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祸国毒后,反手灭了渣男满门》 第1章 放虎归山 “永宁公主监国却私放大梁质子归国,不顾国情放虎归山,你这是害死我们整个大乾啊!” “姜永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城门前大梁大军压境,城门后百姓的哭嚎声响遍都城。 姜永宁立于巍峨城墙之上,一身红衣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却只紧紧盯着底下身披银甲的那人,明知绝望,却仍忍不住怀着最后一丝无畏的希望。 “陆霁清,我放你离开时你答应过我,此生都不会攻打大乾的。” 城楼下的那人却如看生人,眼底冰冷讥诮。 明明是她立于城墙之上,却好像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大乾囚我十年,便辱我十年,在永宁宫的日日夜夜,没有一日,我不想踏破大乾。” 好、好一个没有一日不想踏破大乾啊,成王败寇,陆霁清当年以质子之身沦落到大乾宫时,她以为将他收到永宁宫护着、爱着、迁就着,甚至不顾国体将他放归故国,便会让他放下仇恨,可到最后,不过屈辱二字。 姜永宁眼眶通红:“在永宁宫的时光于你而言都是屈辱吗?陆霁清,我的爱也让你感到屈辱吗?” “爱?”陆霁清打断她,黑沉如渊的眼底露出讥嘲,“永宁公主提这个字就不觉得可笑?” 他嗤笑一声,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大乾国破,若永宁公主愿意屈居做小,我也不介意将你收入后宫。” 姜永宁小脸惨白,半晌,才咬紧牙关颤声道。 “若我愿意为妾,你愿意放过大乾吗?” 卑微到尘埃里的话一瞬间刺痛陆霁清的心,可他沉沉地看着她,半晌,冰冷道:“永宁公主未免太高看自己。” 咔擦一声。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姜永宁终于放弃了,她仰天大笑起来,凄凉、悲苦。 再低头时,眼中的痛已变成浓郁的恨。 “陆霁清,成王败寇,我认了。” 陆霁清的心忽然急促地跳起来。 “我作为监国,却私自放你归国,害死整个大乾,于大乾罪无可恕,今日愿以身殉国,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大乾子民,不死、不伤!” 他终于失了冷静,满眼戾气:“姜永宁,我没让你死,你敢......” 可迎接他的只是一道自城楼上翻飞而下的身影,他疯狂地策马过去,那红色的衣袂却在他眼底砰地一声,狠狠砸落在地! 深藏的爱意冲破痛恨,陆霁清眼底猩红地抱紧她:“不,姜永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放过大乾,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她眼神涣散,声音残破。 “你、你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就让他陪我殉葬吧。” “孩、孩子?”陆霁清满眼震惊。 “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姜永宁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痛苦在黑暗里渐渐消失...... 脖颈处却忽然传来喷洒的热气,姜永宁迷迷糊糊的觉得难受,腿不自觉乱动起来。 可一只粗粝的手摁住她,游移往上,狠狠撕下她的衣裙,让她身子都不自觉战栗起来,娇喘着往上挺。 耳边有一道沙哑蛊惑的声音:“公主,你不是想要吗?我成全你。” 炙热滚烫的东西重重撞进来,姜永宁克制不住地叫起来,葱指跟着嵌进他的肉里,好像一条溺水的鱼,随着他的节奏在海里沉浮,抵死欢好...... 黑沉沉的夜幕渐渐光亮,耳边骤然爆发一声怒意滔天的声音。 “姜永宁,你身为一朝公主,竟然如此寡廉鲜耻,为了得到我竟然给我下药,简直浪荡有如青楼妓女!” 姜永宁昏沉地张开双眼,一眼看见满目怒火的男人,她一下就被惊醒了。 这句话不是四年前她舍身救下被下药的陆霁清,却被他曲解怒骂的时候吗? 她、重生了! “你就不怕你我有朝一日境地对换,我率兵踏破大乾亲手杀了你吗!” 充满恨意的声音传来,惊醒了姜永宁的思绪。 姜永宁清目瞬间染上怒意,冷笑着一把把陆霁清推到床下。 “踏破大乾杀了我?” 她一脚踩上陆霁清胸膛,圆润白皙的脚趾尖都透着一股锋锐寒意,她用力地往下点了点。 “你!” 陆霁清大怒,可他药效尚未完全除去,浑身乏力压根反抗不了姜永宁,只剩一双火焰腾腾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我怎么?如今辽国战败,你不过是本公主圈养的一个玩物,身份还不如本宫的爱宠鹦鹉高,就你?一个阶下囚?也大言不惭说要踏破大乾杀我?” “呵。” 冰冷刺骨的话闯进耳里,陆霁清胸腔中的怒意更盛:“姜永宁,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这就算羞辱了?你不行啊。”姜永宁冷笑,脚下忽然用力狠狠将他往外一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方面更是让人恶心,玩物就是玩物,中了药也是不中用的东西。” “滚出去,别脏了本公主的宫殿!” “毒妇,你不过是仗着在大乾才能对我肆意凌辱!” 陆霁清眼底屈辱更甚,却死死压着自己的怒意站起来狠狠摔门而去。 姜永宁俏脸霎时一冷,噌一下站起来寒声道:“区区一个质子,甩脸色给谁看!” 陆霁清目光讥诮回头看她。 他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爱着他惯着他的姜永宁啊? 姜永宁冷笑一声:“陆霁清对公主不敬,给我压到雪地上跪着,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盯着他!” 外面立即闻声进来几个宫仆,简单粗暴地扣住陆霁清,几乎是以一个曲折羞辱的姿势,狠狠将陆霁清的脸按在地上,眼底得意。 “公主都叫你滚了,你还敢抗命不成?区区质子,也敢对咱公主大呼小叫。” 陆霁清被狠狠摁住,又是屈辱又是大怒:“姜永宁!” 姜永宁厉声打断:“还不快去!” 宫仆浑身一振,立即狠狠拖着陆霁清就往雪地上狠狠摔去,一通拳打脚踢上去。 “不过一个阶下囚,还害得我们也跟着在这冰天雪地站着!” 第2章 甘愿为公主之奴 陆霁清已经被打得昏迷过去,不知多久,他模糊的意识才渐渐清晰过来。 缓缓坐直身体,恍惚看着衣衫褴褛的自己跪在雪地,外面大乾宫殿美轮美奂,宫人们静静来往,耳边是极尽羞辱的话。 “区区一个质子,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皇子呢?连倒夜香的也不如。” 茫然的目光忽然定下来,沉冷幽寒:“你说什么?” 那太监被他通神冰冷的气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即怒道:“我呸,等哪天公主殿下玩腻了,割了你胯下那玩意儿,你得叫我一声爷爷!” 陆霁清冷笑一声,腾一下站起来大手同时掐上左右两个太监的脖颈。 两个太监惊恐的脸由青转紫,甚至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在他手下葬送了性命! 陆霁清眼底狂热,不可置信得抚摸着自己得胸口,心脏鲜活地跳动着。 他竟然重生了!这一世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然飘下来,狠声道:“殿下,您贵为大梁太子,那个女人竟敢这样羞辱您,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立刻就去下毒好好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您也不是好欺负的!” 清脆的一道巴掌声响起,陆霁清收回手,狭眸中满含戾气:“日后再说这种话,你也不用待在我身边了!” 那姜永宁究竟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九眼底不忿,却仍恭敬道:“属下遵命。” 陆霁清这才缓了神色,眼底阴沉沉地透出寒意:“至于下毒一事,此事绝不会是公主干的,你去查查,是不是辽国的手,竟然伸到大乾宫殿来了。” 后者应是,却忍不住好奇:“殿下,为何说是大辽?” 陆霁清瞥他一眼,目光冰冷:“此事蹊跷,永宁公主天真,想不到这种下作手段,辽人、才是我们的第一大敌。” 陆九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恢复安静,陆霁清看着漫天雪花,脑中无尽思绪飘过,为何重来一世永宁会变得如此不同。 晌午将至,永宁宫外蝉鸣阵阵,宫女来往,为姜永宁更衣。 她迫不及待要去看看幼弟洺珏,不料,刚到宫门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晋王爷之女阳平郡主,她的表妹。 阳平笑脸盈盈:“阳平见过表姐。” 姜永宁眸色瞬间一暗。这也是个蠢东西,前世痴迷陆霁清,几次三番不惜与自己作对,她却碍着她爹对皇室忠心耿耿,不好处置,给她制造了不少麻烦。 她神色淡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阳平立刻露出灿烂的笑脸:“我来是想跟表姐要一个人。” “陆霁清?” 阳平双目一亮,就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撒娇:“表姐,陆霁清他生得那样好看,你都舍得让他在外面罚跪,想必也是玩腻了,那就给我也玩一玩嘛。” 姜永宁似笑非笑地给手下人使眼色:“你想要人,总得跟正主说一声,若他答应了,以后就归你玩了。” 反正人在眼皮底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如给了她让她高兴高兴省得老是找自己麻烦。 不出多时,就有人压着陆霁清过来。 陆霁清衣衫褴褛雪地里跪得久了,浑身都被冻得青紫,那张俊脸更是挡不住的憔悴。 阳平心疼坏了,解了自己的大氅就往他身上披去。 “霁清哥哥冻坏了吧,你放心,我跟表姐要了你,以后在我的郡主府邸,我绝不会再让你吃这种苦了。” 陆霁清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姜永宁。 后者神色不变,甚至可以说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下就躲开了阳平的大氅,声音冰冷:“郡主慎言,我是公主的人,受罚是我做错了事,没有吃苦,更不会跟你回郡主府邸。” 阳平顿时错愕地看着他,道:“霁清哥哥,你是怕表姐对你动手吗?你放心,表姐既然答应了我,就绝不会再为难你了。” 说着,她转头笑吟吟地看姜永宁:“表姐,你说对吧?” 姜永宁漫不经心地点头。 陆霁清眼底却霎时一沉,拂开阳平攀住自己的手,寒声道:“阳平郡主,你误会了,我陆霁清自愿对永宁公主俯首称臣,这一辈子都成为永宁公主的奴仆,还望郡主自重!” 这下不止阳平愣了,姜永宁都愣了一下。 他又在发什么疯?还是觉得她仍有利用价值,不宜在现在划清界限? 姜永宁凤眼冰冷地看着他,忽然从内侍手上接过软鞭,二话不说狠狠往他身上抽去。 “啪!” 一条血痕应声出现,刹那间皮开肉绽! 阳平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不满:“表姐,你怎么能这么打他呢!” 姜永宁却只看着他冷笑:“就这样,你也甘愿做我的奴仆?” 陆霁清满头冷汗,仍冲着她点头,深色眼底隐忍而郑重:“无论公主怎样对我,我都永远甘愿为公主之奴。” 这话听得姜永宁都要笑出声了,她讥诮地看着他:“真是好一个永远甘愿为奴。” 为了留在皇宫利用自己放他归国,他竟然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她忽然起了恶趣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大乾,奴仆可都是要在脸上刺字的。” 如此屈辱的事情,她果然看见陆霁清眼底闪过的沉痛。 阳平惊得都要跳起来:“表姐!” 可出人意料地,陆霁清打断她,俯下高傲的头颅:“能在身上留下公主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明明普通的一句话,到他嘴里竟然就多了些缠绵悱恻的意味。 阳平三番两次在他这里碰壁,气得冲姜永宁怒道:“表姐要是还没玩腻大可跟我说,何必一边威胁霁清哥哥,一边又不得罪我。”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转头走了。 却不知姜永宁也听得恼火,冷着脸狠狠甩鞭:“还不快把人押下去!” 几个内侍狠狠扣住他的肩膀就把人拖到私刑房了。 陆霁清跪在地上时,脸上却一改从前的冰冷屈辱,平静、甚至抬头看姜永宁时目光都是亮的。 可姜永宁已经冷静下来,又无形之间被陆霁清影响,她目光越发冷酷讥嘲,带着几分毫不客气的审视。 第3章 你,配吗 “陆霁清,你还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本公主又树了一个敌。” 阳平以为是她在耍她,却不知道是陆霁清耍了她们两个人。 “公主,我没有。”陆霁清声音声音深情温柔,眼神眷恋炽热“我刚刚所说都是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姜永宁没忍住嘲弄般哈的一声,一步步逼近他,“你可真是条衷心不二的好狗,以为说些花言巧语就能骗得本公主对你青眼有加?让你在大乾为非作歹?” 她狠狠一把推开陆霁清,听到他后背撞墙发出砰的一声,眼皮也没掀一下,只冷笑道:“陆霁清,你若真是有本事,就拿出你的本事来正大光明地对付本公主,而不是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一如前世他对她从来不假辞色,是她蠢,被他骗走爱,被他骗得那么惨,被他骗得尸骨无存。 如今他却变成这副模样,对自己表衷心,用那样恶心的目光看着自己,是发现自己不爱他了?所以转变方式来算计她? 陆霁清落到地上,只觉浑身都痛,可他听着姜永宁的这些话,眼底的沉痛愈浓。 他眼眶微红,看到她厌恶的目光,心底也紧紧揪起来。 他抬起自己的手,声音低哑:“永宁,我愿指天为誓,我只愿你福寿绵延,百岁无忧,绝无半分对付你的想法,也绝不会利用她人来折辱你。” “呵。”姜永宁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福寿绵延?百岁无忧?” 若她没有被陆霁清所骗,或许真会福寿绵延,百岁无忧。 姜永宁眼里充满恨意,一步步走近陆霁清,拍拍手。 外面立即走进来一个背着箱子的嬷嬷。 她抬起下颚冷笑:“你既然想做本公主的狗,那狗就得有狗的样子,王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怎么给他刺字吧。” 嬷嬷恭敬颔首,无情铁手毫不客气掰过陆霁清的下巴。 冰冷针尖也跟着靠近,陆霁清却十分配合,甚至仰起脸,漆黑温和的双目看向姜永宁。 “公主,刺了你的名字,我便一生都是你的奴仆了。” 都到这当口了,还想着怎么利用自己? 姜永宁眼底更沉,眼看着那枚银针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就要扎破他白皙脆弱的皮肤。 她捏紧袖口,猛地出声:“慢着。” “陆霁清还没资格在脸上刺下我的名字,刺在肩上。” 陆霁清顿时错愕地看着她。 那嬷嬷半句话也不多问,直接扒开他的衣襟,银针干脆利落地刺下去。 那张俊脸立时浮现痛苦,冷汗一点点冒出来,他却只看着姜永宁。 姜永宁毫不客气拂袖而去。 被这些人影响,耽误她去见弟弟。 前世父皇逝世,弟弟洺珏年仅六岁就登上皇位,幼帝登基朝局不稳,她以公主之位摄政,一力压下那些躁动的官员,却没想到,稳住朝局的是她,最后葬送大乾的也是她。 她跳城楼时,听闻洺珏已经在宫中饮下毒酒,说为她犯下的错赎罪。 姜永宁想得眼眶都红了,站在御书房前平复情绪。 却意外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皇上,虽然您年纪尚幼,但大乾宫后宫无人,公主又要管朝廷,又要管后宫,只恐她过度劳累啊,要不您看,先迎中宫皇后,开枝散叶是其次,主要是也能为公主分忧啊。” 说话的声音姜永宁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她的舅母——申国公夫人房氏。 姜永宁一下就回神了,从窗户里看见不知所措的弟弟。 申国公夫人却仿佛没看见他通红的耳朵,笑意盈盈道:“这人选皇上也不必操心,臣妾都为你挑了顶好的女子,臣妾膝下的小女儿,跟你也算自幼长大的情分,为人和善,中馈料理得极好,一定能成为公主在后宫的助力......” 姜永宁听不下去了,直接大步进去打断她的话:“舅母要谈皇上的婚事,怎么不和本公主谈?” “长姐。”姜洺珏黑漆漆的眼珠子咻一下亮了。 而房氏对上她冷冽的眼神,笑脸顿时一僵:“这、这不是公主太忙,没时间宣见臣妾吗。” 姜永宁记得这件事,三天前房氏便来找她商议此事,她说三日后作答,恰是今日,她却忙着处理陆霁清忘了这一茬。 申国公府想要皇后之位也很简单,他们已有衰败趋势想图谋皇后之位保住一府荣光,前世她念在一场亲戚的份上,答应了。 可申国公就是个烂心肝的,得了她的提拔,却转头就在陆霁清打上京城时对他摇尾巴,一路对他大开城门。 “皇上年幼,正是读书学道理的好时候,他还未能立业,不急于成家。” 房氏有些错愕,立即道:“若是有人从旁辅助,在外有先生,在内有贤妻,何愁皇上不能立业?” 姜永宁只差嗤笑出声。 贤妻? 若那女子算得上是贤妻,前世洺珏后宫就不至于那般鸡飞狗跳。 “舅母是觉得,一国大夫还不如一个女子能教导好皇上?” 房氏眼底不甘,但只能道:“臣妾怎会有这个意……” “既然如此。”姜永宁冷冷打断她,“今后就不必再提此事了,否则不知道的以为舅母藐视整个三书省。” 她直接看向小皇帝。 姜洺珏却端着姿态,掩着欢喜颔首道:“长姐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房氏僵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怎么忘了,小皇帝最听他这长姐的话。 但姜永宁今日是怎么了?前几日说考虑时都有松动迹象,怎么今日不仅不宣见她,还斩钉截铁地说不提皇上的婚事了? 她心有不甘,思绪一转,又立即笑起来,道:“皇上确实年幼,晚提婚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公主如今适婚年龄将过,总不能为了皇上一直蹉跎下去不成婚,公主打算何时召了这京中适龄男子,挑一个好日子聚在一起选驸马,臣妾一定好生为您相看。” 前世也有这么回事,她听从房氏建议办了个曲水流觞宴,却被房氏算计险些失身给了她那纨绔又无能的侄儿。 姜永宁眼底都冷了几分:“能配得上本公主的,必得是文武双全之辈,本公主看不上那等酒囊饭袋,舅母你还是少操心吧。” 房氏笑容一僵:“那依公主所言,怎样才算得上是文武双全?” 第4章 皇太后驾到 姜永宁道:“皇家猎场有只新进的大猫,现今都无人能驯服在猎场内胡作非为,若谁能降服猎虎,便能有尚公主的资格。” 猎虎? 房氏一下脸都白了。 自己那侄儿,成天只知道找猫逗狗,哪有猎虎这本事?姜永宁竟然张口闭口就是降服一头老虎! 她说话声音都不利索了,僵笑道:“京城之中,大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等要求是否太高?” “哦?”姜永宁音调上扬,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舅母是不是忘了?本公主十岁便同父皇上过战场,再厉害的人才本公主也是见过的,若胆子还没有本公主大,有什么资格做本公主的入幕之宾。” 房氏彻底没话说了。 姜永宁端起茶盏,内侍行来送客。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姐弟二人。 “长姐。”姜洺珏抿唇开口,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落,“都是我不好,才叫人敢当着你的面逼你成亲。” 他小小的身影坐在身旁,还没有姜永宁的肩膀高,脑袋上却戴着比她沉重百倍的皇冠,眼下乌青明显,桌案上也全是他看的书简,墨笔批注,又涂污,满是对自己不满的痕迹。 “长姐,我会好好看书学道理,早日拿到实权,不让长姐受欺负。” 姜洺珏握紧手掌,神色坚定。 姜永宁心酸得险些落下泪来。 父皇薨后,她对洺珏严苛得近乎极端,他还这么小啊,不仅一声不吭承接下自己给他的压力,还反来安慰自己。 因为她,他娶了不爱的女人,因为她,大乾在他手下葬送了基业,就连死,他也是在为自己赎罪。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揽住姜洺珏,伤心地勾起一个笑容。 “长姐知道,洺珏很棒,洺珏已经很厉害了。” 姜洺珏头一回在父皇薨逝后听到她的夸奖,眼里忍不住多了些孩子般的高兴,也更加郑重而满是激情了。 “长姐你相信我,很快,很快我就能庇护长姐了,到那时,你想成亲便成亲,不想成亲,便一辈子做我的长姐。” 说着,姜洺珏咧嘴一笑:“你说的猎虎的能人,到时候我叫大家都来试,有这种本事的统统都给长姐。” 傻里傻气的话让姜永宁忍不住笑。 “什么都给我,我刚刚那是骗舅母的,我不这么说,舅母能放弃吗?若真有如此能人,自然是要留给你将来做你的股肱之臣。” 她笑着捏捏姜洺珏的脸颊,道:“我一辈子都做小洺珏的长姐。” 姜洺珏不懂这句话的分量,但长姐永远是长姐这一点让他很高兴。 姜永宁看看外面正好的天色,笑着向他伸出手:“你也学了这么半天,外面天气正好,我带你去放会风筝。” 姜洺珏更加惊喜地抬头,将小手伸了过去。 宫人们去准备风筝,姜永宁先带着姜洺珏去御花园。 风和日暖,绿荫如盖。 姐弟俩拿到风筝在御花园里疯跑了一阵,像回到了幼时,姜永宁大笑着故意让弟弟。 前世今生,难得惬意。 却没注意,一双气愤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眼底闪过算计,转头跺脚走了。 等到额头微微冒汗了,姜永宁才拉住弟弟的小手道:“瞧你,汗都跑出来了,先休息一会吧。” 姜洺珏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只大雁风筝,可还是乖乖点头,由姐姐牵着坐到石凳上。 今日长姐已经很好,还像小时候一样带他玩了,他不能太贪心。 姜永宁看得鼻头又是一酸,她抬手用帕子擦掉他小脸上的汗珠,声音柔和。 “今天跑累了,等过两日长姐还带你玩,你小时候不就想偷偷溜出宫,看看民间的杂耍是什么样子吗?等长姐安排好了,就带你去玩。” “民间?”姜洺珏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歘一下亮了,又有些犹豫和小心,“真的可以吗?” 他将时间耽搁在这上边,何时才能掌权?才能保护长姐? 当然可以。 姜永宁忍住心酸轻启红唇。 “当然不可以!”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就毫不客气打断她。 宫女们立时呼啦啦跪了一片:“参见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姜永宁眉目顿时掠过不耐。 当今太皇太后为万氏,乃是大乾真正的最尊贵的女人。 可事实上她并不是先皇的生母,先皇是皇高祖去母留子留下来的,自幼被交给万氏抚养,但偏偏又知道去母留子的真相,导致他与万氏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又间接导致她们的关系十分微妙。 若是一个有眼色的,姜永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偏偏万氏没有眼色。 先皇在时她没有实权,先皇走后手里莫名多了些实权,就喜欢管东管西。 前世姜永宁再怎么面子上也十分尊敬她,可她呢?不仅伙同申国公夫人算计她,算计朝廷钱库,贪污受贿,最后更是帮着申国公府一家,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祖母。” 姜洺珏乖乖的声音唤醒姜永宁的思绪。 他站起来行了个拱手礼。 万氏神色寡淡地点了下头,老而不悦的目光落到不紧不慢站起来的姜永宁身上,看着她慢悠悠的,心底更不舒服了。 “永宁近来浮躁了许多。” 姜永宁兜头就被扣了一个锅,她也不恼,站起来随意地行了个礼,诚心请教道:“哪里浮躁?” 万氏由宫女侍奉着坐到石凳上,道:“若非阳平看见你们在御花园放风筝,本宫竟不知道你连私带皇帝出宫这种事也想得出来!” 原来是阳平去告的状,难怪万氏今日这么快就得知消息又过来开始管事了。 姜洺珏却是心头一紧,立即上前半步就要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声笑。 一只修长细腻的手将他拉至身后。 姜永宁低眸笑道:“我何时说过是私带了?此事自然是要登上洺珏的起居注,由我亲自挑人跟去。” “咚!” 万氏脸色铁青,重重摔下茶碗。 周遭宫女霎时扑通跪了一地。 她声音沉沉:“你带着他肆意玩乐,如此怠慢政事,还像个皇帝的样子吗!” 第5章 参加遴选 气氛陡然一变,祖孙二人之间仿佛有层无形的锋芒。 姜永宁俏脸也倏然一冷:“怎么不像!” “祖母,如今前朝大事有我坐镇,一切事宜井井有条,洺珏这个年纪我还在疯玩,洺珏不过偶尔玩玩,劳逸结合,怎么就不行了?再者说,他身为皇帝,民生都不了解,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她的话毫不客气,怼得万氏一下大喘气,枯槁的手指颤巍巍指着她:“你、你!” 姜永宁却微笑道:“我怎么了?祖母若实在无事可做,我叫阳平去您宫里陪您。” 这是变着法的说她一天吃饱撑了没事干! 这姜永宁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还如此胆大妄为? 万氏气得七窍生烟,当场腾一下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翅膀硬了,祖母管不住!” 说完,就转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姜永宁只懒洋洋道:“恭送祖母。” 姜洺珏赶紧跟上这句恭送,待万氏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眼底顿时浮起担忧。 “长姐,我、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他咬牙,心里其实很舍不得,但还是道:“要不,咱们就不去民间了。” 他还小,说不清这什么情况,但对政事比较敏锐,知道虽然不亲祖母,却也不该得罪她。 姜永宁却不怕什么得罪不得罪,万氏喜欢管闲事,胆子却很小,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翻不出什么风浪。 她只安抚地摸摸弟弟小小的、被梳得一丝不苟的脑袋,声音温和:“洺珏这么懂事,怎么会给长姐惹祸呢?” “做皇帝是你的职责,但你也还是个小孩,玩乐是天性,怎么能把你天天关起来念书学道理呢?更何况,不管什么道理我们都得在外边用眼睛、用心去看,不是只在书本里看。” 她笑道:“等过几日长姐安排好了,就可以去民间,你也能亲眼看到那些生活在我们大乾的百姓是什么样的了。” 姜洺珏眼睛亮晶晶的,他对这些话还有些懵懂,但能出去这件事让他由衷的感到雀跃。 他当即重重点头,迫不及待道:“那我要现在就去看书,多多的看,给到民间挤时间!” “诶。” 姜永宁还想说什么,弟弟就已经脚步轻快地走了。 她摁下心酸,摇摇头跟他身边的人吩咐照顾好他,这才转头回宫,打算开始料理朝事。 不料刚到寝宫,便看见陆霁清直挺挺地跪在自己的宫殿之中,脸色苍白,雪白中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刺在肩上的“永宁”二字若隐若现,还渗着丝丝血痕。 “质子刚刚晕过一次,没有公主的吩咐,奴婢不敢擅自叫他出去。”身边的人小心道。 这是还怕她余情未了为他动怒呢,可惜,她只觉晦气。 姜永宁冷着脸,毫不留情道:“丢出去。” 内侍立刻动手去押他。 陆霁清却躲开径直走到她身前,弯着腰,漆黑如墨的眼珠盯着她一眨不眨。 “公主。” “若我猎虎成功,可有做您驸马的资格?” “你?” 姜永宁几乎是瞬间讥笑出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回头重复了一遍:“你?想做驸马?” 陆霁清狭长凤眸好像一个小小漩涡,透着点点柔情,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对,若我成功猎虎,公主可能给我这个资格?” 姜永宁只觉得可笑至极,可恨至极! 前世她求着让他做驸马,他不肯,今生发现没了欲擒故纵的资格,便开始求着她要做驸马了? 她捏着他的下颚,唇角勾起的笑轻蔑:“区区一质子,你也配?” 她的力气小,禁锢不住陆霁清,可陆霁清还是顺从地仰头,大手稳住她的肩膀,更靠近她一分。 中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那枚带血的名字,他的眼尾也多了些红意。 “公主,我身上刺了您的名字,便一生都是您的人了。” 低哑的声线、半褪的衣衫、若有若无靠近脸颊的薄唇,暧昧又低迷。 姜永宁指尖一颤,垂下眼眸立即推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 “公主,能让我去参加遴选么?” 他微微低头,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心头刺痛,目光更软:“只要您让我去,您要我办什么,我都帮您。” 这声音卑微,姜永宁却觉可笑。 监国公主选驸马,想在其中横插一脚的人必定不止一个,他甚至算计到了有人想算计她,以帮她办事为由,得到这个资格。 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这个机会,别的不说,陆霁清的武力确实没的说,若真能参与进来,的确能帮上她的忙。 可姜永宁恨极了他,故意想折腾他:“那好。” 她看着陆霁清目光倏地一亮,莞尔:“你想帮我,可以,猎场之中,无论遇到哪个敌人,你都需让对方三招。” 她顿了一下,眉目讥诮:“包括虎。” 且不论猎场之中有多少敌人,虎乃猛兽,提前出招都只恐被它撕裂,让虎三招,那是要他的命啊! 可陆霁清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舒展开了,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立刻点头:“好。” 快得让姜永宁都愣了一下。 没得到意外中犹豫的反应,她讥诮的话被憋在喉管,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下去吧。” 公主以猎虎选驸马的事眨眼就传遍了整个大乾,以兵部为首,组织这场猎虎大比。 三日后,姜永宁身着轻便骑装,携陆霁清一块到了皇家猎场。 盯着驸马之位的人不少,猎场热闹非凡,姜永宁刚到,便有一华服公子笑容满脸地过来。 “公主,许久未见,近来可还安好?我前些日子寻了个趣物,本想献给公主,奈何不便入宫,便只好搁置。” 说话这人正是申国公夫人的侄子——赵定章。 看来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惦记着自己的驸马之位。 姜永宁俏脸一冷,道:“宫中趣物不少,不必赵公子操心。” 赵定章却立即满脸坚定:“这怎么算操心呢?在下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今日也必会全力以赴打下老虎。” 姜永宁脑门青筋突突地跳,正要随口敷衍,耳边就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 “素来听闻赵公子不通文,也不通武,唯通纨绔一道,如此信誓旦旦要猎下虎,难不成是早做了准备?” 第6章 遇袭 做准备? 赵定章脸色唰地一变:“你什么意思?” 陆霁清从姜永宁身后走出来两步,面容淡漠,薄唇吐出的话却如淬了毒的利刃。 “赵公子纨绔之名,就连我这个他国质子都有所耳闻,不通文不通武却想猎虎,是指望老虎如兔,一头撞死在你面前的树上?” 这大实话说得,姜永宁乐得差点没笑出声,险险忍住,没吭声。 “大胆!” 赵定章被当众打脸,还是当着公主的面,脸气得赤红,指着陆霁清就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公子面前狗叫?” 陆霁清脸色不变,往姜永宁身边站了站,道:“赵公子又算什么东西,敢当着公主的面大呼小叫。” “你!”赵定章气得跳脚,立马转头冲姜永宁拱手,“公主,何时您身边的下人都能越过您跟主子说话了?您把他交给我,我保证帮您调教听话!” 若真把人交给他,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倒是有心折磨陆霁清,可现在时机不对,再者说,她带来的人,让别人教训了,岂不是当众打她的脸? 姜永宁瞥他一眼,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是觉得本公主没有治下之能?” 如今公主监国,朝廷大小事宜都是她在督办,谁敢说这种话? 赵定章冷汗都冒出来了:“岂敢,岂敢!” 姜永宁笑了:“那便好,本公主的下人,本公主自会管教,至于今日猎虎。” 她停顿了一下,故意在赵定章身上飘了飘,才放软声音道:“赵公子可要全力以赴啊。” 话罢,她就径直往营帐方向走。 低软的嗓音听得赵定章半边身子都酥了,哪还记得生气?当即连连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往前半步,只觉她飘起的发带好像并着他的魂也一起勾走了…… 围猎即将开始,各家公子、好手都准备完毕,听着号令,飞快冲进猎场。 姜永宁也想进猎场猎一圈,顺便看看这批人里哪些是庸才,哪些又是朝廷的可用之才。 她特意等了一刻钟,估摸着不会一进去就撞上人了,才拿了弓箭跨上马背,飞奔到猎场里面。 里面一水的古木,绿荫如盖,天光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挤下来,洒下满地斑驳,幽静至极。 姜永宁跑了一圈马,也没遇见猎物,却总觉得这林子里安静得实在有些诡异。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皱眉勒住缰绳,原地转了一圈,余光处却忽然一动! “咻!” 一道极快的利箭朝她射来! 姜永宁脸色微变,立即伏身马背之上。 “活捉姜永宁!” 一道嘶哑的声线带着浓重的杀气,树顶上瞬间一跃而下十来个黑衣人! 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刺杀! “对方给你们多少银子?我给双倍!”姜永宁垮坐马上,瞬间做出决定。 那为首之人却提剑猛冲过来,只道:“伤了残了没关系,保证人是活的就好。” 姜永宁脸色巨变,一边迅速吹了个召集暗卫的口哨,一边飞快躲过一柄冷剑。 该死,她为了围猎爽快,特意让暗卫离自己远了些,怎料遇到这种事! 十几个人围着她打,长剑交锋,铿锵着几乎摩擦出火花,危急之下,她速度快得惊人,以绝对的爆发力迅速解决掉五个。 可身上也落下了好几道剑伤,尤其是高度集中的爆发之下,她体力不支,眼睁睁看着一柄长剑朝她胸膛刺来! “铿!”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长箭狠狠射穿那黑衣人的胸膛,终于让姜永宁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 一道淡蓝的影子疾冲而来,长剑毫不留情斩杀掉眼前阻拦他的人。 是陆霁清。 “永宁。”陆霁清迅速扶住她的手臂,双目赤红,“你没事吧?” 姜永宁手臂还在渗血,腿上背上也漫出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却喘着气冷静地摇头:“先解决这些人。” 陆霁清下颚崩得极紧,想说什么又隐忍回去,十分克制地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声音好像被死死卡着,从喉结里挤出来。 “永宁,接下来不用你动手了,你好好看着。” 姜永宁愣了一下,来不及计较他摸自己头,只匆忙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陆霁清紧紧绷着下巴,凤眸里黑色浓郁的一团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杀机毕露! “当然,只是要违背与你的约定。” “这些人,我不会再让了。” 话音刚落,长剑抖出一声铮鸣,陆霁清好像地狱修罗,杀意凛然,冲向那群黑衣人! 姜永宁几乎看不清他的影子,她的指尖都轻轻颤了一颤。 如此时刻,他记得的居然是和她的约定。 陆霁清啊陆霁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几乎不到半刻钟,剩下的黑衣人被解决得干净。 “公主,您伤势如何?”陆霁清喘匀呼吸,自己的蓝衣几乎被染得血红,他却只目光灼灼看着姜永宁。 姜永宁目光定在他胸膛,上面还有猛虎利爪划过的痕迹。 她别开眼:“小伤,我们先出去。” 陆霁清却拽住她的皓腕,没等她皱眉,先道:“公主千金之躯,就是破点皮,也是要命的大伤。” 他目光里有难掩的心疼,好像自己一直捧着含着的珍宝,有一天却被人摔出一条裂隙。 姜永宁方才的感动震颤霎时烟消云散,脸色一变甩开他的手:“陆霁清,你少说这种话!” 若真将她当珍宝对待,前世怎会放任她从城楼一跃而下?那才是真的疼。 陆霁清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收敛悲色,平静道:“您现在有伤在身,不宜有大动作,我手里有药,先为您包扎吧。” 姜永宁冷着脸甩开他的手。 那只大手却不肯放过她,不轻不重地拽着她,目光却很诚恳。 “公主,听话,上药。” 听什么话上什么药?她最烦他这种眼神! 姜永宁大怒,巴掌一下抬起来,不料怒火之下力气变大,陆霁清又没敢真的狠手抓她。 她一下竟然拽着陆霁清朝地上倒去! 第7章 抢占老虎 陆霁清凤眸错愕瞪大,几乎是瞬间抬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瞬间调了个位置,砰一下倒在地上! 姜永宁也猝不及防被按着趴在他怀里,下意识抬头,红唇便从他低下来的唇边擦过。 温软的触感裹挟着喷洒在脸上的温热呼吸,脑后的手还紧紧护着她,姜永宁一时间竟然僵住忘了移动,看着那双深邃凤眸。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眼睛,此刻却干净澄澈,甚至带着几分欢喜,呼吸仿佛都小心了几分。 他…… “公主!” 焦急的喊声打破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姜永宁蹭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匆匆赶来的暗卫亦是尴尬,二话不说呼啦啦一片下跪:“属下来迟,还请公主责罚。” 姜永宁强自镇定,冷冷道:“查,把整个猎场给本公主翻过来,也得把人查到!” 暗卫领命。 姜永宁跨上马背,陆霁清匆匆跟上。 等回了营帐,二人才分开上了药,陆霁清不放心,上完药又立马去她的营帐。 姜永宁这会也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整件事后,冷冷地打量他:“本公主的暗卫都没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该不会又是什么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吧。 那质疑的目光毫不掩饰,陆霁清微微垂首,道:“您要我让三招,我想避开人群,就快些绕着猎场边走边做记号,刚好走到这边来,听到你的动静赶过来的。” 又是约定,还刚好到?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摁下被影响的心绪,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身边人微抬下颚:“去猎场看看,看是否真有他所说的记号。” 这是半点也不掩饰她对他的怀疑。 陆霁清微微攥拳,再次抬目,目光平静,声音却喑哑:“公主,我怕场内还有漏网之鱼,想先行猎完所有老虎,如此,便没有其他人有尚公主的资格了。” 悲伤的声音几乎让姜永宁瞬间想到了他胸膛那道被猛虎利爪划过的伤痕。 她在他面前情绪总是容易失控,此刻也摁不下翻滚的思绪。 所以,他是为了让其他人失去资格,才飞快地前进,飞快地猎虎?才刚好遇见了她? 姜永宁只觉自己心都咚咚跳起来,需得紧紧垂下眼眸,才能遮住眼睛里的颤动。 她急需一件其他事来压下自己的情绪,可巧,侍女从外掀帘进来。 “公主,赵公子求见。” 她立即坐直了身体点头:“让他进来。” 却没注意陆霁清倏然黑下的俊脸。 遇刺这事被姜永宁牢牢捂上了,因此赵定章并不知道,一进来就高兴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公主,我猎到虎了!” 要她相信这草包也能猎到虎,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但姜永宁还是故作诧异地看着他。 赵定章一派意气风发,大方笑道:“那老虎正在帐前,还请公主移步一观。” 姜永宁立即站起来。 帐前果然躺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大猫,虽然浑身血痕,毛发却仍旧柔顺光亮,额上一枚“王”字虎虎生威,就算是倒在地上,也叫周遭惊叹的人不敢靠近。 赵定章洋洋得意:“这就是我猎的虎,公主,今日猎场,可就我一人成功猎虎。” 也不知道他哪弄来的虎来撑门面,但姜永宁藏住眼底讥笑,含笑颔首:“赵公子果然本事了得。” 赵定章顿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那驸马一……” “赵公子。”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他。 陆霁清站出半步,目光如一团化不开的墨,沉冷幽寒。 “既然这只老虎是你打的,那你是怎么打的?它身上有几处伤,分别是什么伤,致命伤又在哪里?它死了有多久?” 赵定章一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炸得朝后倒退好几步:“本、本公子凭何要跟你这低贱质子说。” “呵。”陆霁清笑了,眉目淬冰,“它身上共有五处伤痕,其中两处致命伤,一处在颈下,是长剑所上,一处在腹部,为弓箭所射,一箭封喉……” 他有条不紊指着老虎身上的伤痕一一说完,最后弯起唇角,弧度讥诮。 “赵公子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这只老虎是你猎的?” 周围惊叹的人也都神色古怪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打转。 姜永宁垂下眼眸,遮去里头的复杂。 他猎完这只老虎却没带走,是着急赶来救她? “你!” 赵定章声音惊怒:“公主,这只老虎乃我亲手所猎还能有假?我身边的人可都看见了,他分明是看见我猎虎了,才故意当众说这么多细节。” 他脸上理直气壮,心里又心虚,恨得咬牙切齿。 他特意带了武功高强的侍卫,没成想压根没用上,迎头撞上了这只没人要的老虎尸体,他都看见了,那肯定就是他的了。 谁想到竟然在这儿遇上了打死老虎的正主,是谁不好,偏偏是这个该死的东西! “公主,我是不是骗人,您知道。”陆霁清也回头,低头直视她的目光。 顿时周遭的目光全落到姜永宁身上。 赵定章是出了名的草包,陆霁清又知晓这么多细节,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可令人意外的,姜永宁微微含笑:“赵公子出身名门,本公主自是相信的。” 那就是不相信他。 陆霁清愣了,狭长凤眸紧紧盯着那双清透的瞳孔,却看不清,里面好像有一层雾。 “公主英明!”赵定章狂喜,哈哈大笑道,“卑贱质子也胆敢欺骗公主,该赶出去做最低贱的奴才才是。” 姜永宁却静静看他一眼:“赵公子忘了本公主今早说的话?” 赵定章顿时噤声,对陆霁清更是恨得牙痒痒。 什么质疑她的治下之能?分明是公主舍不得这个面首,等他成了驸马…… 他眼底划过一丝狠意,立马殷切道:“那公主,敢问驸马一事……” “此事等回宫再说。”姜永宁打断他,“本公主累了,你退下吧。” 说完,她没管后面焦急的目光,直接走进营帐。 没成想刚进营帐,手腕就被人锁住,反扣在颈后,整个身子被迫贴上了一具炙热的身躯。 “公主,您打算让他做驸马?” 第8章 驸马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边,耳边的声音低沉磁性,几乎带着压不住的怒火。 姜永宁皱起秀眉,动了动手,竟然没抽动。 她冷笑一声,狠狠踩上他的脚尖:“本公主的事,你一介奴仆有什么资格管?” 陆霁清闷哼一声:“他在骗你,那不是他猎的……” “那又如何?”姜永宁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 陆霁清揽着她纤腰的力道更重,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沙哑的嗓音极度克制之下甚至透着点点哀求:“公主,别选他。” 姜永宁一时间竟然被逼得喘不过气,大怒:“本公主就是选他又……” 红唇却倏然被压住。 陆霁清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心底如藤蔓般疯长的占有欲。 今日早晨的“全力以赴”,方才的“自是相信”,一颦一笑,此刻仿佛毒针,狠狠扎进他的心尖。 他攫住这张甜美红唇,看着她陡然瞪大愤怒的双眼,发了狠劲拥住她。 有那么一瞬间,姜永宁几乎要被那通红的眼眸欺骗。 好像她真的是他心尖上的人,他真的没她不行。 可骗子,他是个大骗子! 姜永宁忍住心头颤动,挣扎着狠狠踹他。 陆霁清闷哼一声,终于被迫放开, 姜永宁喘着粗气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放肆!” “陆霁清,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陆霁清眼尾红意仍浓,疼意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却紧绷着下颚没说话。 姜永宁大怒之下,回头就狠狠朝他摔了个茶杯:“滚出去!” 茶杯掷到他下颚,砸破一道口子,鲜血沁出,他看她气急得快要喘不上气的样,终究是捏紧了拳,低声道:“公主莫要动怒。”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身后传来一片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声。 他垂着眼眸回到营帐,下巴处的口子血已经凝固成一团。 陆九鬼魅般落下跪在地上,声音愤怒:“殿下,万事俱备,如今就等您动身了,那个女人这些日子胆敢这样伤您,势必要拿整个大乾来还!” “住嘴!”陆霁清声音幽寒,“归国一事,我自有打算。” 他顿了一下,道:“今日刺杀公主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另外,你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公主安全。” 保护她?她那么伤害他还保护她?! 陆九又震惊又愤怒,胸膛剧烈起伏,顾不得尊卑忿声道:“殿下,您爱上那个女人了?您都忘了吗?大梁城破之时,您是怎样被大乾的人侮辱,又是怎么被当做质子扣押过来。” “殿下,这些仇恨,您都忘了吗!” “砰!” 陆霁清收回脚,浑身气势陡然迸发开,整个帐篷瞬间如陷冰窖,杀气逼人。 “我的话你只需执行,再有下次,杀。” 殿下还是那个殿下,杀伐果断,不容置疑。 陆九瞬间回神,打了个寒颤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属下领命。” …… 围猎彻底落下帷幕,姜永宁摆驾回宫,“驸马”宴也在宫里热热闹闹地办起来了。 她还特意把京里叫得上名字的小姐夫人都请来,一并参加这“赏花宴”。 丝竹宫乐声不绝于耳,世家公子与小姐分开落席,侃侃而谈,宫女们巧笑嫣然,端着托盘款款呈上,摆了一溜的席面,精致典雅。 姜永宁坐在主位,微笑冲人颔首。 这次虽然被陆霁清横插一脚,猎完场内所有老虎,但姜永宁仔细观察之下,还是找到那么一两个可用之才。 但在抬举他们之前,姜永宁还有一件事要做。 “公主,围猎之前你曾放话,谁能成功猎虎,便许以驸马之位,如今皇家猎场大家也都比过了,场内唯一一只老虎被我猎了,那您看现在……” 一片欢笑声中,赵定章哈哈笑着站起来,眼底满是贪婪和势在必得。 陆霁清站在姜永宁身后,目中倏然多出一道厉色。 赵定章只觉自己周身忽然凉嗖嗖的。 他抖了一下,便见姜永宁笑起来。 “不错,赵公子少年英姿,十分了得。” 短短两句吹捧,赵定章只觉浑身都舒畅了,迫不及待道:“那我们何时能成……” “不过此等英姿,怎能私藏?应该让大家共同欣赏一番才是。”姜永宁含笑打断他。 “欣、欣欣欣赏?”赵定章有不好的预感。 “是啊,在座各位可都很好奇赵公子是何等高超的箭术,才能一箭封喉,将它猎杀。”姜永宁笑容款款。 赵定章笑容彻底僵了:“这、此地宴席,恐怕不、不好射箭。” 众人迫不及待笑着起哄。 “不好射箭,好投壶嘛,不如就此地搭台,我们中出一人,同赵公子过两招。” 过过过招? 赵定章腿都吓软了,不料这时上首还传来一道声音。 “不如就由我身边这奴才来跟我赵公子过两招吧。”姜永宁唇角噙笑。 陆霁清意外,但很快眼底多了些暖意,从她身后站了出来。 他知道为何姜永宁要说相信他了。 赵定章大惊,那哪成啊?那老虎是捡来的,他本人对骑马射箭投壶这些是一窍不通啊! 这卑贱之子,竟然还让他下不来台! 他恨恨看着,强撑着道:“公主,我那日猎虎受了伤,现在恐怕不能投壶。” “噢?”姜永宁立马道,“去,差人请太医来给赵公子看看。” 这也不行啊,这只是他找的借口,真等太医来,他立马露馅! 赵定章脸色微变,连忙道:“不是什么大伤,不必劳烦公主。” 姜永宁道:“这怎么成,赵公子少年英姿,若是猎虎受的伤影响了你,本公主岂不成了罪人。” 她坚持要请太医,赵定章没办法,欲哭无泪地最后挣扎。 “那也不至于,就是可能会失了准头,影响大家欣赏这一雅艺。” 他绞尽脑汁地推拒,耳边却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赵公子,你找这么多借口难道是不想比试?” 陆霁清唇角牵笑,声音低沉:“我区区一介质子,难不成、赵公子怕我?” 第9章 欺君大罪 怕他? 当众承认自己怕一个质子,他从今往后在京城也别混了! 赵定章没办法,心里怒骂了千遍万遍,最后也只能欲哭无泪道:“小伤、小伤,我可以投壶。” 兴许他运气好,万一就投中了呢? “好。”姜永宁含笑抚掌,立即着人布置场地。 投壶一应物什被摆在台上,陆霁清二人也站于台上,公子小姐们窃窃私语。 陆霁清先来,随意拿起一枚箭矢,目光倏然锐利起来,看准前方,轻轻一发,箭矢顿时投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一支、两支,甚至三支同时起抛,最后竟然都稳稳当当落进了壶里! “十筹,他竟连中十筹!”席面里霎时激起一片惊呼。 “该你了。”陆霁清微挑眉梢看向身旁。 赵定章早吓得腿软,闻言更是吓了一跳,咬牙拿起一根箭矢。 “你行不行呀赵定章,我们可都等着看呢。” 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牙一咬心一横,看准那壶投了一支。 箭矢却瞬间飞得老远,甚至飞到了台下。 众人静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 “还以为赵定章这家伙扮猪吃虎,谁曾想是当了回狐狸啊。”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定章脸红脖子臊,当即怒而又投了一支。 可一支、两支,尽数落在壶外,周围嘲讽声越来越大。 姜永宁道:“赵公子,猎虎之人只有这点水平?” 陆霁清道:“公主,不如去斗兽场,让他对虎当场一试?” 他终于吓得腿软得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滚到姜永宁面前哭道:“不不不,公主我说,我说,这根本不是我猎到的虎,这是我捡的!” 终于说了。 姜永宁眉头舒展,怒目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可知此乃欺君之罪!” 周遭瞬间噤声,宫女们齐刷刷跪了下来,各府公子小姐也都俯身跪下。 赵定章吓得涕泗横流:“我不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了,刚好看见了这只老虎死在我面前,我太爱公主了,所以才起了歪心思。” 姜永宁冷笑一声:“你也有资格对本公主说爱?来人,将他给本公主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这五十大板是要他命啊! 赵定章吓得魂飞魄散,看着下面就匆匆跑过去抱住自己大伯母申国公夫人的大腿。 “大伯母、大伯母救我啊,不是您说想我尚……” “闭嘴!”房氏一耳光就扇过去了,真真是被这个蠢货气得要死。 可偏偏她看着他长大,真要她看着他死,又不行。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公主,定章这孩子也不是有意欺瞒,那死掉的老虎就摆在那儿,说不定还是因为定章补了一刀才死的……” 赵定章立马道:“对对对,我补刀了的!” 姜永宁冷眼看着伯侄俩:“赵定章隐瞒真相就是有意欺君,你们对本公主的决断有意见?” 迫人气势朝二人压去,房氏笑都要笑不出来了,索性抬头看她,咬牙道:“公主,定章隐瞒不假,但欺君之罪未免责罚太过,说到底,我是您的舅母,这些也都是家事,您就看在长辈的面子上,饶过他吧。” 文字游戏玩不成,现在是拿长辈的身份来压她了?若她不答应,就是不敬长辈? 姜永宁嗤笑一声:“申国公夫人,国有国法,难不成就因为赵定章是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是说你们已经私下干过这种事?” 房氏眼皮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本公主念在母后的嘱托上,这些年对申国公府诸多照拂,才不至于让国公府没落,可你们却屡屡令本公主失望,今日更是接连犯下欺君罪、包庇罪,看来本公主还得好好查查才是。” 此话一出,房氏怎么还敢求情?当即惨白着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公主明察,咱们申国公府从未犯过什么错啊!” 从未犯错?若非现在时机不对,她早想把申国公手里的实权给抓回来。 姜永宁眼底厌恶:“既然如此,来人,还不快把赵定章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求了半天情,还是要挨打。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琢磨公主和申国公夫人说话的态度。 但无一例外,场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在此时去触霉头,全场只有赵定章凄厉惨叫的痛苦声和房氏的痛哭声。 陆霁清瞥了一眼不远处被摁在长板凳上打的人,眼底浮现笑意。 “本公主乏了,诸位自便。” 事儿也办完了,姜永宁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出了这等事,申国公府抬不起头,朝堂暂时不会对她的婚事指手画脚,更不敢越过她安排洺珏的婚事。 今生,她希望洺珏能开心些,能找个喜欢的女子。 她现在心情正好,迫不及待想履行跟弟弟的诺言,带着弟弟出去玩一圈。 她一面跟暗卫吩咐一行的保护事宜,一面轻快地来到姜洺珏宫殿,一把抽掉他手下的书简。 “走洺珏,姐姐带你出去看灯会!” 姜洺珏紧皱的眉头在听见这话的那一刻骤然舒展开,眼底满是孩子气的高兴。 姐弟俩乔妆一番,又点了几个随行宫人,看见陆霁清,停顿一下,也点了人随行。 紧接着姐弟俩马车一坐,咕噜噜就出了宫门。 此时天色已暗,与宫内不同,小贩们热情的吆喝声在护城河两边响起,热闹非凡。 外边也处处点着灯笼,兔子状的、荷叶状的,各色灯笼应有尽有,挂在护城河两岸,再加上河里晃晃悠悠的无数莲花灯,整条护城河璀璨夺目,明亮非常。 “今日是京城一年一次的灯会,有各种各样漂亮的灯,还可以猜灯谜,到护城河边放花灯许愿。”姜永宁托着下巴含笑看他。 她特意挑的这个日子,不出所料,弟弟非常喜欢,一路都目不转睛地往外看,眼珠子都要掉到车窗外边了。 等马车停好,姜洺珏立马迫不及待地跑下去了。 第10章 你的安危,永远排在任何人前面 “阿姐你看,这里有猜灯谜的!”姜洺珏兴奋地回头喊她。 姜永宁跟上去,故作为难道:“高台对应月分明,有点难啊。” 到底是小朋友,立马被激起了胜负欲,小脸严肃地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眼睛忽地一亮:“朕……我猜是昙!” 那摊主笑呵呵地点头:“不错不错,正是昙字,这位小公子,长得好,气质出众,学识是更好啊,这里的灯笼随你挑!” 姜洺珏成日面对那些或板着脸或严肃正经的夫子脸,还是头回得到这样朴实的夸赞,顿时耳朵通红,不好意思地朝他笑。 姜永宁心里暖暖的高兴,等弟弟转头走了,才大手一挥拍了一个银锞子就放他摊位上:“话说得不错,赏你的。” 那摊主惊喜得瞪大眼睛。 姜永宁则跟着弟弟玩了一大圈,后面实在是累了,就往旁边茶肆外边坐,满眼笑意地看他猜灯谜。 “小姐,喝茶。” 耳边传来柔和嗓音,姜永宁转头,就看见陆霁清不知道从哪儿捧出来一只精致的白玉茶碗,里头茶水透亮清香,是她常喝的毛尖。 她垂下眼眸遮住里头的复杂,接过茶盏。 “你倒是很闲……” “啊——” 尖叫声骤然打断姜永宁的思绪。 她惊得抬头,就见前面突然爆发出一道冲天火光,人流瞬间一窝蜂地往外跑,吵嚷声中伴随着被挤压踩踏的尖叫求救声。 姜永宁脸色大变弹起来就拉住一个路人:“怎么回事!” “说是前头有家灯笼炸了,刚好浇到人家酒上,就走水了,赶紧逃命吧!” 那人匆匆说完,赶紧跑了。 姜永宁几人也被人群挤着走,她被陆霁清护在中间,脸色都惨白了:“洺珏、洺珏还在里面,陆霁清,你快去把洺珏救出来!” 陆霁清的手却跟铁箍一样死死箍住她,神色严肃:“我先护送你出去,再回来找他。” 姜永宁气得想踹他:“我有功夫在身,洺珏没有,他不能出半点事,你现在就去!” 陆霁清态度却相当强硬,强制将她搂在怀里:“永宁听话,宫人都在他身边,还有暗卫,他不会出事,你这里只有我。” 敢情她的暗卫都是摆设? 姜永宁气急上火,恨不得当街狠狠给他个巴掌,却偏偏被搂得动弹不得,只得强迫自己先赶紧脱离这场火。 今日恰好是灯会,整条街全是灯笼,火势闹大,整条护城河两岸的百姓都会遭殃! 她只能又匆匆冲个暗卫道:“马上去个人联系军巡铺,看那边知不知道消息,一刻钟内务必赶到此地!” “另外,除了你,其他人全部去找洺珏,务必保护好他!” 众暗卫立即飞快地挤出去办事了。 人群里踩踏不止,血淋淋的一片,姜永宁担心弟弟担心得不行,在人堆里被挤了一大半天,才终于到马车边上。 好在她一过来就看见被宫人护在中间的姜洺珏,她急得一下就扑过去。 “洺珏,你没事吧?” 姜洺珏的玉冠都被挤歪了,头发衣裳都十分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眼底也带着惊惶,却好在上上下下都没什么伤痕。 姜永宁松了一大口气,立即道:“走,马上回宫。” 谁知道姜洺珏一下拉住她,清透澄澈的双目通红:“长姐,这里还没处理,不尽快恢复秩序会有越来越多人被踩死的。” 姜永宁鼻头一下就酸了。 她弟弟还是个孩子,头回出宫就遇到这种事,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不是诉苦不是害怕,而是心忧百姓。 待到日后,必是明君。 她立即道:“你放心,姐姐会安排人来处理,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咱们先回宫。” 姜洺珏这才点头,一行人匆忙回宫。 而姜永宁也趁着在马车的时间,一条条口谕跟着颁了出去,整座京城一时间都鸡飞狗跳。 等回了宫,外面的火光已经有小下来的趋势。 她留在姜洺珏的寝宫陪了他半晌,见他眼底惊惶终于散了些,才松了口气道:“你们照顾好皇上。” 宫女太监们纷纷领命。 姜永宁这才提步回自己的寝宫,边走边吩咐:“告诉京兆尹和军巡铺,明早就此事必须给本公主好好解释解释!” 一年一次的灯会,此等京城盛大活动,就这是这样巡逻的? 她气得不行,到寝宫又看见陆霁清,登时大怒:“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她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到他胸膛:“本公主需要你来保护?今日幸亏洺珏未曾出事,否则本公主要你死!” 陆霁清疼得闷哼一声,眉目微拧,却低声道:“我担心你出事。” 姜永宁冷笑连连,扬声道:“来人,去取本公主的鞭子来,本公主让你看看,本公主会不会出事。” “你,把上衣脱了。” 陆霁清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把腰带解了。 玄色衣袍滑落,露出他蓬勃有力的臂膀,往下是若隐若现的蜂腰和腹部结实的肌肉线条。 姜永宁第一眼便看到他肩膀上那青色的刺字。 已经有些时日,刺青的颜色融入进他身体里,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清晰而显眼。 她暗暗咬牙,狠狠朝他甩去一鞭:“知错了没!” 血色绽开,在那半裸的上半身上格外显眼,陆霁清咬紧牙关闷哼一声,眼尾多了层红意,抬目紧紧盯着她。 “我没错。” 姜永宁竟然觉得他眼底的委屈让她有些下不去手。 可是对他、害死她整个大乾的人,她怎么能下不去手? 她一晃神,又震惊又心慌,手一抖,又是一鞭子甩在他身上。 “洺珏的安危永远都得排在我前面,你必须遵从本公主的命令。” 陆霁清却微微摇首,一张冷傲的面孔,却软了眉目透出几分柔和。 “我刺了你的字,我只属于你,就算是皇上,也不在我的保护范围。” 他忍痛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肩头,血色弥漫,那肩头的刺字也越发清晰。 “永宁。” “你的安危,永远排在任何人前面。” 第11章 鞭声未落,阴谋骤起 “啪!啪啪!” 随着陆霁清信誓旦旦的话刚说出口,姜永宁手中的鞭子,便铆足了劲儿,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身上 如此反复,姜永宁握着鞭子的手掌,已经火辣辣地生疼。 陆霁清的身上赫然已经被打得鞭痕累累!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姜永宁放缓了抽打的频率,下意识换了一只手掌鞭的动作看在眼里。 下一瞬,陆霁清猛地抬起手,一把握住了姜永宁抽下的鞭子。 这就忍不住了? 不过十几鞭而已,就已经按捺不住狼子野心了? 姜永宁心中轻嗤一声。 不知是讥嘲陆霁清的半途而废、原形毕露更多一些,还是讥嘲她自己当初眼盲心瞎,竟然会被这些小小伎俩骗得国破家亡更多一些。 “大胆贱奴,竟敢以下犯上,抢夺本公主的鞭子!陆霁清,你当真以为,本公主不敢杀你!”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公主殿下刚刚受了惊吓,实在不宜再伤筋动骨。你若真的恨极了我,那就换个人来掌鞭,直打到公主殿下满意为止!” 姜永宁心头倏然一紧,忽地迎上陆霁清那满是赤诚的目光时,猝不及防被灼的她心下猛地一阵抽疼。 这眸光,陌生的她前世求而不得,又熟悉地断送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姜永宁努力按捺下翻涌的思绪,快速抬起腿,用力一脚踹开陆霁清,随即,猛地抽回鞭子,厉声斥道。 “你一个下国质子,谁给你的勇气,摆出这副为本公主好的嘴脸来!你不过是附庸于本公主才能活下去的一个贱奴而已,本公主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以后,再让本公主看到你这副嘴脸,定让人剜了你的眼睛,给你长长记性!滚!” “是……” 陆霁清几欲脱力,趔趄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 姜永宁说的那些话固然伤人,连同着标点符号,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利刃般,狠狠地割在陆霁清的心上。 可是,相较之下,言语之伤,犹不及姜永宁那淬了毒一般的眼神分毫! 她的眼中隐藏了太多的情绪,陆霁清看不透,但那赫然可见的恨意,却让陆霁清如覆骨之疽般,痛彻心扉! 之前,姜永宁不是这样的…… 若无姜永宁的庇护,在这大乾宫内,便是个最卑贱的宫奴,也可以轻贱他!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姜永宁忽然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是那一夜,他一时不察被人下药,意乱情迷之间与姜永宁欢好的那一夜开始的! 对,就是那一夜! 所以,姜永宁该不是以为,那一夜是他设计出来自导自演,只为了彻底抓牢监国大长公主这个靠山吧?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给他自己下药,也要夺了姜永宁的清白之身? 那么,上一世,姜永宁并未因此事而恨上他,是因为姜永宁之后追查到了真相? 还是因为,他始终不肯服软,并且,恶言恶语,反倒因此撇清了关系,为他自己证明了清白? 思及至此,陆霁清深以为然。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后,情不自禁地转回头再次向姜永宁望去。 彼时,姜永宁依然伫立在原地。 她眉心微蹙,神色凛然,垂眸出神地看着已然被鞭子磨红的掌心。 这一出,鞭声犹未尽,阴谋却骤起。 因着昨夜那场始料未及的意外,姜永宁担心姜洺珏受了惊吓一时难以释怀,便免了他一日的早课,许他早朝之后回去多休息半日。 而姜永宁也说不出的心下躁郁,命人将票拟好的奏折,从内阁搬到了永宁宫。 姜永宁身为监国大长公主,有直接在奏折上御笔朱批的权利。 她让宫婢焚上了安心宁神的香料后,便开始批阅奏折。 “表姐!表姐!” 姜永宁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陡然间传入耳中,手中拿着的奏折都不禁微微一颤。 紧接着,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一旁的心腹大宫女秋怜紧忙走上前,一面端起茶水送到姜永宁面前,一面柔声询问道。 “奴婢这就去让阳平郡主先回去。” “不必,放她进来!” 姜永宁放下奏折,端过秋怜递过来的描金青白釉茶盏,拿起盖碗,轻轻地吹凉。 下一瞬,阳平郡主果然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门后侍候的宫婢慌忙阻拦,却无济于事。 “表姐,你在忙什么呀?今日天光晴好,你怎么连门都不出,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阳平郡主一面看似关切的询问,一面佯装无意的四下打量。 姜永宁被阳平郡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说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要是换作上一世,她定会哄着这个性子直爽,但却着实没什么心眼儿的小表妹,细细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换作前几日,她也会直接命人将阳平郡主绑起来,堵上嘴送回家去,让舅父好好地教导她。 但今儿个,时移世易。 姜永宁骤然间发现,阳平郡主那聒噪又虚伪的声音,竟意外让她的心静了不少。 看来,这个没脑子的表妹,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姜永宁丝毫没有打断阳平郡主的意思,反倒一副漫不经心,纵着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阳平郡主还想着姜永宁会问她点儿什么,结果,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又气又恼,语气不禁又拔高了一个调,继续假笑着问道。 “表姐,我听说,你昨夜带着皇帝微服出游了?不仅如此,你们还把整条街都烧了?表姐,你也别怪我多嘴,你奉旨监国,不约束皇上便也罢了,怎好陪着他一起胡闹!” 这话听着稀罕! 姜永宁依旧不言语,她倒要看一看,阳平郡主今儿个又是乘了谁家的筏子! 阳平郡主一边说,一边觑着姜永宁的脸色,可她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模样。 阳平郡主实在是在按捺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后,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还听说,表姐你又责打陆霁清了?” 第12章 谁告诉你的 阳平郡主佯装亲昵,上前挽过姜永宁的臂弯,看似关切,实则埋怨。 “表姐,你不能这样!人家陆霁清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我可是听说,你把他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啧啧,再怎么样,他也是梁国质子呀!”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陆霁清! 阳平郡主刚开始说的那几句话,还让姜永宁颇感意外。 昨夜的事情虽然闹得阵仗不小,但很快就被有力地遮掩了过去。 所以,知道灯会上走水的人不少,但关于她和皇帝微服出游的细节,却还真的没有几个人知晓。 阳平郡主这一大清早的,就跑到她这里来指桑骂槐,姜永宁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蠢货,不知又被谁当了枪使! 果然,两世为人,再看蠢货,依旧愚不可及! 姜永宁略显无奈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旋即,她语气漠然,冷声开口。 “谁告诉你的?” “啊?” 阳平郡主没有想到,姜永宁会是这个态度,她更没想到,姜永宁会忽然间问上这么一句。 是以,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怔住了,缓了缓之后,才梗着脖子开口道。 “我……听说的!表姐,左右我瞧着,你也看不上那个陆霁清,你既如此嫌弃他,不如,就把他赏给我吧?” “谁,告诉你的?” 姜永宁的声音依旧无温且慵懒。 只是,听上去总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阳平郡主见姜永宁只盯着这一个问题不断追问,根本不理会她那茬儿,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怎么都没有忍住。 “你……你管是谁告诉我的!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表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骂得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姜永宁都听腻歪了! “阳平,你看这是什么?” “奏……奏折呀!” 姜永宁答非所问,抬手随意一指,阳平郡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着答到。 紧接着,就听到姜永宁的声音陡然间沉了下去。 “你还知道这是奏折,擅窥朝政要务,妨碍本公主理政,你该当何罪?” “我……我没有……” 阳平郡主多少有些心虚,快速松开拉着姜永宁的手,紧着退回到桌案前,绞着手指继续反驳道。 “从前,我不也惯是如此的吗,你也没有说过我呀!今儿个怎么就不行了呢?表姐,你该不是因为我向你讨要陆霁清,所以,对我也怀恨在心吧?你若不肯松口,大可给我一句痛快话!何必一面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一面又给我扣大帽子刁难我!” 姜永宁懒懒地将身子缓缓向后靠去,微微侧头看向秋怜,示意的目光淡淡地瞥了阳平郡主一眼。 自始至终,她一言未发。 秋怜心领神会,双手相垂叠于身前,缓步行至阳平郡主面前。 “郡主,奴婢得罪了!” 话音落下,阳平郡主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秋怜这句“得罪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到啪的一声。 陡然间,清脆响亮的掌掴声乍然响起! 阳平郡主捂着一侧被打红的面颊,难以置信,怒不可遏地瞪着姜永宁。 “姜永宁,你……你竟然让这个贱婢打我!” 姜永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面上似笑非笑,轻挑眉梢,冲着阳平郡主另外一边面颊努了一下嘴。 秋怜会意,这一回,她连得罪了都没有说,手起落下又快又狠,直接给阳平郡主打了个两边对称。 阳平郡主两只手捂着面颊,双眼猩红,目眦欲裂,眼泪瞬时间涌上眼眶,发了狂似的冲着姜永宁嚷道。 “姜永宁,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冲到姜永宁的面前继续叫嚣,就被一旁伺候的几个宫婢反手擒拿,死死按住。 看着阳平郡主那张恼羞成怒,还带着巴掌印的面颊,姜永宁竟然多了一份耐心,同样的问题,她又问了第三遍。 “现在可以说了吗,是谁告诉你的?” “姜永宁,你竟然敢打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告诉父亲,告诉太皇太后娘娘,让她惩罚你!” “真是个傻丫头!” 姜永宁轻蔑一笑,抬手在阳平郡主的面颊上轻轻地拍了拍。 话音落下,她冷声吩咐道。 “将阳平押到殿前空地!” “姜永宁,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我爹和我哥都不会放过你的!太皇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我是先皇亲封的阳平郡主,你能把我怎么样?!” “阳平,以后在外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时候,别总把舅父与表哥挂在嘴边,他们忠君体国、勤劳王事,可跟你丢不起这个脸面!” 阳平郡主此时才真的有些怕了,她一向在姜永宁这里无所顾忌惯了,姜永宁也从来都不与她计较。 可是,就在刚才,她被押着按在姜永宁面前的时候,阳平郡主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姜永宁陌生地令她心惊! “你放开我!姜永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与此同时,宫人们已经将椅子搬到了廊下的石阶上。 姜永宁接过秋怜递过来的暖炉拿在手中,而后,悠然自得地坐下身,这才缓缓开口道。 “想教一教你规矩,想让你看清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免得以后你再这样冒冒失失地,为舅父与表哥招祸!” “来人,赏阳平郡主二十廷杖!” “姜永宁,你又要打我!你敢!我是阳平郡主,我爹是晋王,我哥是抚远大将军!” “还有呢?” “我……我可是你表妹!你怎么可以杖责我!”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表妹呀!” “姜永宁,你少阴阳怪气的!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阳平,到底是我从前太过骄纵你,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你可知,单凭你刚才非议皇上的那两句话,便足以被问罪?要不是怕你连累舅父与表哥,你以为,你现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与我叫嚣? 第13章 不想见到的人 “论罪,此时,你该在诏狱中,好好地体验一下那里的十八般酷刑!”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阳平郡主终于意识到,姜永宁这是要来真的! 她被吓得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何不能?阳平,你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该时刻谨记,本公主是谁?” “于公,本公主是父皇遗诏亲封的监国大长公主,普天之下,除去太皇太后与皇帝外,所有人见了本公主,都要大礼参拜,尊称本公主一声公主殿下!我不让你起,你便不能起,我不让你张嘴,你便多一个字都不能说!” “于私,你是我表妹,你我也算是一同长大,血缘至亲,我许你唤我一声表姐,已然是对你格外的恩赐与造化!你该感恩戴德,知礼守礼,而非有恃无恐,依仗舅父与表哥的功勋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你一口一个姜永宁,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刚才那两巴掌,打得可委屈了你?” 阳平郡主明显还是一脸的不服不忿。 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弥漫开来的恐惧,和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也确实做不得假。 “我知错了,表……公主殿下,你先让这些狗奴才放开我,我真的知错了!” “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面前称你?” “臣女……臣女知错了。” 阳平郡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我觉得……你知错得还不够透彻!”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姜……表姐,你不能打我……你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 “正是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打过你,所以,你才会好赖不分、不长记性!” “我长记性了!你刚才那两巴掌,已经让我长记性了!” “不错,那两巴掌的确是给你长记性的。但我刚才也说了,我还得让你看清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什么?公主殿下你说给我听,我自然就知道了!” 阳平郡主已经被吓得彻底变了脸色。 姜永宁看着她这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心中不禁嗤笑。 从前,她好言好语、好声好气,却换不来阳平郡主的真心相待。 现下,她冷血冷情、铁拳铁腕,倒难得听阳平郡主这般卑微的尊称她一声公主殿下。 这人呀,真是贱皮子,不打不长记性! “呵,这就怕了?那你刚才气势汹汹冲到永宁宫来找本宫晦气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臣女没有……” “是没有想过?还是觉得有恃无恐?” “阳平,本宫只问你一句,发生在永宁宫内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而且,昨夜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今儿个就收到了风声!你觉得,窥伺、监视监国大长公主,该是个什么罪名?现下,我只罚你二十廷杖,已然算是法外开恩,网开一面了!打!” 随着姜永宁一声令下,御林军手中的水火无情棍带着骇人的杀气,破空落下,重重打在了阳平郡主的屁股上。 阳平郡主的惨叫声,似杀猪一般,凄厉且尖锐,一声高过一声。 她想咒骂、想求饶。 可御林军的水火无情棍却不是吃素的,其落下之快,让阳平郡主除了惨叫以外,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姜永宁神情淡漠、安之若素。 