。” 二人对视，小小的客厅里有片刻的安静。 半晌，任缘低下头去，安静的吃面，不再说话。 黄衍仍旧盯着任缘，没来由的一阵火大。 任缘将面吃完，面汤喝净，自顾端着自己的面碗，走回厨房里。 黄衍看了看碗里的面条，站起身来，直接换鞋出门。 “砰。”他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丰泰娱乐室，黄衍皱着个眉头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两侧沙发上，林维峻和小虎的声音顿住，林维峻偏头望过去。 “吃火药了？” 黄衍抬了抬手。 “没有。你们继续。” “噢。”林维峻又转头，看向小虎。 “你确定你见过了？” “千真万确，但我没有相机。” 林维峻又摸了摸下巴。 “有点难办……这样，我去找个专门做画像的人，你能否描述出来？” “若是能画，可以试试。”小虎点了点头。 一旁的黄衍抬起头来，看向林维峻。 “画什么？” “陈余的画像。” “你见到了？”黄衍看向小虎。 “见到了。” “哪里见到的？” “清水巷。” 黄衍一愣，看向林维峻。 “哪一天？” 林维峻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黄衍顿了顿，又看向小虎。 “你如何断定是陈余？” 小虎摸了摸下巴，神情倒是认真。 “那天我是去嫖娼。好巧不巧，我常去的那家客满了。那妈妈说，有一个在寝室里，便带我去谈。是走到二楼的时候，我便听到了说话声。里面那男的吼了一句：陈余，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一愣，便立刻停下了步子。再然后，就有人出来了，刚好是撞见了我。那人看了我一眼，低头，便冲了出去。我留了一个心，将他的模样记了下来。” 黄衍的身形正了正。 “那么，应该还有一个男人。” 小虎摇了摇头。 “只出来了一个，我也不便久留。” “那么，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林维峻悠悠的说。 “或者更少。”黄衍接过话头。 “这不能说明，里面只有两个人。” 林维峻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阵，又望向小虎。 “哪间房？” “巷子中间，红瓦顶，二楼。楼下是间按摩店……呃，叫桃花园。” 黄衍闻言，瞳孔微缩。 “确定，是叫桃花园？” “确定。” “哪一天？” “周二。” 黄衍闻言，立刻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接收到黄衍的目光，伸了一个懒腰。 “你今天，有价值。”他望向小虎。 “我让杨东给你支两千，待画像出来，还有三千。” “成。”小虎勾起嘴角，站起身来。 林维峻送走小虎，走回包间里。他将门关好，坐到黄衍的身边，面色凝重起来。 “你说，周二，胡正在桃花园。” “嗯。”黄衍的面色同样凝重。 “那么，胡正，和陈余有关联。” “可以这么推断。”黄衍捏了捏眉心，看向林维峻。 “胡正这人警觉，跟踪不好跟，若不是刚好被买通的嫖客撞见，也不会那么巧知晓他的去处。” “还真是巧到一处了。”林维峻摸了摸下巴，又看向黄衍。 “这个事，你要讲么？” 黄衍闻言，眉头皱起，眼眸低垂下来。 “怎么？吵架了？你裤裆里也掉了黄泥巴？”林维峻一脸戏谑。 “她若向我坦白，我便告诉她。” “坦白什么？” “私事。” “噢。”林维峻摆了摆手。 “陈余这个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任龙涛的事，我建议你说。包得太严实，反而容易露出破绽。若是她察觉你有心欺瞒她，只怕是会影响我们查胡正背后的矿老板。” “知道了。” 第419章 我错了 九点，黄衍回到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客厅灯还亮着，他关好门换鞋，走进屋内。 餐桌已经被收拾过了，上面摆放着两本习题册，习题册摊开来，已经各写了两个单元。 习题册的旁边摆放着一只红笔，红笔摆得很正，和习题册平行。 黄衍坐到餐桌前，打开红笔的笔盖，拿起习题册，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片刻，少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看黄衍，径直走进了厨房。 不多时，任缘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来。她将面端到习题册的旁边，又将筷子正正的摆在碗上。然后她又折回厨房里，烧来一杯热水，放在了面碗的旁边。 直到这时，黄衍终于抬起头，看向任缘。 任缘的眸子垂着，双手背在背后，嘴唇轻轻的绷紧。她又顿了顿，抽开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黄衍没有说话，他将习题册盖上，又收起笔，端过面碗，埋头开始吃面。 小客厅里安静，只有黄衍吃面的细碎声音。 他将面吃完，任缘站起身来，收走他的面碗和筷子，走回厨房去洗。 黄衍坐在餐桌上，轻轻打了一个嗝，然后他掏出烟来，点燃了一支。 任缘洗完碗，走回餐桌边，坐到了黄衍的侧面。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两只手臂盘在餐桌上，眼眸低垂，长发顺着脸颊垂下，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黄衍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来。 然后他终于偏头，将目光落在了任缘的身上。 “还不说是么？” “说。”任缘的眸子抬起了一些，望着黄衍的脖颈处，没敢再往上抬起一分。 “病了，不严重。” “不严重？” “嗯。” 黄衍一把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手又气得发颤。 “任缘，强直性脊柱炎是会瘫痪的？你说不严重？” 任缘闻言，忽地抬起头来，直直的盯向黄衍，眉头皱起。 “你跟踪我。” 黄衍呼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这是跟踪的事情么？！若不是小陈刚好到医院去给妈开药，我会知道么？！你还准备瞒多久？非要瞒到你劳累过度瘫痪之后，我再卖了公司，全心全意的照顾你生活？” 任缘闻言，头又垂了下去，摁在桌上的手指泛了白。 “没有，那么严重。” “还要等到多严重后再说？” “可以控制的。” “你要怎么控制？控制到夜里痛醒，悄悄爬起来吃药是么？” 任缘沉默，她咬了咬下唇，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黄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任缘，语气终于放缓了一些。 “说好的，疼了，病了，要第一时间给我说。” “想说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想等万盛的案子做完。” “那为什么做完了还不说？” “疫情了。” 黄衍闻言，抬手使劲抓了抓头皮，看向身前的少女。 “这和疫情有什么关系？” “你每天，垮着个脸。” “那不是废话么，你瞒着我。我一直在等你，你不说，你还悄悄的吃药。” “我以为，是公司的事。” 黄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少女的肩膀。 “小缘，有什么事会让我难受，你不清楚么？” 任缘抬起眸子，她伸出手，指尖蹭了蹭黄衍刚刚吃面弄脏的嘴角，没有说话。 “还有事情瞒着我么？”黄衍问道。 少女闻言，手垂了下去，头偏开。 “没有了。” 黄衍皱眉，他捏住任缘的下巴，将她的头又扳过来，看向自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任缘闭了闭眼，抿了抿唇。 “我把户口迁走了。” “什么！？”黄衍眼睛一瞪，“噌”的一声站起，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你，你把户口迁走了，是什么意思？” “迁回秦镇。” 黄衍有些崩溃，他绕开餐桌，左右踱了两步，又走到任缘身前，手指指向任缘的脑门，手臂不断的颤动着。 “你，你把自己迁出去干什么？你是不想和我呆在一个户口本里是么？！” 任缘表情平静，乌黑的眼睛望着黄衍，睫毛轻微的颤动。 “叙星要上幼儿园了。” “关黄大力什么事？” “私立幼儿园，要面试的。” “面试就面试，你把自己迁出去干什么？！” “我有劣迹。” 任缘话落，黄衍的呼吸一顿。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任缘，准备回怼的言语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瞬，生生将那一口气咽了下去。 任缘站起身来，她轻轻抬手，拉过黄衍的手掌。 “我错了。” 她望着黄衍，乌黑的眸子清澈见底，她的嘴唇微微的绷着，嘴角露出一小个梨涡。 黄衍的心脏莫名抽了一下，所有的情绪这一瞬都消失殆尽。 他挣开少女的手掌，抬起手臂，将身前的人搂进了怀里。 “傻子，妈那边有关系的，好好的去迁户口干嘛。” “我，不知。”任缘将头埋在黄衍的胸膛里，抬手环住黄衍，似乎怕他还在生气，手掌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脊。 黄衍叹了一口气。 “现在好了，坦白了也没用，终究是迁不回来了。” “以后，不迁了就是。” 第420章 遮掩 次日下午，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在包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现在，可以肯定，胡正和陈余脱不了干系。” 黄衍点头。 “那么，胡正一定牵扯药。” “那么，若他本人并不碰药，就是在贩卖了。” 林维峻说着，看向宋瑶。 “小丽那边，有没有探听到与药相关的事情？” “没有。”宋瑶捋了捋头发。 “冷娇娇提得最多的，便是钱。” 林维峻闻言，又踱了几步，转身回到沙发上，坐靠了下来。 “这个冷娇娇，那么缺钱？” 宋瑶点头。 “这个冷娇娇，家里一个哥，一个弟。哥哥要盖房子娶妻，弟弟要去城里读书。父母重男轻女，每个月都要将她吃干抹净。” “她自己的生活水平如何？” “倒也不差，化妆品很齐全。每个月也会买一些新衣。不过，她有胡正供着，条件好一些，也不奇怪。” 林维峻又顿了顿，看向黄衍。 “这胡正，精力旺盛。” 黄衍勾了勾嘴角。 “是呢。一周六七天，几乎都在清水巷。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一般的男人，怕是吃不消。” 林维峻又望向宋瑶。 “他只包养了冷娇娇么？” 宋瑶皱了皱眉。 “他吃春药了么？按你们的说法，他还有那个精力包养别人？小丽说，一周，冷娇娇至少要出去四天的。” 任缘一直没有说话，她的手里盘着两个核桃。半晌，她的手指微微顿住，抬起眼来。 “冷娇娇，有问题。”她说。 林维峻闻言，眉头皱起，摸了摸下巴。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女人，却只包养了冷娇娇。若不是喜欢，那便是有用。” “问题是，她除了见胡正，几乎不出门。”黄衍坐正了一些，看向林维峻。 “不出门，不打电话，她能替胡正办什么事？” “嘶。”林维峻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 “我若是胡正，我出于某些目的，包养了一个女人。这女人，不帮我跑腿，也不帮我办事，但是我花钱养着她，让她随叫随到……若不是为了发泄兽性，她能为我提供什么价值？” 坐在主位上的任缘目光落在茶几上，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盘着核桃的手指缓缓的停了下来。 “遮掩。” 任缘话毕，立刻望向宋瑶。 “周二，冷娇娇出去了么？” 宋瑶站起身来，掏出小灵通。 “我现在问。” 她说着，往包间外面走。 林维峻斜了任缘一眼，撇了撇嘴。 “怕是被你说中了。” 黄衍拉过任缘的手腕，抬起头来。 “那么冷娇娇出去的时间，便是胡正在暗地里做勾当的时间。他可以借睡觉的油头，将办事或见人的地点定在他想要的任何地方。带女人出去睡觉的话，想去哪里睡觉，倒是都变得合理了。” 黄衍说完，宋瑶刚好推门进来。 “小丽现在不方便，只有晚一些问了。” “小丽这段时间，说是出去见矿老板时，你让她怎么安排的？”林维峻问道。 “到我这里，或者到其他的妹妹那里。” “这样不行。”林维峻的语气郑重了一些。 “时间长了，若是撞见她孤身一人，便会起疑。我们要更谨慎一点，要滴水不漏。” “那么，就开一个酒店。”黄衍说道：“不同的旅店和宾馆，开好房，让她去住。” “可以。”林维峻点头，然后他又看向宋瑶。 “你可以偶尔在宾馆里等，但不能经常去。她到宾馆，可以用电话和你联系。” 宋瑶随意的摆了摆手。 “老板出钱，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在这时，宋瑶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掏出电话看了看屏幕，直接举到了耳边。 “方便了么？问你个事。” …… “嗯。周二，冷娇娇出门了么？” …… “噢。挂了。” 宋瑶挂断电话，抬起头来。 “周二，出门的。” “那么，小虎撞见的那屋子里，还有冷娇娇？” “极有可能。”黄衍接过林维峻的话头，他继续说：“推论一下，胡正要去见陈余。他带着冷娇娇去了那个房间。” 林维峻点头。 “那么，由此我们可以推断，胡正的事情，冷娇娇最清楚。” “但是，现在策反她风险太大了。拿不住她的七寸，她极有可能向胡正走漏风声。” “那就，继续试探。”任缘站起身来。 “门禁时间又到了么？”宋瑶勾着嘴角，懒洋洋的看向任缘。 “差不多了。” 几人说话间，包间门被推开，王明国走了进来。 他先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端着水，坐到了林维峻的旁边。 林维峻偏头问道：“见到你爸爸了么？” “见到了。” “有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黄衍问。 “没有。”王明国摇头。 “他恐吓我，让我老老实实读书。” “恐吓？”黄衍皱眉。 “嗯。他说木已成舟，他十五年后出来，让我给他养老。” 黄衍和任缘离开后，宋瑶也跟着离去，包间内只剩下了林维峻和王明国。 林维峻靠坐在沙发里，不疾不徐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真的什么都没说？” “说了，两句。” “说了什么？” 王明国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看向林维峻。 “真相，不重要，先活着。” “秦月是好人，不要再去逼她。” 林维峻闻言摸了摸下巴，看向王明国。 “噢。那么间接的说明了，胡正极有可能才是真凶。” “我会去查清楚。” 林维峻摆了摆手。 “查证的事，有人做的。现在，恐怕最好的策略，是策反冷娇娇。” “如何策反？” “如何策反，还要仔细计划一番。但是，出面策反的话，我，黄衍和任缘都不合适。” 林维峻说着，站起身来，看向王明国。 “现在，若是以丰泰的名义出面，一旦胡正有所察觉，那么，就凭现在丰泰和秦月明晃晃的关系，他们定会揣测，我们是受秦月指使的。若是将秦月牵扯进来，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林维峻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你出面无疑是最合适的。毕竟，你是为了帮爸爸复仇。但若是胡正搞清楚了你的身份，你必然会有一定的危险。” “无妨，这个面我可以出。” 第421章 一件小事 2003 年 12 月 2 日，星期二，东区，花园茶语包间内。 黄衍和林维峻对坐在小沙发上，二人皆面色凝重。 包间内没有任何声音，又过了片刻，林维峻点燃了一支烟。 “现在，小丽带回来的信息越来越少了。” “嗯。”黄衍垂下头去。 “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那火药桶，再这么玩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黄衍佝下背，搓了搓脸，抬起头来。 “她现在在学校里，和宋瑶走得很近，而且有意避开了明国和小松。若不是江宽找的人撞见小丽带着冷娇娇出去吃饭，恐怕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将冷娇娇策反了。” “砰！”林维峻一只手拍在了桌面上，皱起了眉头。 “她在侮辱我的智商。” 黄衍“噌”的一声站起来，手抬了抬，气得身子抖了抖。 “上上周，我才让她向我坦白。我一再问了她，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她，她倒是挤出了一件事来，说得义正严辞。” 林维峻斜着黄衍，深深抽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 “我们避着她，想必她也在避着你。怕是，她心里也明白，这胡正背后的人，不简单。” “若是她想要私下里策反冷娇娇，她想要干什么？撇开我去把胡正端了？” “那倒不至于。”林维峻摆了摆手。 “抛开丰泰，胡正这条大鱼她端不掉。想必她是想要先一步掌握更多的信息，尽快查出胡正背后的人。她想早出对策，早做防范。顺便，撇开你。” “不行，她并不清楚那个矿老板的危险程度，秦月尚可自保，她要如何应对？” “嗯。”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这秦月，在秦镇，怕是没有什么人敢随便招惹的。她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若不是整个中央大街的人连起手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本事，将她杀死。” 黄衍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中央大街上，我们的消息网也算是拉得全面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一家势力敢对着秦月叫板。这秦镇就那么大点地方，我实在是想不出有哪个能够伤害秦月的人物，一个都没有。” 黄衍话落，林维峻忽地站起，瞳孔一缩。 “漏了。” “什么？”黄衍一脸疑惑。 林维峻转身，开始来回踱步，他一只手抬起，抓起了脑袋。 “漏了漏了。” 黄衍皱起眉头来，他盯着林维峻，面上的疑惑更甚。 “你……漏什么了？大姨妈？” 林维峻没有在意黄衍的调侃，他突然走到桌前，双掌覆在桌面，佝下背来。他看着黄衍，一脸严肃。 “漏了一件小事。” “小事你那么严肃干嘛？” “不。”林维峻面色更凝重了几分。 “现在想来，这件事，就不那么小了。” “到底是什么事？” 林维峻没有马上开口，他缓缓的走到小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身前的奶茶。然后他抬起头来，面色变得万分凝重。 “我二叔，有一个至交，叫沈立安。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前段日子，见过他。” “关秦月什么事？” 林维峻抬了抬手，继续说道：“我偶然听到，他是路过绿城，特地跑来秦镇的。” “秦镇？”黄衍皱眉。 “既是个人物，特地来秦镇做什么？” 林维峻缓缓点了点头。 “我也甚是好奇，便多问了两句。他并不肯说，只是和我二叔说，他要亲自去见一个人。” 黄衍没有说话，眼里的疑惑更多。 “我这么跟你讲。”林维峻又抬了抬手。 “二十年后，我算如何？” “算一个人物。”黄衍难得没有说酸话，语气认真。 “那么二十年后的我，见到如今的沈立安，也是要躬身举双手去和他握的。” “为何？” “那沈家，溯源的话，从商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他们在医药行业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后来不是打仗了么，沈家选对了政权，愣是将百万的药材送到了前线。后来，国家是给沈家发了功勋章的。” “这么说来，确实是势大。医药本身也赚钱，加上有这功勋章在，在国内是要横着走的。” 林维峻点头，看向黄衍。 “沈立安，现在是沈家的话事人，这地位算不算高？” “算高。” “那么，他给我二叔说，他要亲自去秦镇见一个人，那人，却不一定会见他。” 黄衍闻言，身子陡然一震。 “秦镇，巴掌大的地方，哪里来这样的人物？” 林维峻摊了摊手。 “我也好奇坏了。所以，我故意凑过去，想问个究竟。想必，也是非常隐秘的事情，我刚刚说上两句，就被我二叔支走了。” 黄衍沉默了片刻，眉头蹙了起来。 “若是这样的人物要对秦月不利，怕是不妙。” “岂止是不妙，简直就是一抬手，飞灰湮灭。” 黄衍捏了捏眉心，看向林维峻。 “现在，事情还不明朗，但这件小事，想必我们要深入的查一查。” 林维峻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也去不了卫城。要么，我打个电话给沈禄丰，从侧面了解一下。” “你说去哪里？” “当然是去卫城。” “沈家在卫城？” “沈家，当然是在卫城。” 第422章 她要搞事情了 东区，花园茶语，包间内。 林维峻喝了一口奶茶，抬起头来，看着怔怔出神的黄衍，眉头皱了皱。 “怎么？” 黄衍回了回神，看向林维峻。 “秦月说，她是卫城人。她做的肉馍很地道，比卫城那老字号的口味也不遑多让。” 话落，二人间一阵短暂的沉默，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 黄衍埋下头去，又搓了搓脸，抬起头来。 “沈立安，有没有可能，是去找秦月的？” “匪夷所思。”林维峻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顿了半晌。 “我可以，试着求证一下。”他说着，掏出电话来，摁了几下键盘，很快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电话那端是一个有些明亮的少年声音。 “峻哥，今天吹的什么风，居然给我打电话了？” “沈禄丰，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峻哥，我什么时候不老实过了，你说。我一定老实回答。” “你爸爸，上次去秦镇的事，你听说过么？” “秦镇？那是哪里 ？” “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 “没有。” “那么，你可知道，他认不认识姓秦的人呢？”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没有。” “那……” “哥，我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瞬间被挂断。林维峻懵了一瞬，抬起头来。 黄衍盯着林维峻，一脸正色。 “你被敷衍了。” 林维峻伸出指头，抹了抹嘴角，脸上扬起一个阴冷的笑容来。 “呵，你看出来了。” “看来，现在的你还不太行。” “打电话，确实是不行。最好，不要让我亲自去逮住他。” 说话间，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他掏出小灵通看了看，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他二话不说摁下了接通键。 “喂，江宽。” “聪哥，嫂子今天有行动。” “行动？”黄衍举着电话，颇有深意的看了林维峻一眼，眉头蹙起。 “对。按照小丽给我们的说法，今天宋瑶会先去春心旅馆开好房，等待小丽过去碰面。” “嗯，这个我知道。” “但是，春心旅馆的前台是我朋友，我给过好处的。她给我说，宋瑶订了两间房。” “两间房？” “对，两间，挨着的。而且，这两个房间中间的衣柜，有一道暗门。这个隐秘，大概只有在春心旅馆上班的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等我电话。” 黄衍挂断电话，站起身来，面色凝重。 “她要搞事情了。”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 “看来，她还是不够谨慎呢。” “我们得立刻出发，真要让她先一步策反冷娇娇，把信息盖下去，我们的进度就慢了。” 黄衍话毕，立刻往外走去。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爷爷今天在家，老人家正佝着背，在厨房里做晚饭，炒菜时的锅铲碰撞声音有些大。 任缘轻轻掩上房门，走到床边，拨通了宋瑶的电话。 “房开好了么？” “开好了，有暗门的那两间。” “嗯。我九点过去。” “大晚上出门，不怕被抓包么？” “她的人，不会靠近电力厂。” “走春心旅馆要经过中央大街，你确定秦月不会察觉？” “没时间了。”任缘顿了顿，继续说：“总不会，那么倒霉。” “我只能保证胡正今天不在，冷娇娇愿不愿意过来，不是定数。” “等到十一点。” “我吃完东西就过去，和她们约好的十点见面。” “嗯。挂了。” 七点半，宋瑶独自吃了一个炒饭，来到了春心旅馆。 她走到前台，掏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 “211，212，订好的。” 前台立刻递了两把钥匙过去。 “谢谢。”她拿过钥匙，径直走上二楼。 穿过二楼的走廊，走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门牌上写着“211”。她将钥匙插入锁孔开门进去，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走了两步，然后脚步顿住，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这是一间普通的单人间，穿过厕所，小房间内一览无余。 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套老式的木桌椅。床铺还算整洁，地面打扫得也还算干净。在秦镇，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旅馆了。 此刻，黄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他见宋瑶走进来，随意的挥了挥手掌。 “哈喽。”他勾着嘴角说。 宋瑶抿了抿嘴唇，眉头深深的蹙起，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旅店外，林维峻站在马路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明国，你先上去，去 212守着。策反冷娇娇的事情，不能让那两娘们打乱了。你务必按我们之前的计划进行，不能出岔子。” “嗯。”王明国走进旅馆。 林维峻立刻偏头，看向一旁的周星。 “周星，你调配 20 个人来，隐秘在暗处，万一有风吹草动，随时接听我的电话。记住了，藏好。” “好。“周星也立刻行动起来。 林维峻分派完任务，扫视了旅店四周一圈，然后他走到一旁的小卖部前。 那里有一小块石墙，将这边的店铺和旅馆分隔开来。 他走到石墙后的台阶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423章 宝贝，你迟到了 2003年12月2日，晚上九点。 任缘悄悄关上房门，走出了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她穿着套头的卫衣，垂着头，面容隐秘在大大的连帽下边。她的步伐平稳，速度并不算太快。 很快，她拐入一条崎岖的小路，从中央大街的中段穿出，然后绕开了几间大的会所，径直往春心旅馆的方向走。 她垂着头，双手揣在衣兜里，这个时候，她的步子终于快了一些。 任缘走到旅馆不远处，突然顿住脚步。她转身，往四下扫了一眼，然后突然闪身，进了旅馆内。 片刻，林维峻从一旁的石墙边探出头来。 他勾了勾嘴角，拨通了黄衍的电话。黄衍接得很快。 “喂。” “人上来了。” 林维峻说完，弯起的嘴角一瞬间僵住，他忽地背过身蹲下，喘出一口气，瞳孔变得深邃无比。 墙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几个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石墙后。 林维峻顿了片刻，立刻又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喂。” “秦月，也上来了。” 211 房间里。 黄衍握着小灵通，瞳孔剧烈的颤动了一瞬。他突然抬头，望向坐在床边的宋瑶。 “秦月跟着上来了。” 宋瑶忽地站起，面色凝重起来。 就在此刻，敲门声响了起来。黄衍也站了起来，面色亦是凝重无比。 任缘站在 211 房间的门外，敲了三下门，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她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宋瑶发过来的房号，又抬头看了看门牌。 然后她抬手，又敲了三下门。 突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不似一个人。任缘顿了顿，偏头看向走廊的另一边。 只一秒，秦月带着两个跟班，拐入走廊。她转身，看向站在尽头的任缘，勾了勾嘴角。 任缘还放在门上的手掌微微一颤，眉头皱起，死劲咬了咬下唇。 这条走廊说长不长，也就十来米。秦月抬起步子，走得不疾不徐。 她越走越近，面色平静，但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少女，一眨不眨。 “咔嚓。”就在此刻，门锁弹开。 门突然被人大力拉了开来。 接着，任缘放在门上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往内一拉，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秦月的脚步顿住一瞬，她的眼里掠过一丝震惊，然后是疑惑。接着，她迅速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由于拉扯的力量太大，少女整个人直接被瞬间拉入房内。 黄衍赤裸上身，他一只手抓住任缘的手腕，将人推抵在门边的墙上，另一只手抬起，摁在了少女脸侧的墙壁上。 然后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脑袋往少女的侧脸探去。 “宝贝，你迟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做作，但音量不低。 刚才，就在秦月出现的那一瞬，任缘的神经紧绷，她还在不断的思索应对的策略。 只一瞬，她便被黄衍拖走摁在了墙边。 她的呼吸停滞了两秒，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便已经是黄衍那张越凑越近的大脸。 她闭了闭眼，抬手，想要将黄衍推开来些，手掌却直直的摁在了黄衍赤裸的胸脯上。 秦月冲到 211 房间的门口，便看到了这一幕。 黄衍的脸凑在任缘的耳边，任缘闭着眼睛，手掌轻轻贴在了黄衍的胸脯上。二人距离极近，几乎就要贴在了一起。 房间内，走廊上，一片寂静。 秦月顿在门边，她的胸腔起伏起来，且越来越剧烈。她突然深吸一口气，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挥了挥。 “绑了。” 话落，一个跟班绕开秦月，冲进门内，摁住了黄衍。 直至此时，黄衍才偏过头来。他仿似才看到秦月一般，眼里露出诧异，然后脸立刻垮了下去。 “妈妈，晚上好。”他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秦月深吸一口气，使劲闭了闭眼，待她的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尽是厉色。 很快，那魁梧的跟班转身，架着黄衍往房间里送。 秦月走进房间，关上大门，然后她一把揪起任缘的耳朵，也往房内走去。 五分钟后，那跟班找来一根麻绳，将黄衍反绑起来，跪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任缘跪在一旁，发丝遮住的左耳被秦月揪得通红。 秦月坐在二人前方的单人沙发上，她的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她颤着手，掏出她那精致的小烟盒，取出一支烟来。 “阿嚏！”黄衍打了一个喷嚏。 十二月的绿城，已经到了要穿毛衣的程度。小小的春心旅馆里没有空调，他唱的这一出戏，是有些自虐了。 任缘纠结了一瞬，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边，拿过黄衍的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她又回到原地，跪了下去。 秦月并未阻止，她斜了身前的少女一眼，将烟点燃。 “未满十四岁，违法的。”她的语气慵懒，又有些冷冰。 黄衍抬眸，吸了吸鼻子。 “妈妈，我其实很单纯的。” “单纯到一丝不挂么？” “我刚睡醒，我喜欢，裸睡。” 秦月皱眉，她对着身旁的跟班挥了挥手。 那跟班点头，走到黄衍身前，扬起手。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黄衍的脸上。 “住手！”任缘爬起来，一把将黄衍的头抱住。但很快，她又被秦月亲自拉了开来。 秦月又抬手，揪住了少女的耳朵， “你晓得，你在干什么？” “我，想他了。”任缘偏过头去，面容平静。 “想和他睡觉？” “没有。”任缘说完，嘴唇绷紧。 黄衍重整精神，他扭着身子，跨动膝盖，挪到秦月脚边，抬起头来。 “妈妈，不要揪了，那耳朵都红了。”他可怜巴巴的央求道。 秦月斜了斜黄衍，捏着少女耳朵的手松了开来。 黄衍吸了吸鼻子，做了一个深呼吸，脑袋扬起。 “妈妈！今天，是我们相恋二百天的纪念日。这正是我们浓情蜜意的时候，我们只是想见见面，聊聊天，最多，也就是拉拉小手。可是，今天爷爷在家，我只好开了一个房间睡觉，等她。我对天发誓，至今，我连她的嘴巴都没有碰到。” 一旁，任缘绷紧的嘴唇终于松了松，她闭了闭眼，然后看向秦月。 “我，也可以发誓。” 第424章 偷腥 秦镇，春心旅馆，212 房间。 王明国坐在沙发上，盯着刚刚从衣柜里窜出来的宋瑶。 宋瑶冲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王明国，她心下一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她走到床边，掏出一支烟，放进嘴里。 二人没有说话，房间里寂静一片。 “啪。”一个轻微的巴掌声从隔壁房内传进二人的耳朵里，接着是任缘叫喊“住手”的声音。 这两个房间的隔音说不上好不好，二人却也没有听到其他的说话声音。 王明国的瞳孔缩了缩，偏头望向衣柜。 宋瑶表情慵懒，她抬起眸子，斜了一眼王明国。 “没事的，偷情被抓住，是要吃些苦头。” 王明国皱眉。 “被谁抓？” “当然是秦月。” 宋瑶话音落下，王明国的小灵通立刻震动起来。他看了看屏幕，接起林维峻的电话。 “喂。” “打起来没有？”林维峻的声音有些兴奋。 “打了，一下。” “噢。才一下？” 宋瑶站起身来，两步上前，一把夺过王明国的电话，垂眼看了看，然后举到自己的耳边。 “还有三十分钟，小丽很可能会带冷娇娇上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 “如果冷娇娇上来，今天这个摊子，你来收么？”宋瑶继续说。 “他们两人呢？”林维峻的语气终于变得正常。 “隔壁，被抓了。” “秦月在里面？” “是。” “你们怎么勾兑的？” “小丽负责说动冷娇娇，陪她一起过来见一个老板。事后她会分给冷娇娇五百。” “那么，开两间房做什么？” “方便任缘跑路，以防万一。这两间房是连通的。若是秦月追来，她可以绕开。” “那么怎么被捉住了？” “应该是，卡在走廊里，抓了现行。” “噢。”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秦月在旁边，我也只能堵住酒店大门。” “撞上了怎么办？” “撞上不就撞上了？秦月又不认识冷娇娇。” “他们两个不在，怎么谈？” “他们本来也不能谈，明国在就行。” 林维峻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宋瑶握着小灵通，眉头越蹙越紧，手指也泛了白。 一旁的王明国站起身，他伸出两指，想把自己的小灵通捏回去。宋瑶手臂一侧，直接将小灵通砸到了床上，力道不轻。 王明国并不生气，他走到床边，拾起自己的小灵通，仔细检查了一番，揣回兜里。 “他怎么说？”他坐到了床边，望向宋瑶。 宋瑶捏了捏眉心，坐到了沙发上。 “我他妈怎么知道他说了什么狗屁。”宋瑶烦躁的将脸偏向一边。 春心旅馆 211 房间。 任缘和黄衍又跪在了地上。秦月一支烟抽完，看向黄衍。 “你几点到的？” “六点半。” “你知道这个房间有暗门么？” 秦月问完，黄衍瞳孔微微一缩。一旁，任缘的手背在后，忽地捏成了拳。 “知道么？”秦月盯着黄衍，语气冷了几分。 “妈妈，哪里有暗门？”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随便开了一间房。”黄衍胸脯挺了起来，说得义正言辞。 “噢，”秦月又望向黄衍身旁的少女。 “你也不知道么？” “嗯。”任缘垂眸。 秦月指了指柜门，对身边的跟班说道：“打开。” 跟班立刻上前，将柜门打开。柜门里，却是有一道木门，此刻是关着的。 秦月又看向黄衍，嘴角勾了起来。 “这中央大街上的旅店，花样颇多。春心旅馆的这个房间，和隔壁是连通的。晓得为什么吗？” “不知。”黄衍回望秦月，表情坦诚。 秦月仍旧盯着黄衍，笑容依旧，但眼神冷厉。 “为了方便男人偷腥。” 黄衍闻言，眉头皱起，脸垮了下来。 “妈妈，你怀疑我。” 秦月恍若未闻，而是看向那扇木门，继续说道：“若是男人在这里偷腥，被女朋友找上门来。那么，原本在这里的女人，便可以从这扇门跑出去。” “妈妈，且不说我没有偷腥，就算是有，也跑出去了不是么？” “那倒不会，我的人还在门口的。” 秦月话落，任缘的头又悄悄往下垂了一些，她闭了闭眼，拳头捏得更紧。 黄衍望着那扇木门，心又往下沉了沉。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向秦月。 “妈妈，放眼整个秦镇，整个绿城，都没有一个人比我的小缘好看。我偷腥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况且，我真的是无比的纯洁，我还没有，没有开过荤。” 秦月斜了黄衍一眼。 “你有没有偷腥，看一看便知道了。“ “妈妈！这样不好。万一隔壁有人住，你会打搅到别人的。我觉得，你要不先去问一下前台，看看隔壁的房间有没有人入住，这样，也不会尴尬。” 秦月并未回应，她抬起手来，指向木门，对着跟班说道。 “打开。” “不要打开！”黄衍不死心的叫了一声，他挪了挪身子，企图站起来。 “妈妈，太尴尬了！万一里面有人在做羞羞的事情，小缘是不可以看到的，她还那么小，那么纯洁，她那纯洁的眼睛不该被玷污！” “打开！”秦月吼道。 “是。”魁梧的跟班立刻上前，“砰！”的一声将门踢了开来。 第425章 先把他弄开 秦镇，春心旅馆，212 房间。 九点四十分。 王明国坐在床边，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宋瑶也掏出小灵通，低头看了看。 就在这时，墙边的衣柜里突然发出了轻响。 王明国瞳孔一缩，抬头望去，宋瑶也立刻站起身来，偏头望向衣柜。 “哐哐。” 应该是隔壁的柜门被打开了。 宋瑶身子一僵，她的脑袋缓缓的转到床边，看了一眼王明国，眼神复杂。 王明国粗黑的眉毛皱起，与宋瑶对视。 “不要开门！”这是黄衍的声音，由于柜门被打开，这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了一些。 二人又对视片刻，宋瑶突然动了。 她两步冲到门边，关上了灯，屋内突然漆黑一片。 她摸索着走回床边，黑暗中，她的手掌抓住了王明国的肩膀。 王明国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突然，宋瑶两手一压，向床边的王明国扑去。 “你……”王明国毫无准备，被宋瑶压在了床上。慌乱中，他一把擒住了宋瑶的手腕。 “别出声，要败露了。”宋瑶的声音不大，但十分郑重。 王明国皱眉。 宋瑶没有犹豫，她挣脱王明国的钳制，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和王明国罩住。 然后她骑坐在王明国的身上，开始上下起手将王明国的外套扯丢出来。 紧接着，她一边摸索一边去解王明国内里的衬衫。 突然，“砰！”的一声，一股大力，柜内的木门就着这边的柜门，一齐被撞了开来。 “啊！”宋瑶立刻大叫一声。 “谁啊？！”她的声音有些造作，她骑坐在王明国的身上，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一把将王明国的衣服掀开，收回手，开始在被子里胡乱的撕扯自己的衣服，将肩膀露了出来。 屋内仍旧漆黑一片，宋瑶俯下身，就着王明国努力抬起的肩膀，咬紧牙，忽地用力转身，和王明国调换位置，让王明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明国的体型要比宋瑶壮实太多，这个转身几乎消耗了宋瑶的全部力气。 此时的王明国身子僵直，不推不顺，任由宋瑶将他反转过身。他的手稳稳的撑住了床铺，但这完全是条件反射。 宋瑶呼吸急促，她抬手扣住王明国的脖颈，将他的脑袋往下摁了摁。 “别动。”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附在王明国的耳边说道。 211 房间。 宋瑶的叫声传了过来。 秦月皱眉。她偏头，视线穿过敞开的柜门，望向对面。此时的对面，一片漆黑。 黄衍的身子紧绷，表情却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他和任缘一样，低着头，不发一语。 秦月又看了黄衍一眼，对着跟班挥了挥手。 “开灯去看，看清楚。” “是。” 那跟班佝着头，从柜门里穿入隔壁房间，很快，对面的灯打开来。秦月只看得到那床铺的一小半隆起。 又过了半晌，灯却又灭掉了，那跟班摸索着又穿了回来。 “怎么？”秦月的目光落在衣柜里，问道。 跟班微微佝头，说道：“两个人，一男一女。” 秦月转过头来，看向跟班。 “继续。” “呃。”跟班微微抬头，瞄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少女，他顿了片刻，才开口：“衣衫不整，在，在床上。” 跟班话落，跪在地上的任缘身子轻微的一颤，薄唇轻抿，被长发遮住的面色一白。 秦月闭了闭眼。她挥手，跟班立刻走到柜前，轻轻将对面的柜门关上，又将暗门关了起来。 黄衍这下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他故作难受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秦月。 “妈妈，你看吧。”他一副哀怨的模样。 “你说，这事闹的，那对面肯定吓得不轻。我早就说过了……” “闭嘴。”秦月捏了捏眉心。 她的眼里掠过一抹尴尬，然后很快又换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来。 “下不为例。”她站起身，俯视着黄衍。 “她若再出现在酒店里，你就不要再出现在秦镇了。”她指了指一旁的任缘。 黄衍的背脊挺得笔直。 “妈妈，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 秦月又偏过头来，看向任缘。 “十一点，准时回家。” “嗯。” 少女应完，秦月抬步，带着跟班离开了房间。 任缘又跪了片刻，然后立刻站起。 她顾不得身边的黄衍，飞快的跑到衣柜边，打开暗门，冲了进去。 黄衍看着任缘从自己的身边掠过，脸垮了下来。 他的手臂被反绑着，身体没有支点。他努力扭了扭身子，挣扎半晌，才堪堪站起。 黄衍跪久了，脚有些酸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肩膀还不适的上下摆动。他艰难的穿过柜门，也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任缘摸索到房门边，将所有的灯都打开。 接着，她立刻冲到床边，一把将被子拉扯开去。 然后，她的身子一僵，嘴唇微张，站在原地，一阵沉默。 黄衍站在衣柜边，他顺着任缘的动作往床上看去，瞳孔立刻缩紧，嘴巴张成了“o”型。 床上。 王明国仍旧压在宋瑶的身上。他的眼睛圆睁着，眉毛僵直，一动不动。 他黝黑的胸膛袒露了出来，被宋瑶扯开的衬衫垮到了手臂上。 宋瑶的手已经离开了王明国的脖颈，她的手摁在王明国的肩膀上，试图将人推开。 她的上衣也有一些垮塌，雪白的肩膀露出一截，外套脱了一半，挂在一只手臂上。 两个人的脸挨得极近，未开灯时毫无觉察，这会却让宋瑶有些尴尬。她闭了闭眼，摁着王明国肩膀的手掌又用了用力。 但是，她确是没有力气了，楞是没有将王明国推动半分。她皱眉，偏过头，看向床边的任缘。 “他懵了，先把他弄开。” 任缘回了回神，闭上微张的小嘴，上前一步，伸了伸手。 她的眉头轻蹙，眼里满是纠结。她的手在空中摸索了半晌，似乎找不到下手的位置，又将手缩了回来。 然后，她似终于想起了黄衍，往衣柜的方向望去。 此时，黄衍站在衣柜边，上半身赤裸，手臂被反绑，肩上披着外套。 他的嘴依旧张着，眼睛盯着床的方向一眨不眨，似乎看入了迷。 任缘皱眉，她走上前去，将黄衍拉背过身，开始解他套在手腕上的绳结。 第426章 事后烟 春心旅馆 212 房间，九点五十分。 就在任缘给黄衍松绑的时候，王明国终于动了动。 他撑着身子，翻转过来，坐在了床上，低头开始扣自己衬衣的扣子。 王明国让开后，宋瑶撑坐起来。她的表情平静，开始收拾自己身上的衣服。 任缘将黄衍身上的绳子解下，拉着黄衍从衣柜穿到对面的房间。她走到床边，将他打底的衣服寻到，递回到他的手里。 她看着黄衍套上底衫，又垫起脚，给他将外套披在肩上。 黄衍瞥了一眼身前的少女，自顾将外套穿上。 “这笔账，我先记下。”他故作生气的说。 “嗯。”任缘垂眸。 黄衍叹了口气，他蹲下去，给任缘揉了揉膝盖。 “跪疼了么？” “没。” 黄衍不再说话，他站起身来，拉着任缘走回 212 房间。 此时，宋瑶已经穿戴整齐，坐到了沙发上，她点燃了一支烟，刚刚吸了一口。 王明国仍旧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我长话短说。”黄衍看了看时间，抬起头来。 “从策反冷娇娇开始，所有的事情，明面上要王明国来做。这样，即便胡正倒台或者侧漏风声，也是王明国做的，与丰泰和小缘无关。这样做，避免牵扯到秦月，也不会让秦月起疑。” “噢。”宋瑶语气随意，面色平静，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 “那我去隔壁。” 黄衍点头。 “嗯，我们也需要回避，要怎么谈，林维峻已经交代过了。” “不行。”任缘没动，她皱眉，抬手，指了指王明国。 “他现在，不靠谱。” 宋瑶和黄衍闻言，齐齐转头看向王明国。 此时，王明国的目光呆滞，他呼吸有些重，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黄衍一愣，嘴巴微张，头有些僵硬的转向宋瑶，抬起手来。 “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宋瑶皱眉。 “你居然，居然还有闲心坐在这里抽事后烟？”黄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他了？” “两只！”黄衍伸出两个指头，指向自己的眼球。 “够了。”任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没时间了。”她说着，又看向了宋瑶。 “这件事，是我欠你。你搞定他，我们不能在这。” 她说完，立刻拉起黄衍，退进衣柜里，然后将柜门从内拉关，又关上了暗门。 212 房间。 宋瑶坐在沙发上，看着衣柜门缓缓关起，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只片刻，她将烟摁灭，走到床边。 王明国仍旧坐在床上，粗黑的眉毛微蹙，他看着床面，一动不动。 宋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动静。 然后她突然扬起手臂。”啪！“重重给了王明国一巴掌。 “你爸爸的仇，还报么？” 十点零五分。 小丽拉着冷娇娇，走进了春心旅馆。 冷娇娇一路无话，小丽有些紧张，她的手环在冷娇娇的手臂上，眼眸低垂。 她怕的是胡正跟来，但在冷娇娇的眼里，却是以为她不经世事，害怕见今天的老板。 二人走到楼梯口，冷娇娇忽然顿住脚步。她偏过头来，看向小丽。 “怕什么，那老板还能吃了你不成？” “没，没有。” “我先说好，不管谈不谈得成，那五百你要给我的。” “我不会欠你。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可以拿给你。” “嗯，先谈。” 冷娇娇说完，带着小丽抬步往楼上走去。 二人停在 212 房间门口，小丽敲了三下门。 门很快打开，宋瑶站在门边，头发垂下，神情慵懒。 “来了？”她淡淡的说。 小丽垂眸，轻轻点头，冷娇娇看到宋瑶，微微一愣。 宋瑶浑不在意，她转身走进房间里。 房间里，王明国坐在沙发上，宋瑶走到沙发边，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身子往王明国斜了斜，手轻轻的搭上了王明国的肩膀。 小丽转身将门关好，然后拉着冷娇娇，走进了房间里。她四下望了望，然后拉着冷娇娇坐在了床边。 冷娇娇坐下，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少年，又抬眼看了看宋瑶，没有说话。 王明国微微抬头，看了看小丽，又将目光落在了冷娇娇的身上。 “你要多少钱？”他问道。 冷娇娇撞上王明国的目光，微微一怔。 “我？”她指了指自己，勾起嘴角。 “你搞错了，我只是来陪她的。” 王明国摇了摇头，抬起手来，目光定在冷娇娇的脸上。 “你，要多少钱？我要你。” 第427章 他是主使 春心旅馆，212 房间。 王明国话落，冷娇娇一脸平静。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又打量了王明国一番。 “小朋友，你想多了。”她捋了捋头发，看向王明国的眼神里有几分鄙夷。 “我可是有金主的，你还想让我跳槽不成？” “嗯。你开个价。”王明国面容平静。 “我的价格，怕是你开不起。”冷娇娇口吻戏谑。 “嘁。”王明国身旁的宋瑶轻嗤一声，抬起眸子，瞥了冷娇娇一眼。 “你的价格，会比我高么？” 冷娇娇又是一怔，她看向宋瑶，戏谑的表情终于收了收。 “宋瑶，好好的妈咪不当，你什么时候，也出来卖了？噢，我忘记了，浪漫现在可不是你家的了。” 宋瑶没有在意冷娇娇的冷嘲，她故作媚态，轻轻抬手，捏了捏王明国的耳朵，才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来。 “好心提醒。他要你，你便是行了大运，你那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最好收一收。” 冷娇娇微微皱眉，她偏头，看向一直低垂眼眸的小丽。 “你不必看她，说好的钱，一分不会少给你的。” 宋瑶说着，将手伸进了王明国的外套，从内袋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钱来。 她翘起指尖，数出薄薄的五张，拿在手里。然后她起身，走到冷娇娇的身边，抓过她的手腕，将钱塞到了她的手上。 “生意就是生意，你看不起我们家明国，你走便是了。” 宋瑶说完，又走回了沙发边，坐在的扶手上，身子软软的向王明国靠去。 冷娇娇看了一眼手上的钱，目光又落在了王明国身前的那一叠钱上。 她似做了一番纠结，刚刚立起一些的身形，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可以先谈，谈不谈得拢，再说。” 王明国坐在沙发上，被宋瑶压着的身子一动不敢动。他粗黑的眉毛蹙了蹙，抬眸，看向冷娇娇。 “胡正，每个月给你多少？” 冷娇娇捋了捋头发，不紧不慢的回望过去。 “一个月七百，每出去一次，额外还有小费，满打满算，一个月一千有余。” “嗯。” 王明国试着挪了挪身子，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宋瑶。宋瑶立起了一些，搭在王明国肩上的手立刻抬了开来。 王明国微僵的身子终于缓了缓，他抬手，往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宋瑶。 宋瑶一愣，接过那张纸。她自顾将纸摊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讶异一瞬即逝。 很快，她的嘴角弯起，站起身来，将那张纸递去了冷娇娇的面前。 “看来，你的金主，快没了。” 冷娇娇闻言又是一怔，她接过纸，低头看去。 这是一张印有机密的公文，是缉毒总队下发的，关于胡正涉嫌贩卖毒品的取证通知。上面印有胡正的照片及身份证号码，还盖有缉毒总队的章印。 冷娇娇低着头，握着这张薄薄的纸，手不住的颤抖起来。 王明国正了正身形，看向冷娇娇。 “我在救你，不仅救你，我还给你钱。” 冷娇娇沉默，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身子僵硬，手还在一个劲的颤抖。 宋瑶又走回了王明国身边坐了下来，面带笑容，看向冷娇娇。 “还好你没走，我可不知道，他手上还有这东西。若是你今天走了，怕是过几天，找你的，就是便衣了。” “我没有参与。”冷娇娇抬起脸来，她的表情此刻难看到了极致。 “噢。”宋瑶摆了摆手，她故作媚态，翘起食指，轻轻勾了勾王明国的下巴。 “坦白讲，若不是小丽求我，我不会让明国把你叫过来的。那胡正，害了明国的爸爸，他死有余辜。我们直接将你供出去，让警察来处理，省时省力。” 冷娇娇闻言，抬眸看向宋瑶。 “要我怎么做？” 王明国将腿上的那叠钞票拿在手里，站起身来，他走到冷娇娇的身前，随意的捏起一小叠，递了过去。 “知道的，先讲出来。然后，继续呆在胡正身边。” 冷娇娇看着眼前的钞票，没有去接。 宋瑶笑了笑，坐到了王明国的位置上。 “他的意思是，你配合我们收集证据，那么，钱，我们按胡正的两倍给你开。直至胡正落网时，明国会再给你两万块钱安身费，让你远离你的家庭，远走高飞。并且，你功过相抵，我们保证，你不会被警察起诉。” 宋瑶话毕，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王明国仍旧立在原地。他看向冷娇娇，像是极有耐心。 又过了片刻，冷娇娇终于抬手，将那一叠钞票捏在了手里。她咬了咬下唇，抬头看向王明国，眼里的情绪破碎开来。 “胡正，的确在贩卖毒品。但他不经手，他是主使。” 第428章 非主流 春心旅馆，211 房间。 黄衍坐在沙发上，又点燃了一支烟。 任缘覆在衣柜的墙边，耳朵贴在墙上。 她站了许久，眉头轻蹙，最终，她还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黄衍抬了抬眸子。 “你是土拨鼠么？” “什…什么？”任缘一愣，她抬头，眼里却有疑惑。 “一天背着我刨坑。” 任缘闻言，头垂了下去，小嘴绷了绷。 黄衍吸了一口烟，偏开脸去。 “若是今天，惹怒了妈妈，你被送走。那么，秦镇的事情，就只有我来替你完成了。” 少女坐在床上，她的手又轻轻的捏紧，背在身后，不让黄衍看见。 黄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任缘的脸上，心底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绪来。 “虽然，这个事情很离奇。但是，我现在是那么庆幸。” 他顿了顿，继续说：“多少个夜里，我看到你，想到你，便会没来由的心疼。我见过你残缺的模样，也见过你的孤寂。但我却知道，我填补不完那些空隙。这，几乎成了我最大的遗憾。现在，我竟有了这样的机会，你却要撇下我，独自去面对。你多么残忍？” 任缘闻言，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身后捏成拳的小手却没有松开一分。 “你做的，足够了。现在有你，我很开心。” “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你说够了，只是你觉得。” “黄衍。”少女咬了咬下唇，抬起眸子来。 “身上的疤，还不够多么？这些是你本该有的？” 黄衍无所谓的笑了笑。 “若能换你这一世的快乐平安，就算付出生命，我也觉得值得。” “啪！”任缘突然两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黄衍的脸上。 隔壁。 冷娇娇正在说话。 突然一个细微的巴掌声传来，她愣了愣。 房间内，另外的三人也愣了愣。 宋瑶捋了捋头发，勾起嘴角。 “继续。” 冷娇娇点了点头。 211 房间内。 黄衍的脸被扇偏过去，他愣了半晌，两行眼泪突然淌了出来。 他转过头来，抬手，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任缘的脑门。 “你，你家暴我。” 任缘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她的眉头皱紧，面色冰冷得可怕。 她一把揪起黄衍的衣领，将脸凑近。 “没有了你，我如何快乐？” “我不是在这里？”黄衍摊了摊手，眼泪还没来得及收住。 “再胡言乱语，我拖你去跳湖。” “我会水，我还救过人，捞你不是问题。” 任缘的呼吸越来越重，她使劲闭了闭眼，火气却没有压下去。 “黄衍。” “干嘛？”黄衍也皱着眉头。 “你的身上，再伤一处，我便自残一处，你若是死，我又随你去。” “打住！”黄衍忽地眉毛竖起，他立刻反手擒住任缘的双手，将人扯到身前。 “我一个比喻，你要上纲上线是么？赶紧呸呸呸。” “我没有开玩笑。” “闭嘴！”黄衍说着一把将人提起，摁到了床上，脸凑上去，任缘立刻将脸别开。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亲你了。” 任缘绷紧嘴唇，脸倔强的偏往一边，不发一语。 黄衍瞪着任缘的侧脸，脸又凑近。 “任缘，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在紧张什么？抓胡正，揪陈余，哪一件事需要我冲锋陷阵了？你不要跟我玩非主流那一套，什么要死不活的，你是葬爱家族的？还自残，我看你是卷子写少了。” 任缘闭了闭眼，仍旧不说话。 黄衍叹了口气，他轻轻松手，将手掌摁在了任缘的脑袋旁边。 又过了半晌，黄衍仍旧一动不动。 任缘偏头看了看，手抬起，往黄衍的肩膀推去，她用了用力，没有推开半分。 黄衍勾了勾嘴角，岔开话题。 “上次，滨河公园的流程，还没有走完。” “没有心情。” “这么好的氛围，怎么会没有心情？” “台词忘了。” “没事，我给你记着的。”黄衍说着，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你，捧起我的脸，你问我，黄衍，你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然后，你就强吻我。” 任缘仍旧被黄衍桎梏在床上，她的呼吸还有一些重，她看着黄衍的眼睛，他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 半晌，任缘闭了闭眼，缓了缓呼吸。她撑在黄衍肩膀上的手微微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掌覆上了黄衍的脸颊。 “黄衍。” “嗯？”黄衍故作疑惑，笑着应道。 “你，你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 她说着，头微微抬起一些，睫毛一颤，眼睛闭了起来。 “哐。”衣柜的木门被推了开来。 王明国和宋瑶一前一后穿进了 211 房间。 任缘刚刚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黄衍撑在床上的手臂重重的一颤。 房间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宋瑶和王明国立在衣柜边，愣了愣，二人没有说话，也都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黄衍使劲闭了闭眼，转过头来。 “三次了，这个流程始终是走不下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什么流程？”王明国粗黑的眉毛一挑，一脸疑惑。 任缘的手掌又落回了黄衍的肩膀上，这一次，她轻而易举的将人推开了。 她推开黄衍，站起身来，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时间到了，我先回去。” 第429章 温水煮青蛙 2003年12月2日，晚上11点。 秦镇，春心旅馆。 黄衍也站起身来。 “我送你回去。” “不了。”任缘偏头，看了看黄衍。 “你赶紧回东区。” “林维峻的车在下面，我们先送你，再一起回去。”黄衍说着，拉过任缘的手腕，走出房间。 宋瑶顿了顿，抬起脚步。 “走了。” “嗯。” 王明国跟在宋瑶的身后，也走出门去。 旅馆门外，桑塔纳已经停在了路边。 黄衍和任缘坐上了后排，车子缓缓启动。 林维峻从前排探出一个头，往黄衍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怎么？”黄衍皱眉。 “好戏错过了，总是要看看你身上挂没挂彩。” “别提了。”黄衍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 “左右都没有躲过去。” 林维峻闻言，摸了摸下巴，看向黄衍身旁的少女，露出一个邪笑。 “你又对他下手了 ？” “没有。” “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放过他？” “说了，没有。” 2003年12月3日，星期三，东区启航学校，放学时间。 黄衍站在足球场边和王明国通电话。林维峻和苏青坐在足球场边的看台上。 “小缘还好吗？”苏青问。 “好得不得了，可惜了，我在楼下，没有看到捉奸的戏码。” “大晚上的，约在酒店里，你们要做什么？” “查一些事情。” “查什么事？” “那都是任缘和黄衍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多。” “噢。”苏青抬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黄衍身上。 “林维峻，我不傻，你不说便不说吧。你愿意帮助黄衍和小缘，挺好的。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希望你受伤。” “担心我？”林维峻抬了抬下巴。 “多余了，放眼整个绿城，还没有人能伤我。” 苏青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来。 “我回宿舍。” “不和我去吃饭么？” “不了，看到你有点吃不下饭。” 林维峻皱眉，他站起身来，脸垮了下去。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苏青说完，转身便步下了看台。 黄衍打完电话，转过身来，苏青直接掠过黄衍，往宿舍的方向走。 黄衍愣了愣，抬头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摊了摊手，又坐了下去。 黄衍走到林维峻的身旁坐下，面色凝重起来。 “冷娇娇透露的信息很多。” “慢慢说，理清楚。” “首先，胡正确是拿她在做遮掩，她也乐意如此，所以他们虽然睡觉，但次数不多。胡正每个月给她钱，有两个要求，第一个是不能接其他的客，第二个是非必要不能出门。好在，可能是时间不短了，胡正对她颇为放心，除了这一次，冷娇娇几乎不怎么外出。” “那么，胡正带她出去，见了什么人，她都清楚。” “对，所以她非常清楚，胡正在贩毒，并且，他就是主使。” 林维峻皱眉。 “主使？主使是什么意思？” “他，主导了陈余，以及已经被你抓住的那几伙毒贩在秦镇做贩毒的买卖。” “嘶。”林维峻坐正了一些，看向黄衍。 “你的意思是，他主使这些毒贩在秦镇活动，将毒品提供给任龙涛？” “也不全是供给任龙涛。但，冷娇娇非常确定，供给别人都是顺带的，主要就是给任龙涛。” “也就是说，不论是陈余还是我后面抓住的那些毒贩子，都是胡正安排的？” “就是这个意思。” 黄衍话落，二人一阵沉默。 半晌，林维峻抬起头来。 “好阴毒的手段。” 黄衍点了点头。 “可怕的是，他们不是明刀明枪。甚至可以说是，温水煮青蛙，让人生不如死，直至生命消耗殆尽。” “所以，任龙涛的货源永远断不干净，他永远戒不了毒。” “是的，而且你没有发现么？这一年来，不论任何手段，我们都抓不住任龙涛。” 林维峻的瞳孔变得愈发深邃，面色也愈发深沉。 “多么深的仇怨，要把一个人逼得半死不活？” “小缘说过，秦月很爱任龙涛，有爱，也有亏欠。”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针对任龙涛，还是针对秦月？或者，都有？” “不重要了。”黄衍佝下身子，抬起双手使劲抹了抹脸。 “我现在有些后怕。胡正那天，用我逼小缘出现。若是那天秦月没有打电话来，小缘又会怎样？任龙涛，他们都可以害成这般，那么小缘呢？” “如果是这么推敲下去。这人敢害任龙涛，杀秦月的亲信，却又不对秦月出手。那么，秦月身上，怕是还有这人畏惧的东西。” “说得通，胡正那天打电话的态度，确实可以定论为，畏惧。” “那么，五月份的时候，为什么又突然不畏惧了，对秦月下了杀手？” 黄衍摇了摇头，很快，他的面色又严肃起来。 “一步一步来，还有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陈余这一次出现，不在胡正的计划里，他是偷偷跑回来的。冷娇娇说，他去见陈余的时候，发了一通脾气。虽然她被关在另一个房间里，但是她听得很仔细。陈余说，要去警局告发他，他和陈余大闹了一番。” “没了？” “有。胡正后来打了一个电话，说已经有人在针对任龙涛的货源了，但他们否定了是秦月的人在背后做手脚。” “呵，他们再查，也只能查到总队去。” 黄衍看向林维峻，面色又郑重了几分。 “我觉得，胡正很有可能会对陈余下手。” 林维峻点头，面色同样郑重。 “若是已经要到告发的这一步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不留后患。” 林维峻说着，站起身来。 “既然陈余愿意告发，那么我们断不能让他出事。我们要快了，要先一步抓住陈余，这是一个做死胡正的好机会。又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第430章 好难 2003年12月3日，星期三。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客厅里，任缘和宋瑶对坐。 任缘双手放在桌面上，紧捏成拳。她的胸腔起伏得有些剧烈，眸色幽深。 宋瑶坐在另一边，她默默的抽烟，面色也并不好看。 半晌，宋瑶终于抬起眸子，看向任缘。 “这胡正，和你爸爸，到底有多大的仇怨？” 任缘沉默，她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彻底缓和下来。 “莫不是，他喜欢秦月，恨上了你爸爸。”宋瑶继续说。 “不会。”任缘终于抬起眸子。 “他的语气，不似喜欢。” “噢。”宋瑶将烟摁灭，神色郑重。 “冷娇娇现在会将最新的消息告诉小丽，小丽再传给我们。” “速度要快。否则，她们会有危险。” “怎么快？”宋瑶摊了摊手。 “抓住陈余，就快了。” 2003年12月6日，星期六。 南区，绿城大学美术学院。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美术学院综合楼的大门口。黄衍上前一步，将前座的车门拉开，任缘跨下车来。 后排，王明国拉开车门，和小虎一起下了车。 “林维峻在上面，安排了三个人。”黄衍指了指身后的大楼，拉起任缘，先一步往里走去。 今天因为小虎在，黄衍带了鸭舌帽和口罩。四人走进综合楼，上了三楼。 这是一间小画室。 此刻，画室内坐了三个人，一位年龄略大，看上去得有四五十岁了。另外一男一女年纪较小，应该是一个老师两个学生。 林维峻站在窗户边，看到四人进来，他点了点头。 “这是何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是肖像画，人体绘画方面的专家。” “小林，夸大了。”何教授摆了摆手。 黄衍松开任缘的手挽，上前一步，礼貌的鞠了一躬。 “何教授，十分感谢您百忙之中为我们提供帮助。” “诶，客气了。既然是为了抓犯人，那么这些，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何教授说着，将画板上的白纸铺开，拾起笔。 “节约时间，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 林维峻点头，他提来一把椅子，放在小虎的身前。 “坐下，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务必要说得仔细。” 小虎点头。 王明国也找来一把椅子坐下，然后他掏出小灵通，拨通了小丽的电话号码。 “喂。”那边接得很快。 “准备好了么？”王明国问道。 “好了。”冷娇娇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说，我转述。” “嗯。” 小虎坐在陈教授的身边，他一边回忆，一边表述。 王明国坐在两个学生的后面，他不紧不慢的一句一句复述冷娇娇的话。 林维峻走到黄衍和任缘的身前。 “两相对比，找出共同之处，最后由何教授整理，敲定终稿。想来，今天一天都要耗费在这里了。” “苏青呢？”任缘问。 “在老宅陪老爷子，这种事情，她还是不要参与了。” 黄衍拉过任缘的手腕，看向林维峻。 “既然时间还早，我带她去逛逛，顺便给他们买点水来。” “噢，去吧。”林维峻摆了摆手。 绿城大学的面积不小，现在还没有自助贩卖机。要买水的话，要走出美术学院，穿过足球场和大礼堂，走到绿城大学的宿舍楼，那里才有小卖部。 林茵小路上，来往的学生并不多，黄衍牵着任缘走得不紧不慢，却是引来不少人频频侧目和细碎的讨论声。 “你看，你还是长得太慢了。”黄衍开起玩笑来。 任缘的眼里掠过一抹疑惑，没有说话。 “你太嫩了，我在这里牵着你，受人瞩目。” “你在乎这个？” “我像是很在乎么？”黄衍说着，捏着少女的手掌又握紧了一分。 任缘望着前路，面色平静。 “故地重游，什么感觉？”她随意的问。 “没有你的故地，我能有什么感觉？我更憧憬以后，我们可以每天都这样，手牵手的走在这里。” “会的。” “想考什么专业？”黄衍又问。 “工商管理。” “还做总经理助理么？”黄衍调侃。 “还给你管公司。” “别了，我怕你累病了，又瞒着我。”黄衍撇撇嘴。 任缘没有回应，二人走到足球场边，她顿了顿脚步，目光穿过高高的围栏，往球场内望去。 黄衍也随着少女的目光，望向球场。 这个足球场很大，十二圈的跑道，两侧还有高高的看台。 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里面奔跑，踢球，聊天，散步，打闹，嬉笑声清晰的传到了二人的周围。 “黄衍。” “嗯？” “想走进去，好难。” 黄衍闻言，心下一痛，他没有立即开口，偏头往少女的侧脸看去。 “就差了，一千块钱。” “什……什么？” “是不是，很可笑？” “小缘。” 任缘勾了勾嘴角，偏过头来。她的眸子乌黑，清澈，搅乱了黄衍此刻所有的心绪。 “把我的学费准备好。”她说。 “知道了。” 第431章 事态紧急（回忆） 2015 年 10 月。 晚上十点，中区，绿能大厦 21 层。 黄衍顶着两个黑眼圈，盯着电脑，左手不断的敲击着键盘，右手握着鼠标，不断的划拉。 附近，七八个同事的状态与黄衍如出一辙。这其中，也包括黎天。 黎天又敲了好一会键盘，突然，他将手上的鼠标重重的一甩，站起身来。 “黄衍，这刘常志仗着和吴总的关系，给你穿小鞋，你不反击么？” 黄衍一愣，顶着黑眼圈，抬起头来。 “不就是画一套图，反正能提三个点。到时候，我的分给你们就行了。” “你提三个点，他提十二个点，体力活你来做，还不亏？”黎天说着，暴躁的抓了抓头皮。 “就是，反正都是画图，我们倒是无所谓的。但是，他这明摆着是欺负你。”另一个同事附和。 黄衍摆了摆手。 “画都画了，还是画完吧。我一会请你们吃宵夜啊。” 他说着，脑壳又埋了下去。 就在这时，黄衍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将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不是小黄总？” 黄衍闻言，眉梢一挑，站起身，走远了一些。 “请问，你是？” “噢，我是天艺策划的杨经理，还记得吗？” 黄衍的眉毛又是一挑。 “杨经理，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噢，事态紧急，我特地找到宋总的电话，才联系到您的。” “事态，紧急？” “嗯。”杨经理顿了顿，继续说：“小缘这边，在接洽峰茂的一个策划案。这个峰茂的小邓总，有别的心思。之前，没少找我打听她的事情。” “她怎么了？” “今天下午，她和我们公司的小林一起去和峰茂那边的人吃饭。” “嗯，这个我知道。” “小林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小缘被带去酒吧了。” 杨经理话落，黄衍捏着电话的手一紧，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哪个酒吧？”他沉声问道。 “小林不清楚，他被打发走了。我刚刚打小缘的电话，她说没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 “这小邓总，风评不太好，我担心他会乱来。” “谢谢，杨经理，我回头重谢。” 黄衍说完，挂断电话。他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立刻拨通了任缘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你在哪？”黄衍沉声问。 “酒吧。” “哪家酒吧？” “ns。” “为什么要去？” “签合同。” 黄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回办公桌前，敲了敲桌子。 “全部下班。明天追责，我一人承担。” 黎天愣了愣，抬起头来。 “你确定？” “确定，我有急事，先走了，宵夜明天补。” 黄衍说完，一闪身便冲出了办公室。 他下了电梯，跑出大厦，火急火燎的招来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ns。”他说完，又掏出手机，拨通了宋子阳的电话号码。 “喂。”宋子阳那边，声音也很嘈杂。 “你在哪？” “酒吧啊。” “去 ns，任缘被一个公子哥带去酒吧了。” “我去，有人敢挖你的墙角？” “总之，你立刻去。” 另一边。ns 酒吧，高级卡座内。 任缘坐在一只单人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手机微微出神。上一秒，黄衍将她的电话挂断了。 “怎么？谁的电话？” 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坐在任缘的旁边，他嘴角带笑，身子又往任缘的方向挪了挪，抬起一杯酒来，递了过去。 “男朋友。”任缘的眸子抬了抬，看着男人递来的酒杯，并未接过。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 “你有男朋友了？” “嗯。” “嘁。”那男人嗤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 “邓总，合同还签么？”任缘说着，又拿起沙发边的合同，递了过去。 “我说签，必然会签。” “那么请邓总签完，我好回去交差。”任缘从包里掏出笔来，递了过去。 “你总是，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男人笑了笑，并未接过笔。 “邓总，若是不签，我先走了。” 任缘说完，收起合同和笔，站起身来。 “签。”男人起身，伸手就要去拉任缘的手腕，任缘的手轻轻一抬，避了开。 任缘回头，又将合同掏了出来，摆到桌面上。 男人笑了笑，靠回了沙发上，二郎腿翘了起来。 “我的名字呢，二十四画。”他说着，手指伸出，在任缘的眼前画了画。 “你喝一杯，我写一画。”男人说着，将一盘勾兑好的洋酒推了过去，继续说道：“巧了，刚好二十四杯。” “不食言？”任缘盯着男人，面色平静。 “笔。”男人懒洋洋的伸出手。 “你一杯，我一笔，绝不食言。” 任缘打开小包，掏出笔，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合同和笔，他将合同放在自己的膝盖处，翻到最后一页，打开笔盖，抬眸看向仍旧站在身前的女人。 任缘顿了顿，佝下身子，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432章 那杯酒不干净（回忆） 绿城中区，ns 酒吧。 任缘喝下了第十杯酒，男人垂下眸子，又在合同上画了一笔。 男人写完，将合同抬起，往前递了递，让女人看清。 “坐下喝，你站着，我累。”他说着，有些刻意的转了转脖颈。 任缘坐回单人沙发上，伸手去取酒盘里的洋酒。 她的指尖触到第十一杯酒的杯壁，微微一顿，眼睛随意的往酒杯里扫去。 这杯酒底部，有细微的泡沫往上窜，泡沫极细，不认真看，几乎没有异常。 任缘不动声色的划动指尖，端起了旁边的一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男人看着任缘的动作，伸出拇指，抹了抹嘴角，并未多言。 他举起笔，又在合同上，写下了一笔。 如此往复。 任缘喝得很快，不多时，酒盘里便只剩下了最后那一杯酒。那本合同上，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笔。 男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他抬起眸子，看向任缘，并不催促。 “换一杯。”任缘抬眸，看向男人，眼里的暗芒一瞬即逝。 “呵。”男人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似笑非笑的看着任缘，眼里的贪婪好似再也无法完全藏住，语气沉了下去。 “说好的，这一盘喝完，合同便签完了，怎么，任助理是要变卦么？” 任缘微微皱眉，她略作犹豫，抬手，将酒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从男人身侧探了出来，一把将酒杯夺了过去。 任缘偏头，还未来得及反应，黄衍已经将酒送到自己的嘴边，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放回桌子上，低头看向表情变得有些呆滞的男人。 “邓总，这一盘，现在喝完了。” 男人回神，立刻抬头望去。 黄衍立在二人中间的夹角处，他的头发蓬乱，脸上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他的衬衣纽扣随意的敞开了两颗，看上去邋遢不堪。 任缘眉头轻蹙，她看向黄衍，面露一丝忧色。她立刻站起，去抓黄衍的手腕。 男人斜眼，看向任缘抓着黄衍的手，眸色渐暗。 “你是谁？”他冷冷的问。 “黄衍。” 就在这时，黄衍的眼睛一瞟，看到了气势汹汹往这边冲过来的宋子阳。 宋子阳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子哥，看这架势，是来给他撑场面的。 黄衍瞳孔微缩，立刻转脸，看向任缘。 “你喝多了。”他的语气温柔了一些。 “没有。” “说你喝多了，你就喝多了。” 黄衍说完，突然弯身，一把抱起任缘，就往酒吧大门口走。 “站住！”沙发上的男人忽地站起，作势就要阻住黄衍。 但是黄衍速度很快，他抱着任缘便走，几步已经走到了宋子阳的身前。 任缘确实有些醉了，似乎被黄衍抱起后，她也懒得撑了。她的眼皮轻轻垂下了一些，脑袋往黄衍的肩膀靠去。 宋子阳早就看到了黄衍，也看到了那个已经气急败坏往这边追过来的男人。 “让他把合同签了。”黄衍说完，抱着任缘，掠过宋子阳，快步走出了酒吧。 黄衍打了一个出租车，将任缘抱了上去。 车上，任缘挪了挪身子，扶住黄衍的肩膀，在车上坐正。她的头有些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黄衍的头也有一些昏，他只觉是今天累了，甩了甩脑袋，向身旁的女人看去。 “签一个合同，那么拼么？” “努力了，很久。” “那邓公子，风评不好，你知道么？” “与我何干。” “下次，不许再和别的男人去酒吧。天大的事情，也不可以。” “噢。” 任缘应完，似想到什么般，她的眉头蹙起，抬起头，往黄衍的脸上看去。 “看什么？”黄衍也皱起眉头。 “你。”任缘上下打量了黄衍一番，又有些吃力的抬手，往黄衍的额头探去。 “怎么了？”黄衍面露疑惑。 “那杯酒，不干净。” 很快，二人下了出租车，黄衍还是固执的将任缘抱起，往公寓里走。 直至上了电梯，他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 他的身子有些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 任缘的脑袋仍旧昏沉，她微微抬眸，仰视男人的侧脸，眉头又蹙了起来，抿了抿唇。 黄衍极力抗拒着身子的异样，他有些吃力的将任缘抱回自己的床上。 然后他将任缘的鞋脱掉，又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给她拿来了拖鞋。 他的头越来越昏，额头上积聚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咬着牙，挪到卫生间里，打湿了一张帕子，又蹲回床边，想去给任缘擦脸。 任缘昏沉，只是没有什么力气，但还算清醒。 她撑着眼皮，看着黄衍一步一歪的走到床边蹲下，抬起帕子，就要往自己的脸上盖。她轻轻抬手，握住了黄衍的手腕。 “你的脸。”她说。 “我的脸？怎么了？”黄衍皱眉，面露疑惑。 “像个，火龙果。”任缘说完这句，却是把自己逗乐了。她的嘴角弯起来，却又没有什么力气笑得更加明显。 黄衍看向女人的脸，眸子忽地一暗。 那殷红的嘴唇和迷离的眼眸此刻在他的眼里极具诱惑，像是勾走了他的魂。 他的小腹没来由的一紧，一些狂妄的念头突然一股脑冲上了他的天灵盖，他的脑袋一阵麻木，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接着，他的喉结不住的一颤，胸腔跟着猛烈的起伏起来。 任缘笑完，微微抬眸，却见黄衍的眼睛已经猩红一片，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黄衍突然站起，往任缘的身上压去。 第433章 完全没记住（回忆） 黄衍的公寓内，床上。 黄衍压在了任缘的身上。他的呼吸粗重，脑壳顺势埋入了女人的脖颈处，嘴巴往女人的耳垂咬去。 “呃。”任缘吃痛，闷哼一声。 她的声音很小，却也让黄衍清醒了片刻。 他努力撑起一些，有些吃力的往女人的耳垂看去。 任缘的耳垂被他咬破了。 鲜红的血从裂口处溢出来了一些，并不多，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对，对不起。”他说完，强自撑起身子，转身往卫生间里跑。 任缘掀起眼皮，看着那男人跌跌撞撞的晃进卫生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黄衍撑着身子，挪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将自己的头杵到水龙头的下方。 冰冷的水流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一些，但他的胸腔仍旧起伏得剧烈，双手扶在水池上，不断的发颤。 “黄衍。”门外传来任缘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 水龙头的声音很大，黄衍并没有听清。 “黄衍。”女人又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又过了片刻。“咔嚓”。卫生间的门被推开来。 黄衍终于偏头看了一眼，然后他有些吃力的撑起头来，关掉了水龙头。 任缘靠在门边，她的手扶在门框上，眼神仍旧有些涣散。 “你，过来。” 黄衍愣了愣，并没有动， “过来。”任缘皱着眉，看向他通红的脸。 “我，没力气了。” 黄衍的胸腔仍旧剧烈的起伏着，他跨出两步，走到门边，扶住任缘的手臂。 突然，任缘一把反握住黄衍，将他拉出了卫生间。 “啪。” 卧室的灯突然被任缘摁灭，黄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忽地，一双手臂缠住了他的脖颈。纤细的手指穿入他那还在滴着水的发丝间， 任缘将他的头往下摁了摁，湿热的唇瓣缓缓往黄衍的嘴唇上贴去。 黄衍被吻，身子一颤，全身的气血剧烈的翻滚起来。 他立刻抱住身前紧贴着自己的女人，将人往不远处的床上带去。 女人的吻有些生涩，但极为主动，她尝试着伸出舌尖，舔舐黄衍的嘴角，撬开他的唇。 黄衍头昏脑胀的陷入一片靡香里，他张开嘴，一边狂热的回应着任缘的吻，一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二人舌尖的触碰让他的头皮发麻，下腹的紧绷感愈发强烈，呼吸也更重了一些。 女人独有的香气不断窜入他的鼻腔里，让他的身子一阵阵的颤栗。 “黄衍。”她轻轻的喘息。 黄衍却来不及回应，唇舌开始在她的脖颈间游走。 任缘抬手，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往他的胸口探去。 他的头发还是湿润的，她的指尖因为触碰了水渍，变得冰凉。 任缘摸索到黄衍的衬衣领口，慢慢下滑，抠住他的纽扣。她又伸出一只手，将他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的解了开来。 “黄衍。”她又轻轻的唤道。 “嗯。”黄衍闷哼一声，嘴唇往女人的胸口探去。 任缘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划过黄衍滚烫的脸颊，又穿进了他湿润的发丝间。 “轻一点。”她闭上了眼睛。 …… 黄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所以一直不愿睁开眼睛。 直到他的胃部传来一阵不适，才努力的撑起眼皮，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捞开被子，下床，走到卫生间里，站到了水池边抬头，往镜子里望去。 镜子里的人头发蓬乱，黑眼圈似乎好了一些。 然后他突然一怔，低头往自己的身下看去。 自己只穿着一条裤衩子，不是内裤。他皱了皱眉，脑袋没来由的一阵酸胀。 黄衍立刻转身，出了卫生间，往客厅里走去。 公寓的客厅很小，他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缘的身影。 他顿了顿，又走回卧室，在卧室里翻找了一通，没有找到女人的衣物。接着，他又走回客厅，往阳台上望去。 昨天穿过的衣物，已经被晾晒了起来。包括，一条内裤。 黄衍挠了挠头。 “昨天，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他自言自语，抬手搓了搓脸，走向餐桌。 餐桌上，包子有些凉了，但豆浆还有温度。他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豆浆。 公寓里安静，只有黄衍吞咽和咀嚼的声音，他的眉头还皱着，看着阳台上晾晒着的衣物微微出神。 突然，他放下手里的包子，“噌”的一声站起，冲进了卧室里。 黄衍停在床边，揪起被子的一角，将被子整个往地面甩去。 然后，他一动不动，目光定在了床上。 灰白色的床单上，那一抹鲜红色的血迹格外显眼。 黄衍的嘴缓缓的咧了开来。 他又立在原地半晌，渐渐的，他的嘴角又缓缓的撇下。 他抬起双手，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皮，蹲下了身去。 “完全没记住啊！”他有些沮丧。 第434章 要动手了 2003 年 12 月 7 日，星期天。 秦镇，丰泰娱乐室，任聪的私人包间内。 林维峻手里捏着一幅画像，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将画像摊在茶几上。 “江宽。”林维峻招了招手。 江宽立刻起身，走到林维峻的旁边。 “这个陈余，还是比较好认的。”林维峻伸出手指，敲了敲画纸。 “他的鼻子侧面，有一颗黑痣。但是，呃…不确定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嘴唇偏厚，颚骨有些突出。另外，头发是短寸，想来，也不可能立刻长长。” “呃。”江宽挠了挠头。 “峻哥，除了那个黑痣，辨认起来还是有些困难。重点是，黑痣在哪一边？” 林维峻闻言，眉头深深的蹙起，没有说话。 一旁的黄衍捏了捏眉心。 “一个说在左，一个说在右。” 江宽沉默。 “有痣就行。”任缘站起身来。 黄衍也跟着起身，看向江宽。 “所有鼻子旁边有痣的，全部摸一遍，街心花园就那么大点地方，有痣的也没有几个。” “好的，聪哥。” 任缘和黄衍一前一后走到门边，林维峻终于也站起身来。 “江宽，速度要快，人不怕多，钱全部洒出去。” “是。” 任缘拉开包间门，黄衍牵起她的手。 就在这时，林维峻突然加快脚步，绕过二人，站在任缘的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 “呃。”他有些吞吞吐吐，但脑袋昂得挺高。 “苏青她，最近，有些厌烦我。” 任缘抬眸，看着林维峻，没有说话。 林维峻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脑袋终于摆正了些，他撇了撇嘴，将手摊开。 “我看上去，招人厌烦么？” 黄衍摸了摸口罩下的鼻子，偏开脸去。 “嗯。”任缘面无表情。 林维峻皱眉。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穿过二楼大门，传到包间这边来。 宋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飞快的穿过走廊，停在了三人身前。 来不及多喘两口气，她扒着任缘的肩膀，抬起头来。 “胡正，要动手了。” 任缘闻言，她立刻回头，看了看黄衍。二人目光对视了片刻，她突然一把拉住宋瑶，转身又进了包间。 几分钟后，所有人又坐回了包间里。 包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宋瑶缓了缓呼吸，她端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们的速度太慢了。”黄衍佝下头去，使劲搓了搓脸，抬起头来，看向宋瑶。 “冷娇娇怎么知道，胡正要动手了？” “自然是听到了关键。”宋瑶放下水杯，看向黄衍。 “就在刚才，胡正直接去了她们宿舍，让冷娇娇收拾一下。然后，小丽装作出门，避开了。冷娇娇去卫生间收拾的空档，他便在打电话，说，今晚动手，不留后患。” “怎么确定是陈余？”林维峻问道。 “还能有谁？” 宋瑶话落，包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林维峻掏出小灵通，站了起来。 “应该来得及，不管是不是陈余，搂草打兔子，一锅端了再说。” “不行。”黄衍和任缘异口同声。 林维峻一愣，偏头望向二人。 “如果不是陈余，搂不到足够的证据，你怎么定胡正的罪？如果胡正被放出来，冷娇娇会有危险。”黄衍继续说。 “呵，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善良。”林维峻撇撇嘴。他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任缘的身上。 “首先，缉毒总队不是秦镇警察局，他想出来，怕是要费些功夫。再则，之前抓到的那几个贩毒的，已经提出来重审了，要让他们供出胡正，怕也是不难。” “还是有风险。”任缘皱眉。 “来不及了。”林维峻摆了摆手，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若今天不抓，放任他对陈余下手，我们会更被动。我劝你们，果决一些，瞻前顾后会误了大事。” 黄衍顿了顿，轻轻的捏住任缘的手掌。 “抓。只怕是再拖下去，冷娇娇和小丽也不安全。” 林维峻不再说话，他举起小灵通往外走。 任缘站起身来，看向黄衍。 “你，跟我回家。” “你先回去。”黄衍坐正不动。 任缘皱眉，只片刻，她又坐了下去，她靠进沙发里，嘴唇绷紧，闭上了眼睛。 黄衍斜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岿然不动。 二人僵持了五分钟，黄衍终于败下阵来。 “走走走，你厉害。” 另一边，林维峻走到丰泰娱乐室的卡座内，拨通一个电话，坐了下来。 “喂，李叔。” “小峻，又有情报了？” “李叔，重大情报，十万火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替我卖命了。” “我在秦镇做得有生意，肃清这些垃圾，方便我赚钱。” “你倒是和你二叔更像一些。” “李叔，先不聊这个。今晚有一个重大案件，需要马上安排。” “你说就是，我这边安排人过去。” …… 第435章 老板大气 秦镇，丰泰娱乐室。 阿欣正在收拾吧台，她抬眸，见杨东提着一大个袋子走来。 “东叔，这是？” 杨东将口袋放在吧台上。 “林老板叫的饭，你做几杯奶茶，我一会端进去。” “这才几点，就吃饭了？” “说是今晚忙，提前吃。” “噢。” 阿欣不再说话，背过身去开始做奶茶。 杨东又提着袋子，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包间内，林维峻，王明国和宋瑶三人坐在沙发上。 宋瑶坐在二人的对面，她又喝了一口水，不疾不徐的点上了一支烟。 林维峻躺靠在沙发里，完全没有了刚才打电话时那副凝重的模样。 他抬眸看了看宋瑶，又偏眼看了看一旁的王明国，嘴角露出一抹调侃的笑容来。 “黄衍说，你俩睡了。” “砰！”宋瑶一只手拍在茶几上，瞪向林维峻。 “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 “嗯。”一旁的王明国淡淡应了一声。 宋瑶皱眉，又瞪向王明国。 半晌，她稳了稳情绪，嘴角一勾，学着林维峻的模样靠回了沙发里，双手环抱在胸前。 “王老板，睡了我，你可还没有付钱呢。” 林维峻一怔，嘴巴微微张开，又往王明国看去。 就在这时，杨东敲门，走了进来。 他对着林维峻微微躬身，将饭菜布置出来后，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王明国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看向宋瑶，面色认真。 “多少？”他一本正经的问道。 “呵。”宋瑶气笑了起来。 “老板大气，两三万总是要有的。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谈好价格，我的价格，可是很高的。” “嗯。”林维峻摸了摸下巴，看上去也一本正经。 “三万，这价格快赶上名模了。” “不好意思，既然都睡了，价格自是我开。”宋瑶勾着嘴角，语气冰冰凉凉。 “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王明国没有说话，他捞起一盒炒饭，吃了起来。 林维峻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收了收心情，抬头看向宋瑶。 “我已经安排了江宽，清水巷的每一个店铺里都放了嫖客。只要鼻边有黑痣的人出现，就可以立即行动。” 宋瑶随意的瞥了一眼林维峻，又靠回沙发里，眼睛闭了起来。 “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清水巷我们是打点好了。但你要提前告诉冷娇娇，若那胡正没有在清水巷，她得想办法通知我们具体位置。否则，出了清水巷，抓人便困难了。” “没机会了。冷娇娇和胡正出去，电话要关机的。她在厕所里发完信息，就已经关机了。” 林维峻皱眉。 “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宋瑶嗤笑，斜了王明国一眼。 “等老板给我结账。” “噢。”林维峻瞥了一眼低头吃饭的王明国，又抬起头来。 “那你先吃饭吧，他一时半会凑不出三万。” “不了。”宋瑶摆了摆手。 “我们做小姐的低贱，不配上老板的桌子。” 街心花园，清水巷。 胡正搂着冷娇娇，走出宿舍，下了楼。 冷娇娇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暗自定了定心神。 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胸膛，娇声问道：“今天睡么？” 胡正随意的挥开冷娇娇的手，偏过头来。 “今晚有大事要做，你安分一点，” “噢。”冷娇娇却不在意，又将手覆了上去。 “那你要注意安全。” “怎么？”男人勾了勾嘴角。 “你倒是心疼起我来了。” “心疼谈不上，不过，你可要好好的养着我。” 冷娇娇说着，食指轻轻一抬，往男人粗糙的下巴上划过。 “呵。”男人偏头，将搂在冷娇娇腰肢上的手臂抬起，扣住了她的脖颈。 “放心，今晚你的好处，很多。” 胡正扣着冷娇娇，径直走出清水巷，往中央大街的方向走去。 丰泰娱乐室，任聪的包间内。 林维峻很快接到了江宽的电话。 “峻哥，人出了清水巷。看样子是去中央大街。” 林维峻闻言，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跟得上么？” “中央大街不好跟，只能看运气了。我已经交代了我们在中央大街这边的人，有情况会立即说。“ “嗯。”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道：“继续找陈余，两边都不能耽搁。” “好的，我尽力。” 林维峻挂了电话，目光落在了宋瑶的身上。 “人出了清水巷。” “噢。”宋瑶仍旧靠在沙发里，眼睛闭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是在替任缘盯着我们呢。”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宋瑶。 “我在等王老板给我结账。” “你要盯便盯，我会告诉你的。” “呵，抓到人再说吧。” “嘶。”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若是错过了今晚，怕是不好办了。不行，我再布置一下。” 林维峻说着，又捞起小灵通，往外走去。 第436章 加钱么 2003年12月7日，傍晚六点，秦镇，中央大街。 胡正搂着冷娇娇，走进了一家小旅馆。 男人开了一间房，将冷娇娇带进了房间里。 “去，洗个澡。”他将人往卫生间里推。 冷娇娇顺从的走进卫生间，将喷头打开，并未脱衣服。 她站在卫生间的门边听了半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又犹豫了片刻，她开始脱衣服。 冷娇娇洗完澡出来，胡正已经脱光，衣服随意的丢在床边。 他正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手里夹着一支烟。 “不是不睡么？”冷娇娇暧昧的一笑，上了床。 胡正转过身，捏起她的下巴，望向她。 “突然又想睡了。” 他说完，将女人推倒，压了上去。 另一边，两辆警用面包车停在了中央大街边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不远处的大街上，还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林维峻带着宋瑶和王明国，挤在了轿车的后排，前排的男人回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你说的那个陈余，就是上一次跑的那个？” “对，我托人画了画像，如果他出现，就跟上去。” 男人笑了笑，面色倒是平常。 “如果他不出现呢？” “那我只得在秦镇，请李叔吃个宵夜了。” “宵夜倒是不用了。”男人摆了摆手。 “你明天还要上课，这边忙完，你最好赶紧回东区，免得你爸爸找我麻烦。” “放心吧李叔，我很乖的。” 晚上八点，冷娇娇从昏睡中睁开眼皮。 胡正坐在床上抽烟。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走吧。” “去哪？”冷娇娇还有些昏沉。 “陪我出去。” “噢，加钱么？” 胡正没有说话，他下床，走到沙发边捞起外套，从里面掏出一叠钱来。 这叠钱，比王明国拿给她的至多不少。 “拿去，好处不会少你的。”胡正将钱丢在床上，开始穿衣服。 冷娇娇没有说话，她垂着头，掩住面上的欣喜，跪坐在床上，将钱理好，装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八点四十，胡正搂着冷娇娇，上了一辆银色小轿车。 车上，冷娇娇软软的靠在胡正的肩膀上，显得十分亲热。 “跟我多久了？”胡正将车窗摇下来一些，点上了一支烟。 “一年半吧。” “这一年半，过得如何？” “有你，自然是比往年好的。” 二人说话间，银色小轿车掠过中央大街的街口，与林维峻所在的那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黑色轿车上，林维峻正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银色轿车驶过。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江宽打来的，他收回目光，将电话举到耳边。 “喂。” “峻哥，我们的人查到一间小旅馆，刚好看到，胡正搂着冷娇娇上了一辆轿车。” “轿车？” “对，两个人，没有陈余。银色的轿车，车牌号是 3039，往街口开的。” “糟了。” 林维峻立刻挂断电话，对着前排的男人说道：“李叔，刚刚有一辆轿车过去了，银色的。” “嗯。我看到了。” “现在追还来得及么？” “试试。”男人说完，对司机招了招手。 很快，那辆银色的轿车停在了云湖边。 “走。”胡正下车。 冷娇娇从车里探出头来，胡正一把将人拉下车，又搂进了怀里。 此时的云湖黑漆漆一片，月光洒下来的光亮堪堪足够看清一小条泥巴路面。 湖边的路蜿蜒崎岖，杂草丛生，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不小心走，很容易摔跤。 “大晚上的，你来云湖做什么？”冷娇娇心有不安。 “怎么？难得带你出来散步，你还不愿意？” 冷娇娇沉默，她回头看了看，那辆汽车已经驶离，顿时，她的心又沉了沉。 二人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冷娇娇抬起头来。 云湖边，站着一个人影。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男人。 胡正顿住脚步。 冷娇娇偏头，看了看一旁的胡正。 胡正的目光落在那道人影上，他松开冷娇娇，将手揣进衣兜里，掏出一对薄手套来。他不紧不慢的戴上手套，又搂起冷娇娇往前走去。 冷娇娇的身子有些僵硬，她看不明白胡正的行为。但是往常，胡正的行为，她也从来不会过问。 她不敢退，只得任由胡正搂着往前走，呼吸没来由的变得更轻，轻不可闻。 很快，胡正搂着冷娇娇，站在了那个人影的身后。 那人听闻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冷娇娇心下一惊。这人，正是陈余。 “让你带钱来，你带个女人过来做什么？” 胡正没有答话，他站在男人身前，又将冷娇娇搂紧了一些。 陈余瞥了冷娇娇一眼，又上下打量了胡正一番。 “钱呢？” “自然是带了。”胡正拍了拍自己的荷包。 “拿来，我走。往后，我必不会让你为难。”陈余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来。 “先别急。”胡正勾了勾嘴角，尽管这里的光线，他的笑容并不那么明显。 “我问你一个事情。” “你说。” “那天，截停你车子的人，你看清了么？” “顾不上看清。” “车牌号呢？” “要命的时候，我有时间看么？” “你妻儿都在卫城？” “我妻儿自是安顿好了，你找不到。我可不像阿强那些傻缺，让你抓了把柄，被抓了还要为你守口如瓶。你最好祈祷，我拿了钱远走高飞，大家相安无事。” “行吧。”胡正说着，搂着冷娇娇往前走，他抬起右手，边走，边往外套的内袋里掏去。 陈余嘴角带笑，也往前走了两步，手仍旧伸着。 直至三人间隔已经不到一米。 突然，胡正搂着冷娇娇的手一松，他从内袋里掏出一把开了锋的小刀，直直的往陈余的胸口插去。 第437章 替罪羊 2003 年 12 月 7 日。九点三十分。 秦镇，云湖往中央大街方向的公路上。 一辆银色轿车突然被两辆警用面包车截停下来，此时警车上的红蓝色灯光已经亮起。 银色轿车停住，一群持枪警察冲下车，将轿车司机押解在车边。 警车后方，一辆黑色轿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林维峻冲下车，往被截停的银色轿车跑去。 被控制住的司机哆哆嗦嗦，此时嘴里正咿咿呀呀的叫着。 “车上的其他人呢？”押解的警员问道。 那司机咿咿呀呀的老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林维峻使劲抓了抓头皮，冲到司机跟前，揪住了他的肩膀。 “听得见吗？” 司机咿咿呀呀的点头。 “指路会不会？” 司机点头。 很快，司机被押上了警车，林维峻也跟了上去。 “指路！”他吼道。 司机立刻抬手往身后指去。 在哑巴司机的带领下，一辆轿车和两辆警车飞快的往云湖的方向开去。 很快，三辆车在云湖边停了下来。 红蓝色的灯光交替，照亮了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林维峻率先冲出车子，接着所有的警察都冲了出来。宋瑶和王明国一人拉开一侧的车门，也跟着林维峻往前跑去。 云湖边，空地上。 陈余躺倒在地，他的胸口正往外冒着血。 冷娇娇瘫坐在一边，她的手边是那把带血的小刀。 林维峻冲到冷娇娇的旁边，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原地顿住，瞳孔急剧的收缩。 “胡正呢？”他大吼。 冷娇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然后又偏头往湖里看去。 但此时，黑漆漆的湖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到一个人影。 林维峻不再犹豫，他立刻冲到陈余的身边，伸出手指，往他的鼻口探去。 “还有气。”他说着，抬起手掌，摁住胡正的刀口，然后他转身，面色凝重无比。 “来两个人，直接抬走！救不活就完球了！”他大声的吼叫道。 很快，几个警察扑了上来，抬起陈余就往汽车的方向跑。 “伤口摁好！不然要失血过多了。” 就在这时，被林维峻唤做李叔的男人走上前来。 男人看了看现场的状况，一只手抬起，摁在了林维峻的肩膀上。 “缉毒总队，管不了刑事案件，要通知秦镇警察局。” “不行。”林维峻抬起头来。 “调度刑警总队过来可以吗，李叔。” “不好办，越线了，这里毕竟是秦镇。” “那么，就通知秦镇警察局。但是，陈余必须捏在缉毒总队手里。他是死是活，必须保密。” “若是活着，我可以暂时封锁消息。若是死了，就不再有这个必要了。” 宋瑶走到林维峻的身边，她的面色也凝重无比。 “那么，若是死了。”她说着，偏头看向冷娇娇。 “又有一个人，要做替罪羊了。” “先走流程。”林维峻捏了捏眉心，他走到冷娇娇的面前，蹲了下来。 “听着，进了警局，你要咬定，你没有杀人，其他的一律不说。咬死了，拖时间，便有生机。” 冷娇娇的目光仍旧有些涣散。 宋瑶跟上前去，扬起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冷娇娇的脸上。 “听到了么？！我们在救你。” 冷娇娇终于有了反应，她木讷的点了点头。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坐在餐桌前，微微抬眸，看着站在桌边的黄衍挂断电话。 黄衍揣好小灵通，面色凝重。 “胡正，带着冷娇娇去杀陈余，留下了冷娇娇和刀。” “陈余呢？” “生死不明，在抢救。” 少女闻言，垂下眼眸，捏成拳头的小手微微发白。 黄衍感受到了少女的低气压，他坐下，手掌覆在了少女的小拳头上。 “这胡正，真是好手段。我现在可以确定，明国的爸爸大概率是被冤枉的。” “冷娇娇会怎样？”任缘抬起头来，问道。 “时间紧迫，林维峻说得不够细。但是八成，会被抓起来，以杀人定性。” 任缘闻言，又沉默下来。 黄衍起身，去厨房里烧了两杯热水端了出来。他将一杯放到任缘的手边，然后又坐了下去。 “胡正今天这一出，应该是计划好，就是要拿冷娇娇垫背的。” “嗯。”任缘将热水捂在手里，纤细的指尖覆在玻璃杯壁上，还是少了一些血色。 “为什么。”她微微的垂着眸子，却不像是在问黄衍。 黄衍的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手指上，眸色深了一分。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开口。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任缘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任缘顿了顿，将小灵通掏出来，摁下了接听键。 “冷娇娇被秦镇警察局的人带走了。”宋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 “陈余离开时，还有一口气。” “嗯。” “我回去了，明天见面再说。” 宋瑶说完，挂了电话。 黄衍又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 “睡吧，我回去了。” 任缘跟着也站起身来。 她上前一步，拉住黄衍。她的眸子垂着，睫毛在轻轻的颤动，她的嘴唇绷紧，没有开口。 “噢。”黄衍看着被紧紧拉住的手腕，转过身来，轻轻将人揽入怀里。 “那我明早六点回去。” “嗯。” “是心情不好么？” “是。”任缘像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将头埋进黄衍的胸口里，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 “小缘，有的时候，命运，也可以信一下的。它也许会出错，但总不会一直错。这一世，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累了。” “累了，就睡一觉。明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嗯。” 第438章 不想查了 2003 年 12 月 8 日，周一，启航学校。 昨夜的神经紧绷加上今天的早起，黄衍还是没有撑住，在课堂上睡了过去。 整个早晨，他睡得昏天暗地，连上课下课都分不太清。但好在，老师并没有对他有过多的关注。 直至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时，他终于清醒了一些。 下课铃声一响，他便起身，准备去找林维峻。 “天大的好消息。”宋子阳一脸神秘，截住了他的去路。 黄衍皱眉。 “什么？“ “老陈要出去集训，未来两个礼拜，我们班都没人管了。” “噢。”黄衍绕开宋子阳，往后排走。 “诶，我说。”宋子阳追上前去，摁住黄衍的肩膀。 “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黄衍没好气的转过头来。 “隔壁班有一个叫李斯的。” “嗯。怎么了？” “他在追张小枫。” 宋子阳闻言，脸立刻垮了下来。他忽地转身，大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黄衍走到后排，林维峻还趴在桌上睡觉。 苏青的课桌上放着两本一模一样的物理书，她正在将课堂笔记腾到林维峻的书本上。 黄衍走近，苏青抬头。 “昨天有紧急的事情么？你们都睡了一上午了。” “嗯，他忙到深夜。” “严重么？” “他只是帮忙，没事的。” “你们呢？” “有些棘手。” 苏青闻言，放下笔，她伸出手，扯了扯林维峻的耳朵，将人拉了起来。 然后她站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 “你们聊，我去给你们买饭。” 林维峻皱着眉抬起头来，朦朦胧胧间看到苏青一闪身出了教室，他搓了搓睡眼惺忪的眼睛，才偏头看向黄衍。 黄衍坐下，没有寒暄。 “陈余如何？” “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一起说。” 林维峻不紧不慢的伸了一个懒腰。 “胡正，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那一刀若不是运气，便只能解释为专业了。那刀尖插入的深度和瞄准的位置，极为精准。一刀下去，心脏刺穿，人很快就凉了。” “好消息呢？” “陈余的心脏长歪了。” 黄衍一愣，凝重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天大的好消息。”黄衍说着，眉头舒展开来，他掏出小灵通，开始给任缘发信息。 “别高兴太早。”林维峻斜了黄衍一眼，继续说道：“伤势不轻，我离开时，仍然在抢救。只能确定没死，但多久醒来，还不好说。” 黄衍发完信息，又偏头，看向林维峻。 “若是一直不醒，就无法指证胡正。” “对，而且冷娇娇怕是也撑不了太久。如果她受不住，把明国的事供出来，胡正便会警觉。那么，查到我们丰泰的头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再打电话问问。” 林维峻闻言，并没有动，他看着黄衍，继续说：“昨天，李叔和我说，重新提审的那几个毒贩，在提到胡正之后，都有明显的反应。但是，没有一个人将他供出来。” 黄衍皱眉。 “若不是他们畏惧胡正，便是在畏惧那个神秘的矿老板。” 林维峻摇了摇头。 “不好说。现在，想要尽快抓住胡正，就只有一个陈余。陈余必定会说，否则，胡正不会冒险去绝后患。” “那你，快去问问。” “你急什么，我会被骂的。昨天我爸已经警告我了。” “你爸什么时候管过你了？” “就是极少管，所以才会畏惧，懂？” “你心智还没熟透么？” “这和心智有什么关系？你难道现在就不怕你爸了么？” 黄衍闻言，闭了嘴。 秦镇，秦远中学。 中午，初三一班的教室里。 宋瑶坐在最后一排，她不疾不徐的点上了一支烟。 不多时，任缘走了进来。 教室里，几个坐在前排打闹的学生立刻静了下来。几人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任缘走到宋瑶身旁，抽来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宋瑶不疾不徐的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往另一侧，才偏过头来，看向任缘。 “冷娇娇被秦镇警察局带走了，上了手铐的。那把刀，被当作证物一起带走了。” “嗯。” “这胡正，怕是真的，在秦月杀了人。若不是我们知道他和冷娇娇在一起，昨天那个场面，铁证如山。” “我们知道，也没有证据。” “陈余若是救活，便是铁证，若是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还没死。”任缘的目光落在窗外，神情却不见多少轻松。 “那么这个事，还有生机。” 任缘沉默，她的眸色渐渐暗淡下去。半晌，她收回目光，看向宋瑶。 “我，不想查了。”她的声音很轻。 “怎么？畏惧了？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宋瑶调侃。 任缘并未在意宋瑶的语气，她垂下眸子，藏在兜里的手掌缓缓的握紧。 “这个泥潭，深不见底。他不能，再深入下去。” “噢，随你。”宋瑶捋了捋头发，神情随意。 “不过，你不想归不想，他怎么想，你也掌握不住。那林獾子，知道我在替你审着他们，但他毫不避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不论是陈余那里，还是冷娇娇那里，我们的耳朵都探不进去。他会对黄衍说多少，会对你说多少，都是他说了算。” 任缘闻言，她的睫毛微微一颤，眉头蹙了起来。 “那么，我会想办法，将他困在东区。” 第439章 得罪谁了？ 2003 年 12 月 10 日，陈余被杀三天后，秦镇看守所，审讯室。 冷娇娇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内。 “冷娇娇，我们在刀柄上，甄别出了你的指纹。且，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冷娇娇垂着头，头发凌乱，嘴唇有些干涸，面无血色。她的双手扣在桌面上，捏着拳，手指泛白。 “我是被陷害的。” “那么，是谁陷害了你？” 冷娇娇的嘴唇绷紧，不再说话。 “你不说？还是编不下去？” “没关系，你不说，就凭这把刀，我们一样可以治你的罪。” “我没有杀人。”冷娇娇垂着头，声音发颤。 “你杀没杀人，是讲证据的。” “我，没有杀人。”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走到审讯冷娇娇的警察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行，配合他们，我们得罪不起。”审讯的警察站起身来，又看了前方的女人一眼，带着记录员，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身穿警服，佩戴一级警司警衔的魁梧男人等在门边。 他的身形挺拔，昂着头，面色平静，像是极有耐性。 审讯的警察走出来，微微躬身，抬起双手与男人握了握。 “周队，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您尽管说。” “我也是奉命而来，不用客气。”那男人随意的握了握手，立刻放开，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你们提审的嫌疑人冷娇娇，现在与我们调查的一起贩毒案有关，我需要单独提审她。这是批文。”男人说着，将口袋里的批文递出。 审讯的警察接过批文，犹豫了一瞬，然后点头。 “好的。那么我们回避。” “我要先检查审讯室里的录音设备和监控设备，全程不能录音，不能录像，这是规矩。” “这个，自是没问题的。” “另外，冷娇娇目前也属于我们缉毒总队的嫌疑人。我们可能随时会过来提审，我们总队长，已经和你们局长交代过了。希望你们确保嫌疑人的精神状态和生命安全，这个案件涉及的毒品数量巨大，金额巨大，希望你们引起重视。”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重视。”那警察立刻躬身称是。 很快，审讯室的门又被打开。 冷娇娇抬了抬眼皮，这一次，只一个魁梧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走进审讯室，关上了门。然后他将屋内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拔掉了所有插头和监控的电源。 冷娇娇盯着男人的动作，立刻警惕起来，她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男人并不在意，他又在审讯室内绕了一圈，才缓缓走到冷娇娇的旁边，佝下身去。 “我来给你带话。陈余醒了，他指证，你无罪。” 冷娇娇闻言，忽地抬头，望向男人，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但是，你现在必须待在这里。”男人继续说。 “为什么？” “因为胡正还没抓住，若是现在让他知晓陈余没死，必会打草惊蛇。” “我要怎么做？” “继续，咬死你没有杀人，其余的一律不说。” “我不能指认胡正么？”冷娇娇问。 “不能。这里面的人，与胡正有勾连，你会惹祸上身。什么都不说，才对你最有利。有点耐心，到你可以指证的时候，自会让你指证的。” “那么，我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会尽快。” 放学时间，伯爵花园，黄衍家。 黄衍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丢在林维峻的脚边。 林维峻换鞋，随着黄衍走到客厅。 “喝什么？”黄衍问道 “你家里还有奶茶不成？” “可乐橙汁白开水。” “可乐。” 黄衍走到餐厅旁边，从柜子里取来两瓶可乐，递了一瓶给林维峻，然后自己拧开一瓶，喝了一口。 “我本想，亲自去问问陈余，但是现在我进不去。”林维峻也拿起可乐，拧开。 “那么，得到多少信息？” “足以定胡正的罪了。”林维峻喝了一口可乐，将瓶子放下，看向黄衍。 “胡正，主导他们去拿货，然后卖向秦镇。让他们主动去接触任龙涛，按比市面上略低的价格拿给他，让他以贩养吸。” 黄衍皱眉。 “目的是什么？有必要绕那么大一圈？若是想让他堕落，直接给不是更安全么？” 林维峻摇了摇头。 “这行为，甚是奇怪。想让他因为贩毒被抓起来，也说不通。既然设计好了贩毒的局，那么要把他抓起来，可谓是轻轻松松。“ “若我是胡正，我的目的是让任龙涛生不如死。那么我会直接给他提供药。简单，方便，他还得放低姿态求着我。” “若是直接给，任龙涛不要呢？” “若是他不要，我就只能想办法，假借别人的名义给。” “若是任龙涛，就是不要白给的呢？” “那他恐怕是有点什么大病，一个瘾君子的梦想，不就是有源源不断的药么？” 林维峻话落，黄衍沉默片刻，他的眸色渐渐变深。 “这胡正，那么处心积虑的害小缘的爸爸，那得是多大，多深的仇怨？” “你别忘了，他还杀了秦月的心腹。” “这两口子得罪谁了？” 第440章 杀气 2003 年 12 月 19 日，星期五。 东区，启航学校。 黄衍和林维峻背着书包，坐在花台边。 “证据已经差不多了。”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 “这陈余，确实很滑。之前胡正找来的贩子，都被他捏住了七寸。不是控住了妻儿，便是拿捏了其他的犯罪证据。所以，没有一个敢出卖他。但这陈余却是不同，他悄悄将自己的妻儿送走后，还留下了不少胡正与他的录音和勾兑往来的信息。” “问题是，教唆犯罪仍旧罚得不重。他没有从中获利，也没有亲自贩卖。若是他一口咬定陈余说谎，或是随意编造一些当时他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据，他怕是容易钻了空子。”黄衍说。 林维峻闻言勾起嘴角，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那你就要庆幸，现在是 2003 年了。” “我庆幸什么？” “现在不比将来，证据链必须完整才能定罪。现在，如果有被害人的指认，便可以定他的故意伤害罪。加上冷娇娇的证词，应该很稳。” “那么，多久抓捕？” “就这两天，你要去见证么？” “见证不见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抓住他后，怎么套出他背后的矿老板。” “我会想办法。” “那我就放心的交给你了。” “呵。”林维峻将手缩了回来。 “你倒是真不客气。” 二人说话间，宋子阳抓着张小枫的书包跑到二人跟前。 “快跑。”他说得一本正经。 说完，人便一溜烟跑往校门口。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并没有动。林维峻皱眉，转头看向一班教室的方向。 很快，张小枫垮着个脸追了出来。她跑到黄衍二人跟前，犹豫片刻，小声问道：“请问，你们看到宋子阳了吗？” 黄衍立刻指了指校门的方向。 “谢谢。”张小枫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接着一溜烟便追了过去。 很快，苏青也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林维峻站起身来，走过去，将苏青肩上的书包卸下，然后他看向黄衍。 “你去秦镇吧，我陪她去宿舍，明天过来。” “嗯。”黄衍站起身。 “江宽说，胡正这几天行踪如常，但要快，迟则生变。”他提醒道。 林维峻点了点头。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黄衍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紧不慢的往校门口走去。 他还未走到校门口，抬头便见宋子阳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他的手上，张小枫的书包晃荡得厉害。 “杀人了啊！我要死了！”宋子阳边跑边大声的对着黄衍喊道。 黄衍皱眉，停下了脚步。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的学生很多。宋子阳边跑边叫，鬼哭狼嚎，引得一旁的学生频频侧目。 但很快，那些看向宋子阳的学生又不由自主的往他的身后望去。 像是宋子阳的身后发生了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般，那些学生的眼里皆写满了打量和好奇。 黄衍也感受到了这些异常的目光，他偏头，伸长脖子，往宋子阳的身后望去。 校门处，一个背着白色书包的少女正跟在宋子阳的身后，走得不疾不徐。 任缘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小风衣。这穿着看上去有些成熟，但穿在一个少女的身上，却又显得有些娇柔可爱。 她的头发特地打理过了，不那么平直，有些许蓬松还带着自然的纹理。刘海从中间剖开，发丝有些微曲，搭在两侧的脸颊边，看上去随意却又是那么自然。 她的皮肤白皙，光洁姣好的面容被发型衬得更加动人，看上去，美得有些不真实。 2003 年，她这副打扮，加上她那纤细的身材和那不用化妆便惹人垂涎的脸蛋，想要在这里不引来围观都很难。 黄衍看迷了，但他的表情与周围那些学生不同。 他的眼里满是诧异和惊艳，就像上一世，那个寒冷的清晨，他在那个巷口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 宋子阳飞快的冲到黄衍的身后，佝下背来，两只眼睛往前瞟去，两只腿抖的不行。 任缘表情平静，对周围投递过来的目光浑不在意，她走到黄衍身前，停了下来。 黄衍不由自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瞬。 然后他立刻控住自己的表情，双手揣在兜里，挺起背脊，抬了抬下巴。 他想尽可能的表现出从容不迫，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做作。 “圣诞节是下个礼拜。”他故作镇定的说。 “嗯。”任缘淡淡的应声。 “呃，你。”黄衍眼睛往上瞟，心里在努力的措辞。 “你特地那么正式的来见我，是有什么重大的原因？” “想你了。” 任缘说着，没有管宋子阳，众目睽睽之下，她挽住了黄衍的手臂，转身便往校门口走去。 “吁……”周围传来一阵轻微的唏嘘声。 宋子阳的腿还在抖，并没有发现张小枫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张小枫刚才也看恍惚了一阵，但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她悄悄的探出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书包拿过，呼出一口气来。 “诶？”宋子阳偏头。 准备开溜的张小枫一愣，定在了原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宋子阳挠了挠头。 “刚才。” “噢，你看到了那女的没？”宋子阳指了指前方。 “嗯。”张小枫顺着宋子阳的手指望去。 “好美。”她由衷的说。 “美？”宋子阳皱眉，转过脸来，眉头蹙起。 “你没感受到杀气么？” “杀气？”张小枫疑惑。 “对，小枫，你以后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很危险的。”宋子阳说得郑重。 “啊？”张小枫看着前方，还有些懵。 就在这时，宋子阳突然一把又夺过了张小枫的书包，往前跑去。 张小枫被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气，又努力的闭了闭眼睛，迈开脚又追起来。 第441章 我在做梦了？ 东区，十字街。 路上的行人和学生都不少，任缘挽着黄衍走在街上，二人引得所有的学生和不少路人频频侧目。 换作二十年后，这样的打扮算是普遍，也许还是会有人因为任缘的面容侧目，但不会引起那么多赤裸裸的打量和议论声。 黄衍对这样的围观还是不太适应。但他大抵也和这些路人一样，似还没有看够一般，不断偏头往身旁的少女脸上瞄。 这样稚嫩，又美得那么不真实的任缘，他也是第一次见。 任缘倒是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她面色平静，身子贴得黄衍很近，她顺着黄衍的步子，眼睛随意的扫视周围的店铺。 “要吃那个。”她说着，手指向一家炸串店，脚步停了下来。 “噢。”黄衍回了回神，立刻带着任缘走到炸串店里。 “要吃哪些？” “土豆，肉。” “就吃这两个？” “嗯。”任缘嘴角弯起，乌黑的眸子微抬，撞上了黄衍的目光。 黄衍又看呆了。 “去买，我没钱了。”任缘将人往前推了推。 “噢，好。” 黄衍选了两串土豆两串肉，递给老板。 然后他立马转身看向任缘，口水似又有些收不住了，他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任缘并未在意黄衍的小动作，她靠近黄衍，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笑了起来。 “好看么？”她问。 “好看这个词，侮辱你的美貌了。” “嘴，还是那么甜。” “说实话，也有罪么？” 任缘不再答话，她转身，看着老板将串炸好，接了过来，黄衍上前一步付了钱。 任缘将炸串全部递到黄衍的手上，又从他的手里抽出一串土豆，边走边吃。 她吃得不快，但很随意，并没有在乎路人的眼神。 黄衍一只手拿着炸串，一只手牵着少女，二人走到十字街的街口。 “吃完再打车。”黄衍语气温柔。 “打车去哪里？” “自然是回秦镇啊，那不然呢？” 任缘没有回应，她将吃完的签子拿到垃圾桶边丢掉，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然后她走到黄衍身前，挽住了黄衍的手臂。 “不去秦镇。” 她说着，拽着黄衍往伯爵花园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是这边？”她指了指前路。 “嗯。”黄衍怔愣的点了点头。 “噢，不太记得了。” 任缘说完，挽起黄衍又往前走。 黄衍今天被搞得有些懵，他晕晕乎乎，带着任缘，往伯爵花园走去。 一路上，任缘一直挽着黄衍。直至走到伯爵花园的大门口，黄衍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这伯爵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邻里邻居的，大多都是认识他的。 若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和任缘走进去，怕是衍妈很快就会知道。 他有心想提醒一下任缘，但偏头望向少女的侧脸时，却又犹豫了。 最后，他闭了闭眼，步子稍稍快了一些，任由任缘挽着，走到了家门口。 黄衍开门，将人带进家里。 然后他佝在鞋柜里，开始找小码的拖鞋。 “我带了。” 任缘说着，不疾不徐的打开书包，将黄衍给她买的那双毛茸茸的小拖鞋掏了出来。 黄衍愣了愣。 任缘换好鞋，并没有等待黄衍，径直上了楼，她的动作和行为是那么的自然。 黄衍立在门边，看着任缘上楼，嘴巴微微张开，又懵了。 半晌，他使劲摆了摆脑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顺便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日历。 没错，现在是 2003 年 12 月。 他又有些分辨不清楚，此刻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了。 黄衍在客厅缓了缓，才往二楼走，他走到自己的房间，任缘并不在他的房间里。 少女的书包随意的丢在了他的大床上，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顿了顿，往自己的卫生间走去。 洗漱台上，任缘已经将自己的牙刷摆在了黄衍的洗漱杯里。黄衍的毛巾旁边，挂上了一条崭新的粉色小毛巾。 黄衍在洗漱台边呆愣了片刻，才将头探进卫生间里。 淋浴房边，任缘正将自己的沐浴液和洗发水摆放到一旁的台子上。台子小了些，她将黄衍的沐浴液往后挪了挪。 “我在做梦了？”黄衍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没有。”任缘说着，起身，她摸了摸黄衍的浴巾，又闻了闻。然后她转过头来看向黄衍。 “都臭了。” “噢，那是……”黄衍挠了挠头。 任缘将浴巾取下来，拿在手上。 “洗衣机在哪里？” 黄衍没有回答，他抬手，手掌覆上了任缘的脑门。 然后他顿了顿，又捏了捏任缘的脸蛋，眉头蹙了起来。 “你，吃错药了？” “没有。” “你爸回家了？” “没有。” “家里停电了？” “没有。”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秦月逮住了？” “没有。” “嘶……”黄衍使劲抓了抓头皮。 “黄衍。”任缘轻轻的叫道。 “我，不可以住这里么？” “没有。”黄衍答得很快。 “噢。”任缘的嘴角又弯了起来。 “洗衣机在哪里？” 第442章 你在诱惑我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任缘收来黄衍的衣物，和浴巾一起，丢进了洗衣机里。 然后她走回黄衍的房间，打开所有的衣柜，又搬来凳子，从上层的柜子里抽出新的床单和被罩，开始给黄衍换床单和被褥。 黄衍的大腿已经被自己捏疼了，他站在房间的门边，仍旧是恍恍惚惚。 “冰箱里有肉么？”任缘偏过头来。 “不知。” “去找。” “噢。”黄衍摸了摸鼻子，走下楼去。 不多时，黄衍又走上楼来。 “有很多肉，冻着，我认不得。”他说。 任缘顿了顿，爬下床。 她绕过黄衍走出房间，下楼走到厨房里。 她在冰箱里挑拣了一番，拿出一小块肉，放在盆里接满水解冻。 然后她又打开冰箱上层，冰箱上层没有蔬菜。 “一会，去菜场买菜。”任缘说着，又往楼上走去 黄衍皱眉，他跟着任缘走上楼。 “要什么菜，我去买。” “随便。” “噢。那我现在去。” 黄衍立刻下楼，走出家门。 这附近，菜市场就一个。他要真被任缘挽着去了菜市场，就算遇不到早起买菜的外公外婆，必定是要遇到自己二姨一家。 就算遇不到二姨，那菜市场里的阿姨，怕是也会很快将他的恋情昭告天下。 想到这里，黄衍加快了脚步。 他很快随意买了一些蔬菜，火急火燎的就往家里赶。 “小衍？” 黄衍听到声音，眉心一跳，他立刻转换出一副乖巧的笑容，转过头来。 “二姨。” 二姨提着菜，背着一个小包，看着黄衍，满脸诧异。 “你，你在买菜？” “嗯，随便买点。”黄衍偏开脸去。 “怎么不来我家吃？现在开始自己做菜了？” 二姨说着，走上前去，翻看黄衍买的蔬菜。 “二姨，今天同学来家里，一起做着吃。” “噢。”二姨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正常了一些。 “那还需要什么菜么？你会不会买？” “买完了，我先走了哈，二姨。” 黄衍招了招手，步子迈得更快。他的心下一阵后怕，万一任缘刚才跟着来，这事恐怕就包不住了。 黄衍提着蔬菜回到家里，任缘已经铺好了床铺，这会儿在收拾厨房。 自从父母忙起来，黄衍家的厨房就没有用过。加上黄衍经常不在家，除了衍妈偶尔会回来收拾，家里很多地方都落了灰。 黄衍将菜提到厨房里。 任缘正搓了帕子，在擦灶台。 她的头发扎了起来，只留下两束刘海随意的挂在耳畔。 黄衍看着少女清瘦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眼神又恍惚了起来。 很多年前，黄衍也带着她，来过伯爵花园。 那时，父母已经搬到了东区的新别墅里，这栋房子，早已落满了灰尘。 那时的女人也是这般，搓了一张帕子，自顾自的收拾。 尽管当时，他们只是顺道过来，帮衍妈找她过期的证件。 “这么早，就想和我结婚了？”黄衍靠在厨房的门边，目光落在那张好看的侧脸上。 “如果可以。”任缘的动作不停，语气随意。 “不回秦镇了？需要我给你把衣服都搬过来吗？” 任缘顿了顿，抬起眼眸。 “后天回。” 她说完，又忙碌起来。 “去年，我还无数次的在想，你若是在这里就好了。” “现在呢？” 任缘问完，黄衍并不答话。 他走进厨房，夺过任缘手上的帕子，甩进水池里。 他一把将人拉住，面向自己，将人抵靠在橱柜边，脑袋往前探去。 “你在诱惑我。” “没有。”任缘将脸偏开。 “你从来，知轻重，尤其在爸妈这边。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爱我，爱到要来东区对抗整个世界了？” “你，不是一直期盼么？” “是啊，期盼死了。所以你要勾着我玩火么？” 黄衍说着，鼻尖已经触到了少女的脸颊上。 任缘的脸往后退了退。 “你想干嘛？” “我？”黄衍勾了勾嘴角。 “是我该问你，你想干嘛？” 任缘沉默，她微微闭上眼睛，一脸的平静。 黄衍撇撇嘴，松开手来。 任缘站正，转身，又去搓帕子。 “你有顾忌，我可以走。” “你吃准了，我舍不得你走。” 任缘搓好帕子，转过身来。 “出去。”她推了推一旁的黄衍。 “再不做饭，我要饿了。” 黄衍摸了摸鼻子，退出了厨房。 他径直上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里，轻轻掩上房门，掏出了小灵通。 “喂。”林维峻那边接得很快。 “我这边有点状况。”黄衍说着，又往身后的房门看了看。 “什么状况？” “周一细说。”黄衍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这两天，只能靠你了。胡正的事，我们见面再说。” “搞什么飞机？你又靠我？” “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那么，回头我拟个协议，你把它签了。” “什么协议？” “自然是做我的终身顾问。” “顾问什么？苏青？” “那不然呢？” 黄衍捏了捏眉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又回头看了看房门处，这时，楼下开始传来做菜的声音。他往落地窗前走了走。 “秦月事了，任何事情，你写我签。” 第443章 我滚了 2003 年 12 月 19 日，星期五，傍晚七点。 苏青的宿舍里。 苏青将两道小菜摆在书桌上，又打开饭盒，将两双筷子摆了出来。 林维峻挂断电话，坐了下来。 “今晚，你就住宿舍里。”他说着，举起筷子。 “我想住哪里，便住哪里。”苏青端起饭盒，开始吃饭。 “我只是建议。”林维峻叹了口气。 “今晚，我不确定要不要出去。” 苏青闻言，抬起头来。 “我不是一定要你陪着的，我也有朋友，也有自己的事情。” “好像你现在，不像之前那般依赖我了。尤其是，在宋瑶那件事情之后。” “我只是知道，你在尽心尽力的帮助黄衍和小缘，我应该支持你。” “支持我？是因为那火药桶和宋瑶让你放下了怨恨么？” “你是觉得，她开解了我，所以我才支持你么？”苏青皱眉。 “确实，如果没有去秦镇，也许我现在还困在那个牢笼里，想不通，也走不出来。我想，我确实应该感谢你带我去，感谢小缘让我认识宋瑶，感谢那些经历。但是，这与我支持你无关。帮助朋友，不是应该发自本心么？” 林维峻闻言，盯着苏青看了半晌。 “你大学要考哲学系么？” 苏青一愣。 “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个？”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觉得，哲学系很适合你。” “林维峻。” “干嘛？” “别吃了，滚出去。” 苏青话落，林维峻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林维峻掏出电话看了看，又看了看苏青，然后起身。 “我滚了。” 他说完，吃过饭还没来得及擦一擦的嘴巴，直接伸过去亲了苏青一口。然后他立刻转身，一闪身便出了宿舍。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周末，这里一如往常热闹。 九点，胡正套上厚实的西装外套，穿上锃亮的皮鞋，离开昌隆酒吧，往清水巷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嘴里吹着口哨，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直至走到冷娇娇曾经的宿舍楼下，他顿了顿，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从容的往前走去。 现在的清水巷有些热闹，巷子不宽，有人与他擦身而过也并不显得奇怪。 来到这条巷子里的人，大多也都是男人。 “胡正。”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胡正回头。 刹那间，四个身着便装的男人向他扑来。 胡正的反应很快，他立刻躬起背脊，脚步迈开。只一瞬，他灵活的躲过两人。 然后他栖身上前，抬脚便往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腹蹬去。 他并不想多做纠缠，蹬完人作势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一把手枪直直的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很快，四面八方出现更多的人向他压了过来。 胡正的眉头皱起，眼神变得锋利。 他顿住脚步，双手抬起，任由这些人将他押住。 “胡正，你涉嫌多起罪名，请跟我们走一趟。” 胡正不语，他瞪向说话的男人，嘴角却肆无忌惮的弯了起来。 很快，两个人押着胡正，一群人跟上，浩浩荡荡往街口走去。 清水巷，不少人因为刚刚的风波，被清退到巷边的商店门口。 也有不少女人从店内探出头来观望。但所有人，都出奇的安静，没有过分的喧闹声和议论声。 江宽此时也挤在一家店的门口处，他看着胡正被押着走向街口，掏出电话，打给了林维峻。 “峻哥，人抓住了。” 林维峻站在警车边，他挂断电话，先一步坐上了前一辆警用面包车。 ”伍叔，一会你开慢一点，我有话要问他。到了局子里，可就不好问了。” “好，我一会绕绕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笑了笑。 “谢谢了，伍叔，回头请你去吃陈李记。” “嘿，你还晓得陈李记。” “那是自然。”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陈李记的醋鱼，我可是想念好久了。” 十来分钟，面包车的车门又被打了开来。 两个便衣押着胡正上了车。 胡正的手腕上，已经挂上了银色的铐子。 他微微偏脸，看到最后一排的林维峻，顿了一瞬，瞳孔缩了缩。 “走！”押解他的男人低吼一声，摁着人往车里推。 很快，三人坐在了前排，胡正被夹在了中间。 接着，又上来两名便衣，他们旁若无人的坐在了后排林维峻的身旁。 车门关上，车子启动。 车内，胡正一言不发，望着窗外。 林维峻盯着胡正的后脑勺看了半晌，终于，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胡正。”他小声的喊了一句。 他看不到胡正的表情，但男人没有任何动作，看上去极为淡定。 “你的姘头杀人，被抓进去了。” “关我什么事？” “你不心疼吗？” “呵。”胡正的声音坦然且淡定。 “钱色交易，哪里来的感情。” “嗯。也对。”林维峻勾起嘴角。 “不过，你的老板找过我了。你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林维峻话落，胡正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的头动了动，似乎想要偏过头来，但又控制住了。 这一细小的动作，被林维峻捕捉到了。他安静下来，眼睛盯着胡正的后脑勺，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胡正沉默了良久，终于，他的头微微偏动，斜着眼睛，看了看后排的林维峻。 “坐好。”胡正身侧的男人低吼一声，抬手，将他的头摁了回去。 林维峻勾着嘴角，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啦啦的响。 他仍旧没有说话，观察着胡正的后脑勺和那有些绷紧的肩膀。 半晌，胡正的肩膀渐渐又放松下来。 “嘁。”他轻笑出声。 “你想套我的话。” 第444章 算漏了一策 晚上十点，两辆警用面包车一前一后的往绿城开去。 车内，林维峻交握的手掌紧了紧，又勾起了嘴角来。 “我还需要特地套你的话么？”他的语气随意。 “你犯了不小的错误，我只是来通知你的。你失手了，现在，你是一颗弃子。” 胡正闻言，身子微微立起，没有说话。 林维峻的嘴角勾了起来。 “确实，是个不太好的消息。”林维峻故作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消息？” “陈余，没死。” 林维峻看着胡正开始微微起伏的肩膀，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那一刀，下手如此专业，我真是钦佩至极。按道理来讲，精准的刺破心脏，应该是五分钟内就会咽气。但是可惜了，那杀手，太过自信，算漏了一策。” “哪一策？”胡正沉声问道。 “算漏了，陈余的心脏位置。” 林维峻话落，胡正突地转头，往林维峻的脸上看去。 “坐好！”这一次，押解的男人用了大力，人生生又被摁了回去。 林维峻又沉默下来。他仍旧死死的盯住胡正的后脑勺，神经也有些紧绷。 汽车已经上了外环公路，再慢，也要到目的地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胡正仍旧不发一语。 林维峻紧了紧手掌，然后又松开。 “我们林家，在绿城，也算是根深蒂固。我呢，从小放肆惯了，总是对一些明里暗里的事情，充满了好奇。我若是想查你，便可查你，想动你，便可动你。我说的，你可以试试。” 胡正的呼吸仍旧平缓，从背后看，他刚刚有些紧绷的状态已经缓缓的放松下来。 “那么，我奉劝你，你的手别伸太长。” “噢？”林维峻语气不屑，但眉头却是皱紧。 “我若是想伸，你奈我何？” “呵，你们林家又如何。你在绿城捅破了天，手也伸不到卫城去。” 林维峻闻言一顿，目光微微缩紧。 ”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绿城。”他盯着胡正的后脑勺，继续说。 “卫城也好，绿城也罢。你，不过也只是一只蝼蚁。” “你，一个秦镇小酒吧的经理，口气倒是不小。只言片语，吓死我了呢。”林维峻口吻戏谑，面色却缓缓凝重起来。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脱身更快。” “很好。”林维峻的嘴角勾起，眼角那一抹阴冷一瞬即逝。 “我特别想试试。” 林维峻说完，靠回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 林维峻第一个下车，他一路无话，疾步走到一辆桑塔纳车前，一步跨入。 “回东区。” “好的。” 东区，伯爵花园。 任缘坐在黄衍的书桌前，她的目光落在台灯的立柱处，那张星空的照片上。 黄衍洗漱完毕，进了房间，他走到书桌边，垂下头来。 “胡正，抓住了。” “嗯。” “不开心吗？” “没有。” “你现在，倒像一个恋爱脑了。” 任缘站起身来，她倾身，环住了黄衍的腰杆。 “不好么？” “胡正抓住，你爸爸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黄衍。”任缘收紧手臂。 “我，不想查了。” “什么意思？” “任他们去。”任缘的语气很轻。 黄衍沉默，他看向身边的落地窗。 落地窗上，映出少女侧贴在黄衍胸前的脸，她闭着眼，眉头轻轻的蹙着。 “噢。”黄衍勾了勾嘴角。 “想来东区陪我上学么？” “嗯。” “那我马上给你办转学。” 任缘闻言，小脸上的黛眉又蹙紧了一分。 半晌，她的脑袋在黄衍的胸口蹭了蹭，眼睛仍旧闭着。 黄衍轻轻叹气，他抬手，松开少女绑住头发的绳结，让她的头发披散下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又缓缓的往下滑落。 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僵持，沉默。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任缘终于松开手，将脸抬起。 “明天，我们去拍照。” “婚纱照么？” “大头贴。” “怎么突然想去拍大头贴？” “突然想。” “你想去便去。” “那你出去，我要睡了。”任缘说着，将人推开，转身脱了拖鞋，上床。 黄衍皱眉，跟到床边。 “什么意思？” “你出去睡。” 黄衍抬手，指向落地窗。 ”秦镇，你都让我睡你旁边。“ “噢。”任缘说着，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你干什么？”黄衍皱眉。 “有空调，我想裸睡。”任缘语气随意。 “好好好。”黄衍抓了抓头皮，抬起手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任缘。 “你，你真是，我给你说，我现在完全可以不顾一切。” 任缘没有说话，她脱下睡衣，内里只剩下一只白色的吊带。 少女雪白剔透的皮肤露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细碎的长发搭在锁骨上，显得朦胧又诱人。 黄衍愣住了，他沉默站在原地。他忽地脑门一热，下腹一紧，一滴鼻血缓缓淌了出来。 任缘抬眸，双手交叉，捏在了吊带的下摆上。 “我要脱了。” 黄衍抬手，挂着鼻血的脸偏开来。 ”我走。” 他两个跨步，冲出了房间。 任缘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拿过一旁的睡衣，又套了回去，低头开始系纽扣。 就在这时，黄衍突然又冲回了房间里。 任缘系扣的手一顿，抬眸望去。 只见黄衍顶着那滴鼻血，目视前方。他冲到书桌前，拿过空调遥控器，哒哒哒哒摁了几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然后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并将房间门拉关了起来。 第445章 自曝 周一，启航学校。 黄衍和宋子阳一起走进教室里。 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又立刻喧哗起来。 很快，一个男同学就走上前来，搂过黄衍的肩膀，开起了玩笑。 “可以啊老黄，哪里钓来的神仙妹妹，我们那天可都看见了。” 黄衍随意的挥开男生的手，往林维峻的座位上走。 “整个绿城，只此一个，你没机会了。” “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可以推荐么？” “没有，独生子女家庭。” 黄衍说着，加快脚步，走到了林维峻的身前。 男生撇撇嘴，悻悻转身，对着一旁几个起哄的男同学耸了耸肩。 林维峻望着黄衍，面露戏谑，但很快，表情又淡了下来。 黄衍望着林维峻的表情，面色也变得郑重。 “情况不好？”他问道。 “情况复杂。”林维峻摆了摆手。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斜着眼往黄衍看去。 “你又是什么情况？” 黄衍闻言，捏了捏眉心。 “我，遭受了巨大的诱惑。” 林维峻皱眉。 黄衍摆了摆手。 “课间操，去楼顶，一句两句的，讲不清。” 课间操，教学楼楼顶过道。 黄衍和林维峻坐下，一人掏出一支烟来。 黄衍将烟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灰色烟雾。 “小缘，周五便来了这里。”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见到的人虽不多，但不知哪个大嘴传得神乎其神。” “明国说，她从丰泰支走了二百块钱，下午没有去上课。应该是逃课去做了头发，买了衣服，特地打扮了一番。” “没到中年，就有危机感了么？”林维峻调侃。 “想多了，那么多年，她就没有过危机感。”黄衍叹了口气，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我若猜测不错，她想尽快自曝。” “自曝？” “对，她想让我们的关系人尽皆知，然后传到我爸妈那里去。” “她想用你爸妈困住你，让你远离秦镇。” “应该是。小缘心思玲珑，怕是已经察觉出来危险了。周五那天晚上，她和我说，她不想查了。我那时，便知道了她心底的打算。她想困住我，然后自己去救秦月。” “噢。那她死定了。”林维峻吸了一口烟，嘴角弯起。 黄衍闻言，心下一沉，他看向林维峻，眉头蹙起很深。 林维峻回望过来，面色也凝重了一分。 “胡正，提到了卫城。” “卫城？”黄衍瞳孔微缩。 “对，卫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算是绿城的林家，也解决不了秦月的问题。” “所以，秦月的死，与中央大街上的势力无关。” “大概率吧，也说不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林维峻吸了一口烟，目光落在远处。 “我那天回去后，反复琢磨了胡正的话，总结出两个意思来。第一个意思，他们的矛盾，出现在卫城，不是秦镇。第二个意思，胡正有办法脱身，而且会很快。” 黄衍闻言，面色沉下。 林维峻没有看黄衍，目光变得深邃。 “我反复琢磨了一番，又回忆起沈立安那天对我说过的只言片语。我现在觉得，这两件事有必然的联系。而且那天，沈禄丰和我讲话时，感觉也不太对。” “那么，我们就去一趟卫城。你不是和那个沈禄丰熟么？去把他绑了，逼问逼问，一劳永逸。” 林维峻终于偏头，瞥了一眼黄衍。 “你现在，倒是口无遮拦了。一开口，便是冲去卫城，绑沈家的小儿子了？” “别说绑人，我若是知道谁要害秦月，搏命我都会去的。” “极端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玉石俱焚这种事，你的性格做不出来。” “也只是比喻。”黄衍叹气。 “现在，小缘既不想让我再去秦镇，我便合了她的心意。查卫城的事，不去秦镇也行。” “即便如此，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元旦三天，我要先去把胡正的案子钉死在案板上。我倒也想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可以脱身。” “那么，就寒假，我会想办法顺理成章的离开绿城，你得和我一起。” “我自然要去，没有我，你连沈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呵。”黄衍撇撇嘴。 “社会主义了，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搞得像地主阶级一般。” “放心，再过几年，你就翻身了。富不过三代，你还好，你是二代。” “你不用安慰我，我对高门大院的没有兴趣。那沈家，怕已是三四五代了。” “错了。”林维峻勾了勾嘴角。 “到沈立安这里，沈家刚好是第三代。十多年后，沈家便要没落了。” “没落了么？”黄衍皱眉。 林维峻摆了摆手。 “没落了。不过你一个逍遥公子哥，对这些大抵是没有兴趣了解的。” 林维峻说着，眸色又变深了一些。 “我也是第三代。上一次，我颇废心神，凭一己之力想把林家推得更高。我以为，我总要破了这谣言了。结果后来，我便上了那辆大巴车，所有的心血也毁于一旦。怕是我死之后，那些股东，已经把我做下的基业蚕食了个干净。” 黄衍闻言，摸了摸下巴。 ”要这么说来，这话却是有一番道理。” 第446章 期待上了 2003 年 12 月 25 日，星期四，圣诞节。 东区，启航学校，下午五点半。 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还在拖堂。讲台下，一片不满的细碎言语声。 “安静。”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再强调一次，你们很快就要高三了，数学是重中之重。你们的未来，还有无数个圣诞节，但是高考只有一次。” 话毕，讲台下的声音并未减小几分。已经有不少的同学开始收拾书本，宋子阳的书包已经半挎在了肩上。 数学老师眼睛扫视了教室一圈，突地怒火中烧，他抬起教案，又重重的摁回到讲台上。 “上周下发的习题，今天没有完成的，全部留堂！给我做完了再走。” 这句话落下，教室里的学生们立刻呈两极分化开来。 完成习题的同学收拾书包的动作更快了些，没有做完习题的同学脸立刻垮下，哀嚎声不断。 宋子阳的书包“哐当”一声滑落在地上，眼里泛起了泪光，嘴唇颤动着。 张小枫悄悄看了他一眼，掏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你，没做完吗？” 宋子阳缓缓的将脸面向张小枫，脸垮得不成样子。 “没有。” “没事的。”张小枫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也没有做完。” 她说着，将书包里的习题摊开来，开始继续写。 黄衍将书包收拾好，并没有着急起身，他透过身边的窗户往校门口处望去。 林维峻不知何时已经坐到的黄衍的旁边。 “看什么？” 黄衍闻言，微微一怔，回过头来。 “你的习题做完了？” “自然是做完了。” “最近那么多事，真是难为你了。” “想多了，胖子和杆子给我写完的。” 黄衍闻言，斜了林维峻一眼，又往窗外望去。 “怎么？最近这窗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林维峻问得随意。 “哎，都是被那丫头闹的。”黄衍收回目光，语气有些自嘲。 “明明晓得她是故意来自曝的，你别说，我还期待上了。” 秦镇，秦远中学门口。 宋瑶跨上一辆摩托车，往秦镇公安局驶去。 冷风肆虐，吹得少女的面色苍白一片。摩托车在警察局门口停稳，她下车，付了车钱，往大楼内走去。 警察局一楼办公室，冷娇娇在无罪开释确认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走了。“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 冷娇娇闻言，立刻转身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她将身上的外套裹了裹，抬起头来。走廊的尽头，宋瑶正站在不远处，望向她。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六点，任缘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忙里偷闲，又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起来。 任缘关火，走出厨房，将门打开。 宋瑶和冷娇娇一前一后的走进门来。 “先坐。”任缘指了指客厅，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忙碌。 宋瑶领着冷娇娇在客厅的餐桌前坐下，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来，递给她。 冷娇娇接过烟，宋瑶又随意的将火机递了过去。 “走了这一遭，感觉如何？”宋瑶随意的调侃。 冷娇娇并不在意，她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又吐出去。 “刀悬在脖子上了，很多事情，就不那么在意了。” “钱还要么？” “要。”冷娇娇苦笑。 “我还得活着。” “这一次，差半分运气，你的下半辈子，就是在牢里了。” “无非是从一个大的牢笼，走到一个小的牢笼里。我只是有些不甘，平白无故，成了替罪羊。” “胡正已经被捕了。” “那真是苍天有眼。”冷娇娇笑了笑，笑容真实了一些。 “那天，他塞了一万块在我的包里。我以为那是我应得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拿给秦镇警察局，给我定罪用的。他们收缴了那一万，便开始想方设法的让我认罪。可笑么，我还替他将钱带了进去。” 说话间，任缘将菜端了出来。三菜一汤，要比平日里丰盛一些。 宋瑶起身帮忙，将饭盛出来，又拿来筷子。 任缘将筷子递到冷娇娇跟前，冷娇娇略微犹豫，接过了筷子。 宋瑶也将筷子举起，夹了一些菜，放进自己的碗里，又看向冷娇娇。 “吃完饭，我们想知道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胡正，你知道的所有事。” “我说过了。” 任缘吃了两口饭，放下筷子，看向冷娇娇。 “胡正背后，有一个老板。” 冷娇娇一怔，眉头蹙起。 “应该有。”她说。 “你怎么知道？”宋瑶问。 “某些时候，他打电话的口气，非常恭敬。” “说了什么？” 任缘问完，冷娇娇并未答话，她微微抬起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 “先吃饭，慢慢想。”宋瑶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冷娇娇的碗里。 第447章 秦小姐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饭后，任缘顾不得洗碗，只是将碗碟收入厨房，便又走了出来。 她倒了三杯水抬到桌上，将一杯水推到冷娇娇的身前，才坐下，看向冷娇娇。 “秦月，任龙涛。”她面色郑重了一些。 “提到过这两个名字么？” “任龙涛有。”冷娇娇点头。 “任龙涛，很多次。秦月，好像没有。” “记得当时的话么？” “记不全。”冷娇娇摇头。 “记得的先说。” 冷娇娇顿了顿，目光落在水杯上，缓缓的开口：“与任龙涛相关的，几乎都是贩药。他似在不断的给任龙涛提供贩药的路子。我记得，他曾对陈余说过，不能让任龙涛发现是他在背后主使，定要名正言顺，将货供出去。” 任缘闻言，眸色渐暗。 “秦月呢？你再想想。”宋瑶继续问。 冷娇娇喝了一口水，看向宋瑶。 “也许，有一两次吧，我不确定。” “那么，你见过他的老板么？” “没有。”冷娇娇摇头。 “我只见过他打电话时，态度恭敬，声音都会小几分。他会说，好的，您放心，是。” 冷娇娇说着，突然抬眸，看向任缘。 “秦月没有，但他说过，秦小姐。” 任缘闻言，瞳孔微缩。 “秦小姐，提得多么？” 冷娇娇又摇了摇头。 “秦小姐，好像，大概，只在他和老板打电话时，偶尔提到过。……我不确定。” “通话内容呢？”宋瑶追问。 “无非就是，好的，您放心，我马上办。这之类的，次数不多，我记不清了。” 夜半，任缘送走宋瑶和冷娇娇。 她坐回餐桌上，微微垂头，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 屋内寂静一片，只有墙壁上的挂钟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她一动不动，呼吸很轻。 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站起身来。她走回厨房，开始收拾碗筷。 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点燃了第四支香烟。 他的手里还举着电话，这个电话是王明国打来的。 “宋瑶接走了冷娇娇，三十分钟前，二人从任缘家里出来了。” “嗯。”黄衍叹了口气。 “江宽和我说过了。” “胡正在审了么？”王明国问道。 “在审，结果不是很好，他很会避重就轻。要等元旦，林维峻会亲自过去推进这件事。” “嗯。” “明国，这胡正，比想象中难对付。他和林维峻放了话，说他一定会脱身出去。” “没事，我爸爸叫我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要做好准备，若是胡正全身而退，也许他会查到你的身上，他是亡命徒。” “嗯，我会准备好。”王明国淡淡的说。 “准备什么？” “我会带好录音机，留下证据。” “就怕是，不会那么简单。”黄衍顿了顿，话锋一转。 “小缘那边，你随她去，不必盯得太紧。确保她安全就行了，她不希望我去秦镇，我这段时间便不去了。” “嗯。” “丰泰的账面上还有钱么？” “十万是有。” “她要多少，便给多少。” “嗯。” 黄衍挂断电话，将烟头摁灭。 他又打开小灵通的信息界面，任缘今天，没有给他发任何信息。 “嘁。”他自嘲的笑了笑。 “若即若离的，搞得我心神不宁。” 他又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终于摁出任缘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快要挂断时，才终于被接了起来。 “圣诞节，连通电话都没有么？”黄衍话虽出口，却没有半分责怪的语气。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 “忘了。”任缘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那么，你今天是怎么过的？” “在家，睡觉。” “你似乎，把我忘了。” 电话那端，又沉默了下来。 黄衍等了片刻，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睡吧，盖好被子。” “嗯。” 任缘应完，却并没有挂电话。 黄衍等了片刻，他将小灵通拿到眼前看了看，又送回了耳边。 “晚安。”少女的声音更小了一些，像是呓语。 “晚安。” 黄衍说完这句，电话那端终于是挂断了。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窝在被子里，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闭眼，而是双手捏着小灵通发了一会呆。 又过了半晌，她支起身子，爬下了床，将房间的灯重新打开。 任缘走到小木桌前，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一个鞋盒，又爬回了床上。 她将枕头立起，靠坐在墙上，将鞋盒放在身前，打了开来。 鞋盒里，是一条还没有来得及收针的围巾，黄白的线头交替，还是普普通通的平针。 她将围巾拿出来，左右手拿起了毛线针，垂着头，织了起来。 十一点半。 最后一针收尾，围巾织完了。 她将多余的线头剪下，将围巾叠好，又将床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终于，她关灯，缩回到被窝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448章 巨大的诱惑 周五，东区启航学校，放学时间。 黄衍的书包已经收拾好了，但他仍旧坐在课桌上。 宋子阳收拾好书包，走到他的座位边。 “走不走？”他问。 黄衍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眸。 “我在纠结，我是回伯爵花园还是去秦镇。” “正常来说，你应该先出教室。” 林维峻和苏青也收拾好书包，二人也走到黄衍的桌边。 “怎么？你是回伯爵花园还是去秦镇？”林维峻问。 “你们呢？”黄衍看了看林维峻，又看了看苏青，问得随意。 “回老宅。明天，我会去中区，看一下审讯的进度。” “噢。”黄衍的身子立了立，看向林维峻。 “你说，我是回伯爵花园还是去秦镇？” 林维峻闻言，上下打量了黄衍一番，没有答话，他牵着苏青转身便走出了教室去。 宋子阳目送二人离开，又回过头来看向黄衍。 “走不走？”他又问了一次。 黄衍又瞥了一眼宋子阳。 “张小枫呢？” “自然是回家了。” “你没有约她？” “约了，被拒绝了。”宋子阳吸了吸鼻子。 “她说，她妈妈这两天在家，她要准时回去。” “噢。”黄衍随意的应了一声，屁股没有挪动半分。 就在这时，他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掏出电话，摁下了接听。 “怎么了又？” 电话里，林维峻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说，你不用纠结了，你的老婆正在校门口被围观。” 黄衍闻言，微微一愣。 他忽地站起身，拎起书包，推开宋子阳，疾步往教室门口走。 宋子阳挠了挠头，两步跟了上去，却见黄衍的脚步又突然一顿，他立马也跟着刹了车。 “怎么？”宋子阳盯着身前的黄衍，面露疑惑。 只见黄衍正了正身形，将书包背好。然后他垂下头去，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过身来。 这下，宋子阳更疑惑了。 黄衍低头，从下到上又看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来，望向宋子阳。 “我今天，状态怎么样？” “什么状态？”宋子阳皱眉。 黄衍又挺了挺背脊，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头昂了起来。 “就，整体看上去，撑展吗？” 宋子阳皱眉。 “很普通。” 黄衍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支棱不住的垮塌。 “你到底，走不走？”宋子阳失去了耐心。 黄衍闭了闭眼，接着他使劲搓了搓脸。 “走。” 启航学校，大门外，马路边。 任缘背着书包，站在校门不远处。 她今天穿了一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一件黑色的小皮衣。 皮衣敞开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揣在皮衣兜里。 短款的皮衣加上紧身的牛仔裤，将她那纤细挺拔的身材完全展露了出来， 她的长发随意的披着，微曲的刘海搭在耳畔，她面容稚嫩白皙，却是又酷又可爱。 现在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但仍有不少学生在附近驻足，旁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少女浑不在意，她一脸平静的望着前方的校门，甚至没有注意林维峻和苏青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说。”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前的少女。 “你又来走秀了？” 任缘偏头，看了一眼林维峻，并未搭理，而是对一旁的苏青笑了笑。 苏青一直是看着任缘的，似乎看呆了去，她的小嘴微微张着，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任缘并不在意，她又偏头，看向校门处。 很快，少女的嘴角终于显出了一小个弧度。她抬起步子，朝着刚刚出现在校门口的黄衍走去。 黄衍正和宋子阳并肩走出校门。 宋子阳抬眼随意一扫，他忽地脑壳一缩，大步往一旁退去。 黄衍驻足，看着少女走向自己。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瞬，他强行闭住自己的嘴，将嘴里的唾液奋力的往下咽了咽。 任缘走得不快，但她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明显，脸上的小梨涡由浅入深。 她走到黄衍身前站定，然后放下一侧的书包带子，将书包打了开来。 少女埋下头往书包里掏了掏，很快掏出了一条黄白相间的围巾。 她将书包关好，背回背上，然后她抬眸，看向黄衍。 “背，佝下来。” “噢。” 黄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微微佝下背，脑壳往前伸去。 任缘将围巾搭在黄衍的脖颈上，如之前一样，纤细的手指翻动，给他打上一个简单的结，又理了理围巾的下摆。 黄衍的嘴角勾起，正欲立起身子，任缘却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少女踮起脚尖，头探了出去。 黄衍突地身子一僵，看着那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小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喉结又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 任缘微微仰头，殷红的唇瓣轻轻贴住了黄衍的鼻尖，只一下，她便退了开来。 “哇欧。”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叹嘘声。 黄衍皱眉。 “流程不对。”他看着已经站正的少女，面露不满。 任缘抬了抬眼，眸子里满是疑惑。 “亲错地方了。” “没有。”任缘说着，自然的挽起了黄衍的手臂。 黄衍还想再争取一下，任缘的手却微微用力，将人挽着，往林维峻和苏青的方向走去。 马路边，林维峻双手环胸，砸吧砸吧嘴。 “还真是巨大的诱惑。” 苏青的小嘴仍旧微微张着，她看着二人越走越近，终于是回过神来。 “什么诱惑？”她偏头问道。 “就像你第一次亲我时，那种诱惑。” “神经病。” 第449章 目光短浅 东区，启航学校大门口。 任缘挽着黄衍走到苏青和林维峻跟前。 苏青上前一步，她轻轻抬手，触了触任缘的刘海。 “真美。”她感叹。 “要做么？我带你去。”任缘浅浅一笑。 “好啊，不过今天不行。和爷爷约好了要吃饭的。” 二女说话间，宋子阳终于试探着靠近这边。 他先绕到了林维峻的旁边，见任缘没有在意，他又往黄衍的旁边挪了挪。 任缘终于偏头，看了一眼宋子阳。 宋子阳的身子立刻一僵，膀胱有些发胀。 自从和张小枫做了同桌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老老实实的上过班了，甚至连秦镇也很少去。 若是任缘没有出现，他大抵已经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你们要回秦镇吗？”苏青又问道。 任缘又将目光收回，看向苏青。 “去伯爵花园。” “那同路的，走吧。” 苏青说着，拉过任缘，便往十字街的方向走去。 林维峻和黄衍对视了一眼，带着宋子阳跟在了二女身后。 黄衍的嘴角弯着，一直盯着前方的少女，走得不疾不徐。 林维峻斜了黄衍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明知是坑，你倒是跳得乐此不疲。” “你不懂。”黄衍笑着，看向少女的目光柔和。 “她性子清冷，做任何事都知轻重，不善于表达，也不任性。现在这个样子，我倒是很喜欢。” “她三天两头去你家里，不怕你爸爸撞见？” “怕。怕死了，但是又舍不得拒绝。” “她倒是把你拿捏得极为精准。” 黄衍叹了口气。 “罢了，由着她来。照这么下去，我妈迟早会知道的。不过，我想来想去，应该翻不起太大的浪来，你别说，我甚至有些期待。” “期待？”林维峻皱眉。 “嗯。我特别想看看，她要怎么勾引我，然后又要怎么收场。” “呵。”林维峻冷笑。 “回头我把协议拟好，你记得签了。” “什么协议？” “自然是做我终身顾问的协议。” “你倒是，一点也不吃亏。” “秦月的事，不那么简单。”林维峻说着声音变小，步子也慢了一些。 “胡正到现在为止，不认罪，不开口。秦镇警察局那边在不断的要人。他们看上去卑躬屈膝，但却有理有据。虽然可以直接通过陈余定他的罪，但有很多话，我没有套出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难不成他们还敢在绿城总队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么？” “说是这么说，就怕那变数来得猝不及防。握在自己的手里，总是要放心些。” “那么，一放假，我们立刻去卫城。” “那么，我要在放假之前，再想办法审他一次。” “辛苦了。”黄衍抬手，拍了拍林维峻的肩膀。 然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偏头看向宋子阳。 “宋子阳。”他抬手，搂住了宋子阳的肩膀，声音小了一些。 “我已经给小缘说了，你旷工的事情，她现在不会为难你。不过，你如果管不好你的嘴，我有一万种办法让张小枫讨厌你。”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皱眉，不耐的挥开黄衍的手臂。 “刚刚，我可是看到周星羽了。你还敢带她去伯爵花园？”宋子阳指了指前方。 黄衍一脸无所谓。 “她连自己的拖鞋和沐浴液都带去了，我怎么拒绝？” “我去，那你完了。周星羽早晚要戳穿你。” “戳就戳吧，我现在目光短浅，只要这一瞬的快活。” 宋子阳翻了一个白眼。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不让你去秦镇。现在去不去秦镇，倒也不是非常重要了。”林维峻说。 “嗯。”黄衍点头。 “我有一个预感，只有把胡正背后的关系理顺，我才能替她护住秦月。” “这哪是预感，这是必然。”林维峻看着前方的两道背影，话说得不疾不徐。 “她若不是遇到了意外，那么最大的威胁，我们应该已经触及到了。” 三人前方，苏青拉着任缘的手腕走入了十字街。 两个少女又引来不少学生和路人侧目。 任缘依旧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苏青似乎也见怪不怪。 “你，好似与之前又不同了。”苏青偏头，看着少女，扬起嘴角。 “不同？” “嗯，你精心打扮，特地来接他放学。” “一时兴起。” 苏青垂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任缘沉默了片刻，又偏头望向苏青。 “獾子最近忙么？”她问。 “有点。”苏青点头。 “好像遇到了一些难以应付的事，总是皱着眉头。上课呢，也不怎么认真，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在忙秦镇的事情？” “最近，他倒没有去秦镇。” “他去了哪里？” “不知。”苏青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他在帮你们解决一些问题，具体的事，他不说，我便不问。” 任缘望着前路，面色平静。 “你，不好奇么？” “不。”苏青面色如常。 “他愿意帮助你们，我倒是很开心。有时，我会觉得他有些凉薄，现在呢，好像有一些改变了。” “性情，很难改变的。” “也许是他的家庭对他有一些影响吧，他爷爷对我说过。我现在呢，理解了一些，但仍然希望他能变得温暖一点。” “但愿。” 第450章 风头 2003 年 12 月 31 日，元旦节假期前一天。 一早，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昨天特地去烫了一个头发，但效果一般。 他不知道任缘是怎么和这个年代的理发师沟通的，总之他花了一个多小时解释如何做摩根烫，最终还是被烫成了刺猬头。 最后，他只好剪短，又将两侧的头发推掉一些，才算是勉强看得过去。 今天，他特地也穿了一件小皮衣，内里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打底。他又在镜子前认真的照了照，才出了门。 此时宋子阳已经在伯爵花园的大门口等他了。 他走到宋子阳的身前，昂着头，两只手摊开来。 “怎么样？今天撑展么？” 宋子阳皱眉。 “你干嘛？突然间那么骚气？” 黄衍满意的点了点头，先一步往启航学校的方向走去。 中午，食堂。 黄衍和林维峻、苏青打好饭，找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宋子阳拖拽着张小枫，也挤到了三人的旁边。 张小枫显然是被迫的，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拒绝。 “吃什么？大哥请你。”宋子阳一副豪迈的模样。 “呃，那个，我自己去买。”张小枫说着，又站了起来。 “坐着！”宋子阳一把将人摁了下去，然后他转身就往买饭的窗口走。 张小枫见宋子阳走远，手不自觉的往上抬了抬，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苏青抬起手来，将张小枫的手拉下来了一些。 “呃……和我们坐一起，你很尴尬吗？”她问道。 “不，不是。”张小枫说着，又将手往上移了移，看向苏青。 “我，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盯着？”苏青疑惑。 “嗯。”张小枫捂着脸点了点头。 “你们一个校霸，一个校花，你们俩的故事全校都传遍了。本来，我是可以鼓起勇气和你们一起吃饭放学的。但是，最近黄衍的风头盖过了你们，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现在是整个高中部讨论的焦点。我，我不太喜欢被围观。” 张小枫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缓缓的往下垂。 林维峻淡定的瞥了黄衍一眼，又看向张小枫。 “你的意思是，他的风头最近盖过了我？” 苏青闻言皱眉，瞥了林维峻一眼。 “你们，都没有听到四处的议论声吗。”张小枫认真的点头。 黄衍闻言，抬起双手搓了搓脸。那搓完脸的手仍旧覆在脸上，头埋了下去。 “小枫。”苏青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是故意想要被议论的，我并不喜欢这样。” “不是。”张小枫摇了摇头。 “我不是不喜欢你们，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说闲话。我，我妈妈说，远离是非，生活和学习就会轻松一点。” “不，你等等。”林维峻抬了抬手。 他的手一抬起，吓得张小枫立刻将整张脸都遮住，头埋了下去。 林维峻把手放回桌上，闭了闭眼，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那火药桶，不远万里，过来把我的风头抢走了。” “神经病。”苏青又瞥了林维峻一眼。 最终，张小枫还是没有躲过宋子阳的拉扯，但她的食欲明显不太高涨。 林维峻中途接了一个电话，整个人又变得正常起来。 饭后，林维峻擦了擦嘴，看向苏青。 “下午的课，你帮我记笔记。” “是多么重要的事？你要逃课么？”苏青抬眸问道。 “的确是很重要，我晚上回来和你细说。” “噢，你去吧。” 林维峻又看向黄衍。 “只有两天了，压不住了。” “嗯。”黄衍的面色也郑重起来。 “要么，我和你一起去。” 林维峻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你去有什么用？你去了，恐怕人都见不到。” 话落，他直接走出了食堂。 下午四点。 启航学校的校门打开，初中部的学生陆续放学了，学校门口又热闹了起来。 四点半，一个背着白色书包的少女逆向而行，走进了学校里。 由于今天大多数学生没穿校服，加之是放学时间，也没有人检查校牌，她也并没有引起岗亭里值班大爷的注意。 她径直走到高中部楼下的篮球场，在球场边的花台上坐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少，但她的面色平静，看着前路，旁若无人。 她坐定，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然后她将书包放在一旁打开，掏出一册英文读本，安静的看了起来。 篮球场上，几个高中部的男生正在打球，但因为她的出现，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和喧哗声好像都停下了。 任缘看得认真，并未在意周围。 直至一双花里胡哨的篮球鞋落在了她的身前，她的眼皮抬了抬，但很快又落回了书本上。 “嘿，你是哪个班的？”那男生问完，一屁股坐在了任缘的旁边。 任缘未答，手上的书看到页面的末尾，又翻过一页来。 “航哥，这娘们好像是最近传出来，高二那个黄衍的女朋友。”旁边，不知又是谁插了一句嘴。 “黄衍？是谁？” “峻哥朋友。” “林维峻？” “那不然还有哪个峻哥？” “关我屁事。” “峻哥，我们惹不起的。” “我又没惹他。” 二人当着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并不避讳，也不离开。 任缘终于皱了皱眉。 “滚开，吵到我了。” 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英文书上，语气淡淡，声音不大。 第451章 差不多了 下午五点过，启航学校高中部。 篮球场边的花台上。 任缘话落，周遭安静了一瞬。 她的眉头又轻轻舒展开来，目光仍旧落在书本上。 坐在她身边的男生好似并不在意，他偏着头，嘴角勾起，盯着少女的侧脸看了半晌。 终于，他抬了抬屁股，又往任缘身边挪了挪。 他并未碰到任缘，在二人肩膀距离一拳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书？”那男生又问道。 他没有得到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 “喝奶茶吗？我请你喝。” “我叫李一航，我爸是航空公司的副董。你听过我的名字么？” “你看上去，应该是高一的，是转校生么？” 那男生在一旁孜孜不倦的说着，任缘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微微的蹙了起来。 但她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又掏出小灵通来，看了看时间。 然后她举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李一航见少女挪开，屁股又跟着挪了过去。 “喂。”他用肩膀戳了戳少女的肩。 任缘未动，仍旧旁若无人的看书。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少女抬了抬眸子，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目光又落回了书本上。 这李一航的耐心出奇的好，他没在意任缘的无视，又试探性的用肩膀碰了碰她。 “嘿，说句话好么。”他说着，屁股又往少女的方向挪了挪，这一次，二人几乎是挨着了。 任缘的书未放下，身子微偏，又往一旁挪出一些距离来。 “我说，咱们认识认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 她说完，又翻过一页。 “那，我觉得我们可以日久生情。” 任缘不答。 “你有男朋友吗？” “有。” “要不要换一个？” “不。” “不是我吹牛，这整个启航学校，比硬实力，没有人比得过我。” 李一航说着，屁股又往任缘的方向挪过去，他的手抬起来，顺势就要去搂任缘的肩膀。 任缘握着书的手一紧，眸子微抬，眼神立刻变得锋利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入任缘的视线范围内。她的身子渐渐缓和下来，目光又落回了书本里那一串串小小的字符上。 瞬间，一只大脚忽然出现，直直往李一航的脸部探去。 这只脚蹬出的位置很刁钻，贴着他的面门而去。力道还不小，将人直直的蹬翻在花台里。 就在那脚蹬出的一瞬，任缘身子微微偏了偏，没让往花台里倒去的人碰到自己分毫。 她仍旧在看书。 “小子，你闯祸了。”突然，一个声音大喊起来。 随即，四五个高三的男生冲了过来。 几人先是将滚入花台里的李一航扶了起来，接着一群人便围住了冲到花台边上的黄衍。 黄衍不紧不慢的偏了偏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花台上事不关己看书的少女，嘴角勾起。 接着，他将自己的书包取下来，转身丢给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子阳。 然后他才抬起眸子，看向站在人群中间的李一航。 李一航这一脚挨得不轻，脸上一个大大的鞋印被他抹去了一些，脸脏得要命。 他抬手，又抹了抹脸，瞪着黄衍。 “你想死了？”他冷冷的问。 “是你想死。”黄衍淡淡的答。 “给我揍他。”李一航大手一挥，这四五人便围了上来。 黄衍后退一步，膝盖微弯，然后突然向前暴冲。 他没管站在前方的几人，撑出一只手臂，直直的向李一航的脖颈探去。 他暴冲的力量不小，围上来的几人被他撞开了一些，他大手一伸，一把揪住了李一航的衣领，将人往后扯去。 黄衍扯着李一航往后退了七八步，离开了花台的位置，然后迅速抬手，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很快，那几个高三学生冲到他的跟前。 那几个人没来得及对黄衍出手，想先将李一航从黄衍手上拉开。 黄衍将李一航揪得很紧，他的左手一用力，又将人扯到自己的侧面。 然后他抬腿，一腿一个，将来人都蹬退开来。 接着，他转身抬手，照着李一航的鼻子，又是一拳。 这一次，李一航的鼻子终于见了红。 篮球场外，花台边。 少女终于合上了手里的书，她不紧不慢的将书收进书包里，将书包背好。 然后她站起身来，往黄衍的方向走去。 黄衍砸下第三拳，他的拳头上已经染了血。 那四五个学生看这架势，没有再敢上前。 李一航的鼻血越流越多，整个人似被打懵了一般，开始不断的想要遮挡和躲闪。 任缘走到黄衍跟前，轻轻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差不多了。”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将黄衍的手掌拿到身前。她埋下头去，将他骨节上粘着的血迹擦拭干净。 黄衍的左手终于松开了李一航的衣领，那人立刻瘫倒在地。 此时，正是放学的高峰期，二人的前后左右都是围观的学生。人群挤挤挨挨，表情各异，议论声不断。 任缘不紧不慢的给黄衍擦着手，面容平静。 “你，故意得太明显了。”黄衍弯着嘴角，看着面前垂眸的少女，语气却是温和。 “既知道，还打？”任缘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没打死，算他的运气。” 二人说话间，围观的人群缓缓让出了一条道。 教导主任带着两个保安挤进了人群里。 “在闹什么？！”人还未到，那洪亮的声音先吼了出来。 任缘微微偏头，将手上的纸随意的丢开，抬起头看向黄衍。 “头，佝下来。”她说。 黄衍疑惑，但还是将头乖乖的佝了下去。 第452章 你好坏 启航学校，高中部，教学大楼前。 教导主任带着两个保安冲入人群内，他挺着自己的啤酒肚，往前看去。 此时，李一航瘫倒在黄衍的脚边，身子卷曲，两只手捂住鼻子，表情痛苦。 大串大串的红色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渗透出来，模样还是有些吓人。 黄衍旁若无人，他微微佝下头，将头伸向面前的少女。 任缘忽然抬手，一把环住黄衍的脖颈，脑袋微微歪了歪，红唇直接贴上了黄衍的嘴。 只片刻，少女轻轻松手，嘴唇退开。 突然，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又将人摁了回去，两张唇又贴在了一起。 “喔……”周围一片尖叫声和嘘声，此起彼伏，却只有接吻的二人好似事不关己，颇为投入。 “住手！”一旁的教导主任前一秒还在震惊于李一航的出血量，这一秒便近距离的观赏了黄衍的吻戏，突然一口气倒提，气得不轻。 他马不停蹄的冲了上来。 黄衍睁开眼，瞥了一眼教导主任，微微皱眉，终于是将怀里的少女松了开来。 教导主任见二人拉开距离，心里权衡了一番，他先蹲下身，去查看倒地的李一航。 黄衍将少女推开来些，低眸看去。 “你的计划，走完了么？” 任缘伸出拇指，随意的划抹嘴角。 “差不多了。” 黄衍望着任缘那张还有些稚嫩的小脸，此刻那脸上是冷漠又酷酷的表情。他宠溺的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女的脑门。 “你好坏，我好喜欢。” 很快，教导主任安排了两个保安，将李一航送去了校医室。然后他终于偏过头来，面上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他说完，转身，目光又扫向周围挤挤挨挨的围观学生。 “都散了！”他挥了挥手，往教学楼里走去。 高中部，教导主任办公室内。 任缘和黄衍并排站在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 少女的背脊挺得笔直，她微微垂着头，眼睛望着地面，双手背在身后。 黄衍的头倒是仰着，嘴角的笑意还未淡去。 教导主任的胸腔仍旧剧烈的起伏着，他伸出手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任缘。然后他一愣，手臂偏了偏，又指向了黄衍。 “伤风败俗！”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黄衍没有说话，他强自收了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没有收住。 教导主任瞪了黄衍一眼，更是气得不轻。 他来回踱了两步，抬起头来。 “哪个班的？” “高二一班，黄衍。” “你呢？”教导主任又看向任缘。 “秦镇的。” “秦，秦镇？”教导主任面露诧异。 “老周，她不是我们学校的。”黄衍淡淡的说。 “你闭嘴。”教导主任抬手一指，然后他微微低头，看向面前的少女，语气轻了几分。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嗯。” “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找人。” “找谁？” “男朋友。” 主任皱眉，他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又问道：“多大了？” “十五。” “读哪里？” “秦远中学。” 黄衍上前一步，止住了教导主任的盘问。 “老周，人是我打的，你问她干什么？” 教导主任抬头，瞳孔一缩，胸脯立刻挺了起来。 “李一航是你打的？” “对。” “好好好。我还没有调查，你倒是承认得飞快。” 他说着，挺起自己的大肚子，又来回踱了两步，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很快，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厚厚的大本子。 “嗯，高二一班……”他翻找起来，然后抽出一个大本子翻开，手指在页面上滑动。 “黄衍。”他的手指在大本子上敲了敲，举起一旁的电话座机来。 他一共拨出了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拨通了。 “喂，是黄衍妈妈吗？我是启航学校教导处主任，我姓周。” ………… “嗯，请你来学校一趟，立刻，马上。” “对，黄衍在学校里聚众斗殴，乱搞男女关系。请你立刻过来，来了再说。” …… “嗯，好的，直接到三楼教导主任办公室。” 看到教导主任打完电话，黄衍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教导主任转过头来，看向任缘。 “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 任缘的头仍旧垂着。 “没有父母。” “没有？”教导主任站起身来，又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 “同学，你再说谎，我只能联系派出所了。” “周老师。”黄衍皱着眉头，又走上前一步。 “是我一人打架斗殴，与她无关，她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凭什么管她？” “好好好。”教导主任抬起手来，颤颤巍巍的指向黄衍。 “目无尊长！你们先在这里，我等你妈妈来了再说。” 他话落，拿起自己的茶缸，喝了一口茶水，坐到了座位上，不再言语。 楼下，围观的学生都已经散去，教学楼前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学生。 苏青，宋子阳和张小枫还没有离开，他们的不远处，周星羽和一个女同学也仍旧站在花台边。 宋子阳显然没有关注周星羽，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张小枫的身上。 张小枫也没有关注宋子阳，她看向苏青。 “这下，学校里又要讨论一阵子了。” 苏青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教学楼，面露忧色。 “小缘不是我们学校的，不晓得会被怎么处理。” “她能有什么事？大不了提着刀子冲出来。”宋子阳不屑的撇了撇嘴。 苏青闻言，眉头轻轻蹙起。 “宋子阳。”就在这时，周星羽背着书包，走到了三人的身边。 第453章 故意的 启航学校，教学楼前。 周星羽走到宋子阳三人的身前，宋子阳偏过头来。 “咦，你刚刚也看到了？” “嗯。”周星羽点了点头，表情平静。 “精彩吧？是不是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宋子阳昂着脑袋。 周星羽皱眉。 “黄衍，会被记过的。”她的语气沉了下来。 “大概率是会的。”苏青也是一脸忧心的附和。 周星羽又看向宋子阳。 “任缘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每周都来啊，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一起睡觉。”宋子阳语气随意。 苏青和周星羽闻言，皆一脸的讶异。 “你说，黄衍和任缘，回家睡觉？” “呃。”宋子阳又挠了挠头。 “睡觉……我确实，没看到。不过肯定是一起回家的。” “任缘是故意的。”周星羽说着，又望向教学大楼。 “她想干什么？想让他记过，还是想让他的父母知道？” “那个，也许……她。”苏青有心想要反驳，却也有些语塞。 “你们没看到吗？是她主动的。她看到教导主任出现，才搂住的黄衍。”周星羽指着教学大楼，义正言辞。 苏青沉默，她确实看得很清楚，任缘是故意的。 宋子阳想了想，他挪了挪身子，靠近周星羽，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也看到了，黄衍心甘情愿，乐在其中，他不是疯狂的回应了么。” 他说着，眼睛不经意掠过校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衍妈踩着高跟鞋，挎着一个小包，正疾步往这边走来。 宋子阳的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他突然转头看向周星羽。 “星羽，你先走吧。” “为什么？” “不走也行，但你别添乱了。否则黄衍不会放过我的。”宋子阳说着，将周星羽往后拉了拉。 二人拉扯间，衍妈已经疾步走到了几人跟前。 她还穿着一件小西装，头发有些凌乱，面色凝重。 衍妈的目光优先锁定了周星羽。 “星羽，黄衍和你乱搞男女关系了？” 周星羽一愣，偏开脸去。 “没有。” 衍妈闻言，面露疑惑，她顿了顿，又看向宋子阳。 “子阳 ，你是不是带着他打架了？” “阿姨，天地良心呐！”宋子阳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将黄衍的书包递上前去。 “你看，我只是帮他抱书包的。要不是那李一航非礼任缘，他也不会下狠手，你知道，黄衍一向是很有正义感的。” “黄衍受伤了吗？”衍妈又问道。 “没有，李一航可能有点严重。” “噢，好的。”衍妈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然后她忽地一怔。 “你是说，任缘？” “对。”苏青立刻站上前去一些，面色郑重。 “阿姨。小缘过来找我们玩，李一航趁我们没有下课，骚扰小缘。黄衍放学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他就上去揍了李一航。” “是这样吗？”衍妈看向宋子阳和周星羽。 宋子阳认真的点了点头，周星羽偏开脸，没有回答。 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张小枫犹豫了一番，终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我，我也可以作证。我看到李一航抬手要去搂那个女孩子，黄衍突然就冲了出去。“ “噢，原来是这样。”衍妈的面色缓和下来，嘴角不知不觉带出一抹笑意。 然后，她又似想到什么般，看向几人。 “那，他和谁乱搞男女关系了？”她面露疑惑。 “任缘当众亲了他。”周星羽偏着脸，语气平静。 “啥？”衍妈呆住了，嘴唇微张，一直没闭上。 宋子阳皱眉，眼睛和嘴巴都紧紧的闭了起来。 “不是乱搞的。”苏青眉头轻蹙，脑袋里在不断的措辞。 “阿姨，他们，他们的关系不能算是乱搞。“ “他们是什么关系？”衍妈望向苏青，眼里竟掠过一抹光亮来，那是八卦的表情。 “呃……”苏青欲言又止，她有些拿不准衍妈的态度，不敢贸然说出口。 “男女朋友。”一旁的周星羽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她现在每个周末都会和黄衍回伯爵花园住。” “周星羽……”宋子阳偏头，眼睛往周星羽瞪去，但他没敢去捂周星羽的嘴。 周星羽没有管宋子阳，她看向衍妈，继续开口：“阿姨，任缘是秦镇的。” “秦镇怎么了？”苏青皱眉，看向周星羽。 “小缘人很不错，她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很坚强，很独立。她对朋友很好，很真诚，而且她对黄衍是真心的。” “你又怎么知道她真心？”周星羽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她看向苏青，面色沉下。 “真心的，会故意让黄衍受罚吗？” “她也许有自己的用意，但是她的心不可能假，她为了黄衍差点……” 苏青话未说完，宋子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苏青，止住了她的话头。他的眼睛瞟向一旁的衍妈，示意苏青闭嘴。 苏青一愣，反应过来。她立刻闭嘴，小心翼翼的往衍妈看去。 接着，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看向衍妈。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衍妈不知何时，取出了一面小镜子，她旁若无人的站在原地，不紧不慢的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发型来。 第454章 你到底是谁的家长 2003 年 12 月 31 日，下午六点半。 启航学校，教学楼前。 宋子阳替衍妈举着镜子，衍妈将自己的头发盘起，又照了照镜子，满意的弯了弯唇。 接着，她不紧不慢的从小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开始补妆。 宋子阳身旁。苏青，周星羽包括张小枫都看呆了，三人微微张嘴，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晌，衍妈将化妆品收回自己的小包里。她将宋子阳手里的镜子也取过来收好，将小包挎回了自己的肩上。 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终于是抬起头来。 “怎么样？看起来有气质么？”她问众人。 四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嘴都张着，没人回应。 “呃……”苏青醒了醒神。 “阿姨，很漂亮。” “嗯。”衍妈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迈着步子，从容不迫的走向教学大楼。 宋子阳的嘴巴微张，看着衍妈消失在教学楼里。 “还真是，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他感叹。 高中部，教学楼三楼，教导主任办公室内。 教导主任的水已经续上了第三杯，他又看了看时间，脸上写满了不耐。 任缘一直背着手，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姿势一直没变过。 黄衍倒是站得随意，时不时还甩一甩发酸的大腿。 就在这时，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衍妈跨进了办公室里。 教导主任将茶缸放下，站起身来，面色严肃。 他正要开口，却见衍妈的面色更加严肃。她没有看教导主任，而是两步走到任缘身前，低眸看去。 “站多久了？”她轻声问。 话音落下，黄衍眉心一挑。 任缘一怔，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她轻轻将头抬了起来。 “没，没多久。” “起码一个钟头了。”黄衍在旁边撇了撇嘴。 衍妈皱眉，终于偏头，看向教导主任。 “我刚刚听楼下的同学说，她在这里被非礼了。” 教导主任闻言一愣，一时语塞，刚到嘴边的严词又咽了回去。 衍妈转身，将教导主任的大椅子拖到了少女的身旁。 然后她拉过少女的手腕，将人推坐到椅子上。 “坐下说。”衍妈轻轻抚了抚少女的脑袋。 “你不要怕，告诉我，刚刚是不是有人要非礼你？” “是。”任缘语气平静。 衍妈闻言，立刻瞪向教导主任，面露厉色。 “你们学校，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教导主任终于回过神来，他不自觉的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任缘。 “谁非礼你了？”他问道。 “自然是李一航。”一旁的黄衍勾了勾嘴角。 “你闭嘴。”教导主任抬手，指向黄衍。 衍妈低头，看向任缘。 “是李一航么？” “是。” 任缘应完，教导主任的眉头皱了起来。 衍妈则立刻转过身，双手叉腰，看向教导主任，面露厉色。 “她是受害者，你还让她在这站了一个钟头么？” 教导主任也来了气，他抬手，又指向任缘。 “她非本校学生，擅自闯入，还扰乱学校的秩序，我不该问清楚么？” 黄衍上前一步。 “她是来找我的，她好好的坐在花台上看书，没有影响任何人。整个高中部的学生都看见了，怎么就扰乱秩序了？” “你打了人还有理么？”教导主任的手一划，又指向黄衍，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铲除败类，人人有责。”黄衍挺着胸脯，说得义正言辞。 “歪理邪说！”教导主任气得不轻，他的手仍旧在颤抖。他颤颤巍巍的举起自己的茶缸来，喝了一大口茶水。 “老师，打人确实不对。”衍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该记过记过，该赔钱赔钱。” 接着，她话锋一转，手掌稳稳的落在了少女的肩膀上，面色和语气一同沉了下去。 “但是，她平白无故在这受了欺负，你作为老师，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教导主任放下茶缸，沉默片刻。终于，他走到桌边，将电话举了起来。 “喂，那个李一航怎么样了？” …… “嗯，把他叫到三楼办公室来。” 他挂断电话，看向衍妈。 “若是确有这事，李一航我们也会处理的。” “很好。看来贵校还是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理问题。”衍妈满意的笑了笑，又抚了抚少女的脑袋。 “你放心，作为家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今天会给你和你的女儿一个交代。” 教导主任话落，黄衍的眉心一跳，他偏头，看向衍妈，然后他的眼皮又跳动了一下。 衍妈显然对这句话极为受用，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嘴咧了开来。 椅子上，任缘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接着，她的眉毛也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小嘴微张。 不多时，李一航和一个打扮得有些贵气的女人一起走进办公室里。 这李一航的鼻子里还塞着纸，花里胡哨的脸已经清理过了，但仍可以明显的看到，他的鼻子侧面有一圈乌青。 跟在李一航身边的女人一进办公室，便朝黄衍冲了过去。 “是你打我儿子？”她的面色凌厉。 “是。”黄衍不屑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衍妈突然一步上前，挡在了黄衍身前。 “该赔钱赔钱，该处理处理，你难道要在这里以大欺小么？” 女人一愣，瞪向衍妈。 “李一航妈妈，你先等一下。”教导主任走上前，将二人分开了一些。然后他指向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事情一件一件的处理。这个女孩子说，你们家李一航非礼了她。现在人家的妈妈在这里，要你们给一个说法。” 他说完，愣了愣，疑惑的看向衍妈。 “这位女士，你到底是谁的家长？” 第455章 不按套路出牌 启航学校高中部，教导主任办公室。 教导主任问完，衍妈立刻走回了任缘的身边，坚定的搂住了少女的肩膀。 “这个不重要。”她说着，又去抚了抚任缘的脑袋。然后她抬起头来，瞪向李一航的妈妈。 “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会告你儿子的。花多少钱，我都不会放弃。” 现在已是七点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教学楼前，张小枫又看了一眼时间，她犹豫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 “那个，我还是先回家了。” 苏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目光落在张小枫身上。 “嗯，快回去吧。” “那我也回去了。”宋子阳搓了搓鼻子，瞟了张小枫一眼。 张小枫没看宋子阳，她对苏青微微一笑，便往校门外走，宋子阳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正在往前走的张小枫被宋子阳扯住了书包。 她埋着头，立刻加快了步子，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宋子阳又贴了上去。 苏青看着二人推推搡搡的走远，收回目光，看向了周星羽。 “你不走吗？”她问。 “不走。”周星羽的目光落在教学楼的三楼，背脊挺得笔直。 “你呢，你也不走么？” 苏青没有回答，她看着身前少女的侧脸，抿了抿唇。 “你，喜欢黄衍。” 周星羽闻言，微微一怔。她收回目光，看向苏青，并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说，也许，这件事，一个人的努力并不够。黄衍若心里没有你，你这样做，只会招了他的厌烦。”苏青继续说。 “我做什么了？” “你希望他的妈妈讨厌小缘。” “嗯，我确实希望。”周星羽的脸上划过一抹落寞。 “你不会懂的。”她轻轻叹气。 苏青的眉头轻蹙。 “就算，黄衍的妈妈真的讨厌小缘，也许，也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感情。” “以前，他总围着我转。”周星羽并不在意苏青的话，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远处，声音很缓。 “那个时候，我有些烦他。我总觉得他影响了我画画，我每天的功课很重，他的存在，让我没有一点儿喘息的时间。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他没说清楚，也没有给我提前预备的时间，就像我的生活，突然间被抽空了一块。” 苏青看着周星羽，一阵沉默。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想他，就像我调色盘里的颜色，那个颜色消失了，我试了很多种办法，调不出来，也找不到替代。这件事一直折磨着我，我的画，没有了那个颜色，好像就画不下去了。” “可是，他不是你调色盘里的颜色，你不能因为你的需要，不顾及他的感受。” “是。”周星羽看着苏青，强自挤出一个微笑来。 “你很会讲道理，但我做不到。” “何必伤人伤己，你再执着下去，他只会更加厌烦你。” “那就厌烦吧。你晓得么，他最伤人的地方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厌烦，他最伤人的地方，是他对我的无视。这一年来，他在学校，在伯爵花园与我撞见了无数次，但他甚至不愿意浪费一分钟的时间，多看我一眼，或者对我多说一句狠话。” 周星羽说完，将自己肩上的书包拢了拢，终于是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苏青看着周星羽的背影，有些怅然。她掏出小灵通来，看了看时间。 “咕噜。”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她又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向学校食堂。 八点，天已经全黑了。 衍妈牵着任缘走出了教学楼。坐在花台边的苏青看到这一幕，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将手里的包子递了出去。 衍妈看着任缘接过包子，微笑着看向苏青。 “啊，你还等在这里吗？” “怕你们没有来得及吃东西。”苏青微笑。 任缘掏出一个包子，递给衍妈，没有说话。 “是饿了，这小妮子饿得肚子咕咕叫。”衍妈接过包子，眼里满是温柔。 “学校食堂已经关门了，我刚刚买了几个包子，阿姨，你们先吃。”苏青说着，又看了看教学楼的方向，问道：“黄衍没有出来吗？” “没有。”衍妈见任缘开始吃包子，自己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那小子还在和李一航的妈妈掰扯，我看他挺能说的，便带小缘出来吃东西了。”衍妈一脸轻松，她又看了看苏青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的，阿姨。”苏青笑容礼貌。 “那么，我去车上拿点水来。”衍妈说着，边吃边往学校大门外走。 待衍妈走远，苏青看向任缘。 “真的没事了？” “没。”任缘的小脸吃得鼓鼓囊囊的，看来是真饿了。 “那你晚上要住哪里？要和我住宿舍吗？” “不用，住伯爵花园。” 苏青闻言，有些担忧。 “他妈妈在，你不怕尴尬吗？” “不会。”任缘说着，又往校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眸色深了几分。 苏青顺着任缘的目光看去，轻轻的叹息。 “小缘。你这段时间，很不对劲。” 任缘闻言，勾了勾嘴角，她将包子咽下，看向苏青。 “秦镇，现在很危险。我希望他，不要再去。” “所以，你才故意引他受罚的？” “嗯。”任缘点头。然后，她又浅浅的呼出一口气来。 “但，失败了。” “失败了吗？”苏青皱眉。 “嗯。算漏了。” “算漏了什么？” “妈妈，不按套路出牌。” 第456章 你在怕什么 2003 年 12 月 31 日，晚上八点。中区，刑警总队拘留所。 胡正坐在审讯室里已经三个小时，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四波审讯员进去，他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林维峻正在隔壁的办公室里，他立在办公桌前，面色焦急。 “李叔，你行个方便。” “小峻，我已经很照顾你的方便了。”办公桌前的男人叹了口气，面色却是温和。 “将人扣在刑警总队，已经是拉下了我的老脸。我再让你胡闹，回头将你爸爸牵连进来，我会挨批的。” “李叔，这人异常狡猾，若真的一无所获的送回秦镇警察局去，他必会想方设法的脱罪。” “小峻，为何你一定要咬住他不放？” “他已经和我结下了梁子，放出来，于我而言是不小的威胁。” “罢了。”男人站起身来，看向林维峻。 “我找人带你进去，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只有一次。过了明晚，不论有没有结果，你都不能再插手了。” “谢谢李叔。”林维峻紧绷的面容终于松缓了一些。 男人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过头来。 “若是你觉得不安，趁早断弃秦镇的生意，无伤大雅。东区，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 “李叔，我现在只想坐实他的罪名。” 男人闻言，摇了摇头，转身往前走去。 审讯室。 铁门的锁扣被拉开来。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男人带着林维峻走了进去。 二人在桌前落座，林维峻礼貌的向身旁的警察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头，看向坐在中间戴着手铐的胡正。 胡正的眼睛依旧闭着，并没有在意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林维峻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男人半晌，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飞快的运转着，呼吸却是越来越轻。 接着，他摸了摸下巴，一只手将头撑起，搭在木桌上，眼睛死死的往胡正的脸上盯去。 “秦月。”他说。 话音落下，胡正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皮睁了开来。 林维峻的嘴角不可察觉的勾起一个弧度。 “跟我说了一些事。”他继续说。 胡正的眼皮终于撑开，他看向林维峻，眼睛微微眯起。 “我若是你。”林维峻说着，身子前倾，目光落在胡正的脸上，眼里闪过暗芒。 “我会直接杀了她。” 胡正眉头皱起，没有说话。 林维峻笑了起来，是一贯阴冷的笑容。 一旁的年轻警察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林维峻，但并未多言，头又埋了下去。 林维峻和胡正目光碰撞，审讯室里安静了片刻。 胡正盯着林维峻看了半晌，终于，他嗤笑一声，眼睛又闭了起来。 林维峻心下一沉，但他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他垂眸，思量了半晌，眸子抬起。 “沈立安。”他说。 话落，胡正的眼皮忽地撑开，直直的瞪向林维峻。 林维峻心里一阵诧异，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回望胡正的目光，嘴角缓缓的弯了起来。 “诧异么？”他笑道。 “还有让你更诧异的。” 胡正的身子正了正，胸腔微微的起伏起来。 “你。”他的嗓子沙哑，显然是滴水未进，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你到底，是谁？” “沈立安，去找秦月，那天。”林维峻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的。 他每说一个字，都在不断观察胡正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波动。 胡正的眉头越蹙越深，他同样盯着林维峻，似乎嫌林维峻说得太慢了，他眼里的急切慢慢溢了出来。 但林维峻并没有再往下说，他的笑容扩大，眼睛盯着胡正，一眨不眨。 胡正顿了半晌，终于是按耐不住，他身子微微前倾，看向林维峻。 “他们，见面了？” “你猜。” “呵。”胡正偏开脸。 “你不知道，不必来套我的话。” 林维峻闻言，故作轻松，他换了一只手，仍旧撑着头。 “他不远万里，特地来到这里。你猜，他会放弃么？”他的语速依旧很慢。 “秦月，不会见的。” “你怎么知道？” “她，不会拿那父女俩的命，开这个玩笑。” 林维峻的瞳孔缩了缩，他的心里生出千丝万缕的猜测来，一时间理不清。 他维系着表面的平静，没有将话接下去。 胡正转过头来，看向林维峻，他也在捕捉林维峻脸上的表情。 但显然，他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接着，他的嘴角勾起。 “可惜了，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女人。”胡正笑着，脸上的伤疤让他此刻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 “太感性，太优柔寡断。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再有翻身的可能。” “那你在怕什么？”林维峻盯着胡正，笑容阴冷。 “你怕什么呢？你的老板就那么担心，她和沈立安见面吗？” 第457章 我会和她结婚 晚上九点，绿城东区。 衍妈开车，带着黄衍和任缘回到了伯爵花园。 一路上，衍妈没有多话，她的眉宇间有隐隐的疲惫，但看上去心情很好。她时不时就会瞄一眼后视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柔和。 少女一直望着车窗外，面容平静。好看的长发搭在身后，微曲的刘海挂在耳畔。 很快，车子停稳，三人下车。 衍妈特地绕道车边，将少女牵了起来。 “你周末，都在这里住吗？”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语气温和。 “嗯。”任缘点头。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都在这里住了呢。”衍妈说着，拉着少女便往家门走。 “我和他爸爸因为工作忙，现在都住在中区。我若是知道你周末在这里住，我都要回来陪你的。你还小，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黄衍的眉心挑了挑，看向衍妈。 “妈，我没有逾矩。” 衍妈斜了一旁的黄衍一眼，又温柔的看向任缘。 “小衍的人品我是放心的，但我还是想听你说，你们睡在一起了没有？” “没。”任缘抬眸，面色平静。 “嗯。”衍妈笑了，她松开任缘的手，上前一步，打开房门。 衍妈进屋开灯，然后佝下身去，打开鞋柜。 很快，她便看到了那双白色的毛茸茸的小拖鞋。她愣了愣，伸手将拖鞋取出，放在了少女的脚边。 “你的？”她笑着问。 “嗯。”任缘点头。 三人换好鞋，黄衍自顾自的将任缘和自己的书包提到房间里去。 衍妈本想拉着任缘在客厅里说会话，但她刚刚走进客厅，便愣住了。 客厅里，茶几被擦得一尘不染，所有的物品都被重新整理过，现在堆放得很整齐。 客厅的阳台外面挂着黄衍上周换下的衣物，这些衣物往常都要堆积成山，等着衍妈回来处理的。 衍妈有些诧异，她指着凉台上挂着的衣物，看向任缘。 “你给他洗的？” “嗯。”任缘坐在沙发上，她伸手，从茶几上的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包梅子，递给衍妈。 “梅子，你吃吗？” 衍妈看着少女手里的梅子，又愣住了。 “这，这是田记的梅子？” “嗯。” 任缘将梅子的纸袋撕开，递给衍妈。 衍妈接过梅子，捻起一颗，放在嘴里，笑了起来。 “小衍给你说的吗？我喜欢吃这个。” “没，顺路买的。”任缘的语气随意。 “那真是，我们的缘分了。”衍妈一屁股坐到了任缘的旁边，又将少女往怀里搂了搂。 黄衍走到楼梯口处，靠在栏杆上，勾着嘴角，看着二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听说，你没有爸爸妈妈。” “只有爷爷。” “那…” “妈，你该休息了。”黄衍下楼，阻断了衍妈的非分之想。 衍妈抬头，瞥了黄衍一眼，又看向身边的少女。 “你和小衍谈恋爱了？” “嗯。” “你多大了？” “妈。”黄衍捏了捏眉心。 衍妈又瞥了黄衍一眼，叹了口气，终于是站起身来。 “我去给你铺床。” 她说着，便往楼上走。 “不用了，她铺好的。”黄衍抬手，指了指楼上。 “她铺什么？你都不知道床单被罩放在哪里。”衍妈说着，掠过黄衍，上了楼去。 黄衍走到任缘身前，笑了起来。 “失算了么。”他调侃。 “嗯。” “明明想要困住我，却还特地去买了她喜欢的梅子。” “想着，今天应该进不来了。怕她生气，过意不去。”任缘抬眸，看了看楼上，轻轻叹气。 “你忘了，她是个资深的颜控。” “忘了。” “还有别的计策么？比如，将我推倒，扒了我的衣服，此类。”黄衍摊了摊手，一副期待的表情。 任缘偏头，眸色渐暗。 “想过，算了。” “我会配合的。” “不必。” 黄衍看着少女渐渐垂下的眼眸，吐出一口浊气来。 “我不去秦镇就是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你依然可以来东区守着我，我求之不得。” “我会，守着你的。” 说话间，衍妈走下楼来。 “小缘，你一直睡黄衍的房间吗？” 任缘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今天太晚了，我回头把黄衍的东西都搬到客房去。以后周末，你都安心在这里住。” 黄衍闻言，一脸无奈。 “睡客房，也可以。”任缘走上前去。 “那怎么能行。”衍妈拉着少女，往楼上走。 “他的房间大一些，通风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让他随便进你的房间。你还小，如果以后你不喜欢他了，你就做我的女儿，我将他赶去外面住，这个房间还是留给你。” “嗯。” “你答应了？”衍妈停下脚步，嘴角弯起，看向少女，眼里满是希冀。 “妈。”黄衍冲上楼，一把将任缘的手腕从衍妈的手里夺过来。 “我以后，会和她结婚的。”他的语气认真。 衍妈看了看黄衍，眉梢挑了挑，没有说话。 “我以后，真的会和她结婚的。”黄衍又强调了一次。 衍妈无视黄衍，转过头，看向任缘，眼里满是希冀。 “如果他以后和你求婚，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做我的女儿。” “噢。” “那……”衍妈扶住少女的肩膀，笑望着任缘透亮的眸子。 “妈妈。”任缘微微偏头，叫了一声。 衍妈一愣，嘴咧了开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第458章 现在没有杀心 2004 年 1 月 4 日，星期日，假期结束后补工作日。 启航学校，课间操。 林维峻和黄衍又约在了楼顶。 “我好像错过了非常精彩的事情。”林维峻在楼梯处坐定，第一时间调侃起来。 “苏青应该事无巨细的跟你讲了。”黄衍坐到了林维峻的旁边。 “你妈还真是一朵奇葩，听说她以任缘的家长自居，要李一航写道歉信和忏悔书。” “快别提了。这三天，她把我的东西都搬去了客房，还特地给小缘买了粉红色的床单和褥子。要不是顾及我们现在在谈恋爱，她恐怕要跟全世界去通知一遍，她有女儿这件事了。” “她不反对你们恋爱？” “哎。”黄衍抬起双手，使劲抹了抹脸。 “不瞒你说，五岁的时候，她就让我去娶周星羽，还给我们举办了过家家的婚礼。当时，她搞得一本正经，让懵懂无知的我就一直当了真。我那个时候以为，周星羽以后真的就是我的老婆了。” “呵。”林维峻摇了摇头。 “你妈真真是走在了时代的尖端。” “那不然呢。你见过哪个六十岁的阿姨自拍美颜拉满，每天 p 照片 p 到凌晨的？” “时间紧迫，不调侃了。”林维峻说着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黄衍，自己也抽出一支来。 “电话里，我只说了大概。现在我把探听到的情况整理给你。” “你说。”黄衍立刻正色起来。 “第一，沈立安来秦镇，就是为了找秦月。我从胡正那里印证过了。” “那么秦月，到底是怎样的身份？”黄衍问道。 林维峻摇了摇头，继续说： “第二，由此，我推断，秦月既是那么大的人物，沈禄丰不可能不认识，他在说谎。” “第三，胡正，或者说，他背后的老板，惧怕沈立安和秦月见面。应当是，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 “第四，我想印证，胡正和那个矿老板，有没有杀秦月的可能。结果不明确，他的反应，我只能解释为，要么有顾虑，要么有隐情，总之，现在没有杀心。” 林维峻说到这里，吸了一口烟，停顿了片刻。 “我觉得，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黄衍皱着眉头，看向林维峻。 “现在我们对中央大街已经了解得比较透彻了，江宽昨天晚上和我打了电话，我现在确信，整个中央大街上，除非几家联手，否则没有杀秦月的可能。但联手却也不大可能，各有各的算盘，谁都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嗯。”林维峻点头。 “胡正送到秦镇拘留所后，我亲自带着绿城总队的人去了一趟。若是不出意外，这周，他的罪名应该就会被坐实。” “那么，我这边也安排好了。十二号放假，十三号，我给我妈说了，宋子阳要和我报一个旅行团去凌城。你找一个借口，我们分头出发。谨慎一点，我们会跟团坐上去凌城的火车，然后中途退团，在卫城下车。” “有必要么？”林维峻皱眉。 “你觉得，小缘是吃素的吗？” “那么，我需要什么借口？” “你的借口，主要是针对苏青。你不能让她知道你去了卫城，她们两现在一个鼻孔出气，总之，我们卫城汇合。” “我哄骗她，万一她发现了怎么办？”林维峻皱眉。 “你哄骗她的事情还少么？” “出于无奈，和故意，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万一小缘察觉出卫城的问题，跟过来，你我又如何？” “不太可能。”林维峻摆了摆手。 “首先，她不可能知道沈立安。其次，她就算去了卫城，也不能查到任何。沈家上下都避讳的事情，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现在也追不上我们的进度了。” “嗯。” 二人静默了片刻，林维峻抬起头来。 “还有个事，我想起来。一开始，我只觉得小虎无用，现在想来，若这一切是胡正的计策，小虎却是无法插手的。昨天，他联系了我，但我没有给他答复。“ “任龙涛的上线断了？” “对。”林维峻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又看向黄衍。 “胡正被抓，任龙涛这一次，不会再那么顺利了。但是，他还有必要送进去吗？” “要。”黄衍跟着起身，神情认真。 “他进去，终会变好的。况且，如果秦月真的会在五月遇劫，那么他也有不可确定的危险。因为我们的介入，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另外，将他送进去，可以安一安小缘的心。” “那么，我让周星和小虎接洽，钱不用省。这一次，必定要将他送进去了。” “嗯，这个事情，我会告诉小缘，她的心思放在这里，才不会对卫城那边加深怀疑。” 这时，课间操结束的音乐响了起来，二人抬起步子，开始往楼下走。 “周星，能够压得住小虎么？”黄衍边走边问。 “现在，应该是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周星，我很喜欢。” “呵，那必然是喜欢。”黄衍一脸嘲讽。 “若他无用，你也不会费心费力的忙活他爷爷下葬的事。” “知人善用，不是本该？以后他跟了我，不亏。” 第459章 拦不住 同一时间。 秦镇，秦远中学，下午课间。 破旧的篮球场上很是热闹，嬉笑的人群和打篮球的少年三三两两，笑闹的声音有些嘈杂。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走出教学楼，往篮球场边的石台走去。 很快，热闹的操场便渐渐寂静下来。 操场上的所有学生皆默契的退开，篮球场和旁边的石台区域顷刻间空空荡荡，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看上一眼。 少女穿着普通的校服，但那脸蛋却是白皙动人。 她的头发微曲，刘海随意的搭在耳畔。她的步子迈得不快，眼睛望着前路，双手揣在衣兜里，对周遭的一切变化浑不在意。 球场边，石台上，只剩下了宋瑶和李木，二人坐得不近不远，没有交流。 任缘在石台边站定，抬起眸子来，看向李木。 “胡正，被送回来了？” “对，在拘留所。”李木点头。 “你见不到他的。”宋瑶微微躬着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 “见不到，算了。”任缘立在石台边，看向身前的地面。 “真的不查了？” “不了。”少女的声音轻了一些，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 “左右掣肘，无从查起。” “那么，你爸爸，还要想办法送进去么？”李木问道。 “要。”任缘抬眸，看向李木。 “越快越好。” 宋瑶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这胡正，背后的老板不简单。查不出来，必定是个祸患。” “我会，做好准备。”任缘语气平静。 “做好什么准备？”宋瑶一脸疑惑，看向任缘。 “应对那个矿老板的准备。” “那么，你需要什么，告诉我。现在，我可以做一些安排和调度了。”李木说。 “嗯。”任缘点头。 “咳。”就在这时，石台边的角落里出现一声轻咳。 宋瑶一愣，往身后扫视了一圈。 任缘皱眉，李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二人对望一眼，默契的往石台侧边看去。 只片刻，王明国从石台侧边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包子，吃得不紧不慢。 “又来？”李木深深吸了一口气。 任缘盯着王明国，抿了抿唇。 “听见了？”她明知故问。 “嗯。” “又要告诉他？” “嗯。” 任缘使劲闭了闭眼睛，一声轻叹。她胸腔微微的起伏，却不如上一次那般剧烈。 王明国一脸淡然，他吃完包子，抬起头来。 “你没回他消息。”他说。 “没空。” “他让我给你讲，小虎找林维峻了。” “嗯。”任缘将脸偏开。 “应该是任龙涛的上线断了，这一次，机会很不错。为了方便你们沟通，周星夜里，会带小虎去凉亭等你。”王明国继续说。 “噢。” “呃……”王明国说到此处，顿了顿。他掏出小灵通，又点开信息，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 “他假期要和宋子阳去凌城玩几天，跟着旅游团去。他让我问你想不想去，他给你报名。” “不去。” “噢。”王明国点头，然后随意的摆了摆手。 “走了。”他说完，往教室走去。 三人望着王明国走远，宋瑶走到任缘身前。 “任聪若是知道你要应对胡正背后的人，会怎样？” “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你不拦着他？任他去打小报告么？”宋瑶指了指越走越远的王明国。 任缘闭了闭眼，面上满是疲态。 “拦不住。” “你去东区，没有把他困住么？” “失败了。”任缘说着，也往教室的方向走。 “呵，美人计都失败了么？”宋瑶跟上了任缘的脚步。 “我会，再想办法。”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晚上九点，任缘准时下楼，往凉亭走。 小虎和周星已经坐在凉亭里，抽了两支烟。看到任缘过来，周星站起，微微躬身。 “嫂子。” “獾子不在，不必这样。” 任缘说着，坐到了小虎对面，周星也落了坐。 自从知道了任缘是丰泰的老板后，小虎的态度也不再那么随意了。 “阿缘，你爸爸这次恐怕真的要栽了。”他说着，又抽出两支烟来，一支递给了周星，一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点燃火，继续说：“他的上线收了钱，人突然跑了。现在他人货两空，如坐针毡。” “你呢？”任缘看向小虎，表情淡漠。 “我？”小虎指了指自己，笑起来。 “我现在可不同了。我之前找的上线，他看不上。现在，他开始找我了。” “虎哥。”周星顿了顿，开口：“我们的意思是，现在，你的上线稳定么？任龙涛，肯不肯用你的上线。” “他不肯，就没有药了。”小虎摊了摊手，难掩得意。 “他现在又想要我的上线，又想要我投钱。不过，客户都捏在他的手里，我还是会和他合作的。” “那么，峻哥的意思是，让他直接从你的手里拿药。”周星继续说。 “从我的手上？”小虎皱眉。 “对。”周星点了点头，表情严肃。 “你可以加价卖给他，因为他没有退路了。” 小虎微微皱眉。 “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他不会甘愿的，他可不蠢。” “峻哥的意思是，你按他的出货价格卖给他，一次就够了。” “那他还赚什么钱？傻子才肯。”小虎说着，眉头皱得更甚。 “你可以把药，按照他的出货价格赊给他。” “白给？” “让他写借条。” “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小虎摇了摇头。 “虽说，他这个人，倒还是讲诚信。但是一两万，对我来说风险太大。” 周星闻言笑了笑，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来。他将纸袋打开，递到小虎的眼前。 “还有风险吗？”他问。 小虎伸了伸脑袋，嘴巴咧了开来。 ”没有了。“ “记得，还款的日期写清楚，需得是大年十五之前。”周星叮嘱。 第460章 趁乱溜（回忆） 2015 年 11 月，中区绿能大厦，21 层。 总经理办公室内，气氛有些紧张。黄衍和黎天站在办公桌前，望着坐在主位上的吴经理，面色凝重。 “吴经理，你要找人背锅大可以直说，何必弯弯绕绕的。”黎天一脸不忿，声音大了几个度。 “小黎。”吴经理随意的摆了摆手，气定神闲。 “你可不能这样讲的。我们有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你不就是考虑到刘常志是你的外甥？”黎天反驳。 “你。”吴经理指向黎天，面上也有了些怒气。 黎天却是一脸不屑，继续说：“乐庭本来就是刘常志的项目，我们无非是做了绘图的工作。更况且，图纸都是刘常志他们审的，还吹毛求疵的找我们改了好几次。放眼整个绿城的设计公司，有因为画图的问题让项目亏损的前车之鉴么？” “你不要胡搅蛮缠！”吴经理气得从椅子上窜起来，指着黎天。 “图是你们组画的，并且，你们组长玩忽职守，并没有准时交稿。因为黄衍个人的失误，导致整个项目的时间滞后。我现在好言相劝，只找黄衍一个人的责任。你不要逼我，我大可以将你们整组人全部送走！” “走就走，我就是个画图的，在哪都能上班。这种垃圾公司，不上也罢！” 黄衍皱着眉，一把摁住黎天，看向吴经理。 “我主动离职，不要牵扯其他人。” “不是你主动离职，是被辞退。”吴经理看着黄衍，终于又坐了下去，嘴角勾起。 “嗯，可以。” “被辞退你让他以后怎么找工作？”黎天又吼了起来。 “没事。”黄衍又摁了摁黎天，看向吴经理。 “但是前几天和万玲集团签订的新项目，我必须带走。” “呵。”吴经理笑容轻蔑。 “万玲集团是和我们公司签订的合同，你如何带走？我们自会转交给其他的小组跟进的。” “噢。”黄衍摆了摆手。 “那随便吧。” 他说完，拽着黎天走出办公室。 黄衍走回自己的工位，开始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他收着收着，抬起头来。却见黎天也找来一个大箱子，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皱了皱眉。 “我一个人走就行了，你收什么？” “我把那吴老鬼骂了，我还能在这里苟活？趁昨天刚刚发了工资，我怕到时候他连工资都不给我发了，要逼着我走。”黎天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收拾东西的力道不小。 二人周围，其他的组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面露忧色。 黄衍抬步，走到黎天身边，将他的手摁了摁。 “你也是，结了婚了。找工作不是一时半会，等你找到了再跳槽不迟。” “你想多了。”黎天挥开黄衍的手，继续收拾起来。 “老吴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很快他就会斩草除根，知道内幕的人，都不可能好好在这里上班的。” 黄衍闻言，眸色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旁两个年轻的组员也站起来，各自去找了一个纸盒，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接着，其他的组员也都纷纷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们干嘛？”黄衍的眉头越蹙越深。 “趁乱溜啊，还等在这被以各种理由辞退吗？” “是啊，我们画图的，在哪都能画。” “那刘常志和我们结了仇，我们留在这里当炮灰吗？” “说得极有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办公区开始热火朝天起来。 很快，黄衍这个小组的办公区被搬空了，只剩下了几台孤零零的电脑。 半小时后，黄衍和黎天以及一起八个组员人手端着一个纸箱，站到了绿能大厦楼外。 现在不是下班时间，楼外的人不多。 刚才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出办公室下楼，这下，众人又显得有些落寞起来。 “本来和你们工作很开心的，都怪那吴老鬼，太不是东西。” “就是，我在老黄的组以后，胖了十斤呢。” “有点舍不得大家呢，要不我们一起去面试吧。” “好啊，如果还能在一起工作就好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黎天站在黄衍的身边，叹了口气。 “一起面试成功的几率不大的，真要一起面试，大家都是竞争的关系了。” 黎天话落，大家又沉默了下来。 “呃。”黄衍看了看众人。 “要不，我们创业，自己开一家公司？” 众人闻言，齐齐愣住，看向黄衍。 “开公司？”黎天也一脸诧异。 “嗯，开一间小公司，这不就可以一起上班了么？” “兄弟，你又不是富二代。”黎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开公司成本很高的，大家都是上班族。而且刚开始大家的收入不会很稳定，若是做不好，还有可能血本无归。” “呃。”黄衍顿了顿，正准备继续往下说。 “黄衍。”任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她轻轻唤了一声。 第461章 我想要你（回忆） 2015 年 11 月。 中区，绿能大厦楼下。 任缘站在黄衍的身后，她手里还抱着一本文件。 她的面容很平静，只有那乌黑的眼眸里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忧虑。 黄衍回头，微微一愣。 “咦？你怎么下来了？” “听说了。” “传得那么快？” “嗯。” “你什么时候，也听公司的八卦了？” “偶然听到。” 黄衍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很识趣的没去打扰二人。 黎天抬着他的盒子，走到二人身边，对着任缘礼貌的笑了笑。 “那么你们先聊，我们就先回去了。” 黄衍转过身去，看了看众人，而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黎天的身上。 “呃……好。我明天给你电话，我们，嗯…一起去面试。” “行吧。”黎天点头，带着众人一一散去。 黄衍看着大家有些落寞的四下走远，叹了口气。然后他又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看向身前的女人。 “没事，再找工作就是了。”他一脸的轻松。 直至此刻，任缘的眉头终于微微的蹙了起来。 “是，被欺负了？”她问。 黄衍的眼珠子微不可察的转了转，立刻换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来。 “嗯。”他的脸瞬间垮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刘常志，是吴总的外甥，现在他的项目出了问题，便要拿我顶包。” 任缘的面色沉了下来，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黄衍瞅着少女的面容，心下一慌，悲苦的表情一收，又立刻轻松起来。 “你不要生气，很正常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现实，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有技术傍身，还怕找不到工作么？” 女人好看的嘴角绷直，小梨涡显出来一些，她仍旧没有说话。 黄衍抬头看了看大楼，又低头看了看女人手里的文件。 “你快上去吧，不要耽误了工作。” “你呢？” “呃……”黄衍往周围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色。 “我先把东西拖回去，然后等你下班？你陪我喝点？” “嗯。”任缘点头，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往大楼里走去。 黄衍看着女人走远，呼出一口气。他走到花台边，将箱子放到花台上。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将手机掏了出来。 他打开通讯录，在衍妈的名字上停了停，终于还是划走。他来来回回的翻了几次，终于点开了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喂，小黄总，有什么吩咐吗？” “小琴啊，我平时对你怎样？” “小黄总，您很有亲和力，在众多领导中，对我是非常不错的。” “那么，你考虑跳槽吗？” “小黄总，在您父亲的集团公司里挖人，有些违背纲常伦理，怕是职业的猎头也做不出来。” “我总是比那张部长好相处的，而且，我可以给你双休。”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黄衍也不急，耐心的等着。 “小黄总，离职的手续繁杂，我还需要做一些交接。至少四十天。” “没事，你慢慢交接。” “好的，小黄总，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长虹。” 傍晚七点半，黄衍牵着任缘走入一间大排档。 他点了几样小菜，又叫来半打酒。他将酒瓶起开，往两个塑料杯里倒满。 然后他将杯子举起 ，笑容满面。 “来吧，祝我失业快乐。” 任缘瞄了一眼黄衍的表情，将杯子举起，与他碰了碰，然后一口将酒饮尽。 黄衍一杯酒也送进肚里，话立刻变得多了起来。 “小缘，我给你说，公司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尔虞我诈，攀高踩低，那都是常有的。我呢，不喜欢这些复杂，只想简单一点。简单一点，就会快乐很多。” “嗯。” “我觉得，人生来应该是平等的，虽然身份，财富，地位将人分成了很多个阶级。但是，人不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爬出来，最后变成一堆黄土。有什么区别？活着，应该是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为了这些世俗之事，浪费自己的生命。” “那么，你想追逐什么？” 任缘又拿起酒瓶，给黄衍倒酒。 “我想要你。”黄衍目光灼灼，盯着女人，一脸真诚。 任缘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盯着酒瓶，将酒满上，又往黄衍的脸上看去。 “没了？”她问。 “暂时没了。”黄衍勾着嘴角，语气却颇为认真。 “也许，以后会有吧。你呢？” 任缘将自己的杯子也倒满酒，她望着杯子，沉默了片刻，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半晌，她抬起眸子，摇了摇头。 “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已经失去。” “失去？”黄衍皱眉。 “那么，你每天那么努力，在追逐什么呢？” “想，买个房子。供小聪上学。” “你看，你还是有想要的东西。” “这个，算么？” “这个当然算了。”黄衍笑得温柔，眼里却是多出了几分心疼。 “你看，有目标了，便会努力。你一定会有自己的房子，然后我们一起，将小聪接到身边，陪着他长大。” 任缘没有搭话，她举起酒杯，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第462章 情难自控（回忆） 中区，大排档。 酒喝光了，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还喝吗？”任缘问。 黄衍的手撑着头，看向对面的女人，眼里的爱意不加掩饰。 “你，还肯陪我喝吗？” “你想喝，便喝。” 黄衍的公寓内，任缘和黄衍坐在沙发上，茶几边又摆了一件啤酒。 黄衍直接捞出两瓶，将瓶盖咬开，递了一瓶过去。 任缘接过啤酒，轻轻的和黄衍手上的啤酒瓶碰了碰，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然后她抬起眸子，看着面色通红的黄衍。 “还有钱么？”她问。 黄衍笑了笑。 “够用的，你不用担心我。” “休息一阵，也可以。” “怎么，你要养我吗？”黄衍偏过头来，脸缓缓的靠近身边的女人。 “可以普通养。”任缘偏了偏脸，表情却是认真。 “什么叫普通养？” “饿不死。” “我很挑剔吗？我觉得我的生活不算奢侈啊。”黄衍放下酒瓶，摊了摊手 “你喜欢的那些餐厅，我去不起。” “你真的愿意养我？”黄衍的脸又凑了过去。 “嗯。” “那不行，我是一个男人。”黄衍说着，手悄悄揽过女人的肩膀，将人往怀里送了送。 “小缘，我现在，又有想要追逐的事情了。” 任缘并未靠入黄衍的怀里，也未阻止黄衍的动作。她微微偏头，看向黄衍。 “是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买房子，一起供小聪读书。” 任缘闻言，眉头轻蹙。 “这是，我的事。” “如果，买了房子，陪着小聪慢慢长大，你会开心吗？” “会吧。” “你开心，我便想去做。” 任缘沉默，她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酒。 “我发现，你喝啤酒怎么都喝不醉呢。”黄衍看向女人，随意的调侃。 任缘偏过头来，表情平静。 “你想干嘛？” 黄衍也偏头，撞上女人看过来的目光。 “那天，我吃了那下药的酒。” “嗯。” “我什么都没记住。” “嗯。” “我想重新走一次流程。” “不。” “为什么？！”黄衍垮脸。 “不想。” “噢。”黄衍垮着脸，举起酒瓶，与女人身前的酒瓶碰了碰。 “你不想，我不会逼你。” 任缘沉默。 “小缘，我知道，多说无用，但我会负责的。我可以等你，等你信任我，对我打开心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可以等下去。” 任缘举起酒瓶，喝了一口酒，看向前方，眸子里多了几分晦暗。 “你，不必如此。”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的生活，不该只有我。” “你在怕什么？”黄衍说着，双手扶住任缘的肩膀，将人面向自己。 “二十多年，你一尘不染，又为何要主动招惹我呢？” “情难自控。” “既是已经无法控制，为什么又不肯与我袒露心扉？” 任缘看着黄衍，眼眸里的纠结一瞬即逝，她偏过脸，嘴唇微微的绷紧。 “没关系的。”黄衍轻轻勾了勾唇，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你不要怕，我可以和你一直耗下去。只要你不厌烦我，不故意躲开我，我便可以一直陪着你。胖头和矮妹，你尚可以喂养它们到死。那你便当我是只猫，你只要一直肯喂，我便饿不死。” 任缘一直保持着偏头的姿势，没有看黄衍，也没有动过。她的眼眸下垂，睫毛轻微的颤动。 又过了半晌，她挣开黄衍的手掌，举起身前的酒瓶，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黄衍看着女人喝酒，自己也将桌上的酒瓶举起。 任缘喝完手里的酒，转头，看向黄衍。她的眼里多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她抬手，夺过黄衍正在往自己嘴里倾斜的酒瓶，然后将酒瓶送到自己的嘴边，又将酒瓶里剩下的酒喝了干净。 “你……”黄衍看着女人的动作，微微发愣。 没等黄衍反应过来，任缘已经将酒喝完，将酒瓶放到了茶几上。 然后，她伸出双手，环住黄衍的脖颈，脑袋微偏，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黄衍心头一热，立刻伸手，摁住任缘的后脑，更猛烈的回吻过去。 任缘唇齿微张，她主动伸舌，试着撬开黄衍的唇。 黄衍身子一颤，眸色渐暗，他立刻将女人摁倒在沙发上，先一步往她的口间探去。 顿时，整个昏暗的小客厅都变得暧昧起来，只剩下二人唇齿缠绕的细碎声音。 突然，黄衍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那铃声持续不断，愈演愈烈。 暧昧的气氛瞬间支离破碎，黄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缓缓支起身子，眼里满是烦躁。 “去接。”任缘的声音有些沙哑，怕是刚刚已经动了情。 黄衍撇嘴，他不情不愿的坐起来，走到餐桌边，拿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极不耐烦。 “这里是中区派出所，请问是黄衍吗？” 黄衍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立刻站正，表情也郑重起来。 “我是，怎么了？” “这里有一位刘先生，举报你毁坏私人财物，请你现在立即到这里一趟。” “毁坏私人财物？”黄衍皱眉。 “是的。” “我并没有！” “请你先到警局，我们仍然需要调查取证。” 黄衍挂断电话，站在原地，眉头皱着。 任缘撑起身子，看向黄衍，她眼里淡淡的情欲已经消退干净。 “怎么？”她问。 “那刘常志又开始捣鬼了。”黄衍说着，捏了捏眉心。 “我都已经退让了，大晚上的，还要找我的麻烦。” “什么麻烦？” “警察局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他污蔑我毁坏私人财物。” 黄衍说着，去房间里取来外套，又看向任缘。 “我去一趟，你就在这里等我。” 任缘已经站起身来，她也将自己的那件小风衣提起，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黄衍望着任缘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上前摁住了她的肩膀。 “你别去了，哪有女人大晚上跑警察局的。” “是我。”任缘眸子微微低垂。 “嗯？”黄衍一愣。 “是我，毁坏的。” “什么？！”黄衍一惊，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前的女人。 “你……你干嘛了？” 任缘低着头，声音更小了一些。 “我，喷了他的车。” “你……喷了他的车？！你。”黄衍垂眸，看向站在身前的女人。 女人垂着头，仿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轻轻咬着唇，没有说话。 半晌，黄衍忽地笑了起来。 “你，太厉害了。”他抚了抚她的头，将她的脸捧起。 “真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任缘一怔，看着黄衍，有些诧异。 “你，被我害了。” “这怎么算害了？我的女朋友帮我出气，我开心还来不及。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我去把这事处理了，我们回来继续。” 黄衍说着，脸又贴近了一些。 “不。” 任缘一把拉住黄衍，便走出了公寓大门。 第463章 惯犯（回忆） 中区警察局，任缘跟着黄衍走进调解室里。 刘常志正黑着一张脸，靠坐在椅子上。 见到黄衍进来，他突地站起，作势就要上前，揪住黄衍的衣领。 “就是他！这人不安好心，把我的车毁了！” 带着黄衍进来的警员反应迅速，他一抬手，拦住了刘常志的冲锋。 “请你冷静，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他做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刘常志气急败坏的指着黄衍破口大骂：“这人本来就不安好心！他今天被公司辞退了，对我心生怨恨！” “现在你没有证据，我们只是请他过来例行询问的。” 那警察说着，将刘常志摁回了椅子上，自己则走到一侧的电脑桌前。 黄衍没有说话，他将任缘推坐到离刘常志最远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走到警察的身边。 “姓名。”警察手上的鼠标动了动，眼睛望着电脑。 “黄衍。” “身份证号。” 黄衍如是背了出来。 “嗯。”警察望着屏幕。 “没有案底。呃……绿城本地人。呃，你父母……” ”父母都是正经工作的，良好市民。”黄衍立刻打断警察的絮叨。 警察偏头看了黄衍一眼，眼睛又往电脑屏幕上扫去。 “呃，你一零年在宁海，救过一个溺水儿童，受过表彰。” 警察说着，抬起头来，面容和善了很多。 “今天下午，停车场去过吗？” “没有的。” “嗯。”警察点了点头。 “我们在调取停车场的监控，可能还要一会。如果你没有出现在停车场，那么你的嫌疑便排除了。” 黄衍闻言，条件反射般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女人。 任缘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揣在兜里。她的头微微的垂着，黄衍看不清她的表情。 黄衍的眉头轻轻蹙起，他想了想，看向坐在电脑前的警员。 “那么，有些晚了，我先送我的女朋友回家休息，我会在这里等。” “可以。”警察答得随意。 黄衍闻言，有些紧绷的背脊松了开来。他立刻上前，牵住女人就往门外走。 任缘没有挣扎，没有说话，她一直垂着头，任黄衍将她拉到了警察局的门口。 黄衍在警察局门口的马路边站定，轻轻抚了抚她的双肩。 “小缘，不要害怕。”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没事的，就算监控查出来是你，无非就是赔点钱。” 任缘仍旧沉默，甚至没有抬起头来。 “小缘。”黄衍盯着女人，面露忧色。 “这不是多么大的事情，你先回去。听话，我会处理好的。” 又过了半晌，任缘终于抬起头来。 “我不走。”她说。 “小缘，你能不能，听一次我的话。”黄衍的语气沉了一些。 “这一次，换我护着你。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任何事情指责你，现在，以后，都不可以。” 任缘闻言，又沉默下来。 她的头微微上扬，望着黄衍，眼里有黄衍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半晌，她终于站到了马路牙子上，对着不远处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黄衍。”她又转头看向黄衍，伸出手来。 “钥匙。” 黄衍终于咧开嘴，将公寓的钥匙递了过去。 任缘走后，黄衍迈着大阔步走回了调解室。 他无所顾忌的坐在了刘常志的对面，二郎腿翘了起来。 “警察同志。”他看向一旁的警察，语气仍是客气。 “能不能麻烦您，重新查一下我父母的资料和我的家庭背景。我怕刘先生刚才没有听到，觉得我心虚，以后出了事情，他还要污蔑我。” 警察愣了愣，半晌，他还是将黄衍的资料调了出来。 “黄衍，男，住址在东区锦绣园，毕业于绿城大学美术学院。爸爸是绿城万玲集团董事长，妈妈是万玲集团董事，绿城慈善基金会会员。呃……外公是省教育厅退休干部……” 警察话落，刘常志的眼睛已然睁得老大，他微微立起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黄衍。 黄衍的下巴微微抬高，斜着刘常志。 “你，很喜欢搞关系这一套。我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是，你今天坏了我的大事。你不是很享受么？仗着自己有一个总经理舅舅，在公司里攀高踩低。” 刘常志嘴巴微张，下唇微微一颤，没有说出话来。 “我警告你，你最好管住你的嘴，收敛你的德行。任缘，你若是再造谣她，诋毁她，欺负她。她若是在绿能大厦里，有半分的不如意，我，两个指头便可捏死你，和你那总经理舅舅。你不信，可以试试。” “嘶……”就在这时，一旁的警察突然出了声。 他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眼里满是诧异。半晌，他回过头来。 “这喷车的人怕不是个惯犯。” “惯犯？”黄衍一愣，站起身，走到警察的身边，探头往电脑屏幕看去。 “嗯，你看。”警察说着，指向屏幕。 “他避开了所有监控，只站在监控的盲区作案。所有盲区位置可以喷到的地方，他都仔细的喷了一遍。太狠了，连车玻璃都没有放过。” 第464章 我在意 2003 年 1 月 12 日。高中期末考试最后一天。 秦远中学初中部的期末考试昨天便结束了。 今天中午，任缘已经到了东区。她没有去启航学校，也没有回伯爵花园。 她一人坐在花园茶语一个角落的卡座内。她的身前摆着一本英文读本，摊开着。读本的旁边摆着一杯奶茶。 她就这样坐到了下午四点，直至一个少年斜挎着一个书包，走到了她的身前。 林维峻随意的将书包丢在卡座里，坐到了任缘的对面，二郎腿翘了起来。 “你单独约我，很影响夫妻家庭和睦的。” 任缘将英文读本合上，抬起头来。 “左右逢缘，你不亏。” “呵。”林维峻摊了摊手。 “坦白说，这两年来，我都是在为你们打工。你们二人，已经占用了我大量的时间，那来回秦镇的油费，都快比我的学费高了。” “若不是利己，林总又何必屈尊。” “我不否认。”林维峻斜斜的一笑，神情坦然。 “明明是双赢的事情，你倒是极有怨气。” 任缘不搭话，她将一旁的酒水单拿起，推到了对面。 林维峻又将酒水单推了回去。 “进来时，点过了。”他说着，又看了看腕表。 “时间有限，你说正题。” “嗯。”任缘的背脊松了松，缓缓的靠在卡座的靠背上，抬眸看向林维峻。 “你们，很久没去秦镇了。” “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么？你应该感到轻松。” “胡正背后的老板，不在秦镇。” 林维峻闻言，看了任缘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一个传闻中的矿老板，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尚不可知。你，想多了。” 任缘盯着林维峻，没有说话。林维峻也不说话，他端起刚刚服务员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半晌，任缘垂下眸子。 “胡正的事，绕开他，与我一起会更顺利。” “并无区别。”林维峻轻蔑一笑。 “绕开他，胡正与我何干呐？” “胡正，已经是杀人犯了。若继续下去，他危及生命，你也会，得不偿失。”任缘压低声线，尽可能的好言相劝。 林维峻不以为意。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必不会让自己得不偿失。所以他的安全，我可得好好守着。” “你始终认为，他可以替你守住苏青是么？” “那不然呢？”林维峻摊了摊手。 “这一年来，若不是他出谋划策，我也无法让苏青心甘情愿的陪在我身边。” “于你而言，还是一笔交易。” “说是交易，倒不如说是交换。我替他护着你，他替我守住苏青，很公平。” 任缘闻言，将那英文读本揣入书包里，挎上书包，站起身来。 “又来？”林维峻盯着任缘的动作，皱眉。 “你倒是很喜欢中途离场。” “我没有你要的筹码，多说无益。” 任缘说完，抬步离开花园茶语。 一月的绿城已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冬天的风冰冷刺骨。 少女站在花园茶语的门边，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背好书包，抬起头来。 不远处，黄衍靠在街边的路灯杆子旁，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眼睛一直望着任缘出来的方向。 任缘轻轻叹气，她顿了顿，抬脚往黄衍那边走。 黄衍盯着少女缓缓走到自己身边，露出一抹笑容来。 “谈崩了？” 任缘没有说话，伸手挽住黄衍的胳膊便走。 “生气了？”黄衍偏头，小心翼翼的问。 “没。” “我不去秦镇，你还是不放心么？” “嗯。” “小缘，你答应过我，你会让我一起和你应对今年的生日。” “是。”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没有计划。” “你会变卦么？” “看心情。” “明天我和宋子阳就要去凌城了，你真的不跟我出去散散心吗？” “不去。” “为什么？” “陪爷爷。” “爷爷，应该是明年退休吧？” “今年年底。” “那么，明年，我们就可以带爷爷出去走走了。” “黄衍。”任缘微微偏头，看向黄衍。 “嗯？” “你待他真心，他却不是。” “你说林维峻么？” “嗯。” 黄衍勾了勾嘴角，他将任缘的手握住，揣在自己的衣兜里，继续往前走。 “他就是这个德性，无所谓了。若没有他将丰泰做起来，我也不能护住你。如他所说，我们并不亏。”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釜底抽薪，你如何自处？” “那丰泰，本就是他的。之所以叫丰泰，便是准备好了让他抽走。与我而言，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一切便不重要。他把我看作工具人也好，当作朋友也罢，我不在意。” 任缘的眉头微蹙，看向前路。 “我在意。” “所以，你还是生气了。” “秦镇事了，别再与他有瓜葛。” “哎。”黄衍悠悠一叹。 “希望到时候，他能放过我了。” 二人走至伯爵花园，任缘的脚步停住。黄衍转身，看向少女。 “凌城，比这边冷。”任缘说。 “是呢，不就是过去看雪的。”黄衍微笑。 “买了帽子么？” “有的。” “手套呢？” “也有。” “再，买一双皮靴吧。” 