她没有扭曲到欣赏阳平郡主的惨状,而是垂眸颔首,一面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暖炉织锦云纹绣套,一面听着小太监的报数声。 整整二十廷杖,却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工夫就打完了。 相较于小太监清晰的报数声,阳平郡主的惨叫声,当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最后,只打到十五六杖的时候,她便已经“昏死”了过去。 姜永宁看着阳平郡主那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舅父。 只盼着,经此一事,阳平郡主能够长点儿脑子,别再给人做了刀都不自知! “把她送回晋王府。” 秋怜似是看出来了姜永宁的担忧,试探着轻声询问道。 “公主殿下,可要差遣一名御医,随行去晋王府为阳平郡主医治?” “不必了,将本公主的伤药给她拿上。” “是,奴婢这就去办。” 秋怜会意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姜永宁端坐在椅子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永宁宫内发生的事情,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便不胫而走,传的人尽皆知,当真是好的很!从前之事,本公主可以不予追究,从今以后,我要这永宁宫如铁桶一个!今日之事若再有发生,本公主也不想费力捉鬼,大不了,宁枉勿纵,全杀了换人便是!听明白了吗?” “奴婢/奴才们谨遵公主殿下懿旨,定当尽心侍奉公主殿下,绝不敢有二心。” 敲打过那些奴才以后,姜永宁起身回到屋子,重新坐在书案后。 她伸手拿过刚才没有看完那本奏折,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算一算,从大乾宫到晋王府,再到舅父和表兄查看过阳平郡主的伤势,怎么都得一个时辰吧? 也不知道,是舅父与表哥先到,还是拿阳平郡主作刀的人来的更快? 姜永宁正在心里面细细的盘算着,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却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陆霁清面带愁色,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永宁。 适方才,姜永宁责打阳平郡主的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 想想前一世,姜永宁身边的唯一靠得住、信得过的,就只有她的亲舅父晋王爷和表哥抚远大将军。 可是,今日,姜永宁如此不留情面惩处了阳平郡主,无异于是在给晋王爷和抚远大将军立威。 如此,她就不怕众叛亲离? 更何况,陆霁清不相信,姜永宁会看不出来,阳平郡主压根儿就是有心之人送上门儿的鱼饵! 一旦姜永宁咬钩,后面藏着的人立马就会跳出来收网! 第14章 磨刀 如此浅显的构陷,她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思及至此,陆霁清情不自禁的开口唤了姜永宁一声。 “永宁……” “永宁也是你配叫的?一会儿自己去领罚!出去!” “一会儿我自会去领罚,但我有一言,还请公主殿下细细思量。” 这个陆霁清,又想耍什么花招? 姜永宁心中冷嗤,口中轻疑。 “说吧。” “阳平郡主纵使有错,但公主殿下也要看在晋王爷与抚远大将军的面上,给她留份体面。” “而且,阳平郡主思虑不周,很容易被人利用。公主殿下便是痛打了阳平郡主一顿,也是治标不治本,有些阴谋诡计,终究是……” “防不胜防”四个字,陆霁清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姜永宁便神色讥诮的冷笑了一声。 “不长眼的狗东西,这是想换新主子了?” “永……公主殿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心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姜永宁看着陆霁清那满面关切与担忧的神情,脑海之中浮现出的,竟然是前一世,她立于城楼之上,与陆霁清对峙时的情形。 那时候,陆霁清何等的高高在上、轻蔑不屑,将她的一片真心统统弃如敝履! 现在,他竟然一口一个为了她好…… 一个晃神,姜永宁心中的恨意陡然间涌上心头,她豁的一下子拍案而起,一把抄起手边的茶盏,照着陆霁清就砸了过去。 “陆霁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再敢给我摆出这副为我好的嘴脸,我便先剜了你的眼睛!来人……” “启禀公主殿下,太皇太后有请。” 前来传话的小太监,适时止住了姜永宁未及说出口的话。 终于来了,这般按捺不住,到底是成事不足的一批荒料! “去回皇祖母的话,本公主稍后便过去。” 姜永宁起身从书案后迈步走了出来,经过陆霁清身边之时,他额头上刚刚被姜永宁砸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向外流着血。 那猩红的血色,便如她前世殉国时所穿的那一身红衣! “今日,本公主便先饶了你,再有下一次,你可就没有那么走远了!” 这边儿,姜永宁刚刚走出永宁宫,那边儿,便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追了上来。 “启禀公主殿下,一个时辰前,申国公夫人带着重伤的赵公子前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大约过了三刻钟,阳平郡主也去了慈宁宫。在之后,阳平郡主便直奔您的永宁宫而去。”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多谢公主殿下。” 小太监报完信,便一溜烟儿的走开了。 前一世,姜永宁的全副心思一分为二,一半用在了朝政与姜洺珏的身上,另外一半,则全都扑在了陆霁清的身上。 至于后宫,太皇太后手中的那点权利,也不过是姜永宁默许的。 她既然能给,自然也能收回来。 从今以后,她的眼线将遍布朝野内外,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 想要揽权搬弄是非、搅弄风云,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今儿个,就拿那个不知死活的赵定章磨磨刀。 想着,姜永宁已经来到了慈宁宫,凡她路径之地,所有宫人无不停下脚步,屈膝跪地,叩首行礼。 直至行至正殿之中,姜永宁俯身向太皇太后行了个礼。 “永宁问皇祖母安。” 太皇太后满脸写着“找事”两个字,只淡淡的应了姜永宁一声后,便让她起身落座了。 姜永宁不禁觉得好笑,端看太皇太后气势倒是挺足,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她老人家还能不能挺得住? “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申国公夫人给姜永宁简单的行了一个礼后,刚准备直起身子坐回去,就被姜永宁的质问声,惊的一整个呆愣住。 “申国公夫人,你拜的,是哪一位公主?” “自然是……” 申国公夫人刚刚开口,话未说完,就对上了姜永宁那双令她心惊胆战的眼眸。 只一瞬间,申国公夫人就反应了过来,姜永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心存不满,但还是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轻抚裙摆,屈膝重新行了一礼。 “臣妇见过监国大长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姜永宁说着,目光轻飘飘的瞥向了赵定章,却看的他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草民有伤在身,不便给公主殿下行礼问安,还请公主殿下莫要怪罪。” “小事而已!只不过,赵公子既知自己行动不便,就该在家好好的养伤,做什么跑到皇祖母这里来,给她老人家添堵!” 赵定章总不能说,他是来卖惨告状的吧? 所以,面对姜永宁看似不经意的询问,他下意识求助的看向了申国公夫人。 而申国公夫人,也快速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面色不善,开口就是老腔调。 “永宁,你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皇祖母说笑了,身为大乾的大长公主,又奉命监国,如此,我若还如小女儿一般,届时,皇祖母怕是又该说我没有威势,枉费父皇母后的教导了吧?” “所以,这就是你不敬长辈的原因?” “皇祖母,姜永宁说错了什么,竟让您老人家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永宁可担不起,皇祖母也消消气!” 太皇太后恨得握紧了拳头,可她心知肚明,今日的重头戏不在于此。 于是,她似是听进去了姜永宁的劝解,深吸了一口气后,长长的呼了出去。 “好,此事我不与你计较这些,但另有一事,你必得给哀家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皇祖母请说。” “赵家公子心悦与你,为了你,不惜以身试险,只身猎虎,可你倒好,不仅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还将他打成了重伤!永宁,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姜永宁听着太皇太后所言,心里面不仅没有半分波澜,反倒觉得有些想要发笑。 听她老人家这话说的,活脱脱把她说成是一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女子! 再看赵定章,那委屈的模样,活像是被心爱之人抛弃了似的! 第15章 外戚弄权、命妇干政 好一出大好儿郎痴心错付的戏码! 姜永宁冷笑了一声。 这些在深宫后宅里待久了的妇人就是这样,总是以为几句说辞,拿捏她几样似是而非的错处就能叫她妥协,以为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住她,实在是好笑。 她们从来也不知道,这世间的道理从来都只站在权力这边。 权力在手,你就是指鹿为马也不会有人反驳,权力若不在手,你就是有天大的道理,也能转黑为白。 反正今天左右也无事,就让她来教教这些所谓的长辈一些道理。 姜永宁气定神闲地坐着,淡淡道:“一路行来倒是有些口渴了……”冷而尖锐的眸子扫过殿中几个垂首的侍婢:“皇祖母身边的人就是这么侍奉的么?本公主坐在这儿有些时候了,为何还不奉茶来?” 太皇太后眉心一跳:“永宁,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必须……” 不等太皇太后说完,姜永宁倏地站起来,冷声道:“好贱婢,好大的胆子,如今本公主身负监国重任,尔等都怠慢至此,还不知皇祖母在后宫要受到多少磋磨!” “来人,将皇祖母身边这些个贱婢即刻逐出宫门!” 殿外呼啦啦涌进七八个太监,不由分说地将殿中的宫女拖了出去,其中甚至还有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几十年的掌事姑姑,一时间,大殿内乱作一团,其中有几个闹得凶的还挨了打,捂着嘴拖了出去。 太皇太后哪里料到姜永宁敢如此行事?早气的脸色铁青,颤颤巍巍地指着姜永宁,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申国公夫人更是吓得呆了,一声不敢言语。 “你……”太皇太后喝道:“都给我住手!姜永宁,你还要翻天不成?你何不将哀家也一道撵出宫去!” 姜永宁故作惊讶地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何出此言?您身边的人办事不利,孙女发落了她们也是为您好啊,正巧内廷六局里选了不少良家子进来,秋怜,你做事最妥帖,就按照历来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的人数再添上一倍,千万勿要委屈了皇祖母。” 站在身边的秋怜微笑着道:“是。” 姜永宁又叫人奉上热茶和点心来,指明要先俸给太皇太后,而后才是自己、申国公夫人,连赵定章也有份。 太皇太后的茶点还是秋怜亲自捧到跟前的,这个自幼跟着姜永宁的丫头一派乖巧,款款笑道: “太皇太后,这是今年新供的珠茗香片,最能安神养气,这茶叶珍贵无比,今年拢共就得了这么两斤,长公主殿下都孝敬给您了,可见殿下孝顺,您也千万不要为了几个奴婢动气,要保重凤体才是啊。” 这话无疑是把太皇太后给架在火上烤了,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个宫里,乃至这个国家,都是长公主说了算,长公主非但能肆无忌惮的发落您身边的亲信,还得占着孝顺的名头。 不服气?那就多喝点茶顺顺嘛。 太皇太后毕竟也是三朝元老了,哪里还看不明白这些,气的脸色阵青阵白,只觉得眼前金星乱滚,几乎要昏死过去。 姜永宁好似一点也没瞧见,慢慢品了一口茶,才像是恍然一般想起:“哦对了,皇祖母方才似乎是说,让我给谁一个说法? 她扭头看向赵定章,淡淡道:“你说你心悦本公主,本公主却责罚了你,辜负了你一片真心?所以呢?你要如何?” 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赵定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申国公夫人。 原本申国公夫人就是来向长公主问责的,再加上无故责罚阳平郡主的事,她想着,有太皇太后撑腰,不愁拿捏不住姜永宁,逼她下降。谁料她这一番连消带打,连太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房氏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她思忖再三,道:“长公主,天理自在人心,正所谓人无信不立,长公主身负监国重担,自然更得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那日长公主说,谁猎了虎谁就是驸马,我这侄儿虽不成器,却也猎得了虎,却不知长公主殿下何故失信呢?” “连这点信义都没有,却不知长公主要如何监国,又要如何取信于朝臣呢?” 好大一顶帽子,这是要动摇她的立身之本了。 可惜,手段还嫩些。 姜永宁面上微笑不变,反问道:“本公主何时说过,猎得老虎之人就是驸马了?” 房氏一噎,失声道:“您明明说过的,您……” “可有文书手谕?” 那自然是没有的。 姜永宁又道:“可曾传召六部?可有文武诸官见证?” 房氏的脸色唰得白了。 那时只不过是口头之约,谁能想到,长公主说不认账就不认账啊? “可是,可是……”房氏勉强堆出笑脸来,道:“定章这孩子毕竟对您一片痴心……” “天底下一片痴心的人多了。”姜永宁悠悠道:“国子监里数万贡生一片痴心的想谋个官职报效朝廷,街上的乞丐一片痴心地想飞黄腾达,您府上那几位庶出的小姐自然也有无数一片痴心的人惦记着,怎么,莫非本殿下都要看在‘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全都满足了不可?” 房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皇太后到了这会儿才顺过气来,冷声开口道:“驸马的事暂且不提,却不知阳平如何开罪了你,你要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皇祖母耳报神倒是快啊。”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阳平毕竟年幼,又是你的手足至亲,你如此狠辣,就不怕天下人议论纷纷吗!” 姜永宁微笑道:“说得正是,秋怜,你去传阳平郡主过来,就说本公主在皇祖母这儿,要还她一个公道。” 秋怜领命去了,不一会,阳平哭哭啼啼的来了,模样怎一个凄惨了得。 姜永宁着看向抹着眼泪的阳平,道:“我责罚你,你服是不服?” 阳平当然不服,正要开口,就听姜永宁悠然道:“昔年父皇在时,逆王犯上,朝臣例数大罪十条,其中一项便是窥视奏章,觊觎皇权,阳平,本公主念你是初犯,小惩大诫而已,你若心怀怨气,莫非是想效仿逆王?” 阳平身子一个哆嗦,忙低下头哭道:“小女无知,谢长公主宽宥。” 这还差不多。 见天色不早了,姜永宁站起身来,朝太皇太后施了一礼道:“好了,事情都解决完了,皇祖母身子欠安,永宁便不叨扰了。” 而后转过身道:“传我的懿旨,皇祖母有功于社稷,伺候的宫人可要警醒些,有任何事情都要报予本殿下知道,无事闲杂人等不许过来打扰,明白吗?”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垂首称是。 而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赵定章身上。 “赵定章,以伤残之身惊扰太皇太后凤体,日前又在围场上弄虚作假,欺瞒监国长公主,来人,将赵定章押入诏狱,断水断粮三日,以示惩戒!” 说完姜永宁也懒得再看那些人的嘴脸,离开了慈宁宫,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连带着回宫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回了永宁宫,姜永宁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的莞尔一笑:“传令诏狱,不得对赵定章用刑。” 身边的雁回雁声是跟秋怜一起服侍她的老人了,一时竟也摸不准这位长公主是什么用意。 “不用刑?那不是便宜他了?” 第16章 百密一疏 “对,就只是不吃不喝地关他三日!只不过,我的确说了不对他用刑,但却没有说过,不对别人用刑呀!” “别人?”雁回到底是自小时候就跟在她身边的,反应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赵定章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让他在诏狱之中,不吃不喝,日日亲眼看着其他犯人都是怎么被大刑伺候的。想来,用不了三日,他怕是就要被吓疯了! 毕竟,相较于已经打在身上的鞭子来说,还是那些不知何时才会落在身上的鞭子,才更令人抓心挠肝、胆战心惊! 说起来,长公主一向宽宥,寻常宫人若犯了错,最多责罚一顿撵出宫去,唯独对赵定章刑罚冷酷,可见长公主对他是厌恶到了极点了。 自然了,也是要拿他做个筏子,看以后谁还敢妄议长公主婚事! 慈宁宫内。 太皇太后虚弱地歪在座椅上,手撑着额头,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眼看着姜永宁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正殿大门前,申国公夫人便哭着膝行向前。“太皇太后娘娘,您可得救救定章呀!” “救?拿什么救?”太皇太后正心烦意乱,没好气道:“你瞧不出来,姜永宁那个死丫头是铁了心要给哀家一个下马威吗?” “这……这可如何是好呀!定章重伤未愈,哪里经得住诏狱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百般折磨呀!”申国公夫人一面哭着,一面偷偷觑着太皇太后,眼睛眨了眨,道:“太皇太后,难道您就甘心让那个小丫头踩在您的头上吗?” 不甘心,不甘心能有什么法子?身边的亲信都被撵了出去,换上的全是那小丫头的人!明目张胆地往她眼里插钉子,她能怎么办! 再则,她也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朝中大臣各各人精似的,谁肯冒着得罪新皇和监国长公主的风险站在她这边? 或许…… 太皇太后将目光落在申国公夫人身上,语气和蔼了些。 “也不是全无办法。” 房氏忙不迭道:“请太皇太后教我。” “你现在就出宫,回去了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申国公。明日一早,哀家要看到,朝野之上群臣激愤、众志成城的参奏姜永宁不孝不悌、心狠手辣、肆意妄为、无所不用其极!”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为公主尚且德行有亏,又怎配监国理政?!” 申国公夫人眼睛一亮,即可领命去了。 等人走了,太皇太后在露出嫌恶的表情。 蠢货。 …… 这一日过得倒也快,入夜,姜永宁早早地便歇下了。 她不知道的是,陆霁清一直站在偏殿的月亮门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寝殿窗棂处透出的光芒。 直至殿内的烛火被熄灭,只留下了昏暗的光亮。 陆霁清闷咳了两声,手捂着胸口,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屏气凝神,顺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入了永宁宫。 那身影有些熟悉,那人身上的衣裳更熟悉。 难道是他?陆霁清马上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只是他想要做什么? 但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这个时辰偷偷潜入永宁宫,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陆霁清果断出手,那人的功夫并不差,加之,陆霁清身上还有伤,所以,他颇费了些劲,才将那个人控制住。 陆霁清将那个人点了哑穴,拽回了他住的寝殿。 灯火通明之下,那人的面容暴露无遗,果然是季言蹊! 这季言蹊乃是晋王次子,阳平郡主的嫡亲哥哥,晋王是永宁的舅家,按照辈分,永宁得叫他一声表兄。 他身上的锦绣盘龙梨花袍,正是皇家卫队御林军的统一着装,许是怕发出响声被人察觉,所以,他没有穿外面的宝圆镜柳叶细甲。 陆霁清面色沉厉,伸手解开了季言蹊的哑穴。 “季副指挥使好兴致,夤夜鬼鬼祟祟地潜入永宁宫,不知所为何事?” “你个卑贱的质子凭什么问我话,还不快放开我!”季言蹊向来自诩身份尊贵,在皇城勋贵中也是文武双全那一挂的。 一向心高气傲的世家子,今日却被一个卑贱的质子给拿住了,季言蹊面子上挂不住,看向陆霁清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种目光陆霁清前生今世见得多了。 他甘愿在姜永宁身边为奴为仆,去偿还他前世的罪孽,却不代表他陆霁清是好脾气的。 这样的夜深人静……陆霁清眼中幽芒闪烁,“你不卑贱,如何被我捆着按在了这里?” “还不是你偷袭我!要不然,我怎么可能……” “这种话,骗一骗别人便也罢了!季副指挥使被人吹捧的久了,,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你!你敢如此讥讽于我?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我表妹豢养的一条狗罢了!要不是我表妹处处护着你,还把你安置在永宁宫保护了起来,就凭你,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烂死在这大乾宫中!” 季言蹊讥讽的话,并没有激怒陆霁清,反而戳中他的痛处! 是呀,所有人都知道,姜永宁对他的袒护有加。可唯有他自己,刚愎自用、心胸狭隘,不仅不领情,反而引以为耻,并且,还因此狠毒了姜永宁! 或许,他也不是真的怨恨姜永宁。 他恨的是他自己,对姜永宁,更多的是爱而不能,更不自知!人便是如此,只有失去,才知悔不当初。 陆霁清每每想起,前一世姜永宁从城楼一跃而下,最后惨死在他眼前的情形,便愈发坚定了今生的夙愿。 陆霁清思绪闪回,目光不经意地被季言蹊腰间挂着的一个黑布袋吸引了去。 那个黑布袋……在动!陆霁清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扯下季言蹊腰间的黑布袋,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小心地解开了黑布袋口,只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一股怒火蹭地一下子从心里面蹿了起来。“你想放蛇吓唬公主殿下?就为了给阳平郡主报仇?” “是又怎么样?要你管!你个狗东西,还不快放了我!” 第1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霁清笑容冷冷,逼近了季言蹊,在昏暗的烛火下,那张俊美如玉的脸竟莫名显得有些狰狞。 季言蹊咽了咽唾沫:“你……你想干什么?” 陆霁清没有说话,而且拿起了那个装蛇的黑袋子。 “倒是没有毒蛇,呵,是不忍心,还是怕真的咬死了长公主,从而连累整个晋王府?” 陆霁清淡淡地说着,而后一脚踏在季言蹊的心窝,狠狠一碾! 季言蹊痛得大叫一声,紧跟着,在他惊恐瞪大的双眸里,陆霁清从将那一袋子蛇通通倾倒在他的脸上。 蛇受了惊,一出袋子便疯狂撕咬起来。 “啊——唔……唔唔……” 才喊出一声,就又被陆霁清点了哑穴。 季言蹊本不怕蛇,可那么多蛇在他脸上啃咬,滑进他的衣裳里,他却连叫都叫不出,不一会,这个不可一世的少爷就已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外戚封王,晋王府还是头一例,晋王不思报效皇恩,却养出这些个草包跟永宁作对,难怪……” 眼前倏忽闪过一抹血色,陆霁清闭了闭眼,朝着永宁的宫殿遥遥望去,只见灯火葳蕤。 这个时辰,也不知她就寝了没有? 陆霁清记得,前世许多个日日夜夜,永宁都会开着窗,笑语晏晏地陪他说话,明明繁重的国事让她疲乏不已,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疏解他心中苦闷。 可他是怎么做的? 悔恨之意啃咬着心肺,竟没发现陆九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殿中。 “殿下,今夜的动静有些大了,公主那边恐怕又要疑心。”他斟酌着措辞,道:“殿下是不是要把这个人交给公主处置?倒是公主问起,殿下也好有个说辞。” 陆霁清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季言蹊,十几条蛇缠在他身上,而他的脸也已被咬的面目全非,肿胀不已。 “不了。” 把这么个人带到永宁面前,不是诚心恶心她么,到时惊扰公主又是一项罪名。 “陆九,你把这个人送回晋王府,扔在院子里就好。” “殿下?” “去吧。”陆霁清道:“记着,办完事就离开皇宫,这些日子,暂且不要回来了。” 陆九刚走,偏殿的门就被拍开了,十几个太监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陆霁清按住,拖到了姜永宁面前。 姜永宁本已经睡下了,此时宫装虽穿得妥帖,头发却是散着的。 雁回雁声虽是侍婢,却也身怀武功,季言蹊闹出来的动静实在不小,早就惊动了她俩。 “公主,似有歹人闯进来,被质子拿住了,咱们把他捉来审审?”雁回提议道。 “被质子拿住了?”姜永宁从榻上起身,眉峰轻挑,冷笑出声。 重生一世,她知道,陆霁清根本不似她所看到的那么纯良无害。 他身边是有暗卫的。 那个人忠心耿耿,且一直在替陆霁清做事,他是陆霁清在大乾的手和眼。 前世,陆霁清能那么快在梁国站稳脚跟,发兵大乾,这个暗卫可出力不少。 “雁回雁声,你们两个先不要做声,盯紧了偏殿,若是见到有生人出来,无论是谁,即刻绞杀!” 陆九轻功如鬼魅,雁回雁声盯了半晌,也只见到一个黑影在月光下飘然远去。 “公主,是奴婢无用,叫那人给逃了。”雁回低着头,满脸羞愧。 雁声却道:“奴婢在依稀中,见到那个黑影仿佛扛着什么东西,往宫外去了,要不要调卫兵去追?” 姜永宁手指撩起一缕发丝,“主子在这,他跑得了吗?” 烛光将永宁宫照得亮如白昼,宫人们侍立在两旁,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陆霁清被扭着胳膊,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 姜永宁冷冷地看着他,言简意赅:“把人交出来,免你的苦头吃。” 陆霁清苦笑道:“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他解释道:“方才是有人私闯公主寝宫,被我发现,却不了贼人奸滑,居然逃了,公主若要问我失职之罪,霁清无话可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他,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陆霁清闭了闭眼。 “我不知道公主所言何人。”他挣扎着仰起头,清凌凌的眸光撞入了她的视线,蕴含着情意几乎叫人心碎。 “公主,在你这里,我难道不是一直孤身一人吗?” 姜永宁眼瞳一跳!心头像是被掐了一把。 前世她就是迷上了这双眼睛,陷在了他的情意里,这一世,她岂会重蹈覆辙! 砰——海碗粗的棍子猛地敲上了陆霁清的脊背,他当即喷出一口血,眼前血色一片。 “你是质子,我不能杀你,可也有得是折磨你的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冰冷的话语字字刺入心肺,陆霁清身子不由得战栗一下。 什么刑罚他都挺得过去,可唯独受不了姜永宁待他无情。 “把人交出来!” 棍子敲打在地上,像是催促。 陆霁清摇摇头,趴在地上,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姜永宁的裙摆,却是徒劳。 “没有……没有人……我所能依靠的,只有公主一个了……”说完,他吐出一口血,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秋怜连忙上前检查,回禀道:“公主殿下,他昏过去了,还……还要用刑吗?” 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秋怜到底还是心生不忍。 可她哪里知道,陆霁清最会骗人了。 “他才不会这么脆弱。”姜永宁声音冷冷道:“拖下去,用冷水泼醒,细细拷打,一定要他供出那个人!” “是!” 陆霁清被拖了下去,永宁宫的地砖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线,很快又被宫人清扫干净。 这一夜,姜永宁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精神。 隔着一道珠帘,姜洺珏担忧道:“长姐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有没有请太医瞧过?” 姜永宁笑了笑。 “我没事,上朝吧。”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太平的朝会,礼部侍郎率先站出来。 “陛下,臣要弹劾长公主德行有亏,不悌不孝,上不敬太皇太后,下不恤朝臣,滥用私刑,臣请陛下罢免长公主监国理政之权!” 姜洺珏毕竟年纪还小,骤然听到这样的话,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疯了么!” 第18章 这是毒药,敢吃就信你 姜永宁虽也才双十年华,对朝堂斗争心里却明白得很。 她将目光落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申国公身上,不禁勾了勾唇角。 看来房氏的枕头风威力不小啊,竟能鼓动申国公在朝堂上对她发难! 或许是申国公早就想趁此机会拿捏他们姐弟,想在权势上更进一步? 就犹如前朝,李氏家主与太后勾连,废立皇帝,逼迫新帝称其为亚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那等权势,申国公也算三朝元老了,他会不动心? 姜永宁在坐上监国长公主这个位置开始,就在防备他这一手了。 如今也到了一较高下的时候! 礼部侍郎的折子写的文采斐然,叫他这么一念,连姜永宁自己都恍惚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按律简直应该推出去斩首示众。 姜洺珏被气得跳脚,连眼圈也渐渐红了,愤愤道:“老匹夫,你住口!你不许这么说!” 礼部侍郎昂然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不罢免长公主的监国之责,臣祈愿告老还乡。” “你……”不等姜洺珏说话,户部、工部、礼部还有好几个御史纷纷站出来,道:“臣要弹劾长公主不敬尊长,滥用私刑。” “臣弹劾长公主狭隘偏私,任人唯亲,为一己之私大肆敛财,空耗国库。” “臣弹劾长公主……” 一时间朝堂上竟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出来,御史倒也罢了,只是六部官员大都牵涉其中,他们是一国之基,若是都告老了,谁干活? 姜洺珏的脸阵红阵白,他年纪不大,却也是知道厉害的,怎么也不会一口气把这么多官员都撵回家,可要他罢免长姐,那更是万万不可。 只有长姐是真心为着自己的,她若是失了权,自己这个小皇帝只怕也要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今天朕身子不适,就先退……” “陛下!”姜永宁从帘后走出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微笑道:“这几日陛下的确劳累,此事就由我来处理吧。” “长姐……” 姜永宁转过身,方才的柔声细语尽皆化做了眼底的寒冰,口中的刀子。 “尔等弹劾本公主这么多罪状,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最先发难的礼部侍郎道:“公道自在人心,何须证据?若公主实在要证据,那么臣只有一句话,天下诸君有眼睛,会看,生了双耳,能听,这些时日,公主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字一句,实在不算冤枉了公主!” 姜洺珏嗤笑一声。 就这? “真是怪了,若说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不悌不孝这一条……太皇太后在宫中颐养天年,从不干政,不见外官,你等是如何论断本公主不孝的?” 礼部侍郎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太皇太后受了委屈,亲口告知微臣的!” “大胆!”姜永宁勃然变色,厉声斥骂道:“你竟敢私窥宫闱,这岂非犯上作乱?来人,将这犯官拖下去,庭杖三十,押入天牢细细审问!” 庭杖是太.祖时期就定下刑罚,专门给犯官发明的。 太祖脾气暴戾,又是以武立国,稍有不如意就把大臣拉下去打屁股,久而久之,不少言官御史甚至以被庭杖为荣,以此邀名卖直,谋个直言敢谏的名声。 是以,姜永宁的命令刚传下去,就有一群御史站出来,弹劾的弹劾,求情的求情,简直满脸写着快来揍我。 反正受罪的又不是姜永宁的屁股,她挑了几个跳得最高的拖出去打。 铁血手腕压制了朝臣之后,姜永宁又看向了申国公。 从始至终,他都稳坐钓鱼台,放狗咬人,自己不动如山。 想什么美事呢?! 姜永宁朝下面递了个眼色,一个绿袍小官便站了出来,扬声道:“臣刑部主事安玉绳有事启奏。” “臣已查明,申国公贪污国库军饷一百九十万两,卖官鬻爵,安插亲信,窥伺皇权!这是证据,请陛下、长公主明鉴。” 放狗咬人,突然被咬,申国公急了,跳出来喝道:“黄口小儿,胆敢胡言!” 姜永宁淡笑道:“安主事,申国公乃是朝廷重臣,一年光是俸禄就有几千两银子,再加上御赐的田庄,也能收入几万两银子,岂会贪污国库呢?” 安玉绳直接脱下了官帽,朗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长公主大可去去申国公府上搜一搜,若是白银少于百万之数,臣愿以命相抵!” 这时,又有好几名官员站出来弹劾申国公,还各各都有证据! 看着申国公惊怒交加的模样,姜永宁也只好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道:“申国公,事已至此,本公主也只好派人去查一查了。” “在水落石出之前,还请申国公去诏狱委屈一下了。” 申国公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他不服气,也想不通,长公主仅仅监国才半年,怎会在朝中安插这么多人手?还拿到了他的把柄? 难道她早防着自己这一手? 绝望中,申国公颓然闭上了眼睛,任由殿前武士将自己拉出去。 打压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蠹虫,姜永宁心情大好,等处理完朝政,回到寝殿时,天已经黑了。 累了一天,秋怜早就安排好了热汤洗浴,这边泡着澡,吃着点心,听雁回禀报说,质子受了一天刑,已经全招了。 这让姜永宁有些意外,那可是陆霁清,会这么软骨头? “他招什么了?” “他说那个人名叫陆九,是他的贴身暗卫,跟他一块来到大乾,护他安全的。” 姜永宁蹙了蹙眉,“还有呢?” 雁回一顿:“没……没了。” “这也叫招了?这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本公主需要知道一个暗卫的名字吗?本公主要的是他的去向!还有他潜伏大乾都做了什么!” 雁回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 雁声试探着道:“质子还说,说想见您。” 正好,姜永宁也想见见他。 偏殿里,才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陆霁清浑身是伤,浑身是血的伏在塌上,若非他身躯还在起伏,姜永宁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要死了。 一股莫名的酸涩堵在心口。 姜永宁走上前去,轻轻碰了碰他。 陆霁清身子一颤,眼睛还没睁开,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股温暖的水汽将他包裹。 “永宁……”他低低呢喃着。 “我不想害你,求你……信我。” “信你?”姜永宁眸子暗下去。 她信过他的,结果呢?国破家亡。 她再也不会信他了。 一瓶药放在了陆霁清面前。 陆霁清看着药,有些发怔。 “这是……” “这是毒药。”姜永宁深深地看着他:“你敢吃,我就信你。” 第19章 愿为你当一辈子的奴隶 这当然不是毒药,而是疗伤的药。 当然了,姜永宁也没那么好心,这药虽然见效极快,却很伤身,而且服用之后剧痛无比,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姜永宁既然把药拿出来,就料得到陆霁清会喝——他是个敢拼敢赌的人,也贯会做戏。 当初,他那么谨小慎微,将野心藏在眼底,用厌恶作为伪装,赌她的爱情和心软。 他眼下还有什么呢?无非是一条命罢了。 果然,她看着陆霁清拿过了药瓶,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只要我喝了,你就信我?” “当然,只不过——”姜永宁俯身,勾起他的下巴,“你可要想清楚,你喝下去,就死了,我信与不信你,还有什么必要?” “有的。”陆霁清道:“有必要。” 他揭开盖子,一仰头,将那瓶药液吞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来自五脏六腑的剧痛遍席全身,饶是陆霁清这样的硬骨头,也不禁闷声嘶鸣起来。 他已痛苦到了极点,抓着胸口的布料在床上翻滚,眼睛几乎变成了赤红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泪来。 姜永宁虽然恨他,却也没有看人受苦的癖好,正要走,陆霁清却一把扯住了她的裙角。 “永宁……别走,求你,别走好不好?陪陪我,陪陪我……” 姜永宁残忍一笑:“我是没什么兴致陪一个将死之人的。” 谁知陆霁清却摇摇头,道:“这不是毒药,你不会杀我的。” 他道:“这是金创水对不对?最好的疗伤圣药,只不过喝下去会很疼,从前……从前在梁国,我听说过这种药。” 这倒是让姜永宁有些意外了。 他居然把那点小心思都说了出来。 “我知错了,我不该瞒你,可我……我绝没有害你的意思……只要是你给的,只要你能信我,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愿意试一试。” 瞧瞧,多好听的话,男人还真是贱,为了达成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从前待他那么好,他不假辞色,待他不好了,他却百般奉承! “你不要做戏了!”姜永宁嫌恶道:“我知道,你不过就是想归国罢了,何必做出这种下贱的姿态,叫我恶心。” 陆霁清愣住了。 他的手也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姜永宁刚刚捅了他一刀! “你说我奉承你……只是为了归国?” “难道不是?”姜永宁挑眉,失笑道:“啊,当然不是,你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回去?你还要取得我的信任,作为你日后登上梁国国宝座的筹码!” “陆霁清,你很厌恶我吧?明明厌恶我,却不得不对我阿谀谄媚,卧薪尝胆到了这个地步,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姜永宁每说一个字,陆霁清的脸就白上一分,渐渐没有了一丝血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原来还不明白,为什么重生一世,姜永宁会对他态度大变,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狼子野心,意图归国报复! 陆霁清笑了,大笑,笑得几乎肝肠寸断! 在姜永宁错愕的神情中,他竟一把拉过她手,将她死死拥进怀中。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只听他低声道:“只要能拥有你,便是当一辈子的奴隶又有何妨?” “是么?”姜永宁讽刺道:“假如我给你一个回梁国的机会呢?” 她挣出怀抱,转过身,将他本就松垮垮的衣领又往下扯了扯,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伤痕来。 “如今你父还在位,又打了败仗,偏偏你的几个哥哥为了储君的位置打得要死要活,而你若是现在回去,免不了要成为他们的靶子。” “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和智慧,最多五年,你就会成为新的梁国国君,这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 姜永宁话锋一转,道:“只要你交出你养的那个暗卫,我就让你回去,怎么样?” “你骗我。” “哦?” 陆霁清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落寞。 “你只不过是想试探我罢了,对我来说,一个暗卫当然比不上回大梁的诱惑,可我把他交出去,你就会放我回去?” “你不会的。”陆霁清道:“我确实很想回去,毕竟谁愿意一生一世当奴隶呢?可与失去你相比,我情愿为奴为仆,只愿你,心里有我。” 心里有我,原谅我。 “戏做的不错。”姜永宁评价了这么一句,然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姜永宁一心处理政事,好像完全忘记了有陆霁清这么个人,只是命雁回雁声对永宁宫内外严加防守,她确定,那个暗卫一定不会扔下陆霁清不管。 近来朝堂上风波不断。 申国公毕竟是申国公,在朝中树大根深,哪怕是那么容易办得到的? 原本姜永宁只是想给申国公一个教训,叫他不敢再来找自己麻烦,也是给他的党羽一些警告,趁早改换门庭要紧。 却不料申国公的反击来得如此凶猛! 在申国公府查出贪污的账本不到三日,刑部存放案卷的屋子就失火了,紧接着,朝堂上近百位勋贵公卿和言官御史跑到午门外静坐示威! 姜洺珏都快急哭了,派内监好说好商量的想把人劝回去,熟料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儒士武德充沛,一句“内监也敢干政?”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几个小太监打得头破血流。 姜永宁动了大气,大乾立国两百五十年,哪位国君会被朝臣联合起来欺负成这样! “御林军!把他们都抓起来!不论是何官职,通通给我打板子,关诏狱!” “他们不是邀名卖直么?好啊,那就让他们看看,是我的板子硬,还是他们的屁股硬!” 宣室殿里,姜永宁将山高的奏折一把推翻在地上,这里面三分之一是给申国公求情的,三分之一是骂她牝鸡司晨残暴不仁的,还有三分之一是兼而有之的。 “将这些上折子的通通问罪!告诉指挥使,打板子的时候别留情,本公主既然已担了恶名,就不怕坐实!” “他们不想做官?好得很,天底下有得是举子求官无门呢!” “公主殿下,您可千万保重啊。”秋怜担忧道:“您这么天天跟那些人斗气,吃不好睡不好的,奴婢看着心疼。” 姜永宁疲惫地按着太阳穴,“我倒是不想动气,实在是那些老家伙欺人太甚!” 秋怜柔声劝哄道:“公主不妨歇一歇,听说宣州府进贡了一匹汗血宝马,神骏无比,不如骑上马去猎场里转转?” 第20章 受惊的马 皇家的马厩其实并不大,马厩建在西华宫,入目便是一片草场,木瓦砖石搭成的马房里,几个壮实的小太监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见姜永宁来了,首领太监急急忙忙过来磕头,一脸的谄媚。 “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致到这儿来?这不,奴才们正给马儿清理马厩呢,气味儿怕是不大好闻。” 姜永宁道:“本公主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什么气味没闻过?” 看着那片青绿的草地,姜永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紧绷的脸上也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宣州府月前不是进贡了几匹汗血宝马么?在何处?” 首领太监忙道:“就在里头,专人伺候着呢,奴才这就叫小李子给您牵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挑。” 马这东西,最看眼缘,只有自己挑的才能骑的痛快。 到了马厩里,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了。 陆霁清正提着拿着刷子给马刷毛。 那马毛色鲜红透亮,神骏无比,陆霁清也是极爱惜的,一边刷着马,一边拿上好的豆饼给它吃。 有些日子不见,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因是背对着,又有马挡着视线,陆霁清倒是没瞧见姜永宁过来,秋怜轻咳了一声,陆霁清这才回身行礼。 “公主。” 低眉顺眼,礼数也周全,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姜永宁便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倒不是说质子不能来,反正阖宫都认得他,去到哪也都有人盯着他,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来。 只是陆霁清一向谨慎,自打姜永宁把他带到身边之后,为了不惹人怀疑,他几乎从不离开永宁宫,今日怎么会来这儿? 脑子一转,姜永宁明白了。 那个替他办事的暗卫暴露了,有些事他得自己去办。 姜永宁才不信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会安安生生的来刷马。 盯着审视的目光,陆霁清讪然一笑:“公主殿下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永宁宫了。” “所以你等在这儿,盼着能与我见面?” 陆霁清却摇摇头:“不能服侍在殿下身边,长日无聊,这才过来打发些时间。” “是么?” 因着刷马,陆霁清的袖子是卷上去的,姜永宁眼尖,一眼便瞧见他袖口里分明露出一片刺目的红痕! 他这哪里是打发时间,分明是永宁宫的人体察上意,见公主对这个质子心存厌恶,便欺辱他,把他赶到这儿刷马。 打发时间?亏他说的出口。 若是以往,姜永宁早就心疼坏了,必然是要亲手上药,然后严惩欺辱他的宫人,可是现在嘛—— “原以为,质子虽然低贱,好歹也曾是梁国精心教养过的皇子,想不到竟是天生的贱骨头,居然喜欢刷马。” 姜永宁讽刺着,试图在陆霁清脸上找到一丝不忿和怨怼,却失败了。 陆霁清表情平淡,道:“只要能为公主效劳,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是真心话,陆霁清本是极高傲的人,可在姜永宁面前,却是一次一次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他总是奢望有一天能够打动她,恋慕之心疯涨,已成执念。 偏偏就是这真心,在姜永宁听来实在虚伪无比! 都是他的手段罢了。 “还真是下贱。” 说着,一扯缰绳,正要翻身上马,见陆霁清仍站在那痴痴地看着她,姜永宁忽然道:“过来,跪下。” 陆霁清一愣。 秋怜便上前推了他一把,道:“质子难道不知,骑奴都是要趴在地上,让主人踩着背上马的吗?” 陆霁清定了定,一步步走过去,却没有躬下身子跪着,而是问道:“公主当真我跪?” 他还是残存着一分期望的。 姜永宁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听一声嘶鸣—— 旁边的马厩里突然碎木横飞,浑身赤红的高头大马也不知怎么的,居然猛地踹开马厩围栏,挣脱缰绳,不管不顾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公主!”秋怜惊呼出声! 汗血宝马高高扬起蹄子,正对着姜永宁! 姜永宁毕竟是上过战的,往旁边一闪,马蹄擦着她身子过去,直奔西华宫外。 外面都是她随侍的宫人,这要是让马冲出去,非得踏死几条人命不可。 “拦住它,莫要让它冲到宫门口!” 陆霁清第一个冲出去,一把扯住马的缰绳,他力气不小,可毕竟重伤未愈,两下拉扯间,直接被马掀翻在地,吐了一口血。 马本来就受了惊,又被扯了缰绳,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踏在陆霁清的头上! 电光石火间,姜永宁纵身扑上去,飞身上马,及时调转缰绳,换了方向。 陆霁清霎时惨败了脸,眼睁睁看着疯马转头冲向了草场,而姜永宁就在马背上,随时都会被甩下。 “永宁!” 秋怜也急得大喊:“公主!来人,快来人,快!” 然而御林军哪里赶得及? 一匹惊马带动了一群惊马,纷纷跳了槽,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整个西华宫霎时乱作一团。 陆霁清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才追上那匹马,死命地扯住马尾,而此时,姜永宁的力气刚好用尽,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陆霁清急忙接住她,揽着她的腰,两个人摔在了一处,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永宁,你怎么样?” 摔下来的时候,陆霁清是垫在下面的,姜永宁自然没受什么伤,可她被陆霁清抱在怀里,姿态何等狼狈? 她翻身站起,狠狠甩了陆霁清一个耳光! “大胆!” 这时,御林军才姗姗来迟。 首领见质子挨了打,便以为是他想谋害公主,抬脚就踹。 陆霁清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着瞧着姜永宁。 “公主……” 姜永宁被这目光瞧得心烦,转过脸道:“本公主无恙。” “无事……便好……” 总算接住她了,她没事……没事…… 陆霁清眼前闪过红光,不知为何,他好像有一次看到了那身红衣碎在他面前…… “长公主。”御林军首领道:“惊马已经控制下来了,不知质子该如何处置?” “带回我宫里去。” 姜永宁顿了顿,又道:“请御医来。” 第21章 杀人灭口 陆霁清的伤势很重,重的让姜永宁感到意外。 她甚至怀疑御医是不是被陆霁清收买,故意夸大伤情,好让自己对他放松警惕。 可理智告诉她,一个无权无势任人欺凌的质子是不可能收买大乾国御医世家出身的老先生的。 “回禀长公主,质子的旧伤本就没好全,又缺医少药,本该细心将养着,可今日与惊马角力,伤入肺腑,眼下虽不致命,可日后……只怕天不假年。” 天不假年。 这四个字仿佛敲在姜永宁的心上,看着病榻上脸色惨败的青年,这个在一群疯跑的马中,拼了命也要护自己周全的人……一时间,姜永宁的心绪复杂难言。 纵然明知他是为了回大梁才做出的种种举措,可危难时的救护是真的,强撑着破败的身子,执拗地询问她是否安好也是真的。 放他回去自是万万不能的,大不了以后少打他几顿也就是了。 出了偏殿,难得的心软立即附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进贡的汗血宝马自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怎么可能无故受惊呢? 天色已暗,秋风乍起,秋怜早备好了斗篷替姜永宁穿上。 “长公主,要不要请太医也给您开个安神的方子?今日实在惊险。”顿了顿,秋怜话锋一转,道:“而且也太巧了。” 她朝殿内努努嘴,道:“不是奴婢说嘴,今天质子莫名出现在西华宫,本就有些不对,马匹受惊时,他又恰好站在那附近,会不会……” 姜永宁替她说了下去:“你怀疑是苦肉计?” 审视的目光威压太强,哪怕是从小服侍的秋怜也仓惶的低下头。 “奴婢只是揣测而已,从前公主那样善待他,可见他多给公主一个笑脸吗?如今公主待他不好了,他却上赶着表殷勤,这其中的差别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请公主细思。” 姜永宁自然早就细思过了。 “秋怜,传令下去,叫内庭管事给我细审西华宫的养马太监。” “还有,永宁宫里的宫人们都要仔细盘问一遍,质子为何出现在西华宫,每一字每一句,都要查问明白!” 秋怜颔首:“是,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姜永宁的目光落在重重宫禁之外,意味深长道:“放出风去,就说今日质子为了救护本公主,被马踏伤,命在旦夕。” 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姜洺珏的御驾先到了。 不等轿撵落稳,姜洺珏就一个健步冲过来,一头的冷汗都没来得及擦。 “长姐!” 慌慌忙忙的,拉着姜永宁的手左看右看,见没什么事,才略松了口气。 西华宫惊马的事传到他耳朵里时,他还在用晚膳,一听说长姐控马时险些摔死,急得直接扔了筷子,拔腿就往永宁宫跑,跑了半路御撵才追上来。 “长姐你有没有事,太医看过了吗?那些狗奴才也太懒惫了!连几匹马都照料不好!传我的旨意,西华宫宫人护驾不利,一人三十板子撵出宫去!” 姜洺珏素来温和,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姜永宁忍不住抿唇一笑。 小少年也不禁有些羞赧。 “长姐,我是不是太凶了?” 姜永宁含笑摸摸他的头:“哪有?我只是觉得,洺珏长大了,开始有帝王的样子了。” 姜洺珏一直都知道,长姐的其实并不喜欢搬弄全是,把控朝政,她真正想做的是策马疆场,最爱寄情山水。 她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铺路,才为了他能把皇位坐得更稳一些,才不得不用尽心力去做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事。 姜洺珏眼眶一热:“长姐,我会好好用功,往后一定不叫你这么辛苦!” “好啦,看你这样子,我又不是快死了,瞧把你慌的,是不是还没用膳?” 她用丝绢细心地擦拭洺珏头上的汗,又在他背后摸了一把,见衣裳没汗湿才放下心。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宫里做了你最爱吃的莼菜鲈鱼,还有热卤蹄膀。” 姜永宁拉着姜洺珏的手往正殿里走,若是忽略身边一众随侍的宫女太监,与寻常百姓家的姐弟并没有什么分别。 或许寻常百姓家也很少有关系这么亲密的姐弟吧? 夕阳落入窗扉,照得满室金黄一片。 陆霁清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幕,心口就像堵了一团棉花。 他在大梁有六个姐姐,十三个弟弟,却从未享受过一日亲情。 所见到的全是骨肉相残。 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本该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却比仇人更狠,更毒! 也不知前世城破那日,永宁听闻弟弟为赎罪而服毒自尽,该是如何的痛心? …… 送走姜洺珏之后,审问的结果出来了。 秋怜正服侍姜永宁梳头。 “死了?” “是,那药是在小李子房里搜出来的,可那小李子今年才十三,刚进宫不久,家人都没了,年前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人呆呆傻傻的。” “西华宫掌事太监心软,不忍心撵他出去,就给安排个喂马的活计,可怜那孩子,药粉被搜出来的时候,还在那傻笑呢!” 姜永宁面上没什么表情,眸中却多了一道逼人的寒芒。 “然后呢?” “内监王公公见也问不出什么,就把人扣在了内庭大牢里,守卫就吃个饭的功夫,那孩子就死了。” 秋怜顿了顿,道:“一剑封喉。” “好,好得很呐。”姜永宁冷冷一笑:“咱们宫里怎么说?” 秋怜谨慎着措辞,道:“质子是被崔嬷嬷赶去刷马的。” “本来么,您吩咐过的,以后宫里对质子不必太客气,宫人体察上意,对质子难免有些……有些言辞不敬。 “原本质子都忍了,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居然讥讽崔嬷嬷丈夫是个马倌儿,儿子将来也是个马倌儿,一家子上不得台面,崔嬷嬷火了,就把质子打了一顿,赶到了西华宫。” 平时忍着,今日却不忍了,还专挑崔嬷嬷发作,这也罢了,怎的他一来西华宫,好好的马就受了惊? 刚查到药粉,喂马的痴傻小太监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剑封喉,这得是多快的剑,多狠的心啊? 陆霁清! 第22章 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一瞬的心软就好像一个笑话。 大声嘲笑着她姜永宁怎么就这么贱!怎么人家稍微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感动得不成样子? 大军压境的时候,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羞辱你的么?忘了洺珏是怎么被逼死在宫禁之中的么? 秋怜小声道:“公主……公主?” 一连唤了几声,姜永宁才回神。 钗环首饰已经卸下,鬓发如乌云般垂下。 “公主,现在安寝吗?” “嗯。”收回思绪,姜永宁道:“将那个小李子好好葬了吧。” “还有,陛下今日不是说要责罚西华宫的人么?他是陛下,必须一言九鼎,如此方能立威。 可此事毕竟与西华宫宫人无关,吩咐内庭,打板子意思一下就得了,遣出宫的人每人赏五十两银子,送去金陵陪都吧。” 秋怜一边感慨长公主仁慈,一边又有些疑惑。 这事分明已水落石出,长公主居然没有惩治质子的意思吗? 等姜永宁睡熟了,秋怜从床边的矮塌起身,悄悄地出去。 院子里,守夜的宫女靠在柱子边打着瞌睡,夜晚安静极了,几只流萤从房檐下飞过。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缩在墙根底下。 秋怜走过去,悄声道:“崔嬷嬷。” “秋姑娘!”崔嬷嬷压低了嗓子,朝正殿努努嘴:“怎么样?” “不好说。”秋怜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塞进崔嬷嬷手里:“只要你的嘴严些,无论日后有什么风波,这件事总归与你没有干系。” 崔嬷嬷自然百般应承,走时还不忘掂掂手里的荷包——里面足有十几两银子!再添上自己这么多年攒的积蓄,足够为儿子打点个好差事了。 送走了崔嬷嬷,秋怜也松了口气,在走到永宁宫背风的角落里,临水的地方,用铜盆烧了一沓纸钱。 “苦命的孩子,好生去吧,下辈子可要投个好胎啊……” …… 陆霁清的伤养了数日才刚能下地走动。 永宁宫的宫人们仍旧照例欺辱他,他的份例永远是被克扣的,用的药都是次品,就连衣裳给的也都是腐料。 幸好陆霁清有张极俊逸的脸,倒也有小宫女见他可怜,做完活计之后顺带着给他点吃食,做做针线。 姜永宁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朝堂上的事已经够让她费心的了,申国公一案在她的铁腕控制下刚刚落下帷幕,她便用这事做筏子,顺手整顿一下军纪。 被帝国兵临城下的伤痛是姜永宁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提防陆霁清是一回事,肃清边防,裁撤庸官更得做。 一忙起来,也就没功夫整治一个质子,不过体察上意帮她出手的人到处都是。 深秋时节,难得有个毒日头。 也和该是陆霁清倒霉,赶上姜永宁胃口不好,叫膳房制了碗酸梅汤开胃,不曾想,宫人端着汤走到回廊拐角,就跟陆霁清撞了个满怀。 于是,陆霁清高举着香炉被罚跪在院子里,曝晒在烈日下。 “不长眼睛的杂种,不要说坏了公主殿下胃口,就是砸了碗,你这条贱命也赔不起!” 嬷嬷的骂声略微大了些,竟把姜永宁给招了出来。 “参见长公主。”嬷嬷紧忙低下头。 陆霁清自打那日西华宫惊马一事后,便没再见过她了。 此时,华美的衣裙忽然撞入他的眼帘,陆霁清心头一颤,顾不得礼仪,仰头便看见那张日夜思念的,秀美的脸。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还是那么美,只是气色不大好,眼下的乌青即便上了铅粉也还是遮不住。 这些日子,她一定过得很辛苦。 鬼使神差的,他竟喃喃出声:“永宁……” “大胆!长公主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陆霁清眼中划过浓浓的不甘,却听姜永宁声音冷冷:“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陆霁清还没开口,嬷嬷便抢着道:“回长公主,这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了您的酸梅汤,阖宫都知道您近日胃口不好,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你胃口不好?”陆霁清眸光闪动着。 是了,他想起来,从前她也是这样,政务繁忙时连饭都没时间吃,时间久了,就落了个胃疼的毛病。 联想到前世,陆霁清试探着道:“可是为了国库空虚一事?” “户部缺钱,开源节流是没用的,不如抓一抓贪腐,拿几个勋贵世家开刀,这事你只需往下递个话就成了,也可趁机看清朝中局势。” 这倒是刚好解了姜永宁的燃眉之急。 不愧是一年就能整顿梁国,反攻大乾的君主啊! 姜永宁眸子微眯,一把扼住了陆霁清的咽喉。 “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没收着力,指尖清晰地感受到脆弱的脖颈下青筋鼓动,以及因窒息而导致的血液激流。 不知为何,指尖有些酥麻。 陆霁清被迫仰起头,眉宇间皆是痛苦,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我只是……想让你……想你能轻松些……” 他艰难地吐着字,喉结在她掌心摩挲着。 姜永宁松了手,讥讽道:“你的好心,我可不敢领受!” “毕竟,我的心肠还没有你这么歹毒,连一个痴傻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陆霁清没明白。 什么痴傻孩子? 他的茫然在姜永宁看来,只不过是做戏而已,他的深情款款更成了别有用心,心里也更添了一层厌恶。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陆霁清只好滚出去。 宫门口,阳平郡主带着人和一堆东西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自打上次被姜永宁教训,这个娇纵的姑娘实打实老实了一阵子,尤其是在二哥给自己出气,却浑身挂满蛇被人扔回院子之后,一提到姜永宁,她简直要做噩梦! 还带着全家胆战心惊一阵子,见姜永宁没有进一步发落,一家子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阳平郡主本来一辈子都不想进宫的,可一听说霁清哥哥坠马伤重,就快要死了,永宁宫的人对他也不好,更是心急如焚。 终于,恋爱脑战胜了对姜永宁的恐惧,带着东西过来了。 不偏不倚,正好听见了陆霁清被骂滚出去,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表……长公主,我来看看霁清哥哥的伤。” 阳平捏着帕子,生怕那句话说错了,又被宫人拖出去打。 “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才受得伤,表姐,你若是实在厌恶他,就让我带他走,好不好?” 第23章 当我的面首 姜永宁瞧着阳平,心中不禁暗笑。 那一顿教训倒是没白挨,瞧着是长进了许多。 若是别人,给了阳平也就罢了,也省得她时不时的过来歪缠,但陆霁清不行。 以阳平的心计,若真给了她,怕不是要被陆霁清骗得跟他私奔回梁国。 再者,陆霁清伤重将死的消息放出去也有些日子了,那个影子般的暗卫却始终没钓出来。 陆九的存在始终是姜永宁心里的一根刺,她绝不能给他们主仆任何相见的机会! 她将目光落在陆霁清身上,讽刺道:“要是京城里的象姑馆有你这样好的手段,那老板何愁不成为京中第一首富?” 这样委婉的羞辱,陆霁清早已经听得习惯了。 他道:“我是长公主的人,郡主的好意,霁清无福领受了。” 阳平眸子瞪大,娇媚的脸白了又红,忍不住道:“你……你疯了么?表姐这样对你,你却还眼巴巴地贴上去!” 多贱啊。 陆霁清深深地瞧了眼姜永宁,却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感情,就好像他本就是玩意。 得宠的时候,捧在手心里,失宠了,就被丢弃在一旁。 她好似也料定了,他不会跟别的女人走。 陆霁清的心蓦地刺痛。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 在阳平郡主来之前,他就已经被赶走了,不是吗? 他该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地方去。 重华宫的一个破落小院里,房檐上结着蛛网,长久无人打扫,所以灰尘很重。 屋子里没有床,只在地上铺着一层茅草,又潮又冷。 这才是质子本该待的地方。 阳平郡主不甘心,硬生生地追了过来。 各式各样的伤药和衣裳被褥也流水似的往里塞。 然后又被陆霁清丢了出去。 “她到底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不好?” 阳平被关在外头气得跳脚。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陆霁清倚在门上,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讽道:“她能放我回大梁,你能吗?” 阳平语塞。 她不能,她没有这个权力。 “我……我虽不能放你回去,但我可以替你传信啊!你一定很思念父母亲人吧?”阳平咬着唇,脸颊倏得红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写下来,我可以帮你给梁国送信,争取让他们早日接你回去。” 接他回去? 陆霁清在心底里冷笑。 父皇只怕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别国为质,那几个兄弟更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等他们兵强马壮,刚好有借口攻打乾国。 岂能让他们如愿呢? “谢郡主好意,不必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往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次又一次的冷硬拒绝,哪怕阳平一心痴恋陆霁清,也不禁大感恼火,随手扯过一截枯枝往他身上一丢。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给姜永宁当狗!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她了?” 爱上一个凌虐自己人,这简直有毛病!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有毛病,偏偏陆霁清就承认了! “是,我爱她。” “我不想离开大乾,不想离开她身边,因为我爱她。” 阳平瞠目结舌。 她不甘地跺了跺脚,扭头跑了。 另陆霁清没想到的是,姜永宁居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想来刚才的话,她也一定听到了吧? 陆霁清朝她走过去。 “你爱慕我?” 姜永宁的表情让陆霁清有些看不懂,但面对这个问题,是不会有别的答案的。 “真可惜。”姜永宁挑起他鬓边的一缕发丝,“凭你的身份,当我的驸马只怕还不够格。” “当我的面首,如何?” 大乾的公主当然是可以养面首的,尤其像监国长公主的身份,若放在前朝,早就前呼后拥几十个面首了。 只是她志不在此罢了。 面首低贱,是公主们的玩物。 原以为陆霁清会拒绝——当初为了当她的驸马,连拼了命的去猎虎,怎么甘心以一国皇子之尊去当低贱的面首呢? 这是充满恶意的羞辱。 陆霁清也知道这是羞辱。 但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求之不得。” “什么?” 陆霁清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扯,清凌凌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我愿意。” “公主不是早就尝过我的滋味了吗?感觉如何?” 姜永宁耳根一热。 那日他中了药,全身烫得厉害,低低的喘息着,然后他急不可耐地破了她的身子,两个人抵死缠绵…… 这段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 前世他嫌恶她,说她下贱,今生她把他踹下床,狠狠责罚。 想到这,姜永宁再不留情面,反手一巴掌扇在陆霁清的脸上,反唇相讥道:“不如何!” “这里是比不上永宁宫的偏殿,却很合质子的身份,你就在这住下吧!” …… 姜永宁从不做无缘无故的事。 无论是把陆霁清赶出去,还是要他当自己的面首。 她在等待这件事上,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永宁宫防守太严密了,陆九轻易进不来,那就给他换个地方。 秋怜躬身道:“晋王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他的两位公子……” 晋王的忠心姜永宁是知道的,两位表哥固然同自己不是一条心,倒也不至于做出叛国的事,唯独阳平,为了陆霁清,她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那就让她去做。 姜永宁倒要看看,还有谁会自不量力地跳出来。 陆霁清虽然可恶,出的主意确是好的,拿那些勋贵开刀,是再好也没有的。 花亭水榭里,一众贵女在这儿赏花闲谈。 在这个季节,她们本该去打一打马球,或是去登山、拜佛,而不是枯坐在这里吹着冷风,看那一盆盆并不如何稀奇的菊花。 可谁让组局的人是阳平郡主呢? 两三首菊花诗之后,这个娇纵的大小姐才慢慢透露出一些来意。 “长公主实在太恶毒了!”她说:“质子为了她几乎丢了命,她却百般羞辱,甚至让质子给她当面首!” 被邀来的贵女们面面相觑。 “说起来,陆霁清毕竟是梁国的皇子,这件事可不是她的家世,而是国事!” “长公主如此行事,就不怕伤了两国体面吗?” 第24章 “质子那边,有动作了” 阳平郡主所做的一切都在姜永宁的算计之中。 甚至连阳平说的那些话,姜永宁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自然也知道,阳平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借这场“菊花会”把她这个见过长公主刻毒残暴的名声传出去——先在贵女圈里流传,然后是他们的父兄,再到下面的家仆、百姓。 她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姜永宁无才无德,根本不足以监国,她想让大乾从内部乱起来,然后梁国就能趁虚而入,趁机接回陆霁清。 或许以阳平的脑子暂时还想不到这一层,但她的的确确是想以此把她这个监国长公主赶下台,夺了权的。 心思够毒,只是手段幼稚,而且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也不想想,若是凭舆论就能夺了她的权,那她姜永宁压根捞不到监国的权柄! 姜永宁也乐得阳平这么做,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 渐渐的,谣言喧嚣尘上。 朝中自不必说了,申国公一案,几十个大臣屁股开花,还关在诏狱里呢。 还有整顿边军一事,近百个吃空饷的庸将被姜永宁揪出来,敲打的敲打,撵回家的撵回家。 这些人对姜永宁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体了,质子的事一传出来,可让他们找到了发泄点。 在这些人嘴里,姜永宁简直成了一代妖妇,再让她监国,只怕大乾就要在她手里亡国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骂她的人太多,姜永宁老是觉得耳根热热的。 宣室殿。 姜洺珏看着那一封封奏疏气得红了眼。 姜永宁笑吟吟地端了一盏莲子银耳羹来。 “吃吧,去去火气。” “不吃!吃不下!”姜洺珏背过身,悄悄擦去眼里涌出的泪。 “怎么?连这点压力都受不住了?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指着他鼻子骂的言官天天都有,你什么时候见父皇气得哭鼻子,吃不下东西了?” “那怎么能一样?”姜洺珏分辩道:“他们说我也就罢了,可是长姐明明这么好,却被他们污蔑成……” “亡国灭种的妖妇?说我是商之妲己,周之褒姒?”姜永宁笑吟吟的说。 “倒也……倒也没有这般不堪入耳。” 小皇帝委屈的砸桌子,“长姐竟也不生气么?” “我为什么要生气?”姜永宁道:“这些都是墙头草,跳梁小丑一般,目光放长远点。” 姜洺珏不解地看着她。 姜永宁便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想要一举拔出朝中的毒瘤,就得先看着他们坐大,让他们以为将我逼到绝境,我才能一举把那些心怀异心的人铲除掉。” 顿了顿,又道:“也是趁此机会,找出那些真正能为我们所用的有能之人,有才之士。” 姜洺珏本就天资聪颖,被姜永宁这么一点拨,马上就明白了,当即转忧为喜,“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试探试探那些没有上奏疏的人,把他们提拔上来,至于这些不辨是非,结党营私的家伙,尽管开革了事,犯不上跟他们生气!” 姜永宁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孺子可教也。” “长公主。”雁回和雁声两姐妹走到近前,刚要对姜永宁耳语一番,就见姜永宁挥挥手道:“我跟洺珏没有秘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皇帝和监国之间本就容易发生龃龉,哪怕他们姐弟关系再亲密,也是需要维护的。 自打重生之后,她的心思就格外敏感。 见状,雁回雁声对视一眼,只好实话实话:“重华宫那位,有动静了。” “陆霁清……”姜永宁眼睛一亮:“他布下的暗子有动作了?” …… 时隔多日,陆九再次露面。 陆霁清就像平时一样,坐在外面的石桌上翻着闲书。 天一日冷过一日,他的衣裳仍旧单薄,手和脸也冻得发红了。 他知道,十步之外,正有人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他不动声色地翻着书页。 盯着他的人当然不会想到,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正是他与暗卫交流的信号。 陆九是陆霁清的影子。 所谓影子,本就不需要在人前现身,除了主人,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殿下,梁国那边,陛下病重,三皇子和五皇子已经撕破脸了,最多只要三个月,便能见分晓。” “咱们的人正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您是不是现在就回去?” 陆霁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纤长的手指在一句杂诗上划过。 “妾堕玄海,求岸不得。” 陆九眉心拧紧:“您是说,您回不去?” 陆霁清点头。 堕玄海而无岸,所能做的,唯有等待时机而已。 其实姜永宁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情。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放虎归山,才导致的国破家亡。 其实她错了。 错估了陆霁清手下的势力。 只要他想,只要时机一到,他的人就能将他带离大乾国境! 他被送来当质子,也是他计划的一环,不过是暂避锋芒的权宜之计罢了。 前世姜永宁送他回去,不过是恰巧赶上罢了。 距离上一世他回去的时间,还有三年。 陆九送来的消息他前世也收到过,那时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并没有理会,果然,在三个月后,本该病得下不了床的父皇竟奇迹般的康复了,而三哥和五哥也被圈禁府中,不久后相继暴毙。 这是父子相争的陷阱! 如今陆霁清的情况比不得上一世,身边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没法多做解释,落在陆九眼中,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忠心的暗卫死死盯着那八个字。 妾堕玄海。 求岸不得! 莫非殿下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连家国也不顾了么! 不!不会,一定是那个女人逼迫了殿下!因为有她在,殿下才回不去的! 都是因为她! 陆九紧紧攥着一双拳头,眸子里猩红一片。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有些刻意的在陆霁清面前摔了一跤。 陆霁清眨眨眼,把她扶起来,一张纸条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小宫女只当自己做的事隐蔽极了,可监视陆霁清的人也不是瞎子,于是陆霁清盯着好几道视线,把手中纸条展开。 看到上面的字,陆霁清一时间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第25章 你以为你的靠山是谁? 字条是阳平郡主送来的。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想回梁国的话,今夜子时,在午门外的金水桥边等着。 陆霁清叹了口气。 将字条团成一团,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杂草丛里。 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找起麻烦来倒是十分厉害。 他当然不怀疑阳平郡主对他的爱意和用心,只是陆霁清有个毛病,他讨厌蠢货。 大多数男人都会感动于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一片痴心,或是为此洋洋自得,陆霁清却不是这种人。 他自负又自傲,“痴心”从不被他放在眼里,有时甚至还会被他践踏——无论是前世的姜永宁,还是今世的阳平。 这一夜,陆霁清早早睡下了,一次也没有醒来过。 字条出现在了姜永宁的书案上。 “你觉得这是他的暗卫在为他传递信息?” 