任缘说着，又拉着黄衍转身往伯爵花园的大门口走。 “我有一双棉鞋的。” “踩雪，会湿的。” “就去六天，你不要给我准备太多。” “感冒了，不好。” 第465章 任务艰巨 次日一早。 黄衍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和任缘一起走出了家门。 不远处，张志站在帕萨特的车边，看着二人走近，他将后备箱拉了开来。 黄衍将行李箱抬进后备箱，偏头，见宋子阳背着一个旅行包，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他的眉心一跳。 “你看，就去六天，你给我装多了。”他对着任缘摊了摊手。 “凌城冷。” 任缘说完，也看向轻装简行的宋子阳，眉头轻蹙。 宋子阳走到车尾，卸下自己的旅行背包，塞进了后备箱里。 “你，不冷么？”任缘问。 “不冷。”宋子阳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脯。他不经意间瞄到黄衍递来的眼神，又立刻认真的看向任缘。 “大姐，你有所不知。我的身子骨，天生抗冻。” “噢。”任缘随意的应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张志也笑着看了宋子阳一眼，没有说话，他走到驾驶位置，坐了上去。 张志和任缘一路将二人送到火车站，走到旅行团的集合点。 此时的集合点已经有七八个人推着行李箱聚集在那儿了。 “小衍，虽是跟团，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张志叮嘱。 “知道了，哥。一会小缘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噢，不是的。你妈妈让我把小缘送去中区。” “啥？！”黄衍瞪大了眼睛。他怔了片刻，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她让你去中区干嘛？” “逛街。”任缘表情平静，语气随意。 黄衍抬手，抚了抚额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张志笑了笑，又说道：“你妈妈她，推掉了下午的会议，特地腾出了两个小时，要和小缘一起逛街。” “果然，是惊人的相似。”黄衍叹了口气，看向任缘。 “火车上，信号不好。” “嗯。” “我到了，会第一时间给你发信息，你不用等，乖乖睡觉。” “嗯。” “明国现在要训练了，时间不充裕。” “嗯。” “小松一个人，我怕你不安全，于是又安排了四个人。” 任缘皱眉。 黄衍还准备再说点什么，任缘已经转身。 “走了。”她说完，先一步往停车的方向走。 张志拍了拍黄衍的肩膀，也转身，跟上了任缘。 宋子阳见二人走远，偏过头来。 “我说，去一趟卫城，你带那么多行李干嘛？” “她收的。” “你真要拖那么多行李去卫城？” “不是我，是你。”黄衍嘴角带笑，看向宋子阳。 “我？”宋子阳皱眉。 “嗯。”黄衍转身，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表情十分郑重。 “你跟团直接去凌城，记得把所有的特产和纪念品买一遍。” 黄衍说着，将行李箱推到宋子阳的身前，顺势卸下他肩上的背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是说好了，我跟你们去卫城？我一个人去凌城干什么？”宋子阳不满。 “子阳，你这次的任务艰巨。你记得，一定要拍一下雪景，还有，纪念品和特产一定要买足。小缘聪明，若是知道你和我一起瞒她，她那把刀子，讲不清楚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宋子阳闻言，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他握紧行李箱，转身便往旅行团的人群里挤了挤。 过了半晌，他又推着行李箱走回黄衍的身边来。 “内裤，总是要交换一下。”他的语气认真。 黄衍皱眉。 接着，二人蹲下，打开行李箱和背包，交换起装备来。 现在还没有通高铁，从绿城到凌城，要坐十二个小时的火车。所以实际上旅行团六天的行程，有两天是在火车上的。 但是，从绿城到卫城只需七个小时，黄衍和宋子阳坐的这一趟火车，途经卫城。 旅行团早晨十点过出发，黄衍下午六点左右便可到达卫城。 下午六点二十，黄衍和宋子阳分别。他背着宋子阳的背包，下了火车。 卫城的天气要比绿城冷一些。但卫城干燥，不似绿城那般湿冷。所以虽然冷风凛冽，但黄衍并未有不适。 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走出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 “金都大饭店。” “好咧。”司机师傅发动汽车，往前开去。 车上，司机师傅热情，他偏头看了一眼黄衍，面带微笑。 “小伙子，来卫城旅游的么？” “嗯。”黄衍望着车窗外，答得随意。 “古城楼和帝王墓要去么？你可以留下我的名片，我带你去。” “不去。” “来卫城，不去看古迹，那你来干什么的？” “吃。” “噢，哈哈哈，确实呢。卫城好吃的，都在古街上，离金都大饭店不远的。” “师傅。”黄衍偏过头来，看向司机。 “你们卫城，有没有姓秦的有钱人？” “姓秦的有钱人？”司机师傅愣了愣，偏头看了一眼黄衍，思考起来。 “我们卫城，姓秦的多。但是有钱人却是不好说。卫城过去呢，是帝王的都城，秦姓在这里，并不少见。很多秦姓人，往上数几代，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不过，时代早已变化，秦，现在也只是一个姓氏而已。” 黄衍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又偏头往车窗外望去。 第466章 卫城的秦家 2003 年 1 月 13 日，傍晚七点。 卫城。 黄衍坐在出租车上，往卫城的金都大饭店驶去。 现在的卫城和很多年后的卫城区别不大。 可能是老城区的缘故，很多年后，卫城的发展主要转移到了新城区，而老城区的建筑和古街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这里的房子大多保留了古代建筑的结构，青石绿瓦，红木阁楼。 瓦顶的房檐上都吊着红灯笼，很多地方的路面还是古老的青石板路。 除了马路上的汽车和红绿灯外，整座城都溢满了古韵。 很快，出租车平稳的停在了一栋四层的古楼前，这里便是卫城有名的金都饭店。 这古楼外观看上去古朴肃穆，却是装上了现代化的照明灯光。 天色已暗，暖黄色的灯光一柱一柱打在两侧的立柱和牌匾上，看上去更加气势磅礴。 一路的舟车劳顿，现在已是过了七点。黄衍决定先喂饱自己，等林维峻到达再作打算。 这金都饭店内的装潢亦是奢华，鱼池屏风。 餐厅区域皆是古色古香的黄花梨木桌椅，顶部却又装上了豪华的水晶吊灯，竟还没有那么不和谐。 整个前厅通透明亮，金碧辉煌。 饭店大堂内人潮攒动，餐厅的散座区也是热闹一片。黄衍挎着背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空位不挨窗也不挨墙边，恰好是过道上。但现下拥挤得夸张的形势，能找到一个位置已是不容易了。 很快，身着旗袍的服务员走上前来，为黄衍端上一碟瓜子和一杯茶水，以及一册菜单。 黄衍礼貌的微笑，接过菜单，刚刚翻开，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一菜一汤，就要你们这里的招牌吧。”他将菜单递了回去。 “招牌有很多款的，您要哪一款呢？” “随意，一菜一汤就行，越快越好。” “好的。” 服务员礼貌的退走，黄衍抓起桌上的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大厅里嘈杂，周围都是食客推杯换盏的声音，他将小灵通掏了出来，给任缘发了一条信息。 “回去了么？” 消息发出，没有得到立刻回复。 又过了十来分钟，他的小灵通才震动了两下。 “嗯。”回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记得好好吃饭，注意安全。”黄衍发完信息，揣回电话。 就在这时。 “哗啦啦，乒乒乓乓。”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桌子倒地和盘子破碎的声音。 一时间，餐厅内嘈杂的声响缓缓寂静下来。 这声音离黄衍的位置极近，声音落下，他立刻循声偏头望去。 只见五六步的距离外，两个比他略小一些的少年站在掀翻的餐桌边对峙。 他们身后各还有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这二人一个穿着风衣，一个穿着西服，看穿着打扮气质，颇有些不俗。 很快，周围的食客纷纷退走，竟无一人再做逗留，也没有人要求服务员处理此事。 片刻间，周遭便只剩下了黄衍一人。 黄衍未走，他肚子饿。 为了尽量减少存在感，他已经收回目光，掏出自己的小灵通，想看看任缘有没有回复。 “大好的心情，被你毁了，今天这事，你摆不平。”那西装少年语气低沉，他瞪着风衣少年，眼里暗芒流动。 “你好意思么？故意坐到我的旁边，现在还怪起我来了？”风衣少年满不在乎的回击。 “整个金都都知道，我昨天便订好了位置。我看你是知道我约了宁凝，在这里故意挑事。”西装少年说着，手往饭店大堂里指。 “哟呵，宁凝在哪呢？我看你是没约到人，故意勾我生气，掀翻了你的桌子，好给自己找个台阶。” “你！”西装少年气急，一步上前，揪起了风衣少年的衣领。 风衣少年不甘示弱，一拳便往西装少年的脸上砸去。 很快，二人扭打作一团，二人身后的少年们也迅速加入战斗。一时间桌椅七零八落，那一小块地方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穿旗袍的女服务员推来一辆餐车，若无其事的给黄衍端上一菜一汤。 黄衍抬眸，看着服务员淡定的模样，略有好奇。 “打成这样，客人都没了，你们不管？”他指了指不远处乌烟瘴气的一片。 “没事的。”服务员一边端上菜肴，一边应答。 “那二位不和，造成的损失，会和我们结算的。” “是什么样的来头，把一个餐厅掀了都没人管么？”黄衍继续问道。 那服务员瞥了黄衍一眼，笑容礼貌。 “一位是沈家的公子，一位是秦家的公子。二人在这里出了名的，见面就打，我们都习惯了。” 黄衍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秦家？哪个秦家？” 服务员将菜上齐，餐具摆好，立起身来。 “自然是卫城的秦家。”她显然不太想与黄衍多说，说完这句，便转身退走。 黄衍皱眉。他终于偏头，认真看向撑在地面上扭打的那一堆人来。 此时，一群人已扭打作一团，已看不清到底谁是谁了。 地面上，桌椅翻倒，餐具碎了一地，声音尖锐而嘈杂。 “咕噜。”黄衍的肚子也在这时叫了一声。 他想了想，还是先举起筷子，吃起饭来。 “你们住手！”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黄衍的身侧响了起来，这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 第467章 你们继续 2003 年 1 月 13 日，傍晚八点半。 卫城金都饭店，一楼餐厅。 一个少女站在过道，恰好是黄衍的旁边。 她的话音落下，嘈杂的打斗声瞬间收住，整个餐厅区域都寂静下来。 但是此刻，黄衍吃饭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他旁若无人，吃得认真，眼睛盯着面前的菜色，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不紧不慢。 这边，刚刚还在打斗的一群人齐齐望向了走廊边的餐桌。这其中，也包括那个刚刚到场的少女。 那少女只偏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盯着地面上已经衣衫不整的两个少年。 “你们在干嘛？”她问。 地上的二人闻言，立刻醒神，他们突然各自站正，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生怕对方比自己快了一步。 但是显然，二人此刻都非常狼狈，汤汁菜叶沾了满身。 那西装少年先上前两步，站到少女面前，表情活像是一个给老师认错的学生。 “我给你点好菜了，但那沈禄丰，故意掀翻了桌子。”他说着，指向了一旁的风衣少年。 一旁的黄衍闻言，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有偏头，又继续吃起来。 风衣少年不甘示弱，也立刻几步踏出，站到了少女的身前，将西装少年挤开。 “你别听他胡说，他故意勾我生气，我才掀桌的。我好好的来这里吃饭，明明是我先到的。” “你。”那西装少年气急，作势又要去拉扯一旁的风衣少年。 “好了好了。”那少女黛眉微蹙。 “既是吃不了了，就回去吧。” 少女说完，经过黄衍的位置，转身便走。 两个少年见此，立刻要上前去追，但却是拉拉扯扯最终谁也没有摆脱谁，很快又扭打了起来。 这二人刚巧就在黄衍的桌边拉扯，黄衍正端着一碗汤水，还未咽下，桌子便已经被掀翻了。 他端着的汤碗顿在空中，嘴里还包着没有来得及咽下的饭菜。 他皱着眉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二人在自己身前扭打，嘴里还在有条不紊的咀嚼着。 见二人打着打着就要往自己这边挪动过来，黄衍终于站起身子，将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 “呃，我说。”他将汤碗放到一旁，微微佝下身子，又看向地面上的二人。 二人并未理会，一个掐着对方的脖子，一个撇着对方的肘子。 “呃，在这卫城，到底是秦家厉害，还是沈家厉害一些？” “当然是我沈家！”那风衣少年扯着嗓子喊道。 “噢。”黄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呸，你沈家算个屁。”那西装少年不甘示弱的叫道。 “那么，秦家更厉害了？”黄衍说着，摸了摸下巴。 “呸，秦卓礼，你要脸么？” “呃，我说。”黄衍嘴角微勾，又看向二人。 “那么，你们沈家和秦家是有怨怼了？” “秦家和沈家哪里来的怨怼，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那风衣少年眉头皱起，终于抬头看向了黄衍。 他顿了顿，一只手还掐在西装少年的脖颈上，没有松手。 “噢。”黄衍再次点头，他掏出一支烟来，点燃，慢慢悠悠的吸了一口。 “你们继续。” 黄衍此话一出，那地上的二人突然互望一眼，然后眼睛齐齐向他看去。 很快，二人松手，一前一后的爬了起来。 那西装少年看上去比黄衍小一些，个子也矮半个头，他先一步起身，瞪向黄衍。 “你是谁？” “看热闹的，就是好奇，所以问问。”黄衍讪笑。 那风衣少年也爬了起来，看向黄衍。 “你倒是胆子不小，敢看我们的热闹。” 黄衍没有说话，他上下打量了风衣少年片刻。 “你看什么？”那少年皱眉。 “你叫，沈禄丰。”黄衍勾着嘴角问道。 “整个金都饭店，都知道我叫沈禄丰，很奇怪么？” “噢。”黄衍点了点头，笑容更加明显了一些。他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快 9 点了。 他将小灵通揣回裤袋里，瞥了一眼风衣少年。 “你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嘁。”沈禄丰一脸轻蔑。 “哪里来的智障，你还敢拦我的去路不成？” 一旁，那西装少年看了一眼黄衍，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眉头皱起。 他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斜了沈禄丰一眼。 “沈禄丰，我们的账，改天再算。” 西装少年说完，挥手招来自己的小队伍，往餐厅外面走去。 “秦卓礼，你跑什么？你心虚了？”沈禄丰作势就要去追。 黄衍一把捏住沈禄丰的手臂，将人拉停下来。 这下，沈禄丰带来的几人见形势不对，立刻冲上前来，将黄衍二人团团围住了。 沈禄丰挣扎了一瞬，却是完全无法挣脱，他的眸色变深，看向黄衍的目光变得警惕。 就在这时，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掏出电话，嘴角微勾，摁下了接通。 “我到门口了，你在哪里。”林维峻的声音传了过来。 “噢，你就在门口别动。”黄衍说完，挂了电话，顺势也松开了沈禄丰的手臂。 沈禄丰瞪着黄衍，看了半晌。 “神经病。”他撇了撇嘴，不打算与黄衍计较，带着自己的小队伍，便往餐厅门口走去。 黄衍也起身，不近不远的跟在了沈禄丰那一伙人的身后。 第468章 打死我也不会说 卫城，金都饭店大门口。 沈禄丰带着几个少年推门而出，然后立刻僵在了大门处。 门外，林维峻双手揣在裤袋里，背着一个双肩包，正冷冷的看向大门的方向。 此刻的沈禄丰蓬头垢面，头发上还沾着一片菜叶。 他整个身子卡在大门口，只片刻，突地缩了回去。 林维峻一声冷笑，他立刻踏入饭店，一把揪住了沈禄丰的手臂。 “峻哥，你来卫城玩了？”沈禄丰讪笑。 “是呢，正是需要你指路，你跑什么？” 卫城，金都大酒店。 黄衍和林维峻一左一右押着沈禄丰走进酒店房间。 “先去洗个澡，臭死了。”林维峻将人推进厕所里，没忘往里面丢了一件浴袍。 然后他和黄衍在靠窗的两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过来，怎么给苏青说的？”黄衍掏出烟盒，给林维峻递了一支烟。 “就说我来沈家办事。”林维峻接过烟，看到黄衍眉头蹙起，又继续说：“放心好了，越是遮掩便会越有漏洞，倒不如坦诚一点。” “她们两现在一个鼻孔出气，你这样说，难免会让小缘怀疑。” “无妨，即便她怀疑，她也没有办法进沈家的大门。” “我要给你讲的是，今天这沈禄丰和秦家的公子打了一架。” “秦家？”林维峻闻言瞳孔微缩，看向黄衍。 黄衍点了点头，面目郑重。 “卫城的秦家。能和沈大公子明目张胆的打一架，这秦家，怕就是我们要找的秦家。” “那么，沈禄丰上一次就是在敷衍我了。” “一会，你想想如何盘问他。” “若是知道他有心瞒我，盘问，倒是简单了。” 同一时间。 卫城，火车站。 两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女站在马路边，已经有好几辆出租车向二人靠停，但二人一直未有上车的动作。 任缘和苏青是跟着林维峻上火车的。 一天前，苏青便知道了林维峻要去卫城的消息。 任缘在中区陪衍妈逛了一个钟头，而后并未回秦镇，而是直接打车去火车站与苏青会合。 但下车时，林维峻离开的速度过快，跟到这里，她们便跟丢了。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过。 苏青看了看时间，抬起头来。 “要不，我打电话给林维峻套一下话。至少我们要知道确切的位置，才能有目的地。” 任缘抬头，看了看天空。她想了半晌，才回望苏青。 “你问清楚沈家的地址了么？” “大概知道，但可能不太好进去。那沈家的家宅在麓园里。麓园现在改成旅游景区了，我们只能走游客通道。私人的住宅要怎么进去，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么，先去麓园附近住下。” “嗯。” 二女说着，终于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卫城，金都大酒店，客房内。 沈禄丰穿着一件浴袍，探出头来，往大门边望去。 只一眼，却是恰好对上了靠在门边，盯着厕所门口的黄衍的眼神。 他身子一颤，收了收有些心虚的表情，接着他不再看黄衍，转身往房间里走。 “峻哥，你来了，应该直接去我家住，怎么住这里了？”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大咧咧的坐到了林维峻旁边的沙发上。 “住你家里，很多话就不好问了。”林维峻抽出一支烟来，自顾自的点燃，吸了一口。 沈禄丰挠了挠头，眼神飘忽起来。 “你看，我们也算是从小交好，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你还把我往你家的鱼池里丢过。我对你，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林维峻说着，偏过头来，盯住沈禄丰的眼睛。 “那么我就再问一次，卫城的秦家，你到底，认不认识。” 林维峻话落，沈禄丰眼睛一闭，嘴巴也绷了起来。 黄衍走到酒店的桌台边，倒来两杯水，送往二人中间的茶几上。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走到二人对面的床边坐了下来。 林维峻偏着头，上下打量了沈禄丰片刻，一抹邪笑挂在嘴边。 “看来，今晚是个不眠夜了。”他的语气戏谑。 沈禄丰闻言，虚开一只眼睛，瞄了林维峻一眼，又闭了起来。 “峻哥，你别为难我，干系太大，就是一万个不眠夜，我怕是也不会说。” “那么，我只好把你大闹金都饭店的事，说给你爸爸听了。” “就算是跪祠堂，我也不会说。” “那么，我就只能打你一顿了。” “打吧，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沈禄丰的语气多少有些决绝。 林维峻皱眉。 “咳。”黄衍清咳一声，沈禄丰微微睁眼，往黄衍望去。 “我们不是卫城的，问完便走。我可以保证，今天你说的所有话，不会透露半分出去。”黄衍深神色坦诚。 “对啊，你们是绿城的，到处打听秦家的事情做什么？”沈禄丰不满的撇了撇嘴。 “你说不说。”林维峻瞪向沈禄丰，像是耐心耗尽，那表情和气势，立刻让沈禄丰身子一颤，他的眼睛又闭了起来。 “沈禄丰。”林维峻的声音沉了几分。 “你知道我的。既是已经被我逮住了，你若是不说清楚，今天这个事情就过不去了。” “峻哥，不是我不肯给你讲。这秦家的事，我们现在很避讳，乱嚼舌根是要引火上身的。” “沈禄丰。”林维峻身子往沈禄丰的方向倾了倾，语气也变得森寒起来。 “你今天讲完，便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人知道。你若不讲，那么明天，我便到处去说，说你诋毁秦家，我想怎么编造便怎么编造，就让那火好好的烧一烧你。” 沈禄丰闻言，眼睛忽地睁大，脸立即垮了下去。 “你还是你，果然够狠。” 第469章 姑姑 卫城，金都大酒店，客房内。 沈禄丰垮着脸，端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来。 “哥，你想知道什么，你说。” 林维峻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向沈禄丰。 “这秦家，你知道的，我全部要知道。” “从最早，说到现在。”黄衍补充。 沈禄丰皱眉，眼睛往天花板看去。 “最早的话，秦家是在沈家之前就发迹的，我就只知道传说了。” “传说也行。” “传说，秦家的祖上是一员名将，他们这一分支历史最久远。但实际上，后来经历了朝代变迁，秦家分裂过几次，是不是正宗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黄衍闻言，揉了揉眉心。 “那个，你再往后说说。” “往后，就是秦家的发际，与我家不同。他们很早之前便很殷实了，掌握着卫城周边不少的土地，矿产和田产。” 林维峻和黄衍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沈禄丰，等待他说下去。 “后来打仗，秦家听了我家老祖的劝告，让出了田产和土地，但矿产却是偷偷的保留下来。” “那个时候，百废待兴，老百姓吃不饱饭，政府无暇顾及。秦家的矿硬是生生藏住了几十年。” “直至改革开放，迎来了生机。秦家便开始大量的涉足珠宝首饰，金银玉器，一下子发际了起来。” “这些掠过。”林维峻听着听着，显得有些不耐，他挥了挥手。 “我想问，关于秦月的事。” 沈禄丰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半晌没有开口。 “快说。”林维峻眉头也皱了起来。 “峻哥。”沈禄丰身子往林维峻的方向偏了偏。 “你好好的，打听秦月做什么？我们可不敢轻易谈论。” “你再不说，我明天便买个喇叭去麓园了。” 沈禄丰立刻抬起双手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看向了林维峻。 “秦月，按辈分我应当叫一声姑姑。” “姑姑？！”黄衍和林维峻异口同声，震惊的表情如出一辙。 “是啊，她是秦家的独女。”沈禄丰面色凝重，继续说：“可是秦家上一代不太平，我们小的这一辈，也只是听来一些只言片语。” “听说了什么？”黄衍倾身，问得认真。 “秦家上一辈有二子一女，分别叫秦时，秦明，秦月。” “噢，秦时明月，一听便知。”林维峻随意的摆了摆手。 沈禄丰顿了顿，他又往林维峻的身前偏了偏，声音更小了一些。 “哥，这是秦家的私事，你可不要乱去谈论，会死的。” “那么严重？” 沈禄丰郑重的点了点头，声音又更小了一些。 “秦时是长子，三年后，便又有了秦明和秦月，是双生子。但有趣的是，一直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是秦明，却不是秦时。” “我听我父亲和我二叔说，秦明确实很不错，年纪轻轻便是非常沉稳，英宇不凡，若是让他执掌秦家，秦家必定更为强盛。” “那么，他现在是秦家的话事人么？”黄衍问。 沈禄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秦明，很多年前便过世了。仅留下了一子，便是今天和我打架的秦卓礼。” 沈禄丰话落，黄衍和林维峻又对视一眼，皆眉头蹙起。 “秦月，很多年前也失踪了。据说，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沈禄丰又是轻轻一叹。 “我偶然，听我爸爸和爷爷闲聊，说过那么一茬。说这秦月一走，这秦家，能够独当一面的便只有秦时了。” “这秦时，是个怎样的人？”林维峻问道。 “说不好。”沈禄丰摇了摇头。 “他对秦卓礼倒是极好，不好酒色，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 “什么叫，表面上？” 沈禄丰干脆站起身来，绕过茶几，走到林维峻的身边，身子微躬。 黄衍见状，立刻也起身走了过去，三人并在了一起。 “这几年，秦家反对秦时掌权的那些老人们，非死即退，已经快灭绝了。很早之前，秦家人试图联合我们沈家和王家，想找到秦月重新回来主持大局。” “后来呢？”黄衍问道。 “后来这样的声音便没有了。现在，秦家几乎成了我们沈王两家的避讳，上下都不敢再提。” “秦时离开过卫城么？”林维峻又问。 “常常离开，秦家的生意不止于卫城。” “去绿城呢？” “这我如何知道？”沈禄丰摊了摊手。 “秦家的事，你爸爸是什么态度？” “他是什么态度，我就更不知道了。”沈禄丰撇了撇嘴。 “不过，我爷爷却是很不喜欢秦时，他大寿时，拒绝了秦时前来道贺。” “知道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我们还有事要谈，你先去吧。” 沈禄丰皱眉，他低头往自己身下望了望。 “哥，你卸磨杀驴是么？那么冷的天气，你让我穿浴袍回麓园吗？” “秦家，也在麓园里么？”林维峻又问。 “秦家在麓园有宅子，秦卓礼住在宅子里，秦时我就不知道了。” 又过了半晌，黄衍从宋子阳的背包里给沈禄丰找来衣服穿上，林维峻将人推出了房间。 黄衍和林维峻又坐在了靠窗的沙发上，二人皆面色凝重。 “看来，这矿老板，我们大抵是找到了。” 第470章 报平安 卫城，麓园附近，一家小酒店的客房内。 苏青洗好脸，上了床。 任缘早早的在床上坐着，手里握着小灵通，眼睛盯着电视。 “还不睡吗？明天天还要出去寻人。”苏青说着，爬上了隔壁的床铺。 “等黄衍报平安。” 任缘说着，又将小灵通拿过，看了一眼屏幕。 此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那么担心他么？”苏青调侃。 “嗯。” “那为什么不跟着他去？” “这边的事，更重要。” “他发现你不在秦镇，也会着急的。” “发现了再说。” 苏青顿了顿，偏头看向任缘，面露忧色。 “你跟来这边，是有很严重的事情么？” “嗯。”任缘转过头来，看向苏青。 “那獾子过来，应该与我有关。” “我听爷爷说，他二叔与沈叔叔是大学同学，二人交情很深，他与沈家的儿子，就是那个叫沈禄丰的，关系也不错。或者，他真的只是过来玩玩？” “不会。”任缘摇头，面色平静。 “既是撇下你，特地来卫城，便不会错。” “那么，我明天还是要和你一起。你太小了，人生地不熟的，不太安全。” 任缘闻言，又望了望苏青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弯起。 “好。”她点头。 另一边，卫城金都大酒店，客房内。 小茶几上已经插满了烟头，黄衍和林维峻的面色仍旧十分凝重。 “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些正向的推断了。”林维峻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我们假定秦时便是那矿老板。那么，他雇用了胡正，迫害任龙涛，逼迫秦月不得不守在秦镇。” “秦明已死，他便可以独揽秦家的大权。”黄衍说。 “嗯。”林维峻望着窗外，像是仍旧在思考。 “细思极恐。”黄衍吸了一口烟，重重的吐了出来。 “你说，这像不像狗血剧情里，家族内斗，兄妹相残的戏码？” “如出一辙。”林维峻点头。 “或许为了拿到大权，他杀了自己亲弟，又迫害自己的妹夫，将自己的妹妹困在了秦镇。” “问题是，我们仍然没有把握，杀害秦月的人就是秦时。若如沈禄丰所说，秦时几乎已经成功了。他又何必再去加害秦月？” 林维峻将烟掐灭，摇了摇头，二人间一阵沉默。 半晌，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 “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麓园。” “嗯。”黄衍点头，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你不睡么？”林维峻问。 “等宋子阳下了火车，我还要给小缘报平安。” “嘁。”林维峻不再理会黄衍，自顾自的走进卫生间里。 凌晨一点，林维峻已经在床上鼾声四起。 黄衍的小灵通震动了一下，是宋子阳发来的短信。 “我到酒店了。” 黄衍简要回复，又立刻点开了任缘的名字，摁下短信发了过去。 “安全到达，这边很冷。” 他发完信息，便去卫生间里洗漱。待洗漱出来，小灵通的屏幕还亮着。 他走过去，捞起小灵通，任缘的消息已经回了过来。 “别感冒了，晚安。” 黄衍握着小灵通，顿了顿，拨去了电话。 “喂。”少女的声音颇有倦意。 “还不睡，一直在等我么？”黄衍声音压低，语气温柔。 “嗯。” “在秦镇么？” “嗯。”电话那边顿了顿，又问道：“宋子阳在你旁边？” 黄衍偏头，看了看扑在床上打鼾的林维峻，笑了起来。 “嗯，太累了，他睡着了。” “噢。” “今天爷爷在家么？” “在。” “明天准备干什么？” “陪爷爷。你呢？” “呃，自然是逛景区，看看雪景。凌城的雪景和冰雕，总是要去看看的。” “冷么？”少女轻声问道。 “冷，那街上的雪都有半尺厚了。” “晚上，要烫一烫脚。” 黄衍爬上床去，听着电话那端的叮嘱，笑容在脸上扩散开来。 “知道了。我明天让小松给你买些肉菜，你炖个汤，给爷爷补补身子。” “不用。我买了。” “已经买了么？” “嗯，买了排骨。” “噢，那好。” 酒店房间里的挂钟，时间指向了凌晨一点半。 黄衍应完，迟迟没有等到任缘的后话，电话也没有挂断。 他并不急，直至听到那边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晚安。”他轻轻说完，挂断了电话。 次日一早，九点，麓园。 两个少女各背着一个小包，戴着鸭舌帽，站在麓园景区的大门口。 景区刚刚开门，来的人并不多。大门的岗亭处一个带着红袖的男人坐在那儿检票。 旁边的售票处贴着大大的指示牌，上面写着，票价：每人三元。 “先买票进去看看么？”苏青问道。 任缘望着售票厅良久，终于是转过头来。 “饿了，先吃东西，里面贵。” 苏青好笑的捏了捏任缘的肩膀。 “卫城有什么好吃的？你知道么？” “肉馍，油泼面，凉皮。” “说得我都饿了。” 两人说着，离开麓园的大门，又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卫城的小吃确实极为丰富，且街边随处可见面食店和早餐店。尤其是麓园门口，那些早餐店和面食店早已人潮攒动。 这条街是生活街道，看上去游客倒是不多，大多是早起的上班族或学生。 任缘和苏青走进一家面馆，点来两碗油泼面。 卫城的油泼面筋道，汤汁浓郁，二人吃得心满意足，连汤汁都喝了干净。 半晌，任缘终于揉了揉鼓鼓囊囊的肚子，站起身来。 “走吧。” 她结账，牵起苏青，又往麓园景区大门走去。 第471章 游客止步 麓园曾经是一座皇家林园。 它的占地面积很大，林园周围修建有很多宅邸，当年是供皇室宗亲和达官显贵在此处歇息居住使用的。 后来经历了朝代变迁和战争，北面的大部分宅邸成了私有，南面的园林和一部分宅邸被政府规划成了公园和历史古迹供游客参观游玩。 任缘和苏青买了门票，随着熙熙攘攘的游客从景区大门走进了麓园。 一进大门，便是一片开阔的绿地，左中右各有一条两三米宽的通幽小径。 小径的旁边各支起一块木牌，上面是通达的方向，但都只有景点的名字。 二人走到三块木牌前仔细研究，又掏出刚刚买来的门票，比对上面简易的地图。 “刚刚售票员说，私人宅邸在北面。”苏青说着，眼睛盯着票面上小小的地图。 任缘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门票地图，眉头蹙起，嘴唇微微绷紧。 “呃……”苏青也皱着眉头，将票面上小小的地图翻转，又转身站在三个岔路口的中间比对起来。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任缘看着苏青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张小小的地图，抬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两人来来回回的比对了半晌，仍是不能确认北面是哪个方向。 终于，任缘不耐，她蹙着眉头，捏住苏青的手腕，径直走入了中间的那条石板路。 这麓园确实很大，她们花了不短的时间走到石板路的尽头，便有一片巨大的湖泊落入眼帘。 湖泊边修有廊桥和亭台，湖中立有巨大的假山石景，湖上有十来只水鸭嬉戏浮游。 要绕开这湖泊往前走，怕是又要有一公里的路程。 一路走来，苏青边走边看，对园里清净通幽的景致暗自感叹。 任缘却是走得不疾不徐，一直看向前路。她只在湖泊边停顿片刻，便拉起苏青，继续往前走。 又大约走了一公里，任缘和苏青绕过了湖泊，前面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深林，仍旧是两米宽的通幽小径，往内延伸而去。 但是走到这里，游客已经极少，这林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还要继续走吗？万一走错了呢？”苏青问。 任缘只有片刻的迟疑，还是先一步往里走去。 “错了，就倒回来走另一条。” 任缘拉着苏青，走进了这条林荫小径。周围的树木茂盛且修理得整齐。 每走一段，还有石头长椅可以供人歇息。 这条路也算是长，还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是什么模样，回头，也看不完来时的路径。 二人又走了半晌，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穿过这片树林，竟是一条不宽的水泥马路，水泥路面平整，往左右延伸。 水泥路的对面，是高高的围墙，高墙随着马路也是往左右延伸开去，马路有些蜿蜒，并看不到尽头。 任缘先一步走近围墙。 那围墙处挂着一块长长的木牌，木牌漆成了白色，上面是八个醒目的红色大字：私人宅邸，游客止步。 她顿了片刻，抬头望去。 这围墙不是普通的高，少说也有三米。 苏青走到任缘的身边，也抬头望。 “这高度，就算不想止步，也得止步了。” 任缘偏头，往左右两侧都看了看。 这围墙高度一致，向左右蜿蜒开，徒手攀爬是不太可能的。 “小缘，要不我们沿着围墙走，也许会有入口。” 任缘闻言，点了点头。她左右看了看，拉起苏青，便往左边走去。 此时已是中午，早晨吃得饱胀的两个少女，此时也因为一个早晨的步行都有些饿了。 但是，这路就像是没有尽头般，并且没有一个路人，更不要说有卖吃食的地方。 二人又走了不短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头，也是一匹三米高的围墙，这围墙拐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又往另一个方向延伸。 任缘的平静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的嘴唇绷紧，看着这三米高的围墙拐角没来由的一阵气血翻涌，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苏青的脸也垮了下来，但她没有说话，强自按耐住自己胃里的不适。 这墙角往左，不知还有多远。往回走，继续往右，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这里一样，是另一个围墙的拐角。 任缘暗自压了压心里的烦躁，偏头往墙角处的大树看去。 这树应当是一棵老榕树了，枝繁叶茂，树拐子也多，不那么难爬。 仅犹豫了片刻，任缘将肩上的背包递给了苏青。 “我上去看看。” 苏青并未多话，接过任缘的背包，点了点头。 虽是有些饿了，但少女的身手不错，只几个呼吸间，她便爬过了主杆。 她的脚落在树丫上，攀着茂密的树枝，往围墙内望去。 然后，她的瞳孔立即缩了缩。 只一瞬，她低下头，对树下的苏青说道：“你先出去，去吃东西。” 苏青仰着头，面露忧色。 “那你呢？你怎么办？” “大门口等我，电话联系。” 少女说完，突然一步跃上了围墙，不知她攀到了什么，顿时便消失在了围墙里。 第472章 你叫什么 卫城，麓园。 一处清幽雅致的私人古宅内，后花园。 一个少年正手里端着饲料，随意的往池塘里泼洒。 这个后花园很大，巨石假山，还有曲折的廊桥。此时少年正站在廊桥处，他的侧面便是那堵三米高的围墙。 围墙下，巨石林立，还有几盆巨大的古松。 突然，墙外的那棵古榕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快，还有一个好听的少女声音传进了少年的耳中。 他偏头，往围墙处望去。 少女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棉衣，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下，带有纹理的头发随意搭垂在耳畔。 少年所站的这个位置从下往上看，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少女帽檐下白皙又灵动的面庞。 一时间，他握着鱼食的手僵在空中，眼里的惊艳与诧异快溢了出来。 这少女的身材有些瘦削，但动作却轻灵，速度很快。 只一瞬，她从树干间跨入围墙，双手攀上墙下的巨石假山，只两三步，便落了地。 “仙……仙女下凡？”那少年有些口齿不清，已经忘记了自己手里端着的鱼食。 任缘立起身形，往那近处的少年望去。 “请问，大门在哪？”她的语气平静。 “噢。”少年指了指鱼池背后，那有些高大的三层古楼。 “那……那边。” “谢谢。” 任缘压了压帽檐，然后抬步，掠过少年，踏入廊桥，迅速往那古楼的方向走去。 直至任缘走出七八步远，那少年终于醒了神。他丢掉饲料，几步跨出，一把想要拉住前方任缘的手腕。 “等等！” 任缘反应迅速，她身子一侧，手臂微微一抬，躲过了少年的拉扯。 她定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满是警惕。 “呃。”那少年挠了挠头，面色却是真诚。 “你，你出不去，外面，有门卫。” 任缘皱眉，没有说话。 “那个，你，你要出去，我可以带你出去。”那少年又说。 “谢谢。” 任缘立刻往一旁让了让，那少年先抬起脚，往前走。 他带着任缘走过廊桥，又绕过青石板铺成的空地，绕开石桌和石凳，走到古楼前。 “你叫什么？要去哪里？”少年没有回头，问得随意。 任缘并不答话。 “这麓园很大，家家都有安保。你若是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带路，省去很多麻烦。”那少年继续说。 任缘闻言，脚步顿了顿。 “沈家。”半晌，她说。 “沈家？”少年皱眉，他转过身来。 他不太敢直视少女的眼眸，垂着眸子。 “你，你来找沈家做什么？”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 “找个人。” “找谁？” “沈禄丰。” “你……”那少年闻言，忽地眼睛瞪大，但还是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他立刻偏开脸去。 “你找沈禄丰干什么？” “有事。”任缘有些不耐，她看向身前的少年，语气沉了一些。 “还带路么？” 那少年闻言，撇撇嘴。 “走吧。”他说着，又往楼里走去。 古楼内是一间客厅，客厅前后大门敞开，中间围了四方的黄梨木沙发，穿过客厅便可看到前院。 此时，沙发边有两个阿姨正在埋头打扫卫生。她们见到来人，皆是躬身避让，看到任缘，也并未多言。 那少年带着任缘穿过客厅，走入内院。 内院的中庭很大，中间立有一棵古榕，这古榕比任缘刚刚攀爬的那棵，还要高大很多。 二人绕过古榕，穿过内院的大门。外面，又是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还要更大一些，两侧是模仿内院新修的一层小楼，左侧的楼前停有几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轿车。 两个貌似门卫的男人立在正前方极为高大的正门前。 那汽车边，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见那少年带着任缘走出，男人立刻迎了上去。 “少爷，今天要用车吗？”那男人望着少年，问得恭敬。 “不了，洪叔，我送我朋友去一趟沈家。” “少爷，先生说，最近我们秦家事多，切莫与沈家那位产生矛盾。” “知道了，洪叔，我就把她送到门口。”少年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少女。 “好的。”那被少年唤作洪叔的男人又走回了汽车后的古楼前，那里有一套桌椅，他坐了下来。 “走吧。”少年微微偏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少女并未跟上自己。他略作犹豫，还是转过身去。 “呃，怎么了？”他偏着头，问得小心翼翼。 任缘却是抬起了眸子，直直的盯着身前少年的脸。 “你叫什么？”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慌乱和无措。 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往少女的脸上望去。 “我，我叫秦卓礼。” “你姓秦？” “嗯，我姓秦的。” “这里是？” “我家。” “噢。”任缘顿了顿，脚步仍旧未动。 她终于抬起头来，开始仔细打量眼前少年的眉眼。渐渐的，她眼里的情绪异常复杂起来。 秦卓礼见眼前的少女一直盯着自己，又显得有些无措，他扭扭捏捏，不敢开口。 “我饿了。”半晌，任缘开口。 “你家，有没有吃的？” 第473章 坠入了爱河 卫城，麓园景区，大门口。 苏青买了两个肉馍，自己吃了一个，另一个攥在手里。 她又等了一个钟头，终于是按耐不住，拨通了任缘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又拨了几次，渐渐的，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立在那儿片刻，面色渐渐变得焦急。她想了想，走向景区的售票厅。 “阿姨。”苏青对着里面的售票员，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来。 “我朋友住在麓园的私人住宅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进去。” 售票员看向苏青，微微一愣。 “这里是景区大门，要去私宅的话，恐怕要绕到北边的大横街。”她说着，又打量了苏青一番，然后指了指左边的方向。 “姑娘，你最好还是让你朋友出来接你，那里看守严格，你进不去的。” “好的，谢谢您。” 苏青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往那个方向疾步走去。 这麓园确是很大，苏青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走到了大横街的街口。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红木双扇门，两扇门上镶着十二枚巴掌大的铜锭，边缘皆包着铜皮。 看上去，这门比景区大门还要高大很多。两侧是粗阔的立柱，榫卯结构的巨大木顶，木顶是褐色的漆面。 大门正中一块厚重的红木牌匾，牌匾也包了铜皮，上面镶着“麓园”二字。 牌匾下面，两扇门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甚至连一个缝隙都没有，完全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苏青又拨了一遍任缘的电话，仍旧是无人接听。 她的心沉了沉，面色也更难看了几分。 就在这时，两扇巨大的红门竟被从内拉了开来。 苏青愣了片刻，然后她立刻抬步，作势就要穿进那红门里。 但很快，她的脚步顿住了。 她的正前方，一辆银色的轿车正与她迎面而行。 这车车速不快，司机看到她后，飞快的踩了刹车。 车里，后位上的沈禄丰一个脑门忽地撞在了前座的靠背上，他的眉头立刻拧起。 “怎么了？”他从后排伸出一个脑壳，探头往前望去。 苏青也吓得不轻，她停下脚步，缓缓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胸口。 “少爷，是个女的，冲了进来。” “我不瞎。”沈禄丰盯着车前的少女，喉结滚动，暗自咽了咽口水。此刻，他的眼里满是惊艳和好奇。 只片刻，沈禄丰忽然整理起自己的衣衫来。 他还不忘对着后视镜捋了捋他那打了发胶的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走下车去。 苏青缓了缓情绪，正准备从一侧绕过汽车，窜入大门内。但她很快，被开门的两个安保拦了下来。 “小姐，你找谁？”那安保表情严肃，语气冰冷。 苏青闻言，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让开让开。”沈禄丰快步上前，将拦住苏青的安保挥开。 那安保像是认识沈禄丰，立刻有些恭敬的退了开来。 苏青抬眸。 这沈禄丰比她高了半个头。这会，他正挺着背脊，双手插在裤袋里，一个侧脸留给苏青，下巴高高的抬起。 “这位美丽的女孩，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他的嗓音故意压了压，有些造作。 苏青皱眉，一脸懵。 只片刻，她略作犹豫，看向沈禄丰，面色又郑重起来。 “我朋友在里面，你能带我进去吗？” “可以！”沈禄丰捋了捋自己的背头，微微偏过脸，扬起一个自认为痞帅的笑容来。 “沈禄丰。”就在这时，林维峻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干嘛？”沈禄丰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来，看向苏青的身后。 苏青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睛圆睁。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前的少年，薄唇轻抿。 沈禄丰掠过苏青，看到了林维峻，立刻换出一副笑脸，挺立的背脊不自觉的弯了弯。 “哥，你来了。我本是要去接你的。” 林维峻没有看沈禄丰。 此刻，他的瞳孔缩紧，盯着苏青的背影，嘴唇绷紧。 他的身侧，黄衍的眼眸也变得深邃了起来，他的步子顿了顿，立刻往周围扫去。 接着，林维峻两步走到苏青身后，眉头紧锁。 沈禄丰见林维峻没有搭理自己，目光又落回了苏青身上，脸上讨好的笑容和痞帅的笑容切换自如。 “姑娘，没有关系，我带你进去。” 此时，苏青的头已经垂下，双手微微攥紧，好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叫沈禄丰，这麓园，就没有不认识我的人。你告诉我你的朋友叫什么就是了，我肯定给你找到。对了，你叫什么？我们认识一下。” 沈禄丰见苏青不答，也并不在意，又将自己的侧脸往前凑了凑。 “咳。”他又清了清嗓子。 “你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不瞒你说，我刚刚一眼看到你，便像是坠入了爱河。” “我。”苏青的脑袋有些发胀，她根本无暇顾及沈禄丰说了什么。 她对林维峻的声音太过熟悉，而且，她已经感受到了林维峻离自己越来越近。 目前这形势让她始料未及，她有些不敢回头，但又无比担心任缘现在的状况，一时间进退两难。 “你什么？”沈禄丰偏过头来，脸又往苏青跟前凑了凑。 苏青的身后，林维峻看着沈禄丰，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他没有说话，但胸腔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不远处，黄衍将周围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缘。 但他不敢冒然上前，怕苏青转头就把自己来卫城的事情抖出去。他一时间，也有些进退两难。 终于，林维峻努力压了压自己额头上蹦起的青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是被那火药桶带坏了，竟敢独自跑来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字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林维峻话落，沈禄丰呆了呆，苏青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四周寂静了片刻。 又过了半晌，苏青终于闭了闭眼，咬了咬牙。 她忽地转身，一把抓住林维峻的双手，抬起头来，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我把小缘弄丢了。” 第474章 你怎么在这？ 卫城，麓园。 苏青咬着下唇，拉住林维峻，面上焦急的神色不减。 她的声音不小，躲在后面的黄衍也听见了。他立刻几步冲到苏青跟前，眉头皱起。 “你说什么？！” 苏青偏头，看见黄衍，眼睛忽地瞪大，眉头蹙了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 林维峻看着苏青，面上的阴沉还未散去。 “你不该先给我解释一下么？” “我。”苏青欲言又止，垂下了眸子。她抿了抿唇，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沈禄丰左眼皮忽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脚底往他的天灵盖上窜去。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身子不可察觉的往后挪了挪。 黄衍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苏青的答复，他有些不耐的又问了一次：“苏青，小缘在哪？” 苏青闻言，又努力闭了闭眼睛，抬起头来。 “应该，在里面的。”她说着，转身抬手，往麓园的方向指去。 好巧不巧，她的手指刚好戳到了沈禄丰的下巴上。 沈禄丰一怔，正在往后挪动的身子僵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维峻，讪笑起来。 林维峻忽地抬眸，瞪向沈禄丰，那眼神锋利无比，像是要把沈禄丰撕成碎片。 “先找人。”黄衍摁住林维峻的肩膀，面色凝重。 “你们的爱恨情仇一会再清算，小缘人生地不熟，这里面，可不安全。” 林维峻看向黄衍，二人目光碰撞，他立刻听明白了黄衍的意思。 接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两步上前，揪起沈禄丰，往那辆银色轿车的副驾驶位拽去。 几分钟后，银色轿车调了个头，往麓园里开。 沈禄丰坐在前排，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正正的望向前方。 黄衍，林维峻和苏青挤在了后排。 “你确定她在里面？”林维峻问道。 “嗯。”苏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从景区进去的，然后走到了最深处。就是这样的围墙。”苏青说着，指了指车窗外，青石路边的围墙。 “然后她爬上了一棵老树，翻过了围墙。她让我在景区门口等她，可是，我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我只得绕到这边来看一看。走到这边来的这一路，我一直打她的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了。” 黄衍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一直盯着车窗外，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你，没事跟着她来卫城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的？”林维峻的语气严肃。 “我执意要跟过来的。”苏青瞪向林维峻，声音大了一些。 “她还那么小，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嘶。”林维峻深吸一口气，看着苏青，眼神复杂。 “她怎么突然就来卫城了？” 苏青闻言，将脸偏开，眸子又垂了下去。 “她多久翻的墙？”黄衍问道。 “大约，大约十二点快一点的时候。” 黄衍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然后，他立刻拨通了任缘的电话。 接着，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关机了。” “应该是没有电了，我一直在试着联系她。”苏青的声音更小了一些。 林维峻缓了缓情绪，做了一个深呼吸，拉过苏青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 “你不用自责。她本就跳脱，她没带着你翻墙，已是万幸。” “我应该跟着她翻过去的。” “苏青。”林维峻睇着苏青。 “你最好不要跟着她胡闹，你和她不同，若你有事，我必杀了她。” “赶紧找人好吧？”黄衍不耐，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她要是真在这麓园里出了什么事，我就要去跳城楼了！” “黄衍，对不起。”苏青说着，眼里又蒙上了一层雾气，很快，一滴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连午饭都没有吃。应该都饿坏了。” “找。”林维峻说着，使劲踹了踹前排的座椅。 坐在前面的沈禄丰突地一个激灵。 “沈禄丰，你带着司机给我绕着找，找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是把这麓园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到！” “是是是，大哥，我努力找。”沈禄丰垮着脸，盯着前路，愣是没敢回过头来。 “她穿黑色的棉衣，带了鸭舌帽，也是黑色的。”苏青补充。 “好，好的。”沈禄丰说着，开始给司机指路。 银色的小轿车开始在麓园里绕起圈来。 这麓园很大，但开车绕完，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里面的园林都是私家的，都被高耸的围墙围在了私宅内，所以宅外的视野十分开阔。 外面除了马路和一些草坪，几乎看不到人，也没有几辆车。 四点半，车子绕了七八圈，没有看到任缘的身影。 “她进麓园里找什么？”黄衍问道。 “不，不知。”苏青垂眸。 “若是进了宅子，找起来就麻烦了。”林维峻的语气也不再那么轻松。 “对。”沈禄丰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私宅，不好问，也不好进的。” 黄衍想了想，又看向苏青。 “她从哪里翻的墙？” “景区里。” “你带我去。” “好。” 第475章 精准的羊入虎口 麓园景区。 苏青牵着林维峻，带着黄衍和沈禄丰，走上了中间那条林荫小径。 几人穿过湖泊，深入林间，最终走到了围墙边。 然后苏青往左，带着几人一直走到了围墙尽头的拐角处。 她看着那长在墙角的巨大古榕，停住了脚步。 “这里。”她指了指古榕，回过头来。 “她爬上树，翻了过去。” 林维峻抬头看了看，接着他一把扯住了沈禄丰的衣服。 “你爬上去看看，这墙后是哪里。” “哥，我恐高。”沈禄丰吸了吸鼻子，试图摆脱林维峻的桎梏。 林维峻扯住沈禄丰衣服的手紧了紧，直接将人往古榕树前拽去。 “看来，我还是应该带一个喇叭到这里。没关系，我可以重新去买的。” “爬，我爬还不行么。”沈禄丰垮着一张脸，弯身撸了撸裤脚。 他不情不愿的走到树底，两手一攀，身子却是灵活，没几下便爬上了巨大的树丫。 他抬头往里看了看，只一眼，他便飞快的跳下树来。 黄衍和林维峻盯着沈禄丰，看着他飞快的跃下，然后走回二人跟前。 “是哪里？”黄衍问道。 “呃。秦家。”沈禄丰挠了挠头。 “哪里？！”林维峻眉毛一挑，满脸震惊。 沈禄丰撇了撇嘴。 “秦家，后花园，不会错。秦卓礼上次约宁凝，便是去那后花园，看他养的那黄金龙锦鲤。” 林维峻闻言，眉毛又是一挑。 他指着围墙，看向黄衍，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 “她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准的羊入虎口的？” 黄衍皱眉，往那棵大榕树看去。 “哥，若是人从这里进去，没出来，我们没有办法。”沈禄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现在我们两家的关系有些敏感，不能主动招惹的。” “那怎么办？”苏青面露忧色。 林维峻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 黄衍也没有说话，他径直几步走到榕树下，攀上了树，回过头来。 “你们不用管，我去救她。” 他说完，攀上树丫，然后跨上围墙，翻身消失在几人的视野里。 秦家，餐厅。 餐厅在正院主楼的一楼，这主楼的一楼足够宽敞，右侧分了三个用餐区，用屏风分割开来。 一个区是容纳十几人的大圆桌，一个区是容纳七八人的小圆桌，还有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包间，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大四方桌。 此时，任缘正坐在包间里。 四方桌上摆着七八道菜，摆盘精致，色泽鲜亮，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 她已经放下碗，小肚子已是吃得鼓鼓囊囊的。 她揉了揉肚子，将最后一口饭菜咽下，抬起眼眸来，看向秦卓礼。 “你不吃么？” 秦卓礼正挺着背脊，双手放在大腿上。他微微偏着头，一直有意无意的瞄向少女。 这下，他撞上任缘的眼神，心下一晃，有些紧张的别开脸去。 “我，我不饿的。”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吃饱了么？” “嗯。”任缘站起身来。 “吃饱了，要走走。” “噢。”秦卓礼立刻起身。 “那么，那么我带你去沈家。” “不。”任缘摇头。 “就在你家走。” 沈禄丰闻言，眼里划过一抹欣喜。他立刻弯了弯嘴角，抬起头来。 “那，那我带你去看我养的黄金龙。” 任缘愣了愣，一脸疑惑。 “那是什么？” “锦鲤。” “不了。”任缘看向秦卓礼，表情认真。 “我喜欢逛房间。” 五点半，秦卓礼跟着任缘在秦家的宅院里进进出出，绕来绕去，连秦卓礼的房间也没有放过。 秦家的人大多集中在外院，内院里只有两个女佣。 这两个女佣从任缘出现到现在，一直在打扫，从东院忙到西院。 终于，任缘在主院楼前停了下来。 “呃。”秦卓礼挠了挠头，没有敢去看任缘的脸。 “你是，要找什么东西么？或者，我可以帮你找的。” 任缘不置可否，她抬头，望向正中的这栋主楼的楼上。 “这里，还没逛过。” “这里，刚才吃饭你已经看过了。” “楼上。” 秦卓礼闻言，低下头去，他有些踌躇不安。 “那个，楼上是不可以去的。” “为什么？”任缘偏头，往秦卓礼的脸上看去。 “我大伯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可以上到二楼的。上一次，一个佣人不小心进去，便被打断了腿。” “大伯？” “嗯。”秦卓礼点头。 “我们家，现在是大伯做主。” “你的，父母呢？”任缘又问。 秦卓礼摇了摇头。 “我父亲，过世了。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任缘皱眉，她盯着秦卓礼的脸，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秦卓礼却是把任缘的打量当作了同情，他弯了弯嘴角，故作轻松。 “没事的，我习惯了。” 二人站在内院的中庭，说话间，院外，那扇高耸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任缘循声，目光穿过内院的大门，往外看去，一辆深灰色的豪华轿车缓缓往内驶来。 “糟了。”秦卓礼突然紧张起来。 他使劲抓了抓头皮，看向任缘。他显得慌乱却又犹豫不决，不敢直接看她，又不敢去触碰她。 任缘没有说话，目光仍旧落在外院。 半晌，秦卓礼咬了咬牙。他一把抓住任缘的手腕，将人拽着便往西院跑去。 秦卓礼一路将人拽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来。 “我大伯回来了，你不要乱跑。他应该只是回来住一夜，明早我便送你离开。你千万，不要乱跑，被发现了会很危险。” 秦卓礼说完，飞快的转身，往楼下跑去。 任缘站在秦卓礼房间的门口。她顿了片刻，忽然也往楼下跑。 她的脚步轻灵，很快便闪出了西院。她没犹豫，身影瞬间没入了中院的主楼内。 第476章 嘘 卫城麓园，秦家，内院。 傍晚六点。 任缘轻手轻脚的跨入二楼，二楼正中是一间会客厅。 这会客厅与她在其他楼里看到的客厅并不同。厅内无字无画，没有照片，也没有一切与家庭有关联的物件。 她往内走，推开门去。 内里是一间书房。 书房很大，两面是满墙的书柜和书架。一面书架的前方是一套古朴的茶台，另一面前方则是一张两米宽的雕花书桌。 任缘走到书桌后的书架前，目光往那一排排的书本扫去。 这里的书大多是经商类的典籍，没有任何诗词散文之类。 与之前她看到的书房不同，这里没有绿植，没有青瓷摆件，甚至没有一点其他的修饰。 同样，没有照片，也没有任何与主人相关的小物件。 她只看得出来，这个书房的主人大约是一位男性。 任缘走出书房，小心的关上门。她正欲往另一侧的房间走，楼下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她顿了顿，只片刻，她轻手轻脚的往三楼跑去。 任缘爬上三楼，她停在三楼的楼梯口，小心的探出头来，往楼下望。 只等待了片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步入了二楼。 她这个角度，仅看得到这个人影步子沉稳的走向书房。 很快，关门声响起，那人应是走了进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转身，看往三楼。 然后，她愣了愣。 三楼，首先落入眼帘的，仍是一个会客厅。 但这会客厅，却是与这秦宅内的任何一个会客厅都不同。 黄梨木的沙发上，铺垫的是花纹繁复且精致的坐垫和靠背，黄蓝白相间，看上去柔美而雅致。 这客厅里的每一扇窗户上，都挂有黄白相间的纱帘。 正中间，沙发的两边，摆有很多精巧的小物件，还摆有两只水晶花瓶，只是花瓶内没有插花。 任缘看了半晌，又微微的皱眉。 这里的家具，几乎都落了灰。 她没有多作停留，往三楼的左侧轻轻走去。 任缘轻轻推开了左侧的房门。与二楼的格局相似，这个房间，仍是一间书房。 她走了进去，轻缓的关上了房门。 突然，一只大手伸出，精准的将她拉住。任缘一惊，背脊立刻躬起，手往自己的衣兜里摸去。 “嘘……”一声长长的嘘声。 黄衍一把扭过任缘的肩膀，眼睛瞪得老大。 他将自己的脸凑到任缘的眼前，脑门抵在少女的帽檐上。 任缘着实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脸，眉头蹙起，半晌才将人认了出来。 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目光死死的落在黄衍的面颊上，嘴唇绷紧，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嘘……”黄衍又嘘了一声，他抬手，缓缓的抚上任缘的背脊，然后将唇贴在了少女的耳畔。 “小声一点，楼下有动静。”他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任缘渐渐缓过神来，她瞪向黄衍，眉头紧锁。 黄衍又抚了一阵少女的背脊，直至她的呼吸缓和。 终于，他拉起任缘的手腕，轻手轻脚的将人带至屏风后，走到最角落的书架前，停了下来。 “你电话呢？”黄衍一脸严肃的问。 任缘闻言，立刻垂头摸了摸裤袋，半晌，她看向黄衍，摇了摇头。 黄衍看着任缘上下起手的动作，浅浅的呼出一口气来。 “你买的排骨呢？”他问。 “冰箱里。”少女别开脸去。 “爷爷在哪？” 少女不答。 “苏青什么时候成你爷爷了？” 任缘一把甩开黄衍的手，忽地瞪向黄衍。 “你冷么？” 黄衍闻言，摸了摸鼻子。 “特地来这里，看冰雕么？”她又问。 她的声音极小，但听起来却是低沉。 “咕噜。”黄衍的肚子叫了一声，他又换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看向任缘。 “你看看，午饭都没吃。”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馍来，递了过去。 “大冒险好玩么？”他继续问。 任缘眉心微微一挑，没有接肉馍，别开脸去。 “我吃了。” “你肚子都叫了。” “是你的。” “咕噜。”黄衍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有些尴尬的别开脸去。 半晌，任缘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她转身，往四周扫了扫，眸色渐渐变深。 她不再搭理黄衍，而是轻手轻脚的绕开屏风，打量起这间书房来。 这书房清新雅致，一看便是女人的书房。 屏风上的画是荷花莲子，书桌上有精致的笔筒和摆件，还有一个瓷白色带金色纹理的电话机。 任缘走近书桌，她将书桌上的那个木框的相册拿到手里，目光怔怔的往上看去。 那张相片内是三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站在中间。两个男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这相片应该是很老旧了，但那相片上的女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年轻时的秦月。 秦月的左边，是一个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她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她的右边，是一个较为高大的男人。那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上去也极为英挺，脸部的轮廓硬朗，笑容明媚。 黄衍走到书桌前，望向捧着相框出神的少女。他的眸子渐渐变暗，但却没有打扰。 任缘拿着相框，看了半晌，然后她将相框放回原位，又拿起了旁边的另一个相框来。 这个相框里，是年轻的秦月和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 男人坐在一张巨大的黄梨木雕花大椅子上，秦月坐在他的身边。她的双手挽住男人的手臂，头往男人的肩膀微偏。 相片上，秦月笑得很灿烂，男人的笑容也温和，眼里的宠溺明显。 第477章 楼下有人 傍晚六点半。秦家内院主楼，三楼。 任缘站在秦月的书桌前，她将手里的相框小心的放回了原处。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屋内的陈设也渐渐变得模糊。 任缘抬眸，看了看桌前的黄衍，没有说话。 黄衍直至少女抬头，才放轻脚步，一步一步靠近。 他走到任缘的身前，缓缓的佝下身，嘴唇又覆在了她的耳畔。 “该走了，你要吃晚饭了。” “楼下有人。”任缘小声说。 黄衍闻言一愣，心下生出几丝不安。 任缘却是不急，她转过身去，就着微弱的光亮，轻轻拉开书桌的抽屉，手探了进去。 很快，她掏出几本书来，光线太微弱，她已经看不太清。 接着，她又打开了其他的抽屉，仍旧是一无所获。 她将所有掏出来的东西小心的归位，又往书桌后的书架看去。 渐渐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些书本上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终于，她又看向身边的黄衍。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身子依旧挺拔，但他的面庞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翻找过了，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黄衍轻声说。 “嗯。” 任缘上前一步，拉住黄衍的手，牵着他往门边缓缓挪动。 她走到门边，手落在门锁上。她用极慢的速度缓缓扭动门把，小心的将门推开。 很快，她和黄衍一前一后的侧身出门，然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将门小心的关上。 任缘拉着黄衍，佝着背，借着微弱的光亮，挪到楼梯口的位置，然后她靠在转角的墙边，探头往楼下望去。 楼下，有微弱的昏黄色的灯光灯光。 应是开了一两盏过道的灯，楼下应该还有人。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楼下的书房门被人打开。顿时，二楼光线又亮了一些。 就在那二楼开门声响起的一瞬，黄衍一把将少女拉扯回来，护到自己身后，用手臂拦住了她。 这栋楼极为安静，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二人缓缓蹲下了身子，对望一眼，面色皆凝重起来。 很快，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二人耳中，应该是有人从二楼的书房向楼梯处走出来了。 “哒哒哒哒。”那脚步声沉稳，步伐不快，却是越来越清晰。 楼下的人应是走到了楼梯口，脚步声停了片刻。 突然，那楼下的脚步声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更加清晰了，那人在上楼。 黄衍的瞳孔骤然缩紧，二人的面色立刻凝重无比，身子如出一辙的紧绷起来。 “哒’哒‘哒’哒。”脚步声有力而均匀，很快步到了楼梯的转角处。 黄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更靠近楼梯口，感受也更清晰。这人只要步上来，他们必然就会暴露。同时，他也比任缘更加清楚，这来人，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的身子偏了偏，将任缘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哒‘哒’哒‘哒。”脚步声离二人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从黄衍前方的光亮处印了出来。 那人影在不断放大。 “咳。” 就在这时，一个质量不太好的喇叭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喂喂喂。”喇叭声带着杂音，有些尖锐，但清晰的传入了主楼里。 那人影突然顿住脚步，仅留了肩膀以上的黑色影子印在二人不远处的光亮中间。 黄衍一愣，偏头看了看身侧的任缘，二人目光碰撞。 可此时，光线更暗了，黄衍连少女的面容都不太看得清。 “秦卓礼，你这个乌龟王八蛋。”那喇叭声又带着杂音，传了过来。 “你，你夺我恋人，还叫人打我。我……”那喇叭声丝丝拉拉，说话的人似乎也吞吞吐吐。 “我沈禄丰，与你不共戴天！” “来啊！出，出来单挑啊 ！” “继续。”那喇叭声里，又隐约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很快，那大喇叭又嚎了起来。 “秦卓礼，你，你个孬种！我，我沈禄丰不会放过你的。” 这喇叭的杂音不小，但传到主楼也不算刺耳，声音尚且听得完整。 突然，那人影似乎转了一个身，开始往楼下走去。 这一次，脚步声比之前快了一些。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弱，消失了。 又过了片刻，黄衍小心的将头探出，往楼梯处望了望，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和任缘几乎同时立起身，又对望了一眼。 接着，黄衍将少女拉在身后，缓缓的往楼梯处挪动而去。 二人下楼，走得小心翼翼，但速度不慢。 他们很快移动到二楼。二楼的灯没有关，一楼的灯也还亮着。黄衍四下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很快，黄衍拉着任缘，畅通无阻的离开主楼。二人佝着身子，穿过西院，绕进了后花园。 接着，他们极有默契的通过池塘边的廊桥，回到了假山边。 任缘先一步踏出，攀上了假山。黄衍扶着她的腰，抬头望着她，直至她攀上了围墙。 黄衍袭身而上，两三步也攀了上去。 很快，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围墙的另一边。 第478章 君子一言 麓园，秦家宅院。 秦卓礼陪秦时用完晚饭后，秦时便回了主楼。 沈禄丰坐在餐桌前，一动未动。半晌，他端起一碗小笼包，飞快的往西院自己的房间跑去。 他径直跑上二楼，冲到自己的卧室，打开门来。 房间里空空如也。 顿时，他慌了起来。 接着，他又端着小笼包，将整个二楼的房间找了一遍，没有人。 很快，他爬上三楼，又将整个三楼也找了一遍。 最终，他几乎将内院外院和后花园都找了一遍。 碗里的小笼包早已凉透。他稳稳的端着碗，站在中庭，抬头往主楼看去。 主楼二楼，右侧的房间灯已经亮起，那里是秦时的书房。 秦卓礼立在中庭的古榕边，头一直抬着，他犹豫了很久。 终于，他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埋头走入了主楼。 也就在这时，喇叭声响了起来。 秦卓礼的脚刚刚踩上了去往二楼的楼梯，便突然顿住。 “秦卓礼，你，你这个孬种。” 秦卓礼听着那喇叭声越骂越过分，端着小笼包的手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他立刻转身，往外院冲去。 院外。 沈禄丰垮着一张脸，手里举着一个大喇叭，撕心裂肺的嚎叫。 林维峻瞪了沈禄丰一眼，立刻偏头，看向一旁面色焦急的苏青。 “放心，先声东击西，看看形式。” 苏青并没有因为林维峻的安抚，面色有任何缓和的迹象。林维峻皱眉，又瞥向了沈禄丰。 “继续。”他的语气沉了一些。 沈禄丰不情不愿的又将喇叭举了起来。 “咳。”他张大嘴，开始酝酿。 突然，大门被缓缓的拉开了。 秦卓礼一个箭步跨了出来，三两步间，冲到了沈禄丰的身前。 他左手端着一碗小笼包，右手往前一探，抓住了沈禄丰的衣领，眼神冰冷。 “沈禄丰…”他咬牙切齿。 沈禄丰一只手举着喇叭，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抓住了秦卓礼的手腕，也瞪向了秦卓礼。 “干嘛。” “你故意的吧？” “嘁。”沈禄丰偏过头去。 秦卓礼看不到沈禄丰面上的绝望和无奈，他眉头紧锁，眼里尽是迫切。 半晌，他缓了缓情绪，松开了沈禄丰。 “宁凝让给你。”他的语气平静。 “啥？！”沈禄丰忽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宁凝，你要追便追。” “呵。”沈禄丰不屑的整了整脖颈处的衣服。 “秦卓礼，你不就是怕我找上你，你会挨罚。你现在骗我半分钟，有什么意义？” “沈禄丰，我对天发誓。以后我绝不多和宁凝说一句话。” 秦卓礼说着，一只手端着小笼包，一只手往天上指去。 “真的？”沈禄丰仍旧是半信半疑。 秦卓礼皱着眉头，右手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一只电话来。 他低头，摁出了宁凝的电话。他将屏幕送到沈禄丰的眼前，又摁下拨通键。 很快，电话在沈禄丰的面前接通了。 秦卓礼没管那边说了什么，嘴巴对着电话的话筒便开了口。 “宁凝，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就是陌生人，你别跟我说话，我也不想搭理你。” 他说完，立刻摁下了挂断，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沈禄丰。 “可以滚了么？”他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呵。”沈禄丰抬了抬下巴，笑容逐渐放大。 半晌，他微微偏头，瞄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维峻和苏青。 此时，林维峻却并没有看沈禄丰这边，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内，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男人已经站在那里不短的时间，但并未有任何动作。 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他的目光有些深邃，他望着的人是秦卓礼。 沈禄丰见林维峻没有指示，有些焦急。他微微退后，放下喇叭，悄悄往林维峻的身边挪了挪。 “大哥，现在怎么搞？” 林维峻终于偏头，看向沈禄丰，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他的小灵通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只片刻，林维峻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他将小灵通又递到苏青的面前。苏青低头看去，眉宇间的忧色渐渐缓和。 林维峻没有说话，他牵起苏青，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禄丰一愣，又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秦卓礼。 “秦卓礼，君子一言，可不能反悔。” 他说完，立刻追上了越走越远的两人。很快，秦家的院外便只剩下了秦卓礼一人。 秦卓礼面上的焦急并未散去。 他立刻转身，却又忽地顿住。不远处，大门边，一个穿着得体的高大男人正睇着他，面色严肃。他心下一晃，微微垂眸，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睛。 秦卓礼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前走去。他将那碗小笼包稳稳的端着，步伐沉重了一些。 “大伯。”他走到男人身前，恭敬的叫道。 “嗯。”秦时冷冷的应了一声，看向秦卓礼。 “去中庭跪着，跪到天亮。” “可……可是。”秦卓礼闻言，眼里的迫切和不甘一瞬即逝，他的头垂得更低。 秦时抬手，接过他手里的包子，转身。 “我说过了，沈家，不要随意招惹。”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往主楼走去。 第479章 骗我 麓园，景区内。 黄衍翻过围墙，攀上榕树跃下地面。 此时，整个景区内漆黑一片。黄衍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堪堪看清不远处少女的身影。 任缘立在不远处的围墙边，面向黄衍，没有说话。 黄衍抬步走到她的跟前，又将怀里的肉馍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这肉馍还有些温热，是黄衍的体温。 “你呢？”任缘问。 “少吃两顿没事。” 任缘接过肉馍，将馍子撕成两半，递了一半回去。黄衍没有说话，接过肉馍。 少女微微垂头，认真的吃起肉馍来。 黄衍举着肉馍没吃，他将裤袋里的小灵通掏出，摁下开机键，给林维峻发了信息。 待任缘吃完一半的肉馍，他还是将那一半递了过去。 任缘没有接。 “听话。”黄衍拿过她的手腕，将肉馍塞到她的手里。 “你在长身体。” “你也是。” “我就是太补了，后面才会有高血脂。” 黄衍说完，握着任缘的手就将肉馍往她的嘴里塞。任缘顿了顿，只得就着黄衍递过来的肉馍又开始吃起来。 直至任缘吃完，黄衍垂下手，终于往周围看去。 夜晚的麓园，连一盏路灯也没有。周围都是树丛和密林，看上去还有些阴森。 任缘也望向周围，她辨识了一下方向，牵起黄衍，二人沿着围墙往前走。 “多久到的卫城？”黄衍问。 “昨晚。” “怎么找到秦宅的？” “随缘。” “任缘，你真是出息了。” 任缘闻言，脚步顿住。 “黄衍，你先骗了我。” “扯平了。”黄衍反握住少女，继续往前走。 “你来卫城做什么？”任缘边走边问。 “想了解一下妈妈。” “沈禄丰跟你说了什么？” 黄衍闻言，忽地顿住脚步，偏头往身侧看去。 “你还知道沈禄丰？” “听说。” 任缘又反握住黄衍，迈开脚步。 “听谁说的？” “苏青。” “好好好，现在拉帮结派，手都伸到东区去了。” “黄衍。” “干嘛？” “我说过，不要擅自行动。” “我没有去秦镇。” “那么，你心虚什么？” “心虚？”黄衍皱眉。 “何必骗我。” 任缘话落，黄衍沉默下来。 任缘带着黄衍走到那处小径口，她借着月光，确认了一下围墙贴着的文字。 然后她转弯，拉住黄衍走入那条白日里幽深的林间小径。 “沈禄丰，说了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黄衍顺着少女的步子，看着前方隐隐约约，挺拔但有些瘦削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妈妈，应是卫城秦家的独女。” “继续。” “她有两个哥哥，有一个去世了。” “亲哥哥么？” “自然是亲哥哥。” “秦卓礼是谁？” “秦卓礼？”黄衍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 “秦卓礼，应当是她的亲侄。” “噢。” “怎么了？” “与她很像。” “亲侄子，自然很像的。我和我二姨，也有一些像。” “噢。”任缘垂眸看着前路，光线昏暗，她走得有些慢。 “没了么？”她问道。 “沈禄丰是沈家人，他只了解这些基本的关系。况且，我也是刚刚到卫城，还没有来得及了解更多。” “宋子阳呢？” “去凌城给你买土特产了。” 黄衍说完，任缘不再开口。 二人一路沉默，穿过僻静的小径，走到湖边。 这夜里的湖水，漆黑一片，只有映着月光的地方，可以看得到一点点光晕和涟漪。 任缘牵着黄衍，沿着湖边往前走。 他们的步子迈得不急，黄衍一直望着少女的背影，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他渐渐又生出很多莫名的情绪来。 “小缘，若是妈妈没有出事，也许，你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不重要了。” “若是妈妈在，你一定能顺利的考上大学。不会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吃不饱饭。也不会被你那继父赶出门去露宿公园。更不会被你亲妈压榨，四处躲避，受人白眼，最后独自一个人跑到中区生活。” “黄衍。”任缘脚步停住，转过身来。 “或许那样，我们便不会遇见。” “这倒是。”黄衍挠了挠头。 “但也未必，我们也许还是会相遇的，但那样的你也许就不会让我如此心疼了。” “不必假设。”任缘抬着头，看着身前的人，尽管黄衍的脸很模糊。 “我并不想，与你错过。” “你在说情话么？”黄衍拉住任缘的两只手腕，牙齿露了出来。 “说事实。” “你说的话，总是往我的心窝子里戳，你学坏了。” “你教的。” 任缘说着，又拉起人继续往前走。 “明天，回绿城。” “我也是这么想的。”黄衍附和。 “獾子也必须走。” “噢。” “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 “骗我。” “若是骗了，你便不爱我了么？” “若是骗了，我会像上次那样，悄悄离去。” “你舍不得我的。你现在还有爷爷，还有秦月妈妈，他们在这里，你便不会离去。” 任缘不再说话，二人手牵着手，走到景区门口。 林维峻和苏青早早的等在了景区大门外，他们给门岗处的保安打了招呼，围栏处还留有一个小小的口子。 苏青手里又提了两个肉馍，一直往里面张望。尽管这景区除了门岗有灯光外，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黄衍和任缘穿出围栏。 此时，苏青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她立刻走上前去，将肉馍塞进了任缘的手里。 “定是饿很久了。” “谢谢。”任缘微笑，接过肉馍。 黄衍走到林维峻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了起来。 “你还是挺靠谱的。” “快别说了，人生地不熟的，还好有一个称手的沈禄丰可用。” 第480章 心情怎么样 三天后，宋子阳走出绿城火车站。 他的左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右肩上还挎了一个巨大的麻袋。 那麻袋看上去很重，他背着有些吃力，肩膀夸张的倾斜着，步子不是很稳。 不远处，黄衍的眉心一挑，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宋子阳垮着个脸，停下步子。 “你背这个。”他说着，将麻袋卸下，又将行李箱夺了过来。 黄衍捞起麻袋颠了颠，眉头皱起。 “这里面是啥？” 宋子阳闻言，斜了那麻袋一眼。 “这不是你说的，让我带特产？” “什么特产重成这样？” “凌城的特产，不就是五常大米和红肠。” 黄衍闻言，眉心又是一挑，他抿了抿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一咬牙，将麻袋扛到肩上，二人一起往路边走。 两人招来出租车，车子直接往中龙武馆宿舍的方向驶去。 黄衍一路将麻袋提到许艺的宿舍门口才放下来，宋子阳看了看许艺的宿舍门，脸垮了下去。 “什么意思？” “我俩旷课一周了，你不得表示表示？”黄衍一脸平静。 “不是。”宋子阳一脸不满，指向那麻袋。 “我一路扛回来，你就都给那女魔头了？那我大姐怎么办？” “你还是别送她了，我不会害你。” “为什么？” “我到卫城的第二天，便暴露了。” “什么！？”宋子阳身子微微一颤，不自觉抬手扶住了墙。 就在这时，许艺宿舍的门被拉了开来。任缘站在门边，表情平静。 宋子阳忽地身子一僵，脚又软了几分。接着，他退后一步，扛起行李箱就往楼上跑，一溜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衍没管宋子阳，拖着麻袋就往里走。他将麻袋直接拖到厨房里，才支起身子走回任缘身边。 “三天了，不回去陪爷爷么？”他似问得随意。 “爷爷在厂里。” “噢。”黄衍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腕走出门，将许艺的宿舍门关了起来。 “去哪里？”任缘问。 “林维峻找我了，你不去么？” “噢。” 中区，维多利亚咖啡馆。 林维峻和苏青已经落座，桌上放了四个杯子，杯子里的饮品都还冒着热气。 黄衍拉着任缘坐到二人的对面，林维峻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衍。 “心情怎么样？” “你还关心起我的心情来了？”黄衍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噢，就是随便问问。” “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每天都能看到我的小宝贝儿，她总是对我形影不离。