雁声没说话,雁回却道:“这不是明摆着么,阳平郡主吃里扒外,跟梁国暗卫沆瀣一气,想把陆霁清救走!” 姜永宁摇摇头,转看向秋怜,“那个送信的丫头怎么说?” 秋怜道:“那丫头胆子小,还没动刑就全招了,说阳平郡主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悄悄的把字条递到质子手里。” 顿了顿,她接着道:“那丫头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字条上写了什么,不过她对质子倒是很伤心,就是帮她洗衣裳,又是给他做针线的。” 姜永宁笑了笑。 凭陆霁清那张脸,别说惹得小姑娘为他洗衣动针的,就是去嫖怕是都要勾得窑姐倒搭钱。 她也无意为难一个丫头,不会要了她的命,却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公主,咱们要不要安排人手等在金水桥边?说不定能把那个陆九抓到呢?”雁声道。 “不必了。”姜永宁葱管般的指甲点在字条上,“陆霁清不是傻子,他的暗卫更不是。” “至于阳平,且先由着她折腾吧。” 阳平郡主苦等了陆霁清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不情不愿的打道回府。 她把打好的包袱往马车上一扔,简直哭成一个泪人。 “混蛋!贱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 她的贴身婢女在一旁小心的安慰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太好了,幸好那个质子没有来! 天知道,当她听说郡主打算劫出质子,俩人一块私奔回梁国的时候吓成什么样子! 可怜郡主还以为质子一回国就是王爷,自己也能跟着当王妃,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质子私逃回国会不会被大乾视作两国开战的信号,单只一样,聘为妻,奔为妾,到了梁国人生地不熟,是个什么情形,谁能说得准呢? 连郡主都是如此,更别提她一个小丫头了! 可她还能如何?把郡主扔在梁国自己跑回来? 丢了郡主,同样死路一条啊! 马车悠悠行进,一队御林军突然出现,将马车团团包围! 季言蹊脸上滚动着惊雷般的怒意,一把掀开车帘,不等阳平郡主分说,就直接把她从车里拽了出来。 “二哥……” 啪! 一巴掌甩在阳平郡主的脸上。 其实打得并不重,可她一贯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的,从来只有她打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来打她? “二哥,你干什么打我?我要告诉爹爹去!” 季言蹊厉声道:“就是爹让我过来的!你这个蠢货,几乎把全家都害死了!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阳平支支吾吾,小声道:“爹爹可是她亲舅父,她还能杀了爹爹不成?” “蠢货!”季言蹊扬起手,还想再打一巴掌,看着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肿了,只能恨恨的把手放下。 “亲舅父又如何?当年逆往还是先帝的亲弟弟呢!不一样被悬首藁街?” 阳平瞳孔颤了颤,想到那日在太皇太后宫里,姜永宁那双冰冷的眸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季言蹊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你不在朝堂,不怪你不知道,长公主为着国库空虚的事正拿着公侯开刀呢,申国公如何?还不是被她抄了家?还是看在他三朝元老的份上,侥幸才留了一条命” “现在京中的权贵之家人人提心吊胆,没错还要翻出错来,你怎么敢在这时候寻她的晦气?” 阳平郡主咬着唇道:“申国公是臣子,咱们可是王府啊,还掌管着御林军……” “正因如此,行事才需更加谨慎!” 季言蹊闭了闭眼。 原本他是没资格跟妹妹说这些的,他连永宁宫放蛇的事都干得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那一夜,他被狠狠折磨了一通,又丢回自家院子里,季言蹊气不过,还想去找陆霁清的麻烦,却被父亲知道了。 原本以为父亲会帮自己讨个公道,谁知却挨了一顿鞭子,罚跪在祠堂里,而父亲一大早就去给那个女人赔罪。 他到现在还记得兄长的话。 “你以为晋王府是什么?外戚封王,听起来威名赫赫,实则烈火烹油!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嫉恨着咱们!你以为晋王府的靠山是谁?是陛下!是长公主!” “你不巴结讨好长公主,表忠心就算了,怎么敢去寻她的麻烦?是嫌咱们家倒得太慢吗?” 季言蹊仍记得听完这番话后,遍体生寒的感觉。 他甚至庆幸自己那晚受了教训,受了教训就表示此事到此为止,倘若他安然无恙的回去,那才是真的可怕——就如同现在朝中的局势。 阳平郡主也是一阵后怕,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表姐……不,长公主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季言蹊怅然地望向天空,“你以为,陆霁清昨晚为什么没来?” “你以为,我为何会在此?” 宣室殿外。 阳平郡主一身素衣,脱簪待罪。 她已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玄色地砖晒了一上午,先是滚烫,又慢慢在秋风中变得冰冷刺骨。 在她的两条腿几乎失去知觉,身子也开始颤抖,眼前一阵昏花马上要昏过去的时候,她总算听到了处置她的旨意。 庭杖四十,禁居内庭三月,以示惩戒。 悬在头顶的屠刀落下,阳平郡主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殿外。 第26章 杀了她,杀了她! 传旨的宫人没说她犯了什么罪,她请罪的时候同样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这是长公主留给晋王府的体面,长公主还是想保住舅父一家的,否则,单只里通外国这一条,就够全家斩首流放的。 四十庭杖实打实地打下去,没有半点水分,阳平郡主被先是被救醒,受刑到一半又昏了过去。 她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两条腿也高高肿起,太医过来瞧了瞧,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命倒是能保住,只是往后怕是不能走路了。 这一刻,阳平郡主心中恨意滔天! 我明明已经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重罚我? 明明大错并未铸成,为什么要让我吃这样的苦头! 不过是为了一个质子,你凭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姜永宁!姜永宁! 阳平郡主流着泪,紧紧抓着身下的锦缎织花绒被,哭湿了攒金织粟玉软枕。 没有人会听一个罪妇心中的哀怨和恨意,就算再恨、再怨,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深秋时节。 秋风扑面,已有冬意。 姜永宁耐着性子,生等着弹劾她的势力越来越大,先是假意交出了监国之权,后又跟姜洺珏演了一出姐弟不合的戏码,看着一条条大鱼扑过来,旋即收网。 五十多个朝廷大员被迫告老,宁国公、定国公、昌平侯、东昌侯、抚远伯等一众公侯世家全被抄了家,废为庶人。 还有恒王。 恒王是姜洺珏的亲叔叔。 可就是这个亲叔叔,在大乾都城城破前夕,为了向陆霁清投诚,他竟交出了玉玺和兵符,彻底断绝了大乾复国的可能。 也是这个亲叔叔,在姜永宁交出监国大权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上书,历数长公主十五条大罪,逼迫姜洺珏赐死她。 姜永宁自然也很对得起恒王。 其他的权贵只是废为庶人,至少还给留点田产糊口,恒王直接被她一杯毒酒送走,家眷尽皆流放。 如今的朝堂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七成的官员都是姜洺珏提拔上来的,对他只有满满的忠诚,卯着劲儿地想报答陛下的提携之恩。 国库的钱也宽裕起来了。 姜永宁记得,再有一年,大乾最主要的产粮地闹了水灾,数万百姓成了流民,大乾却因国库空虚而无力赈灾, 也是这一次,被梁国趁虚而入,短短半年就攻破了都城。 姜永宁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乾重蹈覆辙。 天灾没法阻挡,却可以未雨绸缪,她极大方地拨出一大笔钱派人去修河道,并在周边大城里修建粮仓。 派去修河道的两个人也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一个是治理水平极强,在水利上颇有建树,就是性子贪了些,一百万两银子,他敢贪十万。 只因能力过于突出,效率也高,姜永宁深恨贪官,却捏着鼻子忍了他。 另一个能力平庸,但清廉得近乎死板。 说来也是件乐事,户部每年在快入冬的时候都会给官员们拨一笔炭火钱,按照顶级高低各有不同,到他这儿,户部算错了帐,多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位得知后二话不说,特地租了驴车赶去户部,把那三两银子还了回去。 还完钱还不算,还非得让算错帐的小吏报销他租驴车的二十文钱!小吏不肯给,两人险些打起来。 事情传到姜洺珏耳朵里,他也是哭笑不得。 姜永宁坏心眼地觉得,让这俩人共事一定很有意思。 除此之外,她又花了几百万两投在军费上。 边城的城墙都给我修起来! 刀枪铸一批新的,盔甲嘛,不至于让每个士兵都有,但总旗以上必须是皮甲! 还有,边军操练和伙食也得上去,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扩军。 多事之秋,这些都得预备着。 算来算去,刚充盈起来的国库马上又要见底了。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几次上书恳请姜永宁别花了,要不然他就吊死在太和殿里。 姜永宁连忙把人安抚住了。 这些事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却没有传进大乾宫里。 重华宫偏殿,陆霁清正在缝制冬衣。 天冷了,白天太阳还足,但到了傍晚风尤其大。 偏殿的门窗年久失修,陆霁清就找来破布将缝隙都塞住,饶是如此,睡在茅草堆里,还是会觉得冷。 陆九看着自家主子沦落到这步田地,简直恨不得把大乾宫上下屠尽! “殿下,您不能再呆在这儿了,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再不走,您迟早会被她折磨死!” “我不能走,还不是时候。” 陆霁清毕竟是皇子出身,针线活实在不是他强项,没几下就被针刺破了手指。 鲜血涌出指尖的时候,他有些发愣,过了一会才道:“永宁最近在忙些什么?” 自从被赶出永宁宫,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永宁了。 除了需要了解大乾的动向之外,他也……很想很想她。 眼中流露出的思念逃不过陆九的眼睛。 陆九只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疯了! 为了她,甘愿在这破败的宫殿里受苦。 为了她,几次险死还生,还要被她折磨侮辱! 明明一个绝好的机会在眼前,还是为了她,竟生生错过! 陆九不敢说自己主子的不是,只是对姜永宁杀意滔天! 杀了她,杀了她! 没等到想要的回答,陆霁清疑惑地望过去,“陆九?” 不到陆九回答,就听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陆九瞬间消失。 随即殿门被推开! 四个小宫女侍立在两旁,秋怜慢慢走进来,有些嫌恶地看了眼陆霁清。 “想不到,质子还会缝衣裳?” 陆霁清没理会她话中的讥讽,站起身道:“什么事?” 秋怜咳了一声,“长公主传召,质子随我来吧。” “传召?”永宁竟会传召他么? 不知怎的,陆霁清的心狂跳起来,带着几分错愕,几分期许。 秋怜讽刺一笑:“质子怕不是忘了,你还是长公主的面首呢。” 陆霁清自然不会忘。 传召的地点并不是永宁宫,而是漱玉泉宫。 姜永宁正在泡温泉。 隔着一层薄纱,一道珠帘,一道绰约的倩影出现在面前。 陆霁清走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恍惚。 第27章 面首而已 “怎么,都已经当了这么久的质子,还觉得自己是金尊玉贵的梁国皇子吗?” 清冷如雪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 陆霁清克制着自己没有走进去,安静地侍立在殿门口。 是他糊涂了。虽然不知道永宁传召他所为何事,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一会,就听里面一阵水声,姜永宁慢悠悠道:“过来,给我擦身。” 陆霁清踏着自己的心跳声,拨开幔帐与珠帘,就见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窈窕倩影。 氤氲水汽扑在脸上,携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他整个人都被水汽笼住,露在外面的皮肤略略有些发痒。 殿内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别人。 三尺丝绸就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摸起来就像是婴儿柔嫩的肌肤。 大乾盛产丝绸,并不算昂贵,可若拿到苦寒的梁国去,光着三尺就值十金。 陆霁清将丝绸取下,在手中展开,然后围在姜永宁的身子上,一点点帮她吸干身上的水分。 他的手很糙,划过丝绸的时候,很容易勾住上面的丝,没几下,好好的绸缎就有好几处脱丝。 美人肌肤润泽如玉,丝绸雪白,两相结合起来,好似散发着圣洁的柔光。 陆霁清凝视着姜永宁,随即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从前这双手惯于挽弓搭箭,舞枪弄棒,本就不似寻常公子那边细嫩美观,后来成了质子,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近几个月,没少干粗活累活,这双手就更糙的没法看了。 姜永宁也在看他的手,忽而一笑。 “陆霁清,你后悔吗?” “后悔?” “还记得半年前,你也是这般身着锦缎华服,我身边的宫女、太监也同你今日服侍我一样服侍你——” 姜永宁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讽刺。 “可你似乎觉得,这一切本该就是你应该享受的,如今我收回了给你的好处,让你知道,真正的质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陆霁清,你后悔吗?” “有没有后悔当初对我不够恭敬?若是你那时好好的服侍我,哄我开心,你也不必受这样的苦楚了。” 姜永宁本以为会在陆霁清脸上看到愤怒,亦或是一丝悔不当初的样子,但是他没有。 他看起来也并不太恭敬,眼中充满了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钦慕和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他说:“我这一生,只做过一件后悔的事。” 姜永宁凝视着他:“是什么?” 忽然地,陆霁清握住了她的腕子,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一双手压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高举在头顶。 姜永宁微微偏过头,只觉得一股侵虐的气息压下来。 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凌厉的吓人。 “我做错了一件事,也说错了一句话。”他嗓音沉沉:“我以为我永远都不犯弥补这个错误,偏偏上天又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 “我绝不会再错过!” 裹身的丝绸高高飞起,像一只断翅的蝴蝶跌落在水池里。 陆霁清捧着姜永宁的脸,湿热的亲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呼吸急促,心跳的声音鼓动着耳膜,那一刻,所有的恐惧、不甘、思念与爱欲透骨而出。 他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疯狂地占有了她的呼吸,吻得浓烈欲狂。 全然没有留意到,姜永宁的膝盖已经顶在了他的小腹下,然后骤然发力—— 扑通—— 陆霁清跌进了水池里,呛了一大口水,痛得弓着身子,脸色惨白。 “咳咳咳咳。” 陆霁清趴在石台上激烈地呛咳着,单薄的衣裳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头发丝丝缕缕的贴在脸上,狼狈非常。 “刚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么!” 姜永宁声音冷冷,她走过去,用脚尖抬起陆霁清的下巴,嗤笑道:“你的确做错了事,也说错了话。” “何止是你错了,我才是大错特错!” 她走到衣架边,披上了一件杭绸里衣,随后拍了拍手,两个宫女端着酒具走进来,放在池边的小几上,又躬身退了出去。 “你看,明明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我当初又为什么在你面前卑微如此呢?” 陆霁清看着那壶酒,心下微沉。 他大概猜到那是什么酒了。 他怔愣了许久,竟忽地笑了出来,在姜永宁有些讶异的神情中,他持酒壶,到满了一杯酒。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给的,我都甘之如饴。” 他刚要喝下去,却被姜永宁劈手夺过酒杯。 “你……” 姜永宁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丢了,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捏住了陆霁清的下颚,满满一壶酒,就那么生生灌了进去。 酒液顺着唇边滑下,滑过咽喉,没入衣领。 陆霁清苍白的脸变成了糜艳的绯红色。 酒里下了不轻的药。 池中的水有些凉了,陆霁清却觉得热,不但热,且身子有些发软,目光迷蒙而潋滟。 高傲的质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面首。 那种很会服侍人的,柔顺恭敬的面首。 姜永宁刚好需要这样一个面首。 漱玉泉宫里烛火明亮。 床榻早已被收拾好了,重重纱帐内极尽旖旎。 结束之后,姜永宁看着雕花床板,轻轻地笑了。 今晚之所以招招陆霁清过来,源自于午睡时的一个梦。 梦中她再一次站在了大乾宫的城墙上。 城下千军万马,陆霁清一身铠甲,神采飞扬,桀骜乖戾。 他说:“在永宁宫的日日夜夜,我没有一日不想踏破大乾!” 他说:“若永宁公主愿意屈居做小,我也不介意将你收入后宫。” 梦里,姜永宁望着战死的将士,仓惶的百姓,绝望地从墙上跳了下去。 而后,她从梦中惊醒,心跳还是很剧烈。 重生回来已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她做了许多事,朝堂上独揽生杀大权不但让她野心膨胀,也树立了她的自信。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梦里是她最恐惧的事情。 她确信,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更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 于是她传召了陆霁清,给他喂了药,用他最厌恶的方式狠狠侮辱了他。 她要亲手毁掉这个噩梦! 陆霁清,你终其一生都不会成为那个帝王了,你不过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低贱面首罢了。 第28章 辽国进京献宝 陆霁清的意识回归清醒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冷。 好冷,好似置身冰窖当中,湿淋淋的冷气透入骨髓,冷得痛痒难挨。 随后他才看清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他又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小偏院里,身下是一堆有些发霉的湿冷稻草,衣裳还是走时候穿的那身,湿湿潮潮的。 看来是服侍完公主之后,马上就被丢了出来,一个面首而已,怎么配在公主的床上过夜呢?陆霁清有些自嘲的想。 药力还在持续,身上没有一丝气力,更没法运功抗寒。 他强撑着起身,扶着墙挪到屋子的角落里,从一堆杂物中摸出一个碳盆和几块黑炭来。 炭也有些潮了,烟有些大,幸而烘干衣服是足够了。 孤零零的影子被那一点微光投射在地上,渐渐的,一道影子变成了两道。 “什么事?” 若非有要事,陆九绝不会这个时间过来。 “殿下,大梁那边传来消息,陛下根本没有病,先前仓促起事的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被圈禁了。” “知道了。”陆霁清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炭火,“告诉咱们的人,一定要沉下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贸然出头,时机一到,我自会回去。” 说实话,这条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连陆九都吓了一跳,幸亏殿下谋算深远,并没有回去,否则多年的蛰伏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还以为殿下是色令智昏了,陆九掩下心中羞愧。 “殿下似乎早有预料?” “我只是觉得还不到时机,夺嫡一事步步凶险,二哥那样的老狐狸都没出手,我着什么急呢?” 陆霁清顿了顿,有问:“最近大乾在朝堂上可有什么动向?” 陆九唇动了动,如实道:“消息封锁的厉害,属下只能查到,近三个月来,姜永宁贬了很多官,又从国库挤出了一大笔军费放在了边军上。” “边军?” “是,大梁那边也传回消息,相邻的几个军镇都在练兵,城墙也在加固,是不是又要开战了?” 陆霁清想了一下就否决了猜测。 “她若是想开战,应当囤积粮草才对,如今秋收已过,即将入冬,却没有粮草调集的信息,这绝不是开战的征兆。” 何况,军费就是无底洞,大乾有多少家底,陆霁清多多少少也算过的,前几十年征伐不断,这才休养生息几年?国库那几个子实在折腾不起了。 说来也是奇怪,按照他的想法,眼下大乾正该是攒钱的时候,干什么要把钱用在军费上? 难道…… 陆霁清眸光一颤,一个大胆的想法撞入脑海。 莫非姜永宁也重生了? 似乎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何永宁忽然对自己态度大变,又急急忙忙的改革朝堂,充盈边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很快打消了。 陆霁清惨然一笑。 凭她跳下城墙时的恨意,若真是重生,怎么可能不杀自己,方才又怎么可能…… 陆霁清忽地抚上了嘴唇,仿佛那滚烫旖旎的热度还在。 “殿下……?” 陆霁清回神,看着陆九面露疑惑,不禁有些羞赧,这是他第二次谈正事的时候出神了。 “陆九,过几日辽国使臣回来大乾进献宝物,我要你帮我留意一个人。” “何人?” “他叫星锟,是个奴隶。” 陆九不明白,为何殿下那么肯定辽国会出使乾国,更别提一个奴隶的名字,怎么会被殿下知道。 不过陆九并没有问。 暗卫只需执行主人的命令,并不需要提问。 …… 深秋的最后一场秋雨过后,大辽使团入京献宝。 辽国国力与大乾相当,互相征伐过,也交好过,到了先帝那一代,辽国庸主上位,国内吏治混乱不堪。直到今年,新帝登基,气象一新。 两国已有好些年没打过交道了,冷不丁的,突然派使臣入京献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不过人家已经上了国书,礼节上一丝错处都没有,总不好跟人家说不许你来吧? 姜洺珏虽然年幼,但一国君主的气度还是有的,使臣接待事宜已经安排礼部做好迎接准备。 下了朝,他直奔永宁宫。 “长姐,这是怎么回事?快帮我参谋参谋。” 姜永宁正在用饭,热腾腾的铜锅里煮着羊肉,国书就放在一边。 “他们国君也才刚刚登基,却是个有野心的,这次来,明面上是献宝,实际上是探一探咱们大乾的底蕴。” 姜洺珏跟长姐亲近惯了,趁着姜永宁说话的功夫,不等宫女添碗筷,直接捞过她的筷子,把锅里的肉捞出来就往嘴里塞。 “从早朝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饿死了,还是长姐宫里的厨子手艺好,清水煮羊肉都这么有滋味。” 姜永宁笑道:“哪有的事,分明是害了馋虫了,哎呦,这吃相若是传出去,外头又该说我苛待新帝独揽超纲了。” 新的碗筷已经添上,姜洺珏捧着碗傻笑。 “长姐,接待辽国使臣一事,咱们该怎么做?是大张旗鼓,让他们见识到咱们国力强盛,还是低调一些,让他们对咱大乾掉以轻心呢?” 这一点,在姜洺珏来之前,姜永宁就已经想过了。 上辈子,也是在初冬之际,辽国上京,那时她才张罗完给洺珏娶妻,安稳中宫,朝堂一半被申国公把持,一半被朋党裹挟,无论是皇帝还是监国,说话都不太有份量。 当时的礼部尚书即是申国公的党羽,又与恒王沆瀣一气,诚心想在别国使团面前落自家国君的面子,迎接典礼一塌糊涂! 后来户部那边又以国库空虚的理由,在辽国献宝之后,竟连个像样的回礼都没有,反而趾高气扬的将辽国使团挤兑了一通。 这也直接导致后来梁国进宫大乾时,辽国也趁机出兵,大乾被前后夹击,不到一年就陷落了都城。 姜永宁眸光闪动。 显然,辽国国君是个极有抱负的,按照前世的发展,在大乾国破后,梁辽两国也迟早有一战。 他们即使探虚实,也是在考量,在日后大战时,究竟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第29章 比试变成了考试 金秋十月,一场秋雨过后,辽国使臣入京都。 大乾都城历经百年,在数位明君的经营下,显出无与伦比的壮阔与巍峨。 在前一日,户部就已征发民夫用黄土垫道,城门口的仪仗队亦是盔明甲亮。 华盖犹如开在头顶的一朵朵瑰丽牡丹,团龙扇是用孔雀羽毛捻金线织成的,在日光下,煌煌一片粲然。 姜洺珏继位以来厉行节俭,为了迎接使团入京,他按照长姐的吩咐,把全副仪仗从库房里搬出来。 两头大象在前头开路,后面跟着五匹毛色全白的骏马,而后是纛二十杆,旗二十执,枪十杆,鼓乐仪兵分列两旁,簇拥着大小御撵,侍从数百。 如此宏大的场面,连姜洺珏自己都没见过,他有些紧张的端坐在御撵上,在羽扇的遮掩下,有些紧张的舔舔唇。 “长姐……我……” 姜永宁目不斜视,绷着脸道:“词都背熟了?” 姜洺珏重重点头:“嗯,礼部已经教过几次了,断不会有疏漏。” 姜永宁这才微微一笑,思绪涌到上一世。 上一世可没有这样盛大的排场,户部仗着申国公的势不肯拨钱,礼部轻视新帝,一应接待的礼仪也不肯用心教。 姜洺珏小小年纪,实在应付不来这些场面,强撑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言辞中却处处露怯,被辽国看低了。 而她呢? 姜永宁五指陷在手心里,实在不愿回忆。 那时陆霁清忽然病倒,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她却在永宁宫里照顾他,满心以为太皇太后和申国公会支持他! 如此天真。 现在想来,陆霁清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偏偏在那时病倒?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弃洺珏而不顾! 午时一刻,使团在簇拥下入城。 宋新月乘着轿撵,有些惊讶的望着桎鳞节比的长街。 “大哥,乾国看起来很有钱啊,弄这么大阵仗。”她抿起唇,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国君是什么样的人。” 宋施宇轻笑一声:“黄口小儿罢了。” 谁也不会想到,辽国派出的使臣居然会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容貌过于出挑年轻人。 他的脸很白,泛着白玉一般晶莹润泽的颜色,他双眸如墨,鼻如险峰,嘴角天然上翘,似笑非笑,顶着这么样一张好看的脸,好似无论说出多么刻薄的话,都不会被怪罪。 相比之下,明明也是明艳长相的宋新月都黯淡了不少。 “也是,听说乾国国君才七八岁,由长公主监国。” 说到这,宋新月微微抬了抬下巴,眼底流露出傲慢来。 她当然有傲慢资本。 她是大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写的文章连三甲进士都自叹弗如,又生的花容月貌,别说是王公贵族,就算是皇子们都排着队的求娶。 偏偏宋新月眼高于顶,这些人都被他看作草包废物,新帝倒还勉强入眼,只是陛下已有妻室,以她的脾气,更不愿屈居人下。 出使乾国是她自己求来的,只为了看看那个监国的长公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把持一国朝政,但愿,这个监国长公主别叫她失望。 午时一刻,使团到了宣政大殿,宴席齐备。 叫宋施宇讶异的是,乾国国君年纪虽小,但礼仪周全,言辞老道,站在他面前,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孩子,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更令他不解的是,凡幼帝继位,身边必有辅佐大臣,要么是丞相国公,要么是摄政王,可大乾没有这样的权臣,一个都没有! 作为使臣,宋施宇的眼力和心智在梁国是最拔尖的那一批,他能感觉到,乾国的官员们对幼帝敬服非常,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在没有权臣震慑的情况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施宇收起轻视之心,把目光落在王座下首的位置上。 姜永宁言笑晏晏,正在跟宋新月打机锋。 “原来宋小姐竟是是早堂居士的孙女,果真不同凡响,早堂居士乃是天下大儒的典范,只可惜无缘识荆。” 姜永宁朝宋新月举杯,含笑道:“今日见到宋小姐,也算代偿夙愿了。” 宋新月略略颔首,傲然道:“长公主过奖了,祖父的风范华彩,岂是我这种小辈所能比拟一二的?” 她话锋一转,道:“今日两国相交,宾主尽欢,然曲乐终是俗物,不如小女与长公主合作诗赋以记,共载史册,岂不风雅?” 宋新月自信,在写诗作赋上,自己绝不弱人,倒是要看看这位长公主如何接招呢? 使团里可是带了史官的,史官会尽职尽责的记录今日所有人的一言一行流传后世。 姜永宁若是不应,未免露怯,若是应了,诗赋上输一截照样丢人。 这就相当于把姜永宁架在火上烤了。 宋新月脸上凝着笑意,犹如在棋盘上落下第一子,只等着姜永宁出招。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姜永宁没有落子,而是抡起棋盘对着她的脸砸下去! 姜永宁一笑:“本宫乃大乾监国,岂有亲做诗赋以娱宾客之理?”她凝视是宋新月:“宋小姐即是早堂先生的孙女,想来诗赋文章必然出彩!” “今日天晴气爽,华庭风静,便请宋小姐以此为题,做诗一首,赋一篇,与我朝文武百官品鉴。” 说罢,就有宫人把笔墨纸砚抬来,另有香炉一只置于案前。 宋新月的脸当即黑了下去,手指攥着衣角隐隐发白。 不愧是以女子之身监国的人物! 先是说自己身份高贵,在场的人不配叫她写什么诗赋,又出题考她,便把身份抬高了一层,只三言两语,比试就变成了考较,偏偏宋新月已经没有了回拒的余地。 再加上那句文武百官品鉴,无论她写得如何,都把自己所代表的国家脸面踩在了地上! 她输的一败涂地! …… 大乾宫,御花园内。 “殿下。”陆九躲在阴影处轻声道:“人已经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陆霁清踏碎了一截枯枝,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刚入乾国境内,就被乾国的人看管起来了!属下本想派人把他劫出来,但乾国的人看管甚密,恐怕要费一番波折。” 陆霁清闭了闭眼,一字字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人,我一定要!” 第30章 请质子舞剑助兴 星锟原本并不是奴隶,而是辽国先帝的暗卫。 作为暗卫,他的武功比陆九更强,还有一点是陆九无法企及的。 星锟通兵法,是天生的将才。 辽国新帝弑兄上位,星锟自然也落到了他手里。 新帝忌惮他,更厌恶他,却实在不舍得杀他,于是废了他的手脚,贬为贱奴。 为了羞辱他,还在他的脸上刻下奴印,并施以腐刑。 原本,他该戴上枷锁被发配边城,他却摆脱看守逃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混进了使团的奴隶营里。 这一批奴隶也是辽国送给乾国的礼物之一。 前世,陆霁清偶然发现了他,本能觉得他是个人物,就开口问姜永宁要下了他,那是姜永宁满心满眼都是他,要一个奴隶而已,当天就巴巴的给他送过去了。 陆霁清叫人医好了他的伤,却没有急着用他,全然一副施恩不图报的模样。 而星锟也没叫他失望,在他回大梁之后,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一日克三城,成为了大梁的不败神话。 重来一世,陆霁清当然不会看着他的王牌白白溜走,只是他的地位不比从前了,若问姜永宁要,不会给不说,怕是免不了还要被她羞辱一顿。 他只能冒险,动用自己的势力把人劫走! 他没想到的是,姜永宁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呢? 当夜,使团下榻鸿卢驿馆。 宋施宇奔波了一天,晚上也没闲着,带着礼物去拜访京中的大员和勋贵。 谁都知道他是来探虚实的,自然不会把他拒之门外,这一点,姜永宁一早就打好招呼了。 因着同是女子,姜永宁又在宫中开了金秋夜宴,专请宋新月一人。 因着白天诗赋一事,宋新月算是跟姜永宁结下梁子了。 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诗礼之家大小姐,被人捧惯了,哪受过那样的侮辱? 她心里提着一口气,在宫娥的接引下往永宁宫走。 宫娥提着灯和香球,眼睛偷偷觑着一身诗书气的小姐,忍不住恭维道:“宋小姐在辽国一定地位很高吧?辽国女子都像宋小姐这样吗?” 宋新月在心里翻白眼。 地位当然很高!她祖父的当世大儒,父亲尚了公主,兄长在朝中任要职,叔父更是当朝宰相! 像她这样的身份,哪里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 只是这些跟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说不着,只是冷冷道:“你们长公主以女子之身监国,把持朝政,说一不二,才叫真厉害呢!” 不阴不阳的讽刺一句,没想到那宫娥居然撇了撇嘴,小声道:“厉害是厉害,可未免也太刻薄,太狠毒了些。” 宋新月一怔:“刻薄?狠毒?” 宫娥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往宋新月身边凑得进了些:“是啊,您初来乍到,当然不知道,我跟您说啊,长公主看着慈善,但狠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长公主有监国之权还不够,连后宫的权力也要握在手里,她囚禁了太皇太后!把她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换成自己的眼线,可怜太皇太后一把年纪,连自己宫门都出不去!” “还有,阳平郡主,是长公主的亲表妹,因着看上了梁国那边送来的质子,而长公主一向把质子看成自己的所有物,当然不容觊觎,为此掌嘴、罚跪,还赏了四十庭杖呢,听说现在阳平郡主还走不了路呢。” 这样狠毒的事,饶是宋新月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追问道:“她竟敢如此行事,难道不怕被朝臣弹劾吗?” “怕?半年前,弹劾长公主的奏折能把人埋了,你道后来怎样了?那个人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连掉脑袋的都有!” 宋新月眸光闪了闪。 “你刚才说,质子是怎么回事?” 宫娥越说越大胆,道:“质子也是可怜,被梁国送来之后就被长公主收做禁脔,一开始待他还不错,后来也不知怎的,质子失了宠,现在过得连奴才都不如。” 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庸暴君形象逐渐在宋新月的脑子成形。 她不屑的轻哼一声。 亏她还当长公主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没想到却是这等酒色残暴之徒! 若非眼下是在大乾宫,宋新月一定掉头就走! 她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自是要好好讽刺一番。 永宁宫上下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殿内燃着袅袅青烟,丝绸挂壁,在灯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更显富贵奢华。 姜永宁坐在上首,十分客气的把宋新月让至右手边的尊客位置上。 左边还有一众命妇相伴。 觥筹交错间,宋新月淡笑着问道:“听说梁国质子正在大乾宫中,怎么不见?” 姜永宁喝了些酒,脸颊红红的,眸光里潋滟着水色。 “宋小姐消息竟如此灵通,不错,前些年我父曾与梁国交战,梁国不敌,便将自家皇子送来为质。” 她拍了拍手,“秋怜,去唤质子过来,大乾宫有贵客,他怎么能不来呢?” 少顷,陆霁清被带了进来。 他难得换了身体面衣裳,到了正殿中朝主位略施一礼,姿态不卑不亢,然而幻视一圈,宴席上并没有他的位置。 陆霁清垂下了眼睛。 宴无好宴。 “过来。”姜永宁轻佻的朝他招了招手,陆霁清只得过去。 案桌上有酒,有点心和几样精致小菜,酒杯已经空了。 姜永宁瞧了他一眼,戏谑道:“平日不是很乖觉么,怎么今日当着贵客的面倒还拘谨了?” “倒酒呀。”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扎向他,都是如出一辙的轻蔑和戏谑,戏谑中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审视。 暴露在这种目光下,陆霁清感觉自己仿佛是赤裸的,就好像,自己体面的衣裳被一件件剥掉。 他不动声色,为姜永宁斟满了酒杯。 姜永宁没动,只是盯着他。 她不动,陆霁清只好动起来。 他托着酒杯,低下高傲的头颅,弯下身子,将酒送到姜永宁的唇边。 姜永宁这才笑了,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酒,笑道:“质子武艺好,剑法更是精妙,还请质子舞剑助兴。” 她瞟了眼一旁拧眉的宋新月,道:“宋小姐是我大乾的贵客,对你好奇的紧,你可千万莫要让她失望啊。” 第31章 他是本公主的狗 这是明晃晃的羞辱,更是一种炫耀。 把大梁踩在脚下的,高高在上的炫耀。 陆霁清愿意承受姜永宁的侮辱,也愿意承受她的亵玩。 他会在床上摆出所有取悦她的姿势,放低姿态,用身体供她取乐。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因为他爱她,也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可是,陆霁清不能忍受被她展示,向商品那样展示,更不能让自己代表的梁国臣服于她所代表的大乾! 他僵在那里,目露祈求。 不要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给他一些颜面,好么? 姜永宁残忍的拒绝了他。 “来人,请质子去换衣服,把寰宇剑拿上来。” 她含笑注视着他,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下一勾,一片苍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这身衣裳不错,但不适合你。” 她为他准备的,是面首的衣裳。 一层质地轻盈的薄纱,内里仅有一条长长的红绳。 陆霁清从来不知道,世上竟会有这样的衣服! 还有那把剑。 陆霁清认得那把剑,剑柄上镶嵌着宝石,华丽非常,剑身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华丽,却不实用。 本也用不着它实用,因为这本就是乐人之剑,它甚至都没开刃。 陆霁清没有动,双拳捏紧,脸色铁青,冷冷道:“我不会舞剑,公主还是另请他人吧。” 他正要走,却被姜永宁勾住了腰带——用切牛肉的小刀。 刀子锋利,轻而易举地割裂了腰带。 满殿寂静,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宋新月暗暗的想,长公主果然积威慎重,在场的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乃至国夫人,面对这么荒唐的事,却无一人敢开口。 她正要说话,却见陆霁清先动了,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不过看见寒光一闪,把锋利的小刀已到了他的手中。 握刀的手有些不稳。 “永宁,别逼我。” 谁都能听得出声音里的祈求之意。 偏偏姜永宁置若罔闻,脸上仍旧挂着戏谑的笑意。 “你不肯?” “我……” 姜永宁的手指忽然封住了他的唇,然后她站起来,粗暴地扯着他的领子到自己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 纵然全场安静也没有人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只能看到质子瞬间惨白下去的脸。 他的脸色变得太惨,就好像一脚踏空,自万丈绝壁掉入了冰河之中。 “你……” 姜永宁说完,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去吧。” 陆霁清僵硬着身子,施了一礼,而后竟真的抓起托盘里的衣裳入了后殿。 少顷,他换好了衣裳。 轻盈的纱越发衬得他身子莹白似雪,而里面死死绑缚的红痕巧妙的勒紧了他的敏感点,也遮住了他身上那几道败兴的伤疤。 这样的衣裳穿出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而后纷纷捂住了眼睛。 实在是……实在……有伤风化! 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怎的如此淫荡! 他明明已经拒绝了,又为何那么轻易的妥协呢? 长公主究竟说了什么? 不得而知。 陆霁清接过剑,只想快点结束,再待下去,他只怕会忍不住呕吐。 偏偏姜永宁又叫住了他。 “慢着!” “不知长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陆霁清的声音已听不出喜怒。 姜永宁嫣然一笑,“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想请你喝些酒罢了。” 她拎起一个漂亮的酒壶,壶嘴强硬的送到他的嘴边,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唇齿,硬灌了进去。 这不是她的酒,而是他曾经喝过的酒。 这是大量的酒液涌进喉咙之后,他才意识到的事。 喝了这酒之后,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倒是记得从她的床上下去之后,身子虚软了很久,连嗓音也沙哑了。 陆霁清开始舞剑。 他武艺很好,剑也舞得漂亮。 殿内银光闪烁,剑气连成一片,明明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剑,在他手中却有了斯斯风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他仿佛听见了喝彩声。 手脚很快软了下去,身子开始燥热,不知何处来的欲望将死死他扼住。 然后他听见了轻轻的,压抑的呻吟声。 那仿佛是自己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咬住了唇,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陆霁清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时候,他想杀人,他想把那一双双注视的眼睛全部杀掉! 剑被高高抛起,掉在了一边。 他也跟着倒了下去,额头泛起青筋,想站起来,却是徒劳。 姜永宁摆了摆手:“质子这是怎么了?醉了么?真是可惜了。” “来人,把他抬下去醒醒酒。” 七八个小宫女上前,拖着陆霁清的手脚四肢,就要把人抬出去。 看到这儿,宋新月实在忍无可忍,站起来冷冷道:“这便是大乾的待客之道吗?” 她厌恶姜永宁这样侮辱别人以此取乐,更看不起陆霁清自甘堕落,明明是出身高贵的皇子,却当着这种多人的面,做出如此下贱之举! 姜永宁却是不以为意,“酒宴助兴而已,宋小姐何须如此恼怒?” “纵是助兴,长公主也未免太饥不择食了。” 姜永宁挑了挑眉:“我还以为宋小姐是在为质子抱不平,原来竟不是吗?。” 宋新月心下一惊,有些后悔,质子毕竟是也是皇子,迟早会回到梁国,那句“饥不择食”未免把人看得太低了。 国君本想跟梁国交好,定下共伐乾国的大计,她身为使者,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得罪了人。 当下,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公主如此虐待质子,就不怕梁国讨伐吗?” 姜永宁摇摇头,语气悠然,“宋小姐,纵是本公主玩弄的是一条狗,那也是本公主跟那条狗的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陆霁清听得分明,心冷得像是结了层冰。 他想成为她身边的那个人,她却并未把他当成人。 一条随时可以玩弄的狗而已,一条狗,无论怎么对待都没有关系。 第32章 目光里是揉碎了的星光 陆霁清被送到偏殿去醒酒。 屋子正是他从前睡的那一间,许久没人住了,竟也出奇的干净整洁。 床榻已经用暖香薰好,被褥都是新换上的。 陆霁清脱了那身有伤风化的衣裳,由两个宫人服侍他洗浴。 酒后本不适合洗浴的,尤其被热水一蒸,会让他头晕的更厉害,心脏也会很不舒服。 只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他舒不舒服,只会在意他身上是不是还有酒气,等下服侍公主的时候,会不会熏到公主。 洗浴完,他就被搀扶着躺倒那张床上去,嘴里含着清新口气的香药,很苦。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换上了柔软的寝衣,蜷在水红色的被子里,只等待着他的主人拆开享用。 陆霁清看着床边的烛火。 烛火昏暗,静静的燃烧着。 夜宴散后,姜永宁被搀扶着回了寝殿,她也喝了不少酒,现下正小口啜着秋怜递来的醒酒汤,心情很是不错。 “这位宋小姐倒还真是个秒人。”她笑着说:“秋怜,她写的诗赋你瞧见没有?” 秋怜自小跟在长公主身边,陪她上沙场,也陪她入学堂,诗赋一道虽不大通,眼力倒还是有的。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奴婢看了,实在没什么稀奇,辞藻堆砌,华而不实,公主的诗赋文章比她好一万倍!” “你啊!”姜永宁含着三分醉意点了点她的额头:“可别给我戴高帽,那样的文章我可写不出来。” “宋小姐的确才华斐然,你若细细看过她的文章就知道,她这个人一身傲骨,眼高于顶,心中的抱负更不亚于朝中文武,实在难得。” 说到这儿,姜永宁顿了顿,笑容更添了几分玩味。 “方才陆霁清舞剑的时候,你可瞧见她是什么表情?” 秋怜道:“还能有什么表情?脸拉的那老长,简直把‘成何体统’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活像个老学究。” 姜永宁手中拨弄着茶盏,悠悠道:“是啊,她看不惯这种事,忍无可忍之下,对我也不甚恭敬,却在下意识维护陆霁清……你品出什么来没有?” “她看上陆霁清了?” 姜永宁摇头大笑:“自然不是。” 很显然,宋新月无论是对她这个长公主,还是对质子都不屑一顾,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非常,但在出言指责时,却是把质子摘了出去。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宋新月代表辽国出使,她的意思,就是辽国的意思。 今夜这出戏,是姜永宁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试一试辽国的态度。 想必洺珏那边,也很快会有答案了。 时辰也不早了,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公主,质子已经送去了偏殿,您还召他侍寝吗?” 不说她倒还忘了。 “走,去看看。” 葳蕤的烛火下,被药力侵蚀的男人看起来实在鲜美可口。 前生今世,姜永宁都很喜欢他这张脸。 锦被掀开,她坐在榻上,一点点的解开他的寝衣。 苍白的肌肤泛着莹润的红,上面还有绳子绑缚的痕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一处皮肤便战栗起来。 “嗯……” 陆霁清咬着唇,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目光里带着揉碎了的星光。 “永宁……”似承受不住一般,陆霁清伸出了手,忽地一把捏住了姜永宁的腕子,落下五个深深的指痕。 “给我,别折磨我,我……我受不住了。” “是吗?”姜永宁抽回了手,静静欣赏着他忍耐着药力,“我偏不。” 她真的很想看看,能把这个人逼到什么地步。 他究竟要怎样,才会撕下这副伪装的面具呢? 在床边的匣柜里,放着一盒脂膏,她坏心眼的打开盖子,将脂膏放在他鼻下让他嗅。 “这是内庭体察上意,特意送来给我的,听说前朝公主养面首的时候,最爱玩这个了。” 他似绝望一般闭上眼睛:“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为何……为何还要……” 夜宴上,他不肯舞剑,她便贴着他的耳朵,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在他听来最可怕的话。 “寰宇剑的剑柄有六寸长,你若不舞剑,我就把它送到你的身体里去……我会叫人扒光你的衣服,或许还会叫一群太监按住你……” 陆霁清只好妥协。 其实他想过她会食言,却仍留着一分希望,去赌她的心软。 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不会的。 陆霁清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擒住姜永宁作乱的手,把她整个人扯到床上,压在身下。 玉器摔在地上,断成两节。 “你……” 姜永宁有些慌了,她虽也习过武,但无论是力气还是技法都不是陆霁清的对手。 她被他牢牢禁锢住,纵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 她这才有些慌了。 不是说药效有四个时辰吗?为什么…… 陆霁清的身子很热,当他的手撕开她的衣裳,两人赤裸相对时,姜永宁好似被烫到了,身子激灵灵打了个颤。 他喘息着,蜻蜓点水般侍弄她的唇,只蹭了那么几下,便引得身下人惊喘不已。 “啊……” 姜永宁眼睛里立刻有了泪意。 这不是第一次了,也并不疼,嘴上说着服侍她的人更是尽心尽力,男女两情相悦时的欢畅在身体上绽放。 明明一切都很好,可姜永宁却觉得屈辱极了,恼羞成怒时,手死死抵着他的肩膀,扇了他一巴掌。 陆霁清本就因情欲泛红的脸更红胀几分。 他甘之如饴,放任自己在这一刻沉醉下去。 在共赴极乐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匆忙脚步声闯了进来。 殿外,雁回慌张道:“殿下,出事了!” 第33章 误会 雁回这个时辰来找她,一定是那个人出了什么纰漏! 姜永宁急着过去,偏偏陆霁清怎么也不肯放开她,在狂风暴雨一般的冲刺下,她刚提起几分力气就又软了身子。 她心中恼恨,手上运了十足十的力道拍在陆霁清的笑腰穴上。 陆霁清正在要紧的时候,被这么一打断,闷哼一声,直接摔下了床。 姜永宁匆匆披上衣服,转入内室, 内室烛火通明,雁回满面羞惭道:“本来我带着人看守极严,原本发现了有人暗探,奴婢想着一举拿下这个贼人,就没有声张,没想到贼人声势浩大,竟敢冲击行宫,把人劫走了。” “劫走了?是什么人?” “看服饰佩刀,应该是辽国边军做下的。”雁回愤愤道:“正好辽国使团在此,长公主不妨去问责使团,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糊涂!”姜永宁一连阴郁,“你也不想想,辽国既然把人送来,为什么多此一举又把人劫?” “难道不是辽国?”雁回瞪大了眼,“不是辽国又会是谁,莫非是梁国?这就更不可能了,梁国与辽国素无往来,劫他们的奴隶做什么?” 姜永宁朝卧室忘了一眼,目光冷冷。 她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咬牙道:“将质子扔回重华宫!再赏他三十鞭子!” 原想重活一世,可以赶在陆霁清之前救下星锟,就算不能叫大乾多一员大将,也好过被他们得了去。 在使团到京的第一天,她就把他们带来的奴隶筛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星锟,叫人接到行宫好生养着,不曾想还是被梁国的人劫走了! 姜永宁思来想去,就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只当是陆霁清前世慧眼识英雄,在那么多奴隶中一眼就看出了星锟的不凡。她还暗自佩服过陆霁清的眼力,却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性。 星锟本就是梁国派去辽国的奸细,亦或是在陆霁清当质子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接触! 星锟来大乾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前世陆霁清光明正大的把人要过去,今生他光明正大的把人抢过去,亏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占尽先机,到头来却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想通了这一点,姜永宁更觉得怒不可遏! “再加二十鞭子!泼冷水拖到院子里去跪着,严密看守重华宫,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逼不出一个陆九!” 顿了顿,又道:“别让他死了。” 鲜血在脊背上迸溅,五十鞭下去,陆霁清的后背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有几处伤入肌理,鲜血犹如涓涓细流,不一会便在地砖上晕开。 陆霁清咬着牙,还没喘过一口气,一桶冰水迎头浇下,一身皮肉当即抽搐着痉挛,他闷哼一声,痛楚凝在脸上。 长公主没说让他跪多久,那便一直跪着。 他本就因为强行运功冲散药力受了不轻的内伤,如今又受了这样的酷刑折磨,在东方日出时,吐了口血,昏倒在庭院里。 看守的宫女实在于心不忍,在她看来,质子明明谨小慎微,没有任何过错,无缘无故的受了这样的罪,心惊胆战的找到了秋怜。 “秋怜姑姑,质子发热昏倒了,身上滚烫,您要不要跟长公主说说,传御医过来?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秋怜沉吟一番,道:“长公主身负监国重任,繁忙不堪,岂能事事都要烦她?” 小宫女迟疑道:“那……那质子……” 秋怜叹息一声:“罢了,你去请御医过来看看吧,稍后我自会去向公主回禀。” 破落的偏殿里多了一张床,上面垫着软软的棉被,陆霁清被抬着放在棉被上,御医只看了一眼便叹息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 秋怜咬着唇道:“质子……会死吗?” 御医捋着花白的胡子,摇头道:“十天半月就来这么一遭,纵是保住了这次,下次也难说啊。” 秋怜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包银子,塞在了御医怀里:“烦请林先生好生开药医治,勿要保全他的性命,只是千万不要让长公主知道。” 御医把银子一推,“姑娘心善,老朽又岂是那多嘴多舌的人?我尽力医治就是了,就是姑娘往后也请劝劝长公主吧,质子孤身来此,实在是可怜。” 秋怜往榻上瞧了一眼,苦笑:“公主若想存心折磨一个人,岂是我能劝得动的?她只盼着把质子弄死才好呢。” 陆霁清已经醒了,但他宁愿就此昏睡过去。 秋怜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永宁是真想要了自己的命吗? 她从未信任过自己吗? 那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辛苦经营,忍下那么多屈辱为奴为仆究竟算什么? 十指深陷进被褥中,眼瞳几乎碎裂。 当黑暗漫上这间屋子时,陆九鬼魅般出现在床榻前。 “殿下,你……” 陆九刚从行宫中劫出了星锟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他虽不聪明,倒也猜的出,星锟一旦被劫,殿下一定会被怀疑,当他看见整个重华宫被围得铁通一般,就知道殿下肯定又被为难了。 一直等到晚上,守卫换班的间隙才溜进来。 殿中浓浓的药味冲不散那股血腥气。 陆九颤抖着手去查看陆霁清的伤势,当触及他的皮肤时,怒火瞬间冲向头顶。 “这个毒妇!” “陆九,你来了。”陆霁清自昏沉中悠悠转醒,“把星锟带回梁国,交给林相……” “殿下!我带你回去吧,再不走,你真的会死在这的!” 陆霁清喉咙里嘶声作响,他竟在笑,笑声闷闷的。 “我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大梁局势未明,乾国又早有准备,再加上如今辽国出使,未来极有可能达成同盟,我们不得不防。” “殿下是说……” “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 姜洺珏在做风筝,把宫人支开偷偷的做。 太傅说了他好几次,什么“做此孩童戏”“望之不似人主”,他不怕太傅唠叨,只怕太傅添油加醋的告状,长姐会对他失望。 只不过是一天里抽出那么一小会儿罢了,有什么打紧? 风筝的骨架已经做好,小小的一个,他正往上刷浆糊,糊明纸。 “浆糊太多了,纸会变干硬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姜洺珏瞬间就僵住了。 第34章 好歹毒的离间计 “长……长姐?” 姜洺珏愣了愣,赶紧把风筝扔到一边儿去,一脸的心虚,“我……我就是……这个风筝……” 姜永宁把风筝捡回来,交到他手里。 “玩儿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玩这些,父皇从不说我。” 姜洺珏低下头,眼泪在眼睛里滚来滚去。 他只觉得羞愧。 他真真的相当好一个皇帝,一个合格的帝王,把长姐护在羽翼之下,不让她那么累。 可是…… 姜永宁坐下来,把做了一半的风筝放在案桌上,重新调整浆糊,贴上明纸。 “谁说当皇帝就一定就要每天看折子,听政事了?那样可活不久。” 她笑起来:“洺珏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看已经很有明君的样子了,闲暇时做点小玩意有什么打紧?” 姜洺珏的眸子这才亮起来,一脸的雀跃,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做个小小的风筝而已嘛,能耽误多少功夫?” 他兴冲冲的找来颜料,在明纸上画画。 很快,一只苍鹰便有模有样的呈现出来。 姜永宁只是笑,笑容里渐渐多了几分凄楚。 毕竟是个孩子啊。 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一个孩子来说,会不会太…… 可她一定要说。 风筝很快就做好了,姜洺珏却没那着出去玩,而是珍而重之的收好,跟着,整整衣裳坐好。 “长姐此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洺珏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姜永宁本想像往常那样摸摸他的头,却被姜洺珏躲开。 他庄而重之道:“议事的时候,还是要规矩些,监国长公主不可逾矩。” 姜永宁愕然,旋即失笑道:“是。” 她换了敬称:“陛下,前日官中宴请宋施宇,可探出什么门道了吗?” “正要与长姐……长公主分说此事!”姜洺珏从案上挑出几张用蜜蜡封好的信笺来。 “这是礼部礼部和户部的上奏,这两日来,宋施宇除了在京中闲逛之外,还带着礼物拜访过这几位大人,言谈中似有窥探之意。” “昨日我宴请他,说了两国邦交的事,这个宋施宇实在油滑,说话模棱两可,就是不给人个准信!” 姜洺珏道:“长公主这边情况如何?” “差不多。” 说话的功夫,姜永宁已经把桌上的几封密信看完了,摇摇头道:“意料之中的事,就是去市集买菜还得好好挑挑呢,何况是建交这么大的事。” “最多五年,咱们大乾跟辽国、梁国必有一战,究竟谁是谁的盟友?谁是谁的敌人便是在要在此时辨个明白了。” 姜洺珏有些气恼道:“辽国实在刁滑,他两边下注,等着咱们跟梁国去拉拢他!” “天下为棋盘,辽国已经落子了,咱们决不能失了先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姜洺珏眉心一沉:“联姻?” 联姻不是和亲,双方都得拿出让对方满意的价码来。 姜洺珏毕竟年岁还小,上一世让他早早娶了个不爱的女子,终是误人误己,所以,姜永宁这一次绝不会再牺牲他的婚姻。 姜洺珏看懂了长姐的意思,直接跳了起来,“不行!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无论如何,长姐你都不能嫁过去!” 姜永宁抿唇一笑,在弟弟头上弹了一指头,“想什么呢,我可是监国!走了,你怎么办?” 姜洺珏摸摸脑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又别扭起来,试探着问道:“长姐可是有了心仪的人选?” “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 宋施宇虽然还不到而立之年,倒也是二十五六岁了,像他这样的贵族公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还没娶妻,甚至还没订婚,实在罕见。 罕见到姜洺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当姜永宁透露出想召他为驸马,促成两国联姻之后,姜洺珏就急不可耐地派人去查他。 越查越不对劲。 不是这个人不好,而是太好了,好的像是有人精心编撰出来的。 容貌自不必说了,别说是那些王公贵族,怕是举国都找不出这样俊俏的人,哪怕以陆霁清姿容,在他面前都要黯淡几分。 宋施宇的容貌几乎跟人隔了一层似的。 家世么,母亲是国君的妹妹,父亲出身世家大族,也是朝廷要员,叔父是宰相,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更主要的是,宋施宇还是个文武全才,君子六艺、星象占卜、奇门八卦、无一不通,跟他妹妹简直就是京都双璧,令无数人望而却步。 还是那句话,这样的人,为什么迟迟不娶妻呢? 不等姜洺珏查问明白,抛出联姻的橄榄枝,驿馆就出了事。 驿馆早就出了事。 先是饮食,宋家兄妹都偏爱清淡的菜色,自带厨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吃坏了肚子,一查才发现,饭菜里不知被谁下了番泻药! 若说这是一时不小心,隔天宋新月的房间里就出现了大量的死老鼠。 宋新月被吓得脸都白了,一面叫人换屋子,一面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长公主干的好事!” “那女人蛇蝎心肠,不想歹毒至此,那日我只是看不过眼,劝谏她几句,她竟这样害我!我这就进宫,找她要个说法。” 宋施宇眸光沉沉,道:“你我身负重任,此事还是不易声张的好,你且忍耐一二。” 宋新月气得一连写了十首诗讽刺姜永宁,这才稍稍咽下口气。 这边诗刚写完,她新搬的屋子就着火了。 秋季干燥,火势一旦起来,就很难灭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驿馆都陷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宋新月被两个婢女架着,好不容易才从大火里逃出来,乌云般的长发被火烧去一半,身上也有几处烧伤。 她也顾不得这些,若不是被人拉,又要冲进火里去。 “我的书!我的南朝孤本!我的诗稿!” 向来端庄稳重的名门闺秀撕心裂肺的尖叫着,从未有过的失态。 宋施宇倒是没被烧着,阴沉着脸抓到了纵火的人。 “大人饶命,是长公主让我来的,是长公主逼我这么做的呀!她妒忌宋小姐的美貌,才下了这样的毒手,实在不干我的事啊!” 消息传回永宁宫,姜永宁气得比宋新月还疯,砸了十来个花瓶。 “卑鄙!无耻!” “马上派御医给宋小姐看伤,紫玉膏,神仙玉女粉都带着,对了还有我宫里的焦尾琴,都带上,摆驾驿馆!” 第35章 稍有一刻心软 姜永宁带着人急匆匆往驿馆赶。 不是猜不出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除了梁国的人不做他想,她身边不正有个卑躬屈膝的卧底吗? 该死的陆霁清,千防万防,一天恨不得八百双眼睛盯着他,他竟还能背着她弄出这么大事来! 那个陆九莫非是什么神仙精怪不成? 亦或是大乾宫内还有别的奸细? 有心想把陆霁清抓过来再好好审问审问,可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跟辽国的结盟! 就算宋家对她心有芥蒂,也决不能白白便宜了梁国,让他们踩着自己的脸面抢先一步。 长公主銮驾急三火四地赶到驿馆,只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 火势凶猛无比,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驿馆已经被烧为白地,还牵连了左右十数间房舍。 幸亏是白日里,除了宋小姐之外,并无其他人受伤。 没有出人命就好。 姜永宁稍稍松了口气。 不说宋氏兄妹,就是使团里其他人出了命,结盟之事恐怕也难再转圜了。 “使团现在何处?” 一个绿袍小官满脸的黑灰,跪在御撵前,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道:“陛下才派了人,将使团接到了玉山行宫安顿。” 姜永宁眉头蹙起,厉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天子脚下当差,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绿袍小官当即被吓得冷汗涔涔。 使团下榻驿馆,衣食住行全都由他负责,现在驿馆竟着了火,害得使臣受伤,若是意外也就罢了,偏偏是有人故意纵火。 退一万步讲,哪怕他能拿住纵火之人,也算将功折罪,偏偏纵火之人还是被辽国使臣截获的! 更打脸的是,纵火者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护国长公主的命令! 这事往小了说,辽国深受侮辱,从此与大乾断绝往来,往严重了说,没准辽国就得以此事作筏子,像大乾宣战。 绿袍小官就是想为自己开脱都找不到词,斩首都是轻的,不株连三族都是陛下和长公主格外开恩了。 姜永宁气得扶住额头:“将涉及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押入诏狱,交由刑部定罪!” “摆驾行宫!” 宋新月心疼那些被焚毁的孤本典籍,一时间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受了伤。 到了玉山行宫,太医过来拿了烧伤的药膏过来,她才后知后觉,身上好几处都落了疤,狰狞可怖的样子,宋小姐只瞧了一眼就几乎昏过去。 当侍婢禀报说长公主带着东西过来探望,宋新月哪还维持得住世家贵女的风范,破口大骂着让她滚。 还是宋施宇更冷静些,安抚住妹妹,亲自去见了姜永宁。 刚好,姜洺珏的御驾也才刚刚赶到,姐弟俩在行宫门口碰了面。 “长姐!” 小皇帝从御撵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姜永宁的胳膊。 “我听说你妒忌宋小姐的才华容貌,这才火烧驿馆?” 姜永宁简直哭笑不得:“我是监国公主,犯得着去妒忌她?显然这是梁国那边坐不住了,逼着大辽倒向他们!” 姜洺珏一听,赶忙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咱们得跟使臣解释清楚!” 行宫小室里,宋施宇礼数周全,好像刚刚被火烧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姜洺珏赐他免礼,上茶。 宋施宇便捧着茶,神色始终淡淡的,在听完一段冗长的问候之后,他站起来施了一礼。 “有劳陛下和长公主费心,舍妹身子无碍,只是容貌有些毁损——她毕竟是个未嫁的女儿家,难免心怀怨怼,还请陛下,长公主勿怪。” 这话听着不失风度,却是极为客气疏离的,也有送客的意思。 姜洺珏毕竟年岁还小,心里藏不住事,急着分辩道:“那纵火之人是存心陷害!长姐是最仁慈不过的,断不可能青天白日的去放火!” 姜永宁道:“不知纵火者现在何处?” 宋施宇放下杯子,清凌凌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又很快错开。 “我自然不会去信他一面之词,本来是要送往刑部严审的,他却在押解途中畏罪自尽了。” 姜永宁深深一叹。 “宋大人,你此来大乾,想必也是带着期望两国结交的念头,辽国新帝继位,我大乾又何尝不是,眼下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 “只有梁国,这些年秣兵历马,对周边大国磨刀霍霍,其心可诛,倘若大辽真的舍大乾而去交往梁国,无异于与虎谋皮!” “放火之人究竟是谁派来的,还请宋大人细思。” 也不知是不是姜永宁的错觉,宋施宇的神色好像露出几分玩味。 “无论他是谁派来的都不打紧,臣只问长公主一句话。” “什么?”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姜永宁怔住。 她虽然读书不多,《论语》到还是读过的,只好苦笑道:“典守者不能辞其责。” 宋施宇将茶添满。 姜永宁拉了拉姜洺珏的袖子,俩人告辞。 “长姐,你跟宋大人打的什么哑迷?他究竟信了没有?” 轿撵并排而行,姜永宁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他的意思是说,不管放火的人是谁派来的,终究是在大乾的驿馆做下的事,咱们保护不周,难辞其咎。” 姜洺珏重重拍了下轿撵:“这个宋施宇,当真刁滑!” 姜永宁怅然道:“他说的也在理,事到如今,抱怨和问责已经没用了,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 “咱们该怎么办?” 姜永宁倒是想出三四个主意,只是还需拿到朝堂上,跟朝臣议一议。 回到宫中,姜永宁带着人直奔重华偏殿。 压的一股火正没处出去,自然少不得把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法的人拎出来好好责问责问。 她是带着刑具来的。 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腐臭气扑面而来,姜永宁蹙着眉,几欲作呕。 殿内昏暗,陆霁清本在昏睡中,门一开,夕阳洒进屋子,有些刺目。 他眯了眯眼,“你来了。” 声音已是虚弱至极。 姜永宁走近了些,才发现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色,诡异的热度混着腐臭从他身子里散发出来。 他在发抖,嘴唇也是苍白的,吐出的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好似在忍耐着无边痛苦。 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不知怎的,姜永宁忽然有了一刻的心软。 第36章 和陆霁清的过去 姜永宁的手落在陆霁清的脸上,心脏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身上很烫,却极力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好像很冷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也会脆弱至此吗? 恍惚间,姜永宁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霁清时的情景。 那是一年前,父皇刚刚过世,洺珏在哭泣中被抱上皇位,她这个监国长公主也被那些权臣勋贵们压得喘不过气,连看一眼奏章都会被群臣弹劾牝鸡司晨。 后宫里,更有太皇太后拿孝道压她,永宁宫上下都是她老人家的眼线,行止坐卧都在她掌控之中。 那一年,姜永宁十七岁,天真的幻想着,她的叔伯舅舅们会帮着她打理朝政,太皇太后坐镇中宫,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洺珏也会在这些人的辅佐下长成明君。 陆霁清的到来打破了她天真的幻想,告诉她,当权者失去权柄,就相当于把自己送上案板任人宰割。 一个战败国的质子到了异国他乡,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年的重华宫跟现在一样,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内庭发放的宫例从来没有足数到他手里过。 他过得很苦,连最低贱的奴才都可以欺负他,姜永宁偶然路过,刚巧看到两个小太监因为办差不力受了气,就把他堵在红墙下殴打。 陆霁清一声不吭的忍着,不管怎么打他骂他,他都无动于衷。 姜永宁自幼上战场,养成一身血性,最看不上这样任人欺凌的木头,当下便出言讽刺道:“梁国的皇子都像你这么脓包吗?难怪输得一败涂地。” 陆霁清冷冷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而是用脚尖踢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石头被他捏成了齑粉。 姜永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惊呼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陆霁清冷笑一声:“还手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两个小太监,打赢了他们我就能回去?内庭就不会克扣我的份例?” “我从不做无用的事,也不愿争一时意气,只想留有用之身,以待明日。” 他说完才斜着眼打量她,问道:“你又是什么人?看你衣着打扮,也不像宫里的奴婢。” 姜永宁抬了抬下巴,傲然道:“我是监国长公主。” 她等着陆霁清跪下来朝她磕头,卑躬屈膝的讨好她,却没想到,陆霁清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扭头便走。 姜永宁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她追上去道:“你不求我?” “求你?” “是啊,你若是好好的求我,我说不定会心软,吩咐内庭对你好一些,或许放你回梁国也说不定。” 陆霁清嗤笑一声,冷眼看她:“你没有这个权力。” 被说中了心事,姜永宁有些恼羞成怒:“谁说我没有权力?宫中上下对我都很尊敬,人人见了我都要跪下行礼。” “你以为这就是权力?”陆霁清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一个被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傀儡,只因为别人对你行礼便沾沾自喜?” 他毫不客气道:“内庭大太监会对你行礼,他的主子却是太皇太后,朝臣尊称你监国长公主,你却连一本奏折都摸不到!” “你!” 姜永宁快步上前把他揪住,刚扬起拳头又放下,化成长长一声叹息。 “你说得对,现在很多事我都做不了主,不过没关系,洺珏会长大的,只要他长大了……” “他长大了,只会从小傀儡变成大傀儡。”陆霁清摇着头,自顾自的往前走,一副不想跟蠢人多说的模样。 “我以为,身为公主,就算没有读过几本书,也该知道历史,知道傀儡皇帝都是什么下场,指望权臣吐出手中的权力,还不如指望上天降下一道雷,把他们都劈死。” 陆霁清走了,姜永宁却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直到她的贴身婢女们追上来。 “长公主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快回去吧,马上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得去慈宁宫请安呢,要不然太皇太后又该训斥您了。” 姜永宁这才回神,回头看着荒草萋萋的重华宫,忽然问道:“当年父皇和母后在时,可曾早晚都要去慈宁宫请安?稍有差错便要被训斥?” 以秋怜为首的婢女被问得愣住。 “没有,先皇政事繁忙,先皇后还要打理后宫,太皇太后体恤……” “是体恤吗?还是父皇母后的权柄让她忌惮,她若想在后宫里过得好,只能识时务一些?” “长公主慎言!” 姜永宁自嘲般笑了笑。 “去跟太皇太后说一声,我想把质子调到我宫里,就说……我想知道一些梁国的风土人情,想让质子陪我玩。” 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太皇太后也乐得纵容她,也乐得博一个慈爱的名声。 陆霁清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到了永宁宫之后,教她一点点拿回她本该就有的权力,又一点点拔出太皇太后的眼线,提拔自己的亲信。 可以说,姜永宁是被陆霁清手把手教着,从一个率性耿直的“将军”,变成一个算计人心的政客,成为名副其实的监国长公主。 她想,或许自己就是在那时爱上他,本能的依赖他、信任他,最终放虎归山,酿成大祸。 灭国之耻由在眼前,城破的那一日,她真想拉着陆霁清同归于尽! 我曾那么信任你,你扶持我走上高位,我许你在大乾宫说一不二,这一切,怎么能化成刺向我的利剑呢? 可当陆霁清在她面前气息奄奄,她又实在没法在这种时候去拷问他。 “质子受伤之后,有什么人进出过?” 这话是问向重华宫看守的。 一个衣着不凡的宫女站出来:“回禀长公主,质子伤重之后,只有秋怜姑姑带着御医来看过,并无旁人进出。” 姜永宁眸光一凛:“并无旁人?” 宫女全身一颤,忙跪下来道:“不敢欺瞒长公主,重华宫守卫三百,日夜轮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绝没有外人进出。” “那陆九是怎么混进来的!驿馆又是怎么失火的!” 姜永宁双眸红得像是要滴血,突然上前,扼住了陆霁清的咽喉。 “我数三个数,把你的暗卫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姜永宁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含着的泪光。 第37章 一巴掌和一个甜枣 屋子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说着公主息怒。 姜永宁手劲儿不小,或许比不上全盛时期的陆霁清,但想要掐死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还是很轻易的。 陆霁清本就泛着诡异红潮的脸,因着变得更红了,额头上青筋绽出。 