就连去火车站接宋子阳，她都是掐算着时间的。”黄衍语气微酸，一边说，还一边抚了抚任缘的头发。 然后，他又看向林维峻。 “你呢？” “当然也不错。”林维峻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那笑容看上去有些阴沉。 “我们苏青太粘我了，直接要求住去了我隔壁的房间。老爷子现在，每天开心得合不拢嘴。” 二人一旁，两个少女自顾自的埋头喝饮品，似没有听到这通对话一般。 黄衍和林维峻的眼神碰撞了一瞬，他们从各自的眼里都看出了一抹复杂和无奈。 很快，林维峻收回目光，看向黄衍身侧的少女。 “我说正事来了，你要听么？” “听。”任缘抬起眸子，看向林维峻。 “噢。”林维峻面露一丝嘲讽。 “想来，你特地跟过来，应该就是来听正事的。” 苏青闻言，抬起头来，瞪了林维峻一眼。 “能好好说话么？你俩一直在这酸什么？” 林维峻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面上的表情收了收。 “按照我的计划，你爸爸已经上套了。” 任缘坐正，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看着林维峻等待他往下说。 “我让小虎佘了两万的货给他。”林维峻继续说。 “嗯。” “我想着，那么久以来，他想方设法的卖货，定是他在秦月那儿拿不到钱，否则，便没这个必要那么拼。所以，他的上线一断，我就做好了安排。” 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这货，他自己也要用，所以，他的货若是原价卖出去，小虎的钱他必然是还不上。但若是高价卖，却不那么好卖，只能烂在手里。” “什么时候动手？”任缘问。 “看你。”林维峻摊了摊手。 “你的人，搭上线了么？” “自然已经搭上了，那货的价格除了我们要，怕是也没有别人肯要。他必然只有这一条路了。至于时间和地点，当然要问问你这个做女儿的意见。” 任缘闻言，沉默下来。 她望着身前的奶茶杯，眸色有些晦暗难明。 林维峻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黄衍抬手阻住了。他看着身旁的少女，有些忧心。 一时间，桌上很安静。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开口。 半晌，任缘终于抬起头来。 她看向林维峻，面色郑重而决绝。 “年初一，夜晚，凉亭。” 第481章 变心了（回忆） 2015 年 12 月。 中区，某间咖啡馆内。 黄衍和黎天坐在宋子阳的对面。 宋子阳皱着眉头，看着黄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黄衍老神在在的点上一支烟，靠在了沙发里。 黎天坐得笔直，正翻动着手里的文件，看得极其认真。 “我大致算了一下。”他的眼睛仍旧盯在文件上。 “按照这个规模做一个初创公司，至少要有五十万的预算。并且，只能支撑一年，如果这一年我们接不到足够多的单子，那么想要坚持下去也会很难。” “你算错了。”黄衍立起身子，拿过文件。 “在业务没有起色的情况下，最多坚持半年。” “黄衍。”黎天面露忧色。 “你可要想清楚，几十万砸进去，陪大家玩半年，你有可能血本无归。” 黄衍摆了摆手。 “先做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会血本无归。” 他说着，又望向对面的宋子阳。 “宋总怎么也要投个二三十万的，我们的预算还会增高。” 接收到黄衍眼神的宋子阳一愣，接着他眼睛瞟向别处，端起身前的咖啡来，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 “是吧，宋总？”黄衍不依不饶的将目光锁在宋子阳的身上。 宋子阳皱眉，将咖啡杯放下。 “我说，从投资的角度上来说，投你的公司，风险太高了。” “那么，你就从其他角度说一说。”黄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阳，眼里的威胁意味明显。 宋子阳斜了黄衍一眼。 “二十万，不能再多了。我占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十。” “黄衍，当街打劫都没有你那么夸张好吧？” “宋子阳，百分之十都是给你面子了好吧？你一个甩手掌柜分走百分之四十，你也是真有脸皮敢开口。” “罢了罢了。”宋子阳摆了摆手。 “想来也不会太亏，毕竟公司的背景还是强大的。” “那么，我出五万吧，我也加入。”黎天说得认真。 “成，你占百分之十。” “凭什么？！”宋子阳脸立刻垮了下来。 “你懂设计么？会谈业务么？每天准时来上班么？” 宋子阳闻言，撇了撇嘴，但仍旧不太满意。 黄衍却是不太在意宋子阳的意见，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了，她要下班了。” “急什么？这里过去才五分钟。” “最近，她对我若即若离的，让我极为惶恐。” “她不是纯爱么？难道发现你有钱了？”宋子阳一脸好奇。 “快别提了，很不好的记忆。”黄衍抬起手来，搓了搓脸。 接着，他将警察局那晚的事情给二人说道了一通，因为顾及黎天在，只把万玲集团的事情略过了。 “结果当晚，我回到家里，以为我们可以继续温存一番。” “然后呢？”黎天和宋子阳皆一脸八卦。 “然后？她说没事就好，离开了。” “那么晚，你不去送送她？”黎天问道。 “快别提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晓得她住在哪里，她不让我送，也不肯让我去。”黄衍苦着个脸，一脸的哀怨。 “若是我现在不主动接她下班，我根本捉不住她。” “变心了。”宋子阳下了定论。 黄衍摇了摇头。 “不像。她还是会做饭给我吃的，我们也会一起喂猫，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是，我总觉得又变了一些，不好说。” “就是从那晚，被刘常志那狗打断之后，便这样了？”黎天问。 “对，那晚我回去之后，她便不让我碰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亲到她了。”黄衍越说越难过。 “我仔细复盘了一下那天的状况，我没有做错什么，绝对没有。而且，那天她是主动逗弄我的，那该死的刘常志，我现在越来越想捏死他了。” “对不起，你这种状况万年难得一遇，解释不了。”宋子阳摊了摊手。 “总是有隐情的，你还是好好问问，就怕再这样拖下去，你们就走散了。”黎天提醒。 黄衍点头，站起身来。 “宋子阳，你帮我找个便宜的，两百来平的办公场地，我先把公司注册了。大家都等着吃饭，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下去。黎天，你把大家组织一下，我这个月会先将万玲的项目拿回来，总要先找个项目做着才行。” 黄衍说完，立刻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咖啡厅。 “嘁。”宋子阳撇了撇嘴。 “进入角色倒是挺快。” “万玲的项目？“黎天皱眉。 “那万玲的项目已经和吴老鬼签了合同，还可以拿回来？” 宋子阳站起身，走到黎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别瞎担心了，你让他去找项目可能有点难，但是拿万玲的项目还是轻而易举的。” 绿能大厦，一楼大厅。 黄衍双手揣兜，站在大厅的一角，望眼欲穿。 他的不远处，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也双手揣兜，神情和黄衍如出一辙。 这男人打扮得体，皮鞋擦得反光，一条爱马仕的皮带从敞开的风衣里露了出来，有些扎眼。 黄衍今天穿了一套普通的运动棉服，倒是和这个男人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间过了五点半，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一波一波下班的人潮从电梯间涌了出来，他们挤挤挨挨到往大门处，然后四散而去。 黄衍的目光掠过一张张人脸，看得仔细，不远处那男人也看得认真。 就这样，一直过了六点。此时，大厅里已经没有太多人。 终于，黄衍看到了任缘的身影走出电梯间。 他抬起脚步，向任缘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那个男人却比黄衍更快了一步。 那男人更靠近电梯间，见任缘出来，便疾步迎了上去，直接站到了任缘的身前。 第482章 她愿意养我（回忆） 中区绿能大厦，一楼大厅。 黄衍看着男人几步走到任缘身前站定，将任缘截停下来。 他皱眉，脚步顿住了一瞬。 不远处，任缘被拦住了去路，也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她微微抬眸，看着身前的男人，面露疑惑。 男人笑了笑，双手揣在兜里，看着任缘的目光炽热。 “想见你一面真是很难，这下，终于被我抓住了。”男人调侃。 “有事么？”任缘平静的问。 “你忘了么？我们几天前才见过的，在华容的展会上。我叫吴奇。” “吴总，有事么？” “呃。”男人顿了顿，但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 “我想说，会展那天，谢谢你帮我们解了围。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你一番，却是见不到你的人。” “吴总客气了，职责所在。” “若是那天没有你在，怕是会引起不小的负面舆论，也会对我们公司造成不小的后果。” 任缘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一瞥，却见黄衍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侧不远，正望着她。 那男人仍旧看着任缘，嘴里还在滔滔不绝。 “我想，我该请你吃一顿饭，好好感谢你的。” “不必了。”任缘收回目光。 “我还有事。” “若是今天有事，明天也可以的。” “吴总，下班时间，不谈公事。” “我请你吃饭，算私事。” 任缘皱眉，她正准备再次拒绝，却见黄衍走上前来，笑容满面。 “宝贝，有人要请我们吃饭吗？”他说着，随意的揽过女人纤细的腰肢，看向男人。 任缘没有应声，也没有挣脱。吴奇皱眉，上下打量了黄衍一番，又斜了一眼黄衍挂在女人腰间的手。 “你是？”他看向黄衍。 “她男人。” 吴奇又看向任缘，眼里满是探寻。 “你男人？”他问道。 “是。”任缘仍旧很平静。 黄衍的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奇。 “吴总，还请我们吃饭吗？” 男人犹豫片刻，眼里的锋芒闪过一瞬。他仍旧沉稳淡然，一副极为绅士的模样。他看向任缘，面上的表情温和。 “我是诚心想要感谢你的，愿意一起吃顿便饭吗？” “我们自然是非常愿意的。”黄衍答得极快。 “那么就一起吧。”男人保持微笑。 兰荫路，陈李记。 一个小包间，吴奇落座，看着黄衍牵着任缘，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的嘴角仍旧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将菜单摆到旋转玻璃上，精准的转到了任缘的身前。 “要吃什么，随便点。”他忽略黄衍，望向任缘的目光灼灼。 黄衍笑了笑，伸手一把拿过菜单，大咧咧的翻了开来。 “多谢吴总了，这陈李记的包间，可是不太好订。” “你还知道这个呢？”吴奇并不在意黄衍的举动，笑得更是自然。 “这家店的股东，与我颇有渊源，想要订个包间，还是不难。” 黄衍不再应声，他不紧不慢的翻着菜单，然后又往身旁的女人眼前递了递。 “这个，要试试吗？” 任缘垂眸，看了看黄衍指着的那道一千多的大龙虾，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想了想，终于是开了口：“点你喜欢的。” “噢。”黄衍勾了勾嘴角，将站在门边的服务员叫上前来，开始点菜。 吴奇看着黄衍大咧咧的点完菜，抬手，举起身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他看向黄衍。 “我姓黄。” “噢，黄先生。”吴奇放下茶杯，嘴角略带轻蔑。 “你倒是真不客气。” “我看吴总既是诚意满满的请客，便放肆了些，不要见怪。” “不会，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吴奇说着，若有似无瞄向任缘的方向，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黄衍的身上，话锋一转。 “黄先生对菜色如此熟悉，想必是陈李记的常客。” “呃。”黄衍闻言，悄悄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表情变得郑重了一些。 “不是。” “噢，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吴奇又问。 “刚失业。” “噢。”吴奇不加掩饰的笑了起来。 很快，饭菜上桌，黄衍给任缘盛了一碗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开始大快朵颐。 吴奇也举起筷子，吃了两口，又停下来。 “黄先生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呢？若是有合适的工作，我倒是可以介绍给你。” “室内设计，画图的。” “原来黄先生是一位设计师，我倒是认识几家不错的设计公司，可以为黄先生引荐引荐。” “那个倒是不必了。”黄衍笑得自然。他一边说，一边给任缘夹菜。 “你也知道，现在设计师想找个工作，还是不难。” “那倒是，只是，工资普遍都不会太高。” 吴奇说着，喝了一口茶，又瞥了任缘一眼。任缘埋着头，安静的吃饭，面色平静。 “是呢。”黄衍眼里溢出些许柔情来，他又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任缘的碗里。 “不过，我的宝贝说，她愿意养我的。” 吴奇闻言，笑容不可察觉的僵了僵，他很快稳住面色，看向黄衍，眼里划过一抹轻蔑。 “黄先生，让一个女人工作养你，未免也太不像一个男人的所为。” 黄衍并不在意吴奇的奚落，仍旧嘴角带笑，并不搭腔。 吴奇皱了皱眉，又看向任缘。 “任小姐看人的眼光，有些差强人意了。” “不劳吴总费心。” “我看你工作如此认真拼命，只是想要真诚的建议。物质是生活的基础，也是感情的根基，若是太过盲目，往后总是会吃亏的。” “吴总。”黄衍看向吴奇，眉头蹙起。 “请客吃饭便是请客吃饭，怎么还说教上了？” “黄先生不必动怒，我这个人，说话直接了些。不过，话却是实话。若是不能让一个女人依靠，想必，也不会走得太长远。”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吴总管得太宽了。”黄衍说着，放下筷子。 一旁，任缘也将筷子放了下来，她站起身，将自己的小包挎回肩上，看向吴奇。 “吴总，谢谢招待，若是没有公事，我们先走了。” 任缘说完，拉起黄衍便往包间外走去。 第483章 如何看待我（回忆） 兰荫路，陈李记。 任缘拉着黄衍，走到大厅。然后她松开手，径直走到收银台，取出一张卡来。 黄衍皱眉，他跟上前去。 “不是那吴总请客么？” “无功不受禄。” “那我来付。”黄衍说着，掏出钱夹。 任缘却先一步将卡递了过去，她转过头来。 “再这样吃，我养不起了。” 黄衍眉心一挑。 “本是想让他出出血，你倒是非不让我如愿。” 任缘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输入密码，而后又接过收银员递回的卡和账单，揣进包里。 中区，黄衍公寓楼下，喂猫的小巷。 任缘将猫粮洒出，看着小强飞快的冲出来，蹲在她的身前大快朵颐。 黄衍双手揣在兜里，站在一旁。 “你太美了。”他的语气微酸。 “总是让那些男人有非分之想。” 任缘转过身，看向黄衍。 “何必去自寻烦恼。” “难道让他死乞白赖的缠着你么？” “那也不必，任凭他奚落你。” “有什么关系。”黄衍微笑，上前一步。 “我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那些所谓的面子和排面，虚无缥缈的，都不如你真实。我只在意你如何看待我，你若懂我，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去解释。” “那么你呢？”任缘抬头，看向黄衍。 “你又如何看待我？” “呃。”黄衍又上前一步，胸口贴在了女人脑门处。他抬起手，将人轻轻揽入怀里。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看不懂你。你总是一个人，又很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时间越长，我便越是心疼你。” “你很善良，对胖头和矮妹很好，也很勇敢，可以徒手干掉两个男人。你还很护短，为了我，去喷刘常志的车。你看似冰冷，心却是热烈。你喜欢我，便会吻我，讨厌的人，便会直接拒绝。你的性格其实极好，肆意洒脱。” 任缘未动，任由黄衍搂着，她的头埋在黄衍的胸膛里，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许，我与你想象中不同。” “小缘，你便是你，任何模样，我都喜欢。” 任缘沉默了一瞬，她抬起头来，伸手将人推开了一些。她看着黄衍的眼睛，小嘴微微张了张。 就在这时，黄衍的手机铃声有些突兀的响了起来。 黄衍皱眉，他掏出手机，举到了耳畔。 “怎么？”他的语气极不耐烦。 “快来救我，快来。我在西河花园大门口。”宋子阳的语气绝望，带着哭腔。 黄衍准备再说些什么，只听电话那端已经传来了忙音。 黄衍握着手机，脸沉了沉。他看了看任缘，犹豫片刻，拉着女人便往巷口走去。 中区，西河花园大门口。 宋子阳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多时，丰子薇气喘吁吁的冲了出来。她跑到宋子阳的身前，躬着背脊，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喘了半晌，终于是站起身来，指着宋子阳便破口大骂。 “孬种！都到大门口了，你还要打退堂鼓是么？！” “啊。”宋子阳使劲抓了抓头皮。 “姐姐，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做不到。” “你做不到，你若是做不到，何必死乞白赖的追求我？一次一次，说好了又变卦。你还要让我陪你耗多久？！” “啊，你再给我两个月，就两个月！你让我再做一做心理建设。”宋子阳说着，站起身来。 “啪！”丰子薇一巴掌甩在了宋子阳的脸上。 “两个月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宋子阳，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次一次，每次走到这里便停住了。那是我爸爸，又不是吃人的魔鬼！我同他说了一次又一次，你就是不出现，你让我又如何自处？” “丰子薇，那是我的问题么？你爸爸堪比吃人的魔鬼，你看看他那满背的纹身和一身的腱子肉，我敢冲进去么？我敢么？！他是大魔鬼，你就是小魔鬼，你还打我…你，你太过分了！”宋子阳一只手附在脸上，另一只手指向西河花园的大门，眼睛通红。 “好。”丰子薇垂下手臂，像是泄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她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悲伤。 “是！你越来越凶残了，之前还只是动手拉扯我，现在已经开始动手打我了！我都不敢想，结婚之后，我要如何自处，我没有安全感了！” “宋子阳。”丰子薇吸了吸鼻子，声音沉下。 “我们就到这里了。这两年的青春，我就当喂了狗。” 丰子薇说完，抬头，一怔。 不远处，黄衍和任缘一直站在二人身旁不远，像是已经站了很久。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 丰子薇顿了片刻，嘴角划过一抹苦涩，她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花园大门。 “嘁。”宋子阳瞪了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一眼，转了转身。 黄衍已经牵着任缘走到宋子阳的身前。 “你过分了。”黄衍的语气也有些低沉。 “她打我，我还过分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的爸爸，她是单亲家庭，她的爸爸养大她的。” “你是没有看到。”宋子阳的表情夸张，他指着身后，声线颤抖。 “他爸爸太可怕了！左边青龙，右边白虎，满背的纹身……我之前就听她说过，她爸爸之前是混黑道的，你觉得那是我能驾驭的？我是真想和她好好过下去的，但是见她爸爸，我属实做不到。” “家长都不敢见，你还想和她结婚？” “这是普通的见家长么？这是玩命！”宋子阳摆了摆手。 “罢了，这个婚，不结也罢。” 任缘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宋子阳，没有说话。 “宋子阳，你今天做过了。”黄衍看着宋子阳，眸色变深。 “你若是不喜欢她，便不该去招惹她。她只是长得像张小枫，性格并不是。” “闭嘴。”宋子阳皱眉。 “你提张小枫干什么？关张小枫什么事？” “那么多年了，我不了解你么？” “我懒得跟你讲。”宋子阳说着，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一溜烟冲进不远处那辆银色的保时捷里，扬长而去。 黄衍回过头来，却见身旁的女人正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走吧，去我那里。”黄衍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又拉住了任缘的手腕。 “不了，我想回家。” 第484章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2004 年 1 月 19 日，除夕前两天。 凌晨十二点，黄衍穿着一袭黑衣，戴着一顶鸭舌帽走出了伯爵花园。 他走到东区的中央街道，七拐八绕，进了一家会所里。 他径直爬上会所的三楼，闪进了一个包厢。 此时，林维峻正坐在沙发上，刚刚脱去自己的棉衣外套。看样子，他也是刚到。 黄衍将门关上，边走也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丢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然后他在林维峻的身旁坐定，呼出一口气来。 “苏青呢？”他问道。 “应该是睡着了的。” “我给你说过了，小缘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上一次，我就提醒过你，不要提卫城。” “还真是个难缠的丫头。”林维峻叹了口气。 “我真是谢谢她了，现在想单独和你见面，像搞地下情报工作一般。前天，我在洗澡，就二十分钟的空隙，苏青差点把卫生间的门敲烂了。” 黄衍闻言，手不自觉的捏了捏眉心。 “说正事，你最好说完赶紧回去。” 林维峻点了点头，微微坐正。 “秦家的事，不好办。上一次，若不是我压着沈禄丰闹这一出，恐怕你们都会陷在里面。那沈禄丰，回去就被罚跪了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看来，沈家和秦家现在的关系极为敏感。” “对，很敏感。沈立安对这个事情多有避讳。他只听说沈禄丰大闹秦家，便将沈禄丰支去跪了祠堂。好在我为沈禄丰准备好了说辞，只说为了一个女孩，和秦卓礼吵了一架。” 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这一次去，唯一的收获便是了解了秦家和秦月的关系，现在至少可以推敲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秦家的家族内斗极为严峻，秦月有可能是牺牲品。” “那天，小缘问了我，我将秦月的基本信息透露给了她，但秦时被我隐去了。” “嗯，她若只晓得秦月是秦家的独女，仍旧无用。” “我觉得，沈立安既是肯找秦月，至少说明在秦家的事情上，他是站秦月这边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将事情挑明，让他与秦月联手，扳倒秦时？”黄衍问道。 “逻辑上来说是可以这样，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林维峻看向黄衍。 “秦月并不主动。” 黄衍皱眉。 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她若想与沈立安联手，怕是早就做了。” “偌大的威胁，还害惨了任龙涛，她怎么不肯？” “要么，是秦时拿住了她的命门，要么，便是她不愿去争。” “我觉得，妈妈不是那样软弱的人，她必是被秦时要挟了。她会极力护住小缘，还守住任龙涛。再联系上胡正，我们可以推敲，大概率，秦时在用任龙涛和小缘威胁她。” “可以这么推断，但是意义不大。”林维峻打了一个哈欠。 “第一，我们现在拿不准，到底五月份的劫难，是谁造成的。目前，秦家的局势虽然有些紧绷，但秦时现在的位置尚算稳固，那么多年都没有下手，现在更是没有冒险的必要。第二，我们也无法判断，五月份的劫难，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意外。” 黄衍闻言，叹了一口气。 “或者，小缘是对的。不论是意外，还是蓄谋，我们都不如做好准备。到那天劫难降临的时候，拼尽全力去守着她。危险却是有，但是既然预判了她的危险，无论如何，也至少能把命保住。” “未必。”林维峻面色沉了沉。 “若真的是秦时，若真的是蓄谋已久，怕是很难。” 黄衍沉默。 “胡正，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的杀人技巧和反侦察能力并非是天赋，若是秦时还有这样的人，那么，他若到那天，真想让秦月死，即便我们能护住，也将付出超过预计的惨痛代价。” “那么，我们就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做准备。”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林维峻点头。 “我推断，若是与胡正类似的人出手，那么必定不是群剿，而是一对一，或者二对一的暗杀。” “你觉得会用枪么？”黄衍问。 “我觉得，概率不会太大。毕竟枪声太过引人注目，非法持枪，风险也太高。” “可是，我记得，秦月妈妈是有枪的。” 林维峻闻言一愣，立刻看向黄衍，瞳孔缩了缩。 “你是说，秦月有枪？” “有的，她拿那把枪威胁过我。” “确信是真枪？不是我那玩意么？”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开。” “若是真枪，可就说不准了…”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秦月若是有枪，按理来说，她完全足以自保。更况且，秦月都有枪，秦时必然也有枪……” 林维峻说着，忽地偏过头，看向黄衍。 “那火药桶说过没有？” “什么？” “秦月出事的那一天，身上是刀伤还是枪伤？” “她只说，满身是血。” “那事后总要勘验尸体？” “事后？”黄衍极力的回忆，眉头微微蹙起。 “她后来和我详细说过一些。她发现秦月已经没有呼吸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的流泪。很快，没过多久，任龙涛便跌跌撞撞的跑来。一把抱起秦月，不住的哭泣和忏悔。” “然后呢？” “没几分钟，身穿警服的人便出现了，他们并未盘问，也并未勘查现场。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将人抬走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小缘跑去警局询问，便被告知，她的家属已经将人领走，送往了卫城。” 第485章 计策 东区，某会所包间内。 时间指向了凌晨三点。 沙发上的黄衍和林维峻却毫无睡意，皆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林维峻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黄衍，自己又掏出一支送往嘴边。 “现在，很多东西我们没有办法印证。但 ，秦镇的警察，反应不会那么迅速。前一秒人是走进房间的，后一秒便能预判人死在了里面。” “再则，一个正常的家属，反应也不会那么迅速，可以连夜从卫城到秦镇，将人直接带走。” “除非，他提前预判了这个状况。” “秦月妈妈的家属，无非就是秦时和秦卓礼。” “那么，照这样推测，我们恐怕就会遇到最坏的状况了。” 林维峻话毕，二人间陷入一阵沉默。 “林维峻。”半晌，黄衍抬起头来。 “这对现在的你我而言，是一个死局。” 林维峻埋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尽管不想承认，但目前，我还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调动持枪部队，需要有明确的犯罪对象和指证，而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 “我们还有时间。”黄衍的眸色渐渐暗下去。 “三年五年还好说，现在半年也没有了。” “不。”黄衍站起身来。 “我们至少还有，将小缘困住的时间。” “然后呢？秦月那里，仍是一个死局。”林维峻也站起身来。 “若秦月，一定要活下去。”黄衍顿了顿，眼里划过一丝坚定。 “我会拼尽全力，将她护住的。” 林维峻的瞳孔微微一缩，看向黄衍。他犹豫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必如此视死如归，怪吓人的。时间还未到，我还会往深处查。但愿抓住这一丝一缕的线索，能有破局之法。” 二人说着，终于往包间外走。 夜已深，东区的大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亮起，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黄衍和林维峻各自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步子又加快了一些。 “今年过年，苏青在你家过么？”黄衍随意的问道。 “不好说，她爸最近给她打电话，她接了。” “想来，她应该看开了。” “那么我总能，好好的和她在一起，结婚生子了。” “未必。”黄衍看着前路，语气平静。 “怎么说？”林维峻偏头，眉头蹙起。 “你，还未成为她甘心托付的人。” “云里雾里的。” 黄衍叹了口气。 “苏青虽是比较脆弱，但是，她却是个三观极正的人。她有正义感，也有底线。” “那又如何？” “我的意思是，你要小心，别去触碰她的底线。否则，现在的她，再是爱你，也不会接受你的。” “那么，她的底线是什么？” 黄衍摆了摆手，不再回应。 2004 年 1 月 20 日，除夕前一天。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正坐在自己的小木桌前写作业，不时便传来了敲门声。 她起身，走到大门边打开门。 宋瑶一步跨进门来，她自顾自换好拖鞋，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 任缘将门拉关，然后走去厨房里烧来两杯热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 任缘坐下，将水杯握在手里，看向宋瑶。 “还有计策么？” “什么计策？” “将黄衍困在东区的，计策。” “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宋瑶撇撇嘴，抽出一支烟来，点燃。 “我说，你不是变换了策略，每天贴身守着了么？再者说，苏青不也盯着那姓林的，你还担心什么？” “不够。”任缘说着，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他，很执着。” “你还挺了解他。” “嗯。”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宋瑶摊了摊手。 “脚长在他的身上，脑袋也是他自己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那美人计，我本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倒是很受用。” 任缘闻言，微微垂眸，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大门又被敲响了。任缘转身，又去将门打开来。 王明国和小松一高一矮站在门边，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 任缘身子侧了侧，又找来两双拖鞋，丢在地上。 很快，几人都在餐桌上坐了下来。任缘坐到了宋瑶的旁边，王明国和小松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姐姐，昨天我哥新包的饺子，还有今年的糯米肠和香肠，你一会要记得冻上。”小松说着，指了指放在厨房地面上的袋子。 “嗯。”任缘勾了勾嘴角，点头。 “呃……”王明国也指了指袋子。 “牛肉也要冻着。” “嗯。” 任缘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宋瑶。 “你，怎么过年？” 宋瑶嘴角弯起，笑得随意。 “过年，不就是极为平常的一天。” “那你明天过来吃。” “不必，我不过年。” 宋瑶的眼睛往对面一瞥，却见王明国一直盯着自己，她皱了皱眉，瞪了回去。 “你看什么？” “随便看看。”王明国眼睛没动，语气平静。 宋瑶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有病是么？” “没。”王明国说着，眼睛又盯向了任缘。 “周星说，那边安排妥当了，后天九点，凉亭。” “嗯。” “黄衍问你，他能不能来秦镇和你过年。” “不能。” “噢。”王明国应完，低下头去，掏出小灵通，立刻摁动起来。 第486章 虔诚之心 同一时间，秦镇，秦月 ktv 大门口。 黄衍整了整自己的西服，将扣至脖颈的衬衣领口拉了拉。 然后他转过身去，接过周星手里的一堆年货和补品，还不忘将周星身上的西服也整理了一番。 “小松和明国到她那里了么？”他问周星。 “到了，宋瑶也在。” “噢。”黄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再发条信息给明国，让他将人牵制住，别察觉出端倪。” “好的。” 黄衍扬起一个颇为正紧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带着周星大阔步的往 ktv 里走去。 这一次，他畅通无阻。 他和周星被直接带上了四楼，秦月的房间内。 秦月正靠坐在房间的大沙发里，她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花里胡哨的欧式茶杯，里面还冒着热气。 黄衍带着周星，大阔步的走到茶几边，二人一齐对着秦月，深深的鞠了一躬。 “妈妈。”黄衍亲切的叫道。 秦月微微抬眸，斜了黄衍一眼，没有说话。 “新年快乐，愿您今年平安健康，越来越美。” 黄衍说着，将两只手上满满当当的年货和补品挨个放到茶几边。然后，他蹲下，手探进某一个袋子里，掏了起来。 不多时，他掏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绒布盒子，将盒子一一摆在了茶几上。 秦月不疾不徐的将茶几上的茶杯端起，轻轻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又斜向了黄衍。 “呃。”黄衍蹲在茶几前，打开一个小盒子。 “妈妈，这是上等的南红玛瑙。呃……成色的话，恐怕没有您自己的好，不过，把玩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将盒子摆在一边，又抬手，将另一个盒子取到了手里。 “呃……这个是象牙雕刻的玉佛子。可惜了，时间太仓促，我却是找不到更大的原料了。” “还有这个，这个紫砂小壶我找了蛮久的，我觉着，您喜欢小巧的。嘶……就是这花纹，确是差了点意思。” 秦月看着黄衍，将那些绒布盒子一一打开，眉头不由自主的蹙起。她将目光挪到黄衍的身上，眸色渐渐变深。 黄衍将所有的绒布盒子全部打开，罗列在茶几上，站直了身子。 接着他又将手探进其他的袋子里，掏了起来。 “这是我托人绣的一对枕套，莲蓬荷花，您应该喜欢的。” “好了。”秦月抬手，止住了黄衍的动作。 黄衍一顿，轻薄的丝质枕套还拿在手里，转过头来。 秦月上上下下将眼前戴着口罩的少年打量了一番，眉头仍旧皱着。 “我没来得及问你，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黄衍闻言一愣，他自然的走到秦月的身前，微微佝下身来。 “妈妈，您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秦月顿了顿，放下茶杯，靠回了沙发里，眼里的诧异还未散去。 “我才听说，你去了卫城。” “是，去卫城旅游了一番。” “特地，去我家里旅游了么？” “那便是我们的缘分了。” “难为你，就差把我的床一起搬过来了。” “妈妈，您的床雕花繁复，怕是复刻不出来的。” 秦月闻言忽地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不仅去了我家里，还去了我的房间。” 黄衍垂着头，嘴角一弯。 “妈妈，我是抱着虔诚的心态去参观的。更况且，我体谅您的思乡之情。您看，您放在床榻边上的小物件，我都没敢触碰，只是一一给您复刻了。” “你还真去了我的房间？”秦月皱眉。 “妈妈，我真的是抱着虔诚之心，只是略微的参观了一下。” “你。”秦月眼里的诧异有增无减。 “如何能够进入我的房间？” “妈妈，您的房间又没有锁门。”黄衍摊了摊手。 “那里，并不允许人随意进去。” “可是也没有人看守呢。”黄衍又摊了摊手。 秦月皱眉，她盯着黄衍，眉头依然蹙着。 “小缘，也进去了么？” “没有。”黄衍吸了吸鼻子，面色郑重了几分。 “没有来得及进去，天便已经黑了下来。妈妈，她还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你呢？”秦月的声音沉下。 “我，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黄衍说着，身子又微微佝了下去。 “秦家，现在与沈家，关系十分敏感。” “你还知道沈家？”秦月偏头，瞪向黄衍。 “这不是巧了么。”黄衍讪笑。 “我不仅认识沈禄丰，我还知道，沈立安来找过您。” 秦月闻言，瞳孔一缩，她立刻看向一旁的周星。 “你出去等。” “好的。” 周星立刻转身，走出房间，轻轻的关紧了房门。 待房门关紧，黄衍一屁股坐在了秦月的身边，声音更小了一些。 “妈妈，您恐怕会有劫难。” 秦月看着黄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她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她掏出精致的烟盒，取出一支烟来。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黄衍立刻站起，又跟到了秦月的身后。 “妈妈，我想知道。您和沈立安见面了么？” 第487章 韬光养晦 秦月 ktv，秦月的房间内。 黄衍问完，房间门被扣响。 “老板，该用饭了。”门外响起一个礼貌的男声。 秦月闻言，立刻走到茶几边，将那几个被黄衍翻开来的绒布盒子全部盖上。 然后，她气定神闲的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进。” 黄衍看着秦月一气呵成的动作，眉毛一挑。他立刻抬眸，往门边看去。 很快，门被打开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推着餐车，走进房间。 他将餐车推到茶几边，抬手，准备收拾茶几，将饭菜摆上去。 “住手！”黄衍立刻摆出一副嫌弃的嘴脸来。 他走到茶几边，撅起屁股将人往一旁挤了挤。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绒布盒子收拾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这可是我为妈妈精心挑选的礼品，你可别把它们弄坏了。” 男人并未说话，态度恭敬的往一旁退了退。 待黄衍将茶几收拾一番，那年轻男人才一一将饭菜摆上桌。 “这位和您一起用餐吗？”男人恭敬的问秦月。 “嗯。”秦月随意的摆了摆手。 年轻男人点头，从餐车里取来两副碗筷摆好。他向秦月鞠了一躬，推着餐车，走了出去。 男人离开，秦月起身。 她走到房间的门边，将门落了锁。 “妈妈。”黄衍看向秦月，面色凝重。 “您的身边，也不安全么？” 秦月并不回答，她又走回窗边，望着窗外。 “你多虑了。”她的语气平静，声音很缓。 “见不见沈立安，并无区别。只要他出现在这里，沈家便已经站了队。” “妈妈，您为何不与沈家联手，直接扳倒他？”黄衍上前一步问道。 秦月转过头来。她又打量了黄衍一番，眼色晦暗难明。 “如此短的时间里，你到底查到了多少？不用上课么？” “妈妈，如此生死存亡之际，您还担心着我的学习，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么？” “您要见他们吗？是不是要提前将我和小缘的婚事定下来了？” 秦月闻言，手指翘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秦时，不会对我动手，我尚不到生死存亡的时期。” “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 “您就任由他将您困在秦镇，盯着你，盯着小缘的爸爸，如此苟活下去吗？” “一切，等到小缘离开。” “所以，您是为了护着小缘。” “待她离开，我自会将一切处理好。你不必担心，她会没事。” “那么您呢？”黄衍皱着眉头，面露忧色。 秦月弯起嘴角。 “知道为什么，我的房间在主楼最高的那一层么？即便我不住那里，秦时也不敢搬上去。” 黄衍一顿，看向秦月，没有说话。 秦月却也不再往下说，话锋一转。 “最近，任龙涛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黄衍闻言，身子一僵。 秦月随意的摆了摆手，继续往下说：“你们将胡正送进去，歪打正着，却是不错的一步棋。不仅可以抓住任龙涛，还给了我一些喘息的时机。”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抓任龙涛？” 秦月看着窗外，面色微微沉下。 “我本想，待小缘离开这里，出去读书之后，再将他送进去。” “您想要无所顾忌后，再去处理秦家的事情。” 秦月点头，看向黄衍。 “即便我知道他做错了，但我，却也有犹豫，也有不舍。” “您会阻止么？” “不会。”秦月顿了顿，继续说：“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若他被抓住，秦时便少了一枚牵制我的筹码，那么他很快会对小缘下手。” 黄衍闻言，面色立刻惨白一片，他怔在原地，背脊一凉。 “他，他会怎么做？” 秦月摇了摇头。 “他断不会直接害她。但是，他必会让她出问题，以便我无暇顾及卫城那边。” “我马上叫停。”黄衍说着，立刻掏出电话，摁出了林维峻的名字。 “不急。”秦月走上前去，阻住了黄衍的手。 黄衍抬头，面色凝重。 “年后，你将她带回东区。”秦月语气平静。 “你若能说服她，转学去东区，你便可以继续。” 黄衍一愣，没有说话。 “让她每天与你一起，守着她，只半年，便足够。”秦月继续说。 “那么您呢？”黄衍皱眉。 “我自会尽快平定我的事，让一切回归正轨。” “妈妈，有这层身份在这里，我完全可以给您带话，让您与沈立安搭上线，共同扳倒秦时。” “不必。“秦月面露厉色。 “我答应过她，会护住她，护住你们，我便会做到。更况且，你的力量如同尘埃，我们越是关系密切，他越是会警觉。秦河，便将是你最后的下场。” 黄衍语塞，看着秦月，嘴唇绷紧。 “听我一句，老老实实的，护住小缘，便已足够。秦时的手段狠辣，我落得现在这一步，尚可韬光养晦。你若插手进来，只会让我自顾不暇。” “妈妈，我觉得……” “好了，吃完饭滚蛋。” “妈妈，您会有生命危险。” “你吃不吃？不吃现在就滚。” 黄衍撇了撇嘴，坐到茶几边，端起碗筷。 他吃了一口，皱着眉，抬起头来。 “妈妈，要不我给您找两个亲信，每天守着您。” 秦月站在窗边，眉头蹙起，并未言语。 “或者，您趁韬光养晦的时间里，去练练拳脚。虽然，四个月是有些短，但是至少可以灵活一些。万一遇到了紧急情况，说不定有大用。对了，我可以把我师父介绍给您，她的教学技术不错，防身手段也颇多……” 秦月捏了捏眉心，她不待黄衍说完，转身，打开了一旁连接办公室的房门。 “砰，”她走进去，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黄衍放下碗筷，走到办公室的门边，他试着扭了扭门锁。 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又微微佝着背，窜进了秦月的办公室里。 坐在书桌前的秦月皱着眉头，瞪向黄衍。 黄衍讪笑，挠了挠头，他佝着背，小碎步走到书桌前。 然后他将手探进自己的西装内袋里，掏了掏。 不多时，他掏出一个平安符，双手寄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秦月身前的书桌上。 “妈妈，这是从您的枕头里面翻出来的，您藏得太好了。这平安符，小缘也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呢。不过，我的符内里写的是一个衍字，而您的内里是一个月字。想来，这对您很重要。” 秦月看着面前的平安符，眉毛不可察觉的一挑。 “连床都翻了？” “您放心，我全部都归位了的。我是一个极其细心的男人，定不会让人察觉出痕迹的。” 第488章 狗东西 2004 年除夕，秦镇清水巷，宋瑶的住处。 宋瑶佝着背，将自己的房间里里外外的擦了一遍。然后她打开衣柜，取出红色床单和被罩，转身丢在床上。 这衣柜有些老旧了，绿城的冬天湿冷，里面泛出淡淡的霉味。 她缩了缩鼻孔，将堆叠整齐的衣物全部抱了出来。 然后她走到自己的小桌前，取来一瓶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的香水，往里面喷了喷 她将衣柜门全部敞开，取来干燥的抹布，佝下背探手往里面擦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宋瑶的动作顿了顿，立起身子。 “谁？” “宋瑶姐姐，我是小松。”门外传来小松轻快的声音。 宋瑶一愣，走到门边，打开门来。 门外，王明国和小松一高一矮，站在门口。 “什么事？”宋瑶看向小松。 “姐姐，我们来接你的。”小松笑容灿烂。 “接我？”宋瑶皱眉。 “嗯。”小松认真的点了点头。 “接你去电力厂家属区过年。” “不去。” 宋瑶说完，抬手准备将门拉关。 王明国眼疾手快，一把又将门撑了回去。 宋瑶皱眉，瞪向王明国。 “我说了，我不去。” “宋瑶姐姐，你不去，我们没有办法和姐姐交代的。她，她说你不去的话，我今天就不能上桌吃饭。”小松立刻换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那么，你蹲着吃。” 宋瑶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把住门，准备强行将门拉关。 王明国一只手摁着门，与宋瑶两只手的力量对峙。 他的表情淡淡，神态轻松，愣是没有让宋瑶将门挪动半分。 宋瑶又努力的几次，仍是无用。她抬起眸子，面露厉色。 “一个月了。”她咬牙切齿。 王明国的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你的病还没有治好么？” 王明国仍旧不说话，面色平淡，眼神单纯。 宋瑶的胸腔起伏了一阵，她两只手垂下，转身，走进屋内。 “我说了，我不去，你们爱站着便站。” 她说完，又走回衣柜边，开始整理衣柜。 王明国和小松对视一眼，仍旧立在门边，没有进屋，也没有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就这样站着。 宋瑶整理完衣柜，开始不疾不徐的将衣服又收整回衣柜里。然后她站到床边，开始换床单和被罩。 小松终于站累了，他偏头看了看一旁的王明国，撇了撇嘴，蹲下身去。 宋瑶将换下的床单和被罩抱起，经过房门，走进卫生间里，并未多看门边一眼。 不多时，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又过了半晌，王明国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 终于，他粗黑的眉毛微微的蹙了起来。 “小松。”他低头，叫了一声。 “嗯。”小松站起身来。 王明国并未再多说，他抬步走进宋瑶的房间，径直走到卫生间门口。 此时，宋瑶正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大铁盆。盆里满是泡沫，她的两手摁在铁盆里，认真的搓揉着盆里的布料。 王明国顿了一秒，然后他弯身，一把握住宋瑶的手臂。 宋瑶一惊，身子僵住。她还未来得及将头抬起，一股大力便将她拖起。 王明国将人拉起，身子一沉，有力的手臂一把勾住宋瑶的膝盖后侧，他的肩膀抵在少女的小腹处，轻轻一顶。 宋瑶瞬间失重，整个过程不过瞬息，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被王明国扛起，飞快的掠出了房间大门。 小松反应极快，他立刻将门拉关，跟着王明国跑下楼去。 宋瑶醒神的时候，已经被王明国扛着跑下了楼。 她的双臂上还沾满了泡沫，衣服上还有残留的水渍。 她的身子跟着王明国的步伐有节奏的抖动，她的头被吊在王明国的背脊上，下垂的头发越甩越乱。 “吗的！”她崩溃的大叫，满是泡沫的手臂开始胡乱的捶打王明国的背脊，身子也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神经病！放我下去！狗东西！” 没有人回应，她仍被死死的扣住，完全没有挣脱半分。 “混蛋，你不得好死！”宋瑶奋力的挥舞着双手，两只手掌胡乱的抓扯着王明国的背脊。 但是，王明国的外套厚实，这样的抓挠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她仍旧被王明国扣得死死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跟随着王明国的步伐节奏晃动。 从清水巷到电力厂家属区，距离不短。王明国的步子终于放缓了一些，但扣住宋瑶的力度不减。 宋瑶一路疯狂的咆哮和挣扎，待走到通往电力厂的那条田边小路时，她终于疲累不堪，手又垂了下去。 “王明国。”她仍旧咬牙切齿。 “我会杀了你的。” 回应她的，只有少年轻微的喘息。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任缘听到敲门声，走到门边，拉开门来。 她戴着围裙，手里还握着一个锅铲，她看着门外的一幕，嘴唇微张，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挑。 王明国喘着气，终于是将宋瑶放了下来。 此时的宋瑶，头发乱糟糟的挂在脸上，蓬乱不堪。好在衣服尚算平整，手上的泡沫也早已消失殆尽。 她气急败坏的抬起手，撑起手掌，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的往王明国的脸上挥去。 王明国轻轻往后一侧，轻松躲过，然后他看向任缘。 “走了。”他说完，转身瞬间消失在楼道里。 任缘怔了片刻，终于看向了一旁的宋瑶，她的唇努力的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宋瑶的胸腔仍旧在剧烈的起伏着，她瞪着王明国消失的方向，抬起手，开始颤颤巍巍的整理自己的头发。 “呃。”任缘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小松。 小松接收到目光，身子一震，他立刻埋下头去，从任缘与门的缝隙间挤入房内，转进了厨房里。 “呃。”任缘又偏过头来，看向宋瑶。 “这个，神经病。”宋瑶气得浑身发抖，她终于转过身，看向任缘。 “你让他将我掳来的？”她没好气的问道。 任缘闻言，微微别开了脸。 “随口一说。” “你可知道，整个街心花园都看到，他将我掳走了？” “没事的，今天街上人少。” 任缘说着，一把抓住宋瑶，将人拉进门里。 “来帮忙，今天吃饭的人多。” 第489章 梨汤 2004年除夕，傍晚。 秦月 ktv，三楼，任龙涛的房间。 房间内多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在冒着热气。 秦月坐在餐桌边，似乎坐了很久了，她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天色渐渐暗淡，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开。 很快，屋内昏暗了下来。今天没有太阳，天空是一片暗沉的灰。 不远处，大床上，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任龙涛缓缓的支起身子，他晃了晃脑袋，翻身坐起，扯开了身上的被子。 “今天，几个小时？”他望向那个桌边一动不动的人影，沙哑的问道。 “三。” “吗的。”他垂了垂自己的头。 秦月终于动了，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将灯打了开来。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了床上男人的眼睛，他使劲闭了闭眼，又在床上坐了片刻，终于是下了床。 他裸着身子，随意的找来一件西装外套，套在了身上，然后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秦月盛好一碗饭，放在了他的身前。 “吴隆说，你的货卖出去了。” “我的事，你少插手。”任龙涛端起饭碗，举起筷子。 “不难受么？这样耗下去。”秦月坐下，也举起筷子，夹起桌上的菜，吃得不疾不徐。 任龙涛手上的筷子顿了顿，又继续吃起饭来。 “胡正，已经被抓了。”秦月继续边吃边说。 任龙涛仍旧沉默，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但他仍旧不断的咀嚼着，他的上下面额在奋力的拉扯。 秦月终究是将筷子摁在了桌面上，她抬起眸子，眼眶微微泛红。 “你还要，继续下去么？” “我说了，你不要管我。” “任龙涛。” “闭嘴。”任龙涛皱着眉头，终于是将筷子也摁在了桌上，瞪向秦月。 “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懂？” 秦月努力的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她又举起筷子来，夹了一些菜，送进任龙涛的碗里。 任龙涛却是盯住秦月，嘴唇绷紧，眉头蹙得很深。 “那么多年了。”秦月微微叹气，嘴角的笑容苦涩。 “你有没有想过，看到你这样，我很累的。” 任龙涛仍旧盯着秦月，并不动筷。 “我没有求着你跑过来受累。” “噢。”秦月笑了笑。 “吃吧，菜凉了。” 任龙涛的目光从秦月的脸上缓缓的移开，落回了餐桌上。 “今天的菜很丰盛。” “今天是除夕。” “噢，是除夕。”任龙涛说着，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秦月放下筷子，她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男人，眼眶却是更红了一些。 她抬手，将桌上的砂锅盖子起开，放到一旁。然后她拿过一只空碗，将汤盛出来，端到男人身前。 任龙涛有些费力的将整碗饭吃完，他放下碗，瞟了一眼旁边还冒着热气的汤碗。 “梨汤。” “嗯。” “呵。”男人有些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抬头，盯着秦月，一眨不眨。 “多久，没有做梨汤了？” 秦月闻言，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我还没有昏沉到，健忘的程度。”任龙涛的语气沉下。 “上一次，喝了你的梨汤，你便消失了。” 秦月闭了闭眼，仍旧沉默。 “这一次，是你消失。或是，你想让我消失。” 任龙涛缓缓的站起，他走到秦月身前，抬手，捏住了女人的下巴。 秦月闭着眼，任男人捏住自己的下巴，死死的盯住自己。 “小缘现在在哪。”男人问道。 “电力厂。” “准备送她走了么？” “年后。” “那么着急么？” “我累了。”秦月说着，一滴眼泪瞬间滑落脸颊，又很快消失殆尽。 任龙涛捏住秦月下巴的手，微微一颤。他沉默了半晌，手轻轻垂了下来。 “累，你也得和我耗下去。” “耗到什么时候？耗到我看着你，慢慢的死去么？”秦月偏过脸去，眼泪再也止不住，一串一串的淌了下来。 “那么你便要让我看到你去送死么？！”男人暴躁的吼起来。 “不会，我不会死。” “秦月。”任龙涛的身子微微发颤。 “那么多年，和你绕着说话，我也很累了。” “你，大可以直说。” “我，没有家世，没有钱，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秦月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你一直觉得，是你害了我是么？你想多了。我是警察学校毕业的，我是优等，是第一名，我不是傻子。” 秦月闻言，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忽地站起，转身便要离开。 任龙涛却是更快一步，他一把将人拉住，粗鲁的将秦月又摁回椅子上。 “你以为我没有找到你么？你以为我对你秦家一无所知是么？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更多。从陈敏出现开始，一切便都是我甘愿的。” “任龙涛，你闭嘴。”秦月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里的泪水已然决堤。 “我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便是小缘。” “够了。” “我，乖乖当了十五年的筹码，十五年了，你还是没有长大么？” “任龙涛，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苟活下去了。你和小缘，不该是这样的生活，你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这是我选的。” “你选错了 ！你没有问过我，也没有问过小缘，你无比自私！” “来不及了。”任龙涛勾了勾嘴角。 “十五年前，我想不到那么长远。我以为只要我和陈敏结婚，你便会放弃。你若那时放弃，或许，我会好好的抚养小缘长大。或许，秦明也不会出事。” “你还知道什么？”秦月红着一双眼睛，怔怔的看向任龙涛。 “秦月，你已经冲动过一次。”任龙涛抬手，粗糙的食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 “十五年了，你还是学不会冷静的思考么？” “我问你，你还知道什么？” “牺牲我一人，便足够了。待他坐稳了秦家，你便可以带着小缘，好好的活下去。到那时，不用你开口，我自会离开。” 第490章 预测一下 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今年的除夕，任缘家的餐桌格外拥挤。 任爷爷仍旧坐在主位上，他的面色红润，许是家里难得如此热闹，他一直在笑。 小松和周星挨着，周星坐在任爷爷的旁边。他一面给任爷爷倒酒，一面陪着老人家喝。 他很是照顾老人家的情绪，虽然顶着一头红发，却是很讨任爷爷的喜欢。 任缘和唐芸坐在另一侧，宋瑶坐在了任爷爷的对面。 “我的被单还在铁盆里，再泡，便没有颜色了。”宋瑶看向任缘，语气颇为不满。 任缘夹起一筷子肉，递到宋瑶碗里，并不搭腔。 “既是过年，那些事情可以放一放的，一会还要看联欢晚会。”唐芸笑着，取来酒瓶，给宋瑶倒了一杯酒。 “姐姐，今天不放烟花吗？”小松面露期待。 “不了，看晚会。”任缘吃得很缓，语气平静。 “噢。”小松埋头，不再多说。 “爷爷，您多吃肉。”周星往任爷爷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够了够了，真是感谢你们了，往年，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肉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往后每年，都会有肉的。” 同一时间，东区。 黄衍在外婆家吃完年夜饭，甩开了黏黏糊糊的堂弟代唯，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老黄还在外婆家的厨房里洗碗，衍妈手里捏着一袋梅子，靠在厨房一侧的墙上，随意的吃。 “你儿子，谈恋爱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老黄的动作不停，头还望着池子里的盘子。 “今年十七了，也不是不行。” “我有女儿了，她又给我买了梅子，田记的。” “上次，你已经在整个公司炫耀过一次了。” “她刚刚给我打了电话，给我送来了新年的祝福。” “嗯。” “你儿子和我女儿在谈恋爱。” 老黄闻言，洗碗的动作顿住。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着，他的手上还有残留的洗洁精泡沫。 衍妈的指头探进纸袋里，又捻起一颗梅子，往嘴里送去。 老黄花了不少的时间，终于是理清了人物关系。他回过头来，看着衍妈。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 “什么意思？”衍妈抬眸，面露疑惑。 “现在小衍还没有定性，他对未来的规划尚不确定。再则，我们虽不是那种攀高踩低的家庭，但结婚毕竟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现在你便叫女儿，未免太早。” “谁说他一定要和小缘结婚了？那是他的事情。我说过了，我要她当我的女儿，是我的事情。” 老黄皱眉。他将水龙头拧住，将手上的泡沫擦了擦，转过身，看着衍妈，面色郑重。 “那么，你想过没有呢？” “想过啊，等她不喜欢小衍了，我便正式将她认作我的女儿，我会为她办一场宴席。” 老黄闻言，捏了捏眉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否能自然的从恋人转化成兄妹关系？” “他们转不转化，关我什么事？”衍妈斜了老黄一眼。 “那么，你说过的，那孩子可怜，无父无母。” “嗯，极为可怜，我心疼了好几夜，想到便会睡不着。”衍妈说着，眸色暗淡了一些。 “那么倘若他们真的走到结婚，你是坐男方父母的席位里，还是女方父母的席位里？你的那些姐妹朋友，你要如何解释？” “自然是坐在女方父母的席位里，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她们羡慕我还来不及。” “那么，男女双方给两家父母跪拜时，你要和我分开坐么？” “自然是要分开坐了，我先坐。” “胡闹。”老黄气得眉毛竖起。 “我们是夫妻，怎么可以分开坐？你让我那些同学朋友如何看待我。”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去解释。” “那婚礼如此多事，我还要挨个解释么？”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小衍结婚是开心的事情。我觉得，我恐怕要和小缘定做一套同款的裙子，我怕他们不知道我是她的妈妈。” “越来越离谱了，哪个新娘子结婚不是穿婚纱的？你也要找一套婚纱来穿么？” “总之，我会搭配好的。” 衍妈说到此处，老黄使劲闭了闭眼，他转身，又忽地顿住了。 厨房，门边。 黄衍的外公外婆，还有二姨一家齐齐的挤在那里。 众人皆嘴巴微微张着，满脸诧异。 外公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般，一只手扶在厨房的门框上，老人家的嘴唇动了又动，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姐。”二姨的嘴巴哆哆嗦嗦的张开了一些。 “噢，”衍妈一愣，也偏过头来。 “小衍要结婚了？” “没有。”衍妈有些尴尬的别开脸去。 “我们只是预测一下。” “会不会太早了？他，他今年还没有成年。” “呃，爸。”老黄搓了搓手，走上前去，扶住外公。 “我们只是假设，八字还没有一撇。” “你们都在讨论婚纱了。”外公看向老黄，将他的面部表情仔细打量了一番，眼里的诧异和迷茫尽显。 “说着玩的，她啊，就是喜欢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您快去客厅坐，联欢晚会快开始了。” 第491章 你不该犹豫 2004 年除夕。 东区，伯爵花园。 伯爵花园的除夕夜甚是热闹。孩子们都出了屋，或是放鞭炮，或是举着手里的新玩具疯闹。花台边，喷泉前，都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小影子。 黄衍绕入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终于是在一张偏僻的长椅上，找到了林维峻。 “苏青呢？”黄衍走上前去。 “去见她爸爸了，恐怕吃完饭，我便马上要去接。” “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嗯。”林维峻整了整身上的棉衣，坐正了一些。 黄衍一屁股坐到林维峻的身边，面色也郑重起来。 “秦月，之所以不与沈家合作，便是因为任龙涛和小缘。秦时这一招，确实阴狠。想必他困住任龙涛，将他弄得半死不活，就是为了将秦月困在秦镇，让她自顾不暇，没有办法处理卫城这边的事情。也是因为有任龙涛这个筹码在，他才一直没有动小缘。” “嘶。”林维峻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么，若是明天抓住了任龙涛，那火药桶怕就危险了。” “是的。”黄衍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秦月说，他断不会害了小缘的命，但必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她出事。如此一来，秦月便无心其他。我想，汇尊的事情，和秦时也脱不了干系，小缘受伤，秦月不得不几次三番的来到东区，照顾小缘，给小缘洗澡。” “也不一定有关系，我若是秦时，我不会让何成宝拼死去拿任缘的命。风险太高，若是一个掌握不好，便会少了一枚关键的质子。而且，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惹怒秦月，会有鱼死网破的可能。” “按你这样分析，何成宝的事件大概率是意外出现的。我记得，胡正还特地打听过小缘的伤势。” “现在的问题是，你昨天为何不立刻告诉我，我昨天可是部署好了一切。” “秦月说，过完年，我若能将小缘困在东区，我便可以去做。这样一来，她也可以无所顾忌的与秦时周旋。所以，我有些犹豫。若是我能将小缘护在东区，让她得以放手去和沈家合作，这件事，或者会有转机。” “不行。”林维峻抬手，眉头蹙起。 “你不该犹豫。” “为什么？” “你忘了么？火药桶受伤那次。由于你的过度保护，时间线往后推移了。” 黄衍闻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若真是秦时下的手，任龙涛也还在，那么我们尚且可断定出秦月遇害的准确日期。但若那秦时一下子失去了两张筹码，那么，他会不会提前呢？” 林维峻说着，掏出烟盒来，递了一支烟给黄衍。 “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的准备并不充分，所有的线索并未形成一个完整的脉络。更况且，我们连是不是秦时下的手都无法确定。所以，秦月即便扳倒秦时，你也无法保证，她在五月十一号那天可以安全。” “你说得对。”黄衍将烟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 “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便是小缘。她那性子，我并不能保证她会老老实实的听我摆布。” 林维峻也点燃一支烟，抽得不疾不徐。 “按我的想法，这件事，变数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时间控制在五月十一号。” “可是，按你的思路，小缘的变数也会有。上一次，她已经去西区读书了。” “那么，我们只能在劳动节时，想办法直接将她困在绿城。” “那么，你赶紧终止行动，任龙涛确实抓不得。” “来不及了，行动已经报上去了，不得不行动。”林维峻耸了耸肩，面色却并不着急。 黄衍皱眉。 “若抓了再放，你不会难做么？” “好处理的，让那卧底带一袋纸钱去，任龙涛看到纸钱，便不会将货摆出来。我会让小虎提醒他，将货先藏在一处，先看到钱再亮货，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必定会听。” “保险么？” “问题不大。” “若是出了纰漏呢？” “他是傻子么？看到了纸钱，还乖乖去将货取出来？” “小缘那么聪明，她爸爸，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总之，你先好好想想，这一次没抓住任龙涛，你必须有一套合理的说辞。” 林维峻说完，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 黄衍的脸渐渐垮了下去。他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将烟头踩灭。 “我怕是没有什么说辞，她那个脾气，八成会发火的。” “慢慢想，我走了，去接苏青。”林维峻起身，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东区，十字街。 现在的十字街没有店铺营业，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路边，有两个小孩正蹲在石阶边玩耍，这里没有伯爵花园那般热闹。 林维峻拐了一个弯，走到一个巷口处，正撞见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苏青。 苏青的面容平静，看到林维峻后，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吃完饭了么？” “吃完了。”林维峻上前一步，牵住了少女的手。 “聊得如何？”他随意的问。 “聊了下个学期的学费和住校费，收了红包，还有零花钱。” “不是去吃饭么？怎么聊上钱了？” “感觉除了钱，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林维峻闻言偏头，看了看苏青的侧脸。 “你还是有怨气的。” “我又不是菩萨。”苏青笑了。 “我不能有怨气么？他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 “怨气，会让你身体不好。” “你，太夸张了。”苏青说着，似想到什么般，停住了脚步。 林维峻随即停下，转过身来，看向她。 “怎么了？” “我想，去妈妈那里看看。” 第492章 总会有意义 航空公司家属区，苏青家楼下。 林维峻牵着苏青，站在楼底，抬头往上望。 三楼，客厅里还有微弱的光亮。阳台上的绿植都枯萎了，但还有两件女式的衣物晾晒着。 那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颜色也在变换，想必是电视机里投射出来的。 林维峻陪苏青站了半晌，他终于侧过身来。 “要上去吗？” “不了。”苏青摇了摇头，牵起林维峻转身就走。 “只是来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听姨妈说，她精神上出了一些问题，可能要住去医院。” “若是确实有问题了，是要去住的。” “我只是想，过年，住医院总是不好的。” “苏青。”林维峻面露忧色。 “没事。”苏青笑得轻松。 “虽然，我仍旧不太理解她的偏执，但她还是我妈。那时，我便想好了，让她看清楚我爸的嘴脸后，与她相互扶持，好好生活下去。” “你比她清醒多了。” “我只是不明白，她明明一直知道我爸是那样一个混蛋，为何还要爱得那么卑微。” “又或许，确实是爱得很深。” “我不能理解，真的。”苏青说着，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我的爱情观与我妈不同。你若是做出了超越我底线的事情，我断不会和我妈一样。” “开什么玩笑，大过年的，不吉利。” “你爸爸回来了吗？”苏青又问。 “吃了个饭，便又走了。” “那么，我还是睡你隔壁。” “睡一起都行。” “滚。”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四栋楼下。 三个少女坐在楼下的花台边，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 夜里的风有些凉，她们各自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宋瑶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递给唐芸。 “大过年的，你不回家？” 唐芸接过烟，弯了弯唇角。 “往年我都是和阿欣一起过年。今年，阿欣和阿飞好上了，她便跟阿飞回了家。” “噢，我忘了。你爸爸将你换成钱，便跑了。” “这个事就不要提了。”任缘打断宋瑶。 唐芸面色如常，并不介意。 “无碍的，事实如此。只是没有想到，我们三个能这样坐在一起，还真是有趣。” “还真是了。”宋瑶笑了起来。 “这个除夕，倒是我记事以来，最畅快的一个除夕了。” “你还有很多个除夕。”任缘说。 宋瑶一抹浅笑挂在嘴边，看向任缘。 “其实也并无不同，只是今年没了宋大勇，我便觉得畅快了一些。” “像我们这样，无依无靠，除夕的意义便是在于，要好好吃一顿的形式。”唐芸说。 宋瑶将脚抬上花台，膝盖撑着下巴，神情慵懒了一些。 “去年，也是年里，我跑去西区，玩了一夜。西区，还是比秦镇繁华一些的。到了晚上，那高楼内，万家灯火。我站得不远，便能隐约看到楼内的光景。 “我看着他们似乎在说笑，在厨房里做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饭，很是热闹开心。我到那时便懂了，我没有家。所以除夕，与我而言，没有意义。” “以后，总会有意义。”任缘学着宋瑶的样子，也抬起脚，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你会有爱人，有孩子。会和他们围坐在一起，吃你做的菜，看着他们嬉笑。” “你想得太简单了。” “到那时，你会发现，除夕很有意义。因为，他们会很开心。”任缘自顾自的说。 “你，想得太远了。”宋瑶撇撇嘴。 “我现在只想回去将我那被单洗干净。” “那被单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今天提了好几次了。”唐芸疑惑的问。 “我那被单还泡在水盆里，打了洗衣粉的，再泡就要脱色了。” “重新买一床便是，你有钱的。”任缘语气淡淡。 “那钱我要留去西区生活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丰泰会给你发工资。” “不了，我不想在丰泰上班。” “冷娇娇这边的报酬，不要了么？” “算了，我那时随口一说。” “噢，随你。”任缘说着，站起身来，望向凉亭的方向。 唐芸跟着也站起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秦月这两天没有动静，想必应该不会阻拦你的。” “嗯，她说过，她不会阻拦。” “明天，愿你得偿所愿。”宋瑶随意的摆了摆手。 “并不是，多么美好的愿望。”任缘垂眸，抿了抿唇。 “至少，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是将这件事达成了。”唐芸安慰。 “我也不知，是对是错。”少女的眼里掠过一丝迷茫。 “怎会不对。”宋瑶顿了顿，继续说：“他只有进去，才能摆脱胡正，才会有生机。” “但，有人会为此难过。” “秦月么？”唐芸问。 “嗯。” “你又怎知，她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每日里浑浑噩噩，并不痛苦呢？” 第493章 捉迷藏 2004 年 1 月 22 日，大年初一。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矮楼边。 任缘坐在石桌前，桌上摊开来一本书，她正仔细的翻看。 今天，太阳便没有出来过，天空就是一层叠着一层的灰白，光线也并不充足。 少女的背脊微微挺起，露在袖外的手指苍白冰凉，与她的面色一样。 “哒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子沉稳，节奏均匀。 任龙涛今天穿着随意，一件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重的帆布外套。 他的头发也未打理，随意的耷拉着。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不疾不徐的绕过矮楼，出现在石桌的侧面。 少女翻书的动作顿了一瞬，眼睛并未抬起。 任龙涛的脚步也顿住一瞬，他只看了那石桌前的少女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凉亭的方向。 直至走到那小山坡旁，他停了下来。他在山坡下那几块烂石板处，弯下身去。 任缘抬起头，看向那个不远处的身影。 那个位置，是她喜欢藏东西的地方。她和黄衍第一次在凉亭遇见，她便将黄衍的小灵通藏在了那里的石板下面。 男人佝着背，将石板搬开，然后他从外套的内里，掏出一个不小的纸袋，塞了进去。 他将石板盖回原处，又提起一旁的袋子，站起身来。 任缘收回目光，又继续看书。 男人转过身，看向石桌边的少女。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薄唇抿了抿。他的眼神浑浊，眼睑处还有一些乌青。 好半晌，他终于抬起步子，往石桌前走去。 任龙涛走到石桌边，将手上的袋子放在了石桌上。 任缘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身前的袋子，又抬起头来，看向男人。 “什么？” “她给你的。” “噢。”任缘站起，将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个餐盒来。 任龙涛抬起头，往四下望了望，然后缓缓的坐在了少女的对面。 任缘自顾自的将饭盒布置出来，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肉馍，低头开始吃。 任龙涛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仍旧浑浊不清。 “一年多前，你找到我，说你要帮我拿药。”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自说自话。 任缘不疾不徐的吃着手里的肉馍，并不搭腔。 “你守在凉亭三天三夜，并未有人送来。你，便劫走了路人的财物，拿来敷衍我。” “一开始，你便在逗弄我。”任缘埋着头，边吃边说，语气冷淡。 男人抿了抿干涸的唇，弯起嘴角，并不在意任缘的态度。 “确实有点生气，想揍你。把那娃娃撕碎，也只是为了确定，你没有碰药。后来，不是让她给你买了新的？” 任缘顿住，眸色渐渐沉下。 “你从小便倔强，不让你做的事，你定会一做到底。”任龙涛继续自说自话。 任缘埋着头，嘴里的肉馍细嚼慢咽，不置可否。 “就那么想将我送进去么？”他又问。 “是。” “你小时候，我便教过你捉迷藏。” “忘了。” “我给你讲过，藏得越深，沉得住气，便越安全。待他始终找不到你，终究会放弃的。” “一直躲下去，很被动。” “一直躲下去，时间越长，风险越小。” “不喜欢被动。” “在没有足够的能力时，便该躲好。” “只怕探出头来时，游戏已经结束。” 任缘说完，站起身来。 她将书本合上，将桌上的饭盒收进袋子里。 任龙涛也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往四周扫了一圈，起身离开。 任缘立在石桌边，看着男人的身影拐了一个弯，消失。 她掏出小灵通，拨通了黄衍的电话。 “老婆。”黄衍接得很快。 “药，他藏好了。” “我已经知道了，江宽的人在附近。” “嗯。” “他和你说了什么？”黄衍问。 “无关紧要的事。” “小缘。”黄衍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你爸爸是被胡正害的。” “知道。” “那么，你想好了吗？真的要现在抓他。” “要。“ “呃，好吧。” “挂了。” 另一边，丰泰娱乐室的包间内。 黄衍挂断电话，埋头使劲搓了搓脸。 一旁，林维峻老神在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怎么？你还没有想好说辞么？” “没有，总之，不能让她爸爸被捉住。实在不行，我就全部怪到你的头上去。” “无所谓。”林维峻摆了摆手。 “我又不在乎。” 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望远镜来，摆在了茶几上。 “安全起见，我弄来两个望远镜。不过，光线太暗了，也不一定看得清楚。” “有总比没有好。”黄衍说着，拿着望远镜举到眼前，往里望了望。 “我先说，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林维峻看着黄衍，叹了一口气。 “像这样有明确时间地点和抓捕对象的行动，没有充分的理由无法撤销。抓不到则已，抓到了，想要再将他捞出来，怕也会很难。你犹豫的那一天，让我们现在进退两难了。” “那你昨天说得如此轻松？” “试想一下，任何人看到假币，会将真货拿出来么？” “那你现在为何又没有把握了？” “因为那火药桶看到了任龙涛藏药。”林维峻摊了摊手。 “若是她硬要把那藏药的地点指认出来，这个事情，恐怕就要全部抓回去慢慢掰扯了。” 第494章 藏好 晚上九点，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凉亭。 一个身着黑衣的矮小男人坐在石凳上，他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挎在一侧，夹得很紧。 不远处，石桌下，一个少女蹲在那里。她的脑袋藏在石桌立柱的后方，仅露出一只乌黑透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凉亭的方向。 少女的身后，矮楼的三楼。 林维峻和黄衍一人举着一个望远镜，二人站在楼梯间的石头围栏处，探出头来。 “再来晚些，那火药桶便发现我们了。” “发现就发现，说不定我一会还要跑下去扯住她。她要是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事情就麻烦了。” “说点吉利的，我可不想再往总队跑了。” 二人说话间，任龙涛出现在了路口。 他仍旧穿着今天那件厚实的帆布外套，步子走得不疾不徐。 整个院子安静，男人的脚步沉稳，皮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清晰。 他径直走到山坡下，抬头往上看去。 只片刻，他便抬脚，走上阶梯。 很快，他走进凉亭，在黑衣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钱呢？”他问道。 黑衣男人取下布包，放到石桌上，用手摁住，然后他抬起头来。 “货呢？” 任龙涛却是不语，他刚刚抬起手，却见那黑衣男人突然将那布袋迅速往前一推。 “那么，你先看钱吧。”男人说着，盯着任龙涛的眼睛，缓缓的将手挪开。 任龙涛抬起的手顿住，又放了下来。他斜了黑衣男人一眼。 “你，不怕我拿钱便走么？” “不怕，你先看钱吧。” “呵。”任龙涛伸手直接将布包拉到自己手里，抬起头来。 “我倒是不晓得，我的口碑那么好了。” 他说着，缓缓拉开布包。 黑衣男人绷紧背脊，不断观察着任龙涛的表情。 任龙涛低头，眼睛往包内看去。 突然，他的瞳孔一缩，眉头蹙了起来。 很快，他抬起头来，面上的诧异没有来得及抹去。 他未说话，一动不动的盯着黑衣男人，浑浊的眼睛里情绪晦暗不明。 黑衣男人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渐渐的从警惕变为疑惑。 矮楼三楼，楼梯间。 “嘶。”林维峻皱眉，眼睛从望远镜里退了回来。 “怎么不跳，也不跑？被吓着了？” 黄衍皱着眉头，眼睛却没有挪动半分。 “你确定里面是假币？” “一眼假，我亲自塞进去的。” 矮楼下，石桌后。 任缘也正死死的盯着凉亭。 山坡上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只听清了一两个字。 她躬着背脊，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了一些。 凉亭内，任龙涛盯着黑衣男人，仍旧一动不动。 黑衣男人又等了片刻，面色终于变得焦急。 “没钱，懂？”他没忍住，小声说了一句。 又过了半晌，任龙涛的嘴角勾起。 “噢。”他说着，突然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右手往外套内里掏去。 很快，他不疾不徐的掏出一包巴掌大的白色粉末，透明的袋子，一眼可见。 矮楼三楼，黄衍看着男人掏出那包白色的粉末，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他在干嘛？” 林维峻也愣住了，他的手臂一颤，望远镜差点从手上掉落。 就在这时，凉亭四周突然有了动静。 接着，一个个身穿深色迷彩服的持枪警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三秒的时间，便将凉亭围得密不透风。 “不许动！”立刻有人喝道。 “糟了。”林维峻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眼神不好？”黄衍颤颤巍巍的偏过头来。 “或者是自爆。” 凉亭内，任龙涛面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着。 他将那包白色粉末随意的丢在石桌上，双手抬起。 他的对面，黑衣男人垮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任龙涛，也将自己的双手抬了起来。 没有紧张的抓捕场面，也没有负隅顽抗的情节，几个警察上前，轻松的将二人押了起来。 接着，又出现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将石桌上的物品进行了拍照和收纳。 任龙涛被带上了手铐，两个警员将他架住，往山坡下走。 他的面色平静，眼睛却始终望着矮楼前的石桌。 很快，他被押着走到了离石桌侧边。这个位置，离石桌大约还有七八米。 他顿了顿，看着石桌下方，嘴角又勾了起来。他似精准的看到了，少女的眼睛。 “藏好。”他那有些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只一个嘴形，并没有发出声音。 “快走！”押着他的警察一吼，摁在他肩上的力量突然变重，他被推着往前走去。 任缘蹲在石桌后，藏得并不是很好。 她清楚的看到了任龙涛对她说的话。 她的背脊微微一颤，乌黑的眼瞳里无法抑制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一动未动，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远。 就在这时，石桌不远处。 矮楼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接着单元门突然“哐当”一声被一股大力推了开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往那群警察离开的方向追去。 任缘一愣，从石桌下退出，站起身来。 