许是因为实在太虚弱,他连呛咳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身上滚烫,姜永宁能感觉到,脉搏在她手心里缓慢而微弱的跳动着。 他真的,随时会死。 真的要杀了他吗? 姜永宁心中恼恨。 不是说暗卫是最忠诚的,随时会为了主人的命令去死吗?现在他的主人快死了,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就那么怕死吗! 姜永宁眼眸里染上血丝,几乎是歇斯底里一般喊道:“陆九,你给我出来!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他?” “你出来!我只要你的命,你死了,你的主子就能活!” 说着,她忽然冷笑,抬起陆霁清的下巴,在他苍白干涸的唇上重重揉了一把。 “他的身子很好,我还没有享用够呢,实在不舍得杀他,你可千万别逼我。” “你老这么躲着,你主子药食不周的,身边也没个人服侍,就算我不杀他,他也快活不下去了。” 过了许久,别说人,耗子也没多出来一只。 连姜永宁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并没有陆九这个人,驿馆的事情也跟陆霁清全然没有关系? 他那么聪明,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毁了乾辽两国的结盟,她必然大动肝火。事到如今,他总不能还觉得,她对他仍旧心存爱意,不忍下杀手吧? 思忖间,湿漉漉的热度忽然袭上了姜永宁的腕子,好似被烫到似的,她的手一僵,再无一丝力道。 “永宁……信我……信我一次,我……不会害你的……” 因着高热不退,陆霁清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胡话。 “第一次……我是故意的……我不想走,别……别跳……我错了。” “永宁……那些话,他们不是真心的,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声音很含糊,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约是一些讨饶的话,听了却无端叫人心里发酸。 姜永宁仰头看向房梁,闭了闭眼。 陆霁清不能死,梁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梁辽两国会不会提前结盟?梁国会不会借口陆霁清的死而发兵? 眼下大乾正在紧张的恢复生息,还不到开战的时候,有了陆霁清在,多少能牵制一二。 “秋怜,把陆霁清抬回永宁宫吧,再叫两个人贴身服侍,务必保下他的命。” 秋怜称“是”,抬头间瞧见了姜永宁此时的表情,不禁愣住了。 她鼻头红红的,眼睛里泪光莹莹,却遮掩不住骇人的杀意! 长公主对质子,究竟是…… 入夜后,永宁宫内烛火熠熠。 陆霁清已清醒了许多,高热也退下来不少,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气。 御医才来瞧过,看着后背鲜血混着脓血的惨烈,终是一叹,用刀子一点点将上面的腐肉剜去,又敷上新鲜的草药。 剜腐肉的时候,陆霁清就因疼痛不得不清醒过来,快结束的时候,才又痛昏过去。 直到入夜时分,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姜永宁散了头发坐在他床边,手里端着药碗。 “长公主……” “别动。”姜永宁语气淡漠,见他眸子里虽满是痛楚,却清明了不少,心便放下了一半,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陆霁清眸子闪了闪,喝了下去。 一碗药很快喂完,一旁侍立的宫女端了一碟子雪花霜糖片来,姜永宁随手捻了一片糖喂进了陆霁清的嘴里。 陆霁清张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含住了她的手指,湿软温热的触感让姜永宁指尖一麻。 她飞快的抽回手指,屏退了左右。 烛火很亮,映得两个人脸上都是橘红一片。 相对默然了许久,还是姜永宁先开的口。 “你恨我吗?” 陆霁清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唇边绽出一丝苦笑,“不敢。” “那就是恨了。” “没有!”陆霁清脱口而出,怔了怔,又侧过脸去,哑声道:“公主恕罪,我只是……只是,没有资格去恨。” 姜永宁强行把他的脸扳回来,“看着我。” “我只问你一次,也只相信你这一次,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若说半个字的谎话,那么从此往后,你说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相信。” 陆霁清道:“我绝不骗你。” 姜永宁道:“是不是真的有陆九这个人?” 陆霁清看着她,不错一丝眼光,“他是我的暗卫,我的影子,我若不开口,你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就算你把我拖出去凌迟,他也不会出现的。” 他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他忠心为我,我自然也要保全他。” 这一点,姜永宁纵使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 “你留着他,究竟要做什么?” 陆霁清并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思量着什么,直到床边烛火的灯芯爆了一下,他才慢慢道:“为了掌握母国的动向。” 姜永宁玩味的一挑眉。 陆霁清接着道:“我不会永远都是质子的,我要确保自己回去之后,仍有立足之地,所以我需要他。” “呵。”姜永宁眸色深了深,冷笑道:“你不是说,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原来是哄我的。” “我若一直是质子,如何能留在你身边?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别人?” “巧言令色。” 姜永宁冷冷丢下这么一句,拂袖便要走,却被陆霁清一把扯住衣角。 “你为什么不问我驿馆的事?” 姜永宁挑眉,“难道你要说不是你放的火?” “不是!” 姜永宁扭头便走,陆霁清的声音追在后面。 “永宁!真的不是我!这样的季节,火势是控制不住的,一旦使团死了人,事情就闹大了,辽国必起疑心!” 姜永宁步伐一顿,“我不相信,你就没叫人做过别的手脚?” 陆霁清道:“不错,我是做过手脚,我叫人往驿馆里扔了死老鼠,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些番泻叶的汁,只是做了这些小动作就足以破坏你们的结盟了。” “你倒是真敢说。” “辽国狼子野心,与其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既然要结盟,为何不与梁国结盟?” 说了这许久的话,陆霁清的嗓音已是嘶哑不堪,喉咙里痛的像火烧一样,却仍坚持道:“你想联姻,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第38章 两波刺杀 若非死过一次,姜永宁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梁国结盟。 就是再进一步,和亲嫁过去,也并非没有奢望过,不过那至少要等到姜洺珏真正长大成人。 是的,纵使那时的陆霁清对她很是冷淡,与她只谈利益,仅仅承诺一句“不会攻打大乾”,她也是想嫁给他的。 可她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与身体一块摔得粉身碎骨的,还有可笑情爱。 陆霁清突兀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实在让她不能不警惕。 他活着,就是个随时会害自己国破家亡的威胁! 倘若时机到了,她是一定要杀了他的! 人走殿空。 方才还温暖如春的卧室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 寒月入窗,照了半室霜雪。 陆霁清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何尝看不出姜永宁的假意亲近,以及她临走时隐隐露出的杀意? 他想取信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抓住。 可有些事情,他实在不能不做,哪怕会惹怒她,引她怀疑。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左右权衡考量,更让他心力交瘁,疲乏不堪。 仰卧在温暖而柔软的床榻上,心底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的寒意将他困囚其中,不得解脱。 “殿下。” 一道鬼魅般的声音突然响在室内。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陆霁清道:“这些日子,若无要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她一心要杀你。” 陆九的声音蒙上一层阴翳:“属下死不足惜,可是殿下就要这样忍她宰割吗?” “她不会杀我。” 驿馆的火来势汹汹,陆霁清虽然不知道是谁放的,却也算是帮了他一把,看永宁的样子,跟辽国的结盟算是完了。 那么,在真正开战之前,他作为质子,性命也就多了一分保障。 陆九却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殿下的命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捏着,几次险死还生,若是杀了她,殿下岂非再无性命之虞? 从前找不到时机,现在辽国使团在京,又发生失火一事,这简直是个绝佳的背锅人选。 陆九从不自作主张,这一次,他要破例了。 月上柳梢头。 玉山行宫里,宋新月露出一截藕臂——原本白玉无瑕的胳膊被火燎出好几个水泡,黑红的伤口着实吓人得紧。 两个小丫头拿了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 宋新月眼中含着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姜永宁!” 她自问并没有得罪这个长公主,她何至于下此毒手? 宋施宇端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抚着琴弦,琴声淡雅,是凝心静气的曲子。 偏偏宋新月听得烦躁不堪,没好气道:“哥,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情弹琴?那个恶妇……这似乎焦尾琴?” 宋施宇轻叹一声:“是啊,昔年蔡大师便是用此琴,一曲名动天下,后来蔡大师故去,这琴就被收入了大乾国库之中。 长公主竟舍得把这琴拿出来安抚你,可见结盟之心甚诚。” “诚个屁!”宋小姐破天荒的说了句粗俗的话。 “那毒妇就是个粗人,如何知道这琴的珍贵?我库房里倒也收着把古剑,亦是名贵非常,我派人去刺杀她,在她脸上刻下贱人两个字,再把那把剑送给她赔礼好不好?” 宋施宇失笑道:“这把火蹊跷得很,未必就是她放的。” 宋新月沉吟不语,宋施宇只好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等人走了,宋新月脸上现出一抹狠厉来。 “阳雪,人到了吗?” 被称作阳雪的丫头颔首道:“行宫里守卫众多,她不便进来,只等小姐一句话了。” “很好。”宋新月冷冷道:“让她去吧。” “我得让她知道,我宋新月可不是呢。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 不知为何,姜永宁总觉得心神不宁,躺下许久,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 心乱得厉害。 夜里,一朵乌云遮住了明月,姜永宁忽地从床上坐起,素手一把掀开了床帐。 “殿下,怎么了?” 秋怜从脚榻上坐起身,“可是要用水?” 姜永宁道:“今夜外头是谁值夜?” “回殿下,除了御林军守卫之外,一直都是雁回雁声两姐妹轮值的,要召她二人问话吗?” “不必了。” 正要躺下,就听外头突然哄乱起来,而后锣鼓急响。 “来人啊,有刺客!” 哗啦一声,殿门被猛地推开,十几个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守在卧室门前,雁声高声道:“殿下,有贼人闯进来了,您还好吗?” “本公主无恙。”顿了顿,姜永宁问道:“是什么人?可瞧见了?” 雁声道:“一个黑衣人,从暖阁那边翻过来的,会不会就是……” 会不会是陆九? 姜永宁道:“无论是谁,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是!” 月黑,风紧。 一簇几乎看不见的幽芒在夜空下闪过,接着就是砰得一声爆裂开来。 雁声鼻子灵敏,惊叫道:“不好!是磷火弹!” 话音刚落,两枚磷火弹击破窗子扔了进来,御林军只当是寻常暗器,急忙用盾挡住,还有一人挥刀便斩。 “不要!”雁声出声提醒,却晚了。 磷火弹被铁器一撞,立刻爆裂开来,内里藏着火油,一点微小的火花,足够让其剧烈的燃烧起来。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永宁宫正殿便被烧着了。 “快,护送公主离开这里!” 呼啦啦十几个人簇拥着姜永宁跑到院子里,铁盾将她团团围住,然而就在她踏进院子的一瞬,十几枚白磷弹劈面砸过来。 “人在那里!” 姜永宁毕竟有武功在身,眼力也非比寻常,避开白磷弹后,劈手夺过一把弓。 弓弦张满,嗖得一声,直奔墙边的那颗大树上! “他受伤了,顺着血迹追!” “是!” 永宁宫内乱作一团,救火的救火,追刺客的追刺客。 许多宫女太监睡得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子已经烧着了,他们从火海中挣扎着逃出来,浑身都是火,一桶水泼上去,人也废了八成。 “公主,火势太大,往质子那边蔓延过去了!” 第39章 格杀勿论! 今晚的事,陆九也属实是没有料到。 那个毒妇果然遭恨,想刺杀她的人竟还不止自己一个。 也是倒霉,跟那人打了个照面,都以为对方是暗中保护姜永宁的,先打了一场。 就这么会儿功夫,惊动了守在院子里的雁声,又喊来了御林军。 陆九眼中含恨,正要撤,那人却从包袱里摸出白磷弹对着窗户砸进去。 这人也是够莽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刺杀? 莫非是做了有来无回的准备? 陆九可不打算陪他耗,殿下的大业未完,自己还不能死! 白磷弹一个接一个的砸过去,永宁宫很快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整个永宁宫都乱了起来! 眼看大火就要烧到偏殿,而殿下受了重伤,还不能挪动! 陆九急着救人,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冒险往偏殿潜行。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刺客被逼到走投无路,居然缠上了他,两相较量时卖了他的藏身点,把他当成诱饵脱身! 离弦利箭破空而来,直接刺穿了陆九的大腿! 陆九一刻也不敢停留,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可他已别无选择。 跌跌撞撞的闯进陆霁清的屋子,总算赶在偏殿着火之前把他救了出来。 “你……” 鲜血流了一地,陆九呼吸急促,额头虚汗隐隐。 “殿下不必担心,姜永宁暂时还顾不上这边,等下火势蔓延过来,这些血不会被人发现的。” 陆霁清抓着他的胳膊,眼睛里划过一抹厉色:“你怎么会受伤?以你的潜藏功夫,他们断不会发现你!” “这场火是怎么回事!” 不待陆九回答,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正往这边来。 陆霁清也顾不上盘问了,赶忙道:“快走!三个月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陆九顿了顿,消失在月色下。 “长公主,偏殿已经起火了,这里实在危险,您还是避一避吧!” “快看!那是不是一道黑影!” 陆霁清心下一沉,想到贯穿陆九大腿的那只箭…… 他定了定神,扶着回廊的柱子慢慢走过去。 “永宁。” 啪—— 一记耳光扇在脸上,并不算重,却让陆霁清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把人交出来!” 姜永宁已经断定,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一定是陆九,他中了自己一箭,跑不快的。 陆霁清紧蹙着眉,狼狈的伸出手,握住了姜永宁的脚踝。 “他是为了救我,他不是刺客。” 雁声上前,一脚把他踹开,恨恨道:“看来你是承认刚刚那个黑影是他了,你知不知道他差点把公主烧死!” “幸好公主会武,一箭伤了那个歹人,你还要包庇他吗?” 陆霁清脸色阵青阵白,咬唇道:“不会的,没有我的命令,他绝不会……” 沾了血的手虚弱的握住姜永宁的裙角,陆霁清几乎是头一次用哀求一般的语气道:“真的不是他,陆九擅潜藏,擅剑法,却不善暗器,更不会放火!” “火势如此凶猛,必然是什么手法,梁国地处偏寒,实在无人擅长此道!” 姜永宁倒是有些信了。 毕竟陆九就算放火,也该在陆霁清还在重华宫的时候放火,没道理冒着致主子于死敌的风险在这时候放火。 火势如此凶猛,倒是让她想起驿馆的那场火。 莫非…… 姜永宁脑中隐隐有了一条线,却少了把线索串连起来起来的扣子。 会不会是巧合?若真是他,倒是说不通了。 思量间,浑然没有注意,偏殿的火已经爬到了房顶,一顿横梁冒着火星从头顶砸下来。 “公主小心!” 陆霁清反应奇快,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居然瞬间就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姜永宁顺势往院子里一滚。 院子里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作为防滑和装饰所用。 陆霁清生怕姜永宁会咯到,用自己当肉垫,重重的跌在地上。 随侍在姜永宁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惊叫的,躲避的,都被方才的变故吓得呆了。 断裂的横梁距离两个已不足一寸。 陆霁清这么一动,后背的伤尽数崩裂,大片的血透过衣服,他已痛的浑身发抖。 颤抖的手拂开姜永宁脸上的碎发。 “你没事吧?” 姜永宁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并没有看地上的陆霁清,而是道:“吩咐御林军,一定要抓到陆九,不必审问,格杀勿论!” “永宁……”陆霁清虚弱的伸出手,“不要,求你……”姜永宁这才看了他一眼,“抬着质子去梧桐宫好好医治。” “御林军尽快灭火,勿要让火势蔓延,救火有功者赏!受了伤了太监宫女尽数挪去梧桐宫医治,再补半年的例银。” “是!” 梧桐宫是先帝的董妃住的地方,先帝驾崩后董妃挪去了仁寿宫,梧桐宫就空了下来,平日里也有人打扫,一时倒是还能住的开人。 往日寂寥的宫殿仿佛已成了人间炼狱,惨叫痛呼声此起彼伏。 十几位御医从宫外叫了回来,忙得脚不沾地。 永宁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瞒不住姜洺珏。 他吓得满头是汗,连轿撵都顾不上传,穿着亵衣生生从养心殿跑了过来。 “长姐!长姐呢?长姐有没有事?” 他呼哧呼哧的喘,在人群中搜索着,直到看着姜永宁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才嘴一扁,哭出了声。 “长姐,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姜永宁轻拍他的背。 她想说,身为皇帝,是不该这么慌乱的,有损皇帝威仪,可当洺珏的眼泪湿透了她的衣襟,融融暖意烫进心口,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没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一定是伺候的奴才不尽心!” 姜永宁也不打算瞒他,道:“是我宫里闯进了刺客。” 姜洺珏更是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刺客?!谁的刺客!哪里的刺客!”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只是……” 姜永宁抿抿唇,道:“陛下,我想启用乾天剑门。” 一贯对姜永宁言听计从的姜洺珏愣住了,“乾天?那可是……那可是……父皇离去前,曾三令五申要废用乾天,会不会……” 姜永宁眸子里泛着冷光,“此一时,彼一时了。” 第40章 “乾天”重见天日 乾天即是一个组织,也是一个人,组织里最出色的首领,就是“乾天”。 这是是隶属大乾的杀手组织,只听命于大乾的皇帝陛下一个人,只要陛下有令,无论让他们杀谁,哪怕是生身父母,他们也会动手。 当然,“乾天”里的人本就无父无母。 他们都是孤儿,从有记忆以来就接受着最为残酷的训练——既训练身手,也训练心智,他们每一个都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人均寿命不足三十。 曾经的大乾官员们谈“乾天”而色变! 姜永宁的父皇是个仁慈的君主,当满朝文武都在控诉乾天这个杀手集中营手段过于酷烈,训练方式太过残忍时,他便下令,大乾境内,永久废除乾天组织。 无论梁国还是辽国,皇帝身边都有暗卫,唯独大乾,君主亲自废掉了手中最强的暗卫组织。 因为没有暗卫,陆九一次次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脱,陆霁清永远能探听她的秘密,因为没有暗卫,她的寝宫被烧成了废墟! 此一时,彼一时。 猛虎相争,哪有自废爪牙的道理? 雁回雁声姐妹就是乾天的教习师傅的女儿,可她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乾天。 姜永宁身上还残存着烟熏火燎的气味,纵然被许多人护着,她的头发是乱的,寝衣也脏了,脸上还有被烟熏过的道道痕迹。 姜洺珏眼里含着热泪,重重的点头:“启用乾天,明天就启用!上一代乾天毕竟还没有死,咱们明天就去挑人!” 说完,他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天也快亮了。 姜永宁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冷眼瞧着东方破晓的那一缕晨光。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陆霁清趴在梧桐宫正殿的暖阁里,他刚喝了药,喝完药之后,仍旧有一碟子蜜饯可以吃。 他猜测,永宁很快就会过来。 他很少有猜错的时候。 “我以为你会喜欢吃甜食。”姜永宁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浅笑。 “那么苦的药,为什么不多吃点蜜饯?是不是太甜了?我给你蒸了牛乳糕,还热着,快尝尝。” 明知道这是虚情假意,昨晚打在脸上的那一巴掌指痕仍在,陆霁清还是觉得感动。 不,这应该叫受宠若惊。 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贱,一边把手伸进装糕点的碟子里,抓了两块糕大口的吃着。 糕点的确是新做出来的,有些烫,烫得指尖发麻。 姜永宁笑吟吟的看着他吃,就在陆霁清怀疑这糕里是不是有毒的时候,她也捻了一块,慢慢的吃着。 “你怎么不问我?”姜永宁道。 陆霁清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陆九是不是还活着?” 姜永宁含笑道:“你大约也猜得出。” “他一定活着,否则你早就把他的人头扔到我面前了。” “你倒是很了解我。”姜永宁用帕子擦擦手,敛去了笑意,“那你能不能猜得出,我为什么来找你?” 陆霁清转过去,嘴边还残留着糕点的碎屑,他用手背抹了一把。 “你相信了我的话,觉得昨晚放火的人不是陆九,而是另有其人。”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驿馆里的火,你怀疑这两场火是一个人放的,心里大约也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还不行确定。” 陆霁清笑了:“所以,你想问问我的意见,毕竟我要比你聪明些。” “除了最后一句,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姜永宁瞪了他一眼,神色里莫名含了几分娇嗔。 “我的确想听听你的看法,却未必会尽信,你说吧。” “大乾境内,皇城脚下,想杀你的人不少,但敢得罪你的人却不多,敢闯进你宫里放火的就更少了。 尤其,放了火还能全身而退的,除了暗卫不会有别人。” “所以我才怀疑你。”姜永宁补充了一句。 “不错,我是嫌疑最大的人,却是最不可能的人,因为着火时我就在你宫里,你若出了事,我必死无疑!”陆霁清眸光闪了闪,道:“况且,就算我死一万次,我也不舍得你伤了分毫。” 姜永宁转过脸,神色莫名。 “所以,只有一个人,既有动机,又有能力。” “宋新月。” 陆霁清自嘲一笑:“宋家在辽国的地位很高,身边有个把暗卫不稀奇。”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姜永宁蹙眉道:“他们有这样厉害的暗卫,怎么可能让自己容身的驿馆被火烧了?难道是他们自己放火烧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陆霁清提醒:“你见过的,大火烧起来,那些毫无准备的人是什么样子,就算是你宫里,整队御林军合力救火,亦是伤亡无数,而驿馆着火,除了宋小姐,却无一人受伤!” “据说,宋小姐本也不会受伤,她是为了抢救自己收藏的书本字画,不顾阻拦硬冲进火海,否则,她也会毫发无损的。” 姜永宁眼眸倏得一亮! “是宋施宇!驿馆的火是宋施宇放的!可是他为什么……” 陆霁清笑而不语。 姜永宁的手忽然攥紧:“他不是来结盟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从头到尾,他都站在你们梁国这边!只是陛下有令,他不得不来,这一把火,烧掉了结盟的希望,也是做给梁国看的!” “他好深的心机!” 陆霁清眼中带笑:“是啊,他好深的心机,你可千万莫要嫁给他,他不是个好人,所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姜永宁站了起来,径直走出去,没再看陆霁清一眼。 好像方才谈天说地,笑语晏晏的样子都是陆霁清幻想出来的。 看着离去的倩影,陆霁清刚扬起来的笑渐渐苦涩下去。 “我在期待什么啊?” 碟子里还有两三块牛乳糕,陆霁清再去拿的时候,糕点已经冷了。 …… 御花园里,秋风萧瑟,红叶纷飞。 十个身穿黑衣,带着面罩的男人站在一方石桌前。 姜永宁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乾天,他们的确如传说一样,不像人,而像一把把陈列的刀剑,等着主人去挑选。 “你们当中,我只选一个,谁能完成我的任务,谁就是我的暗卫,余下的,还是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 第41章 好大的狗胆 姜永宁的任务很简单。 其一,找出永宁宫放火之人,将他带到自己面前来。 其二,抓到陆九,将所有潜藏在她身边的,看不见的眼线通通挖出来! 这是任务,也是考核。 乾天被压抑了太久,好不容易才放出山,自然会竭力向她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姜永宁相信,她必不会失望的。 乾天们领命而去。 天气越发冷了,姜永宁拢了拢披风,秋怜在小火炉里加了炭,保持着茶温。 “已经快一年了啊。” 她这么感叹了一句。 这一年里,她肃清朝堂、整顿边军、治理河道,就连即将到来的天灾她也下了功夫提前屯粮。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梁国大军攻破都城的噩梦了。 她倒要看看,这一回,陆霁清拿什么赢她! 一旁的秋怜听到了她的感叹,也不由得笑了笑,“是啊,都快一年了,林公子也快回来了。” 林公子? 姜永宁愣了愣,看着秋怜微微泛红的脸颊,才想起她说的是谁。 林北辞,林小侯爷,镇北候的独子。 他曾是京都第一纨绔,走马章台,倚红偎翠,嚣张得不可一世。 一年前,林侯身染重疾暴毙,林北辞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长大,自请代父镇守边军,当时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 那时候,姜永宁刚刚拿到一些实权,她顶住了朝野上下的压力,允了林北辞的请求。 可就在林北辞刚到边关还不足两月,突厥大军便带着数万大军压境!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在京城里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居然敢大开城门,带着五千守军去跟突厥大军野战!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知死活,甚至连给他拟罪的奏折都提前写好了,姜洺珏被朝臣一撺掇,心里也没底,忙任命申国公为主将,派了京中的十二团营去支援。 结果还没等申国公的兵马抵达,边关就传来了捷报! 林北辞身先士卒,一杆银枪亲手挑了突厥左贤王,把数万兵马杀得溃不成军!残部远遁沙漠百里。 也是这一仗,给姜永宁赢得了无数声望,说她知人善用,彻底坐稳了监国的位置。 这倒是让姜永宁有些汗颜了。 她的眼力倒还没有那么刁钻,只不过,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跟这个林小侯爷就在边关的风沙里策马长枪了。 她知道,林北辞绝不是纨绔子弟,他只是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要到年底了,边关无战事,也该是镇边大将回京述职的时候。 离京一年,也不知边关风沙中,林小侯爷的腰间是不是还挂着倚翠楼的姑娘亲手绣的荷包,是不是还喜欢一曲江南小调,爱喝新酿的桃花酒。 ……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刚到霜降,天就开始飘小雪。 照例,宫中是要大开筵宴的。 正巧,辽国使团预备离京,而林北辞午时抵达了京城。 “还是京城里暖和,都下雪了,风吹在脸上竟也不疼。” 身穿明光铠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马身披着包铁的皮甲,腰间佩剑,剑柄上却挂着一只艳红的,绣着荷包的小香囊。 似乎正是因为这只小香囊的存在,使得这个将军看起来很不像样。 他的随从更不像样。 “小侯爷,张宁伯爵府的小公子听说您回来,在倚翠楼备下了酒宴,还有潇湘姑娘,打您走了之后就闭门谢客了,这会儿估计正抱着月琴望眼欲穿呢!” 林北辞脸上挂着笑,把剑上的香囊解了下来,又把盔帽上镶着的一粒明珠拽下来,装进香囊,扔给身边的随从。 “告诉潇湘,这香囊陪爷在战场上滚了一圈,她的话,爷都记着呢,就是今天抽不出身来,明个再去看她。” “是!” 骏马慢悠悠的走在长街上,不时打个响鼻,林北辞在马上舒了舒身子,小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永宁现在怎么样了。” “走,跟爷进宫去。” 宫中一切如旧。 林北辞在去边关之前也是宫里的常客,见过姜洺珏之后,听说永宁正忙着,就自个儿在御花园里闲逛。 破园子就那么大,逛着逛着林北辞就觉得没意思,正要走,就见花园的拐角处,一个黑衣人拖着一个小宫女往偏僻地方走。 那小宫女看着也就十七八岁,尽管激烈挣扎,也挣不开那个黑衣男人的挟制,几番扑腾之下,连绣鞋都掉了一只。 林北辞是最怜香惜玉不过的人,看到这场景,当即两眼冒火! “你给我站住!干什么的!” 黑衣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居然全然没有理会,反而当着他的面,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宫女的心口就刺了进去! 林北辞身边的随从已经早就叫嚷开了。 “快来人!有人杀人!” “是刺客!刺客杀了人,往假山后边逃了!” 黑衣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丝毫不受干扰似的,拖着尸体,把人往枯井里一丢,然后施展轻功,从容撤退。 “好大的狗胆!” 林北辞怪叫一声,快跑几步,而后一脚踏在朱墙之上,借力窜了出去! 黑衣人辗转腾挪,林北辞在后面紧追不舍。 仿佛故意吊着林北辞似的,每当他将要跟丢的时候,黑衣人就会等一等他,俩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就来到了西华宫一处僻静之地。 这里很少有人过来,黑衣人忽然住了脚,立在那里,仿佛是一把缓缓出鞘的利剑。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的声音就像吞了一把沙。 林北辞都气笑了。 “我还没盘问你,你倒是先盘问我了!” 进入宫禁,他没带佩剑,但也不代表他会怕了眼前这个家伙! 一个拿着匕首,一个赤手空拳,就这么交上了手。 破空声飒飒作响。 林北辞本就不在拳脚功夫上见长,再加上他想活捉对方,便没有用杀招,渐渐落入了下风。 他一拳挥出,还来不及攻出下一招,就被黑衣人一脚踹在膝盖上,踉跄了一步,差点跪倒。 黑衣人的匕首紧随而至! “都给我住手!” 一声冷喝,黑衣人堪堪停手,恭敬地站在一边。 第42章 暗流涌动的夜宴 姜永宁一听说林北辞进了宫,就把琐事推了赶来见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林北辞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不过,急着见他可不是为了一叙旧情。 她想知道边军的情况。 林北辞驻守的地方,左邻辽国边界,右邻突厥、柔然等异族。 前世,京都告急,林北辞亲率兵马回援,却莫名其妙迷了路,误入了辽国境内。 辽国也像是早有准备,在一剑天峡谷早早的埋伏好了,十万大军也被辽国杀的杀,俘的俘,直到城破那日,姜永宁也不知道林北辞是生是死。 这件事情有太多的谜团,还有辽国的狼子野心,她得跟林北辞提前通个气。 刚到御花园,就见林北辞的随从在那喊着捉刺客,侍卫提着刀到处找人,好好的和风雅景乱作一团。 她叫停了搜索的刺客,看到了那具宫女的尸身被人从枯井里拖出来,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宫女她上午才见过。 乾天把她扭送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 “你是说,她是梁国派来细作?” 乾天的回答是:“即便不是细作,也是被收买了。” 宫女一边磕头喊着饶命,姜永宁一边看着证据,一封封还未发出去的信笺,再与她往日的字迹一比对,通敌叛国的罪证便一目了然了。 “拖出去处理了吧,别叫人知道。” 这边刚交代完别叫人知道,转头就闹得阖宫沸沸扬扬了! 是该说乾天办事不利,还是该说林北辞眼睛够毒啊? 等找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姜永宁实打实叹了口气。 梧桐宫内,小筑下。 泥炉里烹着热茶,炭网上放着几样干果,橘子和白薯,被火一烤,冒着香甜的热气。 林北辞剥了个橘子,给姜永宁掰了一半,另一半叫他一口塞进嘴里。 “传说中的乾天也不怎么样嘛,不是说他们武功奇高,身法鬼魅?我看也就这么回事。” 见姜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北辞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这是手里没有兵器,你给我一把剑,三十个回合,我准能废了他!” “知道你林大将军身手不凡,只是我身边实在没有个得力的,都说乾天厉害,这才想着试一试。” 说着,姜永宁是自嘲,又像是开玩笑一般道:“你瞧,你不在,我的永宁宫都被烧了,现在不得不搬到梧桐宫来。” “可惜了我的金丝楠木拔步床!原想着出降的时候一块带走的,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没了。” 林北辞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那一片白地,这会儿听姜永宁这么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别让我逮着那几个狗贼!否则我烧了他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坟!” 姜永宁噗嗤一笑。 林北辞忽然道:“对了,我瞧着永宁宫也不像要重修的样子,怎么,国库又不宽裕了?” “这话说的,国库什么时候宽裕过啊?到处都要用钱,昨天工部尚书跟我算了一笔账,重修永宁宫至少要花费五十万两。 户部尚书一听这个数字,当即就要解腰带吊死,我想着,宫里那么多殿宇都空着,我又不是没地方住,不修就不修吧。” “也才五十万两……”林北辞剥着花生,眸色深了深,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帮你想想办法。” 看这架势,姜永宁连忙道:“你可别犯浑啊!” 曾经的第一纨绔,林北辞有多混账,姜永宁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赶紧出言阻止,他怕是敢打着长公主的名头出去抢劫! 两杯热茶下了肚,林北辞搓了搓手:“永宁,我感觉你变了很多,从前你见了我,说什么都要跟我打一场的,现在居然能坐下来跟我聊这么久。” “从前我是公主,现在我是监国长公主,我若是还和从前一样,只怕是要国破家亡了。”姜永宁语气有些怅然。 “你放心!”林北辞忽地站起来,“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护你一日!你尽管在京中大展拳脚,我帮你守着边关,那些辽狗,异族狗休想踏入我大乾半步!” 姜永宁心中一暖。 她也站起来,握住了林北辞的腕子,“我相信你。” “你再跟我说说,你的几个守将……” 陆霁清扶着柱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指按在柱子上,指尖泛白。 他看着永宁在笑,那是种直达眼底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永宁的脸上,竟会露出这样的笑意,这样的轻松、愉快,连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两个人互相帮忙剥白薯,拿着花生壳互丢——这都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 这让他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偏偏他什么都不做,连冲过去把他赶走的资格都没有。 入夜,和宫夜宴。 宴席就设在行宫的花园里。 碧水亭早用百丈长的金织绣花棉缎围起来,被灯烛一照,入目一片金红华彩。 这是宫中大宴,也是少有的,前朝后宫都能出席的场合。 被关了许久的太皇太后总算能离开慈宁宫,出来松泛松泛,她坐在最尊贵的首位上,姜洺珏只能坐在她的左侧。 皇帝没有后宫嫔妃,姜永宁就坐在本该是后宫之主的位置上,余下是宗室女。 阳平郡主也是许久没进宫走动了,自打瘸了之后,她沉寂了许久,听说天天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偶尔咒骂两句,姜永宁倒也不跟她计较。 宗室席位对面就是朝臣。 朝臣以晋王为首,在晋王下首,则是辽国使臣,宋氏兄妹的位置,再往下,才是林北辞林小侯爷的位置。 舞姬正袅袅起舞,宴席上推杯换盏,一时之间倒也分外和谐。 只不过,这样的宴席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宋新月喝了两杯酒,被烧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看着上首丝毫无损的姜永宁,脸色阴郁的攥紧了杯子。 “宋小姐的声名,哀家便是久居深宫,也是如雷贯耳呢。” 宋新月一怔,寻声望去,却见太皇太后含笑看着她,微笑道:“今日一见,果真是大家之资,倾城之貌,便是一国之后也当得了。” 第43章 血色夜宴 太皇太后说得是真心话——带有明确目的的真心话。 她居慈宁宫,身边伺候的人被姜永宁换了一批又一批,彻底杜绝她培养心腹的可能。 没有人再会为她奔走,给她打探消息,外面的事她也同样一无所知。 这就相当于断了她的手脚,挖去她的眼睛,拔了她的唇舌! 日子倒也是锦衣玉食,尊贵非常,可这跟笼中鸟有什么区别?太皇太后的权欲心一向很重,姜永宁这么做,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叫她难受! 所以,她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跟她一条心的助力去对付姜永宁,前朝被大换血,想再把手伸进去是难了,可后宫她必须说了算! 姜洺珏的皇后就是最合适的身份。 太皇太后想,天底下绝没有哪个女人会甘心自己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天底下也绝没有一个男人能经得住枕头风蛊惑。 诚然,现在洺珏年纪还小,但他总会长大的。 太皇太后瞧见宋新月的第一眼就相中了她。 以女子之身出使大乾,证明她有才华,有手腕,也有野心。 最重要的是,她足够漂亮。 同样的,没有任何一个漂亮有野心的女人会拒绝一国之母的位置。 宋新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太皇太后说笑了。”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宋新月脸上噙了一抹笑,道:“新月固然有此心,却哪里有皇后给我当呢?” 此话一出,夜宴上的官眷命妇乃至勋贵公爵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就连太皇太后也没想到,宋新月会顺着她的话挑明了。 什么叫“固然有此心”? 谁都知道,梁国皇帝老迈,宫妃众多,皇后执掌后宫二十年,赏罚有度,威望极高,辽国就更不必说了,辽帝与中宫青梅竹马,夫妻伉俪。 唯一没有成亲的,只有大乾皇帝姜洺珏! 宋新月像是有些羞涩,略略垂下眸子,却敛不下眼中的野心勃勃。 太皇太后扬声笑道:“好,好,哀家还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转过头,凝视着僵坐在右位的姜洺珏,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珏儿,宋小姐给你当妻子好不好?” 姜洺珏拢在袖袍中的手紧了又紧。 太皇太后的语气固然让他很不舒服,可姜洺珏也有自己的考量。 长姐说过,大乾是需要跟辽国交好的。 纵然没有交好,也决不能让辽梁两国达成同盟。 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 在长姐想招赘宋施宇的时候,他也想过求娶辽国公主,奈何传回来的消息是,辽帝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两个皇子,并无公主。 那不如就娶了宋新月? 姜洺珏偷偷瞧了姜永宁一眼,姜永宁也正瞧着他,鬓边的步摇微微晃了晃。 姜洺珏点点头,紧握的双手松开来。 他挺起腰,摆足了帝王威仪,淡淡道:“皇祖母,朕乃帝王,君临九州,何作儿童戏耶?” 太皇太后笑意僵在嘴边,看着姜洺珏仍旧稚嫩的小脸,一时竟有些陌生了。 姜永宁也就算了,怎么连当初那个自己冷冷扫上一眼就坐立不安的孩子都敢不听她话了? 她的声音又添上几分威压:“珏儿既是帝王,便该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宋小姐知书达礼,娴静雍容,莫非还配不得你么?” “皇祖母。”姜永宁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太皇太后句句都在压制着姜洺珏,浑然没有把他当成皇帝来看,这是姜永宁无论无何也不能忍的。 既然你不给洺珏脸面,我干什么还要给你脸面? “皇祖母怕是喝醉了酒,国母之位如何定裁,大乾自有章程法度,怎能于宫廷夜宴草草定之,犹如儿戏?倘若传出去,岂非叫人笑我大乾不识礼法?”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隐怒,看向公侯席位,却无一人替她说话。 不,倒是有一个人开口了。 林北辞道:“长公主所言极是,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越发糊涂了,陛下统御九州,怎能这般出言无状?” 晋王也起身朝她一拜,附和道:“夜深了,还请太皇太后回宫休息。” 直到此时,太皇太后才惊觉,这场宴席,已经没有“自己人”了! 于是,她脸上的怒容瞬间瓦解冰消,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春雨春月,还不快扶太皇太后回宫歇息。”姜永宁说着,喝了杯酒,没去看太皇太后一眼,倒是微笑着看向宋氏兄妹:“皇祖母一心惦念陛下的婚事,口不择言多说了几句,让使者见笑了。” 宋新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亏她还以为太皇太后多大的权柄,竟抵不过姜永宁三言两语! 的确是老糊涂了,自己多大的权柄都不知道,害得她也跟着一道丢人! 宋施宇却是含笑道:“祖母惦念孙儿乃是人之常情,有何可笑?只是外臣有些不明白了,与陛下相比,长公主才是到了婚龄的那个,为何不见太皇太后为长公主议亲呢?” 姜永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个宋施宇! 显然他对大乾的宫规律法是有过研究的——一般情况下,皇帝的婚事早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该由先帝定下了。 若是来不及定下,便由礼部拟出合适的人选,皇帝自己从中选一个。 到了公主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公主的婚事由皇后说了算,太皇太后若是在,就更有资格发话了。 太皇太后本已被搀扶着要离席了,一听这话,眼睛登时亮了。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要想拿捏姜永宁,把她嫁出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太皇太后一把甩开婢女的手,面向宋施宇道:“使臣这话有理,长公主的确到了出降的年纪,哀家自会为长公主用心则一位好夫婿,以告慰先帝,先皇后!” 片刻之间,她便已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还未说出口,就听砰得一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扔了进来。 在场之人齐齐吃了一惊,有人站起来,有人跌了筷子,只因被丢进来的,是个黑衣人。 浑身是血的黑衣人。 虽然穿着黑衣,黑巾包着头发,但从身形和轮廓来看,显然是一个女人。 一名乾天如鬼影般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躬身道:“启禀长公主,经属下调查,此人是奉了辽国使臣宋新月的命令,在永宁宫纵火!” “这是在她身上搜到的白磷弹。” 宋新月惨然变色,宋施宇也皱起眉头。 姜永宁却笑了:“你做得很好。” “不是我!”宋新月慌忙辩解,“你大胆!你是何人派来诬陷我的?你有什么证据……” 不等宋新月说完,姜永宁淡淡道:“杀。” “是!” 乾天手起刀落,霎时鲜血飞溅! 第44章 杀人扬威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金红色的帷幔染成了血图,那个女杀手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她的尸身就倒在地上,人头滚得老远,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苍白的脸。 宋新月惨叫出声,全身止不住的战栗,一双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连牙齿也在咯咯打战。 最惨的还是太皇太后。 她站在离杀手最近的位置上,雪亮的长刀就在她身前划过,一身织金团凤的明黄色锦衣被溅满了血。 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的余温。 太皇太后大张着嘴,已吓得昏了过去。 姜永宁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太皇太后抬回宫,景御医好生诊治。” “是,是!” 春雨春雨连声答应着,招来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将太皇太后抬上了轿撵,飞也似的跑了。 宴席上的女眷们早就一个个骇得呆了,个个脸色青白,却不敢动,只等着姜永宁发话。 然而姜永宁的下一步动作更是骇人。 她竟走到人头边,俯身拎起了那颗脑袋,然后慢悠悠走到宋新月面前,将人头对准了她。 “啊啊啊——啊啊——” 宋新月连连惨叫,连头都不敢抬。 宋施宇将妹妹挡在身后,蹙眉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姜永宁晃了晃人头,道:“此人在我宫里放火,使我永宁宫伤亡无数,即是宋小姐派来的,我自然得请她好好辨认一番。” 宋施宇眼中好似燃着两朵冷焰,冷冷道:“长公主如此行事,实在骇人听闻!舍妹自幼在闺阁中长大,何曾会识得这样的人?” “哦?”姜永宁挑了挑眉:“宋小姐不识得,莫非宋臣使识得?” 人头裹发的黑巾掉落,姜永宁就抓着人头的头发,她故意凑得很近,近得几乎贴在宋施宇的脸上。 猩红的灯烛下,宋施宇脖子上的筋脉鼓动,如玉脂般的脸也冒出一粒粒细汗,脸颊微微抽动着。 姜永宁瞧见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一副将要呕吐的样子,便大发慈悲的将人头放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 “辽使在我大乾境内蓄意纵火,意图烧死本宫,证据确凿,来人,将他二人押回玉山行宫!” “礼部官员何在?记得派使臣往辽国递一封国书,本宫倒要看看,辽帝要如何处理此事!” 席末的礼部尚书出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躬身答:“臣遵旨。” 接着,一队身着明光锁子甲的侍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扯了宋施宇、宋新月二人,扭送着出去了。 直到拖离了碧水亭,宋新月才如梦方醒,大叫道:“我没有!凭什么说是我?你有什么证据?” 喊了一阵,她又闭上了嘴。 这里是大乾,她是监国长公主,她说是她做的,谁敢说不是? 她要治她的罪,还要什么证据? 更何况,她并不冤枉。 宋新月哭着,颤着声道:“哥哥,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宋施宇咬着牙,重重吐出口气,复又闭上了眼睛。 “不怪你。” 是他想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宴席上,十几个小太监抬尸体的抬尸体,擦地的擦地。 不到片刻,添酒回灯重开宴。 姜永宁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举杯遥敬,除了姜洺珏之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实在抱歉得很,一些小事搅了诸位的雅兴,本宫罚酒一杯。” 说着,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众人连忙齐声道:“不敢。”跟着回敬了一杯。 姜永宁又道:“寻常歌舞想必诸位都看腻了,今夜不妨以‘雪’为题,行酒令如何?” 一众官员命妇都给吓得快要昏过去了,谁还有兴致行什么酒令? 今年的初雪下了一阵儿就停了,薄薄一层,被午后的太阳一照就化没了,入目处哪里还能看见雪? 只有血! 可长公主要行酒令,谁敢说一个不字? 乾天刀上的血还没擦干呢!帷幔还在滴血呢! 林北辞站出来,笑道:“酒令虽雅,却不知有没有彩头?” 姜永宁略一迟疑,林北辞又笑道:“臣看长公主头上的鸾凤金步摇就很不错,不知长公主可舍得?” 又来一个不要命的! 敢要女阎罗头上的步摇! 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姜永宁爽朗一笑,“好,就以此步摇为彩头!” 说罢,将步摇取下,放在了宫人端来的描彩金漆盘中。 宫廷酒令自然要从姜洺珏开始。 姜洺珏捏着酒杯的手还在隐隐发抖,却也知道长姐立威于人前,自己决不能露怯。 压低了声音,道:“风从北夜来,入户雪尚飘。” 起题虽然粗,但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却也难得了。 跟着就是下首的晋王了。 晋王武将出身,沙场上人头滚滚的事情见多了,倒也不是很害怕,只是这附庸风雅的事他实在做不来。 他站起来,闷了杯酒。 到了林北辞林小侯爷,他是酒色局里玩儿惯了的,酒令信手拈来。 筷子敲在酒樽上,朗声道:“可怜坠泥中,无意荣枯草。” 下面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好容易轮到文官,倒是挤出来几句,就是磕磕绊绊,舌头伴着牙齿,说不利索。 轮到女眷席上就更惨了。 阳平郡主咬着唇,磕磕巴巴道:“青山覆白头,漫溪……漫溪水不流。” 姜永宁一笑:“此句不通,平仄也不合,罚酒一杯!” 阳平涨红着脸,喝了酒。 后面的几个命妇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喝酒,很快又轮回了姜洺珏这里。 他早就思索好了。 “冰悬疏枝柳,难堆破叶蕉。” 晋王爷照例喝酒。 轮到林北辞,他道:“赐裘怜抚戍,加絮念征徭!” …… 三四圈下来,林北辞连句最快,思维最为敏捷,夺得魁首。 当然了,吟诗作赋可是文官们的老本行,自然不会输给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只是看他一心想要那枚金步摇,不敢跟他相争。 多大胆啊,敢赢林小侯爷?你今天揣着金步摇走,怕是不到明天就得被套麻袋! “诸位大人、夫人小姐,承让了,承让!” 林北辞乐呵呵的,就要去拿那只步摇。 偏就在这时候,庭外一人朗声道:“林公子好雅兴,只是还未曾同我比过呢。” 陆霁清身披月白斗篷,持灯而来。 第45章 步摇之争 谁也没想到陆霁清会来。 尤其出了上次那档子事——阖宫里谁不知道,上回长公主在私宴上,给了质子好大的难堪。 那些官宦女眷们私下都在传,长公主实在无法无天,质子就算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梁国的皇子,却被她像狗一样作践戏耍。 听说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又赏了他一顿鞭子,几乎要了质子的命! 质子一定恨死她了吧? 那他今日…… 陆霁清衣着单薄,进来时携着一身霜寒,亭中炭火很旺,暖融融的,一凉一热之下,他咳了几声,脸上苍白中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在发烧。 姜永宁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道:“质子是来为夜宴助兴的吗?” 她声音有些冷,带着种尖锐的讽刺:“可惜了,今夜的宴席质子实在不方便舞剑助兴。” “秋怜,赏质子一杯酒,叫他暖暖身子,若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许是被折磨久了,这样轻慢的话,陆霁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觉得有多心痛了。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自顾自走到了方才辽国使臣空下的位置坐下。 “长公主何必赶人呢?”他朝她微笑:“霁清才薄,酒令连句还是会一些的,岂敢不来公主面前献媚讨赏?” “献媚讨赏?”林北辞扬声复述了一遍,冷哼一声:“质子这话岂非是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来这儿献媚讨赏的?” 陆霁清只是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林北辞气红了脸,一拳砸在桌子上,杯中酒液四溅! “姓陆的,你少在这阴阳怪气,酒令有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服,咱们武艺上见真章!” 陆霁清喝了杯酒,目露挑衅:“随时恭候。” 阳平郡主看着陆霁清憔悴的面容,再想到他所受的委屈,心都快碎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自家人拼命使眼色。 晋王理都不想理。 倒是晋王世子季言瑾叹了口气,站起来拱手道:“长公主,这样好的日子何必多生事端? 我等酒意渐涌,才思不畅,恐妨了长公主雅兴,既然质子有意讨赏,便算他一个?” 他又看向林北辞,带着些调侃道:“林小侯爷总该不会是怕失了到手的金步摇吧?” 林北辞嗤了一声:“本侯岂会输给他?” 姜永宁道:“也罢,那就还从‘雪’字上起头。” 她看向姜洺珏。 姜洺珏捏着袖子,沉吟半晌,道:“皑皑山上雪,絮絮柳枝腰。” 林北辞马上接口:“烹茗且新赏,撒盐是旧谣。” 陆霁清不紧不慢,接:“柳絮因风起,盘蛇犹泊钓。” 这一句说完无人接话,林北辞索性也不用别人接,赶上了一句:“深院惊寒雀,老鸦献媚嚎!” 这句与雪关系不大,乃至与上一句关系都不大,纯粹是讽刺陆霁清是深院里惊慌的鸟雀,明明是一只乌鸦,偏要跑到人前献媚! 正好陆霁清披风里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裳。 陆霁清也不恼,不假思索道:“诚忘三尺冷,瑞释九重焦。” 一拳打在棉花上。 林北辞碰了个软钉子,站起来,直接掀开酒壶盖子对着嘴灌下去,砰得一声,摔了酒壶。 “寂寞对台榭,孤单向琼瑶。” 你这般献媚邀宠,以为能得到什么好处吗?空望广寒宫罢了。 陆霁清全然不理会他的讽刺,只回敬一句:“烹茶水渐沸,煮酒叶难烧。” 两个人有来有回,唇枪舌战了好几个回合,终究还是林北辞错了一句韵,惜败一个回合。 此时宴中已无人说话,静了许久,还是阳平郡主站了起来,咬着唇道:“是霁清哥哥胜了。” 季言瑾鼓掌道:“质子才思敏捷,我等自愧不如。” 陆霁清站起来:“承让了。” 金步摇光华璀璨,只是拿在手里有些凉。 陆霁清珍而重之的将步摇揣在怀里。 “长公主,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就好像,他本就是为了一只步摇来的,东西到手,也就不必留在这儿了。 姜永宁眸子眯了眯,道:“此地偏远,质子又是酒后出行,恐有危险,乾天,你亲率一队御林军随行保护。”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罢了。 陆霁清笑笑,像来时一样,持着灯烛,很快没入了黑夜之中。 林北辞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夜宴很快就散了。 行宫有些偏远,陆霁清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身边甲胄随行,他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乾天在盯着他。 准确的说,是在盯着会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夜晚的风实在有些冷。 他拢了拢衣裳,走快了几步。 一辆马车赶在他身边,阳平郡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霁清哥哥,你上来,我捎你一程吧。” 马车里很暖和,只是开了车窗,陆霁清就能感觉到丝丝热气扑在脸上。 他摇摇头:“不必了。” “这儿离大乾宫很远的,你身上又有伤,怎么称得下去!” 阳平郡主有些急。 陆霁清忽地顿住脚步,阳平郡主眼睛一亮,“霁清哥哥……”不等她说完,陆霁清却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阳平哑然。 “你在长公主身边留了耳目,让她们为你传递消息?” “我没有,我只是……” 陆霁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她已经处死六个宫人了,你不妨想一想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人。” 阳平的唇有些发颤。 陆霁清轻叹了一声,道:“我虽然厌恶你的愚蠢,可你终究对我还算不错,所以我提醒你一句,为了你的命,也为了整个晋王府的命,从此往后,你最好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说。” 阳平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道:“你厌恶我?” 陆霁清已什么都不想说了。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一道暖香的风迎面吹过来。 是秋怜。 “长公主叫我这儿等你,怕你死在路上,你无事就好。” 陆霁清脸上滑过笑意:“长公主有没有说别的?” “别的?” “比如要我坐上这辆车,去漱玉泉宫?” 第46章 她的反复无常 这一刻,秋怜想,难怪他会把公主殿下气成那个样子。 倘若换作是她,肯定也会讨厌能完全猜透自己心思的人。 秋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上车吧,车上有衣服和香药,莫要让你那一身酒气熏着公主。” 陆霁清身上的酒味并不重,他本就没喝几杯酒,加上回来的路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早就散了酒气了。 但他还是换了衣裳。 果然,衣裳里有“惊喜”。 永宁大约很喜欢红色,所以给他准备的衣裳全是大红色,拇指粗的绳子也是。 意外的是,车上居然还有驱寒的姜茶、退烧的汤药,还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许是看他伤病交加的,怕关键时候体力不支,坏了兴致吧。 陆霁清自嘲的想,总不可能是真的关心他。 漱玉泉宫的布置还同上次一样,只是多加了几个炭盆,烘得暖洋洋的,窗和门都留着缝,恐生了炭毒。 陆霁清穿着艳红色的寝衣,领口开的很大,赤着足走在地砖上。 衣裳衬得他皮肤雪白,也让他的脸色似乎也好看了几分。 就像一只艳鬼。 拂开两道珠帘,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姜永宁。 这次她没洗澡。 她在下棋。 一人对弈,灯辉下,眉眼温柔。 陆霁清直接坐在了她对面,见她拿着黑子举棋不定,他便也拿了一颗,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棋盘上,黑白两条巨龙已成互相撕咬之势,到了这时候,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倘若任何一步走错,就会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偏偏陆霁清落下的那一子,看似不起眼,却使得黑棋凭空多生了一只利爪,狠狠地在白龙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姜永宁叹了口气,“白棋眼见是输了,这可怎么好?” 陆霁清问:“公主是想让白棋赢?” 姜永宁摇头:“不,我只是想看着他们斗,斗得两败俱伤,斗到同归于尽!” “可一局棋总会有输赢。” “是啊,总会有输赢,所以……”姜永宁忽地笑起来,将棋盘上的棋子通通扫落,一阵噼啪乱响后,只留下了两颗。 一黑,一白。 “你看,只要一切回归原点,黑与白都是孤零零的,它们永远对峙,永远不会有胜负。” 陆霁清看着棋盘,看着那两颗孤零零的棋子,冷不防的,他被一把揪住,压在了棋盘上,薄薄一层中衣被扯落大半,露出了肩膀,和肩膀上的刺字。 也是这时候,陆霁清才恍然发现,姜永宁醉了,醉得有些厉害。 是了,夜宴上,她兴致很高,一直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当然会醉了。 柔软的手指轻轻抚弄着被刺字的地方。 “真好。” “什么?”陆霁清有些没听清。 姜永宁咧开嘴,笑容夸张:“我是说,这样真好。” “你是我的,就算不甘不愿,阴谋暗藏,那又怎么样?”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眼睛里是罕见的温柔。 凑到他耳边,她声音轻轻的:“你乖一些,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什么也别做,我不杀你。” 陆霁清的心跳了起来,极速的跳动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在震动,耳朵里嗡嗡作响。 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小心的确认:“永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求你,你再说一次。” 姜永宁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乖一些,我不杀你。” 这就够了。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吻了上去。 舌尖轻巧探入,只需一点点的回应,就让他兴奋的战栗起来。 未痊愈的伤,让他头昏脑胀的热好像一瞬间都不药而愈。 他直起身,将永宁打横抱起,向里间的床榻走去。 姜永宁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后细细的亲吻着,迷醉的呢喃着:“霁清……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了。”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床边仍旧放着一壶酒,一只杯子。 这种酒陆霁清喝过两次,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太好。 “这次,就不喝了吧?” 他将那身衣裳解开,露出虚虚绑缚在身上的红绳来,好似真的在献媚邀宠似的。 “你看,我都照你说的做了。” 姜永宁不赞同的摇摇头,将杯子斟满,“我倒给你了,你怎么能不喝?” “永宁……” “喝下去。” 陆霁清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下去。 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子更晕了,迷迷糊糊的,又被灌了好几杯。 陆霁清只觉得全身都热起来,热得难受。 他喘息着,求助般拥着姜永宁,寻求一丝慰籍。 姜永宁却推开他,看着他陷入情热的痛苦中,直到他再也受不住,语无伦次的求她帮帮自己。 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喜欢看陆霁清求她。 姜永宁的确醉了,却远没有陆霁清以为的那样厉害。 她就是要骗他,欺负他,折磨他,她要将曾经在他身上受到的屈辱慢慢讨回来! 陆霁清的身子实在不错。 他顺从的听她的摆弄,同时也会给她疾风暴雨一般都快乐。 温柔的挺进时,他咬着唇,喘息剧烈,迷醉着沉沦。 “永宁……永宁……不要走,给我,求你,啊……” 他的腰开始颤抖,每一下都很用力。 这就是为什么姜永宁一定要他喝那种酒的原因。 她会听到他清醒时永远开不了口的示弱。 陆霁清也很耐疼。 那只他忍受着白眼和羞辱好不容易赢来的步摇被他小心的贴身珍藏,在姜永宁脱去他衣裳的时候才掉出来。 步摇的另一端有些钝,这也没关系,用力一些就好了。 她分开他的大腿,在内侧刻下了一个字。 “乾” 这个字笔画很多,没一会,陆霁清的腿上就已血肉模糊,他痛得发抖。 “忍一忍,很快就完了。”姜永宁温柔的说。 “好……” 陆霁清是在梧桐宫里醒来的。 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不疼,他从床上坐起来,因牵动伤势,忍不住吸了口气。 昨晚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又一样东西他是不会忘的。 那只步摇,上面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仍在他怀里。 他细细拂过上面的纹路,异常珍惜。 第47章 他的居心叵测 这一夜过后,陆霁清的境遇并没有得到什么变化。 姜永宁手底下的人对他仍旧冷眼,他无论去哪,无论干什么,至少会有十双眼睛盯着他。 姜永宁从来不许他进入自己的寝宫,他看过的书,用过的字纸都会由专门的人收缴检查,这些东西,自然也决不允许流到外面去的。 唯一相对好些的是,他因身上有伤,又不能叫他死了,所以他总算不用住在破漏的殿宇里,睡在湿寒的稻草上,身边总算有了服侍的宫人,为他缝衣换药,可以让他继续活着——活在监视之中。 至于陆九么…… 姜永宁如愿选出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乾天。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很高,很瘦,当他想要潜藏的时候,明明就在姜永宁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 但当他想要出现在你面前时,哪怕你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一股不寒而惊杀气,就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咽喉上。 姜永宁相信,只要陆九敢冒头,就算不死无葬身之地,也休想再无声无息的离去! 倚翠楼中。 潇湘姑娘正弹着一首京都里最时兴的小调。 她眉目含情,松松挽就的发髻上只有一只金钗,钗上坠着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林北辞倚在软榻上,用手打着拍子,却对美人的脉脉含情视若无睹,眼睛只盯着那扇虚掩着的门。 “林公子等的人,已经来不了了吗?” 潇湘放下月琴,走到软榻边上,鸟雀一般依偎在他怀里。 林北辞搂着她,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有些感叹。 “是啊,他来不了了。” 潇湘眸子一转,讨好的媚笑道:“什么样的人,竟敢失了公子的约?” “他可不是故意要失约的,只是被人连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关了起来,我得想办法救救他。” 林北辞捏着潇湘的下巴,在她红缨般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帮我想想,我该怎么救他?” 潇湘眨着眼睛,试探着道:“错又不是他犯的,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如公子去被得罪的人那儿说个情?” “整个大乾,谁能不给公子几分薄面?” 林北辞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果然机灵,不枉我费尽心血把你送到京城来。” 潇湘娇笑着道:“公子在京城,潇湘就在边疆,公子在边疆,潇湘就在京城,潇湘永远都在公子最需要的地方。” 她整个人似已沉醉,勾着林北辞的腰带,几下就脱去了他的外衣,蛇一般紧紧缠着他,挑逗着他身上敏感的部位,呢喃着道:“无论为公子做什么,潇湘都心甘情愿。” 进宫之前,林北辞换了身衣裳,也沐浴过了,可那身被翻红浪染上的脂粉气却好似腌进了骨头里,怎么也洗不掉。 这也没关系,京城里谁人不知,他林小侯爷是最风流无羁的浪荡子? 永宁是不会介怀的,她最多调侃几句。 想到她握着他的胳膊满眼信任的样子,林北辞便放了心。 他跟她,可是年少时一块在疆场上策马长枪的情谊呢。 他来得不巧,姜永宁正在批奏折。 如今,宣室殿是姜洺珏在坐镇,姜永宁批阅奏折的地方换成了梧桐宫,她一天里至少有四个时辰是在看奏折。 这段时间里,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所以,当林北辞被秋怜迎进内院,却被乾天拦在门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暴怒。 “狗奴才,你也配拦我?” 乾天的声音就像一把生锈的刀。 “公主说,现在不见任何人。” 林北辞冷冷的看着他:“连我也不见?” 乾天反问:“你不是人吗?” 考虑到别的可能性,他连忙又补充道:“畜牲更不会见。” 这话委实太气人了,不等林北辞发作,秋怜已经压不住火,脸上泛起的娇羞红晕已经变成了气恼的涨红。 “你放肆!你可知林公子是什么人?若是误了大事,你一个下贱的暗卫担得起吗?” 乾天连理都没理。 林北辞在秋怜肩上拍了拍,安抚一般道:“你莫生气,罢了,我也不与他多计较,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秋怜狠狠瞪了乾天一眼,刚迈上一个台阶,就被乾天伸手一推,要不是林北辞在后面扶着,几乎摔倒。 “你做什么!” “你也不许进。” “反了,反了,你个狗奴才!”秋怜气得要几乎要掉眼泪。 从前长公主批奏折的时候,她可是在旁边端茶递水的,从来形影不离!虽说长公主叫她在外门守着,可什么时候她要进门,会被拦在外头了?! 林北辞冷哼了一声,盯着乾天道:“狗奴才,你滚不滚?” 乾天不动。 “好,很好!” 林北辞出手如电,剑指如风,直逼乾天双眼,乾天脚下不动,手同样很快,反手一掌劈过去!林北辞化指为拳。 一拳一掌相撞,砰得一声,林北辞被震退了数步,整个手臂都麻了。 乾天还是站在那里,手中却已多了一把匕首。 “好,好得很!” 事到如今,林北辞已经不是为了见姜永宁,而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暗卫一些教训。 他捏紧了拳头,再次攻了上去。 一招一式,杀机毕现! 乾天毕竟是乾天,他不会领兵打仗,不懂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更不会吟诗作赋,他只懂得一样。 那就是杀人。 三个回合,林北辞便被他一指点在云门穴上,半边身子当即僵住,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已在他咽喉上划出一条血线。 “啊——”秋怜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尖叫。 “住手!” 姜永宁从门里走出,脸色霜寒。 秋怜急忙跑到她身边,含着眼泪道:“长公主,这狗奴才欺人太甚了!他差点杀了林公子!” 姜永宁朝俩人瞥了一眼。 林北辞的发冠歪了,几缕碎发落下来,唇边带血,脖子上也在流血。 不难想象,若是再晚一分,林北辞只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怎么回事?” 秋怜眼睛转了转,指着乾天道:“林小侯爷说有要事禀报,但国之重地不敢擅闯,便叫奴婢进来通传一声,谁知乾天竟不许,还殴打奴婢!” “林小侯爷不过是替奴婢打抱不平,才说了几句,乾天居然就要动手杀人了!” 第48章 我喜欢他,那又如何? 姜永宁固然信任秋怜,可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所以她看向乾天。 乾天没说话。 林北辞倒是捂着脖子笑笑:“不愧是大乾倾力培养的第一暗卫,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果真杀手无情啊。” 血流得虽不多,可在那样的部位,实在叫人触目惊心。 姜永宁声音冷了下来:“乾天,秋怜所言可是实情?” “不是实情!”乾天回的斩钉截铁。 秋怜带着泣音追问:“哪里不是实情了,你说啊?” 乾天说不上来。 林北辞想进,他的确拦了,秋怜想进去通传,他也的确没让进。 说到杀人,更无从辩驳,他的武技出手就是要杀人的。 可就是有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明白。 自然了,他要是能把这事解释明白,大乾的暗卫营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永宁追问:“所以,凡是要面见的我的,无论是什么人,你一概不问缘由,都要下杀手?” 秋怜是她的贴身大宫女,林北辞是戍边大将,他都能说杀就杀,那改日姜洺珏来了,他岂非也要动手不成? 这可不是“死板”或者“忠于职守”就能解释得过的了。 难怪父皇要废止暗卫营了。 姜永宁叹了口气。 眼下局势复杂,梁国虎视眈眈,辽国狼子野心,朝中也有人不断的往她身边安插眼线,窥探动向。她身边实在不能缺少助力。 “乾天,你去庭院里跪五个时辰,好好反思反思你究竟错在何处,下不为例!” 秋怜委屈道:“长公主叫她,林小侯爷可是差点就被杀了啊!您就这么……” 姜永宁打断她,接着道:“林北辞殿外候旨。” 说罢,转回殿内,大门也被候在门外的宫人重新关上。 秋怜跺了跺脚,对候守的几个宫人道:“你们几个还干看着?还不快去给小侯爷传御医过来!” “还有那个乾天!”秋怜咬着牙,恨恨道:“给他加一条铁索让他跪着,以为自己被公主提拔了,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姜永宁批完奏折时已是傍晚。 天黑的格外早,院子里也早早上了灯。 “冻坏了吧?喝杯茶暖暖。” 姜永宁在偏殿设了个小桌,酒菜齐备。 林北辞也不用杯,抓着茶壶就往嘴里灌,又搓了半天手才暖回来。 “你可真狠心啊,生生让我冻在外头,连个火盆也不给。” 姜永宁嗤了一声:“梧桐宫又不是只有正殿一间屋子,你要进去避寒,谁能拦你?你非要在外头挨冻,又怨得了谁?” 林北辞撇撇嘴:“你叫我殿外候旨,我哪敢乱走?” “你啊,当年当着我父皇的面都敢揍我,现在怎么令行禁止的,这么听话?” 姜永宁拿了筷子,秋怜在一旁布菜,帮腔道:“现在您可是监国,您的话林公子当然得奉如圭臬,要不然,别人也有样学样,您还怎么治理大乾了?” “贫嘴。”姜永宁笑了一声,又很快敛去,换成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吧,什么要事?” “你知道我有要事,还把我放在殿外叫我干等?”林北辞有些不满:“也不怕耽搁了。” 姜永宁道:“倘若真有十万火急之事,你就该去宣室殿找陛下,或者找内阁,再说了,一身脂粉味儿的过来,能是什么大事?” 林北辞有些讪讪,一旁的秋怜也有些心虚。 “的确不算什么紧急的事。”林北辞咳了一声,道:“是辽国使臣的事。” “哦?” “其实夜宴上,你扣押宋氏兄妹我便觉得不妥,只是当时人多,我实在不能驳你的面子,现在我却不能不劝你一句。” 姜永宁皱起眉,直指问题关键:“你怕辽国以此为借口向我们宣战?他们敢现在就动手?” 林北辞肃然道:“其实早在我回京之前,他们就已经有试探之举,而突厥散兵又常常骚扰边镇,我总担心辽国会勾结突厥,打我们个猝不及防。” 姜永宁沉吟道:“说实话,假如此时开战,你有几分胜算?” “不好说。”林北辞抿着唇,道:“一对一我不怕,但是谁也不敢说,在咱们跟辽国开战的时候,梁国会不会趁机过来分一杯羹。” 姜永宁心中一沉。 这不是会不会问题,大乾位于梁辽两国之间,不论与谁开战,另一方势必要过来趁火打劫的。 “宋家是辽国的第一世家,又是使臣,一旦咱们行差踏错,岂不是给了他们出兵的借口?”林北辞道:“所以我想,不如就卖辽国几分薄面,以此为交好的条件?” 姜永宁沉默良久。 她当然知道宋氏兄妹在辽国的地位,她打的是扣押这两个人,让辽国投鼠忌器的主意。 可辽国真的会投鼠忌器吗? 