那人速度太快，她没看清。 半晌，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吸了吸鼻子，转过身。 黄衍正站在矮楼的单元门口，他的双手揣在裤兜里，身形挺拔。 他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少女，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第495章 我的好岳父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矮楼前。 任缘和黄衍对望，二人间一阵沉默。 又过了半晌，黄衍终于抬起步子，走向少女。 “一直在这？”任缘问。 “嗯。” 黄衍上前两步，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搂去。 任缘偏头，脑袋堪堪贴近黄衍的胸膛，眼睛一闭，那一滴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抬手，环住黄衍的腰杆，呼吸变得有一些乱。 黄衍的手臂颤了颤，又稳住，开始缓缓去抚她的背脊。 “后悔么？” “不。” “我有一段时间，也很讨厌我爸爸的。他对我的要求甚高，还给我报了无数个特长班。搞得我玩的时间都没有。他逼我件件事情务必要做到顶尖。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来那么多的顶尖。” 任缘沉默着，靠在黄衍怀里，一动不动。 “我学游泳时，怕水。他便提起我，将我往大池子里丢。我那时根本不会水，真的是怕极了。待我拼命扑腾上岸，他便又将我提起，丢了回去。如此往复。我那时，真是恨死了他。” 黄衍的语气很缓。 “一直到二零年年底，去南海的那时，所有的恨都变为了感激。那天，我被海浪卷住了。我那完全不会水的傻老婆，冲进了海浪里，企图把我捞回来。我都不记得，那天我喝了多少海水，我是如何捞起她，拼命的游上岸的。但我记得，我小时候便是这样一次一次的扑腾，最终，我都回到了岸边。” “小缘。”黄衍的声音愈发的温柔。 “所有的爱恨，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转换。你不必克制，也不必过于在意。” “嗯。” “难过，就哭出来。你现在还小，可以肆无忌惮的哭。” “哭不出。” 任缘说完，身子突然一僵。 她突地抬手，一股大力将黄衍推开，转身便往凉亭所在的山坡下跑去。 黄衍莫名被推后一步，他愣了片刻，然后立即跟上前去。 任缘跑到小山坡下方，跨到一边，站在任龙涛白天藏东西的那块石板处，蹲下身来。 她将石板搬开，立刻看到了里面的那个牛皮色的纸袋。 她取出纸袋，站起身。 黄衍走到任缘身前，看着她手里的纸袋，微微皱眉。 “他今天藏的？” “嗯。” “明明藏了东西，为何又带了一包？” 任缘摇了摇头。 她抬起另一只手，将纸袋打开，二人一齐往纸袋里看去。 袋子里，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金黄色枫糖。 夜里，小山坡下的光线很暗，那袋子里的枫糖没有什么光泽，看上去不如有光时那般晶莹剔透。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纸袋上。 接着，任缘的眼泪似断了线般，一串串的落了下来。 黄衍抬手，想要替她将眼泪抹去，奈何却是越抹越多。 很快，任缘一只手举着枫糖袋子，两只手张开，一把扑到了黄衍的胸前，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事的，你现在放声大哭也没事。” 黄衍一边抚着少女的背脊，一边安慰。 时间不长，哭声渐渐散去，任缘将头撑起，手也松了开来。 黄衍低头，看了看少女红肿的眼睛，有几分心疼。他伸出手指，用指腹给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吃吗？”任缘吸了吸鼻子，将枫糖递到黄衍的跟前，她的呼吸还有一些不稳。 “这家枫糖，好吃的。” 黄衍没动，他望着少女好看的眉眼，那哭过的眼睛更加清亮透彻，看上去楚楚动人。 “还恨他么？” “不恨了。” 就在这时，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顿了顿，掏出裤袋里的电话，举到了耳畔。 “喂。”林维峻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黄衍举着电话，不可察觉的往后挪了挪。 任缘并不在意，她许是站累了，便蹲下，掏出一块枫糖吃了起来。 “怎么样？”黄衍盯着前方的任缘，声音不大。 “呵，真是万年一遇了。”林维峻语气却是轻松，黄衍听不出其他异样的情绪来。 “怎么了？” “那任龙涛带了一袋面粉来，刚刚检测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面粉，粮油店里两块钱一斤的上等面粉，做面皮用的。” “什嘛？！”黄衍仍旧望着蹲在地上专心吃枫糖的少女，一时间心情复杂起来。 “搞笑吧？假钱买假药，万年一遇了。” 任缘似感觉到了黄衍的情绪变化，她抬起眸子，看向一脸复杂的黄衍，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黄衍转过身，他使劲闭了闭眼，又抬手抚上了额头。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他们大费周章的将人捉回来，摆好了架势。结果检验科那边叫停了，现在人正在审讯室里喝茶，非常轻松。我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黄衍的脸黑了黑，他偏头，又看了一眼手里还握着枫糖的任缘。 “情绪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这正合了我们的意，不是么？他安全脱身，你也不用再想说辞，简直是最佳的结果。” “还真是，我的好岳父。”黄衍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林维峻的分析轻松很多。 他挂断电话，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又往身前看去。 此时，任缘已经站起，也正望着他，她的手里还捏着半块枫糖。 黄衍立马搓了搓脸，走到任缘身前，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呃，枫糖，好吃么？” 第496章 当了炮灰了 2004 年，大年初一，夜晚。 小山坡下，黄衍小心翼翼的望着身前的少女，一时间心乱如麻。 任缘皱着眉头，捏着枫糖，没有说话。 “呃。”黄衍叹了口气，仍旧是欲言又止。 “谁的电话？”任缘的面色沉下，只有那眼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林维峻。”黄衍别开脸去。 “怎么了？” 黄衍顿了顿，瞟了一眼任缘手里的枫糖，仍是不知如何开口。 任缘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说。”她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小缘。”黄衍抬手，摁住了少女的肩膀，换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 “你，千万，不要动气。你是金牛座，金牛座的人容易钻牛角尖，一旦爆了，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不要扯。”任缘说着，胸腔微微的起伏起来。 “你，你千万不要动气。”黄衍不由自主的抚起少女的背脊，已经开始给她顺气。 “说不说。”任缘直直的盯着黄衍，眉头蹙得更甚。 “呃。”黄衍使劲闭了闭眼，捏着少女肩膀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然后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 “你爸爸，呃，任龙涛，他没有卖药。” “什么意思？” “他，他拿了一袋面粉过来交易，已经检测出来了，是上等面粉。”黄衍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女的表情。 “啪！” 任缘瞬间挣脱了黄衍的手，将手里的枫糖砸得粉碎，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 “小缘。”黄衍忧心忡忡的望着少女，没敢上前。 “这 个 狗。”任缘气得身子发颤，三个字，一字一顿的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她突然转身，拿起地上的牛皮纸袋，就往地上砸去。 “哗啦啦。” 那枫糖散落了一地，声音清脆。 她摔完枫糖，仍不解气，又抬起脚，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往地上的枫糖狂踩。 黄衍忽地双手抱头，蹲下身，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多时，地上的牛皮纸袋和枫糖都被踩得稀碎，但任缘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黄衍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他终于站起身，一把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再跺，脚要麻了。” 任缘的胸腔仍旧剧烈的起伏着，黄衍都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不住的颤动，但她的脚已经停了下来。 “我要，杀了他。”少女的眼眸猩红，却已不是刚才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那确是要杀人的眼神。 “杀了他，妈妈会难过的。” “闭嘴！”一声怒吼。 那远处的矮楼，楼梯间的声控灯都被她吼亮了来。 黄衍着实被吓了一跳，乖乖闭上了嘴。 突然，任缘瞬间挣脱了黄衍的手腕，往四栋跑去。 黄衍身子一僵，立刻追了过去。 任缘喘着气，跑到四栋单元门前，黄衍终于追了上来，一把又拉住了她的手腕。 “小缘，不要冲动，乖，爷爷已经睡了。” 任缘偏头，瞪向黄衍。 “松手。” 黄衍没敢松手，换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我，马上下来。”任缘转过脸去，一边喘气，一边说。 黄衍迟疑了片刻，终于松开手。 “哐当。”单元门打开又关上。任缘“蹬蹬蹬蹬”的冲上了楼。 黄衍使劲抹了抹脸，又使劲抓了抓头皮。 “真是当了炮灰了……很莫名，很委屈。”他自言自语，一脸的绝望。 不多时，二楼的房门被打开来，任缘关上房门，又“蹬蹬蹬蹬”的跑下了楼。 她一股大力将单元门推开，往岔路口的垃圾堆奔去。 黄衍反应敏捷，闪得够快，否则那大铁门铁定能将他的鼻子撞扁。他没有犹豫，立刻跟着任缘跑上前去。 此时，任缘手里捏着一个芭比娃娃，她冲到垃圾堆前停了下来。 垃圾堆是用石头砌起的，里面的垃圾散发着恶臭，好在是冬天，那臭味尚可以忍受。 黄衍垂眸，看了看任缘手里的芭比娃娃，面露疑惑。 少女的背脊仍旧在剧烈的波动，呼吸重得不像话。 她突然抬起手，一把将那芭比娃娃的头撇了下来。 黄衍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嘴巴也微微张开，嘴唇颤动了一下。 “啪！”那芭比娃娃的脑袋带着长长的金色头发，被少女狠狠的砸在了垃圾堆前的地下。 接着，任缘手掌贴着芭比娃娃的衣服，一把将那雪白的公主裙撕烂下来。 然后，她又捏住那芭比娃娃的手臂和腿部，将所有能够扯烂的地方全部扯烂，一股脑的砸在了地上。 一旁的黄衍目瞪口呆。 任缘仍旧没有解气，她又抬起脚，往那支离破碎的芭比娃娃身上踩去。 “小缘……”黄衍欲言又止。 “这娃娃，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说撕就撕了。” “不是你送的！” “你的娃娃，不都是我给你买的。” “说了，不是你送的！”任缘还在奋力的踩。 “噢。”黄衍苦着个脸。 “脚会跺疼的。”他说得小心翼翼。 任缘又跺了两脚，终于是停了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起头来。 “黄衍。” “我在。” “这辈子，你都不准叫他爸爸。” 第497章 破绽（回忆） 2015 年 12 月 25 日。 万玲集团，24 层董事长办公室。 赵部长西装笔挺，拿着一张单子，推开门，恭敬的走了进去。 “董事长。” 老黄坐在皮质的沙发椅上，戴着一个眼镜，脑袋从一堆文件里抬了起来。 赵部长微微躬身，然后立刻将单子举起，有条不紊的开了口：“本月，提出离职的一共有七位员工。比今年往月的离职率高出了百分之一点一五，尚在正常范围。” “哪里正常了？”老黄一脸严肃的看向赵部长。 “我们集团总部的正式员工有一百四十七人，一下走了七个。比集团旗下的任何一间子公司都要夸张，你跟我讲这是正常的？” 赵部长嘴唇绷紧，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老黄将眼镜取下，捏了捏眉心，又看向立在桌前垂着头的男人。 “老赵，你的脑子被驴踢了么？一个人事部的部长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你扳起你的指头好好数一数，整个绿城，哪一家公司十二月份的离职率有那么离谱？任何一个脑子没有被驴踢过的员工，要离职，至少也要再熬一个月，拿到年终奖再走。” 赵部长微微抬眸，瞟了桌后的老黄一眼，又垂下头去，仍旧不吭声。 老黄上下打量了赵部长一番，站起身来。 “离职原因。” “噢。”赵部长立刻又将单子举了起来。 “呃，有一个，是因为天天加班没有双休。有两个，是因为工作起来不够开心。呃，剩下的四个……”赵部长欲言又止。 “说。” “呃……剩下的四个写的是，要，要去追求诗和远方。” “胡言乱语。”老黄背着手，走到落地窗边，往外望去。 “我们集团总部的转正标准如此严苛，哪一个员工不是磨砺出来的？一下子有四个要去追求诗和远方，你信么？” “我……”赵部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埋下头去。 “哪几个部门的？什么职位？”老黄继续问道。 “呃，行政公关部一人，财务部一人，人事部一人，市场部四人。级别的话，除了薛琴是行政特助外，其他都是普通员工。” 赵部长话落，老黄沉默下来，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赵部长仍旧立在原地，双手捏着那张单子，垂着头。老黄双手背在背后，站在窗边，一动未动。 又过了半晌，老黄终于转身，走到赵部长跟前。 “你是说，研发部，产品事业部，一个人都没有走？” “没有。” “嗯。“老黄点了点头。 “小琴还在公司里么？” “在。” “把她叫过来。” “好的。”赵部长说完，立刻转身准备溜。 “等等。”老黄又叫道。 赵部长的脚步顿住，身子一僵，脸又垮了下来。 老黄又转到赵部长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老赵。” “嗯。”赵部长扬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来。 “你是我从国内顶尖的猎头公司挖来的。” “是的，董事长。” “如此大的破绽，你是在抹黑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在抹黑自己的智商？” 赵部长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罢了。”老黄摆了摆手。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你最擅长回答的问题。这些人，被挖去哪里了？” 老黄问完，盯着赵部长一动不动。 “呃……”赵部长的头又低了下去，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 “被挖去了，一家叫原野设计的初创公司。” “噢。”老黄转身走回自己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你去吧。” “好的。”赵部长不自觉抹了一把额头，立刻抬步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老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暗自思量了半晌，掏出手机，拨通了衍妈的电话。 “喂。”衍妈的声音很快便传了过来。 “你在哪？” “自然是在给你精心挑选生日礼物了。” “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电话那边顿了顿。 “在做脸，怎么了？”衍妈的语气不耐。 “今晚，小衍要回家吃饭么？” “你哪次生日，他不回家陪你吃饭了？” “嗯。” “饭已经在做了，你多久回来？”衍妈问道。 “准时下班。” 中区，黄衍的公寓内。 黄衍悉心挑选了一件皱皱巴巴的上衣，内里特地穿了两件羊绒棉毛衫。 然后他又走到鞋柜边，掏出一双稀烂的运动鞋，穿在了脚上。 他走回镜子前，又照了照，然后满意的掏出电话，拨通给了宋子阳。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别忘了。” “今天不是你爸过生日么？再者说，我也要和小彤过节。” “刚刚在一起两天，你过什么节？” “这不是刚开始热恋。” “你别给我掉链子，她今天要加班，起码得到八点，请你七点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 “东区？” “对。” “是了是了。” 黄衍挂断电话，他拿起桌上的电瓶车钥匙出了门。 第498章 时候未到（回忆） 东区，锦绣园。 黄衍骑着一个电瓶车，头发蓬乱。他在大门入口处被门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找谁？” “二十四号，黄家。” 那门卫上下打量了黄衍一番，白手套摁在黄衍的电动车手柄上，并没有放开。 “你能联系二十四号的业主吗？我们必须确定你的身份。” “你打电话过去问不就是了。” “抱歉，我们不可以随意联系业主的。你只能自己联系，然后让业主通知我们开门。” 黄衍皱眉。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辉腾停在了园区大门口，恰好是停在了黄衍的电动车旁边。 门卫立刻掏出电动钥匙摁了摁，然后面朝车子微微躬身。 高大的金色铁门缓缓的往两侧滑开。 车子没动，后座的玻璃却是徐徐降了下去。 老黄探出一个脑袋，皱着眉头，看着跨坐在电瓶车上的黄衍，久久不语。 “爸。”黄衍挠了挠头，笑道。 “车呢？”老黄上上下下又打量了黄衍一番。 “车库里。” “这是什么意思？”老黄指了指电瓶车。 “噢，日常交通工具，很环保的。” “嗯。”老黄偏开头，后座的车玻璃升了上去。 黑色的辉腾启动，缓缓的往大门内驶去。 黄衍瞥了那门卫一眼，将电动车的脚踏收起，跟在辉腾的后面，梭进了大门里。 锦绣园 24 号别墅。 大门打开，老黄将外披的风衣脱去，挂在手肘上，走进门。 黄衍跟在他的后面，将那双稀烂的运动鞋甩到一边，换上了毛茸茸的拖鞋。 衍妈坐在沙发上，偏过头来。然后她愣了愣，走上前去，绕着黄衍转了两圈。 “cos play？”她问道。 “妈，你还知道 cos paly？”黄衍说着，眉毛一挑。 衍妈摆了摆手。 “是霸道总裁流落民间的戏码么？” “你还知道这种戏码？”黄衍嘴唇微张，眼里却有诧异。 “总裁？”老黄偏过头，斜了黄衍一眼。 “我倒是不晓得，你已经是总裁了。” “你懂什么。”衍妈瞪了老黄一眼，撇撇嘴，又往客厅里走。 “霸道总裁为追落难娇妻，不惜深入民间，扮作苦楚的模样，只为博得美人的芳心。” 黄衍闻言，眉毛又是一挑。 他走进客厅里，站在茶几前，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衍妈的神情。 “呵，又是哪一部电视剧？”老黄将风衣挂好，也坐到了客厅里。 “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那个《姗姗来了》你没有看么？” “我哪里有时间看？” “休息时，你总要看一看，学一学。你说的，人是需要争分夺秒的进步的。” “我看这些能进步什么？”老黄皱眉。 “自然是提高一下你的情商。” “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搞笑。”老黄捏了捏眉心。 “你觉得我老了？”衍妈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我说的是我老了。” “你果然开始嫌弃我了。” 一旁的黄衍叹了口气，他从裤袋里掏出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来，走到老黄的身边，递了过去。 “爸，生日快乐。” 老黄刚刚抬起的手臂收了收，目光从衍妈身上收了回来。他低眸看了一眼黄衍递出的门票。 “这是什么？” “音乐会，一会你和我妈去听，圣诞节专场。” 老黄蹙了蹙眉。 “这是，礼物？” 黄衍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他说着，将门票塞到了老黄的手里。 一旁的衍妈看了看那两张门票，又斜了老黄一眼，捋了捋头发，下巴抬了起来。 晚饭。 夫妻二人间的气氛又变得和谐了起来。 衍妈往老黄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看向黄衍。 “你不和我们去么？” “你们两个去听音乐会，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么？” “是呢，老大不小了，还不肯好好去相一个女孩子回家么？” “时候未到。” “就你这副模样，我看还早得很。”衍妈撇撇嘴。 老黄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碗，站起身来，转身便往二楼走。 “干什么去？”衍妈问道。 老黄未答。 半晌，他又回到餐桌上，他将一张黑色的卡片推到黄衍的身前。 黄衍一愣，将头从碗里抬了起来，一脸疑惑。 “你想要自立，有想做的事，便去做。”老黄说着，举起筷子。 “但是，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不至于。” 黄衍闻言，更懵了。 “爸，我这个是剧情需要。”他抬了抬手臂，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你好好的给我那么多钱干嘛？” “你现在需要，而我刚好有。”老黄说得随意。 “我要那么多钱拿去干嘛？”黄衍皱眉。 “创业，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有备无患，但还是要学会细水长流。” “呃。”黄衍挠了挠头。 “没花多少钱，创业和今天这身打扮没啥直接的关联。” “噢。”老黄偏头，从上到下看了黄衍一遍，然后将卡收了回去。 “不过，我说过的。你要玩，便好好玩。若是开始做事，便要想办法把事情做到极致，做到顶尖。” “知道了。”黄衍撇撇嘴。 七点，宋子阳准时将车停在了黄衍家的门口。 黄衍刚巧推开门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走上前去。 “你这是什么打扮？”宋子阳一脸嫌弃。 “剧情需要。” “太夸张了。” “别废话，一会来不及了。”黄衍看了看时间，掏出钥匙，将门边的电动车摁亮。 “你骑这个去东区？” “那不然呢？我可是特地充满电了。” “那你骑，我开车跟着你。” “不，做戏得做全套，我载着你。回头，你再打车过来开你的车。” 第499章 我们不合适（回忆） （本章链接第 172 章） 2015 年圣诞节，入夜。任缘的小公寓内。 黄衍紧紧的将任缘搂在怀里，食指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摩擦着女人背后可怖的疤痕。 小小的房间里寂静无声，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高，完全没有绿城十二月的冷意。 半晌，任缘动了动，从黄衍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你，听懂了？” “听懂什么？”黄衍皱眉。 “我说。” 黄衍立刻抬手，摁住了任缘的肩膀。 “你不要说，我来说。”他盯着任缘，满脸的郑重与认真。 “小缘，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不堪回忆的事情。你不用这样，你这样会显得我很不是东西。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不在意你的后背有多少纹身，有多少疤痕。这些疤，只会让我感到很心疼。” 任缘闻言，微微发怔。她看向黄衍，乌黑的眼眸里情绪万分复杂。 “我，我有劣迹。” “嗯。” “你的家庭良好。” “嗯。” “我的爸爸是毒贩。“ “嗯。” “妈妈也不是良民。” “嗯。” “我也不是。” “说完了么？”黄衍打断。 任缘怔怔的看着黄衍，嘴唇抿了抿，面色却是变得决绝。 “黄衍，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出生，家庭。” “你能选择么？”黄衍看着任缘，眼眶又红了一些。 “这些是你选的？就因为这个我们便不合适了？我只看到了拼命生活的你，坚强的你，孤独的你。我又能选择么？那要什么样的出身和家庭才合适？” “总之。”任缘闭了闭眼睛。 “我们不合适。” “放屁。”黄衍气急，吼了起来。 “任缘，我告诉你，天王老子来了，我们都合适。” 黄衍说着，气得在任缘的面前来回踱起步子来。这房间狭窄，他走两步便得转身又踱回来。 “我告诉你，就算全世界反对，我都会黏着你。更别提什么家庭，什么出身，什么合不合适。” “你父母，不会同意。”任缘垂着眸子，说得平静。 “天王老子都管不住我，他们能管住么？更况且，我们家也不是那种攀高踩低的家庭。” “你会后悔。” “你乱下什么定论！？”黄衍说着，又一步跨到任缘跟前。 “你给我听好了，任缘，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这段时间对我若即若离，你真的太轻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我，也会打你的。” 黄衍闻言一愣，看着任缘，心下一阵疑惑。他又思量了片刻，面上疑惑的表情渐渐变为愤怒。 “好好好。我听明白了，你以为我和宋子阳那个狗，是一丘之貉。” 任缘不再说话，她将衣服穿好，坐回了沙发里，头垂了下去。 黄衍立在原地，盯着任缘看了半晌，做了一个深呼吸。 “任缘，我的态度摆在这里。”他顿了顿，语气仍旧有些低沉。 “我想和你在一起，往后，我们一起生活，我想和你结婚。任何人的反对，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你考虑好，给我打电话，你的电话，我会第一时间接。你只要叫我，我随时都在。” 黄衍说完，往门口走去。 任缘仍旧坐在沙发里，埋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咔嚓。”大门打开又关上。 小公寓里静默下来，只剩下女人清浅的呼吸声。 茶几上，那杯水已经不热了，黄衍刚刚只喝了一口。 又过了半晌，任缘突然站起身来。她踩着拖鞋，飞快的冲出门去。 她甚至连门也没有来得及关起，转身便往电梯间的方向跑。 “任缘。”一声轻喝。 任缘的脚步忽地顿住，转头去看。 黄衍抱着双臂，靠在她房门边的墙壁上，偏着头，正望向她。 “你要去哪里？门都不关么？” 任缘又愣了愣，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门边。 黄衍望着她，面色不似刚才那般冷冽，很平静。只是门外很冷，他的皮肤显得更白了一些。 任缘没有说话，她拉过黄衍的手，又将人带进了房间里。 她关上门，转身便抬起双手，攀上了黄衍的脖颈，脑袋扬起，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很快，二人唇舌纠缠，吻得热烈。黄衍一边用力的回吻，一边将人往床边带去。任缘顺着他的步子，纤细的手指拉扯着他那件皱皱巴巴的外衣。 黄衍手忙脚乱，一个趔趄直接将人压倒在床上。任缘轻哼一声，微微蹙眉。 黄衍一愣，立起来些。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目光火热。 “撞疼了？”他有些沙哑的问道。 任缘没再回答，她剥去自己的衬衫，手臂又缠上了他的脖颈。 这一次，没有来得及关灯。 任缘的发丝有些凌乱，丝丝缕缕的搭在她的脸侧，白皙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她的眼眸晶亮，有些迷离，有些醉人。那好看的梨涡也现了出来，她在笑，是浅浅的笑。她的嘴唇闪着剔透的光泽，柔软无比。 黄衍的鼻息间充斥着独属于女人的香气，如此自然又是那么蛊惑人心。 “黄衍。”她附在黄衍的耳畔轻喘。 “黄衍……黄衍。”她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惑人的轻哼和喘息。 黄衍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呢喃。他似醉得厉害，深陷入彩色的幻境里。 夜深。 房间里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衣服七七八八的丢在地上和沙发上。 黄衍靠在床头，他抬手，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将怀里的女人搂紧了一些。 任缘有些疲累，脑袋无力的靠在黄衍的胸口，眼皮微微的垂下，呼吸还有一些沉重。 “为什么，没有走？”她有气无力的问道。 “等你将我捡回去。” “我不捡呢？” “我便等下去。” 第500章 太猥琐了 2004 年，大年初七。东区，花园茶语。 林维峻和苏青坐在小雅间的沙发上，林维峻刚刚端起桌前的茶水，大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来。 任缘双手揣兜，垂着头，眉眼隐在一片阴影里。她几步迈出，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林维峻一怔，手里的茶杯悬在空中。 紧接着，黄衍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不紧不慢的坐在了任缘的旁边。 “你看到没。”林维峻放下茶杯，偏头，看向苏青，手往任缘指去。 “她的脑袋上，顶着一片巨大的乌云。” 苏青蹙眉，望向黄衍。 “小缘，她怎么了？” 黄衍抬起头来，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而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快别提了。”他说着，摆了摆手。 “五六天了，除了这两天和我爸妈说话时尚算正常，其他的时间，一直便是这样。” 林维峻伸出手掌，试着在少女的眼前晃了晃。 “怕不是被气出了精神障碍。” “好好说话。”黄衍皱眉。 “我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快气完了。” “这也可以算的？” “呃……这一次，是她有史以来最气的一次。起码是三倍的气量，大约需要释放三倍的时间。“ 黄衍说得一本正经，对面的林维峻和苏青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服务员端上两杯奶茶来，摆放在黄衍和任缘的身前。 任缘仍旧坐在一片阴影里，双手揣兜，不发一语。 黄衍似习以为常，自顾端起自己那杯奶茶来，喝了一口。 “呃，说说总队那边。”他放下杯子，看向林维峻。 林维峻闻言，瞥了一旁的任缘一眼，才又看向黄衍。 “已成定局。扰乱公共秩序，拘留七天，大约明天就出来了。” “小虎那边呢？” “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他不会有说辞。” 黄衍闻言，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 “小缘，现在，你想怎么做？” 少女仍旧垂着头，雅间内光线昏暗，黄衍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她那一小个梨涡显出，她的嘴唇是绷紧的。 半晌，任缘终于将头抬起，望向林维峻。 “还有机会么？” “什么机会？” “抓住他。” “难。”林维峻摊了摊手。 “这一次都捉不住的话，后面他会更警觉的。唯一可以入手的机会，便是他现在陷入经济危机。只是，现在他的思路我们看不懂，他要如何弄到钱，弄到药，我们无法推测。” “嗯。” 任缘点头，沉默下来。 黄衍偏头看了看笼罩着一股郁气的少女，又抬眸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苏青，又偏头看了看一脸戏谑的林维峻，耸了耸肩。 四人又坐了一会，一起离开了花园茶语。 苏青挽着任缘走在前面，黄衍和林维峻走在后面。 刚刚走了半条街，任缘的脚步停了下来。苏青一愣，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林维峻和黄衍跟上前来。 黄衍低头，看了一眼任缘，又顺着少女的目光往前望去。 对面街角的小花台边。 一个少年正攀在花台上。他撅着屁股，脑袋往前探着。这少年的背影眼熟，那有些猥琐的姿势黄衍一眼就认了出来。 “嘶。”林维峻看着那身影，摸了摸下巴。 “那货是在干嘛？” ”宋，宋子阳？“苏青问黄衍。 黄衍的眉毛挑了挑。 “奇怪了……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老家劈柴么？” 黄衍和林维峻还在端详着宋子阳的屁股，却见任缘已经拉着苏青，往对面的街道走去。 两个少女走到对面的街道，在离宋子阳三五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很快，黄衍和林维峻也跟了上来。 宋子阳的屁股仍旧撅着，眼睛盯住一个方向，不知道看什么，似看入了迷。 几人掠过宋子阳的屁股，往前看去。 不远处，一间小书店前。 张小枫背着一个单间书包，正站在一块小桌板边仔细的翻阅摆在上面的书籍。 她应该是在看杂志类和文学类的书，挑挑拣拣的，随机的拿起一本，看了看，又会放回去。 “真是猥琐。”黄衍有些嫌弃的瞥了宋子阳的屁股一眼。 林维峻指了指宋子阳的屁股。 “他这，属于什么性质？尾随，偷窥？” 苏青也皱眉。 “太猥琐了。” 花台边，宋子阳一动不动，看得入神，并未察觉不远处的几人。 任缘双手揣兜，站在原地望着那屁股。突然，她松开苏青的手，往宋子阳的屁股走去。 另外的三人一愣，看着少女离宋子阳越来越近。 任缘走到宋子阳的身后站定，眼睛盯着宋子阳撅起的屁股，脚缓缓的抬起。 突然，她的脚掌对着宋子阳的屁股大力蹬去。少女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似把这几日积聚的怨气全都用了上去。 “哎哟我去！”宋子阳一声哀嚎，整个人都栽进了花台里，他扑腾的两下愣是没有爬起来。 “谁啊！谁踹小爷我了！” 任缘踹完，转身走回目瞪口呆的三人身前，拉起苏青便往反方向走。黄衍和林维峻也转身，跟了上去。 不远处，张小枫好似听到了宋子阳的声音。 她微微一怔，将手里的书放回小桌板上，循声望去。 那花台的树丛间似有什么动静，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在那树丛里奋力的挣扎，将那些半米高的树枝压得歪七扭八。 张小枫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走到花台边。 就这会功夫，宋子阳也终于将脸从树丛中撑了出来。 他跪在树丛间，气急败坏的往周围看去，却见张小枫已经站到了旁边。 “宋子阳？”张小枫看着宋子阳，面露诧异。 “呃。”宋子阳一愣，挠了挠头。 “你还好吗？” “你，看到有人踹我了吗？”宋子阳说着，又恶狠狠的扫向四周。 张小枫摇了摇头，她想了想，从背包里取出一些纸巾来。 “你先下来，擦擦脸。你现在好像一个土着人。”她将纸巾递出，看着宋子阳的脸，笑了起来。 第501章 疑心病犯了 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和任缘一前一后的走进家门。 家里已经没有衍妈的身影，倒是老黄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老黄偏头，看了一眼门边。 任缘低下头去换鞋，黄衍的手里提着几个口袋，里面装了一些蔬菜和肉。 老黄收回目光，眼睛又落在了报纸上。 任缘换好鞋，抬起头来。 “叔叔。”她喊了一声。 “嗯。”老黄的头仍旧埋在报纸间。 这几天，任缘都是这样叫的。黄衍看得出来，老黄陷入了巨大的尴尬之中。 因为任缘叫衍妈时，会叫妈妈，叫得衍妈乐此不疲。但任缘还是叫老黄叔叔。 这叫法，瞬间就将衍妈和老黄的关系拉了开来。 黄衍将菜肉放进厨房里，任缘跟着就走进厨房忙碌起来。黄衍慢慢悠悠的走到客厅，也坐到了沙发上。 “爸。”他叫了一声。 老黄终于是偏过头来。他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才又看向黄衍。 “今天你妈不在，我还说，你们要在外面吃饭。” “小缘会做饭的。” “噢。”老黄又将目光落回了报纸上。 “我吃完饭便走了。我提醒你一下，黄衍。你不要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否则我会亲自将你送到警察局去。” “爸，她成年前，我不会乱来的。” 老黄点头，将报纸收起，看向黄衍。 “今年，你十七了。” “嗯。” “你现在，与她形影不离。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么？” “我现在，想和小缘考同一所大学。”黄衍立刻正色。 “我们约定好了，我在绿城大学等她。” “嗯。”老黄又看向厨房的方向，语气缓缓。 “不论意图如何，至少你的方向没有错。散打，我希望你也坚持下去。” “会的，下周就要去继续训练了。” 晚饭。 任缘做了三菜一汤。黄衍帮着任缘将菜饭布置好，才去书房里将老黄叫了出来。 老黄已经换好了衣服，看模样吃完饭就要出去了。 他扫视了餐桌一眼，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餐桌上安静，老黄不说话，黄衍和任缘也不说话，三个人吃得不疾不徐。 只是老黄似乎对那盘烩三丁极为满意，一个人至少吃了大半。 三人吃好饭，黄衍将碗筷收拾，端回厨房里开始洗，老黄和任缘仍旧坐在餐桌上。 老黄擦了擦嘴，终于看向任缘。 “辛苦你了。” “应该的，叔叔。” “这些天，我发现，你比我见过的那些小姑娘，倒是成熟懂事许多。” 任缘垂眸不语。 “你住秦镇，他在东区，那么远的距离，你们如何认识的？”老黄继续问。 “在中区，偶遇。” “噢。那么想必，也有一年了。” “有。” “我听说，你的生活不易。但你现在，周末假期，如此奔波的到这里来，为什么呢？” “给他做饭。” 老黄闻言一愣，又将任缘上下打量了一番。 “就为这个？” “嗯。” 老黄又打量了眼前的少女片刻，唇角微弯，站起身来。 “你没有说实话。”他摆了摆手。 “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学习。若你生活上有困难，你可以直接给我讲的。” “叔叔慢走。” 黄衍收拾完厨房，走回客厅。 任缘手里握着遥控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入神。 “我爸走了？”他走到任缘身边，靠坐下去。 “嗯。” “你们聊了什么？” “疑心病犯了。” “噢。”黄衍望任缘的脸上看了看，趁其不备，在她的脸上“啵”了一口。 任缘没动，眼睛仍旧望着电视。 “他怀疑你什么了？”黄衍又问。 “到东区，动机不纯。” “本来也不纯。”黄衍说着，将任缘的脸捧起，上下打量了一番。 任缘皱眉，她突然捞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她将遥控器随手甩在沙发上，眼睛使劲闭了闭。 “一个两个。” “什么？”黄衍一愣。 “自以为是。” “啊？” “自作聪明。” 任缘说完，站起身，垂着头，蹬蹬蹬蹬爬上楼去。 ”诶。”黄衍立刻追出。 任缘冲进房间里，开了灯，然后她一屁股坐在了黄衍的小沙发上，双手抱胸，眼睛又闭了起来。 黄衍走进房间，蹲在了任缘身前。 “你这火气，都波及到我爸头上了？” 任缘没有说话，闭着眼，胸腔微微的起伏着。 “他又不晓得，十几年后你是他儿媳妇。”黄衍拍了拍任缘的大腿，起身坐到床边。 “他那疑心病，多少年的病史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想必今天便是特地留下来考察你的，不然他早回中区了。” “自作聪明。” “呃，你说哪个爸？” 任缘皱眉，她睁开眼睛，瞪着黄衍，沉默半晌。 “明天，我回去了。”她冷声说。 “什……什么？”黄衍一愣。 “你不看着我了？” “看着。你跟我回秦镇住。” “噢，那求之不得。”黄衍笑了起来，他抚了抚少女的脑壳，语气温和。 “下周开始集训，你便去和那女魔头住。” “嗯。”任缘站起身来，又往外走。 “干什么去？” “洗衣服。” “我的衣服不是都洗了么？” “妈妈的。” 第502章 不凑巧 2004年1月31日，大年初十。 秦镇街心花园，丰泰娱乐室私人包间。 自从黄衍被任缘困在东区之后，这个私人包间便被王明国占用了。 他将自己的训练器材搬进了包间里，又在承重墙上安装了一个厚实的拳靶。 除了去中龙武馆和上课的时间外，他每天准时上班，一个人管三个店，尽职尽责。 黄衍推门走进包间时，王明国正坐在地上拆手上的绷带。 “咦，明国，还在训练么？” “嗯。”王明国手上的动作不停。 黄衍慢慢悠悠的坐靠在了沙发上，睇向王明国，眼珠子转了转。 ”这几天，我可是听到不少八卦呢。” “什么？八卦？”王明国抬起头来。 “我听阿当他们说，你大过年的，将宋瑶掳走了。” “嗯。掳去电力厂。” 黄衍眉心一挑，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你。”他看着王明国，满脸好奇。 王明国面色平静，他拆完手上的绷带，走到茶几前，端起茶水喝了半杯。 ”明国，你不喜欢李小龙了？” “喜欢。” “那宋瑶呢？” 王明国闻言，抬起头来。 “呃，李小龙和宋瑶有什么关系？” 黄衍闻言，上下将王明国打量了一番。他咂吧咂吧嘴，眉头蹙了起来。 “要这么说来，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王明国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任缘，没有守着你么？” “呵，在外面呢。”黄衍指了指包间大门，脸又垮了一些。 “你快别提这个了，这段时间，我很被动。但是，我却又是那么幸福。”他的语气确是十分低落，但嘴角却又弯起。 黄衍话落，王明国面露疑惑。他扭了扭脖颈，准备转身出门。 “你干嘛去？” “去天任查帐。” “噢。”黄衍站起身来。 “那我和你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一个人了。” “可以。” 丰泰娱乐室，卡座区。 小松手里揪着一个绳头，递在任缘的身前。任缘埋着头，纤细的手指划过一根根彩色的细绳，翻动绕圈，将绳子编出好看又繁复的花纹来。 一边，宋瑶和唐芸手撑着头，看着任缘垂头忙碌。 “不是，已经送过一个手串了。我看他一直戴着的。”唐芸说。 “都包浆了。”任缘手上的动作不停。 “咦。”宋瑶有些嫌弃的别开脸去。 唐芸却是点了点头。 “男生汗多，一直带着，是要包浆的。” 说话间，不远处的包间门打开来，宋瑶别开的脸刚好对上了踏出门来的王明国。 她的面上嫌弃的模样更甚几分，她立刻转头 ，将脸偏向了另外一边。 唐芸看着宋瑶的模样，而后笑了起来。 “是多么讨厌他？” 宋瑶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真是怕死了，如避蛇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现在，在这街心花园，倒是牵扯不清了。” 她说着，不忘恨了任缘一眼。 “习惯便好。” 任缘抬了抬眸，看着王明国和黄衍二人往大门处走，眉头轻蹙。 黄衍跟在王明国身后，走到走廊的尽头，拐了一个弯，往卡座这边走来。 任缘的眉头瞬间舒展，又垂下了头去，继续编织手串。 “呵，比不了你的心境。你倒是对任何流言蜚语从不在意。”宋瑶的语气微酸。 她的话音落下，黄衍刚好走到桌前。 “我和明国去天任查帐。”他佝下身子，像是在报备。 “噢。”任缘手上的动作不停。 “呃，饭前回来。”黄衍继续说。 “嗯。”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现在正是下午四点，酒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很多酒吧刚刚才打开大门，有的门甚至还没开。 黄衍走在王明国的身侧，他一边走，一边慢慢悠悠的掏出电话，给林维峻拨了过去。 “喂。”林维峻接得很快。 “方便说话么？” “你方便了？” “是呢，这几日没有半分松懈的迹象，今天终于被我逮着机会了。” 黄衍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不凑巧，我现在又不方便了。” 林维峻说完，电话立刻被挂断。 黄衍看着手里的小灵通，愣了愣，叹了口气。 “明国啊，你不晓得，我现在想和林维峻接个头，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上学不就可以了。”王明国双手揣兜，走得不疾不徐。 “上学，机会可能会多一些。不过小缘现在有眼线了，苏青也是严防死守的盯着我们的。” “卫城的事情，还在查么？” “嗯。比你想象中严重很多。” “上学后，我会想办法看住她的。”王明国继续说。 “那必然要辛苦你了。” 二人正说着，王明国的脚步忽地顿住。 黄衍一怔，抬起头来。 此时，他们正走到酒吧街的中心位置。 王明国的瞳孔已经缩起，面色无比凝重。黄衍疑惑，顺着王明国的目光望去。 那是昌隆酒吧的方向。 “怎么了？” “我看到，胡正进去了。”王明国抬了抬手。 “你眼花了，胡正在秦镇警察局里关着，看日子也快要开庭了。” 王明国偏过头来，面色仍是凝重无比。 “昌隆，停业两个月了，大门一直是锁死的。” “嗯。”黄衍点头，像是被王明国的表情感染，他的面色终于也凝重了几分。 王明国不再说话，他的手指向昌隆酒吧那扇此刻已经敞开一个缝隙的大门。 那门缝很窄，不仔细看，却是不那么明显。 黄衍顺着王明国的手指仔细看去。顿时，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第503章 警告 秦镇，街心花园酒吧街。 黄衍望着昌隆酒吧的大门处，眉头深锁。 现在正是绿城一年中最冷的几天，随意的说话都能吐出淡淡的雾气。 但此时，黄衍的掌心竟变得有些黏腻，背脊一阵冰凉。 “你确定，是胡正？”他问王明国，声线有些不稳。 “我，确定。”王明国说得无比郑重。 黄衍立刻掏出电话拨给林维峻。但很快，电话被挂断了。 他又打开短信界面，手指飞快的摁动键盘。 “我让林维峻马上去查。” 王明国没有说话，他抬起脚，慢慢的往昌隆酒吧移动过去。 黄衍发完信息，跟上了王明国。 二人盯着昌隆酒吧的大门，步子越来越快，直至靠到酒吧大门边的墙壁上。 黄衍缓了缓呼吸，摘下鸭舌帽，脑袋往里探去。 白天，昌隆酒吧里的光线还算明亮。一楼的桌椅摆放得整齐，只是落了不少的灰。 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他们并不能看到一楼的全貌，但目光所及，并没有人。 黄衍和王明国对视一眼。 “一个人，进去的？”黄衍小声问道。 “嗯。” 黄衍沉默片刻，他似快速的做了一番思考，然后抬起头来。 “进去看看。” 他说着，又将帽子戴上，佝下身子，先一步闪入了门内。 昌隆酒吧一楼。黄衍和王明国小心翼翼的搜索了一番，又去吧台转了一圈，并没有人。 二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往楼梯的方向看去。 只片刻，二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的往楼上挪动。 楼梯间的光线要暗一些，但不至于看不清路。好在是瓷砖地板，二人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 黄衍走得小心翼翼，他的面色凝重，眼睛向上探。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身子一僵。 他身后的王明国同样顿住了。 前方，楼梯上，一个人影拐了一个弯，出现在二人面前。看样子，那人正是在往下走的模样，他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楼梯间的光线虽有些暗，但黄衍清晰的看见了那男人眼角下的疤痕，这人正是胡正。 下楼的男人背着一个布包，也顿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向二人立在背光的阴影里，黄衍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楼梯上，三人对望片刻，四周一片死寂。 “呵。”高大的男人终于出声。 “丰泰的老板，什么时候也开始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黄衍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抬起眸子，正对胡正。 “出来散个步，竟遇到了胡经理，我们还真是有缘呢。现在街心花园都在传，说胡经理犯了事，已经进了局子。现在看来，却是谣言了。” “既是殚精竭虑的将我送了进去，就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胡正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黄衍皱眉。 “胡经理哪里听来的谣言？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自找麻烦？” “任聪。”胡正往前一步。 “现在让路，我不与你计较。” “胡经理有急事么？”黄衍握着楼梯扶手，手指泛白，但岿然不动。 “我现在，只是警告。” “胡经理，怕不是你真被捉进了局子里，现在是，偷跑出来的？” 胡正闻言，一只手拢了拢身上的布包，另一只手往衣服的内里摸去。 黄衍的背脊立刻绷紧，眼睛盯着胡正那只正在掏内袋的手，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 他的身后，王明国同样面色凝重，二人盯着胡正，一动未动。 胡正伸手在内袋里掏了半晌，顿了顿，手又缩了出来，手上空无一物。 黄衍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胡经理，今天没有带刀么？” 胡正不答。 “看来胡经理走得太急，连武器都忘记带了。” 黄衍说完，胡正突然一步跃起，飞快的撞开二人，往一楼跑。 王明国反应迅速，他一个转身，一把拉住了胡正的手臂。 胡正大力一甩，仍旧作势往下冲。王明国立刻纵身一扑，整个人往胡正的身上压去。 黄衍后来居上，他也一个猛扑。胡正被二人压下，往楼梯的拐角撞去。 黄衍和王明国二人这一扑，将胡正压到了楼梯拐角的墙边。 胡正背脊撞墙，发出闷响。 但他的反应迅速。他立刻抬脚，一脚蹬开王明国，接着他一只手护着布包，另一只手抬起往黄衍的脸上砸去。 他的速度很快，并非普通混混那般乱打，击打的位置刁钻。 黄衍毫无准备，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黄衍的脸颊上。他懵了片刻。胡正连着又是一脚，黄衍直接被蹬退坐在了地上。 胡正翻身，立刻往楼下跑。王明国却已经追到他的身边，又是一个猛扑，这一次，二人一起往一楼的地面摔去。 黄衍爬起来，甩了甩脑袋，又跟了上去。 一楼地面，王明国又被胡正蹬开，但接连的翻转，胡正肩上的布包没有护住，里面一叠一叠的钞票落了出来。 黄衍不顾其他，他冲下楼，作势便要往胡正的身上扑。 突然，胡正一个翻身，在那散落钱币的布包处伸手一掏，一把黑漆漆的手枪现了出来。 他举起手枪，枪口对准黄衍。 只片刻的功夫，一楼楼梯口便静了下来。 黄衍的心脏突突直跳，眼皮也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他暴冲的姿势定在原地，不敢再挪动一分。 王明国已经坐起身，他盯着那漆黑的枪孔，也没有再动。 胡正喘着气，眉头舒展，笑容狠戾。 “我，警告过了。” 他的枪口对准黄衍，身子缓缓立起，蹲下身。 他单手背起布包，一面拾起钞票，一面关注着黄衍，枪握得很稳。 半晌，他将钱收好，站起身来。 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黄衍没歪一分。 “真想，就地解决你俩。”他说着，走到黄衍身前，枪口抵住黄衍的脑门。 黄衍闭了闭眼，额头上一颗汗水生了出来。 “胡经理，时间宝贵，你就不要与我们计较了。” “呵。”胡正歪着嘴角。 “若有机会，我会杀了你的。任聪，我记住了。” 他说完，又看向王明国，阴冷的笑容逐渐放大。 “你爸爸，没有杀人。” 王明国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不过，你抓不到我了。” 胡正说完这句，立刻收枪转身，速度极快，瞬间消失在了酒吧门外。 第504章 随他怎么想 2004 年 1 月 31 日，大年初十。 昌隆酒吧，一楼楼梯口。 黄衍看着胡正消失，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一旁的王明国绷紧的身体也缓缓的松了下去。 二人停在原地半晌，起伏的胸腔仍旧没有太多的缓和。 就在这时，黄衍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他摸了摸裤袋，将小灵通掏出来，举到眼前。接着他尽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控了控面部表情，才摁下接听键。 “该吃饭了。”任缘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就回来了。” 电话那端停顿片刻，却并没有挂。 “你，听起来有些喘。” 黄衍将电话拿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又整理出一个笑容来。 “好久没和明国锻炼了，刚刚比试了一番。” “比试？” “嗯。我这就回来。” 黄衍挂断电话。他摸了摸有些胀痛的脸颊，又拉了拉自己的口罩。接着他撑起身子，走到王明国的身边，将人扶起。 “还行？”他问道。 “小问题。”王明国把住黄衍的手臂立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肚皮。 “是个练家子。” “看出来了。”黄衍点头。 “现在怎么办？”王明国问。 “我得马上回去，不能让小缘知道这件事。你继续去查账，不要让人看出破绽，她的小姐妹还在天任上班。” “嗯。”王明国抬步往前走，步伐迈得有些许吃力。 黄衍的状况也并不太好，胡正蹬出的那一脚用了全力，他现在肚子仍旧有些疼。 王明国被硬生生的蹬退两次，必定更加难受。 二人走出昌隆的大门，黄衍将门关紧。 “走了。”王明国说着，往天任的方向走。 黄衍在原地顿了片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口罩下的脸颊。 “等等。” 王明国闻言转身。 黄衍走到王明国身前，将口罩拉下。 “乌青么？” “很明显，藏不住。”王明国盯着黄衍，眉头蹙了起来。 黄衍抿了抿唇，面露忧色。 “明国，若是藏不住，便说我们遇到了劫匪，被拖进巷子里，恶斗了一番。” “嗯，走了。” 王明国说完，往天任的方向走去。 黄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往丰泰娱乐室的方向走。 他边走边将小灵通拿出来看了一眼，林维峻仍旧没有回他的信息。 他又摁出一条短信发过去，然后他将与林维峻的所有短信一并删除。 黄衍走到丰泰娱乐室的背街时，任缘正站在一楼大门口。唐芸已经不在，宋瑶看样子也准备离开。 黄衍控了控表情，故作轻松的走上前去。 任缘抬眸，看着黄衍走近，目光渐渐变暗，眉头渐渐蹙紧。 她没等黄衍走到跟前，几步便冲了过去。 “走，饿了么？”黄衍扬起一个自认为轻松的笑容来。 任缘没动，盯着黄衍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沉了下来。 “打架了？” 黄衍一怔，眼睛忽地睁大，摊开手来。 “这你都看得出来？” “衣服，裤子。”任缘指了指黄衍满是灰尘的牛仔裤。 “才洗的。” “噢。”黄衍挠了挠头。 “说了，和王明国切磋了一番。” “噢。”任缘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宋瑶。 “先走了。” “我也走了。”宋瑶摆了摆手，先一步往清水巷的方向走去。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任缘家。 黄衍回去晚了些，耽误了做饭的时间。任缘太饿，便直接下了两碗面。 她将面条端上桌子，捞起筷子，埋头便吃。 显然是饿了，她并没有注意到，黄衍仍旧戴着口罩，没有动筷。 任缘吃了两口面，终于是抬起头来，眉头轻蹙。她没说话，嘴唇随着咬肌咀嚼的动作没停。 黄衍的眼睛微斜，并不敢直视少女投递过来的目光。他的喉结滚动了一瞬，胃里传来一阵空虚，显然也饿了。 任缘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脸终于完全沉了下去。 她放下筷子，“噌”的一声站起，身子前倾，一掌贴在了黄衍的口罩上抓稳，将口罩扯了下来。 黄衍闭了闭眼，他那右侧面颊上的一团乌青终于是见了光。 任缘盯着那团乌青，呼吸渐渐变重。黄衍没有看她，都能感受到她的胸腔已经在剧烈的起伏。 “谁弄的？”任缘冷声问道。 “呃。人跑了。” “街心花园，还有人敢打你么？” “怕是不认得我的，准备将我和明国拖出去劫财，我这不是大意了。”黄衍说着，站起身，走到任缘身边，抚起她的背脊来。 任缘转过身，面向黄衍，抬起头来，仔细往他的脸上看去。 “多少人？” “得有七八个，我来不及数。” “王明国呢？” “自然是和我一起将人打跑了。” 任缘没有说话，但那眼里打量的意味明显。 黄衍只瞄了一眼，心里也打起鼓来。他立刻将人摁回椅子上，换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是我大意了，想着这秦镇哪里还有我打不过的小瘪三。本是想着得要他们长点记性，却是轻敌了，是有两个挺能打的。” 他说着，又抚了抚少女的背脊，将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快吃，吃完你给我上药，我疼死了。” 黄衍说完，立刻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捞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任缘拿着筷子，看着闷头吃面的黄衍。她看了半晌，才埋下头去。 “明天，回东区。” “啊？”黄衍的嘴里包着面，抬起头来。 “明天回东区住，我们。” “后天就去武馆了，何必来回奔波。” “秦镇，以后你都不许来了。” “不至于，小缘，今天这个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你不是还气着我爸呢嘛？回东区，你见着他，又会生气的。” “随他怎么想。” 第505章 玩命局 2004 年 2 月初。中区，中龙武馆宿舍。 凌晨两点，黄衍的宿舍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玻璃洒了一些光亮进来，堪堪只能照亮床上的一小块地方。 黄衍躺在床上，眼睛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他的黑眼圈明显，眼睛圆睁。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握在手里的小灵通终于震动起来。 他一个激灵，立刻翻身坐起，将电话举到耳边，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十多天了。”他带着哭腔。 “别哼唧，我比你困难多了。”林维峻的声音很小。 “她房间开着门的，晚上也要听我的动静。” “有风险么？”黄衍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没有，我诓骗她喝了老爷子的白酒，喝了两杯。” “嘶。你倒是真的做得出来。” “事有轻重缓急。” “嗯。”黄衍正了正身形，握紧电话，面色郑重起来。 “查到了么？”他急切的问。 “大致的情况有所了解。”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光天化日，那胡正能从看守所里跑出来，若不是上面的人放水，便是买通了不止一个人。” “下追捕令了么？” “总队这边给压力，自然要下的。但是你知道，下追捕令和去不去追是两件事。” “秦镇警局那边怎么讲？” “谁敢跳出来认这个事？要么，就是找个替罪羊将事情抹去，总是要给上面一个交代的。” 二人沉默了片刻。 “那胡正，跑出来，为何要冒险去昌隆跑一趟？况且，我若是非去不可，必会按耐住自己，到深夜凌晨，这个时候再去，岂不是更为安全？”林维峻说。 “这段时间，我仔细回忆了一番。明国说，他不能确定，胡正进去时，有没有背那布包。但是打斗中，他却是愿意腾出手来，将那布包护住。我想，他便是进去拿那个布包的。” “那布包里有什么？” “钱，一把枪。” “枪？”林维峻的声音明显下沉了几分。 “对，一把枪。若不是他掏出枪来，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将他控制住。那枪抵在我的脑门，我瞬间就怂了。” 黄衍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我看他的模样，想必也是刚刚才跑出来，身上没有刀。他要离开的心情极为迫切，并不想与我们多做纠缠。” “那也不合理。光天化日风险如此高，若是晚上跑出来，再去取枪，岂不是更为安全？” “那就只能推断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逼迫他不得不立即行动。” “嗯，推断合理。” “只可惜，我们跟不上他，对他的行踪更是无法掌握。” “换一个思路。想直接从胡正手上了解秦家，已经不太可能了。” “我们现在被严密看守，寸步难行，别说去卫城，现在我连中区都出不去，你的思路要如何换？” “我已经偷空安排人去卫城了。” “你都问不出来的事情，那些人如何能够撬开那沈家的嘴巴？” “想多了，撬开沈家太困难了。我找了两个人，一个刚退伍，一个干过三年民警。他们会去卫城，先从侧面收集秦家的所有信息。另一方面，若是麓园有空缺的安保岗位，他们也可以直接去应聘。对了，他们的工资要从丰泰取。” “工资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才开始做，会不会来不及？” “是有一些晚了。但现在只言片语，对我们都有用。信息越完整，安全系数便会越高。“ “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胡正之后，我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了。我想，秦月若是有生命危险，那必然是与卫城的事情有巨大的牵连。” “这已经不是预感了。”林维峻边打哈欠边说。 “那么久以来，秦镇的所有势力，我们都已经算是摸得透彻。不论如何推敲，所有的风险都来自于卫城，来自于那个矿老板。只不过，我们的信息量仍是不够，缺失了某些重点。” “林维峻，若是到了那天，仍旧没有进展。”黄衍顿了顿，声音沉下，面色决绝。 “我必不能让小缘以身犯险，那胡正真的是个亡命徒，而且，他还有枪。” 电话那端沉默，连呼吸声都没有。 黄衍也并不在意，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那么，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周密的计划，将她困在绿城，直至这场劫难彻底过去。” “你晓得，她是不傻子。一旦她察觉出不对。就算是死，也会想方设法的跑。” “所以我们现在就必须开始准备，要做出周密的计划，势必要将她困在安全的地方。” “黄衍。我总觉得这火药桶现在不对劲。” “哪里不对？” “你想，五月份越来越近，她现在却是每天围着你转，看似已经把这个事情忘记了一般。” “她不会忘记。她一定也在偷偷的做一些安排。”黄衍叹气。 “她现在信息闭塞，甚至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她能做什么安排？她的安排能有用？” “我们都没办法查出来的事情，她更是查不出来。我想，她只是做好了准备，要将我打发出去，然后想方设法的留守在秦月身边，与她一起面对。” “真是浑，一无所知还敢贸然去做。这可是真刀真枪的玩命局。” “她一直便是这样，就是那一把刀子揣在身上，一步一步的从这些泥潭里爬出去的。” “这命，现在你要替她去玩么？” “自然要去，有你在，我的风险小得多。” “那真是谢谢你抬举我了。” 第506章 我好困 2004 年 2 月 14 日，周六，开学前两天。 大早，宋子阳便风风火火的跑出了伯爵花园。 他一路小跑，穿过十字街，走进了航空公司家属区的院子里。 他在一处花台边停了下来，佝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单元门打开，张小枫背着一个白色的单肩书包走了出来。 她打了一个哈欠，四下望了望，然后朝宋子阳的方向走去。 “宋子阳。”她走到宋子阳跟前。 宋子阳又喘了两口气，立起身子，对着张小枫傻笑。 张小枫愣了愣，也笑了起来。 “哪有人大清早去给别人买礼物的？商场都还没有开门。” “你吃早餐了么？” “没有。”张小枫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假期都要睡到十点的。” “那不就是了，先去吃个早餐，商场不就开门了？” 宋子阳说着，一把拉住张小枫的书包带子，将人往扯着往前走。 “诶，可以早点回来么？我好困。”张小枫抵不过宋子阳的力气，她反扯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想要好好和他商量一番。 “黄衍的生日你不去么？”宋子阳却是无知无觉，将人一路拉着往前。 “我和黄衍不熟，他也没有请我。况且，况且你让我去帮你挑礼物，我怎么晓得男孩子喜欢什么？再则，再则我真的好困……” 宋子阳掏了掏耳朵，脚步顿了一瞬。他看了张小枫一眼，撇撇嘴，又将人往前拉去。 伯爵花园，黄衍家。 黄衍起了个大早，他冲进训练房里锻炼的四十分钟，又跑到淋浴间里洗了个澡。 然后他穿着睡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了任缘的房间里。 任缘还窝在被子里，刚刚睁开眼皮。有些瘦削的身子被蓬松的被子罩住，在黄衍那张大床上显得小小的一只。 “今天，我生日。”黄衍望着床上睡眼惺忪的少女说。 任缘支起身子，捞开被子，脚丫子撑了出来。 “现在就要吃面么？” 黄衍走到少女跟前，佝下身子，将自己的大脸凑到任缘的眼前。 “就只有吃面么？” 他说着，脸又往前凑了凑，鼻尖顶在了少女的鼻尖上。 任缘的身子退了退，偏过头，抬起手掌摁住黄衍的脑门，将那张脸推开来些。 “我还没有刷牙。” 她说着，绕开黄衍，走到卫生间里关上了门。 林家老宅。 林维峻今天起得有点晚，他捞开被子走出房间。 客厅里，苏青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正靠在沙发上背单词。 他懒洋洋的走上前去，一只手扶住沙发的靠背，一只手扶住沙发的扶手，将少女控在了沙发里。 “今天，是情人节。”他说着，身子往下沉，脸缓缓的凑近。 苏青将课本放下来，一只手撑住了林维峻的脸。 “滚开，你还没有刷牙。” 林维峻撇撇嘴，撑起身子转身走进了卫生间里。 黄衍今年的生日准备就在家里吃一顿便饭。 下午，林维峻和苏青到的时候，任缘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苏青换好拖鞋，四处看了看，黄衍指了指厨房，她便往厨房里走去。 林维峻换了拖鞋，大咧咧的走到客厅里坐了下来。 “这是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 “孩子还早。”黄衍拿来两瓶汽水，递了一瓶给林维峻。 林维峻接过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黄衍凑到林维峻耳边，低声问道：“卫城那边，人安排妥了么？” 林维峻立刻比了一个 ok 的手势，放下瓶子，又靠回了沙发里。 二人话还没有说上两句，敲门声又传来。 黄衍不得不起身，走到大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宋子阳扯着张小枫的书包带子，一直没放。见门打开，他直接将人扯进了房子里。 黄衍见状，佝下身去，在鞋柜里翻找了半天，又找出一双女士拖鞋来。 张小枫睡眼惺忪，苦着个脸，看着黄衍。 “生，生日快乐。” “呃。”黄衍挠了挠头，随意的打量了张小枫一番。 “这个祝福语，难道不是该笑着说的？” 张小枫闻言，略有尴尬，她努力控了控表情，扬起一个苦笑来。 厨房里，任缘和苏青似乎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看到张小枫后，苏青略有诧异，任缘却是有些好奇。 宋子阳倒是浑不在意，他大咧咧的拍了拍萎靡不振的张小枫。 “来，小枫，就当是自己家里，不必客气。”他挺着胸脯，语气自然。 黄衍皱眉，一把揪开宋子阳，偏头看向张小枫。 “他又怎么你了？” 张小枫闻言，立刻委屈起来，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苏青见张小枫状态不对，走上前去，拉住张小枫的手，瞪向宋子阳。 “小枫，他若是欺负你，你跟我们讲。” 张小枫闻言，面色更是委屈了一些。 “他八点，八点非要逼我出门，说是要去给黄衍买礼物。”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在苏青面前用手指比了一个八字。 “我说了，我不知道怎么选男孩子的礼物。可，可是，他拖着我便走。” 苏青皱眉，她又瞪了宋子阳一眼。 “我想，他必定极其重视给黄衍的礼物，才会那么早就去选。结果，他，他就在街边随意买了一个钥匙扣。但我想，那我可以回家睡觉了，我真的好困…”张小枫越说越委屈。 “你没有回家么？”黄衍问。 张小枫咬了咬唇，摇了摇头，不知是困还是委屈，眼睛水汪汪的。 “我想和他商量一下，结果，他说要打电动。然后他就这样拽着我，让我看着他打了几个小时的电动。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又被他带到了这里来。” 张小枫说完，黄衍瞥了宋子阳一眼，又看向张小枫。 “我让他现在送你回去睡觉。” “呃，不了不了，都来了，现在走怎么好…”张小枫摆了摆手，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苏青。 “你们多久吃饭呢？” “还早。”苏青笑了笑。 “有没有桌子可以让我趴着睡一会儿？” “去我房间睡。”任缘上前，不由分说，拉着人就往二楼走去。 第507章 直男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张小枫被任缘拽上了二楼，苏青也跟了上去。 宋子阳欲跟上，却被黄衍扯了回来。 任缘一路将张小枫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张小枫看着那可爱的小草莓被褥和床单愣了愣。 “那个……”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任缘却先一步将人推入房间，便关上了门。 任缘身后，苏青捂着嘴笑了起来。 “小缘，你原来喜欢小草莓么？” “不是，妈妈买的。” “现在就叫妈妈了么？”苏青笑得更是有些收不住。 “我，会和他结婚的。”任缘一脸郑重。 苏青一愣，笑容收了起来。她认真的打量了任缘一会儿，嘴唇才动了动。 “你现在便抱有这样的期望，你不怕他有变数么？若是他变了，你要如何自处？” “无妨。”任缘说完，拉起苏青便往楼下走。 厨房里又忙碌了起来。 黄衍将宋子阳揪到客厅里，把人摁坐到林维峻的旁边。 “你你你。”他指着宋子阳一脸痛心疾首。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还是个直男。” “直男是什么？”宋子阳皱眉。 “你喜欢张小枫，你大可以好好的追，你要对别人好。她困成那副模样，你瞎了？” 宋子阳挠了挠头。 “我什么时候喜欢张小枫了？” “你，你还死要面子。”黄衍气结。 一旁的林维峻瞥了宋子阳一眼，而后双手抱胸，一抹邪笑挂在嘴边。 “我那天，看见李斯了。” “李斯？”宋子阳立刻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维峻。 “是呢，他和张小枫在新华书店里。怎么说呢，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那李斯都快亲上去了。” “哪天？！不可能！这段时间我天天都跟着的！” 林维峻和黄衍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估计他们已经相爱了，毕竟李斯温柔，又是帮张小枫提书包，又是买水的。”他继续说。 宋子阳闻言，脸立刻垮了下来。 黄衍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当初就给你说了，那些恋爱小说有用，让你抱回去。你看，那女魔头才看了多久，便谈上恋爱了。就连林维峻，也是看了不少，这不才和苏青好上的？” 宋子阳皱眉。 “我看那个干什么？” “爱看不看，总之，你再不快一点，张小枫就和李斯好上了。” 宋子阳闻言，突然”噌“的一声站起来，作势就要往楼上跑。黄衍眼疾手快，又将人拉了回来。 “干什么去？” “我得去问问，她什么时候和李斯去新华书店了。” “嘶。”林维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指着宋子阳看向黄衍。 “我当初有那么二么？” “我怎么知道？” 饭菜快做好时，黄衍又将宋子阳扯到餐厅，把人摁到了餐厅的椅子上。 “我警告你，你但凡现在往上面冲，小缘必定会揍你。” “知道了知道了。”宋子阳垮着脸。 任缘这时刚好端着菜盘走出来，她倒是没有看宋子阳，只是将盘子放好后，往楼上走去。 任缘走到房间门口，轻轻的推开房间门。 天色已晚，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张小枫并没有躺在床上。她坐在黄衍的书桌前，真的是趴着睡的。她的呼吸很均匀很浅，睡得安安静静。 任缘走到书桌前，拍了拍张小枫的肩膀。张小枫的眼皮微微撑开来，似乎还有些懵懂。 “吃饭了。” 张小枫闻言，支起脑袋，揉了揉眼睛。 “噢。” 她站起身，又看了看刚刚趴过的地方。那块地方干净如初，但她还是抬起袖子，认认真真的擦了擦。 任缘看着张小枫，没有说话。 张小枫回过头看向任缘，终于是清醒了一些，她扬起一个笑容来。 “谢谢你了。” “睡好了么？” “嗯。”她伸了一个懒腰。 “终于有精神了。” 不多时，众人围在了餐桌上。 林维峻还是第一次吃任缘做的菜，他浅尝了几口，抬起头来，咂吧咂吧嘴。 “一天打打杀杀的，倒还是有贤惠的一面。” 任缘给黄衍夹了些菜，然后自顾自的吃，并不理会。 苏青停下筷子，瞪了一眼林维峻。 “吃饭都管不住你的嘴么？” “就事论事。倒是你，到底是哪边的？” “你若是好好说话，我不会怼你的。” “他那嘴臭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黄衍边吃边说。 说话间，坐在最角落里的张小枫却是一直没有动筷。众人吃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往张小枫的方向看去。 只见张小枫的碗里塞满了菜，已经堆叠如山。一旁的宋子阳还在不断的夹起菜往里面塞。 黄衍暗自捏了捏眉心。 “宋子阳。” “干嘛？”宋子阳皱眉。 “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吃得下么？”黄衍说着指了指张小枫。 苏青看着张小枫身前那堆叠如山的碗也是满脸诧异，她犹豫半晌，看向张小枫那满是尴尬的小脸。 “要不，你坐到我这里来？”她指了指林维峻的位置。 “好。”张小枫如蒙大赦，毫不犹豫的点头。 很快，张小枫重新换了一碗饭，坐到了苏青旁边，终于安安静静的开始吃饭。 宋子阳一直垮着脸，盯着张小枫一动不动。张小枫只得埋着头，吃得飞快。 “张小枫。”宋子阳眉头蹙起，盯着张小枫，声音低沉。 宋子阳这一叫，饭桌上的其他人便又都安静下来。 张小枫的筷子一顿，身子一僵，小心翼翼的抬起眼，面色又尴尬起来。 “你说 ！你什么时候和李斯去新华书店了？！”宋子阳问得气势汹汹。 黄衍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啊？”张小枫睁大了眼睛，懵得不行。 林维峻旁若无人的吃得正香，毫不在意。 苏青和任缘的眉头同时蹙了起来。 第508章 不懂拒绝 伯爵花园，黄衍家。 饭桌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张小枫有些承受不住这些齐齐望向自己的目光，眼里满是慌乱和茫然。 “新，新华书店？”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瞥了宋子阳一眼，声音细如萤虫， “嗯！”宋子阳义愤填膺，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见任缘一个眼神瞪来，他一怔，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我…我没有啊。”张小枫的声音更小了一些。 任缘指了指张小枫的碗。 “吃饭。” “噢，好的。”张小枫一颤，立刻埋头乖乖吃饭，没有再抬起头来。 饭后，宋子阳被黄衍拖去了二楼，林维峻是跟着上楼的，纯粹是想看戏。 张小枫主动帮着苏青和任缘收拾餐厅和厨房。 “小枫，以后不想做的事，你可以拒绝他。”苏青边收盘子边说，有些语重心长。 “我，拒绝过了。”张小枫埋着头，手里的动作不停。 “你那拒绝，好像不太有力量的样子。”苏青笑了起来。 “确实是，他力气太大了，我扯不过他。”张小枫颇为认真的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出门呢？你如果想睡觉，应该直接拒绝他，不要出门的。” “没有想那么多的。只是，越来越困，感觉好像是不应该出门的。” “那他下次又叫你出门呢？” “呃，只要不是八点，我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苏青闻言，弯起嘴角，看向张小枫。 “你喜欢他么？那么听话的？” “喜，喜欢？”张小枫垂着头，抿了抿唇。 “我，我妈妈说，现在是不可以早恋的。” 一旁，任缘也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张小枫，没有说话。 “那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苏青又问。 “不知道了。”张小枫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 “听你一说，我也有些不明白了。好像，是这样，我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甘愿被他牵着鼻子走么？” “嗯……今天，我确是不太情愿。不过，我和他商量过了。” “呃。”苏青一脸无奈。 “那你还是被他拖着走了。” “嗯。”张小枫的头又埋了下去。 “没有商量成功。” “为什么，是商量，不是拒绝？” 张小枫摇了摇头。 “不太好拒绝，我，我不太会。” 苏青闻言，叹了口气，她偏过头来，看向任缘。 “她还有救么？” 任缘摇了摇头。 八点，所有人都离去，屋里又只剩下了黄衍和任缘。 任缘从楼上取来一根彩色的手绳，走到客厅里，坐到了黄衍的旁边。 她自顾抬起左手，将黄衍手腕上那根手绳取下，将新的手绳换了上去。 “生日礼物么？”黄衍看着少女专注的模样，语气温柔。 “嗯。”任缘埋着头，将手绳在黄衍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 黄衍捞起左手的手腕看了看。 这个手绳有拇指般的宽度，编出来的花纹也好看。手绳连着一小块银色的圆角长方形牌子，和手绳一样的宽度，上面刻有“平安”两个字。 “上次是平安符，这次又是平安牌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迷信了？” “要你平安。” “平安都给我了，那么你呢？” 黄衍说着，拉过少女的手腕，他盯着她白皙的侧脸，眸子暗了暗。 “一样，会平安。”任缘弯起嘴角。 她侧过身来，主动捧起黄衍的脸，扬起头，亲了亲他的鼻尖。 “生日快乐。”她说。 黄衍抬手，将人往自己的身前搂了搂。 “那么我要许愿了。” “嗯。” “我今年只有一个愿望。”黄衍说着，将任缘的手掌握住，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闭上眼睛，语气极为认真。 “我希望，小缘往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是真正快乐的。” 任缘闻言，被黄衍握住的手轻轻一颤，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她望着眼前少年模样的黄衍，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黄衍说完，睁开眼，表情又变得轻松起来。他松开任缘的手，又抚了抚她的发丝。 “宋子阳没救了，我好说歹说，他愣是没有承认自己喜欢张小枫这件事。” “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任缘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 “总不能真的让他再绿一次，又变成一个吃女孩不吐骨头的渣男。” “再，绿一次？” “嗯。”黄衍点头。 “我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后来他被绿了。” “噢。忘记了。” “这事说来，也是离奇。这张小枫家教很好，我们都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后来查过么？” “自然是没有，他一个人撞见的，直接就崩溃了。他这一崩溃就是一个多月，然后彻底断了联。我们更是无从查证。” 任缘沉默片刻，抬起头来。 “那么，现在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张小枫不会拒绝。” “什么意思？” “她，不会拒绝别人。也许是宋子阳，也许是所有人。” “呃…”黄衍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 “你是说，她不晓得怎么拒绝别人。所以，不论是宋子阳还是别人，她都会顺从？” “不好说。”任缘摇了摇头。 ”嘶。“黄衍挠了挠头。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张小枫好像是这样的性格，对宋子阳言听计从的。那么怪不得了，宋子阳一追就追上了。若她真的不懂得拒绝，那么，宋子阳确实是很容易顶上一片青青草原。” “也未必。”任缘抬起眸子。 “也许，她只是不拒绝宋子阳。” 黄衍挠了挠头。 “我记得，宋子阳被绿之后，张小枫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每一次同学会也都没到场，据说是出国了。但她的存在感极低，除了宋子阳每年期待又失望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不晓得她的去向，也不怎么关心。” “或者另有隐情。” “嗯。我个人觉得，宋子阳那货不太靠谱。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张小枫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所以，暂时不要在一起，先看看。” 第509章 你看看我的脑门 同一时间，东区。 张小枫两只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书包带子，埋着头，走得飞快。 她的身后，宋子阳皱着眉头，瞪着张小枫，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的腿比张小枫长出了一截，虽是走得不疾不徐，却是一点没有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十字街，航空公司家属区大院门口。 张小枫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她使劲闭了闭眼睛，停下了脚步。 “宋子阳。”她回头，刚刚昂起的脑袋立马又垂了下去。 “干嘛。”宋子阳咂吧咂吧嘴，两步站到她的身前。 张小枫皱了皱眉，不可察觉的退了一小步。 “那个 ……那，那个。” “我问你。”宋子阳眼睛一瞪，没有了任缘的压迫感，他的气势又上来了。 “你是不是和李斯去新华书店了？” “什么？？”张小枫又懵了起来，她微微抬了抬眸，撞上宋子阳气势汹汹的表情，立刻又将头垂了下去。 “你，你和李斯，什么时候去新华书店了？”宋子阳微微佝身，盯着张小枫，压迫感十足。 张小枫咬了咬唇，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没，没有，我没有去过。” “嘶。”宋子阳抓了抓头皮。 “你们牵手了？” “啊？” “他亲你了？” “你在说什么鬼？”张小枫终于勇敢的蹙起了眉头。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李斯了？” “我妈妈说，不可以早恋的。” “嗯。”宋子阳闻言，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又立刻严肃起来。 “你以后，必须和李斯保持五十米开外的距离。” “为什么？”张小枫眉头刚刚展开，这会又面露疑惑。 “呃。”宋子阳眼睛望天，似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番，又将目光落在了张小枫的身上。 “这李斯，口碑不太好，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万一他哪天对你动手动脚的，我又不在，没有人保护你。” “噢。”张小枫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走吧。”宋子阳说着，一把拉住张小枫的书包带子，将人往院内拽去。 张小枫被一股大力拉转过身，又只得细细碎碎的迈开步子，顺着宋子阳往前走。 宋子阳将张小枫拽至她家附近，又在今天早晨站过的花台边停了下来。 张小枫立刻整了整自己的书包带子，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单元门。 “呃，再见。”她说着，不可察觉的倾了倾身子，准备开溜。 宋子阳没有说话，盯着张小枫一动不动。 张小枫小小的退了一步，立刻转身，往单元门处走，小碎步迈得飞快。 眼看单元门就在眼前，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大力又将她扭转过身。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急急忙忙的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眼睛圆睁。 宋子阳皱着眉头，盯着张小枫，一动不动，手还紧紧抓着少女的手腕。 “上一次，你为什么将那水壶丢掉了？”他皱着眉头问。 张小枫闻言，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看到了？” 宋子阳的眉头皱得更深。 “是啊，偷偷摸摸的，还特地跑到教室外面去丢。” 