以己度人,假如林北辞,或是晋王陷落在辽国,她会以此借口出兵,还是虚以委蛇的何谈? 说到底,她根本不了解辽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永宁思来想去,还是道:“我想,还是等使臣去辽国探一探,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林北辞夹了口菜吃,举杯时,掩去了幽深的眸光。 林北辞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姜永宁亲自相送。 她拿了翻毛斗篷给林北辞披上,悉心的整理系带。 “你这伤说清不清,说重不重的,可要多小心,药要按时擦,不要沾水。” 林北辞笑着,拉了一把系带,有意无意的轻轻拂过姜永宁的手。 “你的吩咐,我自然都记得,别送了,天冷,当心着凉。” 直到人走远了,秋怜才道:“长公主待林小侯爷可真好。” 姜永宁淡笑着:“这就叫对他好了?举手之劳而已,能换来他为我卖命,何妨用些心思?” 走入回廊,冷不防就被人给拦下了。 陆霁清的身形颀长而瘦削,也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才靠近就感受到一股寒气。 秋怜吓了一跳,惊呼道:“质子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霁清只看着姜永宁,一字字道:“林北辞居心叵测,你要提防他。” 姜永宁蹙眉:“何以见得?” “我不知道,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陆霁清道:“他心思很深。” 心思再深,还能深得过你? 姜永宁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话中带刺:“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怨夫在含酸捏醋。” “怎么,你陆霁清也有需要争宠的时候吗?” 陆霁清好像被刺了一下,声音发飘:“你……你喜欢他?” “是啊,我喜欢他,那有如何?” 第49章 怀疑的影子 我喜欢他,那有如何? 陆霁清心里就像骤然捅进去一把刀子!仿佛连呼吸都带了几分血气。 “那……那我呢?” 他小心翼翼的问,把一颗真心捧出来,带着所有的希望去问。 姜永宁只是看着他笑,笑容尖锐。 “你啊……”她的手抚上他的心口,声音轻柔:“你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这些好处,是林北辞做不来的。” 说完,姜永宁已走了,只留下陆霁清一个怔怔的站在那里,良久,他捂着心口,慢慢的佝偻下去。 是啊,林北辞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饮下伤身的药酒,一次次的被她玩弄? 只有他可以。 如果要为这个高兴的话,那他得贱成什么样啊? 这天之后,林北辞常常过来。 他学乖了些,若来得早了就等在门外头,等姜永宁批完奏折就会出来见他。 乾天也好似学乖了些,看见他只当没看见。 天气越发冷了,一场寒风过后,院子里的常青树上的绿叶被风催折,渐渐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正殿的门开了,秋怜从里面出来,笑吟吟道:“林公子今日来得到早,长公主怕你受冻,喏,给你带了手炉来。” 林北辞含笑着接过:“永宁就没说别的?” “长公主还说,林公子若是冻得受不住了,就往偏殿歇息。” 边疆苦寒,七八月份就大雪纷飞的,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割脸,他林北辞连那儿都受的住,又怎么会怕京都里软绵绵的冬风呢? “我去偏殿做什么?在这院中置一泥炉,我一边喝茶赏雪,一边为永宁看护门庭,岂不一见乐事?” “乐事?还是傻事?” 声音自常青树边传来。 林北辞扬了扬眉毛:“原来是质子殿下,想必殿下也是出来赏雪的?”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懊恼的敲了下额头:“我倒是忘了,质子前不久才受了责罚,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最怕风寒,怕是赏不了这等风雅之事。” “此处也没有让质子争宠献媚的机会啊?” 陆霁清捏紧了拳头,冷下了脸。 秋怜拽了拽林北辞的袖子,小声道:“林公子,您何必与质子争执,他……” 陆霁清打断道:“我不过是偶然路过,见到林公子,倒是想起一事,想要请教。” 林北辞目色幽幽的看着他。 “林公子镇守边疆,的确劳苦功高,可回京述职的日子是不是有些早了?偏紧赶在辽国使团入京之后?” “还有宋氏兄妹纵火一事,为何使团刚被扣押,林公子就一日日的过来寻长公主说笑?身为边关守将,这时候难道不该立刻回转,提防辽国动向?” 陆霁清双手合拳,放在唇边哈着气,微笑道:“这天可真冷啊,是不是?” 林北辞的笑容已完全凝结。 他冷冷道:“这是大乾国政军务,质子这般指手画脚,莫不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怎么会呢?”陆霁清道:“我只是有一些想不明白,所以才问问林公子,林公子不愿跟我解释,可得好好的跟长公主介绍介绍。” “你!你想进谗言?你以为永宁会见你?” 少顷,正殿的门开了,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一个宫人,颔首道:“长公主请林小侯爷进去问话。” 林北辞咬了咬牙。 他倒是忘了,永宁时时派人盯着质子,陆霁清说的任何话都会传到永宁的耳朵里! 陆霁清只是笑着看着他,而后负手离去,好像真的只是路过这里而已。 永宁或许还是会选择相信林北辞,但他相信,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 玉山行宫。 宋新月倚在软垫上,容色憔悴。 她手里拿着一叠纸,一张一张看过去,不屑的哼了哼。 “都说乾国武德充沛,看看这些连句就知道所言非虚!词句粗陋,文采匮乏,更少急智,若放在我大辽,只怕殿试的时候就要被轰出去了!” 那日夜宴,她被姜永宁拿住把柄,一番恐吓扣押,本就深以为耻,谁知后头竟还有酒令连句这样的事。 没能在宴席上大出风头,宋新月气都要气死了! 当日若她在,管教那些人自惭形秽,羞愧而逃! 宋施宇也看到了那些诗句,含笑道:“也莫要太刻薄了,这位林小侯爷和梁国质子还是很有几分才学的。” “也就那样吧。” 自打被关押软禁,宋新月几乎要憋闷出病来,也只有弹弹琴写写诗聊以解闷。 这会儿看见窗外飘着细雪,口中喃喃念叨了两句,自觉不错,只可恨无人欣赏。 “这个姜永宁,究竟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你说她会不会杀了咱们?” 宋施宇浅笑着摇头:“不会的,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放我们出来。” “关进来的第一天你就这么说!这都好几日过去了!你说的那个人究竟可不可以靠?” “嘘——”宋施宇手指放在唇上,用眼神示意宋新月。 她会意,急忙禁了声。 门吱嘎一声开了,是送饭的宫人进来。 两个囚徒是不必用什么好饭菜的,冬日菜蔬少,送来的餐食里只有两碗米饭,几样干菜,肉只有零星几块。 宋新月看着这些东西就倒胃口,勉强拿了筷子吃了几口。 宋施宇倒是不急着吃,那张绝世容光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讶异。 他的碗下压着一张纸条。 他将字条取出,宋新月眼尖瞧见了,吸了口气。 “他竟能传递消息进来?!怎么说?” 宋施宇展开字条,脸色有些沉。 “他叫我想办法除掉陆霁清。” “什么?我们?这人莫不是疯了?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宋施宇蹙了蹙眉,似在衡量着些什么。 “说白了,陆霁清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罢了,他死不死的,梁帝岂会在乎呢?” “可他毕竟是皇子啊!陛下不是说……” 宋施宇道:“这是交易,他的意思是,我们的自由,要用陆霁清的命去换。” “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的办法有很多。” 一张字条悄悄的交到打扫的宫人手里。 宋新月咬着唇,从腕子上退下一只镯子,也交到了他手里。 “烦请把这个送到大乾宫外的金水桥畔。” 第50章 猎场交锋 本该送到金水桥畔的字条离奇的出现在了姜永宁的案桌上。 还有那只玉镯。 玉镯的成色相当不错,收买一个大冷天还在辛苦劳作的宫人简直轻而易举。 倘若这个宫人手里不是姜永宁的眼线的话。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 “北雁北归” 秋怜咬着唇道:“这是什么意思?行宫里好不容易传递出来的消息,竟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们既然传出来,想必已然料定,收到这张字条的人一定看得懂。” 姜永宁道:“其实也不难猜。” 谁是北归的雁? 辽国岂非就在北方? “他是说,让收到信的人想想办法,把林北辞送回边疆去。” 秋怜吸了口气。 昨天陆霁清还在挑拨,质问林北辞为什么还不回边疆,意指他跟辽国暗通曲款! 林北辞是怎么分辩的?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回去!” “边军的种种情况我还没有跟内阁交接完毕,还有粮草、军械,将领调动,都要内阁细细拿个章程出来,如今户部还在结算钱粮,我此时空着一双手回去,叫将士们如何打仗?岂不等着边军生乱?” “那个陆霁清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边军一乱,梁国定会有所动作。” 说着,林北辞露出一种受伤的幼兽才会有的表情,哀怨道: “永宁,我以为我们不是普通的君臣,我们有幼时的情分在,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因为质子一句挑拨之言而疑心我。” 他又咬着唇挤出一个笑来:“没关系,这样也好,这才是一个君主该做的。” 姜永宁也露出一个心疼的要命的表情,握着林北辞的手。 “我并没有疑心你,我只是想知道边军的情况而已,辽国还不知要如何动作,我总是忧心的。”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等林北辞走了之后,姜永宁就把户部尚书宣进宫来。 她细细查问,边军的确有钱粮尚未结算清楚,毕竟年底了,事情繁杂,一时疏漏也很正常。 姜永宁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多疑,只恐自己少疑。 想让林北辞回去的,只有质子一个人。 陆霁清莫非早已跟使团有所联系? 当线索穿成一串,事情就简单明了了。 秋怜惊道:“是质子,他……他才是那个想救出宋氏兄妹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真是不安分,那么多人盯着他,莫非都是死人不成?” 姜永宁沉吟不语。 她手里捏着字条,呢喃道:“是他……可是为什么差了一天?” 纸条被拍在桌子上!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林北辞依然来得很勤,偶尔在院子里碰到质子,两个人少不得唇枪舌战一番。 今天两个人还没交上火,紧闭的正殿大门就已敞开。 姜永宁换了一身骑装走出来,笑道:“难得你们两个都在,正好,陪我挑几匹马,到猎场散散心。” 冬猎本就是大乾皇室的固定游乐项目。 当年先皇在时,年年都要冬猎几次,等到姜洺珏继位,姜永宁干脆就把冬猎这个项目给禁了。 她禁了别人,可没禁自己。 林北辞笑道:“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等我猎只熊罴给你当垫子。” “好是好,可惜猎场里已经没有熊罴了,大约还有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姜永宁笑得灿烂:“说是冬猎,我倒是想能骑骑马,射射箭就很好了。” 陆霁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眸子微闪,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姜永宁盯着他:“你怕黑?” “你若不乐意去就算了,我倒是忘了,你伤势未愈,不能骑马射箭。” 她拉了林北辞的手,“咱们走,若是天色晚了,便是睡在猎场也无妨。” 两个人相握的手让陆霁清眼睛刺痛。 他拉住姜永宁飞扬的斗篷。 “我去!” …… 天气有些不大好,才到围场天就已经擦黑了。 几十骑快马冲入围场,临时放进去的几样猎物四散奔逃,莫入林中,很快就不见了。 姜永宁一马当先,扬声道:“今日谁猎的猎物最多,赏金十两!” 能陪长公主冬猎的,自然都是她的贴身护卫,有人便开玩笑道:“赏金十两?长公主可是愈发小气了啊!” 姜永宁笑骂一句:“大胆,这可都是本宫私库里出的钱,还敢嫌少?” 另一人道:“你还是先猎到东西再说吧,我是空手而回,岂不尴尬?” 众人大笑。 纷纷挽弓搭箭,箭矢破空声嗖嗖响个不停。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小型的猎物最擅躲藏,随便往那个草丛里一钻,或是打个洞,都很难被发现。 人人收获都不多,更有人马背上空无一物,连骂晦气。 姜永宁身边永远跟着几骑,是固定保护她的,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风更冷了。 陆霁清坐在马背上,渐渐俯下了身子。 挽弓射箭最耗力气,后背的伤正抽痛的厉害。 他微微喘着气,手心湿滑,被寒风一吹,几乎不能活动。 胯下的马不安的嘶鸣了一声。 突然,一冷风自身后袭来! 陆霁清反手一挥,将背后射来的利箭击落。 他盯住了黑暗中的一点,挽弓搭箭,利箭破空! 在苍冷的夜风中,马蹄落地,身上披着铁铠的哗啦声如此清晰。 “果然是你。” 林北辞笑得张扬,“是啊,是我,真是对不住啊质子,我看见面前一个黑影,还当是兔子呢。” 他往陆霁清的座驾上瞧了一眼,啧啧有声道:“质子弓马娴熟,若是到战场上,必是一员悍将!” 陆霁清猎到的东西不少,林北辞却一样猎物也没有。 他就是他的猎物。 林北辞的箭筒是满的,而他的箭矢已经所剩无几,也难怪他会笑得如此开怀。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林北辞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永宁是故意的,她故意把你带到猎场来,只为了要你的命!” “她不会!” “或许吧,不然你喊一声救命试试?” 林北辞噙着笑脸,三箭连发! 三只箭矢在陆霁清的瞳孔里迅速放大。 第51章 天地都已远去 陆霁清在寒夜里仓惶逃窜。 身后的箭矢追着他。 林北辞可是战场里厮杀出来武将,箭的准头可想而知。 他想要陆霁清的命,眼下是唯一的机会,甚至是姜永宁故意给他的机会,想必是行宫里的安排起了效果。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更不会跟陆霁清玩什么恐吓的把戏。 他要他死,立刻! 冷风吹拂而过,陆霁清的手臂已然酸麻,他死死握着弓,身子往马边一侧,反手击落从身后射出的冷箭。 这场狩猎才刚刚开始。 嗖嗖嗖—— 陆霁清不能回头,只能凭感觉,反手挥弓,一连击落了两支羽箭,而第三只箭擦着他的手臂过去。 一阵火辣辣的疼,一连串的血珠涌出来。 他策马闪进密林里,黑夜是他最好的掩护,快马步子也已经跑开,他大口大口的吸着冷风,心脏痛得厉害。 一些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像一把快刀,正将他片片凌迟。 真的是永宁故意安排的吗? 是了,若非她故意设陷,国事繁忙,怎么突然就想冬猎了? 永宁为什么要杀他? 只因为那一句挑拨?只为了平复林北辞的怨气? 一个死在猎场的质子,也算是对梁国有所交代了吧? “你乖一些,我不杀你。” 漱玉泉宫里,她含着几分醉意,眼中满是调笑的戏谑。 为着这一句话,他便已意乱情迷,像牲畜一般将自己献上了她的祭台。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杀与不杀,无关情谊,只有利益考量。 她一直在骗他! 温柔是假的,缱绻是假的,永宁对他没有爱意,只有享用。 用完了就扔到一边。 若死这里,她可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腿上被刻字的地方突然疼了起来,无法忽视的疼,一笔一划,比那一支支冷箭更毒! 陆霁清忽然从马上跌了下来,好像忽然之间,一切求生的力量都失去了。 快马一声嘶鸣,中箭倒下。 他在马悲哀的双眼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陆霁清闭了闭眼。 手中死死握着那张弓,箭筒里还剩六支箭。 马蹄声正在逼近,林北辞就像一个从黑夜里走出来的死神。 他什么也没说,在确定陆霁清倒下的位置的时候,更没有给他留下遗言的机会。 挽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嗖得一声—— 一只冷箭竟先他一步急射而来! 林北辞瞳孔骤然放大! 箭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胯下骏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同样嘶鸣一声,栽倒在地上。 林北辞狼狈的跌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很快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夜风吹过密林,发出的呜呜声响,一声比一声紧。 陆霁清凝神着四周的动静,草木簌簌声响,他飞快起身,同样的三箭连发! 可就在这瞬间,一抹银光自身后刺来,他矮身一躲,长弓招架上去,却牵扯了伤处,动作慢了一分。 肩膀被重重划了一剑。 陆霁清已经感觉不到这一剑的疼了,只觉得伤口木木的,瞬间他就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了。 剑上有毒! 事已至此,陆霁清知道,今夜自己跟林北辞必然有一个要死在这里了。 纵然满心凄楚,他也决不能死在这儿,死在他的手底下! 这个人心机深沉,跟辽国有着理不清的牵扯,又跟永宁有过年少情谊,他决不能把这样的人留在永宁身边! 陆霁清左手已泛起青筋,失掉了力气又仿佛涌回身体里。 一面后退,一面从箭筒里摸出一只羽箭,折断一半,而后脱手飞出! 林北辞眼瞳皱缩,一剑挥开,步步逼近。 “何必再挣扎呢?死在这里岂非也很不错?就算你侥幸活过今夜,明天呢?”林北辞缓声道:“我只不过是一把刀,永宁才是握刀的人啊……” 陆霁清的呼吸一滞。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剑光已至。 霜寒的剑气让陆霁清的咽喉上下滚动的,带来一种冰冷的,近乎于死亡的气息。 而他手中的断箭已整个刺入林北辞的肩窝里! 他本该刺入心脏的。 一寸小小的误差让陆霁清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林北辞大叫一声,将剑锋往前又送了几分。 陆霁清侧身躲过,利箭同样在他胸膛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弓弦勒在了林北辞的脖颈上! 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决不能把林北辞留在永宁身边! 陆霁清的意识已有些模糊,浑然没有听到正在逼近的马蹄声,还有一丛丛火把正在靠近。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林北辞! “住手!陆霁清你给我住手!” 陆霁清有些恍惚,直到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才脱力松了手。 林北辞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嘶声呛咳着,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 他的双眼微微凸出,瞳孔也有些涣散了。 可他毕竟还活着。 陆霁清惨笑一声,眼睁睁看着姜永宁扶起他的手,叫人将厚重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还解下腰间的水囊亲手喂进他的嘴里。 “阿辞,你还好吗?阿辞……” 火光下,映射出姜永宁慌乱的眉眼。 “御医,御医在哪!快传御医!” 林北辞虚虚的靠在姜永宁身上,嘶哑道:“抱歉啊永宁,让你为我担心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傻话!” 林北辞笑笑,用带血的手拂上她的乱发,低低道:“小时候你也是这样,那次你私自出关,我去追你,咱们遇见了辽军的骑兵……” 姜永宁咬着唇:“你别说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你了,我也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御医很快就来了。 两个护卫抬着担架急急把他送回大营。 姜永宁握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始终没有看一眼陆霁清。 陆霁清呆呆的站在那儿,好像天地都离他远去了。 “质子,烦请你跟我们走吧,这里……”护卫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他已倒了下去,嘴里大口大口的喷着血。 “快来人!血……血是黑色的!御医呢?” 有人小声道:“咱们带来的御医……都在林小侯爷那边啊。” 第52章 难言的苦衷 梦里是一片火海。 陆霁清又一次看见了那座可怕的城墙,没当他凝望着这座城墙时,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不要……不要!” 他又听见自己在说:“大乾城破,若永宁公主愿意屈居做小……” 别说了别说了! 他看着姜永宁一身红衣,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她的嘴角涌出鲜血,目光残忍的看着他:“你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就让他给我殉葬吧!” “永宁……永宁!” 陆霁清从噩梦中猛地清醒过来,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今夕何夕,仿佛永宁就在他身前,他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然后狼狈的从床上跌下来。 “质子!”两个小太监刚端了药过来,正是平时服侍他的人。 见他跌在地上,急忙过来扶他。 “质子没摔坏吧?哎呦可吓死奴才了,御医刚刚还嘱咐过,叫您千万不可乱动,否则毒入肌理,您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呀!” 卧房里烛光明亮,桌上的香炉正飘渺着徐徐轻烟。 是梧桐宫的偏殿,他自己的卧房。 记忆渐渐回归。 老实说,他还以为会在牢房里醒过来,毕竟,永宁可是亲眼看见他用弓弦死死勒住林北辞的。 擅杀边关大将,足够把他处死了,就是消息传回梁国,他那个混账父亲也没话说。 全身都痛得厉害,更没有一丝力气,是那两个小太监把他扶上的床。 他垂眸看向手背,有一道长长的鞭伤,是永宁为了叫他松手,一鞭子抽上来的。 “长公主呢?”他问。 小太监答到:“在林小侯爷那儿,林小侯爷也是伤势颇重……” 另一个小太监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满脸堆笑道:“质子且宽心,长公主方才还来过呢,看您昏迷着,就没打扰您,还叫奴才们好生看顾着呢。” 陆霁清两眼空空的看着手上的鞭伤,心冷了下来。 “烦请拿一把刀来给我。” …… 相比于偏殿,林北辞现在待的地方才更像是牢房。 哪怕姜永宁就坐在床头守着他,但门口站着的一队护卫,手里可明晃晃的拿着兵器呢。 林北辞就算是再傻,也不会奢望那些人是来保护自己的。 何况他并不傻,他是个聪明人。 见到这样的情形,他马上就猜出,计划失败了。 “冬猎”不是针对陆霁清的死亡围猎,而是试探。 她故意把陆霁清放在一个危险的境地,看他会不会出手! 前脚行宫里传出消息,后脚陆霁清就被他围杀,说明什么? 说明他林北辞跟行宫里的人是一伙的! 设计陆霁清的陷阱被她拆穿了! 林北辞长长吸了口气,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到底还是低估永宁了。 姜永宁含笑看着他,目光幽深:“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林北辞心思如电转,他清楚的知道,眼下已经不是装傻能轻易混过去的了。 接下来的话,必须斟字酌句。 “好多了。” 姜永宁定定的看着他:“或许你有一些话要向我解释?关于陆霁清,关于辽国使臣。” 林北辞闭了闭眼,慢慢开口道:“你都知道了……作为监国,你却没有把我打入天牢,是在顾念少时的情谊吗?” 姜永宁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 她站起来,冷下了眉眼:“我只是不明白,大乾对你不薄,我也给了你别的武将都没有的信任和特权,你为什么要背叛呢?” 林北辞挣扎着想爬起来,双眸一片血丝:“我从未背叛过大乾!只是……只是我难免有些自己的私心。” “你的私心未免有些可怕。” “可这份私心来自于你!”林北辞胸膛起伏,摇头苦笑道:“长公主或许已经忘了,七年前,你私自出关,想去辽国刺探消息,却遇上了辽国骑兵,是怎么脱身的了吧?” 姜永宁深深一叹:“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那一年,林北辞也才十六岁,为了救公主脱身,他不惜自爆身份,孤身一个人将骑兵引开,而后被辽国的人抓了回去。 辽国认定了奇货可居,威胁边关守将,也就是林老侯爷,林北辞的父亲,让他带着五万两黄金来赎,否则就要将林北辞折磨致死。 林老侯爷一生清廉,哪里凑的出这么多钱? 他断然拒绝,给辽国回信说,要杀便杀,尸骨喂狗也没有关系,被俘虏的废物已不是林家子孙了! 林北辞艰难的呼吸着,一字一字道:“那封信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要我背给你听吗,长公主?” “可你毕竟还是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林北辞道:“上天总算没有把我逼上绝路,就在被杀之前,我遇到了宋施宇。” “宋施宇?” “是啊,那时候,他是军中参将。”林北辞道:“是他游说守关大将,将我放了回来,他说,虽然国家立场不同,但还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长公主,倘若于你有救命之恩的朋友身陷囹圄,你会不会想办法救他?” 姜永宁紧抿着唇,道:“你只是想救他?” “对,我只救他这一次,就像他当初救我一样。”林北辞挺起胸膛,道:“我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陆霁清呢?”姜永宁反问:“你又为什么要杀陆霁清?只因为他碍了你的事?” 林北辞苦笑:“这不是私心,是为了大乾。” “我看得出来,他觊觎你,百般的讨好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只为了能回归梁国!” “他三言两句就能挑唆你怀疑我,可见心机城府之深!永宁,我怕你……你或许现在还对他心存警惕,可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清楚?我实在担心,有一天你会对他心软!” “陆霁清在大乾受过多少折磨?他心里又存了多少恨?此人一旦回去,便如蛟龙入海,迟早是我大乾的心腹大患!” 姜永宁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而且……” 她直视林北辞:“老实说,你的话我也并非全然相信,你与辽国有多少牵扯,等着去往辽国的使臣回来,自会分明!” “我也不会再把你放到边关去了。” 前世,林北辞率领大军误入辽国遇伏……当真只是误入吗? 第53章 你从来都不在乎 林北辞抹在剑上的毒本就十分厉害,陆霁清受的剑伤创面又很大,哪怕御医来得还算及时,也不过堪堪吊住他的命而已。 毒入肌理,痛苦非常。 陆霁清本已睡下,没多久又生生痛醒了。 手臂和胸口像是着了火一般,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腐臭。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解开包扎凑近灯火一看,果然,伤口处红肿的厉害,皮肉里留着淡黄色的脓水。 放任下去,会烂掉的。 他拿着小太监给他找到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 把布条塞进嘴里咬住,用烧得滚烫的刀尖对准伤口处用力一划,鲜血小泉一样涌出来。 他死死咬着布巾,全身痛得发抖,闷闷的痛叫堵在喉咙里,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后,他彻底脱了力,仰面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 好在伤口的灼热烧痛已经有所缓解。 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动静进来一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彼时,姜永宁正在姜洺珏殿中用晚膳。 “林北辞里通辽国?!这怎么可能!”姜洺珏惊叫,一口菜险些噎住。 随即又补了一句:“他想害死陆霁清我倒是不意外,他就是嫉妒嘛。” 姜永宁有些哭笑不得:“林北辞嫉妒陆霁清?他嫉妒什么?嫉妒他困在宫廷不得自由,还是嫉妒他眼别国为质遭人欺辱?” 姜洺珏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看着她,斩钉截铁道:“他嫉妒陆霁清相貌比他好,嫉妒他时时在你身边,与你日夜为伴啊!”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息:“我虽年幼,到底是个男人,我自然看得出,那林北辞对长姐你颇有情谊。” 姜永宁嗤得一声笑出来,“难怪父皇在时,总说你早慧,我瞧着是很早慧。” 姜洺珏听出其中的调侃,不禁撅了撅嘴,又问道:“那你预备如何处置他?” 长姐同林北辞是自幼的情分,况且这事知情者寥寥无几,如何处置,也只在长姐的一念之间罢了。 “先好好养着,我还要查一些事情,等查清楚了再谈处置也不迟。” 正在这时,掌事太监过来禀报: “陛下,长公主,梧桐宫的小安子想求见长公主,慌慌张张的,说是质子不大好了,想请您过去瞧瞧。” 姜永宁蹙眉。 不是已经遣御医去看过了吗?两道口子而已,又不是多重的伤,怎么会“不大好”了呢? 不过是放他为诱饵,钓林北辞出手而已,的确是受了些委屈,他还要惺惺作态以此邀宠不成? 姜洺珏捏着筷子看她:“要回去看看么?”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今夜太医院是谁当值?” 掌事太监答道:“回长公主,是院首陈大人当值。” “巧了不是,陈大人医术最为精湛,便叫他去给质子瞧瞧。” 秋怜提醒道:“长公主,陈大人是负责照顾林公子的!”她咬唇:“方才陈大人不是还说,林公子伤了肩膀和脖颈,两个地方非死即残,您看……” 姜永宁挥了挥手:“让他去瞧瞧,能碍什么事?” 忽而定定的瞧着秋怜:“知道你对他颇有情意,你年岁同我差不多,原本将你许给他也不是不可,只是他现在身份未明,你也莫要太上心了。” 秋怜怔了怔,咬唇道:“长公主,倘若林公子真的……您会如何处置他?” 这是政事,姜永宁本不想跟她说,可秋怜脸色惨白,急得快要掉眼泪,她只得叹息一声。 “叛国者,杀无赦。” 秋怜脚下一软,几乎跌倒。 …… 陈太医诊过陆霁清的脉之后,手就开始发抖了。 他的唇嗫嚅良久才道:“质子……质子……” 陆霁清平躺在床上,平静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陈太医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脉缓而弱,乃大限将至之兆。 “我还能活多久?” 陈太医摇头叹道:“多则三五月,少则……便是这几日了。” 陆霁清张了张嘴,却是无声的笑了。 “林北辞呢?”他问:“林北辞会死吗?” 陈太医被问得莫名,但还是道:“林小侯爷身体强健,自然无碍。” 陆霁清不再问了。 他并不畏死,曾经想要的,上辈子已经得到了,他没什么不满足的,这一世……永宁能好好活着便好。 他这么对自己说。 只是忍不住会想,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死了,林北辞还活着? 御医走后,陆霁清挣扎着下床,找出纸笔,强撑着写了封信。 一封呈递回故国的信。 也是绝笔。 清晨,这封信便到了姜永宁的案桌上。 其实信的内容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劝谏梁帝要励精图治,养精蓄锐,不要轻易发动战事,自己急病而死,愿在天之灵祝祷梁国国祚永存,百姓安居乐业云云。 “他真的……快要死了?” 陈太医就立在下首,什么也没说,只是呈上了脉案。 脉案是几位御医共同诊断的结果。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火交瘁,毒入肌理。 陆霁清的身体一向很好,能有今日,全拜她姜永宁所赐! 他竟真的要死了吗? 从前受过那么多次伤,回回都是“命在旦夕”,不也都挺过来了? 为何这一次,竟是大限将至了? 姜永宁只觉得心口爬上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可她的大脑仍然清晰,理智仍然存在。 陆霁清的绝笔书被她压在书案下面。 他可以死,但不能现在死,至少这两年之内,不能让他的死讯传回梁国! 安排好一切之后,她去见了陆霁清。 房间里没什么味道,炭火烧得正旺,用的是最好的银丝炭,室内很暖。 窗户开着,为的是空气流通,不会叫人憋闷。 陆霁清侧躺在床上,头朝里。 “我来看看你。” “我还没有死。” 姜永宁走到床前,坐下来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伤口在溃烂流脓,叫长公主看见了,恶心到了公主,岂非又是我的罪过?” 姜永宁咬了咬唇,硬是将他翻过来,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手。 手上有一条鞭痕。 然后她才看到陆霁清的眼睛。 他眼眶湿润,眼尾微红,抽回了那只手。 “我快死了,长公主。” 他涩着声,一字字道:“我的命,我的心,你从来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要来?” 第54章 他仍心存希望 姜永宁无言以对。 原本她对陆霁清满怀怨恨,处处提防。 她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冷漠无情,更恨他不念旧情,亡了她的国。 如今种种,那些曾经她以为一辈子不会释怀的恨意竟已渐渐淡去,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哀伤。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快要死了。 “好好养伤,我帮你想办法。”姜永宁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霁清唇边绽出一丝笑,笑得很苍凉。 “我相信,你当然不会让我现在死,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 “眼下辽国局势未明,林北辞又出了那样的事,大乾也根本没法应付两头开战。” “这才是你不愿让我死的原因,对吗?” 陆霁清这么问,眼睛里有一丝光亮闪动,那是他的执念。 他希望姜永宁说: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是有情意的,是我不舍得你这个人死,而非不能看着你的身份死! 这是他仅存的求生意志了。 姜永宁毕竟还是了解他的。 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陆霁清眼眸颤了颤,喉咙里像是被堵住。 “御医说你心火交瘁,就是因为想太多的缘故。” 她轻轻抚摸他的手掌,就像当初那样,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一样温柔:“你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放心,我会竭力保住你的命。” “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将你的尸身送回梁国安葬,这些日子,我也会常来看你的。” 陆霁清忽然反握住她的手,“永宁,你别骗我,你不能给了我希望,又叫我绝望。” “我不骗你。” 姜永宁含笑道:“那么,也请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活下去,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她看到,他的眼中那一丝丝不甘的生命之火汹涌的燃烧起来, 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再轻易死去了。 出了偏殿门,姜永宁揉了揉酸痛的眼,叫人打了水来洗手。 他可真天真啊,难道忘了,身为一个政客,任何情绪都是可以伪装的吗? 他的命当然重要,他活着要作为要挟梁国的筹码,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开战时,将他的人头挂在阵前祭旗! 姜永宁的确有一点私心。 她曾眼睁睁看着自己国破家亡,幼弟身死,在万众敌军面前被他羞辱,使得她怀着身孕在万念俱灰之下跳下城楼。 这种锥心之痛,你陆霁清还没有尝过呢。 你若真的要死,至少,你也得给我等到那一天再死! 这天之后,姜永宁的确对陆霁清上心很多,忙完政务之后,她会过来亲手给他喂药,涂药,会在涂抹药膏的时候眼中含泪。 她亲自过问他的膳食,认真询问他的口味,甚至会去找梁国的厨子,转门为他做酸笋鸡汤、八宝蒸鸭。 毒发时痛苦异常,哪怕是陆霁清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姜永宁就抱着他,尽捡些甜言蜜语说给他听。 为了宽慰他的心,她还寻了许多晦涩难懂的医书来读,一页一页的翻着活命的希望。 许是巧合,许是陆霁清真的命不该绝,还真叫她给找着了! “你看这个,天山虫母草,将新鲜的根茎埋入土中,日日以烈酒浇灌,开出的花可解百毒,还能延年益寿。” 姜永宁眸光闪亮,惊喜的几乎跳起来。 她温柔的抚摸陆霁清的发,“我会把它找来的,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你也一定要撑下去。” 天山虫母草已经在找了。 偏在这时候,江州一带传来急报。 “陛下,长公主,江州民乱!” “有一人自称感应教化天尊,成立天尊教,煽动百姓,杀了守城大将,整个江州都沦陷了!” 朝堂上一片议论声。 历朝历代,谋反的事都不少见,当下就有几员武将请求前往江州平叛。 这是大事,姜洺珏望着姜永宁,见她并没有丝毫慌张,自己也安下心来。 “监国长公主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姜永宁在心里叹息。 江州民乱,果然还是来了。 上一世便是这样,以为是小打小闹,便派去了两员武将五万大军去平叛。 结果不到一个月,五万大军全线溃败,那两个武将也被临阵捉住给杀了。 后来还是晋王领兵,苦战了一年才将祸乱平息。 重生回来之后,姜永宁早有提防,还特意换了一位江州太守,新上任的是后来颇有政绩的一位能臣。 走马上任之前,姜永宁还特地嘱咐叫他多留意民生,留意当地百姓的供奉,没想到还是江州还是乱了。 这回倒是不用多费一道功夫。 姜永宁肃然道:“民乱之事非同小可,晋王,本宫命你亲率五万大军前去平叛!世子季言瑾为副将,即日出兵!你父子二人务必不可小觑江州,且要以抚民为重。” 晋王明显愣了一下,还是季言瑾站出来领旨,晋王才反应过来。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江州,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言瑾一个人就能平乱了吧? 虽然疑惑,但还是领了旨意。 晋王出征,沉寂了许久的阳平郡主一下子就抖擞起来,又重新摆出了当初无法无天的姿态来。 她如今算是长进了不少,很会审时度势。父兄都在外征战,她算定了姜永宁不会把她怎么样,就算逾矩些也没关系。 如若不然,就不怕寒了她父兄的心? “表姐!” 姜永宁带着陆霁清在御花园里散步,远远的就瞧见一团金晃晃,仿若朝霞降世一般的人走过来。 姜永宁果然堆下笑脸来,唤了句‘表妹’。 “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倒是来得巧了,我这儿正好有两只进贡的琉璃簪,我瞧着五光十色的,倒是新巧,正预备叫人给你送去呢。” 阳平郡主下巴一扬,倨傲道:“难为表姐费心想着,我从前只见过琉璃盏,却没见过琉璃制成的簪子,虽不值钱,却是表姐的一番心意呢。” 说着话,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陆霁清身上,微微蹙眉。 “怎的质子的脸色这么差?表姐,你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的?依我看,不如赶紧打发了出去!” 第55章 阳平逞威风 正如阳平郡主所料,姜永宁一点也没有同她生气,甚至附和道:“说的也是。” 她瞧了陆霁清一眼,用帕子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虚汗,微笑道:“你现在身边只有两个人伺候,很多事情的确不能顾及到。” 又看向阳平郡主:“表妹是要从自己府邸里拨人过来照料吗?” 阳平郡主本来没这个意思,只是心疼陆霁清,一听表姐这么说,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表姐如此开明,是再好不过了,我身边的明月明雪就很好,人也细心,就派来服侍质子好了。” 望向陆霁清时,她脸上浮出小女儿的娇羞,咬着唇道:“若是质子能到晋王府住上一些时日……” 姜永宁笑吟吟的看着她,她每说一个字,笑容就越深一分,不知为何,阳平郡主心里打了个哆嗦。 她两次设局针对,都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尤其是联络京中贵女的那次菊花宴,她以为可以趁机败坏姜永宁的名声,反倒被她利用,斗倒了一大批公侯。 那次,她也是这么笑吟吟的。 阳平郡主猛地想了父亲临行前的嘱咐:“你骄纵跋扈一些,没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仗着我的势。 但是有一条你记着,任何跟政事相关的事,你万万不可触碰,触之必死!” 她生生忍住把陆霁清带回府里的念头,反口道:“自然了,质子身份特殊,想来是不方便的……”她红着脸恳求道:“我能常常来寻表姐吗?” 姜永宁含笑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当然,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是要常常走动的。” “你这次进宫来,可有去太皇太后处请安?” 阳平郡主道:“还不曾。” “你先去请安吧。”姜永宁道:“回来就到我宫里来,我宫里有梁国来的厨子,手艺一绝,质子也赞不绝口,正好叫你也尝尝。” 阳平郡主心中一喜,什么谨慎小心,通通都忘到了脑后。 “多谢表姐留宴,我这便去,一定快去快回。” 望着她一瘸一拐的步伐,姜永宁笑意顿敛,“自打受过刑之后,她的确长进不少,可见,‘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真乃至理名言。” 陆霁清微微点头,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本就有些发青的脸色也变得更惨白了几分。 “累了吗?我这就传轿撵送你回去休息。” 陆霁清死死抿着唇,在上轿撵的时候,呕出一大口黑血,身子也软了下去。 “陆霁清!”姜永宁瞳孔一跳。 “快,快走,传御医!传院首陈大人!” 梧桐宫里。 七八个丫鬟忙忙碌碌的穿梭,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血泛着黑色,隐隐发臭。 陆霁清仰在床榻上连声呛咳,目光也渐渐发直。 他的手上全是虚汗,被姜永宁死死握住。 “陆霁清,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一定要撑住,你千万不要死,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天山虫母草已经在找了,下面的人说已经有眉目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再坚持一下,等你好了……我,我就嫁给你!” 陈太医在陆霁清身上施阵,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又灌了药下去,心高高的提着,见陆霁清顺过一口气来,才稍稍安心。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禀长公主,质子暂时无碍了。” 陆霁清已昏睡过去。 姜永宁深深瞧了他一眼,方才焦急的神色尽数收了回去。 “他还能撑多久?” 陈太医摇摇头:“像今日这样,若再发作一次,性命定然不保,长公主还是……早做打算吧。” “那天山虫母草是否真的有效用?” “死马当初活马医吧。” 送走陈太医,姜永宁忧心忡忡的回了正殿,将陆霁清的那封绝笔信翻了出来。 看信中所言,陆霁清的生母不得宠爱,而梁帝更偏宠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她是得早做打算了。 “传礼部侍郎,兵部侍郎,内阁张阁老。” …… 阳平郡主欢欢喜喜的回来,却在梧桐宫外碰了一鼻子灰。 “什么国事这么紧急?方才表姐还在御花园里跟我说,要我留我吃饭呢!还有那个梁国厨子,现在怎么就不能见我了!” 一院子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回阳平郡主的话,长公主是真的在处理政事,几位大人进去好一阵子呢。” 阳平郡主一嘴巴打上去:“放肆,你竟敢糊弄本郡主!” “明月明雪,你们两个给我狠狠的打这几条拦路狗!” “遵命!” 明月明雪得了令,甩开巴掌,左右开弓,没一会院子里的人脸上个个带伤。 “罢了,表姐既然有事,那不见就不见吧,本郡主去看看质子。” 质子那就更见不得了! 伺候的小德子小安子一左一右,冲着她连连磕头。 “郡主娘娘,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质子刚吐了血,险些丢了命,这会儿最忌讳旁人打扰了。” “什么?你们两个狗奴才不许胡说!我刚才见到人,还好好的,怎么就丢命了?是不是表姐又罚他了?” 阳平尖叫起来,一脚踹在小安子的心窝上,“你给我说清楚!” 小安子支支吾吾不肯说。 事关她最心爱的男子,阳平哪还有理智可言,叫道:“还不说?来人,快点把他们两个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郡主娘娘饶命啊,我说我说!” 小安子爬着连连磕头道:“是林小侯爷,不知怎么跟质子争执起来,两个人都拼了命,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剑的,可林小侯爷剑上带毒……” 小德子补充道:“那毒来势汹汹,已经折磨质子许久了,陈太医刚才还说,若是再这么发病一次,质子必死无疑啊!” “对了,长公主就是因为这个才召集朝臣议事,究竟是怎么个议法,奴才们就不知道了。” 阳平怔在了原地,一双手绞紧了帕子。 “林小侯爷……林北辞?” 她咬了咬牙。 “惹不起表姐,我还收拾不了你么?” 第56章 天山虫母草 姜永宁在正殿议事的时候,大门紧闭,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等到议完了事,把几位大人送出去,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秋怜红着眼,捂着脸颊进来,委屈的跟什么似的。 身为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是阳平郡主,她非要闯进来见长公主,奴婢们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谁知她竟迁怒了奴婢们,凡在院子里侍立的宫人,都叫她给打了!” 姜永宁叹息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左右不过是闹一闹女孩脾气,没有硬闯正殿就算她有分寸了。” 秋怜登时不满,跪下来道:“长公主,奴婢自打服侍公主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还请长公主为奴婢做主!” “奴婢虽贱,却也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郡主竟敢越过您肆意责罚您宫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姜永宁瞧着她,道:“所以你是希望我责罚她,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奴婢不敢。” “你敢得很。” 秋怜豁然抬头,就听姜永宁喝了口茶水,道:“秋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竟也想替我拿主意了。” “你的职责是服侍我,管好我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这一点你做的一向不错,我也乐得奖赏你,可你错在不甘心只当一个掌事宫女,想把手伸到朝政上来,左右我的决定。” 姜永宁目光冷冷的,带着审视。 秋怜吓了一跳,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姜永宁却伸出了手,将她的手扶起,道:“你七岁进宫,服侍我也有十几年了,我若说将你当成姐妹一样看待,未免太过虚伪。 我也不会说,一个宫女就该如何如何,想向上爬是好事,我欣赏有野心的人,你若真有才能,有本事,便是让你当一个女官,也只我一念之间。可你没有。 你才能有限,做事目光短浅。就像今天,你明知道朝中正是要用晋王的时候,你却挑拨我,叫我惩治阳平郡主。 仿佛我不这么做,就要被阳平压过一头似的,我问你,你觉得,我争这一时意气有什么用?” 秋怜呐呐无言。 长公主虽未曾斥责她,可说的这番话却比斥责更叫她难堪! 先是被郡主无端羞辱,唯一能依靠的长公主非但不给她做主,反倒扯出这么多话来塞她的嘴! 世上岂有这样的事! 姜永宁不再看她,淡淡道:“传令下去,今日大家伙受了委屈,每人赏一年的月例,赐药膏敷面擦伤。” 顿了顿,又道:“告诉阳平,请她顾念在外征战的父兄,下不为例。” 秋怜忍下哽咽,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 姜永宁并未留意到,她退出去时,隐下的满是不甘与怨愤的双眸。 …… 晚膳之后,外头传来好消息。 奉命去找天山虫母草的人回来了! 一身泥浆,蓬头垢面,在这初冬天气里跑的一身热汗,跪在殿中时仍在喘息着。 “长公主,天山虫母草已带到!” “奴才日夜守在大雪山里,七天七夜不曾移动,生等着它生出根茎,长了花苞,这才折下来,一刻也不敢歇,这就给您送来了。” 姜永宁拿笔的手都抖了一下,眼中闪过灼热的光彩来。 “干得好!赏!赏百金!赐良田百亩!” 那人也没想到奖赏会这么丰厚,是打实的把头磕在地上,嗑得咚咚作响。 “谢长公主赏赐,奴才……” 他抬头,上位已经没有人了。 天山虫母草的根茎上还带着大雪山的泥土,湿冷冷的。 小心的种入花盆里,烈酒浇灌,没两日,花苞就结出了果实,与书上说的一模一样。 命人将果实收好,而后将根茎挖出,原本细长的根须已如活虫一般,将之炖成一碗浓黑的汤药,姜永宁亲自给陆霁清灌了下去。 陆霁清虚弱的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我挺过来了。” 姜永宁一笑:“嗯。” 陆霁清又问:“我们何日成婚?” “什么?” 陆霁清握住她的手,用自己仅存的力气将永宁扯进了怀里。 “你说过的,只要我挺过来,你就嫁给我!我都听到了,陈太医和宫里的两个太监也听到了,你不许耍赖!” 姜永宁一想,自己仿佛真的说过? 那时候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她道:“你先把病养好再说,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在陆霁清的头上轻敲了一下。 陆霁清垂下眼。 他知道,这事已不作数了。 过了“大雪”的节气之后,陆霁清的身子便一日好过一日了。 他不再吐血,伤口也不再发出腐臭气,鲜红的肌理正在缓慢的愈合着。 太医都说,他这是在鬼门关里生捡了一条命回来。 阳平郡主几乎把梧桐宫当家里了,一天里总有大半天是待在这儿的。 姜永宁也不赶她。 除了第一次大动干戈之外,之后的每一次过来,她都带着不少好东西,流水似的往陆霁清住的殿里塞。 还有被她责打过的宫人,都收到了她的赔礼,又是赏银又是赏绸缎的,宫人们收礼收到手发软,个个都发了大财,只恨不能再叫阳平郡主打一顿。 梁国厨子做的肴馔,她是实打实心心念念了好久,总算在陆霁清能下床活动的那天,姜永宁组了个小局,宴请了她。 老实说,那些菜不是酸就是辣,要不就是甜,阳平不是很能吃得惯,但她见陆霁清赞不绝口,也连声夸好吃。 也不知是说人,还是说菜,一整个席面上,阳平的眼睛里几乎冒出桃花来。 姜永宁私下里不止一次的问陆霁清,你是不是给阳平下蛊了?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陆霁清也顺口玩笑道:“若是有下蛊的本事,何必浪费在她身上?” 姜永宁笑而不语。 这日午膳,阳平将一筷子八宝鸭送入口中,状若无意的问:“表姐,那位林小侯爷,你预备如何处置呀?” 姜永宁还未说话,就听宫人急报。 “长公主,关外急报,辽国兵马有异动!派往辽国的使臣杨宁御史被杀。 辽国国君动怒,让大乾立即释放被扣押的辽国使团,否则……否则便要开战了!” 姜永宁拗断了筷子。 第57章 以此要挟,未免缺德 午膳吃了一半,姜永宁就不得不丢了碗筷直奔宣室殿。 阳平郡主见状,也跟着起身,追问道:“表姐,那个林北辞……你不会放他回边疆吧?” 一旦边疆起战事,满朝文武,也只有林北辞一个能用了。 若是旁人,在急切之间,怎么熟悉边疆,熟悉战局? 只有林北辞!为了大乾,就是再大的罪也得被赦免了。 更何况,杀质子,算什么大罪吗?陆霁清不是也没死吗? 果然,姜永宁只是瞥了她一眼,似是警告,阳平连忙低头,不敢再言语一声。 姜永宁匆匆走了,而阳平郡主眼中满是不甘,一双手捏得紧紧的。 她看了眼坐在席位上沉默用饭陆霁清,眼眶渐渐湿润。 陆霁清,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宣室殿中,朝中重臣早已在此候着了。 姜洺珏显然也是刚放下碗筷,正急得在殿内打转。 “长公主怎么还没来?再去请啊!快!” “监国长公主到——”门外太监还没把话喊完,姜永宁就携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更没有一丝废话。 “辽国传回来的消息究竟怎能回事?算时间,杨御史已经到辽国有几日了,好好的,辽帝为何会杀使臣?又为何如此怒气冲天的宣战?” “杨御史可有消息传回来?” 礼部尚书站出来道:“启禀长公主,辽国国书在此,您一看便知。” 国书就放在姜洺珏的书案上,旁边还有一只大盒子。 姜永宁先打开了盒子,果不其然,里面装着的,就是杨御史的人头! 人头用石灰腌着,再加上冬天冷,并没有什么异味。 姜永宁闭了闭眼,盖上了盖子。 国书的内容倒是叫她吃了一惊。 这是辽帝亲笔写的,算是给她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杨宁初到辽国时,辽帝还是挺客气的,据 他自己说,他是出宫相迎,动用了全副仪仗,洒扫街道,黄土铺路,做足了礼数。 听闻宋家兄妹干得糟心事,辽帝也是深表歉意,说:他二人的确胆大妄为,便是被一刀斩了也在情理之中! 话锋一转,又商量着,你们既然没斩,一定是还有得条件谈,这样,由辽国出钱,拨五十万两白银,重修永宁宫,再补偿珍宝无数,就把宋家兄妹放了吧? 甚至辽帝愿意主动退让一步,宋新月留给你们处置,把宋施宇放了? 偏偏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杨宁错判了形式! 他竟狂妄的说什么,宋氏兄妹包藏祸心,定是辽帝指使,没什么好谈的,不日大乾的兵马就会攻破皇都,你辽帝不如立即制国书称臣,再献上皇后,他日或可免于一死! 辽帝险些被他气晕过去,亲手拔剑把他砍了。 国书里,他把杨宁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指名道姓的要她姜永宁一步一叩首,到辽国请罪,她会把她充入后宫,赐个七品良人封号。 姜永宁看完,太阳穴突突的跳。 假如辽帝说得是真的,姜永宁真觉得杨宁死得不冤。 一点都不冤。 姜永宁自己都想砍了他。 让你去探一探辽国的实力和动向,能不动刀兵就不要不动刀兵,可你这个老匹夫在干什么! 效仿开国太祖,派使臣四处挑衅,然后再借机发兵攻打吗? 姜永宁坐在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于是群臣开始商讨起来。 有人建议立马再派使臣过去,解释清楚原委,分晓利害,免动刀兵。 立刻就被人怼了回去。 “如此岂不有损大乾的颜面?” “辽帝此举未尝没有试探大乾的意思,如此示弱,只会叫辽国变本加厉!” 兵部侍郎站出来道:“陛下,长公主,现在最要紧的,非是如何回应,而且立即派林小侯爷去往边疆准备起来,以防被打个措手不及。” “如若辽军真有异动,应立即杀了宋氏兄妹祭旗,以定军心。” 这条建议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姜洺珏瞧了一眼姜永宁,姜永宁朝他点了点头。 姜洺珏这次道:“诸位爱卿有所不知,那林北辞……与宋施宇相交已久!与辽国牵扯多少,还在调查之中。” 显然,把这么一个人派去前线是相当危冒险的一件事。 众臣面面相觑,显然是震惊到了极点,一时竟无人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才有人道:“怎会如此啊?林家世代忠良,老侯爷也是卒在任上的!怎么会……” “眼下说这些已经无甚用处,还是另派人前往边疆要紧!”姜永宁按着太阳穴。 这急切之间,哪寻得到合适的人呢? 她把脑海中的有些担当的武将筛了一遍又一遍,能用的无非是晋王一家,亦或是——申国公。 晋王不必说了,人还在平乱了,但是申国公…… “陛下,长公主,申国公万万不可担当此任,且不说申国公把持朝政数年,先前长公主将申国公发落,虽是留了他一名,可难保他不会心生嫉恨!” “申国公久不带兵,又不知边军情况,如何能胜任?” 姜永宁同意。 前世若非申国公的党羽叛国,大乾都城何以陷落得那么快?若是现在用他,就等于让他的党羽死灰复燃! “陛下,长公主,臣有一策,或许可行。” 一个年轻的绿袍小官站了出来。 “你是何人?” 绿袍小官道:“臣兵部典事南宋则。” 兵部典事是五品的小官,官职虽不大,但这个南宋则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姜洺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凑到姜永宁耳边道:“这是前年春闱的榜首状元,据说是连中三元,被父……被先帝钦点的翰林,我还背过他写的文章呢。” 姜永宁沉吟着点头。 前年的翰林,如今升到五品官,这晋升速度,想必是跟吏部有点关系,否则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呢。 “你有何良策,不妨说来。” 南宋则道:“林小侯爷之骁勇,朝中有目共睹,且在边疆日久,又仿佛与辽国有旧,他去,或许可免于一战,若是非打不可,也是最优之选。” “陛下若是恐他投了辽国,亦或者损害了大乾的利益,不如给予些要挟?” 姜洺珏追问:“要挟?” 南宋则道:“林家已无人,但林家列为先祖的牌位和祖坟皆在京都!” 姜洺珏倒吸一口凉气。 这招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行不通,但林北辞是最看重孝道的! 这主意,有用,但缺德。 太缺德了。 第58章 催命符 姜洺珏转过头问:“长姐以为如何?” 姜永宁沉吟片刻,闭了闭眼睛,道:“此事稍后再议,容我想一想。” 又道:“车旗将军,都府将军何在?” 两员武将列队而出,拱手道:“末将在!” “你二人拿了虎符先往边疆去一遭,辽国无论有任何兵马调动,都要立即快马来报!” “兵部也要派人去往宣城,留意梁国兵马动向,若有异动,快马来报。” “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战。” 安排完一切之后,姜永宁径直去了玉山行宫。 而另一面,阳平郡主也在自家府邸焦急的等着休息。 季言蹊从外面匆匆回来,身上还穿着盘龙梨花袍,外罩宝圆镜柳叶细甲,一看便知是刚从御林军下值。 茶还没喝上一口,阳平便焦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探出消息来了吗?表姐打算怎么处置林北辞?” 她恨恨的咬牙:“其实我也猜到了,从前用不着他都不舍得杀,现在用得着了,就更不会杀他了!” “霁清的苦,也都白受了!” 季言蹊放下茶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道:“天下好男儿那么多,又不是只有陆霁清一个人,你又何必一心扑在他身上?” 阳平郡主道:“情之一字,哪里是那么容易说的清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告诉我,探听得怎么样了!” 季言蹊道:“梧桐宫铁板一块,又有乾天这个煞星在,我能探出什么消息来?” 他觑着姜永宁,意味深长道:“倒是听值守的侍卫说起,前些日子,你在梧桐宫里逞了好大的威风啊?把她长公主身边宫女太又打又骂的?” “怎么,教训还没吃够?还是说你觉得晋王妃可以到了自立的时候?” 阳平郡主脸一红。 “我那时实在生气,再说我已经向表姐赔罪了,她也并没有责罚我啊。” 她撅着嘴:“而且你也说过,眼下是晋王府得势的时候,跋扈一些没什么,只有不涉朝政就好……” “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阳平郡主眼睛倏得一亮,道:“二哥,你真的甘心只做一个禁军副统领吗?” “难道你不想像大哥一样,领军出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将军?” 季言蹊眸色一深。 他这个妹妹虽然蠢笨了些,这句话确实说到他心坎里了。 文韬武略,自己哪样也不比大哥差就连身份,大哥是嫡长子,他也是嫡次子啊,不过是比大哥晚出生了一年,在外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 若是能一举击溃辽国兵马……季言蹊无意与大哥争夺世子之位,但好男儿建功立业志在四方,他岂能甘心日日在宫廷里巡防呢? 再者——季言蹊瞧了一眼阳平郡主,打从心底里叹了口气。 有这样喜欢一个闯祸的妹妹,他说什么都得挣些军功回来,好生护着她。 他的妹妹,天生就该嚣张跋扈的。 …… 玉山行宫。 宋施宇正在烹茶。 修长的指尖在壶盖上轻点,一些茶粉倒入建盏,轻轻研磨着。 他的这双手实在漂亮,即便是一块玉也偶有微瑕,但宋施宇的手没有。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看着他烹茶,也是一种享受。 沸水入盏三次,云脚细密,茶已成。 宋施宇亲手捧着,道:“长公主请用茶。” “宋大人好涵养啊。”姜永宁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悠然的做这些细致功夫,丝毫不见慌乱,只怕要急得跳河了。” 宋施宇神色淡然,语气里竟也也带了一些调侃的意味。 “不瞒长公主说,舍妹自打见了那封国书,已哭了三场,几乎昏过去,连一封绝笔都写不出来。” 但凡有点气性的国家,见了那封信,不把他们绑到前军去剁成肉酱,已经算格外仁慈了。 宋施宇噙了一抹淡笑,道:“外臣自然也想哭一哭的,只是一想到公主即将驾临,少不得要整一整愁容,维持些体面。” “你算准了我会来?” “当然。”宋施宇道:“林小侯爷与我关系匪浅,又是边军守将,这时候您若不来,问一问我,只怕难安。” 姜永宁声音一冷:“笑话,难道我会信你一个外臣的话?让我心安的从来不是你的三言两语,是我大乾的坚城强兵!” 她道:“我只是……不想对朋友太绝情了。” 宋施宇轻笑,目光飘得很远,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看到了那个被五花大绑,强迫跪下,却不肯弯一弯脊梁的桀骜少年。 “其实我与他无甚私交,只不过是交易罢了。” “那年,我为他向守城大将说了几句好话,让他得已被好好送回,他自觉欠了我的,便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帮我一把,就此两清。” “直到我出使大乾,他便一直想着见我一面,还了当年的情。” 这倒是跟林北辞的话一般无二。 姜永宁沉吟着,又道:“所以,他想办法救你回大辽,而陆霁清在这件事里,只能算是添头?” “不是添头,是诚意。” “哦?” 宋施宇道:“是献给辽国的诚意。” “他想让大乾同辽国结盟,如此就得彻底断了跟梁国任何结交的可能!” 姜永宁皱眉:“如此一来,未来几年内,乾梁梁国必有一战,而你们辽国就成了香饽饽,只有被拉拢的份儿!” “这样一来,无论是跟梁国前后夹击,还是与乾国一道出兵对付梁国,你们都能花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好深的算计啊,这想必就是你想出来的计策吧?宋施宇。” 建盏被重重一放,茶水激出,姜永宁被脏了手。 一条雪白的丝绢递了过来。 “可惜,一切全都白费了。”宋施宇轻叹一声:“您派出去的那位使臣倒也是个奇才,他看出了我的计策,拼着玉石俱焚也不想让辽国占了这个好处。” 姜永宁叹气。 那人的确是个奇才,用他自己的命,弄出来这么一道催命符,直接让梁国成了捡便宜的那个。 若非乾天调查过,她只怕会以为杨宁是梁国的奸细。 眼下的局面看似无解,幸好还有一道生机。 陆霁清未死。 姜永宁庆幸自己早防着这一招,压根没把他的绝笔信寄出去。 说话间,雁声匆匆进来,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姜永宁脸色大变,霍得站起来。 “你说什么?!” 第59章 自请为卒 雁声告诉她,林北辞遇刺了。 这姜永宁哪里还坐得住? 回去的路上,轿撵几乎飞起来,姜永宁还是嫌太慢,索性夺了护卫的马骑着,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雁声策马跟随在她身侧,将情况一一禀报。 “御医已经去医治了,只是情况不大好,林公子的伤在手上,刀子虽然无毒,可伤势见骨,陈大人说,就算这条胳膊能保住,以后也拿不得刀剑了。” “我姐姐现在正守在林公子身边,倘若有什么不好,一定要第一时间回禀长公主,天寒地冻的,您慢些!” 回到梧桐宫,雁回正守在关押林北辞的房间之外,一见姜永宁回来,立刻跪下请罪。 “奴婢无能,没能好好看护林公子。” 姜永宁朝里面望了一眼,问:“情况怎么样了?” “命暂且保住了,陈太医正在缝合伤口。” “究竟怎么回事?人好好的,为何会突然遇刺?刺客抓到没有?” 姜永宁有些烦躁。 其实这事儿还真怨不得雁回雁声,两个人本来是盯着陆霁清的,乾天一直跟在她左右,而林北辞则由御林军看守。 雁回抿了抿唇,道:“刺客……是御林军。” “什么?御林军?”姜永宁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恍然明白过来:“季言蹊?” “正是季公子。”雁回说得很是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奴婢原本是在质子那边,隐约听到这儿有打斗的声音,就过来瞧瞧,没想到正撞见季公子和林公子两个人在院子里打斗,而满院的御林军不是被调走,就是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 “季言蹊呢?” “跪在正殿门前请罪。” 姜永宁吸了口气。 忽然明白从前父皇为何经常头疼了,也明白为何头疼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她现在头就很疼,很想杀人! 手炉砸在台阶上,砰得一声,炭火四溅。 季言蹊扔跪在那,身姿笔挺,动也不动。 姜永宁快步走上去,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没收着里,季言蹊狼狈的从台阶上栽下去。 “季副指挥使,你好大的本事啊?武艺这么厉害,今天敢闯进我宫里杀人,明天是不是就要取我的脑袋了?” “你妹妹跋扈些,我只当她耍小孩脾气,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如今你可好,横行霸道目无法纪,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这番话说得严厉至极,季言蹊却不怕。 他了解姜永宁的脾气,倘若真的要杀他,早就拟制定罪了,根本不会跟他浪费一点唾沫星子。 “长公主,此事……” “想好了再说。”姜永宁冷声道:“别说我看不起你,以你的武艺,就是林北辞让你一只手,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是御林军指挥使,想往他饭食里做些手脚实在轻而易举!” 季言蹊额头沁出了冷汗。 姜永宁这一年来的变化实在惊人,他原本准备的说辞,什么“口角几句”“不慎误伤”显然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只能照实说。 “林北辞镇守边关,居然里通大辽,根本不配为将!若是平时,长公主顾念幼时情谊也就罢了,如今战火将起,长公主还要启用他,这要将大乾的安危置于何地?” 姜永宁沉下眸子:“你这是在指责我?” 季言蹊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还请长公主想一想,朝中并非无人可用啊!” “你是说……你?” 季言蹊仰头直视她:“微臣愿往边关,若有一城一镇之失,微臣宁愿提头来见!” 姜永宁都快被他气笑了。 “季言蹊,你把带兵打仗当成什么?口口声声说着为大乾安危着想,可你此举,何尝不是拿着大乾的安危换你的出人头地?” “是,你武艺不错,又颇通兵法,可你带过一天兵?打过一场仗吗?你连边疆都没去过!以为会些武艺,读过几天兵书就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季言蹊有没有带兵打仗的天赋姜永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城破之时,御林军四散而逃。 而这位季副指挥使连组织溃兵的本事都没有,最终落得个饮剑自尽的下场。 可这一番话,让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怎么受得了? 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的。 “长公主也把人瞧得太低了!”他满眼悲愤,好像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道:“当年林老侯爷卒在边疆,林北辞自请代父镇守,朝野上下也是一片质疑!” 他喘了两口气,道:“可长公主却一力推崇他,说:‘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本宫相信林小侯爷必不会堕了祖宗声名!’昔日的话言犹在耳,林北辞一个眠花宿柳的纨绔可以,为何我就不行?” 姜永宁冷笑出声:“你只看到他不成体统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七岁就跟着父兄上战场了!他在京都逍遥的日子是他在边疆吃了十年沙子换来的!” “你呢?” 季言蹊僵住了,脸色阵青阵白。 晋王南征北战的时候,他在学堂里斗蛐蛐,世子,也就是他大哥随父军中历练的时候,他在和一众世家公子骑马游猎。 季言蹊咬了咬牙,重重一头磕在地砖上,“刺伤林侯一事,微臣认罪,只是恳请长公主能让微臣死在战场上!” “纵不能领兵,言蹊愿为边军一小卒。” 姜永宁深深吸了口气,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也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都府将军已率领兵马前往边疆,你就快马跟上,当他的帐下小卒,学习军中事物。” “来日,我若能在捷报中看到你的名字,便免了你今日的罪过,若他说你出了什么差错,你就自裁谢罪吧。” 季言蹊磕头又拜:“谢长公主!” 姜永宁在院中坐下,一下下揉着太阳穴,纵使冷风呼啸,也难以缓解心中的焦燥。 而这时,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在她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在几个穴位上轻轻一点,疼痛感竟消弭了不少。 姜永宁回头,陆霁清正含笑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我一直都在。” 第60章 像寻常夫妻一样 这些日子,姜永宁对陆霁清的防备松懈了许多。 主要是他险死还生,身子还弱着,蛰伏在他身边的内应眼线全被拔除,就连神出鬼没的陆九也有相当一阵子没出现了。 他现在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即便他走到姜永宁身边,乾天也懒得拦他。 才把人从阎王那儿哄回来,姜永宁也不好翻脸太快,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外头这么冷,你莫要站太久,当心冻病了。” “你那儿还少什么吗?若是缺了什么,便叫人告诉秋怜一声,她会帮你安排的。” 陆霁清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永宁觉得他目光好像有些哀怨。 “长公主前几日才说,我卧床许久,怕我气闷,想陪我去宫外走一走,散散心。我知道,长公主有许多事都是随口哄人,当不得真,可连这种小事也要骗么?” 姜永宁有些不耐,“眼下发生这么多事,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你若实在想出宫转转,就叫雁回雁声跟你去。”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陆霁清目光灼灼。 “问你?” 陆霁清自嘲一笑:“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问过我了。” 从前她若是遇到什么难题,总会用跟他诉诉苦,陆霁清每次都能抓住问题的关键,点拨几句都能叫她豁然开朗。 那时候陆霁清的姿态摆的很高,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屑,因为一些问题在他看来,根本算不得问题。 这也是两个人出身的差别,姜永宁的父亲后宫简单,子嗣就她跟洺珏两个,还都是皇后所出。 在她父皇驾崩之前,姜永宁不需要跟任何人玩弄心机,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有人争先恐后的双手奉上,但陆霁清不一样。 梁帝嫔妃子嗣众多。 他需要跟太多的人去争,去斗,稍有差池,就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永宁都是陆霁清最厌恶的人,哪怕两个人有过无数次夫妻之实,他也是厌恶她的。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厌恶她,而且羡慕。 因为这可悲的嫉妒心,他失去了毕生所爱。 恍惚间,陆霁清才发现,姜永宁的确已很久很久没有问过他了。 是不是也发现,他那些深沉的心思,都是在那么不堪的地方被强行催发出来的? 是不是也发现,他从前是在利用她太多? 可是这次,陆霁清是真的想帮帮她,不想看她如此殚精竭虑。 “这些事我大约也听了一耳朵,辽国发兵,梁国必会跟上,到时大乾受两面夹击,境况堪忧——你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姜永宁静静看着他,神色不明。 “我猜朝中对此事也是众说纷纭,我的观点是,辽帝新继位不久,根基不稳,他实在很需要一场胜利去巩固他的地位,就像你当初夺权一样。” “同理,他比你更不能接受一场兵败,所以,你只需展示出大乾国富兵强的一面,让辽帝心生忌惮,再给他两分薄面,这场兵戈自会消弭于无形。” 姜永宁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不能再等着辽国的动静了,大乾才是应该先动起来的那个,率先表现出攻伐的意向,再释放宋施宇宋新月两个人,算是给辽帝一个台阶下。 陆霁清淡笑:“你一向聪慧,这个主意未必想不出,只是太冒险了,你不想冒一丁点的风险。” 他玩笑道:“我认识的姜永宁可不是这样的。” 姜永宁嗤笑一声,眸光意味深长:“你认识的那个姜永宁固然肆意胆大,可实在太蠢,若是一直让她活着,只怕要国破家亡!” 陆霁清神色暗下去,又听姜永宁盯着他,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你看来,连这样的事,我都能为自己捞一笔好处?” 陆霁清摇头叹息:“若说好处的话,我只希望你别这么累,可以有时间陪我出去走一走,就像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一般。” “只是如此?”姜永宁审视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眼下梁国三皇子风头正盛,若是从这场战事里捞到便宜,无疑会大大增加夺嫡的资本,这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 陆霁清愕然。 坐在院里说了这许久的话,实在有些冷了,姜永宁站起来,在陆霁清肩上轻轻一捏,俯身柔声道: “这一场交锋,若我赢了,我与你当三日夫妻,若输了,我就砍下你的头来祭奠。” 陆霁清只觉得耳畔一股温热,一路绵延到了心里。 喉咙上下滚动着,欲念随之而起。 作为面首,他实在很久很久都没有“侍寝”了。 旖旎的记忆还没有在脑海中重新拼凑起来,就听姜永宁接着道:“还有一点你尽可放心。” 微凉的手指从肩膀探入衣领,只轻轻一扫,就逼出陆霁清轻轻一声喘息。 “你这么好的身子,我可还没受用够呢,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回梁国,我宁愿你留在我身边恨我,也不愿你在异国怀念我。” 有那么一瞬间,陆霁清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 除夕前一日,边疆就传回来了好消息。 此前辽国在边关频频调动兵马粮草,也排了小股兵力频频骚扰,边关两位将军按照姜永宁的吩咐,重兵陈列。 她几乎把京中所有能调集的兵力都压过去,同时,宋氏兄妹和使团也好好的送了回去。 对峙了半个多月,两三次小股兵力交锋各有输赢之后,辽国先递了国书。 辽帝很有风度的表示,既然你已经把我国使臣送了回来,那此事就算扯平了,率先撤了兵。 姜永宁接了台阶,也把兵力撤了回来。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梁国的兵马突袭渡津关,被早有准备的守将打了回去。 次日,王军班师回朝。 长街上,爆竹声连绵不绝,大乾百姓穿着新衣,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迎接新年。 陆霁清和姜永宁拉着手,漫步在街头,在一个小毯子上驻足。 那是个卖脂粉的摊子。 第61章 故意吃醋给她看 “小郎君,给你娘子买胭脂呀?” 胭脂摊子上,货郎十分嘴甜,远远的见陆霁清拉着姜永宁的手过来,张扬的笑便堆在了脸上。 “离远了看那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您二位走近了更了不得了,简直跟就天仙下凡似的!” 原本陆霁清就是随便看看,并不打算买,且不说大乾宫里要什么样的胭脂水粉没有? 主要是姜永宁实在不爱涂脂抹粉,用她的话说,有那个闲工夫,能批多少折子呢? 今日出门也是素面朝天的。 左右也是闲逛,架不住货郎嘴甜,陆霁清便笑问道:“盒子倒还精致,多少钱?” 货郎见两人打扮不似寻常人家,扬唇一笑:“不贵不贵,三钱银子。” 说着,急不可耐的打开手边一个瓷罐,沾了一指头粉,旋进手心里,沾了点水,颜色就化开了。 “我家的胭脂颜色可不像别家铺子那么弄,抹脸上跟猴屁股似,您看这个,浅浅的,匀在您脸上,可是增色不少呢!” 陆霁清晃了晃姜永宁的手:“试试?” 姜永宁见货郎手心里的一抹桃粉色,唇角微微扬起,直接从袖口里摸出几两碎银子仍在摊子上。 随手拿了罐胭脂,学着货郎的样子,调了些水在手心里,微凉的手指,却落在了陆霁清的唇上。 陆霁清一怔,那只手却又匆匆离开。 “不错,的确增色不少。” 打从上次他重伤后,许是流了太多血,脸上永远都是苍白的,唇色也透着青灰,养了许久还是这个样子。 今日在外头才走了这么一会儿,脸颊就冻得像是死鱼肉,如今被这胭脂一点缀,从前那个姿容无双的梁国皇子好像又回来了。 其实胭脂并不算太好,粉太涩,又没有香味,又没有精油,就是买个颜色,根本不值三钱银,偏这胭脂落在了陆霁清的脸上,生生把价钱衬托的贵出一倍来。 陆霁清笑得有些羞赧。 姜永宁再接再厉,将他的脸抹得桃红一片,好像三月里的桃花。 “别闹了,抹成这样……” 他一面躲,一面又用袖子擦脸。 姜永宁笑嘻嘻的追着他擦,还不忘调侃道:“别擦别擦,好看呢!” “只是要当心些,别叫象姑馆的人瞧见,以为自家的头牌跑出来了呢!” 一个公主,一个质子,就像寻常小夫妻那样打闹起来,小货郎都看呆了。 哎呦呦,这是哪家的妇人这么胆大,男人竟也随她玩闹,也忒好脾气了。 应该是入赘的。 小货郎寻思着,心里暗暗羡慕。 …… 边关的捷报也是来得巧,刚好赶在年关,朝廷照例有七天的休沐,姜永宁论功行赏完,安排好王师归京的大小事宜,总算彻底闲下来了。 她信守承诺,左右不过是过三天的寻常夫妻生活,权当过家家了。 倒也有些趣味。 这倒是让她想起重生之前的日子,那时候陆霁清对她不冷不淡,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情意,就连第一次…… 第一次就是因为莫名出现在陆霁清茶水中的药。 也是因为那碗药,她从一个不谙情事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女人,将自己看做了陆霁清的所有物,因为他的厌恶和冷淡,她就更加小心的卑微讨好。 也是从那碗药开始,她与他恩怨纠缠了三年。 现在回头想想,姜永宁只觉得可笑。 死过一次,什么都变了。 从前爱而不得的男人,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她皱一皱眉头,他便魂不守舍。 多么讽刺。 不知怎的,姜永宁居然有点期待,陆霁清为了讨好她,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永宁,你看,下雪了。” 陆霁清望向天空,在姜永宁怔愣之际,将她的手揣进怀里。 “风冷,咱们去吃些东西暖暖吧。” 今年的雪少,冬天过了大半,也很少有大雪纷飞的时候,偶尔只有盐粒一般的雪纷纷落下。 风一吹,透骨的冷。 姜永宁握了握他的手:“好啊,听说京城里就属白矾楼最好,我还没去过呢。” 过了晌午,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酒楼里人倒是不少。 白矾楼据说原本是靠着卖白帆起家的,开了酒楼之后仍然用了“白矾”之名,京城里的达官显贵若是要请客宴饮,能选在这儿,才算是面上有光。 楼有四层,每上一层,代表着客人的身份更高一层。 以姜永宁的身份,就是把白矾楼楼顶掀了再盖一层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她不欲暴露身份,就在二楼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 随之不久,原本半满的二楼就被一群豪客给占了个满满当当。 他们好像各有身份,好像互不认识,谈天说地的样子,也仿佛与其他客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眼睛都不约而同瞄向临窗的那个位置。 窗边,陆霁清点好了菜,特意要求要上一只泥炉,一壶热茶,还要在炉子上架一个铁丝网,又要来许多干果、栗子、红薯、橘子…… 姜永宁看他吩咐的认真,一双手托着下巴,笑得颇有深意。 “这是鲁州那边的吃法,梁国大约是没有的,京城里更没有了,你是跟谁学的,嗯?” 陆霁清的脸红得生生透过了胭脂,含糊道:“在你院子里偶然瞧见过一回……” 他顿了顿,道:“那时他给你剥了橘子,你就着他的手吃了,笑得很是开怀。”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林北辞。 姜永宁目光流转:“那都过去多久了,亏你还记得,我看你也别喝茶了,赶紧喝一口醋去才是正经。” 陆霁清坦坦荡荡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吃醋,看到你们两个谈天说地的样子,我简直气得快疯了。” “他是用右手喂橘子给你吃的吧?他能保住那只手实在是老天不开眼,季言蹊实在无用,若是我,一定能将他那只手给剁下来!” 姜永宁掩唇大笑,评价道:“你嫉妒别人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 她将茶果捻起一块,喂进陆霁清的嘴里。 “喏,赏你的。” 陆霁清张嘴接过。 唇上的一点桃粉色胭脂还未擦尽,触在姜永宁的手指上,她在上头轻轻一抹,陆霁清顺势含住了她的指尖。 第62章 纨绔逞凶 “客官,您要的泥炉和热茶来了——”茶博士吆喝一声,叫道:“当心烫。” 小泥炉里的炭烧得正旺,茶壶里的水也已经烧得滚沸。 茶博士使唤着伙计将一应东西摆放好,他便往两只乌金建盏里添了茶粉,沸水一倾。 瞧着桌上的一应用具,踟躇着问: “两位客人可是打鲁州来的?听说朝廷刚打了胜仗呢!也不知那儿的百姓怎样了?” 姜永宁来了两分兴趣,问道:“你是鲁州人?” 茶博士道:“可不么,我老家就是鲁州的,算起来,也有三五年没回去了。” “鲁州京师可不近啊,怎么想着来这儿了?” “人往高处走么!鲁州那地方又苦又穷,赋税又重,东边挨着辽国,西边挨着胡人,但凡年轻走的动的,谁稀罕留在那儿?” 姜永宁追问道:“怎么,年轻人都不愿意留在鲁州?那鲁州的土地谁来种呢?我幼时在鲁州待过几年,就是京师也没有那么肥的地,随便攥一把都像是能攥出油来。” 茶博士叹气道:“地再肥也扛不住胡人三番两次来打劫呀!辛辛苦苦侍奉了一年的地,好不容易收获了,你想安安生生的收割?做梦吧!” “朝廷不管?守军是干什么吃的?” “这话说的,胡人骑着马来去如风,守军也不能天天在地里头看着呀,倒是也组织过乡勇,没什么用。” 茶博士说得入神,往乌金盏里添水的时候没留意,撒出来不少,沸水顺着桌子往下淌。。 陆霁清霍得站起:“当心!” 姜永宁反应快,连忙扯着裙子跳开,她一动,整个二楼,大半数的客人都起了身。 茶博士可没注意到那些,吓得脸都白了,忙道:“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小人分神了,没留意,该打该打!” 这么热的水若是真洒在人身上,尤其还是女客身上,八成就得落疤。 “我无事,你下去吧。” 茶博士重重松了口气。 那些“客人”也都纷纷落座,喝茶的喝茶,吃菜的吃菜,仿佛刚刚骤然凝结的空气不存在似的。 茶博士还在那边暗自庆幸,转头就被白矾楼掌柜的叫了去。 “叫厨下多送两个菜,再跟那些伙计说,他们拿万分的小心伺候着,那两位可是惹不得的贵客!” 茶博士还不以为意:“瞧您这话说的,咱白矾楼哪天没有贵客?我瞧那小娘子很好说话,她官人性子也好……” “你懂什么!”掌柜的呵斥:“大摆来头的客人是天天都有,微服出巡的可就这两位!” 随意吃个便饭就有那么些随从护在身边,再看那通身的气派,若不是皇亲国戚,他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 姜永宁闷闷喝了口茶,面对一桌子的佳肴,迟迟落不下筷子。 面上已无方才的欢喜,而是覆上了一层忧虑。 陆霁清当然明白她在忧虑什么。 “边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乾有胡人骚扰,梁国也有山越。” 他给姜永宁加了一筷子菜,“让历代君王头疼几百年的难题了,你才掌权多久?哪里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慢慢来吧。” 姜永宁拿着筷子,把碗里那点菜夹起又放下,就算放不进嘴里,叹道:“我只是觉得,朝中能堪当大任的将领太少了,林北辞还能不能用,我也实在难以抉择。” 陆霁清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道:“说好了要陪我的,还谈这些做什么?都怪方才那茶博士勾得你,等下我就打他去。” 姜永宁在他头上点了一下,也笑开了:“你啊,活像个祸国妖姬!” 正说着话,就听楼梯口一阵咯吱乱响。 一人叫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我们少爷是谁么!张宁伯爵府的小公子!他一个小小的兵部典事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捡了渡津关的便宜,他也配上四楼?” 声音实在不小,姜永宁和陆霁清寻声看去,就见白矾楼掌柜的连连点头哈腰,苦着脸道: “实在对不住您,四楼确实是一早定下的,南大人马上就到了,还请您委屈委屈去三楼吧,今天您的花销都由小店承担,三楼精致更好……哎呦!” 掌柜的硬生生被从三楼踹了下来,摔在了二楼的楼梯边儿上。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道:“小爷我愿意坐哪就坐哪!小爷还不信了,那个姓南的敢跟小爷抢位置!” 姜永宁眉心一沉:“兵部典事,南宋则?他才在渡津关击退了梁国,受了褒奖,在白矾楼宴一宴宾客也是应当的, 至于张宁伯爵府,说得好听是权贵,说的难听些,不过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的米虫,也敢对朝廷能臣如此无礼,实在不识起倒!” 她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楼梯那儿静了静,又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领着十来个护卫昂脑袋过来了。 “刚才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 姜永宁站起来,冷声道:“我还想问一问,方才口无遮拦的是张宁伯爵府的哪一位公子?既来了,又当什么缩头乌龟!” 管家都愣住了。 当了十几年的狗腿子,他属实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横的小娘子! 张宁伯爵府原本不算什么,自打从申国公府往下倒霉开始,作为仅有的硕果仅存的爵位,张宁伯爵府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京中的贵族女眷,他也跟少爷认了个遍,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一位,估计是那位御史家的小姐。 管家登时豪横起来,隔着三五桌人,指着姜永宁鼻子大骂了一顿。 “不长眼的小贱人,我家少爷也是你能轻辱的?你爹是哪个?敢不敢报上名字来?” “不得无礼。” 楼梯口闪出一个还算俊俏的小公子来,只是脸上的表情猥琐不堪,他瞧见姜永宁,眼睛瞪大了一倍,满脸堆笑道:“在下张佑安,张宁伯爵府六公子,你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曾婚配了?” 陆霁清眼中闪过隐怒。 这种觊觎的神色——他绷着脸,挡在姜永宁身前。 “自是婚配了的,你想如何?” 张佑安表情一变,转为狠厉,哼了一声,道:“你就是配了美人的小白脸啊?很好。” 朝左右挥挥手:“给我打断他的两条腿,哦,拖出去打,莫要惊扰了小娘子。” 第63章 诛九族的大罪 白矾楼中,气氛一时焦灼。 二楼许多客人方才就见情况不对,面面相觑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也跟着倒了霉。 那可是张宁伯爵府啊! 因此,姜永宁的护卫即便站起来几个,也不会太引人注目,有几个演技好的甚至配合着露出惊恐的神色,手却已暗暗摸向后腰。 姜永宁朝他们看过去,眼神示意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陆霁清虽然重伤将愈,倒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被几个狗腿子拖出去打断腿的地步。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陆霁清冷着脸,速度更快,那些人还没碰到他衣角,他人已欺身到了张佑安面前。 张佑安一双贼眼死盯着姜永宁不放,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已挨了重重一耳光。 张六公子连吭都没吭一声,整个人斜着飞出去,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他身边的护卫们见状,呆了一呆,一半的人去扶自家少爷,另一半的人掀桌子踹凳子,各拿了几样家伙事在手,冲着陆霁清打了过去。 管家跳着脚大叫:“大胆!大胆!你竟敢跟我们六公子动手!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好得很,你们这对狗男女,就等着去大牢里过下半辈子吧!” 一句话嚷嚷完,围攻陆霁清的几个人各各鼻青脸肿的摔在地上。 也有人动了心思,想着先制服那个小娘子,不愁小白脸不束手就擒。 姜永宁能被碰到一片衣角,都算她这些年的身手白练了。 两个狗腿子扑上来,一人挨了一脚,又倒飞出去! 没一会的功夫,整个二楼乱成一锅粥,客人跑了大半。 张佑安被人扶起来,摔了一脸的血,疼得直抽气,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陆霁清回头望向姜永宁,“没事吧?” 姜永宁拍拍手,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笑意:“早就想活动一下筋骨了,结果你就给我放过来这两个小虾米,怎么,看不起我?” 陆霁清呐呐无言。 但凡他身子再好些,肯定是一个都放不过去的。 张佑安捂着脸,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他在京城里威风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心中恼怒,喘着粗气,大声叫道:“本公子的护卫呐?啊?都死哪去了,给我上!” “把那个贱人卖到窑子里去,这个小白脸废了手脚,把他的根子给小爷我剁下来塞他嘴里!” 楼梯一阵巨响,又涌上来十几个护卫。 这些人可跟那些家丁不一样,各各身揣佩刀,身上有种悍然戾气。 见状,姜永宁方才还玩笑的神色一冷。 她是长公主,身边又有护卫,自然不怕,可若是普通人呢? 哪怕是普通的管家小姐,此时怕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吧? “应付得了吗?”她问陆霁清。 她带来的暗卫已经蠢蠢欲动,一脸好战的狂热,只是陆霁清逞强上了瘾,哪里肯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别人? 他朝一个客商模样的人道:“借把刀!” 一把弯刀扔了过来。 而张宁伯爵府的护卫已然蜂拥而上。陆霁清身形灵动,左躲右闪,同时出手如电,每一刀都准确地砍在在对方的要害处。 刹那,鲜血狂喷。 伯爵府的护卫们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张佑安心中大嗐,万万没想到一个小白脸的武功竟如此高强,他唇上可还抹着胭脂呢! 陆霁清一步步逼近,张佑安吓得站不住,哆哆嗦嗦道:“住手!你敢对我怎么样?我们张宁伯爵府乃是皇亲国戚!你要是杀了我,你全家的命都保不住!” 陆霁清嗤笑一声:“皇亲国戚?”他一脚踹在张佑安的肚子上。 张佑安登时呕出一大滩血,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兀自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喘,两眼渐渐翻白。 “什么人胆敢在京师行凶?” 一声怒喝炸雷一般响起。 还没见到人,就听见列队整齐的兵甲碰撞声。 虎头鞋踏在楼梯上,来人穿着禁卫军服饰,腰间挎着刀,一步步走上来。 张佑安在地上翻滚,眼泪鼻涕混着血糊了一脸,见到来人,精神一震。 “二哥,二哥你可来了,都是这伙贼人!他们……他们一定是辽国的细作!把我弄成这样,快把他们抓起来,关到镇抚司大牢里去!” 张佑时瞪着一双虎目,冷笑:“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也敢行凶杀人?几位,跟我去府衙走一趟吧?” 姜永宁笑道:“京师府衙的府尹好像也是姓张?” 张佑安在管家的搀扶下站起来,吐了一口血沫,道:“不错,府尹正是我二叔,你们完了!” 姜永宁还真想见识见识自己是怎么完的! 她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 手一挥,数十把雪亮的钢刀纷纷出鞘。 只见二楼一众商客打扮的人纷纷抽刀在手,不知不觉间,已然把张宁伯爵府的两位公子围了起来。 张佑时毕竟也是在军营里讨生活的,这些人一拔刀他就觉出了不对。 他左右看看,心中有些打鼓。 这对男女的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莫非是都统家的小姐?或是刚立功回来的都府将军家的幼女? 若只是这两家倒还好说。 纵然是赤手可热的新贵,也不会纵容自家女儿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自己弟弟什么德行他也知道,两边都有错,这也就有的谈了。 想明白之后,张佑时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尊驾究竟是何人?家中高堂任何官职?” 姜永宁笑着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淡淡道:“好说,小女子姓姜,名永宁,大乾监国长公主,家中高堂已故,不曾任官,只不过是一国君主,而已。” 张佑时的脸僵住了。 就好像被人迎面泼了一桶白漆,一张脸僵固成一个惊恐的面具。 张佑宁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浑身打着摆子,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骗……骗人的吧?你知道,知道冒充长公主是什么罪过吗?” 陆霁清淡淡道:“冒充长公主自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倒是想请问二位张公子,冒犯长公主,又是什么罪过?” 第64章 一枝红梅 张佑时扑通一声跪倒,甲胄砸在木地板上。 “长公主恕罪,微臣实不知是长公主驾到,请恕微臣不知之罪。” 姜永宁手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道:“可以啊,不知者不怪嘛,没道理就因为你没有对我行三拜九叩大礼怪罪你的,否则这也太不讲理了。” 张佑时一喜,磕头道:“微臣多谢长公主。”又忙道:“我这幼弟……” 姜永宁突然变脸,冷声喝道:“但他调戏民女,强行要把一个无辜之人拖出去打断腿又是什么罪过?” “只因几句口角,被人教训,便恼羞成怒,要将人迫害致死,又是什么罪过?!” “还有你,不问是非黑白,就要将人扭送府衙一味包庇,又是什么罪过!” 话语一声比一声严厉,张佑宁早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张佑时垂着头,闭着眼,面如死灰。 姜永宁冷笑一声:“来人,去将张府尹找来,我到要看看他要如何断这桩案子!” 张府尹来得很快。 上楼的时候,这位张大人的腿都是软的,他在心里无数次祈祷,最好是遇上了骗子,然而当他见到姜永宁的那一刻,直接软倒在地。 “臣京都府衙张平镜参见监国长公主。” 姜永宁没说免礼,只是平平常常的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冷冷道:“这年关底下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请张大人秉公执法才是。” “是,是!” 张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引经据典了一番,最终判处张佑宁笞二百,刺字流放充军,张佑时笞五十,卸职回家自省。 旁的不说,这个张府尹律法条文背得倒熟,姜永宁知道,这已经是顶格判处了,还算满意。 她一摆手:“都退下吧。” “张平镜,你莫要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等年节一过,自会有监理寺的人去查你,你好自为之吧。” 无关人员被清走,方才还血腥混乱的二楼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掌柜的和茶博士畏畏缩缩的过来,吩咐人将破碎的桌椅撤走,地板擦净,一应的佳肴美馔流水般的端上了桌。 茶博士过来添茶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魂飞天外。 刚刚自己都跟长公主说了什么啊! 怎么就敢说鲁州荒凉,没人愿意待啊! 历朝历代,哪家君主不想听歌功颂德?自己怎么就敢说那些啊! 他还差点把开水洒在长公主的裙子上! “长公主,小人……小人方才的话,您可千万别……” “我会记住的。”姜永宁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茶博士脸一白:“小人不是有心的,小人……” 姜永宁朝他安抚一笑:“你莫慌,我幼时的确在鲁州待过一阵子,只是并未太注意民生如何,多谢你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叫鲁州继续这么荒凉下去的。” 茶博士僵了僵,即刻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嗑得真心实意。 窗外飞雪,桌子边儿围着炭盆,倒是不冷,临窗喝酒,赏雪,委实是一件风雅之事。 陆霁清却在微微皱眉。 “怎么?可是冷了吗?”姜永宁作势就要关窗,被陆霁清拦下了。 “无事,方才动作大了些,伤口好像撕裂了。” 他抚了抚胸口,苦笑道:“回去怕是要重新上一回药。” 姜永宁嗔道:“活该,收拾那几个家丁就算了,你跟那些护卫叫什么劲?出风头成瘾了是吧?” 陆霁清浅笑道:“那个男人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出一出风头?” “尤其在你面前,我能出风头的机会太少了,说实话,我还得谢谢那位张六公子。” “谢?” “是啊。”他握住了姜永宁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眸子里闪动着期待的星光:“若没有他来挑事,你又怎么会心疼我,晚上亲手给我上药呢?” 素手在他胸膛一推:“谁要给你上药?痛死你算了!” 不一会,忽见楼下走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绛红新衣,宽袍锦带,既有武将的昂扬挺拔之姿,又有书生的潇洒风流之态,潇舒而沉着。 “南兄,今日是为你庆功来了,何苦闷闷不乐啊?” “是极,南兄在渡津关外运筹帷幄,将梁国大军杀得片甲不留,陛下亲口嘉许,怕是不出一年,南兄的官又得往上升一升了。” “这可是军功啊,爵位或许有些勉强,晋封个少保还不手到擒来?” 南宋则只是淡笑着说了些谦词,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很是面前,细雪落在他的红色锦衣上,他在手里捻了些,叹了口气。 “雪这么少,又这么冷,来年必定要旱了。” 姜永宁略一挑眉。 人逢喜事,他不为自己升官发财高兴,却在忧心来年的干旱。 这人有些意思。 一行人在门口寒暄了一阵就被人引着上了楼,姜永宁还在发呆,直到五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霁清手里已经捏断了一只筷子。 “想必那就是刚立功归来的南宋则南典事吧?我还以为是个老练的武将,不想竟是个年轻人,倒是颇为俊秀呢。”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姜永宁眸子闪动着,故意道:“是啊,不但人俊秀,亦是文采风流,更写得一手好文章,我还背过他写的《凤阙来楼赋》。” 顿了顿,又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本宫未来的驸马正当是这样的人物!” “哼!未必胜得过我!” 陆霁清手里的另一根筷子也已被他握断。 他把筷子一丢,起身便走。 “你干什么去?”姜永宁站起来。 陆霁清躬身道:“启禀长公主,我正要去会会这位南大人!” “放心,我不揍他。” 言罢,匆匆上了楼,没过一会儿,就听楼上隐隐传出喝彩声,热闹非凡。 姜永宁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过了片刻,茶博士手中捧了一只红梅过来,恭恭敬敬道:“长……长公主,这是楼上那位南大人献给您的。” 姜永宁有些惊讶的接过那只红梅,“他可曾说了什么?” 茶博士道:“南大人说,多谢公主抬爱,这是今年新开的一支梅花,愿长公主……呃……” 他哭丧着脸:“南大人吟了首诗,小人有些记不得了。” 姜永宁噗嗤一笑,忽见茶博士身后,陆霁清黑着脸回来了。 她将梅花别在衣襟上,问道:“南宋则说了什么,你应当还记得吧?” 第65章 我不能留下来吗? 陆霁清当然记得住。 他要来纸笔,将南宋则随口吟哦的酸诗写了下来。 ‘红梅已作潇湘雨,顾盼挽君恩。 杯光酒映照半残红,有须赏,无需情。’ 姜永宁的脸微微泛红,托着这张纸念了几遍,叹道:“未曾想,这位南大人还是个妙人,好一句‘有须赏,无需情’。” 这般邀宠献媚的话,到让他说得文邹邹的。 陆霁清脸更黑了,坐下来重重哼了一声。 姜永宁就猜到,他这一去肯定没占到什么便宜,不禁笑着给他倒了杯茶:“你少有这样挫败的时候,可惜上回的初雪宴南大人没来,否则那只金步摇岂非已成了他的?” 还不到梅花盛开的时节,也不知道南宋则是从哪弄来的这么一支红梅。 姜永宁喜欢的紧,轻轻抚了抚上面的花骨朵,又吩咐茶博士:“你去告诉南大人,多谢他的好意,我很喜欢。” 陆霁清的表情简直就像被人掐着脖子硬灌了一壶醋! 直到傍晚回宫,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入了夜,宫人过来送水,还有一应杯盘酒盏,陆霁清就知道,今晚他需要侍寝。 左右也无事,他早早的沐浴完,散了头发,只穿一见里衣,卧在床上看书。 一本《集句雅调》翻了一半,床头的蜡烛也烧了半截,小安子才过来通报,说长公主来了。 陆霁清把书随手一放,还没等下床见礼,姜永宁就已经进来了。 她穿着件艳红的斗篷,里面是月白色织金锦衣,手拢在貂皮袖套里。 头上还戴着凤冠,妆容娇艳,与白日的素面朝天大相径庭,身上还残留着浅淡的酒香。 “我惦记着你,宫宴还没结束就过来了,倒被几个诰命笑话了一场。” 烛火葳蕤,映得她眉眼也温柔了些。 姜永宁伸手,勾了下陆霁清的衣领:“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小安子早已识趣的瞧瞧退了出去。 一方卧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陆霁清的心跳起来,握住了姜永宁的手,顺势往床榻上倒去。 桌子上有酒。 每一次侍寝,他都要喝的一种酒。 或许是姜永宁固执的觉得,只有喝了这种酒,他才能好好服侍她。 从来不会例外。 于是他又拿起酒壶,就要直接倒进嘴里。 姜永宁却拦下了他。 “今天不喝酒。” 陆霁清神色一顿,就见她手指一挑,拨开他的里衣。 “我看看你的伤。” 姜永宁笑着,脸也红扑扑的,含了几分娇嗔:“白天那么拼命,不就是等着我给你擦药?” “喏,陈太医新调配出来的,里面还放了些玉屑和珍珠粉,好像还有蜂蜜?”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打开来,是白色的药膏。 她的手简直比羽毛还要轻柔,落在药膏上慢慢转旋着。 不知怎么,陆霁清想起她白日里往他脸上涂胭脂的样子来。 禁不住脸颊发热,耳朵尖也开始发红。 “我自己来吧。” 陆霁清伸手要去拿,却被姜永宁一扭身躲开了。 “你躺好。” 她在他肩上推了一下。 沾了药膏的手指一点一点涂在他的伤口上。 陆霁清还以为她会故意下重手,因为她好像还挺喜欢自己忍着疼,轻轻哼出声的模样——当然,真正疼痛的时候绝不是那个样子。 一点做作的表演可以换她亮晶晶的,带着喜悦的眸子。 却不料,她这次下手很轻,很柔,好像被一根羽毛拂过,仿佛怕弄疼了他似的。 药膏发凉,陆霁清却觉得胸口在发烫,心脏几乎跳出腔子来。 许是被蜡烛的烟呛到了,陆霁清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眶发热,眼珠发胀。 姜永宁他仔仔细细将他身上的伤口都涂了一遍,胸口、手臂、后背,涂完之后,又用柔软的布条裹好。 “好了。”姜永宁轻轻吐出口气,将东西收拾好。 “你你生气了?”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陆霁清没听懂,“什么?” 姜永宁瞄向那本《集句雅调》,“你不是一向喜欢看《左传》《春秋》一类的书?忽然看这个,想来是对今天的事耿耿于怀,想着什么时候扳回一局吧?” 陆霁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咸不淡道:“原来长公主连我平日看的什么书都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 姜永宁往床榻里挨了挨,头枕在陆霁清的膝盖上,摸着他的脸道:“我若不时刻盯着你,叫你跑了可怎么好?” 陆霁清一笑,笑容却有些苦涩,手覆在她的手上,“你若是一直待我这么好,怎么舍得跑?” 姜永宁忽地支起身:“照你这么说,我若是对你不好,你就有办法跑?” “没有。” “信你才怪!” 床边的蜡烛已烧尽,火苗跳了跳,灭了,卧室里的光忽地一暗。 “这一天过得可真快。”陆霁清低低叹了口气:“若早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当初我就不该说三天,我该说三年才对。” 姜永宁在他脸上一捏:“贪心。” 她笑了笑,主动凑过去,轻轻吻了他的唇。 “三日已不短了。” 陆霁清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明白,我会等下一个机会的。” “这样的多事之秋,我想我会有许多个三天。” 两人仿佛心有心犀一般相视一笑。 笑容皆未达眼底。 一场云雨,极尽缠绵。 陆霁清十分珍惜这段清醒着的时光,他轻喘着,小心的动作的。 她的五指穿过层层他的发,指尖微微用力,几根头发便断在她掌中。 “永宁……永宁……”他低低的叫着,咬着唇,一双手搂住她的腰身,用心服侍。 他享受着,又恐惧着,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又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姜永宁已经起身了。 她拢好头发,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天晚了,夜里风冷,少不得要问你讨一张床睡,让小安子带着你去旁边的暖阁睡吧。” 陆霁清的心忽的像被针刺了一下。 “我还是不能留下来吗?” 零零星星的侍寝几次,姜永宁从未跟他一块过夜。 姜永宁没说话,只是很温柔的在她手上拍了拍。 “我不惯身边有人睡。” 陆霁清不死心,仍抓着她的手:“一夜也不行吗?天底下有哪个妻子会把丈夫赶出去睡呢?” 第66章 龌龊手段 陆霁清最终还是宿在了暖阁里。 姜永宁很温柔、很客气的把他请了出去。 这是她给他的脸面,他不能不识抬举,否则姜永宁一定会叫人把他拖出去。 眼前仅存的一点温馨就如同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经不起轻轻的一触。 至少他在离开的时候,姜永宁还在他脸上亲了亲。 暖阁的床毕竟也是暖的,陆霁清回味着方才的缠绵和那蜻蜓点水般的安抚,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一夜。 春节是大节,整个大乾宫,上到太皇太后、陛下长公主,下到普通的打扫太监宫女,从太阳未出之时就开始忙碌起来。 姜永宁在宫人的服侍下戴上凤冠,穿着大红锦绣宫装,自梧桐宫乘轿撵,先去拜见太皇太后,敬茶、问安。 从慈宁宫出来,又跟姜洺珏一块,迎着朝阳去普光寺上香,祈求大乾朝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一片爆竹声中,开始用早膳。 自然不能像平常一样。 在这时,皇亲国戚、官眷命妇都要按品级在大乾宫门口跪拜,而后宫门大开,陛下赐宴。 宴席是要吃一整天的,从早到晚,不能间断,象征着新一年的福气不散。 这是陆霁清唯一一个能够堂而皇之出席的场合。 其他时候,他是质子,而今天,他是梁国皇子,同样穿着一身红锦,席位就设在姜永宁的对位。 除了饔飧二餐稍稍严肃一些之外,旁的时候都很随意,谁若是累了乏了,都会由宫人搀扶着往寝殿里歇着去。 阳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姜永宁表现出些许困乏之后,陆霁清便长身而起,亲自挽着她往寝殿去了。 阳平捏着酒杯,指骨发白。 从前春节宴饮,她是大乾贵女圈子里最显赫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恭维她,巴结她,就算是姜永宁,也得给她敬一杯酒。 可如今呢? 她瘸了腿不说,晋王府也空了,父亲和大哥在外平乱,回不来,二哥也被赶去了边疆,当什么帐前小卒! 听说二哥的上司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武将,这样的人若放在从前,连她晋王府的管家都巴结不上! 偌大的晋王府,如今也只有她和父亲的几个侍妾守着,从前流水般的年礼也稀稀拉拉的不成样子。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姜永宁! 阳平郡主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哎呀呀,有些人呐,就是被捧得太高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忽得摔下来,可不就摔惨了?” 一道尖酸刺耳的声音忽得响起,阳平郡主转过头,发现正是那个从前跟她不对付的郑国公府的大小姐,前年寻了个好亲事,被封了三品诰命。 郑婉琳喝着酒,一双水杏仁眼朝她瞟了一眼又一眼,身边两个同样穿着诰命服色的妇人掩唇轻笑。 “你轻声些,人家可正吃醋呢!” “啊?不会吧?还惦记那个质子呐?唉,你说她那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瞧瞧方才,她抛了多少个媚眼?人家正眼看她一眼没有?” 阳平郡主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气冲冲的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口里一边骂着“贱婢,安敢讥讽于我?”,巴掌就已经扇在她们脸上了。 一人一个。 几个诰命都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阳平郡主已经掀了她们面前的桌子。 “你……皇家席宴,你怎敢如此?” 阳平郡主怒道:“我父兄在外御敌平叛,你们才是吃的熊心豹子胆,敢说我的不是!” 姜永宁刚离席休息,太皇太后就更不用说了,吃过饭就走了,至于陛下么,早困得一颗脑袋上下直点,宫人们不敢惊动,因此,阳平郡主撒泼撒得格外有底气。 郑婉琳捂着脸,怨愤道:“谁说你了,刚才我们谁提了你的名字了?” 阳平郡主一噎,伸出水葱似的指甲指着她们:“你们……你!等我父亲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尤嫌不解气,又一人扇了一巴掌。 她敢动手,几个诰命夫人却不敢,各各捂着脸,屈辱得眼中含泪。 “岂有此理!我们竟要受她的气!” “忍忍吧,眼下京中也就晋王府一家势大,她的郡主称号又是先帝破格亲封的,自然比咱们有体面。” “你们忍气吞声,我却不!”郑婉琳一拍桌子,望向女眷们休息场所,森冷一笑。 不是痴恋质子么?那就让你尝尝,跟长公主抢男人是什么滋味吧! 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一摆手,轻声吩咐了几句。 丫鬟错愕,“夫人……” 郑婉琳冷冷看着她:“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绝不会有问题。” 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丫鬟抿着唇,点头应下了。 …… 宫中的酒都是用果子酿的,没什么酒力,可即便如此,阳平郡主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很快就不胜酒力。 “明月明雪,扶我去歇歇。” “是。” 阳平郡主是来惯了宫里的,发现引路的太监把她往男宾歇息的地方领,当即就变了脸色。 “好个狗奴才,当我是头一回来宫里吗?明月,给我揪住了打!” 小太监见势不对,连忙跪下来磕头:“郡主娘娘息怒啊,今年和往年不同,夫人们都是往这边歇息的啊!” 阳平郡主也是头脑发昏,被明月明雪架着,气道:“果真如此?” 小太监低着头冒着冷汗道:“小人有几条命敢骗您呐!” 这倒是。 阳平郡主点点头:“罢了,你带路吧。” 没一会,一行人进了静安殿。 此时的阳平已觉得浑身燥热,口渴难忍。 “你们两个去给我寻些清茶来,还有,再寻一身衣裳和香药。” 明月明雪领命去了。 阳平郡主歪躺在床上,醉意朦胧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除了,只留下一件薄薄的肚兜和一条亵裤。 “明月,叫小丫头再拿些药油来……”她嘟囔着,冷不丁的,里间的门开了。 陆霁清换好衣裳从内室走出来,就见到外间的床上,阳平近乎赤裸,迷蒙着眼大喇喇的躺在那。 而这时,外头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绝不会少。 第67章 羞涩如桃花 陆霁清面色微变,恍惚间已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方才送永宁去休息,刚出来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太监撞上来,酒水打湿了衣裳,那小太监赶忙着叫他过来换衣裳。 那时陆霁清就隐隐觉出不对,还以为是什么把戏,原来只是这样? 阳平郡主已是人事不知,一张脸被酒熏得酡红,微微张着嘴,俨然一副沉醉的样子。 不过陆霁清知道,她其实是中了迷药。 脚步声已到了门口,此时此刻,已容不得他想太多。 几步上前,一把将阳平郡主从床上抱起,顺带着捞起她的衣裳,草草一裹进了里间。 他将她塞进了床底下,又将脚踏稍往里一提,挡了个严严实实。 临走顺手把床帐也给拉了下来。 等他再出来,外间的门已经被两三个小太监撞开了。 几个官眷诰命们带着贴身丫鬟和一众宫女太监们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陆霁清冷下眉眼:“几位夫人这是做什么?若要休息,可是来错了地方!” 郑婉琳嗤笑一声,抚了抚鬓角悠然道:“质子勿怪,非是我等来错地方,而且有人撞见质子和阳平郡主先后进了这静安殿……” 她顿了顿,笑容夹杂着淡淡的讽刺:“质子毕竟是从梁国来的,不识我大乾礼数,我朝虽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可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终归是不大好,为了郡主的名声,少不得要过来提点一二。” 身后的一位夫人掩唇嗤笑道:“郑夫人也是好心,若是打扰了质子的好事,还请勿怪啊。” 陆霁清看着她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在窃窃私语,忽地也笑了。 “实在抱歉得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方才我被小太监冲撞打湿了衣裳,被引着来此处更换衣衫,并不曾见过什么郡主。” “质子说没见过就没见过了?必是你二人在此偷情,唯恐被人撞破!”郑婉琳道:“来人,搜!” “谁敢动!” 陆霁清神色一厉,旋即失笑道:“还不知夫人是何品级,尊夫所任何官呢?” 郑婉琳下巴一抬,昂扬道:“我乃郑国公府嫡女,抚宁将军之妻,朝廷亲封的正三品诰命!” “原来如此。”陆霁清淡淡道:“敢问夫人,郑国公亦或是抚宁将军预备何时谋反呢?” “你!”郑婉琳脸色急变,怒道:“你大胆,我父世代忠良,我夫亦是忠心耿耿,你休想含血喷人,污蔑忠良!” 陆霁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拱拱手道:“原来是忠良啊,我见夫人气势汹汹的说搜宫就搜宫,这般藐视皇权,还以为你家要举兵谋反呢!原来不是啊?” “那就不知夫人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在皇宫大内行事狂放了。”他悠悠然往旁边榻上一躺,一手支着额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故意盯着郑婉琳的脸上瞧。 “还是说,夫人是想效仿阳平郡主?可就算是阳平郡主这般家世,不也被罚得瘸了腿?我想若是放在夫人身上,可就不止瘸条腿这么简单吧?” 郑婉琳气得浑身哆嗦,一张脸又红又涨,指着陆霁清“你”了半天,终究也只是跺了跺脚,不甘道:“咱们走!” 却不料一转头,明月明雪端着东西进来,看这架势,生生吓了一跳。 陆霁清蹙起眉。 郑婉琳却是两眼发光,大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来干什么?嗯?难道不知这是王公大臣们歇息的地方?竟敢胡乱闯入,藐视宫令!来人,去回了长公主,将这两个没规矩的东西速速发落了!” 明月明雪已是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夫人明鉴,是郡……郡主娘娘在此处歇息,说有些热,叫奴婢们拿些茶水和衣裳来。” 郑婉琳挑眉,长长哦了一声,看向陆霁清,笑道:“原来是奉了你们郡主娘娘的命令啊!那还不快将东西送进去?” 明月明雪倒也没蠢到家。 明月抬头望了望里间,迟疑道:“郡主……似乎并不在这里。” 明雪也急忙道:“是!是!一定是婢子走错了,走错了。” 郑婉琳凉凉道:“走错了?怎么这样粗心?你们怎知郡主不是在里间等着呢?若是叫郡主等急了,可要你们好看!” 另一个夫人笑着把东西接过来,径直朝里间走,一边走一边嚷嚷道:“阳平,东西给你送来了,刚才见你喝了不少酒,还是喝些茶醒醒神吧!” 她将里面的门一推,见床帐子被放了下来,笑容更甚。 郑婉琳也带着人往里闯,“呦,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躲到床上去了?” 用力一拉帐子,笑脸陡然僵住。 床上当然没有人,连床褥都是整整齐齐的。 陆霁清手撑着门框,懒懒道:“你们折腾够了没有?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你们这般不管不顾的往里闯是何道理啊?” 他将人拨开,故意拉了拉领子,露出脖子上一段殷红的痕,“我现在要宽衣睡下了,你们还要围观不成?” 几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看向郑婉琳,神情分明是在说“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么?” 郑婉琳亦是万分错愕。 人是她看着进来的,怎么一扭脸的功夫就不见了? 迷药的份量可不清,她都醉成那样了,还能去哪? 不管去哪,中了那药,必定燥热难忍,在迷蒙间宽衣解带! 总会抓到你的,就让你这副模样被人看个够吧! 贱人! 郑婉琳面容阴森,一甩袖子,带着人走了。 屋子里很快又重归于静。 陆霁清去关上了门,而后将脚踏踢开,把阳平从床底拖出来,好好放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端进来的茶水还在,他想也没想,倒了杯茶泼在了阳平的脸上。 没什么用。 陆霁清只好又倒了一杯,捏开她的嘴,生生灌了一杯进去。 阳平郡主在呛咳中清醒过来。 她的头还是很晕,身子还是很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陆霁清站在她身边,正盯着她看。 而她——已是近乎于赤裸,衣衫草草的披在身上。 阳平郡主的脸登时像阳春三月的桃花,整个绽开来。 第68章 请求赐婚 此时此刻,倘若站在阳平郡主面前的是别的男人,她一定会暴怒的让那个人被活活砍死,五马分尸。 但站在她面前是陆霁清。 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心中是有恼怒,可更多的还是羞涩。 轻轻咬着唇,眸光流转,一开口,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霁清不耐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阳平一怔,就见明月明雪两个人悄悄的将门推开一道小缝,两双眼睛还带着泪痕。 陆霁清转身道:“进来吧。” 明月明雪慌慌张张地进来,到床跟前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郡主,咱们遭人算计了!”明雪哭道。 阳平郡主拢着衣裳,将自己撑起来,不解道:“算计?你是说……” 明月一头磕在地上,道:“是郑夫人,想是她买通了带路的小太监,故意把郡主送到质子的房间里来,然后叫了许多位夫人小姐还有那么多太监宫女过来看!” “她是诚心要让郡主跟质子之间传出丑事,好宣扬的人尽皆知,用心实在歹毒!” 阳平郡主昏昏沉沉的脑子嗡了一下,只觉得心惊肉跳,身子也微微战栗,活生生沁出半身冷汗。 谁不知道,质子是监国长公主姜永宁的面首? 一旦两人不清不楚的丑事传出去,且不说名声会有多难听,光是这件事,就相当于把姜永宁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她岂会轻饶了自己? 阳平郡主看向陆霁清,咬了咬唇,眼中哀怨尤甚。 “你……你可曾……” 陆霁清没答话,倒是明雪道:“多亏了质子反应快,听见外面动静,提前将您藏了起来,三言两语把人诓了出去,这才叫郑夫人计划落空。” 阳平郡主松了口气。 陆霁清始终没看阳平,这会儿也已经背过了身。 他道:“过一会你从后窗出去,别让人瞧见,等下无论是谁问起,你只说从未来过这里,更没有见过我,明白吗?” 阳平郡主虽然憨直了些,到底不是个纯正的傻子,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多谢你。” 有惊无险的混了过去。 待到戌时,天色不早了,宴席散去,宫里开始放焰火,进宫赴宴的达官显贵们也到了打道回府的时辰。 晋王府上下挂满了灯笼和红绸,管事的忙前忙后,吩咐大家伙警醒些,莫要赌钱吃酒,几百个仆役各司其责,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热热闹闹的样子,看起来同往年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也仅仅只是看起来罢了。 阳平郡主坐在闺房里,手里捏着一封封家书,面上愁云不展。 父亲和大哥说战事吃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她在京中谨慎些,长公主若是赐下什么东西,定要再三谢恩才能收下。 二哥说,他才率小队突袭了外族蛮子的老巢,功劳却被长官昧下,气得他跟长官大打出手,那个该死的督府将军不辨是非,打了他三十军棍……很厚的一封信,阳平只看了一半就心疼的读不下去了。 只瞧见二哥在信的末尾说:你只管嚣张跋扈,无需管束压抑,一切有你父兄在。 “怎么会这样呢?往年我们一家人在一块说说笑笑的,一块看焰火,一块儿听戏,听女先儿说书,今年却只剩我自己了!” “都是姜永宁害的!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晋王府又怎么会清冷至此,今日倘若父兄在,郑婉琳那个贱婢岂敢算计我!” 桌子上的杯盘酒碗被她一扫,摔落一地。 明月明雪并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互相看看,个个不敢出一声大气。 终究还是明月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道:“郡主也别太难受了,王爷和世子虽然不在,可您还有质子啊,奴婢今日瞧着,他还是心里有您,是护着您的。” 阳平郡主眸子闪动:“真的?他……怎么会呢?他一向对我冷淡,十分厌烦我。” 明雪接口道:“郡主若是这么想,可就想差了,您待质子一片真心,于他而言,就是他在大乾的一束光啊,他怎么可能厌烦您,不在乎您呢?” “他只是……只是太在乎您了,您想啊,长公主跋扈,将他收为禁脔,百般折辱,他还能怎么办呢?若是对您稍假辞色,您岂不是要被长公主为难?” “他这是在护着您呢!” 阳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追问道:“真的吗?他真是这么想的?” “自然了,平日里看不出来,今日这样的大事难道还看不出么?”明月循循善诱道:“他若不在乎您,大可从后窗一走了之,将自己摘出去,何必对您百般相护?” 想到那时陆霁清温润的眉眼,像守护神一般站在自己床头,而自己…… 阳平的脸熏热起来。 是了,没错,他一定是这样想的,他心里有我! 而且,她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明明是在外间,醒来却是在卧室里,那定然是陆霁清将自己抱进去的! 她捧着脸,心中一片滚烫。 明月明雪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主子气闷,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过。 把人哄高兴了,她们自然也能舒坦些。 “郡主,戏班子早来了,姨娘们还等着您去点戏呢!” “今儿个有什么戏?” “听说有一出《牡丹亭》很是好听,戏子的模样也俊俏。” 阳平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两眼发直情不自禁颂道:“头纳地,添灯火,照的他慈悲我……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好,今晚就听《牡丹亭》。” 在唱词的恩怨缠绵中,阳平郡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已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为自己拼一次! …… 慈宁宫。 檀香袅袅,佛音阵阵。 太皇太后一身缂金丝满绣华服,手中捻动着翡翠佛珠,慈眉中掠过惊诧。 阳平郡主同样一身华服,跪在地上,生怕太皇太后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请太皇太后赐婚,将阳平嫁给质子陆霁清!他日质子归国,阳平亦愿同往。” 太皇太后幽幽一声叹,目光闪动:“哀家何尝不知你的心事,只是这宫中里外,哪里还有哀家说话的份儿?哀家不过是她姜永宁养在金丝笼中的一只雀儿罢了。” 阳平郡主俯身道:“阳平有一计,可使太后重夺后宫大权!” 第69章 挑拨 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姜永宁的眼线。 这些宫女太监几乎每个月都会换一批,绝不存在被收买的可能。 所以,当阳平郡主说出那句话之后,已经至少有七八双眼睛盯住了她,她却浑然未觉。 太皇太后拨动佛珠的手亦是一抖。 她长长叹了口气,“哀家年纪大了,眼瞧着是没几年活头了,临了了,不在慈宁宫享天下养,何必跑去争权夺利的,岂不白费心思?” 阳平郡主还要再说,就见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道:“这些傻话就不必再说了,陪哀家用膳吧。” 用完午膳,太皇太后又留阳平听了一出戏,一直留到傍晚,阳平郡主才回府去。 太皇太后连一个字都没有问她究竟有什么计划,阳平郡主也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可两个人的同盟,就在这一顿饭,一出戏中定下了。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白。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若有本事把姜永宁赶下台,她只要接了后宫的权,就一定帮你达成所愿。 若没本事,那就抱歉得很了,太皇太后也无能为力。 阳平郡主将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暖香的酒气从织金锦缎斗篷里透出来。 “明天,长公主还是会去普光寺祈福的,对么?” 她这么问了一句,明月明雪骇了一跳,齐齐下跪,急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郡主!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那一日长公主身边不但有御林军随行,还有京中三大营护驾,更别说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乾天!” 阳平郡主勾了勾唇角,道:“我虽不算聪明,却也不傻,才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呢!” 姜永宁啊姜永宁,你能防范旁人刺杀暗害,能防得住最亲近之人暗下毒手么? …… 秋怜亲自端了炭火和药膳,送到梧桐宫旁边的一座狭小宫室里。 这本是小太监们在不当值时歇息的地方,如今已被改成了牢房。 不比暖室,在这寒冬腊月里,无论烧多少炭,还是会觉得冷。 秋怜进来的时候,就打了个寒颤。 屋里弥散着淡淡的药味,闻起来有些苦涩。 林北辞拥着棉被在榻上看书,不时咳嗽两声。 他的发髻是乱的,脸色也很苍白,下巴上还有青惨惨的胡茬,看起来很是憔悴。 秋怜只看了一眼,就心疼的要命。 “林公子,该用膳了。” 林北辞放下书,竟笑了笑:“辛苦你了,在这样的时节,也只有你还惦记着我。” 他看向食盒,“今日送了什么好吃的来?你用过饭没有?” 秋怜吸了吸鼻子,强把眼泪憋了回去,撑起一抹笑,道:“有补血生肌的药粥,还有清酿鸭子、八宝珍珠鸡、汆鱼丸汤,都还热着。” “都是我平日爱吃的。” 林北辞的笑有很多种,无论是意气风发的笑,还是风流倜傥的笑,都能让秋怜神思摇曳,魂不守舍,唯独现在的笑,只会让她心口如被针扎一般的疼! 陈太医说,林公子的手已经废了,再也没法舞刀弄枪了,他甚至没法用力握住缰绳! 他可是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啊! 长公主未免也太心狠了。 林公子纵然有错,也是为大乾立过赫赫战功的,她甚至不肯杀了把林公子害成这样的凶手,只把人贬去边关了事。 秋怜将一样样吃食摆出来,见他吃力的握住筷子,手还在发抖,抿着唇道:“林公子,我……还是让我来喂你吧。” “那就……多谢秋怜姑娘了。” 纵然憔悴,曾经世家公子的风韵藏在眉宇间,足够勾魂摄魄。 秋怜看得呆住,不知什么时候,林北辞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一杯果酒,润红了他的唇,还沾了一点点酒液在唇边。 鬼使神差的,秋怜竟凑上去,舔去了他唇边的酒液,直到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飞快的退开,一时间,心跳鼓动着耳膜,指尖口舌也麻木得刺痛。 林北辞含笑看着她,忽然,大手扣住了她的头。 缠绵的吻让秋怜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等到意识回归的时候,她已躺在了林北辞的床上。 准确得说,是头枕在他胸口。 衣衫尽落在地上。 她的脸颊已完全熏红,身子还汗津津的发烫。 “林公子,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林北辞轻轻嗯了一声,爱怜的抚上她的脸庞,温声道:“抱歉,是我一时情迷,害苦了你。” 他苦笑:“以我现在的身份,过了今天未必有明天的,否则……” 他没说否则什么,秋怜就已经用手指封了他的唇。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揽住了他,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胸膛上:“纵使没名没分,也是我心甘情愿。”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绝不会让你再留在这里受苦!” 林北辞握住了她的手,漂亮的桃花眼蕴含了无限情意,在秋怜的脸上,脖子上亲了又亲。 直到拎着食盒出来,秋怜还觉得晕乎乎的,被亲吻的地方热得发烫。 “秋怜姑姑这一梦,可还好啊?” 身后冷不丁钻出一道声音,秋怜吓了一跳,食盒跌在了地上。 看清了来人,她忙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阳平郡主。” 阳平没叫平身,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几乎烫出个洞来。 秋怜慌慌张张的用手掩住。 “别遮了,你那点小心思满宫里谁看不出来?你以为表姐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秋怜咬唇,眼中划过屈辱。 阳平却递出一盒脂粉给她,道:“遮一遮,让人瞧见终归是不好。” “多谢郡主。” “唉,表姐也真是的,怎么说你也是跟了她十几年的婢子了,你替她劳心劳力,做了多少事?她却这般无情,明知你跟林北辞互生情意,便是将你赐给他又如何?” 秋怜难堪道:“郡主莫要取笑奴婢了,奴婢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林公子?” 阳平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 “从前你配不上他,现在呢?” 秋怜一震。 阳平慢慢走到她跟前,俯身道:“从前他高不可攀,现在你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第70章 你说,该如何处置你? 普光寺上下静得可怕。 作为皇家寺院,平日里倒也有平民百姓过来上香,也是达官显贵们的祈福首选之地。 不过每年岁旦,普光寺都会戒严,莫说寻常百姓,就是一只鸟,一条虫子都会被拦截在重重禁军之外。 正午时分,祈福了大半天的姜永宁已经跪得双膝发麻,双手也被熏得满是檀香味儿。 往年只是来过过场面,延续一下大乾的传统,今年姜永宁却是多了些真心实意。 香火袅袅间,她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那里曾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她不会忘记,听闻他出现时的欢喜,也不会忘记,带着他一同赴死的决绝。 一年过去,曾经的绝望已随着国力和权力的增强而渐渐淡去,现在想起来,倒是怀念居多。 跪久了,她被扶着去了禅房歇息,用膳。 陆霁清在一旁,替她捏腿揉肩。 “今天也算一天么?” 姜永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倒还记得那三日之约。 招招手,陆霁清便凑得近了些。 姜永宁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脸上揉了揉。 “今天是国之大事,不能陪你,你懂事些。” 外头,婢子过来通报:“长公主,雁声求见。” “传。” 雁声仍旧穿着一身旧衣,发髻简单,行了礼,就听姜永宁道:“这大过节的,怎么还穿着这么素?” 雁声道:“穿的不起眼,才能查到不起眼的事儿。” 姜永宁眉峰一挑,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陆霁清站在那儿,踌躇了一番,也正要跟着退下,就听雁声道:“质子还是留下得好,此事正与质子有关。” 听雁声这么说,陆霁清大约也猜出什么事了。 姜永宁瞧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前日宴饮,郑国公之女郑婉琳买通了几个宫女太监,意图给阳平郡主下药,诬陷郡主与质子有私情,还纠集了许多官眷命妇去捉奸。” 姜永宁坐直了些:“竟还有这样的事?你们可真瞒得我好,这那么大的事。到现在才知会我?!” 语气有些严厉,雁声立即跪了下来,道:“非是欺瞒长公主,只因此事并未闹大,是质子三言两语吓退了郑婉琳,护住了郡主清白,那郑婉琳没找到人,也就作罢了。 奴婢也是想着查清此事再来回禀公主,此事还是因为阳平郡主与郑婉琳起了口角,郡主掌掴了郑夫人……” “好了,阳平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传我的懿旨,安抚阳平,再申饬郑国公府,还有郑婉琳的夫家,叫什么……着人去办吧。” 姜永宁打了个呵欠,懒懒的看向陆霁清:“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不见你跟我说?” 陆霁清垂眸含笑:“于公主而言,这算是大事?” “自然不是。” 姜永宁拿了桌边的清茶抿了一口,忽然问道:“秋怜回来了没有?” 雁声道:“还不曾,长公主,这就是奴婢要回禀的第二件事。” “哦?” …… 秋怜端茶的手有些发抖。 她知道,长公主是最信任她的,她只需像平常那样,把这盏茶奉上去,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可她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手还是在发抖,脸也苍白的厉害。 尤其姜永宁看向她的目光,似乎也与平日不同,犀利中带着审视,让她更加心虚的厉害。 茶还没到跟前,先在托盘里撒了一半,等到了跟前,连盘带碗都跌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长公主饶恕!” 姜永宁含笑看着她。 “今日怎么毛手毛脚的?” 秋怜咬了咬唇,斗的汗珠已从脸颊上滚了下来,只觉得地上突然漏了个洞,自己就那么坠下去,几乎坠进了深渊里。 除了一句“奴婢该死”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永宁叹了口气,换了种问法。 “茶里有什么?” 秋怜身子一颤,已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子软软的,往旁边一栽。 “秋怜啊秋怜,我倒还真没看错你,你这个人心思重,却不够心狠,也太胆小怕事了。” 姜永宁仰卧在榻上,手里捧着只小火炉,水葱似的指甲在上面轻轻滑动,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每一下都像是在催命。 “方才雁声巴巴的跑来告诉我,说有宫人瞧见你从林北辞的房间里出来,遇上了杨平郡主,你俩说了好一阵子话,她还教给了你一包东西,不消说,那包东西应该已经下在我的茶盏里了吧?” “到底是高估你了,就算她不说,你觉得你瞒得过我吗?” 秋怜摇头,哭道:“瞒不过的,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公主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我只是想着……不,我没想真的下手的。” 砰! 手炉砸在了地上。 姜永宁声音陡然一厉:“茶里有什么?你还不肯说实话!” 秋怜连忙磕头道:“我说我说,茶里并不是毒药,只是……是一种叫人……叫人暂时迷醉的药……” 阳平郡主自然是没有这种药的,但是郑婉琳有。 她带着仆从大大方方的登上门郑婉琳家的门,一照面就让人捆了她,拿竹板对着脸把了二十板。 于是阳平也就有了这药。 她对秋怜说:“这药得混在酒里才能迅速发挥效用,但若混在茶里,至少要半个时辰才会起作用。 今日公主去普光寺祈福,你拿捏好时辰,让长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宽衣解带,形容放浪,我要她声名尽毁!” 一国公主,兼理朝政,却在佛寺里,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放浪之举,不被御史们骂死才怪!等传到天下人耳中,她也就没脸再涉朝政。 至少会丧失相当大一部分权柄,这时再煽动朝臣,请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这就足够跟姜永宁分庭抗礼了。 姜永宁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怒极反笑。 “所以,她跟你说,只要我被赶出朝堂,太皇太后上位,就会赦免林北辞,许你跟他双宿双飞? 就为了他,竟也值得你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算计我!” 秋怜已经哭得没法起身了。 姜永宁冷笑:“你说,我该如何罚你才是?” 第71章 背叛之人 秋怜身子抖如筛糠,苦苦哀求,“求公主看在奴婢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本本分分做事,再也不敢乱来了。” 秋怜自幼跟着姜永宁,在宫中的地位甚至比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还要高。 可就是这样一个深受她信任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她。 姜永宁凤眸闪过隐隐冷色,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她讨厌背叛之人,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背叛,犹如剜心之痛。 须臾,陆霁清将一杯七分热的雪顶含翠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竟然知道? 姜永宁端起茶,放在鼻端下闻了闻,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难得给了陆霁清一个赞赏的眼神。 陆霁清的眼中漾起了甜蜜,“普光寺的冰库里放着夏日里的葡萄,我看着还不错,公主要不要尝尝?” 姜永宁眼前一亮,正在这时秋怜再次求饶起来。 “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了奴婢吧!” 姜永宁脸上笑意消失。 好好的氛围就这样被破坏了,简直该死! 陆霁清冷冽的眸子闪过一道杀意,质问道:“难道茶里面的药不是你下的吗?” 秋怜一噎,快速的看了一眼姜永宁,后者浅尝了一口清茶,沁人心脾,连带着嘴角也多了几分笑意。 可是笑容却让秋怜生生打了一个抖,她自小伺候公主,自然知道公主生气是什么样。 秋怜有些怨恨的剜了陆霁清一眼,倘若没有他,公主说不定已经饶了她了。 这人真是罪大恶极。 倘若不是他,林公子的手怎么会废了? 倘若不是他,阳平郡主怎么会无端的威胁自己? 倘若不是他,公主殿下又怎么会被他迷惑? 都是因为他。 姜永宁正好看到了秋怜眼中的恶毒,叹息一声,最后的一点心软被压下,“来人,将秋怜压下去,重则五十大板。” “是。” 宫人上前拿人,却被秋怜一把推开了。 秋怜心凉了半截,“奴婢自小跟着公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公主开恩啊!” “卖主求荣的人还敢让本宫开恩,拉下去打,叫所有的人都去看着,日后再有人敢卖主求荣,杀无赦。”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应下,按押秋怜的宫人登时加重了力道。 “公主,公主,奴婢还有话要说。”秋怜身体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 姜永宁挥了挥手,“说吧,别说本宫不念旧情。” 秋怜勉强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心有余悸,瑟瑟发抖,“奴婢,奴婢要揭发陆霁清和晋王府勾结,意图颠覆大乾。” “……” “……” “……” 陆霁清淡淡的瞥了一眼又如困兽之斗的秋怜,眼中无波无澜。 他笃定姜永宁不会相信秋怜的话,且不说秋怜的话漏洞百出,就说如今的局势,倘若他出了事,势必会促成大梁和辽国的合作,到那时大乾腹背受敌。 姜永宁是不会让大乾走到如此地步的。 想到这里,陆霁清心里添了几分酸涩。 比起大乾,他更希望永宁从心底信任他。 姜永宁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你是说一切都是陆霁清指使的?” 她的声音不喜不怒,却让满院子的人遍体生寒。 秋怜眼睛亮了起来,匍匐着向前两步,“就是他,否则的话一阳平郡主的脑子也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法子。” 人在恐惧的时候总会激发潜能,秋怜越说越顺,“陆霁清就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见他心思歹毒,奴婢身死不要紧,公主可千万不要被这样的人骗了。” 秋怜声情并茂的控诉。 陆霁清不为所动,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眼里却满是醉人的温柔,修长的手指挑起了一粒剥了皮的葡萄送至姜永宁的嘴边。 姜永宁张口吞下,还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陆霁清浑身一颤,想起了曾经的美好,前世永宁也没少投喂他,可那是的他心高气傲,即便心里开心,说出来话也总是刺人的,永宁为此应当没少伤心,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爱着他。 相比之下,他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不多时,噼里啪啦的板子响起,为了不打扰佛祖清净,下人们特意捂住了秋怜的嘴。 “阳平郡主,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才是让姜永宁头疼的,江州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此时惩罚阳平郡主难免会寒了晋王府的心。 可阳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一次更加变本加厉,竟然想用那么腌臜的办法算计她。 若是不处罚,再有下次,她怕是不得不杀了她了。 陆霁清的手覆上了她的肩膀,轻柔的按了几下,头疼便有所缓解,思绪也渐渐清晰了。 “公主因着晋王和世子的功劳,对阳平郡主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奈何阳平郡主实在不成器,三番两次的被人利用不说,现在竟然起了要加害公主的意图,若是再不严惩,怕是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郑婉琳算计阳平的时候,你不是出手帮忙了吗,以她对你的痴心,我以为你会让我饶了她。” 陆霁清眉眼间多了几分厌恶,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完美的弧度,“公主这是吃醋了?” 姜永宁难得面色潮红,起身避开了他的手,“本公主怎么会吃你的醋,不要痴心妄想了。” 陆霁清嘴角笑意更甚,却不敢表现出来,真的惹急了她,估计受罪的又是自己。 姜永宁平复了悸动的心跳,有些厌恶这种被陆霁清调戏的感觉,“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陆霁清微愣,旋即明白过来,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悲伤的气氛蔓延开来,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永宁,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呢?” “信?”姜永宁轻哼了一声,娇俏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冰霜,冰冻人于三尺之外 曾几何时,她对他全心全意,信任有加,可结果呢,换来的不过是国破家亡罢了。 第72章 郑婉琳的血书 前世的痛彻心扉历历在目,今世她不会重蹈覆辙。 陆霁清城府极深,观察入微,姜永宁刹那间的恨意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永宁她真的重生了? 如此一来,她的反常倒是都有了答案,可她如果真的重生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杀了自己,是因为她的心里仍旧爱着自己吗? “永宁?”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 陆霁清让她处置阳平郡主,到底是为了她着想,还是想要挑拨她和晋王府的关系? 姜永宁下意识的僵硬瞒不过陆霁清,他心里微叹一声,她对他的怀疑从未消失。 “公主若是顾忌晋王府的颜面,不如先将阳平郡主关起来,再休书一封给晋王和世子,想来他们会明白的。” 晋王和世子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倘若他们知道了阳平做的事情,必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且绝对不会轻了。 可那样的话,晋王府怕是也会和她生出隔阂来。 思前想后,姜永宁决定听听阳平郡主怎么说。 “雁声,你带人去将阳平郡主带来。” “是。” 阳平郡主算计着时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画面,就知道出了意外。 明月明雪吓得瑟瑟发抖,“郡主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逃吧?” “整个都城都是她的,我能逃到哪里去。” 阳平郡主定了定神,灌了一杯凉茶。 “对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姜永宁才不会大肆宣扬,再说了父亲和大哥还在江州打仗呢,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顶多是挨一顿板子。” 阳平郡主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她相信有父亲和大哥在,姜永宁就不敢杀了自己,顶多是挨一顿大,她又不是没有被打过。 话虽如此,可阳平郡主心中仍旧没有底,她不知道姜永宁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折磨她。 “不知郡主有何烦恼,小女子愿意为您分忧。” 清脆的声音骤然在屋子里响起。 阳平郡主心尖一颤。 明月明雪一脸惊恐的看着来人,“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只见一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走了出来,虽然外表看上去像是宫女,可是眼神里的媚态确实遮掩不住。 就连明月明雪都看出了对方不是简单的宫女这么简单,更不用说还有一点头脑的阳平郡主了。 “你是谁?” “帮你的人。” 一炷香后,雁声带着阳平郡主来到了姜永宁的住处。 只见阳平郡主披着一身青色的百花齐放披风,头上带着两根红宝石的簪子,簪子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 “表姐,我正准备去后山放风筝,风筝我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再叫上洺钰。” 阳平郡主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天真与烂漫,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逃不过姜永宁的眼睛。 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生,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难道不应该害怕或者惊恐,着急解释吗? 为何会这样? 姜永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表妹了。 阳平郡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表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姜永宁盯着她,“秋怜把一切都说了。” 阳平郡主藏在袖子里面的手一紧,脸上的红晕褪去,牵扯出一抹笑意,“表姐,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对了秋怜呢,以前不都是她在这里伺候吗,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人?” 姜永宁心中一松,这才是她熟悉的阳平。 “秋怜说是你指使她在我的茶水里面下药,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阳平郡主心一慌,气鼓鼓的道:“她污蔑我,我为什么这么做?” “哦?你不会吗?” 阳平郡主心慌的一批,想到女子所说的话,瞬间又踏实了不少,“晋王府上下都感念表姐的恩德,倘若表姐出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时,雁回求见。 “公主,郑婉琳在房中自尽了,临死之前留下了血书,请公主过目。” 姜永宁心头一震,眉心多了几丝烦躁,郑婉琳不但是郑家的嫡女,自小颇受宠爱,她的夫君也是自己看上的后起之秀。 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死了? 阳平郡主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被姜永宁看出马脚,连忙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郑婉琳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 姜永宁无视阳平郡主假惺惺的哭泣,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血书。 郑婉琳将一切的错都怪在自己的身上,直言她是记恨阳平郡主,又碍于晋王府的威视,所以才嫁祸阳平郡主。 事情败露,郑婉琳担心会牵连到郑家和夫家,愿意以死谢罪。 阳平郡主时不时的偷瞄姜永宁,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她的身上,心里却在不断地打鼓。