张小枫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那，那个水壶坏掉了。我怕你以为，是我嫌弃你。” “你难道，不是嫌弃我么？” “不，不是。” “来。”宋子阳佝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看看，我的脑门。” 张小枫一愣，抬起头来，真的顺着宋子阳的手指，往他的脑门上仔细看去。 突然，宋子阳的脑壳一歪，嘴巴一撅，直直的往张小枫的嘴唇上贴去。 他的速度极快，贴的位置精准，贴上去后，似感觉少女的唇瓣十分柔软，他还不疾不徐的咀了两下。 张小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的眼睛瞪得滴溜圆，呼吸似乎也停住了，一动不动。 宋子阳意犹未尽，却是没有多做停留，他满意的支起身子，砸吧砸吧嘴。 “现在，我总可以喝你的水壶了。” 张小枫仍旧一丝未动，如石化了一般，一口气没吸没喘。 宋子阳皱眉，他抬起手，在张小枫的眼前晃了晃。 “咦？”他面露疑惑。 半晌，张小枫终于有了反应，她突然摁住自己的胸口，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看样子，一度有些要窒息。 宋子阳挠了挠头，更疑惑了。 “你怎么了？” 张小枫没有说话，捂着胸口，喘得厉害，她缓缓的蹲下身，看上去并不太好。 宋子阳终于有些紧张起来，他蹲下身，抬起手，开始给张小枫拍背。 又拍了一会，少女终于是缓了过来，但呼吸还是有一些重。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喘上了。” “你。”张小枫喘着粗气。 “你干什么了？” “我？”宋子阳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没干什么啊。” “你。”张小枫抬起头来，看着宋子阳，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诶，你哭什么？”宋子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搞得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张子枫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一大滴眼泪滑落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李斯，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我妈妈说……” “你妈妈又没看到。” “但，但是……” “没事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可是，我妈妈说，早恋，会耽误学习的。” “少来，你最近都在看杂志和小说。” 张小枫闻言，眼睛又睁大了些。 “你怎么知道的？” “嘁。”宋子阳撇撇嘴。 “总之，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你以后离所有男的都远一点，尤其是那个李斯。” 张小枫面露疑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没？”宋子阳皱眉。 “噢。” 第510章 监视 2004 年 2 月 16 日，周一。秦镇，秦远中学。 任缘又被小松和王明国一左一右的夹在了中间，一路走进了校园大门。 她的面色平静，直视前方，步子迈得有条不紊。 “还有必要么？”她边走边淡淡出声。 “工作需要。”王明国也直视前方，语气平静。 “又查到什么了？”任缘问得随意。 王明国不答，仍旧直视前方。 任缘偏头，看向小松。 “你说。” “噢。”小松立刻扬起一个笑容来。 “姐姐，我们现在不是执行保护工作的。” 任缘皱眉，仍旧往前走。 “我们现在的工作岗位已经从保护转为了监视。”小松继续说。 “监视？” “嗯。”小松点了点头，眉头蹙起，似乎是在极力的回忆。 “我们现在的主要工作职责是，是监视姐姐的一举一动。主要是监视姐姐与其他人单独进行沟通，商榷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包括……呃，包括但不限于宋瑶姐和唐芸姐。” “嗯。”一旁的王明国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任缘顿住脚步，胸腔微微的起伏了一瞬，她闭了闭眼。 王明国和小松也立刻停下脚步。 “很好。”她的声音沉下。 很快，她的步子又迈了出去，这一次，走得有些气势汹汹。 课间，王明国和小松并没有出现。 任缘座位前后的四个男生已经变为了两男两女，性别变了，但好似状态如出一辙。 这四人不说话，也不打扰。但凡她站起走出教室，便有人立刻跟上前去，搞得她不胜其烦。 索性除了上厕所，她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挪动一步。 放学时间，王明国和小松走进教室里。 像是无声的交接班，那两男两女终于收拾书包，朝着王明国微微点头，按先后顺序默契的离开了教室。 任缘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向窗外。 王明国和小松刚刚在教室里坐定，宋瑶也懒洋洋的走进教室里来。 “电话，怎么不通了？”她说着，坐到了任缘的旁边。 任缘闻言，闭了闭眼。 “被骗走了。” “骗走？”宋瑶一愣，瞥了瞥一旁的王明国和小松，又转过头来。 “谁能把你的电话骗走了？” “任聪。” “他好端端的骗你的电话做什么？” “监视我。” 宋瑶皱眉，又瞥了一眼正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看书的王明国。 “那么。”她又转过头来。 “现在还讨论么？” “嗯。”任缘收回目光，看向宋瑶。 “帮我问了么？” “你，确定在这里讨论？”宋瑶说着，指了指王明国。 “嗯，无妨。” “噢。”宋瑶捋了捋头发，神态又慵懒了起来。 “我随便问了问，大年初十那天，酒吧街附近好像没有打斗的事情发生。不过，也不确定，因为巷子很多，这种事情稀松平常，不被注意也有可能。” “其他地方有么？” “范围太大，更是说不清楚。” “嗯。”任缘垂下眸子。 “不过呢，却是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出现的。”宋瑶说着，又瞥了王明国一眼。 “有异常么？” “大约是，看到他们走到浪漫的那个位置，但没有注意走的方向。” “几点？” “去浪漫开门，一般是下午四五点。我那朋友刚刚到浪漫的话，大约就是四点过些。” “没了？” “有。”宋瑶眸子微抬，微微弯起嘴角。 “后来，浪漫的卫生已经快打扫完了。他们又在昌隆的门口，逗留了一段时间。有趣的是，那任聪拉下了自己的口罩。这个动作，倒是引起了在浪漫二楼的几个姐妹的注意，她们都驻足观看了你的男人呢。” 任缘并未在意宋瑶的调侃，她的眸子渐渐变深。 “昌隆门口？” “对。” “昌隆，不是停业了么？” “是。没有人卖楼，也没有人重新盘下来，一直是停业的状态。” “他们，从里面出来么？” 宋瑶摇了摇头。 “这个，不确定。” 宋瑶说完，二人沉默下来。 任缘微微倾身，目光掠过宋瑶，落在了王明国的身上。 宋瑶立刻也顺着任缘的目光，往王明国的方向看去。 王明国仍旧举着一本初中物理，眼睛落在书本上。 他的喉结不可察觉的滚动了一瞬，咽下了一口唾沫。 但好巧不巧，这个细节，这边的两个少女都捕捉到了。 任缘轻蹙眉头，盯着王明国，顿了片刻。 “那么，他们大约进了昌隆。”她的嘴唇在动，盯着王明国的目光却未放松一分。 宋瑶一愣，转过头来，面露疑惑。任缘不可察觉的触了触她的手腕，她立刻反应过来。 “想必是的，毕竟那附近没有巷子，也没有其他的酒吧。”她顺着任缘的话往下讲。 “他们，去昌隆做什么。”任缘死死的盯住王明国的侧脸，眼睛仍旧没有挪动半分。 就在这时，王明国的喉结又轻微的滚动了一下。 任缘突地起身，她绕开宋瑶，两步跨到王明国的身前。她双手撑住课桌，佝下身子，望着王明国，眼神锋利。 “你，紧张什么？” 王明国终于从书本前抬起眼来，喉结又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次。 “没有。”他的语气平静。 “你吞口水了。” “饿了。” “是饿，还是心虚？” 第511章 反向输出 2004 年 2 月 20 日，周五。 启航学校，课间操。 苏青左手拿着一块文件夹版，右手拿着一支笔，往教室外面走。 就在她转入一楼楼道的一瞬间，背后两道人影风一般的飞速往楼顶跑去。 很快，林维峻和黄衍气喘吁吁的在楼顶的过道处停了下来，林维峻还不忘往下又看了一眼。 见楼道内空空荡荡，他终于安了安心。 “那火药桶，对，对苏青下了什么迷魂药了？现在宿舍都不住了，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林维峻仍旧喘着粗气。 “没事，我，我已经反向输出了。”黄衍喘了两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反向输出？” “嗯。”黄衍喘了喘，继续说：“现在小松和明国也不分昼夜的盯着她。” “是该，是该让她好好体会一下。”林维峻说着，缓了缓呼吸，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没长脑子么？那小松和王明国总不能和她睡觉。她想要搞点什么动作，打电话不就好了？” “你才没长脑子。”黄衍撇撇嘴。 “星期天，她回秦镇时，我把她的电话要走了。” “她肯给你？” “当然是不肯给。我悄悄把她那电话戳坏了，给她说拿去修。” “你真损。”林维峻话虽这么说，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黄衍却不想调侃，正了正色。 “现在，尽量不要让她再乱来了。她前几天，已经和宋瑶查出了一些端倪。知道我和明国在昌隆门口逗留过，现在已经有了疑心。这两天，她都在想方设法的盘问明国。” “她的手伸得再长，也抓不住卫城的事情，你多虑了。” “只怕她虽然查不出多少，但会越来越看清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那么，到五月，我们想要困住她的计划，便会难上加难。” “我这边，收集到一些信息。”林维峻掏出烟来，递给黄衍一支，自己又掏出一支，放进嘴里。 “首先是，秦家现在没有话事人。” “什么意思？”黄衍有些茫然。 “意思是，秦时还没有主导秦家的所有事情。这个消息，是从几个与秦家有合作的公司里查到的。秦家的产业比较集中，最核心的便是五金珠宝。秦时目前只是集团董事兼总经理。” “那么，董事长是谁？” 林维峻摇了摇头。 “秦家，目前就没有董事长这个职位，所以秦家所有的重要活动，都是由董事会决定，并非一人主导。” “秦家不是家族企业吗？” “是啊，所有的董事都姓秦。” “噢。” “第二个信息是，沈家和秦家的董事会有一些关联，具体是什么样的关联，太私密，查不出来。”林维峻继续说。 “这个，我有想过。”黄衍的神情极为认真。 “这沈家一个医药企业，和秦家的五金珠宝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但是两家的关系却是有些敏感。若是按你这么说，倒是说得通了。” “嗯。”林维峻点头。 “大方向，我就查到那么多。小方向，便是我去沈禄丰那里聊出来的。” “什么小方向？” “那秦卓礼，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沈禄丰打听一个姑娘。有趣的是，他连那姑娘叫什么都不晓得。只说，那姑娘长发，嘴角有两个梨涡。” 黄衍闻言，面色渐渐往下沉。 “那么想必是，小缘翻墙的那天，撞见他了。” “那秦卓礼，见到你老婆后，仿佛是魔怔了。以前与沈禄丰水火不容，现在却是不惜屈尊，常常花一些心思拉近关系。这沈禄丰也是个狗，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说话模棱两可，只将那秦卓礼吊着。” “你是在说小方向，还是在给我找不痛快？”黄衍皱着眉头问道。 “我是想说，秦卓礼身上必然有很多秦家隐晦的信息。若是可以假借你老婆的名义，套一些他的话出来，便可一劳永逸。” “呵。”黄衍气笑。 “且不论说我们现在行动受限，任何事情都要避讳小缘。你会明知沈禄丰对苏青有兴趣，让苏青去套他的话么？” “只是假借。”林维峻不以为然。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将你老婆的名讳和样貌等等，让沈禄丰透露一些出去，这样一来，沈禄丰便能去套问一些秦家隐晦的信息。我觉得，就凭秦卓礼现在那疯魔的状况，我们必定能找到一些重点。” “不行。”黄衍面色黑得可怕。 “我可以骗她，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倘若明知那秦卓礼是什么企图，还要背着小缘做出这样的事来，便是在出卖。” “噢。”林维峻摆了摆手。 “来不及了，我已经让沈禄丰去做了。” “你。”黄衍忽地眉毛竖起，他突然起身一把揪住了林维峻的衣领。 “太过分了。那么久，你真的是一点改变也没有。” 林维峻皱眉，一把挥开黄衍的手，却是不太在意。 “事有轻重缓急，退一万步说，我也是在帮你。是我出卖，又不是你，你推到我身上不就好了？” “这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你拿我老婆的信息，拿去换秦卓礼的信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黄衍冷冷的瞪向林维峻。 “黄衍，你这脑子被驴踢了？现在是你老婆的信息重要，还是她和秦月的命重要？我不是为了你？我一天在这瞎操什么心？” “你没有底线的？” “这和底线有什么关系？现在时间已然不多，只讲迅速的达成目的。那一点点信息无伤大雅，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呵，倒还显得是我扭捏了。”黄衍有些崩溃的抓了抓头皮，又指向林维峻。 ”你的三观真的是有巨大的问题。” “我有问题？你当初，为了来秦镇护着她，不也卖了苏青么？现在怎么舍不得卖了？” “你。”黄衍指着林维峻的手抖了抖。 “林维峻，你若是这样想，你迟早要栽的！” “什么意思？” “总之，我希望你让沈禄丰就此打住。套不到秦卓礼的信息便不套，我仍然会想方设法的护住秦月的。” “你说得轻巧。”林维峻站起身来，情绪也难以控制。 “你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和苏青怎么办？” 黄衍皱眉，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林维峻一番，一时无语。 半晌，林维峻缓了缓呼吸，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你我活了两世，各有各的遗憾。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互帮互助。我许你的事，我必全力去做，你许我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黄衍闻言，一口气提起，哽在喉间，终是吐不出去。 “你真是，不可理喻。” 第512章 活了两世 启航学校，课间操。高中部教学楼楼顶过道。 黄衍佝坐在台阶上，气得脸通红，胸腔也剧烈的起伏着。 林维峻倒是面色如常，他盯着黄衍看了半晌，吐出一口浊气。 “总之，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他又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我护着你，护着你老婆和你岳母。你替我守住苏青。” 黄衍闻言更是郁结起来，他使劲闭了闭眼，站起，转身便往楼下走。 顶楼楼梯间，拐角处。 宋子阳牵着张小枫，二人如石雕般挺着背脊，靠在墙壁上。 他们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四只眼睛睁得滴溜圆，怔怔的看着黄衍转过身来的方向。 黄衍脚步一顿，瞳孔缩紧，目光落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 “你……你们。”他的脸又涨红了一分。 就在这时，林维峻也慢慢悠悠的站到了黄衍的身边。他垂眸看向两人，也是微微一怔。 宋子阳的嘴张了张，看向黄衍的脸，眼里满是陌生和恐惧。张小枫忽地垂下头，整个人颤抖起来。 “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最近耳朵出了一些问题，嗯，而且我记性不好。”她说得慌慌张张，吞吞吐吐。 黄衍皱眉，看向宋子阳。 “你牵着她做什么？”他指了指一旁恍恍惚惚的张小枫。 宋子阳却是恍若未闻，他的嘴唇动了动，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抬了起来。 “你……你们，活了两世，是什么意思？” 黄衍闻言心下一沉，嘴唇绷紧，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林维峻收了收心神，又立刻弯起嘴角。他抬步，慢慢悠悠的走下楼，步到宋子阳身前。 “意思就是。”他的声音沉下，眸子变深。他缓缓的抬起手，搭在了宋子阳的肩膀上。 “我们，死过了。然后，又复活了。” “啊！”宋子阳一声惨叫，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宋子阳的身旁，张小枫仍旧僵在原地，呼吸停止，瞳孔翻了白。 “傻缺。”林维峻的嘴咧开，面上尽是不屑。 “你们听错了，我刚刚和黄衍明明说的是，我们活在两个世界。” 墙脚处，宋子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一会儿，他终于攀着墙壁又站起身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哆哆嗦嗦的抚着自己的胸口。 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转头看向张子枫，紧接着他面色一白。他立刻握住张小枫的肩膀，使劲的将人晃了晃。 “完了完了，又吓到了。”他一边晃一边自言自语。 张小枫被晃了几下，终于有了反应，她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小枫啊，你还好吗？”宋子阳哭丧着脸，晃动张小枫的动作不停。 张小枫无力的抬了抬手，呼吸显得极为费力，她的脑袋也跟着宋子阳手臂的节奏晃了起来。 “别，别晃。”她有气无力的哀求。 黄衍站在楼顶阶梯处，看着楼下的这一幕，他黑着脸，面上的郁结并未消散。 半晌，他使劲垂了垂自己的脑门，走下楼去。他在林维峻的身边站定，看向宋子阳。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宋子阳停下手，又将张小枫的手牵了起来。他撇了撇嘴，别开脸去。 “你说。”黄衍又看向大口呼吸的张小枫，面色严肃。 张小枫努力的呼吸着，眼睛使劲的往别处瞟。 “他，他说，我不会接吻。带，带我上来练习。” “什嘛？！”黄衍嘴巴一抽，立刻瞪向宋子阳。 “你们在一起了？” “废话。”宋子阳又撇了撇嘴。 “好好好。”黄衍的脸又涨红起来，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了指宋子阳，又指了指林维峻。 “一个三观有问题，一个脑子有问题。好好好，没有一个省心的。” 他说完，立马转身，抬起步子。 他的身形不稳，一个趔趄，一只手支住了楼梯的扶手，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晃晃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林维峻和宋子阳歪着头，看着黄衍消失在楼道里，皆面露不屑。 半晌，宋子阳看向林维峻，指了指楼下问道：“他怎么了？” 林维峻耸了耸肩。 “怕是精神上有些错乱了。” “哎。”宋子阳摇了摇头，一脸叹息。 “我一早便知道，他这样下去，迟早会错乱的。” “你怎么知道？” 宋子阳面露忧色。 “那大姐，虽是好看，但是太过于凶猛，他必然是有很大压力的。我爸就是这样，在我妈的压迫下，时常恍恍惚惚，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黄衍能够坚持两年，恐怕是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维峻瞥了宋子阳一眼，手往裤袋里一揣，不疾不徐的往下走。 宋子阳没有得到认同，砸吧砸吧嘴，满脸不屑。 “那个。”张小枫终于是缓过劲来。她的手还捂在胸口处，看向宋子阳。 “还，还要练习么？” “来不及了，我们放学再练习。” “噢。” 第513章 美人计 2004 年 2 月 20 日，周五。 启航学校高中部，放学时间。 高中部教学楼旁，篮球场一如既往的热闹，少年们挥汗如雨。 球场边的花台上，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举着一本英文读本翻看。她坐得随意，看得认真。 她的皮肤很白，长发微曲，刘海随意的搭在那张无比动人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她今天穿得随意，但仍引来所有路过的学生侧目。 那些学生只悄悄的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 苏青背着书包，走到任缘的身边，佝下身子来，往少女的书本上看。 “你在看，全英文的读本？”她略微有些吃惊。 任缘闻言，微微偏头。 “嗯。”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将书本合上，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还是有一些，看不明白。”她说着，将书包背起，往苏青的身后看去。 “已经很厉害了。”苏青说着，顺着少女的目光转身。 “在看什么？”她问。 “他呢？” “应该还在教室里。” 苏青说着，坐到了花台边。 “今天我执勤，课间操没有盯住，回来后听说，他们吵了一架。” “吵架？” “嗯。”苏青点了点头。 “一整天，黄衍都没有搭理宋子阳和林维峻。现在，林维峻和宋子阳将人堵在教室里，还在劝慰。” 任缘闻言，抬起头，看了看教学楼的二楼。 “为什么，吵架？” “不知道了，应当是那两人将黄衍惹生了气。但很奇怪，林维峻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已经低声下气的哄了他一整天了，那讨好的样子，引得我都有些生气。” 任缘眉心不可察觉的轻轻一挑，又往教学楼的大门处看。 就在这时，黄衍双手揣兜，埋着头，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林维峻和宋子阳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人的嘴角都有些下垮。 任缘站起身，往黄衍的方向走。 黄衍没走几步，微微抬头，停了下来，等着少女靠近。 任缘走到黄衍身前，抬头往他的脸上看去。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黄衍忽地眼睛一睁，两粒豆大的眼泪就突兀的滚落下来。 任缘一愣，她抬起手，抹了抹他的眼角。 这一抹，那眼泪更多了。 “大姐，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欺负他。”一旁的宋子阳立刻抬起双手，面色郑重。 任缘恍若未闻，只盯着身前的少年。 “饿了么？” “嗯。”黄衍苦着脸，吸了吸鼻子。 “回家。”她说着，拉起黄衍的手，转身。 就在这时，苏青也走到了二人身边。 “他没事么？” “没事的。”任缘看向苏青，笑容清浅。 “先走了。” “嗯。” 伯爵花园，黄衍家。 任缘做了两碗面，端到餐桌上，又取来筷子，递到黄衍面前。 黄衍坐在餐桌边，一动不动，仍是垮着脸。 任缘缓缓的坐下，面容平静，她又将筷子往前递了递。 “再演，就过了。” 黄衍闻言，小心翼翼的瞟了任缘一眼，接过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任缘没动，盯着黄衍。 “电话，多久还我。” 正埋头吃面的黄衍筷子一顿，缓缓的将头抬起来，嘴上还吊着几戳面条。 “电话，电话还没有修好的。” “黄衍。”任缘深吸了一口气。 “好几夜，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了。” “嗯，我也甚是想念你。” “想和你说话，联系不上你。”任缘继续说。 “又是美人计么？” “砰。”任缘手里的筷子重重的砸在餐桌上。她站起，瞪向黄衍，眉头拧着，嘴唇绷紧。 黄衍身子一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任缘却是收回目光，迈出大步，绕开餐桌，蹬蹬蹬蹬走上楼去。 “砰！”紧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黄衍放下筷子，作势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出现的汗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站起身，往楼上望了望。然后他轻手轻脚的走进老黄的书房里，关上了门。 黄衍走到书房的窗边，掏出小灵通，拨通了王明国电话。 “明国啊。”电话一通，他便先开了口。 “嗯。” “她的电话，我怕是守不住了。” “噢。” “我想过了，收缴电话不是长久之计。我现在又想到一个办法。” “你说。” “策反宋瑶。” 黄衍话落，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喂？”黄衍叫了一声。 “宋瑶，不好策反。”王明国的语气平静。 “砸钱试试呢？她不是缺钱么？” “上次，抓胡正的钱，她没有要。” “嘶。”黄衍使劲抓了抓头皮。 “我试试。”王明国又说。 “嗯。”黄衍说着，望向窗外，他的声音沉了沉。 “明国，今年的五月，恐怕不会太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维峻查到什么了？” “嗯，怕是她和秦月会有危险。若是能策反宋瑶，我想，应该能够在劳动节时，将她安全的困在绿城。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对付秦时和胡正。” “我尽力。” “辛苦你了。” 黄衍挂断电话，他顺道从老黄书房的柜子里，掏出一个新的小灵通，走了出去。 二楼，任缘的房间。 少女挺着背脊，双手抱胸，立在窗边。她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黄衍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任缘的身后，脑袋往她的肩上搭去。 “面坨了。” “不吃。” “肚子都干瘪了。”他说着，抬手抚了抚任缘的小肚腩，轻轻叹息。 “我只是不想，你贸然去做危险的事情。” 任缘侧着脸，看了看黄衍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黄衍，她是我妈妈。” “你是我老婆。” “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同样不能任你涉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 “拿什么保证？” “我，还要读大学，和你结婚。”任缘说着，转过头来。 她伸手，摁住黄衍心脏的位置，眸子对上了黄衍的目光，她那乌黑的眼瞳里满是希冀的光亮。 “我会，说到做到。我要和你生子，陪你老去。” “你太坏了。”黄衍咧开嘴来，他将藏在身后的小灵通递到少女的面前。 “说到底，还是美人计。” 他说完，佝下背，另一只手将任缘环住，嘴唇重重的贴在了少女的唇瓣上。 任缘没有去接小灵通，她双手攀上了黄衍的脖颈，眼睛闭起，回吻过去。 第514章 策反 星期天，秦镇，清水巷。 傍晚的清水巷里，都是女人。 她们一个两个，成群结队，大多画着浓妆，打扮艳丽。 宋瑶顶着蓬乱的头发，赤着脚，撒着一双拖鞋走在巷子里，活像一个异类。 她打了个哈欠，手里提着一碗炒饭，走得散漫。 二月的风冻骨，她的脚踩在一双有些破旧的塑料拖鞋里，被冻得有些红，但她好似习惯了，并未在意。 她拐了一个弯，走进一栋自建房，上楼梯。 没走几步，她顿住脚，往后看去。 她的身后不远，王明国刚巧拐了一个弯，不疾不徐的上了楼梯来。 宋瑶皱眉，转过身。 王明国抬头，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有事？”宋瑶问。 “嗯。” “说吧。” “任聪让我策反你。” “噢。”她随意的捋了捋头发。 “不了。” “嗯。”王明国点头，转身便走。 “神经病。”宋瑶满脸无语，转身上楼。 同一时间，任缘回到了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小松今天得了指令，在院门口守了半晌。直至任缘坐着一辆摩的停在了院门口，他便立刻迎了上去。 “姐姐。”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口袋。 “哥哥怕你会饿，让我给你带了包子，热乎的。” “嗯。”任缘勾了勾嘴角，接过口袋。 “王明国呢？” “噢，他收到了新的任务，去策反宋瑶姐了。” 任缘闻言一怔，偏头将小松打量了一番。 “嗯。“半晌，她提着包子，往四栋的方向走。 小松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另一边，林家老宅。 林维峻站在后花园，挺着背脊，手里握着小灵通，举到耳边。 “思路是对的，但时间不一定够。这样磨磨叽叽，他什么时候才能……呃，获得宋瑶的信任。” “你卖完我老婆，现在准备卖王明国了？”电话那端，黄衍没好气的说。 “这又是卖了？不就是拉近一些距离，处成表面朋友。” “那宋瑶，上次可是把他扑在床上了。” “是呢，我竟然没有看到。”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总之，你不要太担心了。一则，大男人不会吃什么亏。二则，他喜欢的是李小龙，你要对他有信心。” 林维峻说着，看向后花园的大门。 中式的圆弧形大门口，苏青正望着他，向这边走来。 “现在又不方便了。” “噢，挂了。” 林维峻收起电话，扬起笑容，看向苏青。 “吃完了？” “嗯。”苏青仍旧盯着林维峻。 “见缝插针是么？” “呵。”林维峻抬起手来，搂住苏青的肩膀。 “你现在，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和黄衍和好了？” “怎么？你还吃上醋了？” “你们为什么吵架？” “苏青。”林维峻将人推开来些，握住她的肩膀。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在帮任缘呢？” “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情愿？” “那么。”林维峻顿了顿，看着苏青。 “若是有一天，你一意孤行的纵容她，让她丢掉了性命，你会内疚么？” 苏青闻言一怔，眉头蹙起。 “你，说得太严重了。” “如果，这便是最坏的结果呢？” 苏青面露诧异，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维峻，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二人就这样对视，林维峻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表情。 苏青皱着眉头，她又盯了林维峻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若我不了解你，就快要动摇了。”她笑了笑。 “林维峻，我和小缘是朋友。若是真有那样一天，我会难过，也会内疚，甚至无法原谅自己。但是，交心的朋友，便是要义无反顾的去支持，去信任的。” “你就不担心她只是利用你？” 苏青轻轻叹息。 “在启航那么多年，学校里那些勾心斗角的小女生，我倒是见了很多。我晓得，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也有不少，尤其是我跟着你住进林家以后。可是，小缘与她们不同，她是值得真心交付的朋友。” “嘶。”林维峻挠了挠头。 “你就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么？你就没有想过，她和黄衍有可能会出卖你么？” “黄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不会的。” 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九点，小松离去。 任缘走到木桌前，坐了下来。她将手探入桌下，从倒扣在桌板下的小纸盒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这本子，是黄衍当初写着 qq 号码和电话号码送过来的那一个，现在被她用来记录电话号码了。 她将小本子握在手里，翻了翻，找出了宋瑶的电话。然后她比对着，拨了过去。 “喂。”宋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我，任缘。” “噢。电话抢回来了？” “嗯。你存下，新号码。” “你男人，指使王明国那个神经病过来策反我。” “嗯，我知道了。” “现在，都不用藏着掖着了么？” “怕是清楚，你不会答应。” “既是知道不会答应，何必多此一举？” “不知。” “挑拨你我么？” “不重要。”任缘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可以，反向输出。” “什么意思？” “你能，帮我反策王明国么？” “你让我将计就计，反着去套王明国的话？” “嗯。”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闲着，也是闲着。” “开工资么？”宋瑶戏谑。 “开。” “你要我怎么去套？” “随你。” “你明明晓得，他现在跟个神经病一样，你让我去和他套近乎？” “他，很单纯，好套的。” “呵。”宋瑶轻嗤一声。 “我俩的关系，已经到达了，我要为你去勾引男人的地步了？” “严重了，只是套话，他不会乱来。” “你确定他不会乱来？” “不会。” “上一次，他不是借你的名义将我掳走了 ？” 任缘闻言，顿了顿，嘴巴开合了一阵，没有说出话来。 “说吧，套什么？”宋瑶语气不耐。 “先套大年初十的事。” “三言两语，又把我卖了是么？” “美人计，好用的。” 第515章 巨大的进展 2004 年 3 月初。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任缘家。 厨房里响起做菜的声音，任缘佝着背脊，在厨房里忙碌。小松蹲在她的脚边，应该是在择菜。 客厅里，王明国和宋瑶相对而坐，大眼瞪着小眼。 二人对视了不短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晌，宋瑶的眼睛酸了。她微微眯了眯眼，收回目光，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习题，埋头做了起来。 王明国没动，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宋瑶，完全没有疲累的样子。 半个小时，宋瑶做完习题，终于是抬起头来。她有些不耐了捋了捋头发，眉头皱起。 半晌，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她不疾不徐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送进嘴里。 她将烟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烟雾向王明国的脸上喷去。 “好看么？”她的手将脑袋撑起，懒洋洋的看过去。 “嗯。”王明国一动不动。 “怎么？王老板还想和我睡么？” “太贵了，睡不起。” “呵。”宋瑶轻嗤，眼睛瞪了过去。 “王老板拿着丰泰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怎么会没有钱呢？” “还要理财。”王明国表情认真，语气平淡。 “理财？” “嗯。” “那是什么？” “合理的管理和运用现有的财产，实现升值。” 宋瑶皱眉。 二人说话间，任缘端着菜盘走了过来。 她将盘子推到二人中间，偏头看向王明国。 “他教你的？” “嗯。” “现在，如何理财？” “呃，三分之二存定期，用三分之一。” “噢。” 任缘转身，又走回了厨房里。 宋瑶撇了撇嘴，斜了王明国一眼。 “嘁，存钱便是存钱，说得那么高深莫测。” “嗯。” “我说。”宋瑶捋了捋头发，面色已是不耐。 “你的眼睛不酸么？” “酸。” 宋瑶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撑不住。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她站起身，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厨房里。 “怎么？”任缘偏头。 “对不起，这个神经病我确实是应付不来。”宋瑶说着，不忘回头瞪了一眼，又偏过头来。 “老板另请高明。” 任缘忙里抽闲，偏头往客厅看了一眼。 “你可以的。” “完全不可以。” “再试试。” “我受不了了。” “好吧。” 东区，伯爵花园。 黄衍和林维峻坐在花台边，苏青站在一边，双手背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应该是在背诵。 “刚刚收到的信息，明国好像玩脱了。宋瑶当着小松的面，说她放弃了。”黄衍说着，叹了口气。 “随便吧，反正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黄衍盯着苏青，往林维峻身边靠了靠。 “你那边呢。” 林维峻也往黄衍身边靠了靠，盯着苏青，嘴唇动了动。 “两点，老地方。” “嗯。” 凌晨。 黄衍一袭黑衣，走出伯爵花园。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黄衍一人行色匆匆。 他步子很快。七拐八绕，他走进了林维峻二叔开的那间会所里。 包间内，林维峻已经躺靠在了沙发里，茶几上摆了两杯咖啡。 黄衍看了一眼咖啡。 “看来你是要和我熬夜了。” “巨大的进展。” “噢。”黄衍坐下，学着林维峻躺靠上了沙发。 “那么，今天这个夜，要好好的熬了。” 林维峻立起身子，端起茶几上的咖啡，灌下一大口，偏过头来。 “秦家的关系，我现在理清楚了。” “怎么说。”黄衍立刻正起身形，回望过去。 “我先说，我只卖了你老婆的名字，其他的一律是编造，我避讳了她和秦月所有的关联。” “嗯。” “秦卓礼这里，我只拿到一个重点，但这个重点足够了。” “什么重点？” “秦时，非秦家的血脉，是收养的。” 黄衍闻言，眼睛忽地睁大，睡意全无。 “这件事情，只有秦家的人清楚，那么必定是极为隐晦的。不过，这一个重点，已经足够我们往下推断了。”林维峻继续说。 “秦时若不是秦家的人，那么他要夺取秦家，必定要费一番力气。” “是的，所以后面的故事就更有趣了。” “什么故事？” “我的人打探到了秦家的其他信息。首先，秦家的话事人，从秦家的秦明出事之后，便没有了。秦明在即将全面接管秦家时，便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这个没有查到。不过，自从秦明死后，秦家仍旧坚持每年推选话事人。但每一年都没有结果。” “什么叫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的意思就是，平票。” “平票？” “是的，推选话事人，是要投票的。有趣的是，这十年来，每一次投选，都是平票。” ”确实，有趣。”黄衍学着林维峻的样子，摸了摸下巴。 “若秦时是为了拿到秦家的权势，那么他势必会拉拢秦家的人。沈禄丰之前说过，秦家的老人要么退，要么死。十年的时间如此之长，他有足够的时间肃清厉害关系。但现在仍旧是平票，这事有些说不过去。” 林维峻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要说到另一个重点了。沈家的话事人，每年都要参与秦家的董事会内投。” “沈家？” “对。更有趣了是不是？沈家没有秦家的股份，却每年都参与其中。” “那么，怪不得沈家和秦时的关系会变得敏感了。所以，沈家的话事人特地去秦镇找秦月，好像也说得过去。” “我大胆的推测了一番。”林维峻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咖啡。 “秦时一直没有拿到秦家的大权，是因为秦家还有一个直系的血脉。” “秦月。” 林维峻点头，继续说：”若不是这样，十年的时间，一直僵持在原地，说不过去。” 第516章 男人间的事 东区，会所包间。 黄衍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抬起头来。 “往下推测。秦时，陷害任龙涛，拖住秦月，将秦月困在秦镇。他便可以腾出手来，将秦家占为己有。” “十年，让那胡正留在秦镇，不断的消耗任龙涛，便是为了拖住秦月。这么想来，沈立安到绿城不久，你们便被胡正绑去。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秦时还在忌惮秦月的力量。” 黄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垂下头去，又立刻抬了起来。 “但是，若我是秦时，或许会更直接一点。” “嗯。”林维峻的眉头也皱起。 “那胡正既是已经杀了人，又贩了毒。那么，杀了秦月岂不是更为直接？何必如此费时费力，足足消耗十年的光景。” “十年都没有杀心，为何非要是今年的五月？”黄衍继续说。 “那便要去问沈立安了。”林维峻站起身来。 “最后一个精准推测。沈家年年参与秦家的内投，又不惜亲自去找秦月。便说明了，沈家，至少是沈立安，必定了解秦家的所有隐秘。” “若是能让沈立安开口，我们也不必那么费时费力了。”黄衍叹了口气。 “时间越来越紧迫，我们没有时间再慢慢查了。” “我们现在被小缘和苏青监视，无法脱身。即便脱身，想要让沈立安将那么多隐秘对你和盘托出。二十年后的你怕是可以，现在怕是完全不可能。” “我已经买通沈禄丰，让他帮我关注他老爸的动向了。无论如何，且去试，我不喜欢被动。” “你准备如何从苏青那里脱身？” “声东击西。” 二人走出会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黄衍仍未有睡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林维峻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五月初，你把协议签了。” “这茬还没有忘？”黄衍皱眉。 “一码归一码。这协议一签，我势必要护你周全，你不亏。”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2004 年 3 月，最后一个星期五。 下午，最后一节课。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安静下来。物理老师夹着一本教案，仰着头走进教室里。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眉头蹙了起来。 “班长。”他叫道。 “在。”班长站了起来。 “差了三个人。”他指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座位。 空座的旁边，张小枫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呃。”班长挠了挠头，身子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回过头来。 “汪老师，他们上节课在的。” “记录下来，报给班主任。”物理老师将教案摆好，又抬起头来，手掌拍了拍讲台。 “开始上课。” 最后一排，苏青的脸也沉了下来。 她望了望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又看了看宋子阳的空位，书包都还在。 一整节课，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小灵通被她掏出来又揣回去了无数次，笔记更是一笔也没有动。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响起，她还未来得及坐下，立刻掏出小灵通，给林维峻拨去了电话。 电话关机了。 接着，她又打了黄衍和宋子阳的电话。 仍旧是关机。 她想了想，将任缘的电话摁了出来。 “喂。”任缘接得很快。 “小缘。” “嗯。” “你在哪里？” “门口。” “他们三个不见了。” “三个？” “黄衍，林维峻和宋子阳。” “不见？” “嗯，我出来和你讲。” 苏青说完，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便往教室大门冲。 她跑到门口，忽地顿住。然后，她缓缓的回过头来，往宋子阳的空位上看去。 宋子阳的座位边。 张小枫垂着头，她的手碰在宋子阳的书包上，正鬼鬼祟祟的将他的书包缓缓的往自己腿上挪。 她挪动的速度不快，堪堪挪了一半，微微抬眸，手顿住了。 苏青双手摁在她的课桌上，垂头往她的脸上看去。 “宋子阳呢？” “不，不知道。” “你在干嘛？” “他叫我给他将书包收拾好的。” “那你鬼鬼祟祟的？” “早恋，要隐蔽一些。” 苏青皱眉，她二话不说，将张小枫手上的书包甩开，拉着人就往教室门外跑去。 教学楼外，任缘背着一个书包，双手揣兜，背脊挺拔。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口处，眉头已经轻轻的蹙了起来。 苏青拉着张小枫冲出教学楼，一眼便看到了任缘。 三人在教学楼前碰了面。 “小缘。”苏青垂头缓了缓呼吸，抬起头来。 “他们三个逃课了，书包都没有带。课间，课间的时候，林维峻只说，去上一个厕所，我便没有在意。” 任缘闻言，看了看张小枫。 “宋子阳呢？” ”他说，他。”张小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又缓了缓，才把话说全乎。 “他说他有男人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让我给他收拾书包。” “小枫，没有问他什么事么？”苏青问。 “没有。” “你不问问的？” “他说了，男人间的事。” 第517章 阳气太重了 东区，启航学校。 任缘和苏青站在教学楼外侧，面色皆凝重了起来。 正是放学的时间，教学楼外的大路上都是学生。任缘和苏青站在如此醒目的位置，大有被围观的架势。 张小枫面对前后左右投递过来的目光，脑袋越垂越低，她悄悄往苏青的身后躲了躲。 “都关机了。”任缘放下小灵通，抬起头来。 “嗯。”我已经打过了一遍。 “我记得，那獾子有两个跟班。” “嗯，胖子跟杆子。不过，现在很少跟着他了。” “先去找。” “好。”苏青说着，一手拉着任缘，一手拽着张小枫，三人又往教学楼里冲去。 晚上九点，林家的会所，包间内。 此时的包间内嘈杂一片。 黄衍和林维峻坐在正中，周围都是启航学校其他班级的男同学。 宋子阳举着一个话筒，正在唱《桃花朵朵开》。他唱得撕心裂肺，声音似哭嚎，吵得黄衍不断用手指往自己的耳朵里戳。 “我说。”他偏头看向林维峻。 “她们能找到这里？” “若能找到胖子和杆子，应该会找来的。” “你再多搞几次，我的耳朵恐怕受不住。” “这才是第一次，你就受不住了？不多搞几次，怎么把她们两个搞疲乏？” “你查到沈立安的动向了么？” “现在查到也没有办法。直接去卫城，必定会让她们起疑。沈立安出差的时间不固定，若是凑不上周末，我也不好抽身。” “嗯。” 二人说话间，一个四班的男生凑了过来。 “峻哥。”他大咧咧的挤到林维峻的身边坐下，抬起啤酒，双手给林维峻倒了一杯。 “咱们这个包间里，阳气太重了些。” 林维峻斜了那男生一眼，没有说话。 “峻哥，我刚刚可看见了，外面好多妹妹都上班了。不如，我们挑几个妹妹进来，就喝酒，不干别的，这不是要好玩一些？” “你倒是什么都敢讲，外面那种级别的女人，还不配进我的包间。” 那男生闻言，灰溜溜的起身，坐到另一边去了。 “嘁。”一旁的黄衍撇撇嘴。 “说得倒是振振有词。你不就是怕苏青冲进来，把你甩了么？” “是也不是，我们又不是真的来这消遣。趁着这个档口，我们还能好好的对一下策略。多来几次，我俩就不用熬夜喝咖啡了。” 会所大门口。 杆子唯唯诺诺的立在那里，不肯往里面迈出一步，两个掌合在小腹前，紧紧的揪在一起，头埋得很低。 他的身前，任缘和苏青背脊挺拔，双手揣在兜里，冷冷的看着他。 二女的一旁，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张小枫低垂着头，她的两根食指也搅合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的又瞥了一眼会所的大门，有些慌乱的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嫂子。”杆子支支吾吾。 “若，若是其他地方都没有，那大概率在这里了。” “他经常来这里？”苏青冷冷的问。 “不，不是的。他有一些生意是在这里谈。但是嫂子，他没有在这里点过小姐的，我可以发誓。” “小姐？”苏青的面色沉下。 一旁的任缘小脸也阴沉得可怕。 “呃。”杆子挠了挠头，他不可察觉的往后退了退。 “峻哥一般在，vip6 号。” 话落，他突然一个转身，似一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任缘说着，冲进大门。 “小缘。”苏青没动，她叫了一声，眼睛盯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张小枫。 任缘的脚步顿住，她回头，皱了皱眉。 “我，我就不去了。我妈妈说，这种地方女孩子是不可以进去的。” “小枫，如果宋子阳在里面乱来呢？你不在乎么？” “乱来？”张小枫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任缘走回二人跟前，看着张小枫。 “他，或许在里面，亲别的女人，边亲边抱。”任缘面色认真，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忽地，张小枫眼睛一红。“吧嗒。”一滴眼泪落了出来。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一气呵成。 苏青一愣，立刻给她将眼泪抹去。 “小缘只是猜测，至于说，他有没有乱来，你不亲自去搞清楚吗？” 张小枫咬了咬下唇，眼泪还没有收住。 “他，会不会，摸别人的大腿？电视上说，还会摸大腿。”她带着哭腔问道。 任缘闻言，眉头拧紧，她忽然转身，气势汹汹的往大门里奔去。 苏青使劲闭了闭眼睛，一把拽住张小枫。 “走。”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大门，跟上了任缘的脚步。 会所 vip6包间。 林维峻和黄衍碰杯，又一杯酒灌了下去。 “再不来，我都要醉了。”黄衍呼出一口气来。 “怕不是玩脱了。”林维峻的面上也露出隐隐的忧色。 “不会。小缘她，找不到我，不会罢手的。” “那苏青呢？” “苏青我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 “哐！”包间门突然被一股大力踹开。 包间内的所有人声嘎然而止，宋子阳手里的话筒一颤，瞬间就只剩下了音响里带着低音炮的伴奏声。 众人齐齐往包间大门处看去。 包间大门处。 两个少女挺着背脊，站了进来。她们的背后，还有一个少女垂着头，看样子有些慌乱无措。 任缘和苏青挺立在包间门口，冷冷的扫视全场，面色皆阴沉的可怕。 “嘶。”一个男生忽地抽了一阵冷气。 “撞大运了，两个极品。” “撞你个头，你看仔细点，那个是苏青。”另一个男生小声说。 “嘶。不是还有一个，更极品。” “你瞎吗？那个是黄衍的，上次就是因为她，李一航破了相。” “呃，你们不觉得有点冷？” “有点，来者不善。” 几个男生细细碎碎的说了一阵，很快，他们齐齐转头，默契的看向坐在中央沙发上的两人。 他们的表情出奇的一致，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同情。 半晌，不知哪个男生缓缓站起身子，他佝着背，踩着小碎步，挪到了大门处。 只见他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从苏青旁边的门缝里穿了出去。 他的细节处理得相当之好，那缝隙不大，他愣是没有碰到苏青半分。 接着，所有的男生都缓缓的站起，效仿第一个脱离危险的男生，默契的挨个往外穿出。 他们的速度不快，但穿出的节奏比课间操时还要整齐划一。 第518章 你压抑么 东区，会所包间内。 男生们有条不紊的绕过苏青，退出包房。 眼看最后一个男生佝着背脊，踩着小碎步，已经走到了苏青的身边。 他刚准备如法炮制的穿出去，苏青却跨出一步，结结实实的将那个缝隙挡了起来。 宋子阳皱眉，他抬起头来，却是恰好对上了任缘扫过来的冷眼，头又立马垂了下去。 任缘跨出一步，一把揪住宋子阳的衣领，将人提到了张小枫的面前。 宋子阳使劲挣扎了一番，他整了整衣领，抬眸。 “咦，小枫？”他有些诧异，弯下身子，侧着脸，去看那少女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我的书包呢？” 张小枫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 “宋子阳，你，你摸她大腿了吗？” “大，大腿？” “亲了吗？” “哈？”宋子阳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疑惑。 任缘和苏青没有再管宋子阳和张小枫，二女走到林维峻和黄衍跟前。 她们的手还揣在衣兜里，俯视着眼前的两个少年，面色仍旧阴沉得可怕。 “老婆。”黄衍讪笑，他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双手递了过去。 “喝点吗？” 林维峻没敢说话，他使劲敲了敲胸口，打出一个酒嗝。然后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完全是一副快要醉倒的神态。 他一个身形不稳，苏青条件反射，立刻抬手去接。而他那脑袋似长了眼睛般，顺势就滑落到了苏青的肩膀上。 一旁的黄衍不可察觉的斜了林维峻一眼，又可怜巴巴的往任缘看去，手里的酒杯又往前递了递。 东区，航空公司家属区。 宋子阳将张小枫送到花台边。 “那么晚回家，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宋子阳说着，搂了搂张小枫的肩膀。 张小枫垂着头，没有挪动脚步。 “怎么了？我又没有怪你，书包不拿也可以，我妈百分之八十不会打我的。” “宋子阳。”张小枫有些支支吾吾。 “干嘛？” “你……你。” “说啊，我什么？” “你是不是，去那里点小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子阳挠了挠头。 “我是去唱歌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那包间里哪里来的女人。”他说着撇了撇嘴。 “噢。” “小枫啊，你不要担心。”宋子阳大义凛然的拍了拍张小枫的肩膀。 “虽然说我很帅，但是，我却是一个极品的男人。我对待感情，是极其认真的。” “噢。”张小枫抬起头来。 “你不要骗我，我不傻的。” 林家老宅。 林维峻搂着苏青的肩膀，晃晃悠悠的攀上楼梯。 苏青将人扶到客厅，直接甩在了沙发上，然后撑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 “苏青。”林维峻抬手，在空中随意的捞了捞。 苏青皱眉，看着林维峻，没有说话。 “苏青，你晓得，我多爱你么？”林维峻目光浑浊，这句话却是说得清晰。 “多爱？”苏青冷冷的瞥向林维峻。 “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那些虚无缥缈的且不说。”苏青的胸腔微微的起伏着，居高临下睇着他。 “欺骗我，电话关机，让我和小缘满世界的找，快要将整个东区都翻遍了。这就是你爱的表现么？” “我，是有苦衷的。”林维峻晃了晃脑袋，费力的支起身来。 “哎。”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叹了口气。 “那黄衍，最近太压抑了。他没日没夜的被那火药桶盯着，三个月来，精神上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断不能看到他如此萎靡。于是我想，让他放纵一番也是可以，我们说好，十一点就乖乖回家的。” “那么你关机是什么道理？” “你和那火药桶一个鼻孔出气，我又不敢接你的电话，若是我接了，我就只能告诉你实情。” “噢。”苏青的眼神依旧很冷。 “那么你呢？你压抑么？” “我？我怎么会压抑呢？你肯这样守着我，那便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东区，伯爵花园，黄衍家。 任缘将黄衍丢到了客房的大床上。 “又演？”她斜着横趴在床上的黄衍，双手又往衣兜里揣去。 黄衍一屁股坐起来，晃了晃脑壳。 “我又没说我醉了。” “那么，你又揩我的油？” “摸一下大腿，又算揩油了？” “屁股也摸了。” “屁股，那是不小心蹭到的。” “黄衍。” “嗯。” “还不放弃是么？” 黄衍闻言，叹了口气，他晃晃悠悠的爬下床，拉起任缘的手腕来。 “你想多了。” “是么？” “小缘，是那林维峻，这三个月来，被苏青盯得太死了。他跟我说，他太压抑了。我看他那表情，感觉他精神上恐怕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于是，我才答应他，出去放纵放纵。我们说好的，十一点就回家，没想到你那么担心我，找了过来。” “那么你呢？你压抑么？” “我？”黄衍笑着，将身前的人儿搂进了怀里。 “小缘，我做梦都想，和你这样生活下去。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我希望每天，我们都能在一起，就像我们婚后那样。醒来便有你做的早餐，夜里可以拥你入眠。我想就这样被你守着，至死方休。” 第519章 你怎么不勾引我了？ 2004 年 4 月 3 日，星期六。 这个星期六要上课，接下来是清明节三天的假期。 绿城东区。 下午六点半，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十字街的路口处，任缘跨下车来。 她没有关车门，很快，宋瑶也跟着跨下了车。 宋瑶四下扫了扫，这个点，放学的学生已然不多。但由于明天是假期，仍有不少的学生在十字街驻足玩乐。 街边的奶茶店和附近的小店里，都是背着书包的少年人，显得拥挤而热闹。 “是比街心花园热闹很多。”宋瑶感叹。 任缘带着宋瑶往前走，眼睛也随意扫过周边的店铺。 “怎么肯出来玩了？”她随意的问。 “快别提了，你那馊主意害惨了我。”宋瑶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耐。 “怎么？” “那神经病似中了邪一般，最近开始尾随我了。我问他要做什么，他倒问起我来了。” “他问什么？” 聊到这里，宋瑶的脸黑了黑。 “他问我，还勾引么？怎么不勾引了？” 任缘闻言，眉心一挑，没有说话。 “这几天来，惹得我不胜其烦。我便想着，出来躲几日清闲。” 说话间，二人走至一家铁板烧店前。店内，黄衍探出一个口来，他招了招手。 “这边。” 任缘拉着宋瑶便往里走。 圆桌上，铁板烧已经端了上来。 林维峻正和苏青聊天，宋子阳和张小枫也在，黄衍的身侧，还坐了一个王明国。 宋瑶脚步顿住，眉头忽地蹙起。 任缘也顿住了，她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看宋瑶。 “呃。你还，吃吗？” 宋瑶的脸沉下，心有纠结。 桌边，苏青见到宋瑶，立刻扬起笑容来。她起身，走上前去，拉住宋瑶的手腕。 “林维峻说你要来东区玩，我开始还不信。” 宋瑶闻言，往林维峻瞥去。 “他怎么晓得？” “呃。”坐在桌前的黄衍摆了摆手。 “你跟着小缘去了汽车站，丰泰的人看见了。” “那么，你今晚跟我睡吗？”苏青又笑着问宋瑶。 宋瑶咬了咬嘴唇，瞪了一眼王明国，没有说话。 王明国倒是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这边，他正专注于那盘铁板烧，吃得很香。 很快，任缘和宋瑶落了坐，位置也重新换了换，宋瑶和王明国中间隔了黄衍和任缘两个人。 “咦，明国，你好像瘦了。”黄衍边吃边和一旁的王明国聊天。 “工作原因。” “噢，那吃饭还是要多吃一些的。要加一份蛋炒饭么？” “可以。” 林家老宅。 苏青为了和宋瑶一起睡，又将离后院最近的那间客房收拾了出来。 这会儿，她正佝着背，和宋瑶一起将客房的床重新铺一遍。 林维峻和王明国在三楼，二人手上各抱了一条被褥，正往一楼走。 “最近委屈你了，不仅要管店面，还要三天两头的往清水巷跑。” “没事。” “她有松动的迹象么？” “没有。” “就完全没有半分的松动么？” “没有。” “嘶。”林维峻顿了顿脚步，抱着被子转过身来。 “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不就是问，你怎么不勾引我了？” “没了？” “嗯。” “就，没加点什么问候，或者其他？” “没有。” “好的。”林维峻闭了闭眼，抱着被褥，又继续往下走。 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明国啊。” “嗯。” “你今年十七了。” “嗯。” “你准备多少岁娶老婆？” “钱没存够，黄衍教我存了老婆本的。” “嘶。”林维峻又闭了闭眼。 “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钱的问题。” 王明国闻言，一脸疑惑。 “呃，那是什么问题？” 林维峻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又继续往下走。 “呃，那我今天还问么？”王明国边下楼边问。 林维峻的眉心一挑，嘴角一颤。 “今天不问了吧，今天你问的话，苏青肯定会生气的。” 二人将被褥拿到一楼的客房，苏青便下了逐客令，将房门关了起来。 这间客房不小，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还有一张很大的书桌和一个小沙发。 “牙刷和毛巾都有新的。”苏青说着，往卫生间里走。 宋瑶坐在沙发上，往卫生间里看去。 “你一直住在这里么？” “我在这间房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住三楼的。因为要帮小缘看着林维峻，怕他和黄衍私下里悄悄搞事情。” “我是说，你一直住他家里么？” 苏青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坐到宋瑶的旁边。 “之前，我是住学校宿舍的。现在，为了帮小缘，我才住了过来。” “你的家人不反对么？他家也同意？” 苏青闻言，叹了口气。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妈精神状态不好，去年我便独自去学校的宿舍住了。至于林维峻，他二叔工作忙，时常不在家，他爸爸在部队上，一年都不回来几次。家里只有爷爷和一个保姆。他爷爷很喜欢我，也许是因为我肯多陪陪他。” “林维峻的妈妈呢？” “他没有妈妈，好像一直没有。他跟我讲过，他出生便没有妈妈。” “噢。”宋瑶撇了撇嘴。 “你们生活那么优渥，原来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其实，若是可以选，哪怕没什么钱，我也愿意换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苏青抬头，看了看窗外，轻轻的叹气。 “你看他家的宅子，好大，花园也被爷爷打理得很美。可是有时候，却总让人觉得有些荒凉。林维峻说，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家里，都没有人笑的，大多数时候只有他和他爷爷在家，家里也没有什么声音。” “若是可以选就好了，我肯定会选择钱。”宋瑶懒洋洋的靠进沙发里，似在开玩笑。 苏青闻言，弯起嘴角来。 “你上学的钱不是够了么？” “我想，以后毕业了，在绿城买一个房子，落个户。等中考完，这秦镇，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也要努力，买一个房子。我们买在一起吧，热闹一些。” “嘁，你还需要努力么？这宅子讲不清楚以后都是你的。” “他的是他的。”苏青的语气认真。 “我想要的，是属于我自己的。” 第520章 你是我妈妈 2004 年 4 月 7 日，星期一。 夜里十点。秦镇，电力厂家属区二号院。 任缘准时关掉小阳台的灯。 今天任爷爷在家，他的房门已经关了起来。 任缘回头，看了看那扇关上的房门。从门下的缝隙里看，房间里的灯已经关掉了。 任缘没有脱衣上床，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正正的坐在小木桌前，一动不动。 过了一个小时，任缘起身，又往窗外看了看。 现在院里已经没有什么光亮，黑漆漆的一片。 终于，她转身，提起书包，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出了家门。 中央大街，秦月 ktv。 四楼，秦月的房间里。 秦月洗漱完毕，正准备睡下，床榻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事？”她举起听筒，语气有些不耐。 “老板，小缘小姐又来了，要见您。” 秦月闻言，眉头轻蹙。 “老板？” “让她上来。” “好的。” 秦月挂断电话，起身，将客厅的灯打开，就着已经换好的睡衣，又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 很快，任缘背着书包，一个人推门进来，又转身将门关上。 她微微垂眸，乖巧的拉着书包带子，走到秦月身边坐下，将自己的书包放了下来。 秦月躺靠在沙发里，微微眯眼，双手抱在胸前。 “又想我了？” “嗯。” “现在，频率是越来越高了。”秦月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往旁边挪了挪，将烟点燃。 “这两个月来，休假便去东区。上学时，夜里一找到空档，便来找我，像是拟定了一套规律的时间计划一般。” 任缘没有答话，她从书包里掏出睡衣，又偏头看向秦月。 “热牛奶。” 秦月眉心一挑，站起身，走到床榻边，拨去了一个电话。 “送一杯热牛奶来。” “好的，老板，已经在热了。” 秦月挂断电话，转过身时，却见任缘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去，自顾自的开始换起睡衣来。 “去卧室换。”她的面色严肃了几分，手指向卧室的方向。 “是大姑娘了，也不晓得避讳一些。若是一会送牛奶来，被看到了怎么办？” “噢。”任缘乖巧的提起自己的睡衣，往卧室里走。 任缘换好睡衣，没有再出卧室。 秦月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坐靠在了床上，被褥盖到腹间，手里捏着一本散文集。 这书她上一次来时，就放在了床边的床头柜上。今天，那书依然还摆在原处，她伸手可及的位置上。 秦月坐到任缘的身边，拿过她的书，将牛奶递了过去。 “不洗漱么？” “在家里洗漱过了。” “不在家里陪爷爷，倒还是跑过来了。” “爷爷睡了。” “清明节三天，都在东区么？” “嗯。” “清明节，他父母总要在家。” “他妈妈在家。” “你还是大大方方的过去住么？女孩子，不应该这样。我说过了，你若执意要去东区找他，我大可给你开一个长期的，干净的房间。你们还没有要到结婚生子的地步，你这样，会被看低的。” 任缘咕噜咕噜的喝掉半杯牛奶，抬起头来。 “我，没有机会拒绝。” “什么叫，没有机会拒绝？”秦月皱眉。 “他，妈妈。”任缘垂了垂眸，像是在措辞。 “妈妈将他赶去了偏房住，重新给我换了可爱的被单和被褥。还买了，一床的洋娃娃，甚，甚至。” 任缘闭了闭眼，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甚至，她将窗帘换成了，粉红色。” 秦月闻言微怔，而后是一阵沉默。 半晌，任缘喝完牛奶，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柜边。她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抬起头来。 “抱我睡么？”她问。 秦月弯起嘴角，抚了抚少女的脑袋，坐上床去，环住了她的肩膀。 “他妈妈很喜欢你。” “嗯。” “那你要对她礼貌，不要逾矩，也不要提过分的要求。” “嗯。” “住在他那里，压抑么？” “不，他的父母，对我很好。” “若你想，我可以送你去东区读书。这样，你也不必来回奔波了。” “不想。”少女的脑袋靠在秦月的肩窝里，她抬起手臂来，扣住了秦月的腰，眼睛闭了起来。 “不论如何，你都是要出去上学的。秦镇的学校，不好，不适合你。”秦月继续说。 “高中去。” 秦月闻言，又开始叹气。 “那你说，为何最近，你总来这里？好似我之前警告的话都不太管用了。” “想你。” “这个话，说太多次，就像是在敷衍了。” 任缘没有睁开眼，她的手穿在秦月的腰间，加重了一些力量，将女人抱紧。 秦月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少女的答复，她微微垂眸，以为人已经睡了过去。 半晌，她抬起手来，将被褥往任缘的肩膀上掖了掖。 “因为。”少女闭着眼，嘴唇动了动。 “你是我妈妈。” 第521章 局面越乱，越是安全 2004 年 4 月 30 日，劳动节假期前一天。 启航学校，课间操，楼顶过道。 黄衍没有坐下，他伏在楼梯的栏杆处，一直往下望。 “放心，今天苏青执勤。”林维峻慢慢悠悠的点燃了一支烟。 “我不是不放心苏青，我是怕那宋子阳又带着张小枫窜上来了。” “噢。”林维峻伸了一个懒腰。 “沈禄丰那边跟我讲，沈立安五月五日要去荷城参加一个医药学的会议。蹲守了那么久，这恐怕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五号？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 “要不你打个电话让他来绿城？这样我们就一劳永逸了。” “若是五号，你没有截住他呢？” “时至今日，有没有沈立安的信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坏的打算，便是在我们没有更多信息的状况下，在那天截住秦月，然后将她绑住，等鱼上钩，一网打尽。” “嗯。” “现在只能说，若是能套出更多的信息，我们的把握便会更大一些。你放心，我定然要竭尽全力的。” “小缘这边的准备做好了么？” “万无一失。”林维峻将烟灭掉，转了转脖颈。 “三个月的准备，困住她三天，没有问题。” 黄衍点头。 “明国那边，我也已经交代好了。那么，所有的计划四号开始进行。” “晚了。”林维峻摆了摆手。 “沈立安会提前出发，我必须在他参会之前截住他。所以，我三号便要到荷城。你三号，便要离开绿城。” “行。” 秦远中学，下午最后一节课。 任缘和宋瑶没有进教室，二人坐在篮球场边的石台上。 宋瑶的手上夹着一支烟，眼睛瞥向已经背好书包的任缘。 “又准备跑了？” “嗯。” “东西呢？搞到了么？” “嗯。”任缘说着，从书包里小心翼翼的取来一个大大的密封袋，递给了宋瑶。 “收好，交给唐芸。” 宋瑶点头，将密封袋捏在手里。 “不枉费两个月来，你一边顾着那任聪，一边又去秦月那边找机会。” “十号，按我们之前的策略。” “唐芸那边，你交代好了么？” “嗯，她拿准时间，会提前去。” “我这边倒是简单的，绑你的戏肯定会做足。但那任聪的手脚功夫在，怕是很难顺利的将他擒住。” “我有危险，他会乖乖就范的。” “要困住他多长时间？” “到十二号。” “不行，时间太长了，若那獾子叫来警察，我可就麻烦了。” “那就十一号，上午绑。过了凌晨，便可放人。” “你让我绑他倒是容易，但那獾子若是带大批的警察过来，你又如何自处？那警局可不是他家开的，若是真的要算，我们确实算犯罪。” “我，便是要引他的警察过来，越多越好。” “那么，你到时候又要如何控制局面？” “局面越乱，越是安全。” “噢。”宋瑶撇了撇嘴。 “我这边你放心，我会做好。” 任缘点头，站起身来。 “走了。” 她说完，径直往最角落的那破旧的围墙处走去。 2004 年 5 月 3 日。伯爵花园。 任缘从大床上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望着那粉色的窗帘出了好一会神。 书桌上，台灯的灯柱上还贴着那张星空的照片。 那张照片的旁边，现在摆有一个小相框，里面是几张她和黄衍上一次，一起去拍的大头贴。 她又躺了片刻，终于清醒了。她坐起身，走出门去。 她先走到客房，客房的被子已经铺摆整齐。然后她转身，走下楼去。 今天衍妈在家，她哼着小曲，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任缘走到厨房门边。 “妈妈。”她轻轻叫了一声。 “诶。”衍妈偏过头来，笑容灿烂。 “洗漱了吗？” “没。” “快去洗漱，然后过来试试我做的三明治。” “他呢？”任缘没动。 “小衍说，他要去给你准备今年的生日礼物，刚刚出门了。” “噢。” 任缘转身，走回二楼的卫生间里洗漱。 待她洗漱完毕下楼，衍妈已经坐上了餐桌。 餐桌上有两个盘子，盘子里是两块三角形的三明治。盘子的旁边，还贴心的为她盛了一杯牛奶。 衍妈微笑看着任缘坐好，少女刚刚洗过的小脸白净，头发披着，侧边的刘海挂在脸侧，她的睫毛微微垂着，眼里还残有一丝茫然，应是刚刚睡醒的缘故。 衍妈看得有些痴，任缘却是不甚在意，她将三明治举起，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以后，还是要多喝牛奶的。黄衍不懂，我订了鲜牛奶，每天都有。你要记得取回来喝。”衍妈说着，也举起三明治开始吃。 “妈妈，我周末才过来的。”任缘说。 “是呢，所以我订了周末两天的。” “噢。”任缘又吃了两口，抬起眸子。 “他没有说多久回来吗？” “没有，走得急匆匆的。也真是，临阵了才想起你的礼物，不像我，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呢。” “谢谢妈妈。” “谢什么，妈妈应该给你准备礼物的。若不是赶上你要读书，我都想给你开一个 party 了。” “party？”任缘一愣。 “是呢，我那些姐妹，可是还有几个没有见过你呢。” “不，不必了。” 吃完早餐，衍妈又陪任缘坐了一会才离开家。 任缘回到房间，坐在书桌上写习题，时间指向了上午十一点。 “嗡嗡嗡嗡。”她的小灵通在书桌上震动起来。 任缘拿过电话，摁下接听。 “小缘。”苏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嗯。” “黄衍在家吗？” “出去了。” “林维峻也不见了。” 第522章 晕车 5 月 3 日，东区，伯爵花园。 苏青气喘吁吁的跑进小区，她刚刚绕过那个巨大的喷泉，便看到任缘疾步与她迎面跑来。 二女在喷泉下碰面，没来得及说话，皆是先佝下背，大口大口的喘了喘气。 任缘先一步抬起头来。 “林维峻，多久不见的？” “我今早起来，便没有看到人了。”苏青缓了缓呼吸，立起身子。 “电话呢？” “关机了。” “又来。”任缘皱眉。 “这频率是越来越高了。这两人，上个月，是月中不见了一次，这个月，已经挪到月初了。” “宋子阳呢？”任缘偏头，往宋子阳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噢，对。”苏青立刻掏出小灵通，翻出宋子阳的电话号码，摁下了接通键。 很快，她将电话放了下来，看向任缘。 “也关机了。” “先去会所。” “嗯。”二女说着，一齐向小区外走去。 同一时间，火车上，黄衍手里握着小灵通，怔怔出神。 他上火车已经两个小时了，林维峻的班次比他更早一些。 从绿城到荷城，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他应当会比黄衍先一步到达。 下午四点，绿城东区。 任缘和苏青站在十字街的街边，二女面色凝重，望着两边店铺的人来人往，没有说话。 “苏青。”任缘看着人流，声音疲惫。 “嗯。”苏青同样有些疲惫。 “你晓得，张小枫家在哪里么？” …… 张小枫今天没有在家。 一大早，她便被宋子阳带走了。 此时，某个电玩城内，张小枫顶着两个黑眼圈，正看着身边的宋子阳在热血沸腾的打电动。 “宋子阳，我真的好困。”她又试图商量道。 “小枫，我们现在不是在打电动，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是什么任务让你不眠不休的打了一天的电动。” 宋子阳仍旧望着游戏机屏幕，手上哗啦啦的动作不停。 ”坚持到五点，我送你回家哈。” “噢。” 五点，宋子阳准时结束最后一场战斗。他伸了一个懒腰，偏过头来。 张小枫此刻已经趴在游戏机旁边睡着了。 他挠了挠头，伸出手指，在张小枫的鼻尖上划了划。 张小枫皱了皱眉，眼皮微微撑开。她吞了吞口水，有些吃力的抬起头来。 “这是哪里？”她四下扫了扫嘈杂的游戏机厅。 “你睡失忆了？”宋子阳说着，伸出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噢。”张小枫揉了揉眼睛。 宋子阳叹了一口气，他将张小枫拉起身，然后背对着她，蹲了下去。 “来，我背你。” 张小枫愣了愣，然后乖乖的覆到宋子阳的背上。 少年精壮的手臂夹住她的膝盖，稳稳的将她背了起来。张小枫的脑袋耷拉在宋子阳的肩膀上，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了。 宋子阳背着张小枫走到航空公司家属区时，已是五点过半。 此时，两个少女立在单元门不远处的花台边，双手环在胸前，皆一动不动。 宋子阳是低着头的，并未注意花台边的二人。 他堪堪走到花台的不远处，似终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压力般，眼睛忽地睁大，头抬了起来。 …… 张小枫是被颠簸醒的。她还伏在宋子阳的背上，好一会儿功夫，她才弄清楚眼前的形势。 宋子阳正背着她在疯狂的奔跑，她的脑袋被颠簸得没有节奏的晃动，这下，她更晕了。 “宋子阳。”她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小枫，你继续睡，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脑袋疼。”张小枫快被晃哭了。 “小枫，坚持一下。” “我，坚持不住了。”张小枫说完这句，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宋子阳的身后，苏青和任缘正在奋力直追。 苏青首先发现了不对，她突然朝着前方大叫起来：“宋子阳！别跑了，张小枫好像晕过去了。” …… 东区人民医院，张小枫被摆到了病床上。 三个人立在床边。 医生将听诊器取下，偏过头来。 “应该是晕车。” “晕车？！” “嗯。”医生面目郑重的点了点头。 “晕车，加上疲累，昏过去了。”他说着，伸出拇指，掐在了张小枫的人中上。 只五秒，张小枫缓缓的撑开了眼皮。 “这是哪里？”张小枫懵懵懂懂的问道。 “小枫！”宋子阳突然大步冲上前去，推开医生，握住了张小枫的手。 “小枫啊，是我对不起你，你吓死我了。”他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张小枫一脸懵，她的脑袋晃了晃，扫视了周围一圈。 就在这时，苏青走上前来。 “小枫，你好好休息，我们找宋子阳有点事。” “噢。” “不！”宋子阳抓扯着病床上的被单，叫得撕心裂肺：“我要陪着我的小枫。” 床边的任缘使劲闭了闭眼，她掏出小灵通看了看时间。然后，她二话不说，提起宋子阳的衣领便将人往外扯去。 “宋，宋子阳。”张小枫奋力挣扎了一下，坐起身来，面露忧色。 苏青赶忙上前，抓住张小枫的手臂。 “小枫，没事的，我们只是问一点事情。你先告诉我，今天你们去了哪里？” “今天？”张小枫偏头看向苏青。 “今天你和宋子阳一直在一起吗？”苏青继续问。 “嗯。”张小枫点了点头。 “他一早，又将我骗了出来。我陪他打了一天的电动，我好困，但是，我还是商量失败了。” “黄衍和林维峻你看到了吗？” 张小枫摇了摇头。 第523章 关心则乱 5 月 3 日，傍晚七点。 东区人民医院。 任缘将宋子阳拖出急诊病房，将人往侧边的墙上甩去。 宋子阳踉跄了两步，扶住墙，脸立刻垮了下来。 “大姐，我错了，是我的错。”他哭丧着一张脸。 “黄衍呢？” “我不知道啊。” “林维峻呢？” “我怎么知道啊。” “再不说，我掐死你。”任缘面色凌厉，赤裸裸的恐吓。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啊。”宋子阳边说边哭了起来，声泪俱下。 “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们没有告诉我。我，我只是一个炮灰，我也不想的。但是林维峻说，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会绑了小枫，送去给李斯。若不是这样，我绝对不敢背叛你的。” “他们让你做了什么？” “他们让我关机，然后和张小枫出去玩。要隐蔽一些，必须要玩到五点才能回家。” “就这样？” “我可以对天发誓，再过分的事情，我绝对是做不了了。”宋子阳说着，吸了吸鼻子，手指向天。 就在这时，苏青走出门来。 “他和张小枫打了一天的电动。”苏青对任缘说。 任缘背过身去，掏出小灵通，拨通了宋瑶的电话。 “喂。”电话那边，宋瑶的声音慵懒。 “任聪在秦镇么？” 宋瑶嗤笑：“你男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帮我查查。” “噢，行吧，我去看看。” “店里不用去，我打电话问。” “那我去哪找？” “街心花园，问问丰泰的人。” “知道了。” “大姐。”宋子阳扑过来，一把拉住了任缘的衣摆。 “王明国知道，王明国肯定知道。我听到他们打电话给王明国了。” 任缘回头，冷冷的瞥了宋子阳一眼，而后拉着苏青，二人疾步离开了急诊大楼。 同一时间，卫城，金都大酒店，客房内。 黄衍洗了一个澡，穿着一件睡袍，坐到了小沙发上。他掏出小灵通，拨通了林维峻的电话。 “喂。”那边接得很快。 “怎么样了？” “这不是在酒店蹲守着。沈禄丰说，沈立安那边已经动身了。照理说，他坐的飞机，今晚便会到达。” “嗯。明国刚刚和我通了电话，人还没有找过去。” “宋子阳呢？” “电话还是关机。” “无妨，拖得越久越好，她迟早会找到明国那里去。”林维峻说得不疾不徐。 “嗯。” 秦镇，街心花园主街。 任缘带着苏青，在大街上和宋瑶碰头了。 三女立在街边，宋瑶踩着一双塑料拖鞋，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 “我问了，没有人看到任聪。” 她说着，不疾不徐的将饭盒打开来，站在街边就开始吃。她吃了两口，抬起头来。 “你们吃饭了么？” 二女齐齐摇头。 “咕噜。”任缘的肚子叫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三个少女冲到了王明国的家楼下。 任缘的手里还捏着半个包子。 三人冲到王明国的家门前，任缘一只手捏着包子，一只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叔叔，找一下王明国。” “明国？”男人打开门来，看到三个少女，愣了愣。 “呃。”他挠了挠头。 “明国不在家。” 很快，三人下楼。她们立在楼下，沉默了片刻。 任缘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掏出小灵通，直接拨通了王明国的电话。王明国的电话没有关机，他接得也很快。 “喂。” “在哪。”任缘的声音极为压抑。 “丰泰，包间。” “啪。”任缘挂断电话，气势汹汹的往街心花园走去。 宋瑶和苏青对望一眼。 “刚刚直接打电话不就好了？”宋瑶撇了撇嘴。 “走吧，她是关心则乱。”苏青说着，拉起宋瑶便跟了上去。 三人又花了二十分钟走回街心花园，来到丰泰娱乐室的楼下。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过，丰泰娱乐室的招牌已经关了灯，只有楼梯间的路灯还亮着暗黄色的光。 任缘步上一楼转二楼的转角，忽地停了下来。 苏青和宋瑶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任缘回过头来，她的眉头还是拧作一团。 “我不能去。” “为什么？”苏青问。 “两年来。”任缘说着，闭了闭眼睛。 “我，没有得到过一句实话。” “啊？”苏青一愣。 “她是说，她撬不开王明国的嘴。”宋瑶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随意。 “那怎么办？” 任缘闻言，立刻看向宋瑶。 “你去。” “我？”宋瑶一愣，指向自己。 “嗯。”任缘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都撬不开，我撬得开？” “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 “宋瑶。”任缘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宋瑶的肩膀。她的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气，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光亮。 “我没有求过你。这一次，我求你。” 宋瑶看着任缘的眼睛，慵懒的表情收了收，渐渐的，她也变得有些郑重起来。她的眉头轻轻的蹙起，一时间没有说话。 “若你问出来。”任缘顿了顿，眼里的雾气更甚。 “任何事情，我都答应。” 宋瑶的嘴唇抿了抿。 “严重了。”她挥开任缘的手。 “求人就求人，哭什么哭。我且试试，问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她说着，转身往楼上走去。 第524章 黄衍在哪里 2004 年 5 月 3 日，晚上十点。 丰泰娱乐室。 宋瑶推开二楼的大门。 大厅里只开了两盏小灯，光线昏暗，堪堪可以看清那条通往包间的过道。 “我真是，怕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宋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呼出一口气，径直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彼时，王明国正老神在在的躺靠在包间的大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本连环画册。 他身前的茶几上泡着热茶，那热茶的旁边，还摆有一笼小包子。 他也并非故意在这蹲守的，自从他发现这沙发比自己家里的床板软和后，时常便会来这里睡觉。 为此，他还备上了洗漱的用品和被褥。 他又翻过一页书，包间门被大力推了开来。 宋瑶走进包间，立在中央，往沙发上的王明国看去。 她今天是被任缘临时差遣出来的。 出门时，她的头发蓬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泛黄的白色长袖 T恤，脚上还是那双破旧的塑料拖鞋。 这会被赶鸭子上架，她立在那儿，半天没有动静。 王明国手里捧着书，盯着宋瑶，也愣了半晌。 又过了片刻，他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支起身子，坐正了些。 “你，你不勾引我了么？” 宋瑶闻言，眉头忽地蹙起，她深吸一口气，使劲闭了闭眼。 “勾。” 她说完，两步上前，整个身子往沙发上的王明国扑去。 王明国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堪堪将书本撇开，宋瑶整个人便压了上来。 他的身子顿时一僵，某些记忆不受控制的钻进大脑里，接着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宋瑶扑到王明国的身上，骑坐在了他的腰间，她双手拉住王明国的衣领。 “王老板。”她深吸了一口气。 “三个月来，你纠缠着我，是不是，看上我了？”她的声音不娇不媚，甚至满是怨气。 王明国没有说话。 宋瑶也不再说话，她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解王明国的衬衫扣子。 她的速度极快，甚至是连抠带扯。王明国目光呆滞，身子僵直，两只手臂摊向两侧，毫无作为。 “王老板，不太主动呢。”宋瑶咬牙，愤愤的说。 王明国闻言，摊着的手缓缓的抬了抬，没抬起多少，又摊了下去。 宋瑶手上的动作不停，她一把掀开王明国的衣裳，两只手臂往他的脖颈处探去。 她勾住王明国的脖子，脸缓缓的往下沉。王明国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皮动了动，闭了起来。 “王老板。”宋瑶努力控住自己的不耐，声音放软了一些。 “怎么不说话呢。”她的脸越凑越近。 “说，说什么。”王明国死死的闭住眼睛，声线不稳。 宋瑶也闭了闭眼，面上尽是不耐，她的鼻尖蹭在了王明国的鼻尖上，王明国感受到了少女轻微的呼吸。 “黄衍，在哪里？” “卫城。” “好的。” 宋瑶立刻退开，她支起身子，撒起那双破旧的塑料拖鞋，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包间里。 很快，宽敞的包间又寂静下来。 王明国衣衫不整的瘫在沙发上，袒胸露怀，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五月的绿城，夜里还是有些凉，主位大沙发背后的那扇窗户没有关。夜风一阵阵的卷入包间，从沙发的缝隙间穿过，掠过了躺靠在沙发上的王明国。 半个小时后。 “阿嚏。”他打了一个喷嚏。 终于，他缓缓的坐起，开始扣自己的衬衫。 那衬衫上有两颗扣子已经被宋瑶扯落，但他并不在意，手指顺着衬衫的扣眼往下滑。 忽地，他顿住。只一瞬，他松开衬衫，转身拿过茶几上的小灵通，给黄衍拨去了电话。 “喂，明国。”黄衍几乎是立刻接听。 “位置给她们了。” “你没事吧？” “没有。” “车票帮我查了吗？” “今晚，最晚的一班车是十一点。她们来不及了。” “明天最早呢？” “最早是六点半。” “好，你快休息吧，辛苦了。” 同一时间，荷城，金桥大酒店。 林维峻坐在大堂的沙发里，他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酒店的大门。 他端起身前的咖啡又喝了一口，目光仍旧落在酒店大门处。 就在这时，沈立安走了进来。 他西装笔挺，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个拖着行李箱，一个手里端着一堆文件。 林维峻口中的咖啡还未来得及咽下，他放下杯子，两步便冲上前去。 “沈叔。”人还未到，他便先叫出声。 沈立安脚步顿住，循声望去。 “小峻？”他面露诧异。很快，他又往林维峻的身后扫去。 “你二叔也来了么？” “沈叔，是我找你。”林维峻挠了挠头，然后他立刻站正，面色也变得无比郑重起来。 “沈叔，我有万分迫切的事情，我需要单独和您谈谈。” 第525章 不得不帮的忙 荷城，金桥大酒店，沈立安的套房内。 沈立安不疾不徐的褪去西装，走到门边，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他偏头，看了林维峻一眼，笑了笑，又走到水吧处，烧起热水来。 林维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立安。他挺着背脊，立在客厅的正中，双手揣在裤兜里。 他的眼里有明显的迫切，但他没有催促。 沈立安并未再看林维峻，他从水吧上翻出来两个瓷杯，又从行李箱中取来茶叶。 林维峻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他终于端出两杯热茶来。 他掠过林维峻，走向客厅的沙发处，将茶水摆在了茶几上，才抬起头。 “坐下说，怎么一直站着？” “噢。”林维峻走到沈立安的侧面，坐了下来。 “这茶叶是岳山上的老茶，产量极低。今年被我拍了下来，正是准备给你二叔送一份去。这倒好了，免去了繁琐，你直接替我带给他。” “沈叔。”林维峻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起头来。 “抱歉，今晚恐怕要影响您的睡眠了。” 沈立安闻言，倒是并未在意，他端起茶杯送往自己的鼻尖，轻轻闻了闻。 “小峻，我虽不在绿城，但也算了解你。你从小便沉稳，心有大志，不像其他孩子那般聒噪。你今晚贸然来找我，想必确是有事。” “嗯。” “是林家出了什么变故么？” “这件事，与林家无关。但今夜，我势必要拿到一个结果。” “结果？”沈立安放下茶杯，看向林维峻。 “我这里，有你要的结果么？” “是。”林维峻抿了抿唇，看向沈立安的目光中满是希冀。 “沈叔，这个结果，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您能给我了。” ………… 夜已深。套房内，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茶几上，那两杯茶水已凉了。名贵的茶叶泡了太长的时间，茶汤也变得浑浊。但那两杯茶，几乎没有被动过。 客厅的沙发上已没有了人。 套间的书房内，沈立安挺立在窗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上还夹了一支烟。 林维峻站在书桌的后方，他挺着背脊，站得笔直。 “所以，在我去绿城之前，你便已经参与其中。” “是的。”林维峻的声音沉稳。 “沈叔，我已将秦镇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没有半点隐藏。” 沈立安却是悠悠一叹。 “我原本想，她放弃秦家，只是对爱情过分执着盲目。没想到，她竟是被逼迫的。她并非自愿委身于秦镇，而是被桎梏在了那里。” “若是您这样想，那么，恐怕整个卫城，整个秦家，便也都是这样想的。” “对。”沈立安点了点头，转过身来。 他手上的烟已然燃尽，却是一口都没有吸入肺里。 “秦家，实际上，已经放弃秦月了。否则不会那么多年来，没有一个董事出面，去秦镇找一找，探一探，劝一劝。” 林维峻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那么，为何每一次的投选，仍旧是平票？为何那秦时，十多年来，仍旧没有拿到秦家的大权？” 沈立安没有立即回答，他深深的看了林维峻一眼，半晌才缓缓开口。 “小峻，你可明白。知道得越多，你便越危险？” “沈叔，话已到此处，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么？我已然知道，秦时并非秦家的血脉。” “小峻，你若不姓林，我已经将你轰出去了。” “沈叔，这几年，沈家年年攀升。您殚精竭虑，我二叔说，你的时间都是按秒算的。但你肯为了秦月，亲自跑去绿城，可见你比任何一个秦家人，都更用心。” “秦月说，你既是到了秦镇，不论见与不见，你便已经站了队。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势必要向您问清一些事情。秦月，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沈立安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向林维峻，沉默半晌。 “沈叔。你既已知道，秦月是被秦时逼迫的，不如我们一起，拨乱反正，还秦家一个太平。如此一来，我相信，于秦沈两家，都有绝对的好处。”林维峻继续说。 沈立安抬手，阻住了林维峻的后话。 “你既然，已经晓得了大概，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刚刚说过，你只是帮忙？” “是，是不得不帮的忙。” “那么，我希望你在知晓所有事情的原委之后，能够谨慎行事。你今天不像一个少年人，那么想必，你心里也应有一把算盘。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的行为不是你的行为，你的行为牵扯整个林家。” “沈叔，我今天叨扰，只想要一个结果。你知道，我并不是冲动的人，如何去做，我自会有判断。” 沈立安又顿了片刻，而后抬步，走回客厅的水吧，重新烧起一壶热水来。 这一次，林维峻主动走到沙发边。 他将两杯浑茶倒去，将杯子洗净，恭敬的送到了沈立安的身前。 ………… 林维峻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是凌晨四点半。 他不紧不慢的冲了一个澡，却并没有上床。 他走到窗边的小沙发处坐下，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的手指间烟雾缭绕，眼睛却一直盯在身前的地板上，眸色暗沉。 清晨六点，小茶几上的烟灰缸内满是烟头，林维峻仍旧坐在小沙发上，屁股没有挪动一分。 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吸完，他终于换了一个姿势，将烟蒂摁入烟灰缸里，掏出了裤袋里的小灵通。 屏幕上是黄衍凌晨十二点给他发的信息，说任缘已经知晓了他的去处，很可能会带上苏青。 他手指滑动，回复了一条短信过去。 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了房间。 第526章 太牵强了 2004 年 5 月 4 日，早晨八点。绿城到卫城的火车上。 苏青从书包里取出两瓶水，又掏出一袋小蛋糕来。 她将东西布置在小小的桌台上，看向对面的任缘，面露忧色。 “吃一点。” 任缘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落在了桌上。 “你吃。” “小缘，他只是跑去卫城了，并不是有危险。你不吃不喝不睡，身子怎么受得住？” “他瞒着我。” “那你也不能气得不吃东西，吃一点。” 苏青拿起一块蛋糕，硬塞在了任缘的手里。 任缘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嘴角划过一抹苦涩。 “不气，只是担心。” “他又不在秦镇，不会有事的。” “没有，多少时间了。”任缘说着，眼睛又望向窗外。 “时间？”苏青疑惑。 “苏青，你要帮我看好他，不要让那獾子和他再离开东区。” “我会的。” 十一点四十五，火车抵达卫城。 二女离开火车站，打了一个出租车，径直往麓园的方向驶去。 十二点十分，任缘和苏青又站在了麓园景区的门口，往售票亭的方向看去。 “小缘，你又要翻墙么？”苏青仍是一脸担忧。 “我现在，识得路了。” “可是，那宅子都是私人的，你又要怎么跑出去？” “是呢，你万一翻过去，遇到一些阿猫阿狗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黄衍说。 二人闻言一愣，齐齐回头看。 黄衍正站在任缘的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手里提着两个肉馍，面色如常。 任缘怔了片刻，然后她忽地转身，抬手，一巴掌往黄衍的脸上掴去。 黄衍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搂住，那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背脊上。 任缘并没有挣脱黄衍，但她的背脊在剧烈的起伏。 “电话不接。”她的头埋在黄衍的胸脯里，声音闷闷的。 “火车上没有信号。” “信息不回。” “信息确实是没有回。” “你想干嘛？” “给你一个惊喜。” “黄衍。”苏青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瞪向黄衍。 “你确定是惊喜么？我们找了一整天，她又在火车站坐了一夜，除了一个包子，什么都没有吃。” 黄衍闻言，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将身前的人推开来些，摸了摸少女的小肚子。 “为什么不吃饭？” 任缘别开脸去，没有说话。 “来，先把肉馍吃了。”他将肉馍举起，递了一个给任缘，又递了一个给苏青。 苏青接过肉馍，任缘却并没有接。 黄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低头看去。 任缘歪着头，眼睛望向一边。 “想吃油泼面。” 面馆里，任缘安静的吃面。苏青吃完肉馍，喝了一碗豆浆，才抬起头来，看向黄衍。 “林维峻呢？” “噢。”黄衍挠了挠头，面色如常。 “他去了顺承大街，我打个电话问问。”黄衍说着，掏出电话。 任缘抬起头来，眼睛向黄衍瞅去，嘴里还在不断的咀嚼着。 “他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给苏青准备礼物去了。” “我？”苏青指了指自己。 “是呢，这不是马上要 520 了么。” “520 是什么？”苏青皱眉。 “5 月 20 日，520，我爱你的意思。” “这也算？” “总之，他是去给你准备礼物了。” “黄衍。”任缘放下筷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睇着黄衍。 “太牵强了。” “嗯。”黄衍挠了挠头。 “确实是有些牵强，鬼知道那獾子怎么想的。” 任缘盯着黄衍的眼睛，眸子暗了暗，她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小缘，既然来了，我也不瞒你。”黄衍正了正身形。 “嗯。” “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没有做好，我一会带你去看看。” “噢。” 卫城，顺承大街。 这里是国内最大的珠宝玉器交易市场，街头到街尾共四公里长，左右两边都是珠宝玉器的店铺和加工作坊。 这里的装修还是古色古香的风格，青砖红瓦，青石板的路面，刷满木漆的古朴小楼和一个个清幽的小院。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三人走在青石板路上，黄衍的步子并不快。 “黄衍，林维峻呢？”苏青又问。 “不知道，没接电话。应该还在给你找玉石。“ “找玉石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准备礼物。” 任缘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拉住黄衍，往他的脸上看去。 “又在，搞什么鬼？” “没有啊，真的是在给你们准备礼物。” “声东击西是么？” 黄衍闻言，眼皮不可察觉的一跳，微微别开脸。他作势往四下扫了扫，又将脸转了回来。 “什么声东击西，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獾子在哪？”任缘的语气沉下。 “小缘，他真的在这里。” “哪里？” “呃。”黄衍挠了挠头。 “就在前面。” “哪个前面？” “前面，拐角，有一家西河珠宝。” 任缘转身，拉着苏青，大步往前走去。 二女气势汹汹的走了七八百米，在那家西河珠宝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四合院，前院是店铺，后院是加工作坊和住宅。 黄衍追到任缘的身旁，他探头，试图往里望了一眼。 但前面的店铺拉了屏风，后院的状况，完全看不见。 任缘只顿了片刻，拉着苏青便往里走。 这间店铺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店员正在埋头擦拭玻璃展柜。 后院传来玉器加工的“哧哧”声响，声音有些刺耳，听上去这样的声音不止一个，里面应该有些忙碌。 二女在前院的店铺里转了一圈，绕过屏风，往院内走去。 说是小作坊，也就是这院内摆有几套加工的设备，角落处还摆有几口大缸。 两个师傅正坐在设备前，像是在认真的打磨什么。 其中一个师傅的旁边，摆了一条长凳，林维峻正坐在长凳上看着师傅加工，他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仔细。 他听到脚步声，偏过头来。 “咦？你们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第527章 说好的 卫城，顺承大街，西河珠宝，院内。 苏青走到林维峻的身前，扬起手臂。她作势要挥下时，却看到了林维峻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她愣了愣，手驻在了半空中。 林维峻没闪没躲，他拉过苏青的手腕，顶着那两块眼睑上的乌青，站起身，脸又往前递了递。 “你看看。”就在这时，加工师傅将手里的那一小块玉牌挪出，偏过头来，看向林维峻。 “噢。”林维峻松开手，转身佝下背，往那玉牌上看去。 “嗯，大致是这个形状，就是这模样不够生动，还能再做细一点么？” “可以，不过时间偏长一些。” “一夜都等了，再等等也无妨。” “行，大约四个小时吧。”师傅说着，又埋下头去。 苏青愣了愣，伸头想去看看，却被林维峻拉住了。 “现在看，就没有惊喜了。” “你，守了一夜？” “自然。” “没有睡觉？” “没有。” “就为做这个？” “嗯。”林维峻郑重的点头。 “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羊脂玉，只有这一块。若是做坏了，就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来了。” 另一边，黄衍拉着任缘，在另一个师傅的身边坐了下来。 “小缘。”他笑得灿烂。 “昨天，我可是把这顺承街跑了一个遍。这整条街上，只有这个师傅，可以雕刻出我要的形状。 任缘愣了愣，往那师傅的手里看去。 那师傅手里捏着一块比硬币大一些的白色玉石，此时已经初见轮廓，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五角星。 “就为这个？”任缘抬手，指了指那白色的一小块。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块白冰绝无仅有，我跑遍了整条街，才堪堪找到这么一小块。” “所以呢？” “虽然呢，这块玉不及钻石的硬度，但已经是我能找到最硬的一块了，硬度达到了 7。” “黄衍。”任缘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黄衍，面色依然有些沉。 “我不是十三岁。” “小缘啊，你晓得吗？上一次的礼物，太过仓促了。那黄金的东西，太软，你带久了，会变形的。这一次，我就想，我要重新给你做一个坠子。” “为什么要那么硬？” “硬一点，安全。” “哪里不安全？” “一碰就碎的话，你便不能戴很久了。” 晚上八点，天已经全黑了。 西河珠宝的小院内还亮着灯，四人坐在长凳上，待那加工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好了。”黄衍这边，师傅站起身来。 他将那块白色的玉块取下，拿到水缸前洗净，又取来一块精致的小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才递到黄衍的手里。 被洗擦过的白玉通体透亮，已经被加工成了五角星的形状。 这五角星的中间是隆起的，前后左右，有棱有角，非常立体。 黄衍甚是满意，他轻轻将这粒晶亮的小星星捏起，往任缘的脖根处比了比。 “很衬你的肤色呢，更白了。” “嗯。”任缘表情平静。 “挂绳想要什么颜色的？” “红。” “好的。”黄衍说着，兴致勃勃的将星星拿到了前屋去。 另一边，林维峻的玉石也加工好了。 师傅将擦净的玉佩递到林维峻的手上，林维峻仔细的看了半天，才又递到苏青的手里。 这是一块椭圆形的玉佩，镂空的雕刻，看得出来是一朵花的形状。 苏青看了半晌，抬起头来。 “月季？” “嗯。你不是喜欢月季吗？” “干嘛突然送这个给我？” “那么久，没有好好的送你一件礼物，生日的礼物也很草率，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做一个玉佩。” “噢。”苏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抬起头来。 “可是，我同样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的，日子还长。” 九点，黄衍和林维峻一人背着一个少女，走出了顺承大街。 任缘和苏青一夜未睡，现在都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打个车。”林维峻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路边。 “你先带苏青回去。”黄衍偏脸，瞟了瞟背上的人儿。 “你还不回去？” “那古城楼就在旁边，我想带她上去看看。” “有病么？大晚上看什么？” “小缘来过卫城很多次，都没有上去看过。” “非得这个时候？” “你别管了，你先回去休息。” ………… 任缘清醒的时候，她还靠在黄衍的怀里。 卫城的五月不比绿城凉，已经算是步入了夏天。 少女微微撑开眼皮，四下扫去。 “这是哪里？” “古城楼上。” 任缘闻言，支起身子，往四下里扫了扫。 此时古城楼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周围是石头建起的城墙。 黄衍坐在一处石阶上，任缘被他横抱，坐在他的大腿上。 “两世，都没有爬上来过么？”黄衍问。 “嗯。” 任缘说着，站起身，往前走了走，四下看了看。 黄衍也站起身，随着少女走到城墙边。 他们的下方，便是挂满灯笼的街道，还有古色古香的房屋，万家灯火，皆是金色的一片。 “你应该往上看看。”黄衍抬手，往天空指了指。 任缘抬头望去，此时的夜空漆黑，闪着无数的小星星，清晰，透亮。 “卫城现在的星空，也还不错。”黄衍笑了起来。 “嗯。” “想着，你这两天大抵不太开心，带你上来看看，哄哄你。”黄衍继续说。 任缘闻言，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并没有，生气。” “嗯，但不太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 黄衍的嘴角弯了弯，捧起任缘的脸蛋，脸凑近了一些。 “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也是。”任缘闭眼。 黄衍睇着少女的脸，那眼睛的缝隙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 “小缘，我们说好的，一起考绿城大学，这辈子，好好在一起。” “黄衍。”任缘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 “你也曾说好的，要带我去看楚洛山的星空。” 第528章 制一点（回忆） 2016 年 5 月初。 中区，任缘的小公寓。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床上传来。 黄衍被扇懵了，定在床上。他的手掌还撑着床，身下压着发丝凌乱的任缘。 “几个月了。”任缘的呼吸很重，她使劲闭了闭眼。 “呃？”黄衍还懵着。 “能不能，节制一点。” 任缘说完，一把将人推开。她有气无力的爬下床，跌跌撞撞的走进卫生间里，关上了门。 黄衍被推倒在床上，摸了摸脸。 “嘶。她刚刚，打我了？” 就在这时，黄衍的手机在茶几上响了起来。 他穿上裤子，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我说，你又在打炮了？”宋子阳开口便问。 “我说，你能不能文雅一点？” “无所谓了。枯了那么多年，也可以理解。不过我劝你，不要太纵欲了，人家上班已经很辛苦了，到时候把人吓跑了，得不偿失。” “吓跑倒是没有。不过好像，是有点受不住了。”黄衍说着，又摸了摸脸。 “大过节的，每天窝在家里打炮，哪个女的受得住了？” “你专程来教育我的是么？” “当然不是了，晚上出来吃饭。” “又换女人了？” “当然不是了，你晓得吧，同学会？” “噢，同学会怎么了？” “哎，小彤不小心听到了，过几天我要去同学会的事。” “所以呢？” “我不晓得怎么说啊，我总不能直接对她说，你不要去了，我不方便带着你。你帮我想想办法，三言两语让她明白，我不是故意不带她去，主要是我们都没有带女伴的习惯。” 宋子阳说完，黄衍沉默了一阵。 “你有没有在听？”宋子阳等了半天，问道。 “你带她去不就行了？” “总之，就是让她知道，我们高中同学会，从来没有人带女伴的。”宋子阳答非所问。 “我说，你带她去不就行了？” “放心吧，她很单纯的。你记得一定要配合我，不能让她掺和进来。” 黄衍挂断电话，捏了捏眉心。 这时，卫生间的门刚好打开，任缘穿着浴袍走出来，头上还带了一顶干发帽。 他站起身来，迎上前去，大拇指将她脖颈处的水珠划开。 “累了，不能直接和我讲么，打我做什么。”他故作委屈。 “讲过了。”任缘推开黄衍，取来吹风机，坐在床边开始吹头发。 黄衍又跟上前去，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给女人吹起头发来。 任缘的眸子抬了抬。 “打疼了么？” “啥？”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大，黄衍将吹风机拿远了一些，佝下身子，将脸凑近。 任缘抬手，抚了抚黄衍的脸颊。 黄衍扬起一抹浅笑，语气却是温柔。 “现在晓得心疼了？” “疼么？” “不疼。”黄衍说着，摸了摸女人半湿的脑袋，又开始给她吹头发。 “晓得了，以后我节制一点。” “嗯。” 任缘吹完头发，收好吹风机，开始更换床单被褥，黄衍起身帮忙。 “今晚，不做饭了。宋子阳请客，我们出去吃。”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噢。” “过几天，是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他不想带小彤去，让我帮着他扯谎。” “为什么？” “哎。”黄衍叹了口气，他将收拾出来的被罩和床单拿进卫生间里，又折返回来。 “每一年，他总是兴致勃勃的去，然后失望而归。因为那张小枫从来没有出现过。” “张小枫？” “嗯。那张小枫是他的逆鳞，你可千万别提。他之前疯了一般的追丰子薇，便是因为丰子薇笑起来，确实与张小枫很神似。这下好了，丰子薇吹了，他又找了一个小彤。” “小彤也像张小枫么？” 黄衍摇头。 “长得不太像，这一次升级了，性格神似。” “噢。”任缘铺好床单，抬起头来。 “你要帮他扯谎么？” “不扯，他该要面对现实了。” 傍晚，中区，西餐厅。 黄衍和任缘到的时候，宋子阳已经和小彤上了桌。 此时，宋子阳正抓着小彤的手在那花言巧语的逗弄，见二人坐下，他终于偏过头来。 “哟，您二位气色不错。” “你也不错。”任缘淡淡的回。 “吃点什么？自己看，随便点。”宋子阳大咧咧的将菜单递过去。 小彤站起身来，翻出两个茶杯，又拿起旁边的茶壶，给黄衍和任缘倒了两杯红茶出来。 “谢谢。”黄衍客气的点头。 “不客气的。”小彤垂眸，嘴角上扬，坐了回去。 “你看，我们小彤多么懂事。”宋子阳说着，又将小彤的手抓了起来。 “你这一说，倒是衬托得我们不懂事了。”黄衍随意的调侃。 点完餐，宋子阳立马给黄衍使了一个眼色，开始了他的表演。 “哎，这同学会，说来也没什么意思。” “噢，是啊。”黄衍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捋起任缘的发丝摆弄。 “今年不是说，去林大老板新开的那家温泉度假村么？听说三十多个房间都开好了。”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年都不能带女伴，多没意思。”宋子阳强行带节奏。 “有说，不让带女伴么？”黄衍故作疑惑的看过去。 宋子阳闻言眉头忽地皱起，瞪向黄衍。 “当然，是不能带女伴了。你带女伴去过么？”他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没有。“黄衍对宋子阳投递过来的杀人目光毫不在意，他瞥了一旁的小彤一眼，继续说：“不过，那林维峻林老板，不是年年都带女伴么？” 第529章 臭显摆（回忆） 中区，西餐厅。 宋子阳的脸沉在一片阴影里，他瞪着黄衍，一时半会没有说出话来。 黄衍恍若无事，自顾自的端起红茶来。 “啊。” 就在这时，对面的宋子阳突兀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没有影响事不关己的任缘，也没有影响黄衍喝茶的动作，倒是把他旁边的小彤吓了一跳。 宋子阳重振精神，又往黄衍瞪去。 “黄衍，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忘了什么？”黄衍悠哉悠哉的将茶水往嘴里送。 “我倒是想起来了，林大老板为什么每一次都不忘记带上苏青。” 宋子阳话落，黄衍喝水的动作瞬间僵住。 “说来，也是很无语。”宋子阳一脸夸张的表情，看向了一旁表情淡然的任缘。 “这苏青和黄衍之间，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林大老板确实是非常的记仇呢。” “咳。咳咳咳咳咳。”黄衍突然大口大口的呛了起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度有些窒息。 任缘不紧不慢的从一旁抽出两张纸巾，给黄衍擦了擦嘴，又顺了顺黄衍的背脊，但表情依旧平静。 终于，黄衍缓和呼吸，他抬起头来，瞪向宋子阳。 “鱼死网破是么？” “谁先开始的？”宋子阳也不依不饶。 “我说的是实话，你说的是什么莫须有的东西？”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心虚什么？” “我有么？我可以带小缘去同学会，你可以么？到底是谁心虚？” 黄衍说着，立马去抓任缘的手腕。他顺势瞄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任缘不躲不避，面色淡然，他稍稍安了安心。 “呵，我有什么不敢的？”宋子阳眉毛竖起，一把抓过小彤的手腕。 “那么后天你开车来接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这顿饭的气氛因为黄衍和宋子阳的针锋相对变得有些诡异。 任缘依旧淡然沉默，小彤的话也不多，只是埋着头吃。 宋子阳全程黑着脸，黄衍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将盘子里的牛排给女人切好，又淋上酱汁，递过去。 任缘接过盘子，举起叉子，全程没有任何异样。 饭后，黄衍拉着任缘，散步走回小公寓。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么？”黄衍仍是有些不安。 “没。” “小缘，你介意么？” “介意什么？” “我在你之前，谈过恋爱的。” “噢。”任缘看着前路，面容平静。 “所以，你介意么？”黄衍又问了一次。 “介意什么？” “呃。”黄衍挠了挠头。 “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毕竟，毕竟你从来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我是不愿，与你无关。” “那么，同学会你要和我去么？” “要。” ………… 两日后，清晨。 黄衍和任缘穿着随意的休闲运动服，衣服还是情侣的。 黄衍的是白色，任缘的是黑色。二人手牵着手走到中区广场的马路边。 一辆丰田越野车已经等候多时，黄衍拉开后座的车门，和任缘上了车。 黄衍坐定，脑壳往前探了探。 “小彤呢？” 宋子阳闻言，往后瞥了一眼。 “天地良心，可不是我不让她去的。她给我说了 ，她家里有事，去不了。” “这鬼话我信？” “爱信不信，总之，是她自己主动不去的。” “呵，那你岂不是松了一口气。”黄衍冷笑。 “可不是么，差点被你害惨了。”宋子阳说着，从后视镜里瞥了任缘一眼，皱了皱眉。 “你竟然毫发无损么？”他继续问。 “你想多了。”黄衍说着，拉过任缘纤细的手，搭在自己的手心里。 “且不说我不心虚，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嘁。” 四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新开的温泉旅游度假村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这度假村开得挺大，也挺豪华，室内外都有温泉区和泳池。内设客房，休息区，娱乐室和酒吧，还有中西餐厅。 宋子阳将车停好，三人下车，往中餐厅的方向走去。 任缘挽着黄衍的胳膊走在前面，宋子阳走在二人的身后。他双手揣兜，左顾右盼，走得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 mpv 保姆车绕开三人，径直停到了餐厅大楼的门前。 很快，电动车门打开，林维峻扶着苏青下车，也往餐厅大门走去。 黄衍并未多看那车和人一眼，他的心思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他带着任缘走到玻璃大门边。 但好巧不巧，四个人碰巧在大门前撞上了。 今天的林维峻西装笔挺，苏青一席高定的长裙挽着林维峻的手臂。二人看上去很是般配，郎才女貌，气质脱俗。 反观他们对面的黄衍和任缘，宛如在街上一抓便是一大把的日常情侣。 虽说任缘样貌出众，黄衍高挑白皙。但人靠衣装马靠鞍，对比之下，确是没有对面的二人光鲜亮丽。 这玻璃门是旋转门，那口子不宽，两个人走入还有空间。 但因为门是旋转的，就怕有人挤入，很不安全。 林维峻抬眸，看了看黄衍，准备先一步带着苏青踏入。 黄衍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同时跨出一步，又同时缩了回来。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皆皱着眉头，大眼瞪着小眼，谁都没有再动。 任缘将目光落在了苏青的脸上，她的眸子平静无波，却是没有挪开，打量的意味明显。 苏青似感受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她看了看任缘，又看了看黄衍，而后垂下头去，一动不动。 四个人好似就这样僵持住了。 “诶。”宋子阳这时终于走到了门边。 “这吃个饭，门口站四个迎宾，挺尴尬的。”他自顾自的说着，穿过四人，先一步走进旋转门里。 林维峻闻言，面色下沉。他立即挥了挥手，很快有人跑上前来。 不多时，侧边的四扇大门统统打开，林维峻带着苏青，从那侧面的玻璃大门走了进去。 “嘁。”黄衍撇了撇嘴。 “臭显摆。”他说着，带着任缘，走入了旋转门里。 第530章 破镜重圆（回忆） 2016 年 5 月。温泉度假村。 这家温泉度假村目前还在试营业阶段，今天到这里来玩的，只有前来参加高中同学会的同学，其他的游客便不能入内了。 现在还是早晨，过来的同学还并不多，豪华宽敞的中餐厅里只有寥寥数人。 苏青挽着林维峻，刚刚步入中餐厅，便立刻被两位服务员领进了包间。 黄衍带着任缘，和宋子阳随意在大厅里找了一个餐桌坐了下来。 很快，一个男人带着女伴站在了黄衍的身边。 “咦，老黄，你那么早就到了？” “老章，一起吃点么？”黄衍说着，又看向老章身边的女人，而后礼貌的点了点头。 “不了，才吃饱。”老章说着，也往黄衍身边的女伴看去。 “难得了。”他摇着头略略感叹，只片刻，又望向黄衍。 “还是第一次看你带女伴过来。这是哪家的名媛，不介绍下么？” 黄衍闻言，眉毛一挑，嘴角一颤，而后很快恢复自然。 “老章，你记错了，她不叫名媛，她叫任缘。” 老章一愣，一脸懵。 “任，任缘？” “嗯。”宋子阳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老章的肩膀。 “不是给你说过了么，黄衍交女朋友了，叫任缘。”宋子阳使劲给老章挤了挤眼。 “噢噢噢。”老章还是有点懵，不过有那么多年互抄作业的默契在，他还是顺着宋子阳的话，颇有绅士风度的看向任缘，点了点头。 “任小姐，幸会了。” “幸会。”任缘也礼貌的朝着老章点了点头。 “黄衍还从来没有带女伴来过我们的同学会呢，任小姐一眼便是不凡，想必是彻底俘获他了。” “自然是俘获了。”黄衍说着，拉住任缘的手，嘴角一抹笑容掩盖不去。 “除了她，怕是没有人能俘获我了。” 老章又和黄衍攀谈了片刻，便带着女伴先行离开。 黄衍为任缘叫来餐食，女人显得乖巧安静。 她不看周遭，也不多话，只望着身前的盘子，吃得极为认真。 快中午，诺大的中餐厅里人多了起来。过来和黄衍打招呼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他们看似与黄衍攀谈玩笑，目光却大多落在黄衍身边的女人身上，他们的眼里都有打量和八卦的意味。 今天的任缘穿着虽是普通，但那清冷的面容和恬静的模样，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任缘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她对黄衍与他人的聊天不甚在意。只有听到黄衍的介绍时，她会自然的抬头，点头，微笑。 渐渐的，黄衍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这些同学对自己的家世都算了解，过来调侃和八卦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有宋子阳在一旁帮腔，但他生怕哪句话露出了破绽，让任缘察觉出不对，把他刚刚开始的同居生活打回原形。 就在这时。 “黄衍。”任缘吃饱喝足，偏过头来。 “嗯？” “有房间么？我困了。” “有。”黄衍心下大喜过望，他立刻起身。 “我去给你拿房卡。” “嗯。” 很快，黄衍拿着一张房卡走回。 “我带你去。” “不必。”任缘将黄衍手上的房卡抽走。 “你聊你的，我找得到。” “呃，好吧，但你不要乱跑，好好休息。” “嗯。” 黄衍望着任缘将房卡揣进兜里，转身离开餐厅。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坐回餐桌，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你小子，哪里找来的极品？穿得普普通通都这么好看，若是打扮起来，怕是苏青也比不过了。”一旁，同学老汪见任缘走远，说话终于肆无忌惮起来。 “老汪啊，我警告你啊，不许在她面前提苏青。还有，把你那色眯眯的小眼睛给我收一收，我刚刚就差点忍不住要打你了。”黄衍没好气的瞪了老汪一眼。 “你和苏青那点事，多少年了？除了那林大老板记得，大家恐怕早都忘了。” “是呢。”黄衍说着，往包间的方向瞥去。 “你说那货怎么就那么记仇呢？” “想开点，你若是次次单身而来，他总是心里有不快的。现在好了，你都有女伴了，他总不能再找你的麻烦。” “嘁。我还怕他找我的麻烦不成。” 就在这时，一个女服务员走到黄衍这边。她停在宋子阳的身侧，她面向宋子阳，微微低头。 “请问您是宋子阳，宋先生吗？”她恭敬的问。 “是啊，怎么了？”宋子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有一位小姐在找您，她请您到室外温泉区旁边的竹林，想与您见一面。” “嗯？！”宋子阳忽地瞪大眼睛，“噌”的一声站起来，把桌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你，你说啥？！” 黄衍的目光落在宋子阳的身上，眼睛微眯，眸子变深。 “宋先生，有一位小姐，约您到温泉去旁边的竹林见一面。” “小姐？” “是的。” “约我过去么？” “是的。” 宋子阳又确认了一次，而后突然一个趔趄。 他立刻抬手扶了扶旁边的椅子靠背，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后，他的手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喘了两口气。 “我，我马上去。”他说着，突然疾步往外暴冲。 “嘶。”老汪看着宋子阳的背影，挠了挠头，看向黄衍。 “张小枫回来了？” 黄衍看着宋子阳跑开的方向，眉头轻蹙。 “大概是吧，这同学会那么多年，哪个女的特地约过他？” “诶，你说那么多年，突然回来找宋子阳，想必是要破镜重圆？” “希望，能够破镜重圆了。”黄衍悠悠的叹气。 ………… 宋子阳飞快的跑出餐厅，绕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喷泉，他不忘一边跑一边找指示牌，顺着路牌跑向竹林。 时间不长，他便来到竹林边。 他跑得太急了，这会儿他终于佝下背，大口大口的喘气。 很快，他稳了稳呼吸，立起身子，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服和发型来。 宋子阳站在竹林边收拾了半晌，待呼吸平稳，似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般，他终于挺起胸脯，迈步走进了小竹林。 这竹林是人造的，占地面积不大，中间有石桌石凳，供人歇息。 竹林中央，一个长发女人安静的坐在石桌前。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手机，正在玩消消乐。 女人是侧坐的，长发别在耳后，眼睛落在手机屏幕上，玩得入迷。 宋子阳越走越近，步子却是越迈越慢，情绪也渐渐的从紧张化为了震惊。 他皱着眉头，挪到石桌前。 “小枫呢？”他瞪着桌前的女人，一副质问的语气。 “没有小枫。”任缘摁下手机的熄屏键，将手机揣进衣兜里，站起身来。 “你，你骗我？”宋子阳的声线不稳，他眼里的难过非常真实，眼看泪水一晃就要落下。 任缘却是一脸平静，睇着宋子阳。 “我约的你，谈何骗你？” 第531章 一只暴龙兽（回忆） 温泉度假村，小竹林。 宋子阳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任缘，一脸哀怨。 “你，你可知道我怀揣了多大的勇气跑过来么？你晓不晓得，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是小枫她回来找我了？” 他说着，情绪已达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后，眼里的泪水决堤。 一开始，他只是流泪，接着呼吸不稳，开始断断续续的哽咽。最后，他索性蹲在了地上，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任缘的脸上平静无波，她双手揣在衣兜里，挺着背脊，俯视着蹲地的宋子阳，不急也不催。 这小竹林离外面的温泉很远，加上现在没有其他游客，宋子阳哭得肆无忌惮，撕心裂肺。 任缘极有耐心，宋子阳哭了多久，她便站了多久。 终于，宋子阳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 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瞪了一眼身前的女人。 然后他转身，步伐沉重的往竹林外走。 “站着。”任缘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声音不大，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宋子阳不由自主的顿住，转过身来。 “干嘛？” “你哭完了，到我的事情。” “你的什么事情？” “你。”任缘抬手，指了指宋子阳，又指向身旁的石凳。 “过来坐着。” 宋子阳皱眉，没有动。 “滚过来。”任缘眼睛一瞪，声音忽地冰冷无比。 “噢。” 下一秒，宋子阳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没再有半分的犹豫。 他大步走到石凳前，挺背坐下，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了大腿上。 任缘收了收表情，跟着坐了下来，她的目光又落在宋子阳的身上。 “刚刚，门口，是苏青么？” “哪个门口？”宋子阳红着眼睛，有些心不在焉。 “餐厅，门口。” “是苏青，怎么了？” “我要知道，黄衍和苏青的事。” “你问黄衍去，你问我干嘛。”宋子阳的口吻满是怨气。 “不说是么？” “我说，你骗我过来，已经很过分了。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要不是，要不是看在黄衍的份上……” 宋子阳还没说完，任缘”噌“的一声站起。 她四下看了看，突然几步上前，走到土堆边，捡起一块和宋子阳的脸差不多大的石头来。 她单手提着石头，走回石桌。 宋子阳还坐在石桌上，眼睛红肿。他看着任缘提着石头越走越近，嘴巴微张，莫名的一阵心悸，手不自觉的往自己的胸口摁去。 “你。”宋子阳的脖子往后缩了缩。 “你要干嘛？”他的声音不住的颤抖起来。 “砰。” 任缘一把将石头拍在了石桌上，脑壳一偏，往宋子阳瞪去。 “讲，还是不讲？” “你，你不要吓我，我给你讲，我去上了四节拳击课的。”宋子阳义正严辞，屁股却是不可察觉的往后挪了挪。 “嗯。” 任缘将石头抓起，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宋子阳的衣领。 而后她扬起石头，作势就要往宋子阳的脑袋上拍去。 “说！我说！”宋子阳屁股一软，“啪”的一声跌坐到了地上，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 “大……大大大姐，有话好好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我，我知无不言。” “嗯。”任缘点头，她又将石头落回桌面，缓缓的坐了下去。 “从头说。” “好，好好好。”宋子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坐回了石凳上。 ………… “后来，黄衍和我讲过，他发现他没有那么喜欢苏青，更多的是觉得新奇。”宋子阳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他继续说：“相处之后，因为苏青太没有安全感了，总是疑神疑鬼的，久而久之，他便觉得相处起来很累。那个年纪，本就青春勃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所以，后来苏青又找他复合，他便拒绝了。” “苏青，还喜欢他么？”任缘问。 “我怎么知道？”宋子阳摊了摊手。 “不过我非常肯定，他最喜欢的是你。” “我，我不是替他说话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打六七岁起，我便和他穿一条裤子了。他这辈子，恐怕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做到过这般。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了你的身上，你现在，可比他亲妈还重要。” 任缘闻言，沉默了一瞬，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管好嘴，否则。”她将那石头举起，又重重的拍回桌面上。 宋子阳的身子又是一颤。 任缘不再看宋子阳，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先一步离开了竹林。 宋子阳仍旧坐在石凳上，一动未动，腿还有些抖。 他又看了看眼前那块石头，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唾沫。 ………… 宋子阳回到餐厅时，黄衍已经站起身来。他准备再去要一张房卡，回房间去休息。 他看到宋子阳走到自己身边，又看了看他红肿的眼睛，有些忧心。 “见到张小枫了？” “没有。” “那你哭什么？” “没什么。” “那么，是哪个女的约了你？” 宋子阳闻言，面色发白，他又咽下一口唾沫，偏开脸去。 “一只，暴龙兽。” 黄衍皱眉。 “我和老汪他们去唱 k，你去么？”宋子阳岔开话题。 “不了，我回去睡个午觉。” “噢。” “少喝点，晚上我再陪你。”黄衍拍了拍宋子阳的肩膀，往外走。 客房，黄衍刷卡开门。 窗帘已经拉关了，任缘正侧卧在床上。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在玩消消乐。 “没睡么？”黄衍将外套脱下，走到床边。 “准备睡。” “噢。”黄衍躺在了女人的身边，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任缘关掉手机，转过身来，抬眸睇着黄衍的下巴。 “不和他们去玩么？” “想陪你睡会。”黄衍说着，嘴唇往女人的唇瓣上贴去。 任缘偏头避开。 “怎么？现在亲一下都不可以了？” “今天，不想亲。” “噢，好吧。“黄衍松开手，转了转身子，平躺。 “那快睡睡，等你想亲了，我们再亲。” “嗯。” 任缘抬手，手臂盖在黄衍的小腹上，她的脑袋主动往他的肩窝里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第532章 没有意义（回忆） 温泉度假村。 下午的聚餐在西餐厅，按照林维峻的安排，这里用餐的氛围更像是一个酒会。 任缘挽着黄衍的手腕走进餐厅里，两人穿着普普通通的情侣运动服，与这富丽堂皇的酒会没有那么搭衬。 林维峻和苏青站在大厅的中央，二人无疑是整个大厅里引人瞩目的焦点。 苏青的长裙露背，身材姣好，林维峻气质盎然，端着酒杯，风度翩翩。 他挺着背脊，单手揣兜，与前来搭讪的同学谈笑，面色从容不迫，举手抬足间，游刃有余。 苏青安静，嘴上挂着一尘不变的微笑，只礼貌的与来人点头。 她一直挽着林维峻，并不离开半分，也不与其他的女同学聊天。 黄衍撇撇嘴。 “嘁，一个同学会，搞得像走秀一般。” 他一脸不屑，将任缘带到餐区，端起盘子来。 “吃蛋糕么？”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却见任缘已经抬手捏住一个蛋糕送往嘴里，小嘴立刻鼓了起来。 黄衍一怔，而后笑容宠溺。他伸出拇指，将女人嘴边的奶油抹去。 “太可爱了。” “嗯？”任缘不明所以。 “看来睡了一觉，你真是饿了。” “嗯。”任缘点头。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黄衍的肩膀。 “小黄总真是越来越低调了，不去那边聊天，躲在这儿和美人儿偷吃。” 黄衍身子一僵，偏过头去。 “小张总说笑了，我哪敢去林大老板那边找不痛快。” “哈哈哈哈。”张恒笑得前仰后合，却也没太在意黄衍故作镇定的紧张。 “你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呢，是今天有美人，心眼突然变小了么？” 张恒说着，对黄衍身旁的任缘颇有风度的点了点头。 任缘咽下嘴里的食物，礼貌的回应。 “你一个事业狂，怎么有闲心过来吃东西了？”黄衍面露警惕，目光往张恒的脸上扫去。 张恒却是没有感受到黄衍的疏离，他又搂了搂黄衍的肩膀，凑近了一些。 “说到这个，确是有一件麻烦事要找你。”张恒正了正身子。 “呃，你爸爸……” “嘶。”黄衍眉头一皱，身子一沉，捂住了肚皮。 张恒一愣。 “诶，我这肚子。”黄衍说着，佝下身子，表情立刻夸张的扭曲起来。 一旁的任缘放下手里的蛋糕，扶住黄衍，面露忧色。 “张总，一会再说，我得，我得去坐一会。” 黄衍说着，死死夹住任缘的手臂转身便走。 他没忘将戏做足，一瘸一拐，佝着背，往最角落的大沙发边上挪。 张恒立在原地，面目微怔，挠了挠头。 任缘扶着黄衍在沙发上坐了下。 黄衍心下一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任缘挨着他坐下，手摁在他的肚子上，给他揉起肚子来。 “要不要，去医院？”她问。 “诶？好像又好一些了。你一揉，我便感觉不那么疼了。” 黄衍说着，大手覆在女人白皙的小手上。 “来，你多揉揉我。” “肠炎犯了么？”任缘面上的隐忧并未散去。 “不知道，好多了。” “他，刚刚叫你小黄总。”任缘说着，往张恒的方向看去。 “哎。”黄衍摆了摆手。 “商业互捧，各自抬高身价罢了。除了中午我那几个好友，这里几乎都互相叫总的。” “噢。” 就在这时，宋子阳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扶住了黄衍的肩膀，他已经半醉了。 “诶，你们，你在这里干嘛？” 黄衍顺势起身，将宋子阳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他看向任缘。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你早点回去休息，这货今晚怕是要喝死在这里了。” “嗯。” 待任缘吃饱喝足，拿过了房卡，黄衍将人送到餐厅门口。 “这里的温泉不错，要去泡泡么？” “你去忙，我回去了。” “我先把那货处理了，便来找你，带你去泡泡。” “不用，你陪他。” 任缘说着，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 黄衍走回餐厅，宋子阳还躺靠在沙发里。他看到黄衍走近，正了正身子，呼出一口气来。 “诶，不去陪你的美人？” “这夜刚刚开始，便醉成这样了？” “呸，谁说我醉了？我没醉。” 半小时后，黄衍和宋子阳换了衣服，坐到了汤池里，一人手里握了一瓶啤酒。 黄衍举起酒瓶，往宋子阳手里的酒瓶上碰了碰，喝下一口，打了一个嗝。 “我托人去问了，张小枫在国外。” “嘶。”宋子阳皱眉。 “好好的，你又提？” “她在欧洲。” “诶，听不懂人话了是么？”宋子阳不耐的打断黄衍。 “宋子阳。”黄衍偏过头来。 “你要么就放下，重新开始。要么你就去追，把人找回来。你这样到来不去的消磨时间，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宋子阳说着，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黄衍，你不明白。有一些结果，你不去触碰，便永远停在无解的那里。但你若是一碰，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么，你总要搞清楚当年的事。反正都是死，何必死得不明不白。” “呸，你干嘛咒我。” “活在过去，永远过不好现在，我劝你，死透一点，然后重生。” “你穿越剧看多了？重你妈生。若是重生，分班那时，我就应该乖乖的坐到你旁边去，我就应该每天打电动，好好呆在我的三班，我就应该，应该……” 宋子阳说着，眼泪决堤，哗哗的往下淌。他抬起酒瓶，将酒往自己的胃里狂塞。 半晌，他打了一个酒嗝，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满是泪痕。 “那天，收到她的短信，我就不应该怂。我该去的，去让她甩了我。或许这样，我早就已经走出来了。” “为什么没去？” “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跪下来求她不要离开。你想，我若是当着那个男人的面，跪下去，我的面子，尊严往哪搁？” 第533章 爱是绝望（回忆） 温泉度假村，夜里九点。 任缘换了一件不露背的泳衣，披着浴袍，走出房间。 她踩着一双小拖鞋，来到室外的温泉区。 五月的绿城并不热，夜里更是凉一些。室外的温泉池人不如室内多，仅有几个较大的汤池里，还有两三个人在聊天。 像是特地营造出来的氛围，室外的灯光昏黄，小汤池隐蔽在人造的石台和林间，一阵阵的热气往空中升腾。 任缘走走看看，顺着“红酒池”的路牌，绕进了偏僻的小路里。 红酒池在一座小石山的顶端，任缘穿过小路，拾级而上，快到顶端，她才抬起头来。 不远处，红酒池。 苏青正坐靠在酒红色的池子里，女人娇柔的身子隐在水汽间，有些模糊，湿润的发丝间只露出一张侧脸。 不过，这样的气质和长相，今天到场的所有女宾中恐怕只此一个，任缘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池边，入口处，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保镖。两个保镖手背在后，背对苏青，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这酒池里不是苏青，任缘恐怕已经转身走了。但是现在，她顿在原地，没有离开。 只片刻，她抬起脚，往入口处走去。 “站住。”守在入口处的保镖撑开手臂，拦住了她。 没有意外，任缘表情平静，她不进不退，僵持在原地。 “这里，是公共区域。”苏青的声音从池间传来。 她已经偏过头来，看到了任缘。 “还不滚？要我打电话报备是么？”苏青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很快，挡在任缘身前的手垂下，她立刻迈步，走了进去。 那两个保镖没有滚，他们恢复了之前的站姿，安静下来。 任缘走到池边，脱下浴袍，脚丫子探入池中。她在苏青的一侧坐了下来，全程动作自然，毫不客气。 苏青也不甚在意。 她偏头，拿过池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细烟，塞进嘴里。然后她迟疑片刻，抬起眸子，看向任缘。 “你要么？” 任缘抬头去看。 “谢谢。”她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接。 苏青点燃自己的烟，又将火机递出。 任缘接过火机，将嘴里的香烟点燃，又自然的将火机递了回去。 “他还是，第一次带女伴过来。我一直以为，他会喜欢那种乖巧的女孩子，你倒是不像。”苏青语气随意，小嘴开合，吐出一阵淡淡的烟雾。 “我乖巧的。”任缘一手环胸，一手夹烟送至嘴边，轻吞轻吐。 “你的烟龄，想必不低了。”苏青的眸子落在女人纤细的手指上。 “他不知道。” “噢。”苏青弯起嘴角，她的笑容却有些苍白。 “你对我有敌意，我感受到了，从今早进门开始。” “有点，不多。” “过去的事，你不必纠结的。我们恐怕有，五六年没有说过话了。他是不想说，而我，是不敢说。” 苏青说着，仰起下巴，又吐出一阵烟雾来，她望向天空，不悲不喜，没有情绪。 “你，为什么，不敢？”任缘问。 “因为害怕。不是怕黄衍，是怕林维峻。” 任缘闻言，面露疑惑。她往苏青看去，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容，落在了那只夹着烟的手上。 那手腕上，是一条一条的刀痕，有旧伤，也有新伤。 她的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我记得那时，我遇到了不小的挫折。好像，全世界都离开了我。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一个人来，填补我的空隙。于是，我便抓住了黄衍。” 苏青说着，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平静的任缘。 “喜欢或许，有一点，但确实不多。那时懵懂，我也是后来才渐渐的明白。所以你的敌意毫无意义，我们只是有过交集，喜欢不多，更谈不上爱。” “爱？怎么判别？”任缘眉头轻蹙。 苏青一愣，望向任缘清澈的眼眸，又笑起来。 “你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你爱不爱他么？” 任缘懵懂，摇了摇头。 苏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她将烟灭掉，手探进池子里，捞起一小窝酒红色的水。 “字面上，爱是一个褒义词。爱是一种能力，一种感情的表达方式。但我想，爱情的爱却是一种病态。莫不是痛过，失落过，崩溃过，患得患失，或者彻底失去，你便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任缘听得仔细，却是一脸懵，她将烟灭掉。清亮的眸子盯着苏青，抿了抿唇。 苏青撞上任缘的目光，怔了怔，又笑起来，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现在说你乖巧，我倒是信了。” 她转身，取过一只玻璃酒杯，倒了一杯红酒，给任缘递了过去。 “谢谢。”任缘接过红酒，喝了一大口。 苏青也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的抿了抿。 “你，爱那个林，林…”任缘眼睛往上瞟，想了半天。 苏青闻言，面上清浅而苍白的笑容淡去。 “爱，这个字，每一个人的定义都不同。” 她说着，眼里终于有了情绪，那情绪却是无尽的黯然和悲伤。 “在我这里，爱是绝望。” …… 任缘离开红酒池的时候，苏青依旧坐在那里。 她裹了裹身上的浴袍，回头看了一眼。 苏青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伴着水汽往上升，晕入无尽的黑夜里。 那娇柔的身子沉在血红一片的酒池里，好看的面容遮掩在湿漉漉的长发间。 任缘的心底不由生出两个字来：死寂。 而后她裹着浴袍，下了小山，走出小径。 宽敞的泡池边，黄衍正晃晃悠悠的绕来绕去，一个池子一个池子的找人。 任缘悄无声息的走到黄衍的身边。 “诶。”黄衍吓了一跳，转身连忙扶住女人的肩膀。 “跑哪里去了？”他的面色有些焦急。 “泡了泡。” “那我陪你再泡泡？” “累了。” 二人回到房间，各自冲了一个澡。 黄衍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任缘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上床，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任缘的旁边，关上了灯。 黑暗里，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攀上了他的小腹。纤细的手指从衣摆的缝隙间探入，往他的胸口处蜿蜒而去。 黄衍一怔，大手压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接着，另一只小手攀了过来，从枕下穿入他的脖颈后，清浅的鼻息由远及近，熟悉的香味在他的鼻腔中扩散开来。 “嗯？！不是说好了要节制一点？”黄衍眼睛圆睁，酒醒了大半。 回答他的，是女人湿软的唇瓣，还有轻柔又惑人的呢喃。 第534章 不要去赌 2004 年 5 月 6 日。 东区，林家老宅，三楼。 苏青从卧室里走出来，揉了揉眼睛。她习惯性的往林维峻的卧室里探进一个脑袋。 卧室里空空荡荡。 然后她走到卫生间，卫生间里没有人。 客厅，书房，阳台，都没有人。 她立刻紧张起来。 她火急火燎的跑到一楼，在大厅里绕了一圈，又跑到了后花园。 林老爷子正在后花园里浇花。 “爷爷，看到小峻了吗？”苏青跑上前去，焦急的问。 “青青，快来，你看，月季开花了。”林老爷子答非所问，将少女拉过，指了指那一片含苞待放的月季花。 苏青无暇顾及花朵，转头抓住了林老爷子的手。 “爷爷，小峻呢？”她又问了一次。 林老爷子的面色沉下，下意识的望了望内屋的某个方向。 “他在祠堂里。” “祠堂？” “嗯。”林老爷子拉过苏青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你不要去掺和，听话。” “他怎么了？” “挨训。” 林家内屋，祠堂。 林维峻跪在正中，背脊挺得笔直，脑袋昂着，没有垂下去。 他的正前方是一盏八仙桌，八仙桌后是已故先人的灵牌。 八仙桌的两侧各摆有一张黄花梨大木椅子。此时，那左边的椅子上坐着林家二叔，右边坐着林维峻的爸爸。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的主意如此深厚。我断不该，再把你当做一个少年人看待了。”林家二叔黑着一张脸，端起一旁的茶水来。 林维峻的爸爸没有说话，只看着林维峻，脸上的情绪不显。 林维峻也没有说话，他昂着头，盯着身前的八仙桌，表情平静。 “若不是沈立安给我打来电话，你，是势必要将林家的天捅破了么？”林二叔的语气越来越沉。 “二叔，并不至于。甚至，我认为……” “你认为什么？你认为你一人举林家之力，便可以颠覆秦家那艘巨船么？你什么时候，那么有正义感了？要深陷别人的家族内斗中。” “不必颠覆，所有的局，只拿住秦时一人，便可化开！” “愚蠢！”林家二叔气得站起，双手背在身后，在林维峻的身前踱起步子来。 “秦时在卫城盘踞了十年之久，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且不说拿住秦时，你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你还妄想要拿住秦时？只怕你人还未见到，我们林家便会有灭顶之灾！” “我已，已做过精密的推测，秦时会出现的。” “你拿什么去赌？拿我们整个林家去赌么？你若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怕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你从来，思路清晰，善于权衡。什么时候，你如此意气用事了？” 林维峻沉默，头终于是低了下去。 “今天你爸爸在这里，我已经让他给绿城所有的单位都打了招呼，你不要妄想再借调一兵一卒。你今天便在这里跪着，想清楚！从小到大，你做事如此稳重，走一步便会想三步。我以为，你当真是沉稳了，谁知道你如此冲动，愚不可及！” 林二叔说完，气冲冲的推门，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他的脚步顿住。 苏青刚好冲到祠堂外，差点和林二叔撞上。她吓了一跳，脚步停下，没顾得上看林二叔，歪着脑袋往祠堂里面望去。 “丫头。”林二叔稳了稳情绪，但声音仍旧有些低沉。 苏青一怔，这才收回目光，头垂了下去。 “二叔。” “你不要进去，好好去做你的事。” “噢。”苏青的头垂得更低，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往祠堂里瞟了一眼。 “去吧。”林二叔又叫道。 “二叔，他，他到底怎么了？”苏青不甘心的抬头，鼓足了勇气直面身前这个严肃的男人。 “犯了错，要挨罚。你放心，只是小惩大戒。”林二叔说着，又严肃了一些。 “快去吧，回三楼去。” “噢。”苏青咬了咬唇，不情不愿的转身。 祠堂里，林维峻的父亲站起身，又将祠堂门关了起来。 老林坐回大椅子上，看向林维峻，面色如常。 “学习进步，考上了一班。我以为你够忙碌了，却不想，你的手都伸去了卫城。” 林维峻沉默。 “那卫城的秦家，与你何干呢？”老林又问道。 “是我朋友的事，我应了他，要帮这个忙。” “是多么推心置腹的朋友？我倒是不晓得，以你的性格，可以为一个朋友做到这般。” “既是答应了，便要尽力去做。但我绝没有想要将林家一起拖陷进去的意思。” 老林沉默了一瞬，他打量了林维峻一番。 “你虽是我的亲儿，但你的性格一向与你二叔相似。”老林的手掌搭在八仙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里划过一抹疑惑，一瞬即逝。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深挖至此。你费劲心力，不惜借我的名义调动人手，却只是为了帮一个朋友，你倒是越来越不像你了。” 林维峻依旧沉默。 “小峻，男人有些血性，挺好的。但是只有血性，便是莽夫了。” 老林站起身来，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我们林家，不论是你爷爷，或是你二叔，都是一步一步，一点一滴闯出来的。这点家业，耗尽了我们两代人的心血。你二叔气愤，也是应当的。我晓得，你不莽撞，我只是提醒。没有万全的把握时，不要去赌。” 第535章 亵渎神灵 东区，林家老宅。 夜里十点，苏青揣起一个小蛋糕，轻手轻脚的摸进林家内屋的祠堂。 此时的祠堂没有开灯，从门缝里望进去，似乎只有两支烛火冒着黄光。 她从没见过祠堂，总感觉这屋里有森森的冷意。 她在门外驻足了半天，又摸了摸怀里的小蛋糕，终于是鼓足了勇气，轻轻将门推开了一些，脑袋先探了进去。 祠堂正中，林维峻并没有跪，他是盘膝而坐的。 倒是这推门声吓了他一大跳，他身子一震，只两秒又恢复了跪姿，背脊挺了起来。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有些滑稽，苏青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突然胆子也大了一些。 林维峻寻声转头，呼出一口气，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小声问道。 苏青踮着步子走到林维峻的旁边，蹲下身来。 “你一天没有吃饭了。”她说着，将小蛋糕掏了出来。 “噢。”林维峻笑了，他接过小蛋糕，两口便吞了下去。 “要喝水么？” “水有的。”林维峻指了指八仙桌上，林家二叔和他爸喝剩在桌上的茶。 “不够吃么？我再去给你拿。” “不用。”林维峻拉住苏青，目光柔和了下来。 “你陪我坐坐。” “嗯。” 苏青学着林维峻的模样，盘腿坐到了地上。 “林维峻，你为什么会被罚？” “一件小事。” “又骗我了。” “总之，跪到天亮就好了。你看，只要没有人，我都是坐着的。” “噢。” 二人沉默了一阵，林维峻的眸子渐渐变得有些暗淡。 他下意识去抓了抓苏青的手，捏在自己的掌间，舍不得放开。 苏青任由他抓着，眼睛往他的脸上看去。烛光摇曳，她似乎感受到了林维峻的伤神。 “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青。”林维峻抬起头来。 “黄衍说，你因为你父母的事，也许会对爱情不那么信任，你没有安全感，却又希望得到一份不会改变的感情。” “呃。”苏青垂眸。 “或许是这样。他分析得，有些道理。” “那么，我且问你。若我能保证，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你是否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你，拿什么保证？”苏青看向林维峻，面色郑重起来。 林维峻一愣，揉了揉眉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若我一直不变，你是否一直会留在我的身边？” “林维峻，我，又拿什么保证？” 林维峻沉默，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苏青看着林维峻，似感受到了他的失落，她抬手，抚了抚少年的脸。 “我只能保证，我喜欢你。”她的语气认真。 “林维峻，有一段时间，我怀疑过，我没有那么喜欢你。你只是刚好出现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你给了我温暖和帮助。可是后来，小缘和我说，喜欢一个人，是细水长流的。那之后，我便在慢慢的探寻。” “探寻？”林维峻抬起头来，一脸不解。 “嗯。待我发现，我会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想你，也会在你突然消失的时候担心你，还会在这个时候害怕你饿肚子，鼓起勇气来到这里。我想，这便是喜欢了。我会记挂你，也习惯了你，习惯你在我的生活里。” “噢，那我很早之前，便喜欢了。” “多早？” “很早，但我不太会，表达。” “不，你挺会的。”苏青说着，笑了起来。 “很早之前，我也觉得你不会，鬼知道，后来你那么会。” 林维峻一愣，眸子又暗了暗。 “苏青，你快回去睡吧。” “嗯？突然又不聊了？” “太晚了，快去吧。我跪到七点，然后去给你买早餐。” “行。”苏青微微倾身，嘴唇贴了贴林维峻的脑门。 “诶。”林维峻皱眉，将苏青推开来些。 “怎么了？”苏青一愣。 “林家的老祖宗都在这里，你还真敢。”林维峻说着，手往八仙桌上的灵牌指。 苏青眼睛一瞪，顺着林维峻的手指看去。 接着，她的身子剧烈一颤，呼吸顿了两秒，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林维峻也愣了愣，他没想到苏青真被吓到了。 他抬手，给苏青抚了抚背脊。 “没事的，只是，你当着我家老祖亲了我，怕是这辈子你就只能嫁给我了。不然，就是亵渎神灵。” 苏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真，真的只能这样？”苏青眸色郑重，信以为真。 “真的，你放心吧，我定会娶你的。” “噢。”苏青皱眉，不敢抬头，还是有些害怕。 “我先回去了，这里阴森森的。” “嗯，快去吧。”林维峻勾起嘴角，语气倒是故作认真。 他看着苏青慌乱的跑出祠堂，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拢，眸色又暗了下去。 他转头，盘膝而坐，又望向那些灵牌。 “老祖宗。上一世，我谋略半生，是为了林家。也因为此，我忽略了她，失去了她。这一世，我殚精竭虑，无非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但是现在，我又该如何两全呐？” 第536章 亲一个 2004 年 5 月 7 日，假期最后一天。 伯爵花园，黄衍家。 任缘一早便开始在房子里忙碌，一刻没有停下来过。 此刻，她正将黄衍冬天的衣物收到最上方的衣柜去，然后将他春夏的衣物整理出来。 她的个子不高，站在一把椅子上。黄衍站在下方，仰头看着少女有条不紊的收拾，将人护住。 “那边的，拿过来。”她指了指床上已经叠好的一堆棉服。 黄衍转身，取来棉服递给她。 “这几天还不热，早了点，下周再收也是一样的。” 任缘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小缘，你是不是又要背着我去搞事情了？这一次，是要和妈妈一起去玩命么？”黄衍说着，眸色沉了沉。 任缘将棉服整理放好，回过头来。 “有病是么？” “你又是换被褥，又是理衣服，连夏天的鞋子你都给我刷好了，是我有病么？” “往年，我不是这样的？” “往年，你要五月底才开始整理的。” “五月底，我有假期么？” 黄衍语塞，他又仰起头，撞上少女冷冷俯视过来的眼神，撇了撇嘴。 半晌，任缘收回目光，又指了指床上另一堆冬天的衣物。 “那边的，拿过来。” “噢。”黄衍又悻悻的走到床边，将衣物取来，递了过去。 很快，任缘将衣服收好，扶着黄衍的肩膀，跳下椅子。 她的手没有放下来，而是抬起头，往黄衍的脸上看去。 “黄衍。” “嗯？” “11 号，你可以来。” “真的？”黄衍眼睛睁大。 “若不放心，可以 10 号下午便来。” “嗯？我 11 号还要上课。” “你，可以请假。” 黄衍闻言，微微一怔，他仔细打量了任缘的小脸一番，面露诧异。 “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 “不愿意，就算。”任缘偏开脸去。 “愿意。”黄衍扬起嘴角，将人往怀里送了送。 “求之不得。” 傍晚，二人在家吃过晚饭，任缘便要回秦镇了，黄衍陪着任缘往十字街的方向走。 现在的出租车不像往后那样多，伯爵花园门口并不好打车，全靠运气。 任缘背着书包，和黄衍一边走，目光一边掠过来往的车辆，她并不急，全当是饭后散步。 “我送你的星星，怎么没有带上？”黄衍随意的问。 “带不了两个。” “那么，生日那天要带上。新的生日，要带新的。” “噢。” 任缘停下脚步，一辆出租车从远处开来，她招了招手。 “不再多走走么？”黄衍拉住她。 “不了。” “那，亲一个。”黄衍说着，身子前倾，脸递到了少女的眼前。 这时候，出租车停在了二人身边。 此时路上的人不少，已经有人侧目往二人这边看来，任缘犹豫片刻，将人推了推。 “过两天，就见面了。” “先亲一个，过两天再亲一个。”黄衍又将脸往前凑了凑。 “走了。” 任缘转身上车。 黄衍悻悻的立起身子，撇了撇嘴。 “到家给我打电话噢。”他又叫道。 “嗯。” 很快，出租车带着少女驶离。 黄衍立在路边，看着出租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他的眸光渐渐的变深。 半晌，他掏出小灵通，给林维峻发去信息。然后，他继续往前走，往林家会所的方向走去。 凌晨两点，林维峻推开会所包间的大门。 黄衍已经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不大，倒是均匀。 他将包间门关好，立在门边，盯着熟睡的黄衍看了半晌，眼里的情绪复杂。 终于，他的眸色沉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走到沙发边，拍醒黄衍，坐到了一旁。 黄衍撑开眼皮，往林维峻的方向看了看，撑着身子坐起，伸了一个懒腰。 “几点了？” “两点。” “安全么？” “安全。”林维峻掏出烟盒，给黄衍递去一支烟。 “昨夜，我跪了祠堂。她给我送吃食，被灵牌吓到了，一夜未睡好，今天睡得很沉。” “跪祠堂？这是什么年代了，你还跪祠堂？” “很奇怪么？我从小，一犯错便跪祠堂。” “你犯什么错了？” “我去找沈立安的事，我二叔知道了。” “然后呢？”黄衍郑重起来。 “先不说这个。”林维峻却是摆了摆手。 “沈立安，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对我和盘托出，我现在将所有的隐秘告诉你。” “嗯。”黄衍坐正，将烟点燃。 林维峻的面色也并不太好，他也点燃了一支烟，垂下头去。 “很多年前，在那场战争中，因为沈家的劝说，秦家躲过了一劫。往后，秦家与沈家的关系便更为紧密。解放后，秦家蛰伏几十年，这中间，少不了沈家的帮扶。” “这便是沈家可以参与秦家内会的原因么？” “是的。”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后来，秦家的矿产重见天日，那一年，秦家的话事人，应该说是秦月的爷爷，便更改了一些内会的制度。从那时起，沈家便作为主理人，开始参与秦家内部的董事会议。” “主理人？” 第537章 必然是秦时 2004 年 5 月 8 日，凌晨两点。 林维峻和黄衍坐在会所的包间里，包间里的氛围凝重。 “主理人是什么意思？”黄衍问。 林维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来，他看向黄衍。 “沈家的话事人，不参与会议的讨论，决议，只公证会议决议的结果。因为秦家每一次重大的决策，都是投票，并且是，匿名投票。” 黄衍闻言，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他们会将自己的决策写在一模一样的信封里，同时递交到沈家的话事人手里，再由沈家人统一整理，宣布决议的结果。” “很高明。”黄衍点头。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确保每个董事的意见真实，还可以防范有心之人操纵董事会的票选结果，同时也能够保障每一个董事的安全。” “嗯。”林维峻也点了点头。 “与秦家毫无利益瓜葛的沈家，必然是主理人的最好人选。这些年来，沈家一直做得很好。只主理票选，从未逾越，也从未偏颇。” “所以，秦时在这种状况下，为了票选，只得不断的抹杀秦家的董事，也不奇怪了。” “对，但是他想简单了。”林维峻灭掉烟，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他以为，只要将秦家的董事一个个逼退，便可以改变票选的结果。但实际上很难，因为每一个董事在很早之前便都立好了遗嘱，他们一旦出了事，就立刻会有直系的后代接替上来。六个董事，六张票，这十几年来，一张都没有少过。” 林维峻顿了顿，继续说：“更高明的是，每一年，推选秦时的时候，必然会出现三张认同票和三张反对票。但是到现在为止，秦时恐怕还是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投了赞成，谁投了反对。秦家人，太聪明了。平票，秦时便永远是暂代，只能替他们秦家把生意管好，待秦卓礼来接管。” 林维峻说着，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又抬起头来。 “我猜，他们私下里是商量好的。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秦时不是秦家的血脉。他们在拖，他们想拖到秦卓礼有足够的能力接管秦家的那一天。” “所以，秦时便开始打沈家的主意了。”黄衍说。 “秦时，早就打上了沈家的主意，奈何沈立安正直，他特地跑到秦镇去，便是站了队。只是，他确实未见到秦月。但他明目张胆的跑去秦镇，拉动了秦时的警报，这才有了你们被绑架的事情。” “但是小缘说，她并未见过胡正。说明上一世，没有绑架这一说。” “那我便不知道了。”林维峻缓缓的摇头。 “上一世你不在秦镇，秦时是如何让秦月乖乖打去电话的，并不好说。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秦家，包括沈家，都认为秦月是自愿为了爱情放弃秦家的。所以，秦时不可能让卫城的任何人知晓他在秦镇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便叫胡正将我们绑了？” “对。他要确认，秦月没有见沈立安，并没有将他所做的一切透露出去。” “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痛下杀手，要留下这个后患？” “这个，也不好说。”林维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我听沈立安的语气，因为秦月自愿放弃秦家，所以秦家也早已放弃了秦月。他们将秦卓礼保护得很好，不难猜测，他们的目的和初心。” “那么，我们还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结论，过几天，秦月会被谁所害。” “有结论了。”林维峻看向黄衍，面色更为凝重。 “杀秦月的，必然是秦时。而且，我猜想，胡正也会参与其中。” 林维峻话落，黄衍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 “因为沈立安告诉我，今年的票选，秦家大概率不可能再出现平票了。” “为什么？” “因为不久前，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秦家的秦仲，一家五口被撞没了。” “按你的说法，若是不出现平票，岂不是对秦时更有利么？毕竟现在秦家无人可用。” “是的。”林维峻点头。 “现在的秦时不仅势大，而且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秦家生意的命脉，甚至有传言，已经有秦家的董事，和他私下会过面了。大概率，秦时要掌控秦家了。” “那他何必作死？还特地反过头来杀秦月？” “因为他没有算到，仍然有人不甘心将秦家拱手让人。秦仲一家被灭后，秦家的董事少见的出现了分歧，不甘心的秦家人明白，他们等不到秦卓礼了。所以……” “所以，他们想起秦月来了。” “没错，已经有人在联系沈立安，要亲自去将秦月劝说回来。” “他们，多久去？” “沈立安说，沈家作为主理人，不便参与和出面。但他帮我问到了秦家人出发的日期。” “多久？” “5 月 12 日。” 林维峻说完，二人对望了一眼，而后沉默下来。 黄衍掏出自己的烟，递了一支过去。两人点燃烟，抽了一阵。 “真是巧了。” 第538章 顺其自然 凌晨四点，黄衍和林维峻仍旧坐在包间里，包间的通风并不太好，二人之间烟雾缭绕。 林维峻灭了一支烟，又立刻点上一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看向黄衍。 “若是真让秦家人将秦月带回去，那么今年的票选，便有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那么，我们只要护住秦月，等待秦家人与她会面，这个局便破了。”黄衍说着，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睡意全无。 “你，想简单了。”林维峻的神色并未有半分的轻松。 “且不说秦月会不会回去，现在想要找回秦月的也只是个别，不是全部。她并不是一去便坐稳了秦家的位置。再则，她若指证不了秦时的罪名，秦时大可以给自己想办法开脱。并且，现在秦家的董事已经有所松动，这一场内斗，无法确定谁输谁赢，秦月和秦时的成败，是五五开。” 林维峻说完，黄衍刚刚有所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去，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猜想，秦时 11 号必然会出手，因为不甘。他苦心筹谋了十来年，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这五五开的变数风险太高，他不敢放任这件事往下发展。”林维峻继续说。 “那么。”黄衍抬起头来。 “照你的说法，除非能够拿到秦时和胡正的罪证，做实他的罪名，并且将他抓住，这个局才可以破。否则，即便秦月躲过了 11 号，秦时仍旧可以想办法下手。若秦月回了卫城，我们更是无法预计后面的危险。” “对，这等同于一个死局。”林维峻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查秦时的罪证了。” “那么，我就只能守着秦月，用他迫害秦月的罪名将他抓起来。” “黄衍。”林维峻忽地站起，声音大了几分。 “收手吧，顺其自然。” “你。”黄衍眼睛一瞪，也站起身来。 “你什么意思？” “除非秦时亲自去杀秦月，否则你根本无法破局。即便秦时亲自去了，这人心狠手辣，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有枪，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要出人命的。” “林维峻，我不可能收手的。秦时若是不去，我至少可以先护住秦月一次。我还有时间继续调查他的罪证，直到他伏法为止。若是秦时去了，我便会录下他的罪证，到时候，你可以举证抓人。”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没脑子？”林维峻指着黄衍，一时气急。 “且不说你能不能录下他的罪证，他几颗子弹落下来，你还有命将证据拿给我么？听我一句劝，我们只需守好你的任缘，这件事任他发生，你们还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一起考大学，结婚，不好么？” “呵。”黄衍轻嗤一声，坐回了沙发里。 “我听明白了。怪不得，你要去跪祠堂。若是这一次，你帮了我，秦时不能落网，他势必会查到你身上去。你怕，怕秦时稳坐上位后，现在的林家经不起秦时铺天盖地的报复。风险太大了，是这样么？” “对。”林维峻点头，并不否认。 “我现在不仅要保林家，还要保你的命。” “你要保我的命，是因为我要和你签一纸协议，让你稳稳的和苏青白头偕老。” “对，这是最好的结果。你和你的任缘好好在一起，我和苏青好好在一起。” “那么，我的小缘怎么办？”黄衍苦笑。 “你知道么？从小，她的妈妈就跑了。任龙涛吃药，管不了她。爷爷疼爱她，但是却要去厂子里守夜，一去便是七八天。”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秦月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的。后来，秦月死了，她爸爸进了监狱。她一个人在绿城漂泊，没有人护着她，没有人真心爱她。她受尽了亲妈的剥削，甚至抢走了她的学费，她当过卖酒小妹，被她亲妈的男人赶出门，睡过大街。” “你现在可以护着她，你现在不是可以一直护着她了么？”林维峻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那能一样么？！那是她的妈妈。只要秦月还在，她便还有家，她的人生便不会那么残破不堪，她的生日便不会变成忌日一般。她开学的时候，她的妈妈会送她去上课，她毕业的时候，她的妈妈会手捧鲜花给她祝福。她难过的时候，在外面受了伤，她还有一处可以躲藏和依靠的地方。”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没用的。这些和命比起来，哪个重要你分不清么？至少你们会好好的活着，她可以好好的读书，风调雨顺的生活下去，你们可以再一次结婚生子，这还不够么！？” “把你那些冠冕堂皇的台词收起来，你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让我接受现实。然后稳稳妥妥的活下去，帮助你将苏青抓牢。可是秦月再死一次，小缘又要难过一辈子，每一年的生日，她便要难过一次。你没有心的，你不会懂，就好比你爱惨了苏青，但是你永远感受不到她的寂寞和痛苦。” “好。”林维峻气急败坏的踱起步子来。 “好好好，我好心劝你，和你讲清了利弊，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你是听不懂么？” “林维峻，是你没有听懂。” “你非要去是吧？” “哪怕只有我一人，我也要去。” “那么，我就只能将你和任缘一起绑了。” “那么，我不会再帮你，任何一次。你活该孤独终老。” “你。”林维峻眉毛倒竖，指着黄衍，一口气没有喘出来，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忽然冷静下来，手缓缓的垂下。 半晌，他掏出烟盒，又取出一支烟来点燃，走到沙发里躺靠了下去。 黄衍也缓缓的坐下，掏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 “我没有打算，要你推出整个林家来陪我玩命。”黄衍说着，偏过头去，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只要你帮我困住小缘，便足够了。林维峻，我没你那么深的城府，也不屑于那些逐利的手段，但这不代表我傻。我不会拼死去搏命的，因为我清楚，如果我死了，小缘也会伤心的。” “任缘，我会给你困住，让她安全。”林维峻站起身来。 “协议，我会找时间拿给你。我现在调动不了人手，但给你策略一下，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