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万一姜永宁不相信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兵行险着? 阳平郡主看向了雁回和雁声,身子悄悄朝着姜永宁的方向移动了一小步。 “岂有此理。”姜永宁猛地一拍桌子,阳平郡主吓得四肢酸软,直接跪在了台阶上,硬物撞击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姜永宁忍不住蹙眉,却并没有看阳平郡主,而是怒目望向陆霁清。 陆霁清并没有看到血书上面写了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对。 阳平郡主虽然跋扈,却不是一个心狠之人,杀了郑婉琳为自己开脱,这样的事情她真的能够做得出来吗? “陆霁清你好大的胆子。” 姜永宁抄起手边的奏折扔了出去,正巧砸在了陆霁清的额头,锋利的边角在陆霁清的额头画出了一道血痕,重重的落在地上。 姜永宁瞳孔一缩,下一瞬愤怒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脸上。 “陆霁清,你竟然敢勾结命妇意图毁了本公主名节,事后还想拉阳平郡主下水,你真是可恶至极,来人把他拉下去,重重的打。” 冰冷的话每一个字都扎在陆霁清的心上。 但是他并不怪姜永宁,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郑婉琳的血书和自己有关系。 是阳平郡主吗? 第73章 阳平郡主拜祭 陆霁清扫了一眼颤颤巍巍的阳平郡主,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软绵绵的血书被扔在陆霁清的脚边,待他看清楚上面写的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永宁,我没有。”他无力的解释。 他的目光炙热且执着,仿佛一团火焰灼伤了姜永宁,她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 声音陡然提高,“郑婉琳的遗书写的清清楚楚,她说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说你没有,我倒要问问你,她为什么要陷害你?” 陆霁清无力辩驳,这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一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趁机除掉他。 大乾国看他不顺眼的人有不少,但是碍于梁国和永宁,敢害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会是谁呢? 阳平郡主总算是反应过来,紧张的望向了陆霁清,“表姐,你是不是弄错了,霁清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阳平郡主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 她只知道陆霁清不会害姜永宁。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接受了陆霁清喜欢姜永宁的事实。 陆霁清那么爱她,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姜永宁脸色不虞,眉眼锋利,“郑婉琳的血书里面写的清清楚楚,他们两个又没有仇怨,郑婉琳为什么要陷害他?” “……”阳平郡主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霁清被人拉了下去,雨点一般的板子落在他的身上。 阳平郡主如坐针毡,愧疚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不多时,雁回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公主,陆霁清晕死过去了,好像快不行了。” “霁清哥哥死了?” 阳平郡主不敢置信,眼眶里积攒着泪水。 “还没有,不过快了。” 阳平郡主身子踉跄了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晋王府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以为自己实在做梦,一把扯过了明月的胳膊,“霁清哥哥在哪?他怎么样了?” 明月疼的蹙眉,却不敢喊疼,“郡主,陆霁清怕是不太好了,长公主召集了内阁的阁老和三省的人宣政殿,似乎是要商议陆霁清的身后事。”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这样,是我,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 阳平郡主捶胸顿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明月明雪劝了半天。 “郡主,别难过了,好在那件事过去了。” 哭声戛然而止。 “不能就这么算了,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算计了霁清哥哥,我要为霁清哥哥报仇,派去跟踪的人查到她的身份了吗?” “对方十分的狡猾,离开普光寺就跟丢了。” “该死,让她给跑了。” 阳平郡主又恨又愧疚,心里认定陆霁清不行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伤心片刻后,阳平郡主带着一大堆的东西进宫了,她不能让霁清哥哥走的冷冷清清的。 梧桐宫内,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拎着食盒在守卫盘查后走进了院内。 林北辞端着一本兵书看着,他虽然被关着,但是姜永宁念着幼年时期的情谊,倒是没有拘束着他,甚至允许他去骑马,只是天冷林北辞不愿意出去罢了。 “公子该用膳了。” 绵软的声音让林北辞精神一振,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林北辞镇定下来,看了眼四周,问道:“你怎么来了?” 潇湘一脸娇嗔的望着他,“难道侯爷不想我吗?” 林北辞揉捏着她的嫩葱手,“自从被关起来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只是如今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怕你遇到危险。” 潇湘依靠在他的胸口,“公子放心,朝廷在忙着处理陆霁清的身后事呢,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陆霁清死了?”林北辞眼底闪过一抹狂喜。 “还没有,不过快了。” 林北辞肉眼可见的失望,“你确定他快死了?不会是他耍的什么计策吧!” “派往梁国的使臣已经出发了,宫里也准备了丧事。” 潇湘姑娘将事情得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林北辞唇角微勾,蹙眉道:“还是不能大意,最好能够亲自确认一下。” 潇湘知道他向来谨慎,这也是自己喜欢他的一点,“乾天亲自动手打的,估计不会有错的。” 林北辞领教过乾天的死板,说实话他就没有见过如此不通事理的暗卫,倘若是他动手的话,估计不会有错。 林北辞终于舒出了一口气,“陆霁清死了,大梁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大乾结盟,等灭了大乾,我们得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了。” “潇湘在这里提前恭喜公子了。” 深夜,重华宫空无一人,寒风簌簌。 阳平郡主推开了院门,发现正堂的院子里停放着一口棺材,屋子里点燃着烛火,院子四周洒满了白纸,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哭着趴到棺材上,嚎啕不已。 明月明雪觉得四周阴森森的,硬着头皮提醒,“郡主,您还是小心一些,重华宫里连个人都没有,可见公主还恼着呢,这个时候要是让她知道您来了这里,怕是会不高兴。” 阳平郡主抹了一把眼泪,“不高兴又怎么样,大不了杀了我,说不定我还能和霁清哥哥葬在一起,来世做一对夫妻。” 明月和明雪无奈的看了一眼对方。 “公主,您要是死了谁给陆霁清报仇啊!” 阳平郡主身体一顿,吸了吸鼻子,脸容倏地一沉,眸子闪过揉合痛苦和怨恨之色:“你们说得对,我不能死,我要为霁清哥哥报仇,等我报了仇再去陪他。” 明月将点燃的香递给阳平郡主。 阳平郡主哽咽着,“霁清哥哥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要自保没想过要害你的,你泉下有知千万别怪我。” 话音一落,一阵阴风袭来,满屋子的烛火和香竟然灭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三人尖叫连连。 阳平郡主猛地看向了棺材,出了一身的冷汗,“霁清哥哥,是不是你,你回来找我了?” “砰……” 沉寂的棺材猛地发出了声音,明月明雪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听到二人的到底声,阳平郡主彻底慌了起来。 第74章 安息吧 夜色寒冷,沉寂的重华宫被一层阴影笼罩,仿佛随时都会张开血们大口将里面的一切吞噬殆尽。 阳平郡主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即便她再爱陆霁清也无法面对鬼魂,尤其是一个可能回来报仇的鬼。 “霁清哥哥,不关我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安心吧!” “咚咚咚……” 回复她的更加响亮的撞击声。 没一下都撞在了阳平郡主的心口,她拔腿就跑,就在她即将跑出去的时候,正殿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无论阳平郡主如何的拍打两块门板都纹丝不动,就好像是钉死了一般。 “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砰……砰……” 漆黑的棺材不断的发出碰撞的声音,由里及外,如同魔音穿耳,阳平郡主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 阳平郡主浑身颤若筛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瞳孔也剧烈地颤抖着,此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是不是霁清哥哥没有死,他还或者? “霁清哥哥是你吗?你是不是还活着?” “……” 棺材突然不动了。 阳平郡主眼前一亮,难道霁清哥哥真的没有死,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避开姜永宁的耳目,带着霁清哥哥远走高飞,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阳平郡主的胆子大了不少,虽然依旧害怕,却不着急离开了。 换而言之,即便是霁清哥哥真的变成了鬼魂,他也不舍得伤害自己的。 窗外是漆黑的夜,耳边有呜呜咽咽的风,像是在撕咬着落满灰尘的窗棂,吱呀作响。 “嘭……” 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棺材飞了出去,紧接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人,看身段和陆霁清几乎一模一样。 黑色的遮挡了他的面容,穿的依旧是白日里那一套乳白色的长衫,此刻被鲜血侵染的不成样子。 虽然看不清楚样子,可直觉告诉阳平郡主,他就是陆霁清。 棺材飞出去的那一刻,阳平郡主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霁清哥哥真的死了,不但死了还变成了鬼魂。 “啊,你别过来。”阳平郡主不断的晃动拍打身后的门,“救命啊,有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门外无人应答。 直到她的喉咙都喊哑了,身影也没有动。 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阳平郡主正想着,身后的身影动了,眨眼睛停在了阳平郡主面前三米的位置。 阳平郡主脸色扭曲,她甚至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一股窒息感迅速涌上了她的咽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耐的呕吐欲。 “阳平,你害得我好惨啊!”凄厉的声音在各个方向传来,钻入了阳平郡主的耳朵里。 阳平郡主眼泪奔涌而出,双腿仿佛被灌了铅动弹不得,“霁清哥哥我不想的,不是我害你的,害你的人是姜永宁,你要找就去找她别找我啊!” 声音一顿,“如果不是你指使秋怜给她下药的话,又让郑婉琳顶罪,写下认罪书,我也不会死,都是你害的。” “啊……” 阳平郡主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在眼前晃来晃去,“不,不是我的,我是爱你的,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想害的是姜永宁,我没有想到会害了你,对了,都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干的。” “什么女人?” 阳平郡主一听,以为有戏,连忙倒豆子一般将那个女人帮自己出谋划策的事情说了。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算计你的是那个女人,杀你的是姜永宁,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别杀我。” “不是你说要嫁给我的吗,我现在死了一个人在下面好孤单啊,要不你来陪我?” 阳平郡主吓得脸色煞白,骇然失色地吼着,“不行不行,我要是死了谁给你报仇?” “你能给我报仇?” 阳平郡主顾不上沙哑的嗓子,连忙道:“没错,就是我,现在能够为你报仇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 凄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你能找到那个女人?” 阳平郡主身子一僵,摇头,连忙道:“我虽然找不到那个女人,但是我可以杀了姜永宁,杀了她也算是为你报仇了是不是,等她死了太皇太后掌权,我会让她动用一切的力量去找那个女人为你报仇,求求你不要杀我。” “蠢货。” 门外传来一道呵斥,登时漆黑的正殿恍如白昼,房门打开,一道淡黄色的人影快步而来,对着阳平郡主的脸打了一巴掌,又觉得不解气,又给了她一巴掌。 这下好了,两边的脸都肿了,也将阳平郡主打蒙了,她甚至感觉不到痛。 发生了什么? 陆霁清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把椅子,细心的擦拭过后放在扶着姜永宁坐下。 看到陆霁清阳平郡主心中的恐惧瞬间消失,身体的控制权也回来了,“你,你是人是鬼?” 陆霁清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当然是人。” 阳平郡主怒火中烧,“姜永宁,你竟然骗我?” 姜永宁点漆的眸子,散发出如寒冰般阴冷的光芒,“不骗你,你怎么肯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想要我死。” 阳平郡主一噎,又快速的扬起了下巴,“谁说我想害死你了,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你别忘记我父亲和大哥还在江州呢,你要是敢动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 姜永宁被她的话气笑了,仰了仰手,一个身着常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清楚来人,阳平郡主的脸皮剧烈的抽动了两下。 “常叔叔。” 阳平郡主低下头像是斗败的母鸡,眼神飘忽起来。 常年是晋王的副将,也是晋王的拜把兄弟,多年来一直颇得晋王的信任。 在晋王府他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季言蹊。 常年眼里满是失望,“郡主,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竟然意图谋害长公主,你难道忘记了,王爷和世子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晋王临走之前特意警告了阳平郡主,当时常年就在一旁,在场的还有不少晋王府的人。 第75章 口不择言 阳平郡主眼睛闪躲,辩解道:“谁说我谋害她了,我刚才是因为一时害怕,口不择言。” 姜永宁懒得听她废话,开门见山的问:“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子是谁?” 阳平郡主肩膀一塌,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但转念一想能够找到那个女人,将一切的错都推到她身上,说不定自己就没事了。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在什么地方? “怎么?不肯说?” 阳平郡主想到了江州的父亲和兄长,有恃无恐的道:“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蠢货! 陆霁清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将暖炉递给姜永宁。 秋怜不在了,姜永宁身边缺少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姜永宁接过了陆霁清递过来的暖炉拿在手里,心里奇怪,他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 如此体贴入微,怕不是想要让她放下戒心? 不过眼下,姜永宁暂时不想去想陆霁清的目的,她更在乎的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阳平,你以为有舅父和表哥在我就不敢杀了你吗?” “你敢?” 话虽然这么问,可阳平郡主知道姜永宁真的敢杀了自己,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我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你刚才差点将我吓死,怎么也算是扯平了吧!” “谋害公主与内命妇,勾结后宫干涉朝政,一旦定罪不光是你就连这个晋王府都难逃劫难。”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阳平郡主突然硬气了起来,“姜永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看我不顺眼,但是你不能不考虑我父亲和大哥,没了他们看谁给你打仗。” “怎么没了晋王和你大哥,就没有人能够替朝廷打仗了吗,你是不是忘记了,本宫也是上过战场的。” 阳平郡主呼吸一窒,她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印象中姜永宁是监国公主,做的都是管理朝廷的那一套,她甚至忘记了她会武功的事情。 姜永宁抚了抚身上的褶皱,“现在明白了吗?” 阳平郡主只觉得汗毛竖立,真的害怕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我甚至连她的样子都快忘记了。” 这时,悠悠转醒的明月颤颤巍巍的开口,“奴婢知道那个女人来自什么地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明月的身上。 她有些受不住的颤抖,“她出现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这种香味奴婢在府中的秦姨娘身上闻到过。” “秦姨娘是谁?” 姜永宁蹙眉问道,只知道晋王有几房侍妾,但是却从未见过她们。 常年对晋王府的人如数家珍,连忙道:“回公主殿下的话,秦姨娘原本是倚翠楼的清倌,因眉眼间和王妃有些相似,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王爷接回了府中。” 大乾允许官员狎妓,但是却很少有朝廷命官敢公然的去妓院,一旦被御史发现免不了被参奏一本。 再者官员都注重名声,讲究洁身自好,即便是有心也很少有人在明面上做的太过。 在京城只有纨绔子弟和一些没有功名的人时常出去青楼,像是林北辞这样有军功,有职位,有爵位还时常出入青楼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按照常年所说,秦姨娘入府后一直十分的低调,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基本不和外人接触。 姜永宁也相信舅父的手段,他既然敢把人接回去安置,就说明他应该是调查过的。 “雁回,你去倚翠楼查一查,看看有没有那个女人。” “是。” 陆霁清突然道:“重点查一查会模仿笔记的人。” 雁回看了一眼姜永宁,见她没有反对,这才退了下去。 “你怀疑郑婉琳的血书是那个人写的?” 陆霁清轻声道:“郑家的人看过郑婉琳的血书,确认了是她的字迹,也就是说血书是有人伪造的。” 姜永宁点头,认可了她说的说法。 阳平郡主傻傻的问:“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写的?万一有人逼迫她呢?” 姜永宁慢悠悠的道:“你还关心这个,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我早就说过,若再犯本宫定不轻饶。” 阳平郡主变脸倒也快,“表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求你看在父亲和大哥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常副将也跟着求情。 “饶了你这一次,就会有下次,你与我一同长大,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是这次饶了你,怕是你以后会做出更麻烦事情,到那个时候我与舅父与表哥之间怕是真的要生疏了,不如趁此机会惩罚了你,让你以后不再犯。”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悲凉,似是真心的不忍,也是真心的为了晋王府。 从常副将的角度看,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 平心而论,阳平郡主这次做的事情的确过分了,也难怪公主会如此伤心,非要重罚不可。 公主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求情,怕是真的要伤了公主与晋王府之间的情分。 况且从公主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公主没打算要郡主的性命,若是换做旁人家的女儿跟胆大包天的谋害公主,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怕是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 想明白这些,常副将忍不住问道:“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阳平郡主?” “杖责四十,褫夺郡主封号,幽禁内狱三年。” 阳平郡主彻底变了脸色,褫夺封号还不算,竟然还要幽禁她? “我不服,父亲和大哥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姜永宁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嗤笑,“晋王府是要造反吗?” “当然不是。” 阳平郡主就算是再傻,也不知道晋王府不能和造反两字沾边,她只能硬着头皮求情。 “表姐,你能不能不关我?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姜永宁铁了心的要罚她,今年是灾荒之年,她之后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和一个孩子置气。 既然不能让她长记性,打一顿关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第76章 你怀疑谁 “常副将,本宫之所以招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做个见证,他日若是舅父与表哥问起你只管实话实说。” 常副将知道公主主意已定,况且不过是打一顿关三年,等王爷和世子回来,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应下。 “常叔叔,你帮我说句话呀!你回来的时候,父亲和大哥就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郡主,王爷和世子说一切听从公主处置。” 阳平郡主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父亲和大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一定是你听错了,我要去找父亲和大哥。” 说着就要往外面冲,却在门口被雁声拦住了。 “狗奴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敢拦我。” 雁声冷冰冰的道:“你现在不过是区区庶民而已,敢在公主的面前大呼小叫的你有几个胆子。” 说着,将她的胳膊扭至身后,一脚踢在她的腿窝处。 阳平郡主惨叫一声。 姜永宁一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阳平,光是谋害长公主这一条罪名就足以将你处死了,如今我不过是将你关起来,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即便是舅舅与表哥站在这里也不会说什么。”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倘若你能够静心己过,还是有机会出来的。” 阳平郡主今年不过十六岁,三年后也就是十九,正是嫁人的好时候。 有晋王府在,即便是没有郡主的称号,她也能够过得顺畅,总好过死在她的手里。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姜永宁的确是法外开恩了。 唯独阳平郡主不领情,“说什么法外开恩,你分明就是看我不爽。” 又看向了一侧的陆霁清,恨意涌上心头。 “你就是一个瞎子,我对你千好万好,可你的眼里只有她,你就是一个瞎子大瞎子。” 陆霁清不喜欢蠢笨的人,尤其是阳平郡主这种,明明怕的要死,却还要口不择言的人。 姜永宁没兴趣看阳平郡主的惨样,将常年带到了宣政殿。 小皇帝看到了长姐,脸上登时有了笑意,紧接着在看到常年的时候,又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紧绷着小脸,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姜永宁忍着笑意道:“常年是副将身边的人,我特意让他回来了解一下江州的事,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 姜洺钰瞬间明白了姜永宁的意思,对着常副将询问起了江州的事情。 江州的事情超出了满朝文武的预料,本以为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民乱,就连晋王和抚远大将军都亲自出马了,才能够很快平复。 却没想,竟然折腾了几个月。 不过这也不能怪晋王和大将军,此次民乱主要是由江州的苛政引起的,百姓们民不聊生,最后不得已揭竿而起。 上一世,江州的暴乱虽然最后也被平息了,但是也让朝廷损失了不少兵马。 姜永宁本以为晋王父子出马,能够很快平息,却不想仍旧吃了不少亏。 “领头的是一个叫洪武的人,他自称洪武大帝,老天爷派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百姓对他十分的信服,王爷之前制定的几个计策,都因为百姓走漏了消息失败了。” “常副将无需自责,晋王传回来的军报朕都看过,晋王是为了不伤害到百姓,才对叛军束手无策的,朕明白,必不会怪罪,只是不知民乱何时能停?” “请陛下和长公主放心,王爷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不出三月,必定有捷报传来。” 姜洺钰松了一口气,赏赐了晋王和军中将领一些东西。 姜永宁道:“这次叫你回来,除了江州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听凭长公主殿下吩咐。” 常年走后,姐弟二人就着江州的局势分析了一番。 姜洺钰感慨道:“此人倒是个奇才,若是能够收归朝廷所用,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姜永宁前段时间处置了不少人,朝廷急需人才补充,可选来选去,能用只能甚少。 姜永宁知道姜洺钰求贤若渴,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此人野心极大,极具煽动能力,若他入朝为官只怕会多生事端。” 上一世,这个自称洪武大帝的人自刎于江州城,引得江州的百姓悲伤不已,险些生出更大的祸乱。 这样一个有傲骨的人是不会归顺朝廷的。 离开宣政殿,陆霁清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永宁身后一步远的位置。 姜永宁突然问:“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捣鬼。” “公主不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吗?” 姜永宁含笑看着他,目光幽深,“你怀疑谁?” “公主怀疑谁,我就怀疑谁。” 姜永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叹息一声,回到梧桐宫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个小宫女说悄悄话。 “秋怜姐姐太惨了,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要我说还是打得轻了,背叛公主,意图给公主下药,多大的罪名,换做是别人早就拉出去砍了。” “可你说秋怜为什么要这么做,长公主对她不薄啊!” “谁知道呢,之前她还给西华宫的小李子烧纸钱,也不知道她死了有几个人烧纸钱。” 雁声轻咳一声,两个小宫女立刻闭嘴不言。 姜永宁没有要惩罚她们的意思,“她们说的小李子,是不是那个傻子?” 雁声道:“应该是,公主要奴婢去问问吗?” 姜永宁抬手摇了摇头,想了想,“之前我一直以为秋怜是被阳平郡主要挟,才会给本宫下药,可她有什么把柄在阳平的手里?” 雁声尴尬的摇头。 这时,陆霁清端着煮好的银耳羹走了进来。 姜永宁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若是走了,谁来伺候公主?” 他说的极为暧昧,一旁的雁声瞬间红了脸,“奴婢告退。” 姜永宁瞪了陆霁清一眼,“本宫没有让你伺候,回你的院子去。” 陆霁清置若罔闻,将盛好的银耳羹放在她的手里,“公主吃完我就走了。” 姜永宁捏紧袖口,猛地出声:“陆霁清,你莫不是以为我今天放过你,是真的信任你吧!” 第77章 手下留情 陆霁清垂眸,眼底划过一道受伤,样子像是一直被主人抛弃的可怜狗狗,“永宁,倘若你不信我,又为什么让乾天手下留情呢?” 众人皆知,乾天只听她和姜洺钰的话。 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是姜洺钰让乾天手下留情的,只能是她。 林北辞只知道乾天是个不通情理的暗卫,一定会一丝不苟的执行姜永宁和皇帝的命令。 却不知道乾天不光是杀手,也是刑狱高手,同样是大人,同样的次数,可以打死人,也可以不伤人分毫。 整个大乾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陆霁清当时也以为自己要死在乾天的手里了,暗处的陆九差一点动手抢人,可是很快陆霁清就察觉到了不对。 竟然不怎么痛。 当时他便知道姜永宁的用意了,虽然被利用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是起码证明永宁是相信他的,这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到头来还是不信吗? 面对陆霁清的质问,姜永宁只觉得好笑。 “秋怜伺候我多年,她有没有说谎我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至于那封血书出现的未免太及时了,很难不让人起疑,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心虚的阳平。” 当时,阳平袖子里面藏着的分明是匕首,她应该是做好了和她一起死的准备。 问题来了,阳平向来一根筋,前几次的惩罚又让她对自己颇为忌惮。 谁给她的胆子敢带着匕首进宫。 出事的时候,太皇太后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如此一来只能是宫外的人。 陆霁清虽然狠毒,但是他有一个毛病,就是他看不上愚蠢的人,阳平在他的眼中无疑是这样的人。 换个角度,不管是她死了,还是陆霁清死了,大乾想要继续安定下去怕是都不行。 姜永宁当时猜测对方有可能是大梁或者辽国的人。 大梁前段时间传出了争夺皇位的事,正是内耗的时候,短时间应该不会将手伸过来。 辽国皇帝没能够在上次立威,心中必定不满。 若是陆霁清死了,两国势必结盟。 若是她死了,两国同样会结盟。 退一万步讲,她没有死,阳平公然谋害她也是罪大恶极,到那时晋王府怕是就完了。 出于种种目的,她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了。 陆霁清下颌崩的很紧,想说什么又隐忍了回去,他的心中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等着他去证实。 可他不敢开口,他怕真的证实了,一切就来不及了。 陆霁清被丢回了冷清的重华宫,小德子和小安子两个人已经将重华宫重新整理过了,“公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陆霁清跨进了浴桶内,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主子,您没事吧,姜永宁有没有欺负您?” “没有。” 比起姜永宁的讥讽,陆霁清倒是希望她欺负自己,起码能将气撒出来,不至于憋在心里。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查到了,怂恿阳平郡主的人就是倚云楼的潇湘姑娘。” 陆霁清有些意外,“她的来历查到了吗?” “她是几年前从边关来到京城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头牌,不断的游走在达官显贵之间,不少人都是她的客人。” 能够在这么多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女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等等,边关? “林北辞这几日有什么反应?” “正要和主子说,林北辞似乎要跑。” 陆霁清稍稍坐直了身体,却又很快摇头。 “他不会跑的,跑了就证明他背叛了大乾,那么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连根拔起,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永宁的身边,等待机会顺理成章的离开皇宫。” 前世,陆霁清对林北辞的关注不多,不过,大乾的败落和他大败辽国一事有关。 当时,陆霁清还没有回到大梁,江州民乱掏空了大半国库,恰好辽国来犯,林北辞请命出战,姜永宁几乎是将国库掏空了也要支持他。 本以为能够传来好消息,结果没多久,就传来了林北辞深陷埋伏不知所踪的的消息。 陆霁清几乎可以确定,林北辞当时一定死盾了。 “潇湘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你去查一查辽国的六皇子。” 陆九愣了一下,“殿下,辽国六皇子不是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吗?” “你只管去查,查清楚告诉我。” 陆九闻言立刻低头,“是。” 有了秋怜的前车之鉴,姜永宁想要找稳重的人伺候自己,于是在内务府送来的一堆人里面选中了赵嬷嬷。 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年轻的时候曾经伺候过她的亲祖母,亲祖母死后她就被内务府派去调教新进宫的宫女了。 宫里有一半的宫女都是她调教出来的。 姜永宁正好需要这样的人。 早朝上,朝廷收到了江州传来的折子,大概的意思就是要钱要粮食。 户部当初只准备了三个月的粮食,本来是打算准备一个月的,后来是姜永宁据理力争才加了两个月的,户部的人本来就不想给,现在竟然还要。 户部的人当然不愿意。 兵部的人认为将士在外作战,没有粮草怎么行。 于是和户部为了粮饷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个部门竟然直接打了起来。 户部尚书被打了一巴掌,兵部尚书被踹了一脚。 姜洺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下子有些慌乱,可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姜永宁又冷静了下来。 “阿姐不用管吗?” “各位大人火气旺盛,与其将气憋在心里,不如活动活动。” 好吧! 既然阿姐都说没事了,一定没事。 姜洺钰乐的看戏,往常被这些大人问的头都大了,难得能够看到他们失态,真好玩。 张阁老见姜永宁和皇帝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姜永宁有些失望,却还是叫人将他们的分开了。 “凡是动手的人全部罚俸一个月。” 户部和兵部各自哼了一声。 兵部尚书到底有求于人,率先软下了态度,“陛下,公主殿下,将士们在外打仗,不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吧。” 第78章 乱战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晋王根本没怎么打仗,将士们不作战的时候自然不用吃饱饭,户部准备的粮食足够晋王撑五个月了,怎么不到三个月就没有了?” “你胡说。” 兵部尚书气的撸起了袖子,却被一人拦住了,只见南宋则冲着兵部尚书摇摇头,起身出列。 “启禀公主殿下,皇帝陛下,户部准备的粮食一开始的确是够的,晋王的确没有乱用,至于缺少的粮食,则是因为晋王看不过江州百姓食不果腹,分出了一部分粮食给了当地的百姓,晋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江州,没有任何私心。” 姜永宁点头,“此事,本宫和陛下已经知道了,晋王此举的确是为了江州的百姓。” 这下就连户部也无话可说了,连长公主和陛下都站在兵部那边,他们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 兵部尚书发现姜永宁盯着南宋则看了好几眼,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再看户部那一群人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户部最后答应给两个月的粮饷,并且让兵部的人保证两个月的时间内必须要结束战斗,时间长了国库负担不起。 兵部难得没有跟户部讨价还价,双方为此达成了初步的统一。 随后,工部提出了重建永宁宫。 不等户部的人站出来反对,姜永宁直接拒绝了。 “大梁和辽国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战,国库本就不充盈,没道理为了一座没用的宫殿浪费,左右陛下也没有成年,宫中有这么多的宫殿,不需要特意修建。” 户部尚书脸上乐开了花,直夸姜永宁英明神武。 姜洺钰心里却不想委屈了姐姐,下朝后信誓旦旦的表示,“阿姐,等国库充盈了,朕一定让人给你修建一座更好了永宁宫。” 姜永宁摸了摸他的头,“好,阿姐等着你。” 姜洺钰轻咳一声皱起了眉头,“朕现在是男子汉了,不能随便摸头,不过阿姐例外。” 宫女太监低头浅笑。 近段时间,陛下肉眼可见的康健了不少,人也活泼了,伺候的下人心里也高兴,陛下活得长久,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活得长久。 姜永宁也感慨弟弟的变化,“最近功课做的如何?” 姜洺钰脊背一直,“我都完成了,就是有些功课夫子讲的太深奥了,朕根本就听不懂。” 姜永宁蹙眉。 王公公见状忙为小皇帝解释,“公主殿下,陛下虽然天资聪颖,可毕竟年龄还小,夫子们又都是博学之人,说的话难免晦涩难懂,也难怪陛下会听不懂,就连奴才有时候也听不懂。” 王公公虽然是太监,却是自小跟在先帝身边的,论起学识不书府学的夫子,他都说听不懂,更不用说姜洺钰了。 面对姜洺钰的目光,姜永宁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天阿姐想办法给你寻一位年轻的夫子。” “真的?” “当然。” 姜洺钰眼睛亮亮的,“阿姐,其实也不用特意选,我觉得南宋则就行。” “他?” 姜洺钰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就连兵部尚书都发现姜永宁盯着南宋则看了半天,姜洺钰自然也看到了。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陆霁清,万一阿姐真的嫁给他,岂不是要跟他一同回大梁。 他才不要让阿姐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南宋则是大乾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模样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每次上朝的时候,南宋则总会偷偷的看阿姐,眼神绝对不简单。 姜永宁发现姜洺钰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想什么呢?” 姜洺钰撒娇,“没什么,阿姐,你就让南宋则做我的夫子吧!” 南宋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不但学识好,武艺也不错,主要是不会像老夫子们一样说话文绉绉的。 南宋则突然被长公主召见,兵部的人纷纷偷来了羡慕的目光。 “南大人快些,不好让长公主等太久。” 南宋则正要走,突然被尚书大人拉住了,“这位公公可否让他稍微整理一下,免得冲撞了公主和陛下。” 小太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认真的打量过南宋则的面容后,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别太长时间,长公主可还等着呢。” “是是。” 南宋则被兵部尚书拉到了工作的房间,“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兵部尚书笑眯眯的道,“到了长公主面前一定不要失礼,长公主是豪爽的人,最不喜欢扭扭捏捏的……” 起先,南宋则以为尚书大人是怕他在公主面前犯错,特意叮嘱他,可是听着听着似乎有些不对,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兵部尚书余光瞟见他发红的脸,笑意更浓了,简单的帮他整理了一番就将几本奏折塞给了他。 又殷殷叮嘱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兵部左侍郎背着手站在尚书大人的身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大人,外面都在说长公主对大梁的质子青睐有加吗,能看上南宋则吗?” 兵部尚书虎着脸,“南宋则很差吗?” 兵部左侍郎摇头。 平心而论,南宋则长的不差,甚至比同一届的探花郎还要出色,要不是陛下钦点的状元,极大可能回成为探花郎。 左侍郎来了兴趣,“大人,你觉得他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吗?” 已经入了,没看到早朝的时候长公主盯着人家看吗? 说不定早就看上了,只等着送上门去呢! 兵部尚书似乎想到了户部那群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心里痛快极了。 “臣南宋则拜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姜洺钰激动的眼前一亮,“南大人快起来。” 说着,竟然亲自上前扶起了他。 南宋则受宠若惊,“不知陛下让臣过来,是有什么事?” 姜永宁瞪了一眼姜洺钰,让人给南宋则搬来了椅子,“南大人不用如此的紧张,让你来是想让你做陛下的夫子。” 南宋则诧异道:“臣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 第79章 情不自禁 姜洺钰生怕他会反悔,“你是最合适的人,朕看过你的文章,就连太傅都夸赞过,说你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一代大儒。” 南宋则下意识的看向了姜永宁,能够做小皇帝的夫子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他自然也是心动的,可他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关键在于姜永宁。 姜永宁似乎看出了南宋则的想法,“陛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陛下毕竟年纪还想,宫里的太傅年纪又大,正需要一个年轻有为的夫子来教他。” 南宋则一点就透,八成是宫里面的夫子不合陛下的心思,所以才选中了他。 “不知你意下如何?” 南宋则低头道:“倘若长公主信得过,下官一定尽力。” 姜洺钰看了看南宋则,又看了看姜永宁,笑的像是一只偷腥的野猫。 很快,南宋则的任命书就下来了,满朝文武无不羡慕,尤其是年轻的官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陛下年幼若是能够入了他的眼,何愁日后不发达,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南宋则捡了去。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兵部尚书了,南宋则可是兵部的人,以后兵部在陛下和长公主面前就能够说得上话了,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姜永宁叮嘱南宋则,“本宫不希望给陛下太大的学业压力,要懂得劳逸结合,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下官明白。” 聪明又不迂腐,这样的人能够多来几个才好。 随着和南宋则的交谈,姜永宁发现他在朝政上也有独到的见解,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和他多聊了几句。 出宫的时候特意让王公公代替陛下送他出去,可见重视。 陆霁清远远的看着,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明明他也能帮永宁解决问题,凭什么永宁对他笑的那么开心? 南宋则成为姜洺钰的夫子后,陆霁清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偏偏他还毫无办法。 南宋则是大乾的功臣,又是姜洺钰钦点的夫子,他一个质子有什么资格生气? 连这几日,姜永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朝臣们对南宋则的态度也越发的恭敬,反倒是陆霁清渐渐的没什么动静。 赵嬷嬷不愧是宫女们的教习嬷嬷,没几天就将梧桐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宫里面每个人什么性子她都了如指掌,比秋怜在的时候还要出色。 姜永宁对她十分的满意。 “公主,您好些日子没见陆公子了,今夜可要招他?” 姜永宁恍然想起,的确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陆霁清这几日在做什么?” “听伺候的小德子说,好像是在读诗词歌赋,昨日似乎还和南大人比试了一番。” 姜永宁嘴角微勾,来了兴趣,“结果如何?” “似乎是输了。” 姜永宁笑出了声,俏脸上添了几分妩媚。 赵嬷嬷心下有数,宫里人都说长公主只是看中了陆霁清的皮囊,有意折辱他。 可她看来,长公主和陆霁清分明是互有情义,不过碍于某些事情将这份情意藏在了心底。 夜里,陆霁清再次来到了漱玉泉宫,这里的布置和之前相差无几,只是几样摆设换了位置。 初春时节,夜晚依旧是凉的。 陆霁清穿上了艳红色的寝衣,赤足走进了内室。 拂开了珠帘,就见到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的姜永宁,她的头发是半干的,屋子里散发着诱人的玫瑰花香,应该是刚沐浴过了。 陆霁清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诗集上。 姜永宁正好看了过来,指了指一旁的帕子。 陆霁清心领神会,上前帮她绞干头发。 姜永宁道:“听说你去找南宋则了?” “嗯!”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姜永宁笑出了声,“南宋则可是三元及第,从小饱读诗书,就连国子学的博士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你竟然还去找他比试?” 陆霁清黑着一张脸,从她的嘴里听到南宋则就已经很难受了,她还臣赞他,更让他气愤难忍,“我会赢他的。” 姜永宁笑容一收,定定的看着他。 陆霁清眉眼温柔了起来。 “今日一早,雁回告诉我找到了当日怂恿阳平的女子,可惜被她给跑了,据她所说,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受了伤,似乎还看到了一个极为灵敏的身影,可惜在回城的路上遭到了另外一伙人的袭击。” 姜永宁盯着陆霁清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诧异心虚。 可惜,失败了。 陆霁清眼睛纯澈,五官精致,动作优雅,如同谪仙般。 “雁回最先看到的人是不是陆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份,故意将人送到我的面前?” 陆霁清问:“查到是什么人劫走的潇湘吗?” 他既然能够说出潇湘的名字,自然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姜永宁摇头,“对方的有备而来,雁回和其中一个人交手,说对方用的是大梁霍家的拳法。” 陆霁清深深的看着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点漆般的眸子散发着灿烂的光芒,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抚弄着陆霁清的胸口,用力一指,似乎卸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霁清额头冒汗,一把握住了姜永宁的手,将人拉进了怀里,正要进行下一步,冰凉的手指突然按在了他的唇边。 陆霁清眼中情欲未退,颇为无奈的解释,“大梁霍家的拳法的确有名,可如果因为一套拳法就认定是大梁的人,岂非太儿戏了?” 姜永宁凑近了他耳边,轻轻的道:“我知道不是你的人,但是你能保证对方不是大梁其他人派来的吗?” 陆霁清迟疑了一下。 姜永宁抽离了手,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 陆霁清攥了攥拳,“我的确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大梁的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和我无关,永宁,我希望你好,自然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你好。” 同样的话,姜永宁听了很多次,这次眼中却泛起了温柔。 “想要我相信你,就想办法找到潇湘。” 陆霁清凝望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以乾天的本事都找不到她的下落,更不用说我了,况且,如果真的找到了人,你怕是会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第80章 自作多情 陆霁清虽然爱她,但是他不能失去他的势力,失去的这些他怕是连爱她的权利都没有了。 姜永宁没有否认,她的确有这个打算。 “永宁。”陆霁清揽住她的腰,吻住了他的唇,“永宁,我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帮你找到他们,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姜永宁并没有推开他。 陆霁清将她打横抱起,向着床榻走去,姜永宁顺从的窝在他的胸口,手指是不是在上面滑动,惊起了一阵颤栗。 床边依旧放着酒,陆霁清语气带着恳求,“这次能不能不喝了?” 姜永宁却执起杯中酒,凑到了他的嘴边。 陆霁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下一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身体很快发热起来,姜永宁依旧等陆霁清求饶的时候才满足他。 事后,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不管陆霁清做了什么,都无法和她同榻而眠,无论多么的卖力都要喝酒,仿佛在他们中间永远横着一条线,一条永远都无法逾越的线。 姜永宁看着进来打扫的赵嬷嬷,轻声问:“秋怜怎么样了?” 赵嬷嬷道:“奴婢昨日去看过,秋怜姑娘的腿废了,以后应该站不起来了,看守的人说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林公子的名字。” 林北辞! 一抹忧愁划上心头。 林北辞一直关在梧桐宫内,衣食住行方面,姜永宁都尽量满足他,林北辞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麻烦,但是直觉告诉姜永宁他暗中一定不老实。 秋怜的事情是否和他有关呢? 赵嬷嬷打量着姜永宁的脸色,“公主,要不要撤掉秋怜姑娘身边的人?” 姜永宁的差异的看了赵嬷嬷一眼,赞赏道:“自从赵嬷嬷来了本宫的身边,本宫省了不少的麻烦。” 赵嬷嬷脸色一白,噗的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多嘴,请公主赎罪。” 说着,猛的扇了自己两巴掌,姜永宁听着都疼。 “好了,本宫不怪你,就按你说的做,撤掉照顾秋怜的人,再派人盯着看有什么接近她,另外再将她说梦话的事情想办法让林北辞知道。” “是。” 小安子小德子服侍陆霁清躺下,二人离开后,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殿下。” 陆霁清并没有睁开眼睛,沙哑着嗓音问道:“劫走潇湘的人找到了吗?” “对方似乎有意切掉跟踪,我们的人跟丢了,不过眼下基本可以确认,潇湘就是林北辞的人。” 陆霁清问:“另外一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因为时间久远,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又是在辽国,查起来比较费力,还请殿下耐心等待。” 陆霁清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阴鸷,“派人盯着南宋则,我要知道他是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 想到永宁手里拿着的那本诗集,陆霁清心中就怒火中烧,连着好几日挑灯夜读,日日都去找南宋则比试,虽然依旧会输,但是却南宋则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姜永宁只当陆霁清是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阻止。 反倒是姜洺钰,每天上完夫子的课后,也不走,让人摆上点心开始看好戏,有时候他会为南宋则叫好,但是最近他竟然忍不住为陆霁清鼓掌了。 南宋则本来不喜欢被陆霁清纠缠,当然不是他怕了对方,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他梁人的身份罢了。 可渐渐的他发现陆霁清是一个可塑之才,他竟然就靠着几本诗集,凭借着自己的悟性一点一点的提高上来了。 连带着姜洺钰都跟着提高了不少,每次听梁人吟诗作赋他的进步可谓不小。 正是因为看到了姜洺钰的的进步,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捅到长公主面前。 不曾想这一日却被太皇太后遇上了,太皇太后以陆霁清影响陛下读书为由,将人压到了慈宁宫。 姜洺钰试图阻拦却被太皇太后挡了过去,只好将此事告诉了姜永宁。 姜永宁得知此事立刻来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端坐在高位上,“永宁来了!” 姜永宁开门见山道:“皇祖母,陆霁清人呢?” “他耽误皇帝读书,我将他打了一顿。” 姜永宁攥紧了拳头,“皇祖母凭什么说陆霁清耽误陛下读书?” “他整日去找南宋则比试,这不是耽误陛下读书吗?” “我问过陛下的夫子,他们都说陛下最近大有进步,何来的耽误,皇祖母莫不是消停的日子过久了,非要掀起事端?” 太皇太后老脸一红,愤愤道:“哀家这么做不光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你好,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质子耽误了政事。” “皇祖母可是觉得永宁最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太皇太后一噎,她本来就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想要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否则日子久了怕是不会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却不想这丫头竟然一丝情面都不给她。 “现在没有,以后呢,男女之事谁能够说的清楚,万一你对他情根深种,到时我们大乾的江山岂不是要拱手送人了?” 这句话戳到了姜永宁内心最不愿意回想的事,脸上寒光爆射,“皇祖母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让大乾的江山落在别人的手里,既然皇祖母担心陆霁清会误事,索性将他留在慈宁宫伺候皇祖母好了。” 太皇太后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阴沉着一张脸,顿时心虚了起来,“罢了罢了,人我也罚了,你带回去吧。” 看着伤痕累累的陆霁清,姜永宁又气又急,不断催促着太医诊断。 “公主殿下放心,陆公子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上的伤怕是要好好的养着了,尤其是手上的伤。” 姜永宁让太医开药,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惨白的陆霁清,“皇祖母都问你什么了?” 陆霁清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别担心,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姜永宁心头一震,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犀利,“少自作多情,我是问你皇祖母都问了些什么,可是和朝政有关?” 第81章 不信 陆霁清听出了话中的不满和焦急,语气多了几分无奈:“永宁!” “先回答我。” 陆霁清强忍着手指头传来的钻心般的痛,开口道:“太皇太后想证明你和我勾结,颠覆大乾。” “你会吗?” 姜永宁银牙轻咬,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几乎要把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焚烧殆尽。 陆霁清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我不会。” 陆霁清这么说,眼睛里有一丝光亮闪动,他希望姜永宁说,我信你,我相信你不会颠覆大乾。 这是他唯一的执念。 姜永宁了解他,却不信他,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直到陆霁清的脸色涨红,她才道:“我不信。” 陆霁清眼眸颤了颤,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眼睛去表达。 一对多情而深邃的眼眸望着姜永宁。 姜永宁嘴唇止不住的颤动,眸子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感,聚拢的手指渐渐松开,陆霁清得到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陆霁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再次保证,“永宁,不管之前如何,今生今世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绝不会背叛。” 姜永宁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相信他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被陆霁清影响太大了,或许她可以冷他一阵子。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没事不要离开重华宫。” 陆霁清微微叹息,知道永宁仍旧不相信他。 太医开了上好的疗伤药,临走之前特意叮嘱陆霁清伤口不要碰上。 陆霁清看着包成粽子的手,对着太医点了点头,“麻烦陈御医了,听说陈御医一直在给林北辞看病,不知道他的手可好些了?” 陈御医想,长公主并没有对外刻意隐瞒林小侯爷的病情,满朝文武差不多都知道了。 “林小侯爷手上的筋脉断了,勉强能够生活,想要提刀练剑是不行了。” “就没有医治的办法吗?” “这几日,太医院一直在找能给他治疗的药方,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特别好的。” 陆霁清微微颔首,看不出情绪。 陈御医道:“陆公子,没什么事下官先走了,明日再来。” “多谢。” 姜永宁叫来了乾天,“你亲自去挑选几个人暗中保护陆霁清,眼下他不能出事,大乾打不起仗。” 乾天顿了顿,“男女都行吗?” 姜永宁:“……” “陆霁清是男的,女人怕是不太方便。” 乾天这才点头退下,出来的时候和赵嬷嬷打了一个照面。 赵嬷嬷上前送茶,姜永宁道:“你去查查太皇太后最近都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赵嬷嬷躬了躬身子,“奴婢已经听说了陆公子的事,在您回来之前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太皇太后最近见了不少的诰命夫人们,其中见得次数最多的就是郑国公夫人华氏。” 姜永宁眉头微蹙,想到了郑婉琳的死。 说起来这件事郑婉琳死的无辜,但是她也不算是清白。 “郑国公府那边可要打招呼?” 建朝以来的勋贵都被姜永宁清理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都是于朝廷有用处或者的确没有犯什么大错的。 郑国公府在京城众多勋贵中不算显眼,却每一代都能够出一两个有本事的子弟,郑国公的长子郑茂林就在禁卫军中当差,顶替了季言蹊之前的位置。 除了郑茂林,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在读书,一个在经商,虽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但是对比过其他几家,可以说是清流了。 姜永宁敲了敲桌子,这是她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华氏爱女心切,本宫念在她是初犯不予追究,让其在家闭门思过,若是再犯,决不轻饶。” “是。” 旨意是赵嬷嬷亲自传的,姜永宁还体贴的给郑茂林几日的假期,美其名曰让他休息。 郑国公好言好语的送走了赵夫人,反手就给了华氏一巴掌,华氏本就颤颤巍巍,这一巴掌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郑茂林在郑国公想继续动手的时候按住了他。 “父亲,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赵嬷嬷可是长公主身边最信任的人,平日里很少出宫,长公主派她来只怕是恼了我们。” 郑国公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被三个儿媳妇搀扶起来的华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去书房。” 众人移步到书房。 郑茂林率先开口,他将不久之前在宫里打探的消息告诉了郑国公。 郑国公目眦欲裂,若不是儿子拦着,儿媳妇劝着,他怕是会打死华氏让长公主消气。 好不容易安抚住郑国公。 华氏哭哭啼啼的道:“我只不过是想给琳儿讨个公道,刑部的人不管,非说琳儿是自尽的,可老爷你是知道琳儿的性子的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华氏越说哭的越厉害,“这件事分明就是阳平郡主那个贱人见事情不妙,将我们得女儿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得,我们的女儿死的好惨啊!” 华氏捂着手帕哭了起来。 哭的郑国公一阵心烦,就连郑茂林也忍不住蹙眉。 “别哭了,好好的日子都然你哭没了。” 郑国公吼了一嗓子,华氏吓了一跳打了一个嗝。 郑国公更加嫌弃了,抬手指着她,“你说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不就不知消停消停。” 华氏见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当即不敢说话了。 平日里一直被婆婆磋磨的三个儿媳妇面上带着担忧,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郑国公将华氏骂了一顿,“长公主下了旨意,让你闭门思过,以后你就不要出门了,家中的事物就交给老大媳妇吧。” 华氏霸道惯了,闻言急了起来,“不出门就不出门,管家的事情不能交给老大媳妇。” 三个儿媳妇对视一眼,婆婆平日里就将管家的事情看的特别的重,一般的人家,儿媳妇国门之后内宅的事情就要交给儿媳妇惯了。 华氏却不是,开始以儿媳妇没有生育为由不让她管家,后来儿媳妇生了孩子,又以儿媳妇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 第82章 不听 私底下还经常克扣儿媳妇的份例。 三个儿媳妇碍于长辈不好名言,心里却是早就受够了婆婆。 郑茂林的妻子悄悄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郑茂林也觉得母亲的性子不适合继续管家,委婉的说道:“母亲,长公主现在怀疑您撺掇太皇太后夺权,虽然只是小惩大诫,但是郑家总要拿出态度来的,管家之权还是交给谢氏吧!” 华氏一脸失望,“我管了一辈子的家了,你现在不让我管家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我不管,想要管家除非我死了。” 郑国公见她又要哭,捡起桌子上的茶杯掷了过去,“你想死是吧,现在我就成全你。” 华氏吓得噤声,乖乖的交出了管家钥匙。 三个儿媳的腰板瞬间就直了。 郑国公懒得看华氏,让她会自己的屋子,这段时间不要出来,华氏本来还不服气,郑国公一个瞪眼她就老实了。 “父亲,长公主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母亲又是这样的性子,日后最好还是不要让母亲进宫了。” “我知道了。”郑国公应下了,“对了,这件事有没有影响到你,你没事吧,长公主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你吧!” 郑茂林一脸的担忧,“我现在也拿不准长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长公主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我。” 郑国公就松了一口气,“你母亲也是糊涂,我早就跟她说过了你妹妹的死已经过去了,可她偏偏揪着不放,现在还牵扯到了大梁质子,谁不知道他是长公主的人。”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长公主的这一层关系,如今国库空虚,辽国和大梁虎视眈眈,一旦陆霁清有什么事,大梁和辽国合作,大乾就危险了。” 这个道理郑国公都知道,更不用说满朝文武了,这个时候找质子的麻烦,这不是给郑家树敌吗? 大乾亡了,他们这些人能好吗? 郑国公越想越不安,“前一阵子老三不是送了一颗夜明珠回来吗,干脆送进宫去给长公主赔罪。” 郑茂林道:“儿子觉得不妥,长公主肩负监国的重任,被言官御史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以为长公主乘机敛财。” 郑国公后知后觉,“是我糊涂了,都是被你娘给气的,那你说怎么办?” “静观其变。” “也只能这样了。” 姜永宁根本没有将郑国公府的事情放在心上,几日后江州传来了好消息,晋王在江州才去的怀柔政策有效果了,和叛军的几次作战也收获不小。 晋王此次上奏是希望朝廷能够尽快派官员去接手。 时间紧急,江州官员的缺口又大,姜永宁干脆在宣政殿前举行了一次考试。 姜洺钰和姜永宁一同观看他们的卷子,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复杂。 “阿姐,竟然一个有学识的人都没有。” 姜永宁比姜洺钰沉稳的多,她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她看的多了,脸色也不免有些阴沉。 这边正看着,不曾想外面考试的人突然打起来了。 “什么时候被国子学开除的人也能来宣政殿了,谁给你的胆子,你莫不是以为你爷爷曾经是刑部侍郎,想去哪都行吧,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哪来回哪去吧!” 被指着的男人脸一沉,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身乳白色的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显眼。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你把话再说一遍?”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男子在触碰到了他的目光后,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同伴的身后。 同伴也害怕,想要躲却发现被他死死的抓住了衣服,气得他跺脚。 “你们二人的事情不要连累我。” “陈亮,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袍男子盯着他道,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要将周围的人冻僵。 陈亮没了别人的遮挡瞬间有些怂,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将他往前推。 没多久,就变得狼狈不已,头发和衣服都乱了。 这时,陈亮看到了不远处的禁卫军,顿时得意了起来,“傅长容我说怎么了,你本来就被国子学开除了,这件事国子学的人都知道,你没资格站在这里。” 傅长容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殿下错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长公主错了?” “参加这一次考试的名单是长公主拟定的,你说我没资格站在这里,也就是说长公主在拟定名单的时候出错了?” 陈亮脸色一白,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我我,我才没有这么说,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一定是你故意欺骗长公主。” “你要是有证据可以去告我。”傅长容优哉游哉的指了指宣政殿紧闭的正门。 陈亮当然没有证据了,本来只是当众羞辱一下傅长容,没想到现在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周围有不少人都是国子学出身的,国子学是大乾的最高学府,里面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内部的大考,直接入朝为官。 但是他们要排在科举出身的进士和明经的后面。 之前朝廷将历届后补的官员分派的差不多了,国子学的学生才有机会。 傅长容是半个月之前被国子学扫地出门的,起因考试作弊被当场抓住,碍于他的爷爷曾经是刑部侍郎,国子学并没有将他的学籍革除,只是将他赶走。 由于时间太短,名单没有更新,姜永宁透露出要在国子学里面选拔人才的时候,国子学就将之前通过大考的名单整理出来交了上去。 傅长容本来都打算参加八月份的秋闱考试了,国子学看到名单的时候也意识到了名单出了问题,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能这样了。 对外还要帮傅长容挽回一下颜面,说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陈亮之前一直被傅长容压着,两人的恩怨不小,私底下打过几次仗,都是陈亮挨揍。 第83章 不笑 但是偏偏他不长记性,总是想要找傅长容的麻烦,本来他还想着,一旦傅长容在宣政殿前动了手,就可以给他扣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没想到他竟然改套路了。 深知不是对方对手的陈亮憋了一口气,“你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 一个身材消瘦的青衫男子凑近了傅长容,“表哥何必和这样的人置气,万一让长公主知道了可不得了。” 傅长容没说话,表情突然凝住了,他机械的看向身侧,在看清楚来人的脸后大惊失色。 “表妹,你,你怎么来了?” “嘘,小点声,我大哥病了,母亲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于是就让我来顶替他,怎么样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成功,看不出来我是女人吧!” 傅长容的身材属于高大的那种,盛品兰在他面前生生矮了一大截,不过对比周围其他的人,她的身高也不算是太矮,起码不是最矮的。 傅长容换看四周,见没人盯着他们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不怕被发现吗?” 盛品兰吐了吐舌头,“今天人多不会有人认出来我的,倒是你刚才为什么要和陈亮吵架,你不知道他是个小人吗,万一他背地里给你穿小鞋你怎么办?” “他要是真有那么本事就好了。” 盛品兰幸灾乐祸道:“你可别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被赶出国子学的。” 傅长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御前,他早就走了。 没站多久,盛品兰就有些站不住了,“表哥,怎么还没结束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结果?”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回家等着,你留在这里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乾天将外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姜永宁。 姜洺钰顿时来了兴趣,“王公公,把二人的卷子找出来。” “是。” 很快,两人的卷子就找出来了,姜洺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亮的卷子,直接笑出了声。 “这字写的真难看,都没有宫里的小太监写字好。” 姜洺钰看完将卷子递给了姜永宁,姜永宁却笑不出来,“这般胸无半点墨的人是怎么通过国子学的大考的?” 姜洺钰看出阿姐生气了,立刻收起了笑意,“阿姐,你是不是打算整顿一下国子学?” 姜永宁本来没有这个心思,眼下却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了。 “过段时间再说。” 姜洺钰也知道最近朝廷有不少的事情要做,眼下腾不出太多的时间修理国子学。 姜永宁拿起了傅长容的卷子,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先不说他的文章如何,起码字迹不错,看着赏心悦目。 姜洺钰也好奇傅长容写的如何,干脆凑过来一起看,“阿姐,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和文章一样有风骨。” “去打听一下傅长容的身世,不是说他之前被国子学开除了,着重调查一下他在国子学期间的表现,越详细越好。” 姜永宁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去查。 傅长容的卷子被放在了取用的一栏,大概是心情好了,接下来姐弟二人阅卷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等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两人初步拟定了录取的名单。 傅长容在国子学也算是不小的人物,首先是他的成绩,几乎没有掉下来过前五,和他成绩不相符的是他惹事的能力。 国子学每个月都会公布犯错的学生名单,以儆效尤,傅长容的名字经常赫然在列。 “学习好,惹祸的能力也不小,这样的人放到江州怕是要出事吧!” 一方面,姜洺钰觉得对方是一个可造之材,一反面又觉得对方会惹事,好艰难的选择。 “江州的平章县是最开始闹民变的,也是闹得最凶的的县衙,可以将他放到平章县去。”姜永宁笑道。 姜洺钰一愣,没想到阿姐对这个人评价这么高,“为什么?阿姐,你不觉得这个人很会惹祸吗?” “他虽然犯错不少,但是一向不主动招惹别人,国子学的记录你也看了,他每次惹事都是别人欺负他,他反击,又或者是保护弱小。” 姜洺钰蹙眉,不太赞同,“可是阿姐,他顶撞夫子啊!” 姜永宁就看着他,“你难道没有顶撞过夫子吗,夫子说的一定对吗?” 姜洺钰下意识的摇头,这会他也觉得傅长容是个可造之材了。 “再有,傅长容的祖父曾经担任刑部侍郎,祖籍正好是江州,拍一个江州人去江州,想来当地的百姓反抗的情绪也不会那么大。” “阿姐,朝廷不是规定,官员不能回祖籍任职吗?” 姜永宁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不明白,是傅长容的祖父祖籍是江州,他又不是江州人。” 姜洺钰揉了揉被敲的地方,“这样的人能听从刺史的话吗?” 姜永宁犹豫了一下,“盛御史为人方正,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又是他的姑父,我本来也打算让他担任江州的刺史,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 姜洺钰眼前跟着一亮。 安排好了最难的一个县,其他的就好安排了。 姜永宁和姜洺钰拟定好了录取的名单,具体的安排还要等吏部出一个具体的名单。 名单公布后,姜永宁请来了六部尚书和内阁阁老,打算一起商定一下怎么安排这些人。 由于晋王催促的紧,人员最好尽快安排下去。 张阁老检查过录取的卷子后,跟其他两位阁老商量了一下,将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 姜永宁发现两人的文章差不多,调换位置很明显有其他的用意。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了王公公身侧,小声的说了些什么,王公公的脸色骤然一变,想了想将此事告诉了赵嬷嬷,随即又告诉了姜洺钰。 “什么,竟然有女子参加考试?”姜洺钰没忍住说了出来,说完才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也正好听赵嬷嬷说完,秀眉微拧,“去将他们带进来。” 不一会,青了一只眼睛的陈亮和一脸不忿的傅长容,以及红着眼睛的盛品兰走了进来。 第84章 女官 姜永宁一眼就看到了傅长容,眉头微皱,是他! 姜洺钰也跟着眼前一亮,好清秀的男子,就比南宋则差一点,做个预备姐夫不错。 这么想着,姜洺钰发觉阿姐看傅长容的眼神也不一般,心中更加坚定了想法。 “拜见陛下,拜见长公主。” 话音刚落,捂着眼睛的陈亮迫不及待的开口,“陛下,长公主,臣要告发他们两个欺君罔上。” 傅长容捏紧了拳头,盛品兰生怕他会在御前动手,就拉住了他。 陈亮眼里满是幸灾乐祸,顾不上身上的痛,指着盛品兰,“她根本就不是盛辉,她是盛辉的妹妹,盛品兰,我认识她。” 盛品兰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就是上次大考,你打得我。” “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陷害傅长容作弊,所以……” 盛品兰笑着道:“怎么不说了,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你陷害傅长容,陛下和公主殿下可听着呢!” 陈亮脸色一变,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抬头发现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在看着自己,三省和内阁的几位大人也在,立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已至此,他这辈子的前途怕是要完了。 陈亮余光瞥了一眼傅长容,“陛下,长公主殿下,她的确是个姑娘啊!” 这一点盛品兰无从辩驳,只要找宫里的嬷嬷一验就知道。 傅长容恶狠狠的瞪了陈亮一眼,吓得陈亮缩了缩身子离他远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 陈亮就是典型的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陈亮一看就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好,也一定要让别人也过得不好的人,相反一旁的盛品兰和傅长容就多了几分气度。 在场的人是人精,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阁老忍不住问:“你可是盛御史的女儿?” 盛品兰身体一僵,无奈的点头承认,“家父正是盛御史。” 张阁老顿时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就问:“陈亮,你刚才说的可属实?” 陈亮以为问的是盛品兰的事情,顿时连连点头,“臣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好一个绝无虚言,来人将这个栽赃陷害的小人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赶出宫去,国子学身为大乾的最高学府却纵容这样的学子搅弄是非,着礼部吏部详查。” 吏部和里不两位尚书立刻站了起来,“是。” 陈亮慌了起来,“长公主殿下,臣冤枉,臣……”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句句属实的吗?” “我?” 姜洺钰冷笑一声,“难不成你欺君?” 陈亮的脸色更白了,欺君的罪名可是万万担待不起。 被拉出去之前,陈亮还不忘给傅长容补刀:“陛下,傅长容伙同盛品兰假冒身份,也是犯了欺君,还请陛下明察秋毫啊!” 盛品兰忙磕头,“这件事和表哥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注意,是我自作主张顶替了大哥,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和长公主责罚。” 张阁老欲言又止。 姜永宁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说说你的理由,说的好了本宫可以饶了你,说的不好,京城以后就不会再有盛家了。” 傅长容担忧的看向盛品兰。 张阁老犹豫再三开口,“公主殿下,盛御史外出未归,想来这件事应该和盛御史没有关系。” 还不容易选出了去江州的人,眼下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姜永宁声音清脆,不怒自威,“教女无方,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 张阁老一噎,也不好再求情。 这时,外面响起了陈亮死了爹一般的惨叫,声音凄惨。 姜洺钰吓得抖了抖,姜永宁秀眉紧蹙,对着王公公道:“冲撞陛下,罪大恶极,再加十大板。” 王公公躬身道:“是。” 盛品兰颤抖着行了一礼,“回长公主的话,臣女之所以冒名顶替,是因为臣女仰慕长公主的风采,想要一睹真容,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还请长公主看在臣女弱小无知的份上饶了臣女。” 敢在御前给人使绊子,这样的女子弱小吗,无知吗? 姜洺钰眼里多了几分兴致,“你喜欢我阿姐?” 盛品兰连连点头,“臣女早就仰慕长公主殿下了,长公主第一次上了战场就看了敌方一名将军,从此威名远播,先帝去世后,长公主殿下鼓励科考,可以说倘若没有长公主大乾也不会有今天,臣女虽然是闺阁女子,但是心里也渴望有一天能够像长公主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人。” 声音慷慨激昂,抑扬顿挫。 姜洺钰眼睛亮亮的,“你竟然能够理解阿姐,真是个好姑娘!” 姜永宁瞥了一眼兴奋的姜洺钰,淡淡的道:“你顶替你哥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会连累盛家吗?” 盛品兰咬紧牙关,指尖发白,“臣女相信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一定不会为难盛家无辜的人。” “伶牙俐齿。” “陛下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姜永宁直接将问题扔给了姜洺钰。 姜洺钰有些为难,“不如看看此人的才华如何,倘若她真的有才,或许可以免了她的罪。” 既然她说仰慕阿姐,又说的头头是道,倘若她没有点真才实学就说明她是在骗人,到时候再处罚她也不迟。 盛辉的名字在录取的人里面,因此卷子很快就找到了。 姜洺钰眼前一亮,他记得这份试卷,不但字迹工整,回答的也滴水不漏,他还想着重用此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 “给各位大人看看。” 王公公点头,将试卷拿给了张阁老。 盛品兰写的一手的好字,让人赏心悦目。 张阁老看过后,眉眼中也露出了满意,“这上面的内容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抄的?” “是我想的。” “见识不俗啊!” 盛品兰谦虚的道:“臣女自有与几位兄长一同读书,耳濡目染所以卖弄了。” 其他几人在看过卷子后,也纷纷赞赏,可当他们想到盛品兰的性别,顿时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第85章 惋惜 “阿姐,她既然说是为了你才来的,不如就由你来处置吧!” 姜永宁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对着盛品兰道:“你的字和文章写的不错,本宫的身边缺少一个女官,不知你可否愿意?” 此话一出,瞬间,周围的空气寂静无波,谁都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突然让盛品兰做女官。 反应过来的姜洺钰却十分的赞同,女官好,比男人好多了。 盛品兰愣在了原地。 姜洺钰好笑,“你这是不愿意?” “不,臣女愿意,臣女日后一定为长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盛品兰激动不已,笑容感染了在场的人。 “公主殿下,冒名一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姜永宁叹息一声,“盛品兰虽然有错,好在知错能改,本宫想让她将功折罪。” 姜洺钰生怕众人反对,“阿姐就是女子,平日里处理朝政有个女官在身边总归是方便一点,再者盛品兰的文采的确不错,盛家又是清贵之家,有她做阿姐的女官,想来盛御史一定会尽心办好江州的事。” 眼下江州的事情最为要紧,闻言,几位大人不在阻拦。 盛家一下出了一个女官,往日里人迹罕至的门庭突然扁的热闹了起来。 “老爷,你怎么不说话啊?” 盛御史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所以,品兰成了公主身边的女官了?” “是啊,长公主和陛下钦点的还能有错,听说当时张阁老等三省的大人也在,没人反对,我们家品兰真是出息了啊!” 盛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她活了这把年纪了,没想到先给她争脸的不是儿子竟然是女儿,真是菩萨保佑。 “不行,明日我要亲自去上香祈福,让菩萨多多保佑品兰,保佑我们盛家。” 盛御史也道:“多捐一些香油。” “还用得着你说啊!” 盛御史的嘴角跟着翘了起来,却又很快压下了,“我看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冒名顶替,幸亏长公主明是非,不然的话我们盛家都要遭殃了。” 盛夫人也意识到了女儿险些惹了祸,咬了咬牙,“那等她回来你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也别罚的太重了,回头在长公主和陛下面前失了礼。” 盛御史愣了一下,“你是她娘,还是你跟她说吧。” 盛夫人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怎么不说,往常女儿犯错不都是你惩罚吗?” 盛御史捏了捏胡子,感觉身体都轻飘飘的了,“张阁老约了我去府上赴宴,教训女儿的事情还是你来吧!” 盛夫人更加激动了,“那老爷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别让张阁老等的着急了。” 盛品兰的事情给了姜永宁一个提醒,朝廷缺少人才,为什么一定是男人呢,有的时候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重华宫。 早春已过,各处添了许多绿色,唯有重华宫依旧冷冷清清。 姜永宁心烦意乱,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正打算离开,心有所感的陆霁清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他的脸皮抑制不住的颤抖,“永宁,你来了了?” 姜永宁扫了一眼他的脚,听到她来了就如此的激动吗,连鞋袜都来不及穿? 想到自己前世,每次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如此的激动,姜永宁顿觉得讽刺。 “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太医说我的手要慢慢的养,短时间怕是无法完全的康复。” 姜永宁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墨迹,眼里带了几分质疑,“没恢复还练字?” 陆霁清尴尬的收起了手,深情的眼里闪着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 不过几日没有来,重华宫仿佛是被重新翻修过一样。 “内务府给你修得?” “不,是我一个人弄得。” 姜永宁扫了一眼院子,轻笑一声,“这么大的工程,怕是要耗费好几天的时间,你不是说你的手短时间内康复不了吗?” 陆霁清知道骗不了她,也没有打算真的隐瞒,“太医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可能我自小被打的多了,恢复能力比较强。” 姜永宁心一抖,想起了之前太医说过他寿数的事,眼中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重华宫的茶是去年的茶,我处理了一下,味道还过得去。” 姜永宁闻了闻,发觉茶香中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淡淡的,倒也新奇。 喝了茶,姜永宁也不着急走。 “这几日可还有去找南宋则?” “倒是想去,怕过了病气给人。” 其实,陆霁清是不想在南宋则的面前低人一等,他打算伤好一点再去,正好跟他较量一下。 陆霁清发现姜永宁一直在皱眉,似乎有什么难缠的问题困住了她,他绕到了她的背后,轻轻的按了起来。 “公主有什么烦心的事?” 姜永宁逐渐放松下来,“你之前答应我的会想办法找到带走潇湘的人,可有什么消息吗?” 陆霁清面有愁容,这却引起了姜永宁的注意。 自他们相熟以来,很少见到他有挫败的时候。 只要看到他挫败她就高兴。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陆九的确找到了对方的踪迹,可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出来捣乱,现在线索完全断了,不过可以确认的事人还在都城。” 姜永宁笑容消失。 陆霁清继续说道:“陆九说对方也是高手,而且极其熟悉都城的地形,他是我的暗卫平日里只负责我的安慰,对都城的事情不太了解。” 姜永宁沉着脸,“让陆九和乾天一起查。” 陆霁清没有一丝的犹豫,“可以,不过公主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么快就忍不住谈条件了。 不过这样也好。 “说。” “我想离你近一点。” 姜永宁错愕,“只是这样?”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陆霁清望着她,眼神里泛起了波澜。 姜永宁的心跳剧烈跳动了几下,却在下一秒起身,“梧桐宫旁边的景阳宫还空着,明日你就搬过去吧。”随后逃一般的走了。 第86章 最后一次机会 陆霁清淡淡一笑,绝色容颜足以倾倒众生。 姜永宁内心烦躁不已,她不是应该讨厌他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答应他? 为什么她要答应他? 她应该恨他,应该恨他的。 没错,她恨他。 赵嬷嬷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等到四下无人了,才开口道,“秋怜姑娘死了。” “怎么死的?” 赵嬷嬷自知有罪,跪下叩头,“奴婢之前按照殿下的吩咐撤走了明面上盯着秋怜的人,可谁知道今日一早,秋怜去茅房的功夫竟然掉进去淹死了。” “茅房里面淹死的?” “是。” 秋怜也是一个爱美之人,死在这样的地方,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死不瞑目,对方明显实在报复秋怜。 “她房间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奴婢在她的房中发现了还没有做好的靴子,梳妆匣里还放着新买的胭脂。” 林北辞的院子。 墙角长出了几从绿草,屋檐下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把藤椅摆放在中间,坐在上面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姜永宁,随手指了指一旁的空地,“放在哪里就行了。” 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林北辞歪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喜,身子刚要动,可很快又坐了回去。 “长公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太监搬来了椅子和茶几,宫女将垫子摆放好,又有人将糕点和茶端了上来。 姜永宁将茶托在手里,“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不多时,小院子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姜永宁将他爱吃的点心递了过去,林北辞很自然了拿起了一块,视线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 “你被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长公主不信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林北辞灌了一口凉茶,样子洒脱恣意。 姜永宁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恣意少年,哪怕是被老侯爷责打,他也能够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够笑出声来。 仿佛他永远不会被打倒。 恍惚间,林北辞突然坐直了身体,“你突然来看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和我有关?” 姜永宁将点心递给他后道:“秋怜死了。” 在听到秋怜死的一刹那,林北辞眉心一颤,虽然是很细微的一个动作,但是还是被姜永宁捕捉道了。 只一个反应,她就知道秋怜不是他害死的。 “秋怜一直仰慕你,后来更是因为你被人威胁,差一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她出事之后,我让人去她的房间搜查过,找到了一双没有做完的靴子,我想应该是做给你穿的。” 林北辞突兀的站了起来,瞪着眼睛,“你是怀疑是我害死了她?” 姜永宁给他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被林北辞打掉了。 “不是我做的,我林北辞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确是利用了秋怜,但是我只是想让她在你面前说说话,放我出宫,我没想过害她。” 他是真的生气了,秋怜的事情虽然麻烦,可他没想过现在处理掉她,况且秋怜跟随姜永宁多年,哪怕是将人赶走了,也一定会派人盯着,他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动手。 姜永宁也不恼,“我相信不是你,你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发起脾气不管对方是谁都要将他打一顿,可是你唯独不会对女人动手。” 林北辞面色一缓,看着被打落的茶杯,有些心虚的道:“你既然相信我,还故意提起秋怜的死干什么?” “因为我怀疑害死秋怜的人和你有关系。” 死在茅房未免过于恶心了,姜永宁怀疑有人嫉妒秋怜,即便是死也要让恶心她。 有点像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了。 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北辞。 “会不会是你身边的女人,记恨秋怜所以下了手呢?” 林北辞苦笑,“长公主,我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怎么会有女人?” 姜永宁明显不信,风流倜傥的小侯爷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不是你娶回来的或者收了房的女人,毕竟她们都是名正言顺跟在你身边,我想有可能是见不得光的女人,你不妨想一想是不是你在边陲之地留下的桃花债找来了?” “不可能,此地距离边关这么远,她怎么可能找的过来?” 林北辞好似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难得窘迫起来,“我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身边总要有人伺候,这也不算是什么错吧!” 姜永宁调侃了他几句,笑意不达眼底, “边关苦寒,有女人在身边的确是好一些。” 林北辞见她似乎真的不在意,有些失落,“我以为你会生气。” 姜永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出声来,“你我一同长大,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吗?” 林北辞微微开口,苦笑一声。 “既然不是你当初在边关找的女人,会不会是你在京城的相好,知道了你和秋怜的事情,特意跑到宫里来对秋怜下手?” 姜永宁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林北辞,可林北辞只顾着点头吃点心,“不会,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许秋怜的死就是意外。” 姜永宁收回视线,“或许吧,秋怜毕竟跟了我一场,她虽然做错了事情,可我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本来想着再过两年,等到了出宫的年纪,给她一门好的亲事,可现在人已经死了,我想着完成她的心愿,不知你可愿意纳了她,为她操办后事?” “秋怜是个好姑娘,我愿意纳她为妾,给她风光大葬,可是我现在不能出宫。” “你私通辽国一事,乾天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什么实证,再将你留在宫里,时间长了怕是你的部下会以为我是卸磨杀驴。” 姜永宁叹气道:“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你和宋施宇有交情的事情,贸然的让你回到边关只怕他们也不会答应,处理完秋怜的事情你就留在侯府,只要不离开都城,你依旧是恣意的小侯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林北辞却道:“我会向你证明一切的。” 第87章 女儿有本事 翌日一早,盛品兰一身绯红色束腰官衣站在姜永宁的身侧,约莫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蛋微圆,稚气未脱,但是她的眼神专注且认真,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干练。 盛御史眼眶湿润,看着一身绯红色官衣的女儿,激动的差一点哭出来,他家女儿出息了。 谁家女儿能有他家女儿有本事? 盛御史狠狠地得意了一番,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换来了其他人不少白眼。 不就是女儿成了长公主的女官吗,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长公主这么做明摆着是为了拉拢,有什么好羡慕的? 一些官员心里酸酸的,另外一些官员则开始动起了自家女儿的脑筋。 盛品兰都能够能为女官,自家的女儿比盛品兰出众多了,当然也能够当女官了。 商量过江州和修建堤坝的事情后,便有官员委婉的提出了长公主应当大选女官的建议。 “长公主身为监国,身边却只有盛女官一人,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盛品兰面上一气,她刚到长公主身边当差,还没有来得及分派差事,这位大人就说她有疏漏,这不是诅咒她吗? “钱大人慎言。”姜永宁淡淡一笑,安抚的看了一眼盛品兰。 满腹怨气的盛品兰一下被治愈了,挺起了胸膛,一脸骄傲,她可是长公主钦点的,长公主当然相信她了。 这些大人眼红也没用。 盛御史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钱大人尴尬的笑了一声,“长公主殿下,臣不是质疑盛女官,只是觉得您既然有心想要选女官,为什么不多选几个?” “这是钱大人的意思,还是诸位大人的意思?” 官员中几人面面相觑,相继站了出来。 “臣等也觉得钱大人说的有道理,长公主身为监国,身边只有一位女官难免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臣附议。” “臣附议。” 盛品兰心里怒火中烧,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散朝回来时常黑着脸,原来朝堂上有这么多不要脸的人,跟这些人站在一起没被气死都是万幸。 她突然理解父亲了。 姜永宁没想到只是让盛品兰站在自己的身侧,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虽然目前,她没有打算再选女官,可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不收难免会给盛家树敌。 姜永宁打算重用盛御史,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盛家处在水深火热中。 略一思考,“选女官一事兹事体大,本宫要和陛下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话没有说死,让不少人家看到了希望。 尤其是家世不显的人家,送女儿进宫当女官,可以亲近长公主不说,还可以日日看到陛下,若是真的有幸入了陛下的眼,可就是鸡犬升天了。 有人愿意让女儿进宫,自然也有不愿意的,女官说好听的是官,实际上不过是吏。 送进宫不是糟蹋吗? 不过,自家的女儿不行,兄弟家的女儿总是可以的。 至于以后…… 以陛下和长公主的关系,就算是有朝一日长公主殿下将朝政还给陛下,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人也不会被清算,反而会因为曾经跟随在公主身边的轻易留下不少情谊。 人在幼年时期的情谊总是格外珍贵的,看林北辞就知道了,即便是有通敌之嫌,长公主也只是将他关起来,并没有另做处置,换做是别人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姜永宁以为会有人反对选女官,可直到退朝,也没有站出来反对,这倒是让她白白准备一番。 梧桐宫内,宫女捧着送来的折子道,“长公主殿下,这是今日送上来的折子。” 姜永宁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语气温柔,“品兰,以后你就在这里处理宫务,这里面所有的折子你要先看一遍,然后按照轻重缓急分好呈报给本宫。” 盛品兰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头,“是。” 姜永宁拉过她的手,“你的文章写的不错,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不用紧张,头几日出错是难免的,本宫不会怪你。” “多谢公主信任。” 盛品兰激起了好胜心,她一定不会出错,她要在其他女官上任之前站稳脚跟,让那些质疑她的人看看她的本事。 “长公主殿下,张阁老求见。” 姜永宁蹙眉道:“去宣政殿。” 宣政殿内,张阁老等候多时了,看到姜永宁进来,忙起身行礼,“张阁老免礼,这么着急见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殿下,兵部收到了边关的紧急军情,说突厥似乎有活动,守城将军上奏恳请陛下让林北辞前往支援。” 算算时间,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突厥侵犯边关,她只好让林北辞先回边关,可是他回去没多久,突厥就撤兵了。 莫非事有蹊跷? 张阁老犹豫着问:“公主殿下,林北辞和宋施宇勾结一事可有证据?”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和大辽的关系很亲近。” 张阁老顿时知道让林北辞去边关是不可能了,“可眼下应该派谁去镇守边关呢?” 姜永宁敲了敲手指,“江州的事情快结束了,晋王和晋王世子没必要都留在江州,派晋王世子前往边关,以防突厥来犯。” “对啊,老臣怎么把抚远大将军给忘记了。” 姜永宁直接下了一道旨意,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晋王的手里。 “张阁老,听说您有一个小孙女,才华斐然,想不想让她进宫当女官?” 张阁老一脸严肃的起身行礼,“长公主,臣一家对陛下和公主的心青天可见,绝不会有一丝异心。” 姜永宁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张阁老莫不是以为本宫选女官是为了拉拢朝臣?” 张阁老老脸一红,难不成不是吗? 姜永宁心中发笑,怪不得朝堂上没有人反对选女官,难不成他们也以为这是一种变相的拉拢,就像是皇帝选妃一样? 张阁老看出姜永宁的确没有这个意思,神情顿时认真了不少,“公主若不是为了拉拢朝臣,实在没有必要大选女官。” 姜永宁轻笑出声道:“张阁老也是迂腐的人吗?” 第88章 证明自己的机会 “老臣并不是轻视女子,只是我朝的风气一直如此,大部分的女人在家中是没有地位的,长公主殿下想想您当初是如何成为监国的就知道了。” 姜永宁瞳孔一缩,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当年即便是有先帝的遗照,朝中不服本宫的人依旧有很多,但是最后本公主依旧坐在了今天的位置上,我能够做到,她们也能够做到。” 张阁老忍不住给她泼冷水,“长公主殿下能够做到,一是因为有先帝的诏书,二是因为长公主殿下自幼上战场,文武双全。” “……” “即便是男子也有所不及,再者陛下是您的亲弟弟,除了陛下先帝没有留下其他的子嗣,可满朝文武的家中有几人能够做到像长公主殿下这般?” 姜永宁不以为然,“张阁老不要小看的女子,盛品兰就是一个例子,你也看过她写的文章,应该知道她的能力,当日录取的人里面,她能够排在前三的位置,足以说明她的本事,像她这样的女子一定还有很多,本宫想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张阁老张了张嘴。 姜永宁抬手,“再者,本宫这么做也是想要揪一揪都城的不良风气。” 张阁老目光一顿,迟疑的问:“长公主的意思是?” 张阁老是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也是忠心的保皇党,一直站在姜永宁和姜洺钰这边,是姜永宁能够信任的臣子。 “陈亮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本宫让人私底下调查过,他在国子学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门门功课都是下等,却一直在最好的班级,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在浪费大乾的资源。” 姜永宁感慨,“朝廷需要人才,国子学培养人才,可是偏偏有人不珍惜,既如此何不将位置让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张阁老没说话,算是认可了姜永宁的说法,“可是这和女官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若是女子都能够当官,岂不是会让那些无所事事的男子紧张,甚至有可能会发愤图强,女官越是风光,他们的压力就会越大,国子学的夫子就越是会尽心。” 本来姜永宁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就在刚才她一下子就将问题捋顺了。 “通过这次的调查,本宫发现国子学的问题可谓不小,国子学内大部分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靠着父辈的庇佑,他们在国子学可谓是呼风唤雨,真正学习的没有几人,他们不但自己不学习,竟然还变着法的不让别人学习,简直其心可诛。” 张阁老的孙子也是国子学的,不过不是靠着他的官职进去的,而是靠着自己考进去的。 “老臣,也听家里的孩子说起过国子学的事情,可是眼下大梁和辽国虎视眈眈,区区小事,长公主实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张阁老,国子学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他们是大乾未来的希望,朝中会有一半的官员会从国子学里面选出,万一都是陈亮这样的人,大乾岂不是要完了。” 张阁老一时语塞。 正好南宋则来汇报姜洺钰最近的学习情况,姜永宁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想听听他的见解。 南宋则略一思考,“臣觉得,国子学的问题应该尽快解决。” 姜永宁希冀的看向张阁老。 张阁老知道长公主心意已决,无奈的叹息,“不知长公主打算如何?” 姜永宁勾了勾唇,“本宫,打算让南大人协助陛下完成这件事。” 二人震惊。 张阁老犹豫道:“公主殿下,陛下毕竟年幼,况且国子学的事情错综复杂,贸然让陛下去处理,不是有些不妥?” “陛下虽然年幼,但是入朝听政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想必张阁老也看过陛下最近批改的折子,已经有些样子了,况且,国子学牵扯甚广,虚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去做。” 姜永宁一脸心疼的看着张阁老,“本宫思来想去,满朝文武能够做成这件事的怕是就只有张阁老您了,可是阁老您日理万机,朝廷离不开您,若是被那群不学无术的家伙气病了,永宁怕是要羞愧难当了。” 张阁老这才没有反对,嘴角翘了翘后道:“陛下的确应该历练历练,国子学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若是处理好了,也有助于陛下收服人心。” 姜永宁高兴的点头。 南宋则听了全场,嘴角始终上扬,等张阁老优哉游哉的走了,他才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国子学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做?” 姜永宁笑容一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宫只有一句话,国子学是读书的地方,任何人不能在国子学内乱来。” 南宋则惊讶,眼里升起了浓浓的火焰,“长公主,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姜永宁忍不住叮嘱,“陛下到底年幼,有的时候难免会冲动,届时你一定要多劝着陛下一些。” 听上去倒是有点托孤的意思,南宋则的心里没由来的一慌,“长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姜永宁惊讶,笑出声来,“南大人误会了,本宫无事。” 晚膳的时候,姜永宁特意邀请了林北辞,明日他就要回到自己的府邸去住了,在这之前有些话要说一说。 姜洺钰也来作陪,“林侯爷,出宫后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这次的事情若不是阿姐极力保你,此时你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臣一定谨记长公主的大恩,终身不忘。” 姜洺钰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也不喜欢陆霁清,可是阿姐喜欢他,他又是质子,林北辞要杀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嫉妒,没有别的原因吗? 早前,姜洺钰一直以为林北辞做了这么多是因为羡慕和嫉妒,可最近这算时间跟随南宋则学习,他也成长了不少。 林北辞也惊讶于陛下的成长,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陛下,长公主殿下,臣听闻突厥来犯,臣请命前往边关。”林北辞抱拳请命。 姜永宁伸手去拉他却发现拉不动。 第89章 我可没说 姜永宁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边关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派了表哥去了。” 林北辞目露诧异,眼下这个时候朝中还有何人可派? 姜洺钰也道:“大表哥可厉害了,一定能够将突厥人打跑的。” 林北辞微微的凝眉,不露声色的问:“抚远大将军不是在江州吗?” “江州的事情有晋王一人就足够了。” 林北辞肉眼可见的失落,干笑道:“原来陛下和长公主已经有人选了,倒是我多虑了。” 酒足饭饱后,林北辞直接提出了告辞,姜永宁笑着调侃,“怎么这么着急,不妨再住一日。” “阿姐,你不懂,林小侯爷着急出去见姑娘呢!”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姐弟二人一唱一和,林北辞的脸皮抽了抽,眼里寒光闪闪,“陛下,长公主你们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要尽早安排好秋怜的身后事。” “既如此我就不拦着你了,有空进宫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是。” 目送着林北辞离开,姜洺钰小脸一僵,“阿姐,我觉得他有问题。” 姜永宁自然也看出来了,少年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我已经让乾天安排最好的人手去盯着他了,只要他不回到边关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出宫的路上,一人拦住了林北辞的去路。 林北辞扬了扬眉毛:“原来是你,听说你换宫殿了,可即便换了地方又如何,怎么没见永宁找你?”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巴,懊恼道:“我倒是忘记了,你刚被太皇太后惩罚,只怕还没好吧!” 陆霁清捏紧了拳头,冷下了脸。 小太监忍不住提醒,“陆公子,宫门快要落锁了,林侯爷今夜要出宫,麻烦让让。” 林北辞略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他。 陆霁清笑的意味深长,“前不久,我刚得到消息,突厥部落时疫泛滥,死了不少的人,你说他们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冒犯边关,莫不是有人答应了他们什么?” 林北辞面上不动声色,犀利的目光如一支利箭般射向了陆霁清,带着警告与审视。 陆霁清搓了搓手,拢了拢泛白的披风,“儿时的情谊不常有,还望林侯爷珍惜,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囚禁这么简单了。” 林北辞的笑容完全凝结。 “这里是大乾,不是大梁。”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的话不过是我随便说说,林侯爷别放在心上。” 林北辞咬了咬牙。 陆霁清施施然的走了。 林北辞深呼一口气,陆霁清你必须死。 二人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姜永宁的耳中,“他的手伸得够长的,连突厥的事情都知道。” “……” 早朝上,有官员参奏国子学本末倒置,便成了权贵子弟玩乐的地方。 姜洺钰震怒不已,决心要彻查此事。 姜永宁犹豫过后答应下来,点了南宋则和几名刚正的御史相陪,好好揪一揪国子学的风气。 下面的官员来不及反应,这件事就被定了下来。 姜永宁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决定三月初十这一日举行一次女官的选拔,所有在京的适龄女子都可以参加。 “具体的细节,本宫会让吏部的人拿出一个章程来,考试的题目由本宫亲自选拔,考试的范围比着大考来。” “长公主殿下,大考的范围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女子选官大可不必如此严苛。” 不少官员跟着点头。 在他们的眼里女子读书的能有多少人,即便是家中有些背景的,也不会像男子一样读书。 按照长公主的要求,怕是很多人都考不上。 “本宫也是想着宁缺毋滥,再者不能因为女子就放宽了政策,若真是降低了难度,日后在朝中行走怕也会被人轻视。” 姜永宁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众人。 “公主殿下,如果按照大考的标准,怕是没几个人能够考得上,这样一来长公主如此的劳心劳力岂不是得不偿失?” 姜永宁轻笑,“选女官一事最开始好像不是本宫提出的,难道不是诸位大人提出的吗,本宫不过是想要选出来的人能够服众,这难道是本宫的错吗?” 说话的官员哑言。 姜永宁厉声道:“礼部尚书。” “臣在。” “这件事由你亲自督办,办砸了本宫唯你是问,若是有人敢在从中做手脚,本宫决不轻饶。” “是。”礼部尚书闻言应了下来。 等到散朝,众人才想起了国子学的事情,可是陛下和长公主已经走了。 “你们说,长公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要整顿国子学了?” “我听说之前有人在宫里面打架,打架的人就是国子学的人,长公主派人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有人在国子学里面拉帮结伙欺负人,长公主一时生气所以就要整顿国子学。” “拉帮结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哪里都要拉帮结伙的,就连朝堂上都有,长公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钱大人突然身边没人了,之前站在身侧的同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离自己很远,“你们这是干什么?” “钱大人,你刚才说朝中有人拉帮结伙?” 钱大人脸色一白,圆滚的身子颤了颤,“我,我可没说。” 其他几人正要开口,突然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逃一样的走了。 钱大人正觉得莫名其妙,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转过身来,发现张阁老和方阁老以及御史台的唐御史就站在身后。 钱大人冷汗都出来了,刚才的话他们一定是听到了,思前想后,钱大人决定主动承认争取个宽大处理。 “下官一时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请几位大人恕罪。” 张阁老和方阁老没有说话,唐大人却轻哼一声,“你背后议论天子和监国公主,又无端揣测朝政,光是这两点就足够你拖了这身官衣了。” “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 唐大人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是御史中丞,肩负着监察百官的责任,二来,张阁老和方阁老看着,他就是想要手下留情也不行。 第90章 从长计议 方阁老和唐大人的脾气如出一辙,最是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官员。 “钱大人口不择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依我看不如一并罚了,既然长公主要揪一揪国子学的风气,御史台不防也趁机揪一揪朝堂的风气。” 本是一句玩笑,用来敲打钱大人的,也是用来敲打其他人的,可是唐大人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方阁老言之有理。” 方阁老:“……” 你应该能够听得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吧! 方阁老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唐大人,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万不可乱来。” 唐大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方阁老慎言,我岂是那种会乱来的人。” 方阁老用眼神回答他,你就是。 要不是你脾气刚正,怎么会选你做御史中丞? 方阁老担心会坏事,不断的给张阁老使眼色。 张阁老看着不断求饶的钱大人心烦不已,“钱大人,你在这里又哭又闹的,惊扰了长公主怕是你担当不起。” 钱大人的声音一收,不甘心的走了。 唐大人和方阁老纷纷看向张阁老。 方阁老给唐大人使了一个眼色,你去问问啊! 唐大人瞪眼,你怎么不去问问,凭什么让我问? 方阁老扬起了笑脸,“简知,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放跟我们说说?” 三人是同一届的进士,多年来关系还算不错。 张阁老面带愁容的摇头。 二人心中一慌,很少见到张阁老露出这样的表情,上一次这样还是先帝驾崩,长公主监国的时候。 方阁老耐不住性子,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朝政出了什么问题?” “咳咳……”唐御史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 方阁老不理他,继续看着张阁老。 张阁老没说话,抬手朝着两人行礼后朝着藏书楼的方向走了。 唐御史见状直接推了方阁老一把,方阁老猛然踉跄了两步,扭头瞪了一眼唐御史,快步跟了上去,终于在白玉石阶追上了人。 “简知到底怎么了?” “你觉得长公主提拔女官,是为了什么?” 方阁老沉吟片刻,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道:“自然是为了方便,长公主毕竟是女人,身边有女官辅佐总归是比男人方便,况且人言可畏,长公主将来终归是要嫁人的,身边围着一群男人传出去也不好。”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方阁老调动了左右的脑细胞思考,“为了拉拢官员?” 张阁老摇头。 方阁老没兴趣猜了,“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长公主是在提高女子的地位。” “提高女子的地位有什么用,况且光靠着几个女官就想提高女子的地位只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再者长公主未必是这个意思,我听着倒像是在敲打某些人。”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张阁老突然转身,朝着三省六部在皇城的办公区走去。 方阁老傻眼,“你不是来找书的啊,那你走这么远干什么?” 二人走后,姜永宁和姜洺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姜洺钰目送着两位阁老离去,抬头道:“阿姐,张阁老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姜洺钰诧异,“连阿姐也不知道吗?” 姜永宁会心一笑,轻轻擦去了他额头上的薄汗,一脸温柔,“我又不是张阁老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阁老不会生病吧!”姜洺钰露出了几分担忧。 太医说长时间将话憋在心里会生病的,张阁老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江山社稷离不开他。 姜永宁并不多言,“过段时间张阁老就想明白了,你与其担心张阁老,不如想想国子学的事情。” 年幼的姜洺钰眼里兴致勃勃,攥拳向前跳了一大步,扭头对着阿姐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阿姐,你放心不过就是收拾几个纨绔子弟,我心里有数。” 姜永宁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能都拉出去打板子。” 姜洺钰一僵,“为什么?我没有完成课业的时候夫子就会打我的板子,我就再也不会不完成了。” 姜永宁一僵,随后笑眯眯的道:“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听话懂事啊。” 姜洺钰感觉自己被夸了,洋洋自得起来,“的确如此,那阿姐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要从小处着手,不要什么都指望南宋则,他是协助你的,重要的事情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姜洺钰顿时笑不出来,感觉好难啊! 夜里,陆霁清再一次坐着马车来到了玉漱泉宫。 淡粉色的轻纱披在身上,不但不妩媚,反而添了几分诡异。 陆霁清不喜欢淡粉色,可姜永宁却偏偏让人准备了这个颜色的里衣。 看着面色潮红的陆霁清,姜永宁心情难得的好,“今日有些累了,帮本宫按按。” 陆霁清立刻担忧的望着她,只见她眼底青黑,似乎是没有休息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她伸手,搓搓手确认不凉后才轻轻的揉捏起来。 姜永宁舒服的呼出声来,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一张娇柔的脸,如同初夏粉和樱口琼鼻。 陆霁清眼里波光潋滟,好似泛光湖面,他轻轻的拔掉了插在姜永宁头上的簪子,身子前倾。 姜永宁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脸上带着标志的笑。 陆霁清喉咙剧烈的滚动起来,心中欲火难烧,炙热的双手仿佛要将姜永宁包裹起来。 “你找过林北辞?”姜永宁陡然出声,冷静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陆霁清浑浊的眸子瞬间清醒,手上的力道有轻有重,“是,问了一些心中所想,他没回答上来,生气了。” 姜永宁轻笑按住了他的手,将人拉到了身侧,“听说林北辞出宫后,砸碎了一屋子的瓷器,随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现在都没有出来。”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蹬鼻子上脸了! 姜永宁心中冷笑,面上温柔如常,“你是怎么知道突厥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在宫里吗?” 陆霁清明白,姜永宁还在惦记陆九,“大梁国的消息,陆九告诉我的。” 第91章 联手吗 比起大乾,大梁和突厥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突厥惧怕大乾的时候,没少滋扰大梁,尤其是最近几年大梁的朝政不稳,突厥没少趁火打劫,相对于大乾对突厥的轻视,大梁是真的把突厥当做是劲敌。 陆霁清心里默默思忖着,“公主莫不是想要和大梁联手除掉突厥?” “你意下如何?” 陆霁清清楚姜永宁的目的不止如此,但是不得不说,这是双赢的事情,起码从目前来说对姜永宁绝对是有利的事。 姜永宁见他不说话,双手按住了他的手,“其实,大梁和大乾都想要让治下的百姓平安度日,可是突厥和辽国总是在暗处盯着,让我们防不胜防,与其等辽国日益壮大,不如先除掉突厥,至少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腹背受敌。” 陆霁清突然反握住了姜永宁,“永宁,倘若我答应你帮你促成这件事,你可否答应我不嫁给别人?” 重活一世,姜永宁心中早就将嫁人一事抛到脑后,这辈子她会将前世失去的夺回来,好好守护大乾的江山,和陆霁清不死不休。 “好,我答应你。” 陆霁清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好,我帮你。” 看在陆霁清如此乖巧的份上,姜永宁同意他可以不用喝酒,但是晚上却不能留下来。 这对陆霁清来说已经十分的难得。 陆霁清走后,姜永宁命人打水沐浴,里里外外的洗了一遍才躺下,“陆霁清那边派人盯着点,最好能够找到陆九,即便是找不到也要弄清楚他在京城留的人手。” 赵嬷嬷应了下来,“公主这两天睡得不安稳,奴婢特意让太医院准备了安神香,希望公主闻了能睡得好一点。” 她睡不着是因为想的事情多,不过赵嬷嬷一心为她着想,她自是不会决绝。 景阳宫比起重华宫大了许多,伺候的人手也多了一倍不止。 姜永宁特意让内务府按照贵人的份例给陆霁清准备的,目的是为了羞辱陆霁清,同时也是为了监视他。 是她想错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陆霁清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她想错了,她应该给陆霁清多派一些人。 哪怕是陆霁清再回隐藏也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不着急,大辽,大梁总有一天都会是大乾的。 陆霁清每次侍寝回来总要缠绵病榻一两日,这次却是坐着车去坐着车回来,这说明长公主越来越宠他了。 连带着小德子小安子伺候的也更加尽心尽力了。 陆霁清拒绝了两人的服侍,“你们先退下吧!” 小德子小安子对视一眼出去了。 陆霁清来到窗前特意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人看见,随即拿起一本诗集看了起来。 满宫上下的人都知道陆霁清和南宋则杠上了,时不时就会去找人家比试,虽然大部分人觉得陆霁清实在自取其辱,但是陆霁清却一点都并不觉得,每日都捧着几本诗集研究。 一阵清风拂面,陆霁清的耳朵竖了起来。 “殿下。”陆九隐藏在暗处行力道。 陆霁清翻过一页诗集,端起了茶,“大乾有意和大梁联手铲除突厥,你派人传信给林相,让他极力促成这件事。” 突厥一直都是大梁的心腹大患,甚至比大乾和辽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突厥的人常年生活在草原,行踪不定,大梁不止一次想要将其消灭,但都因为不熟悉地形,或者战线拉的太长不得不放弃。 近年来,突厥屡次骚扰边关,大梁也有意要出手,如今姜永宁有意合作,倒是正中下怀。 不过陆九担心,“这不会是姜永宁的阴谋吧,想要我们大梁打头阵,她在后面捡现成的,甚至是捅我们一刀。” “她或许有这个意思,但是比起大乾,突厥更令人恼怒,眼下我们得目标一致,不妨合作,至于之后的事情,各凭本事。” 就算姜永宁有那个意思,可他们大梁也不是吃素的,不会明晃晃的被她算计的。 况且,如果大乾和大梁真的能够联手,殿下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就像是今日这样。 每次侍寝后,陆九都恨不得拔了姜永宁的皮,可这次殿下回来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反而神色激动,如沐春风,让陆九不得不怀疑姜永宁是不是有什么算计。 等殿下说出两国合作的事情,陆九顿时恍然大悟。 “殿下,既然是两国合作,不如您这次机会提出离开大乾,倘若大乾真的有诚意的话,应该会答应的。” 陆霁清深黑色的冷眸,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我会回去的不是现在。” 陆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仍旧忍不住劝,“殿下,姜永宁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您可别被她给骗了。” 陆霁清头也不抬,淡定如常。 陆九悄声的走了。 陆九来无影去无踪,以前宫里无人察觉,可现在不一样了。 陆九前脚离开了皇宫后脚乾天就跟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最后在城外的小树林失去了踪影。 姜永宁醒来,听闻乾天在外跪着请罪便知道又让陆九给跑了,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生气。 “让他进来。” 乾天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咣当一声跪了下来。 听得赵嬷嬷心神一震,再去看公主的样子,心道这个乾天比之前强了一点,但也知道强了一点而已,还是如此的没有眼力见。 姜永宁勉强打起了精神,“你是在哪跟丢人的,怎么丢的?” “在城外的树林,他应该是发现我了,中间跑了好几个地方,可是在小树林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应该是有人相助,属下没有完成公主的任务,还请公主责罚。” “责罚了你,谁给本宫办差,罢了,左右陆九来来回回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陆九不过是陆霁清的暗卫,却能够随意的进出皇宫,之前也就罢了,可现在乾天重见天日,他竟然也如此的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次他再来,属下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第92章 可以坐下吗? 姜永宁轻笑,“眼下陆霁清还有用处,陆九先留他一阵子,过些日子,你们二人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到时候你再多留心就是。” 乾天不解,“和他合作?” 姜永宁没打算跟他解释,“这两日,陛下要处理国子学的事情,我担心有人背地里会对陛下出手,你带领乾天其他的人暗中保护好陛下,另外盯着林北辞的人也不能少。” “是。” 前程书斋。 一老一少走了进来,掌柜的见两穿着不俗,尤其是上面的刺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用的,而且一定是朝廷的勋贵。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皮肤很白皙,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对四周的一切都很好奇,一看就是不时常出府的,冷不丁的出来对什么都好奇。 再看一旁的男人,态度格外的恭敬,应该是管家一类的人。 掌柜的整理了一番衣服亲自上前,“这位公子可是要买点什么?” 姜洺钰轻咳一声,打开了折扇。 掌柜的一见眼睛更亮了,这可是名家之作,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难道是世家嫡子? “你就是这家书店的掌柜的?” “正是,小的姓周,公子可以叫我周掌柜。”说着就要上前领着他进去看看,却被王公公一把拦住了。 “不要靠近我家公子。” 周掌柜尴尬的笑了笑。 姜洺钰打量着书斋的内部,中间的几排摆放着各类的书籍,最上面的一层摆放着珍贵的竹简,靠墙的柜子是笔墨纸砚,靠近窗户的位置摆放着几张桌子,几位读书人正在抄书。 姜洺钰突然对他们感兴趣起来。 周掌柜正要阻止,却被王公公拦住了。 周掌柜也不知道怎么的,顿时就不说话了,心里却越发的认定这位公子出身虽然高贵,却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了。 姜洺钰将目光锁定在最角落的一个学子的身上。 阿姐说过出了宫要多听多看,他发现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抄书都是有例文,可他却是完全默写,而且速度一点都不慢,一看就是胸有成竹。 还没有完全的背下来一整本书的姜洺钰最佩服的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崔泽身子一缩,下意识的看向了说话的人,发现对方是一个孩童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当他看到男孩身侧的王公公又紧张了起来。 “可以,可以。” 说着就要起身。 “你干什么去?” 崔泽小声的道:“你不是要坐在这里吗?” 姜洺钰好笑,“我是想要坐在这里,可是你也没有必要走啊。” 崔泽有些惶恐和不安。 姜洺钰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好的笑容,却吓得崔泽抖了抖。 也难怪他会害怕,换做是任何人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都会心里发憷。 王公公解释道:“公子不必紧张,我家少爷许久未曾出门,今日路过此地新生好奇故此打扰了。” 崔泽闻言,小心的看向了姜洺钰,见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没有半点的作弄和轻视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下崔泽。” “你姓崔啊,难道是崔家的人?” 崔泽闻言忍不住认真的打量了男孩一眼,苦笑一声,“我虽然姓崔却不是那个显赫的崔家,我父亲不过是县丞的主簿,家中略有几亩薄田罢了。” 姜洺钰倒也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好奇了,“你爹是主簿,这么说来你家应该算是有钱吧,你怎么在这里抄书?” 崔泽无奈,“家父虽然是主簿,奈何读书花销太大,即便是全家倾尽心血也勉强能够维持罢了。” 姜洺钰又问:“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国子学的人,你是自己考进去的?” “是。”崔泽感慨男孩的见多识广,越发的拘谨了。 周掌柜几次想要上前说话都被王公公一个眼神赶走了。 “掌柜的,哪位小公子是谁啊?”伙计看不过去,问道。 周掌柜吃了一肚子的气,语气不太好,“不知道,不过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送上门的肥羊?” 周掌柜眼前一亮,吩咐伙计,“去把库房里面我收起来的那套字画拿来。” 伙计有所犹豫,“掌柜的您不会是想要卖给这位小公子吧。”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的问题。” 不久之后,一道暴躁的声音在书斋内响起,“真是岂有此理。”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却只看到了一个男孩子的背影,以及一个战战兢兢的穷书生。 大部分的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周掌柜还以为是崔泽得罪了贵气小公子,连忙上前,“出什么事了,崔泽是不是你冲撞了客人?” 瘦小的崔泽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他……” 崔泽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周掌柜却认定了是他得罪了客人,“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以后我们店里再也不用你抄书了。” “掌柜的……我?”崔泽想解释清楚,却被周掌柜推开了。 崔泽还想说话,却见一直守在男孩身侧的仆人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崔泽不明所以,但眼下的有情况周掌柜是不会让他留下来了,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姜洺钰气的鼓鼓的,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王公公低声安慰,“公子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回头长公主知道了怕是要担心。” 一听阿姐的名字,姜洺钰立刻消气了,再次抬头发现眼前的人变了,“怎么是你,刚才的人呢?” 周掌柜笑的一脸菊花,“他冲撞了公子,我把他赶走了,公子若是想找人说话,找我也是一样的,关于读书这些事我知道的可不少。” 姜洺钰还是想要刚才的人,正想去找却见王公公冲着他点头。 姜洺钰放下心来,打量起了掌柜的,“你说你什么都知道?” “当然,不管公子想要什么书,或者想要什么文房四宝,珍奇古玩,小的都略知一二。” 可惜这些,姜洺钰都不想知道。 “不如你说说刚才的公子吧?” “他?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穷酸秀才,考上了国子学却没有钱读书,若不是我让他在我这里抄书,他怕是早就被赶出国子学了。” 第93章 读书人缺钱 “在国子学读书的人还能缺钱?”姜洺钰看似随口一问。 周掌柜一看小公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语气有些得意。 “公子有所不知,国子学是朝廷开办的学府,里面的学子的确是非富即贵,但是你说的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里面有一些人都是穷苦出身运气好考上的,自然就没钱了。” 王公公何等敏锐,自然看出了周掌柜的得意,冷着脸看了过来。 周掌柜突然心口一颤,反应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王公公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姜洺钰似乎没有发现细小的变故,“不是说国子学读书是免费的吗,课本和口粮都有发,不至于吃不饱吧!” 周掌柜迟疑起来,他不由得上下打量着这位公子,莫不是哪位御史大人家中的孩子? 竟然敢直言当朝天子,好大的胆子。 王公公身上散发着寒气,“公子问你什么,你实话实说就是了。” “是。” 奇怪明明只是一个仆人,为什么给他一种很有威严的感觉,这人到底什么来历啊! 周掌柜心中疑惑着,下意识的躬了躬身子,苦着脸道:“不是小的不想说,而是这件事不太好说,小公子要是实在想知道不如随在下去后堂?” “也好。” 姜洺钰跟着周掌柜来到了后堂。 周掌柜亲自奉茶,如此谦卑的态度姜洺钰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应,这份从容反倒让周掌柜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公子不知是那位大人府上的?”周掌柜试探的问道。 姜洺钰将姜永宁冷静霸气的样子学了个透,“怎么?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吗?” 周掌柜一听,汗毛猛地竖了起来,“不想不想。” 姜洺钰收起了笑容,“说说国子学的事情。” “是。” 周掌柜斟酌用词。 姜洺钰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用紧张,有什么说什么,我保证你今天说的话,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王公公心想,陛下不说不代表他不会说。 周掌柜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按照国子学的规定,每个学生每日发二升米,盐二两,四季衣服各两套,书本一类的也是免费的。” 姜洺钰点头,国子学的待遇他是知道的,当时他还请教过夫子,是根据什么定量的,夫子说是根据户部统计的数据,有些学子年纪大了带着一家几口来都城读书,每日二升米,盐二两足够一家三口人吃饱了,如此一来能减轻不少学子的负担。 当时他还觉得做国子学的学生很好,起码不用担心生计,可出来后看到的情况却和想的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崔泽为什么过得如此潦倒?” “问题是东西到不了学子们的手里,国子学学子众多,夫子,博士,学官也不少,各类的节日就不用说了,生辰寿宴都要送礼,有的学生为此甚至欠下了不少的债务。” 崔泽算是其中过得算是不错的,起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抄书的本领,可并不是其他学子都有这样的本事。 许多人因此不是沦为爪牙就是主动退学,总之,无出头之日。 “岂有此理。” 周掌柜心里一寒,剩余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同一时间,姜永宁拍桌而起,“岂有此理。” 赵嬷嬷亲自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姜永宁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将手中的情报捏紧,“做的不错,辛苦了。” “谢公主夸赞。” 当初,姜永宁启用乾天后,除了面上的武功高手乾天外,乾一等人被她分派到各地方收集情报,谋划了几个月,总算是有所收获了。 可是却将姜永宁气得不轻。 她万万没有想到朝廷六部竟然背地里,腐败成这样,倘若不是乾一她和陛下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这件事暂时不用告诉陛下。” “是。”和木头脸乾天不一样,乾一面容非常的和气,随便攀谈就能很快和人结交成好友。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情报探查了。 姜永宁翻看着乾搜集上来的情报,觉得犹未足够,“本宫要的是一县一乾天,现在的人手远远不够。” “公主殿下,眼下乾天人手不足只能做到如此,不过只要公主和陛下信任,属下有信心一年之内做到一县一乾天。” “好。” 姜永宁喜欢他的魄力,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 倘若前世她就启用乾天,或许结局…… 姜永宁将一些不好的念头赶了出去,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乾天是所有“乾天”中武艺最高强的,但是真正管理乾天的却是乾一,乾天负责暗杀,乾一负责情报,二者相辅相成。 “本宫和陛下不会让你们躲在暗处太久,有朝一日,本宫和陛下会给你们光明正大的身份,你们也不用担心会再被蒙尘。” 乾一心中一颤,光明正大吗? 乾天是暗卫是杀手,注定一辈子都要躲在暗处。 可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活在人前了吗? “乾天必定誓死相报陛下和公主的恩德。” 安抚好了乾一,乾天走了进来,黑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别人欠了他多少钱。 姜永宁好笑,“乾一被重用你不高兴了?” 乾天点头后又摇头。 傻子! “你放心,乾一永远都无法代替你。” 自然你也无法代替乾一。 不过后面一句话姜永宁没有说出来。 乾天琢磨了一下,不太矜持的笑了。 赵嬷嬷端茶进来,正好看到乾天傻呵呵的笑,只觉得刺眼,不知道公主是怎么忍受的。 乾天走后,赵嬷嬷忍不住吐槽:“公主,乾天看着像是个木头,没想到还真是木头。” “木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嬷嬷细想,乾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陛下和公主的安全,有太多心思反而不好。 周掌柜一开始还拘束着,可是随着姜洺钰问的越多,他的防备心反而越少,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大户人家的公子还好一点,人家不差这点东西,从地方府学考上来的乡贡就不好过了。” 第94章 只能退学 “像是崔泽这样的还算是好的,靠着自己抄书勉强能够糊口,有些干脆只能退学了。” “退学?” “是啊,有人退学,空出来的名额就有人顶上,大部分都是官员家中的子弟。” 姜洺钰听了不少国子学的内幕,本以为已经能够做到平静如水了,可眼下胸中的怒火依旧难平,“朝廷规定官员家中可以送孩子免费入学,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名额?” 周掌柜轻笑一声,“小公子有所不知,大部分的官员手底下只有一个名额,但是自家的孩子却不是只有一个,家里只有一个嫡子的倒是还好一点,就怕有好几房嫡子的。” 僧多肉少,不够分啊! 少年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凶光,磨了磨牙根,“朝廷就没有人管吗?” 国子学归礼部管,礼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 “阿嚏……” 礼部尚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一侧的中年男子频频侧目,“岳父大人,可是着了风寒,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赖尚书摆了摆手,“不必了,无碍。” 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赖尚书深呼吸,心中的不适渐渐消散,看着殷勤侍奉的女婿,露出了些许的不满。 “这段时间,长公主让陛下彻查国子学,你身为国子学的国子学司业,应该留在国子学等待陛下的召见,总是跑来礼部做什么?” “岳父大人,小婿心中不安啊!” 赖尚书瞥了他一眼,“不是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吗,你慌什么,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问题,也有祭酒顶着,不会有你什么事。” 国子学里面有猫腻,身为礼部尚书早就有所察觉,但是他迟迟没有管,一来国子学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朝中勋贵的子弟,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不少人。 二来,国子学是读书人的地方,读书人就应该好好读书,读书能出多大的差错,也就是大闹,谎报成绩一类的,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赖尚书不慌,问题是他女婿心虚啊! 赖尚书见他不语,心中咯噔了一下,“彭俊,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彭俊受不住赖尚书的目光,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赖尚书心中一凉,自己的女婿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如果不是事情十分严重,他不会如此的心虚,他深吸了一口气。 “把你做的事情全部说来。” 彭俊支支吾吾半天,越说赖尚书的脸色越黑,砰的一声将茶点扫落在地,“截留朝廷拨发给学子的粮食和书籍,收受贿赂篡改大考名单,冒名顶替,罔顾法纪,你……你简直不知廉耻……” 赖尚书读了一辈子的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骂他。 本来他就觉得奇怪,好好的陛下和长公主怎么突然要查国子学,原以为是陈亮和傅长容的事情引得陛下不满,却没有想到背地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事。 “岳父大人,我也是没有办法,小婿不过是区区司业哪里敢拒绝的了那么多大人。”彭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本以为这些小事小婿能够处理得好,没想到下面的人越来越贪心,竟然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岳父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赖尚书颇为后悔当初怎么就觉得彭俊是个好人,将女儿嫁给他了呢? 当初彭俊也算是有些文采,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进士,赖尚书看过他写的文章觉得不错就有了招婿的心思,哪成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早知今日,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赖尚书一脚将彭俊踢开,彭俊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来,“岳父大人,您想想元娘,倘若我出了事元娘怎么办,赖家也有可能被连累啊!” 赖尚书火冒三丈,狠狠的扇了他两巴掌,打的手都麻了,“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情会连累赖家,当初想什么了?” 彭俊捂着被打肿的脸丝毫不敢有怨言,“岳父大人,小婿不敢了,这一次您可一定要救救小婿,我一人死了不足惜,可前往不能连累了几位舅兄啊!” 想到几个儿子,赖尚书只觉得脊背一寒,看向彭俊的目光如同吃人一般。 …… “怎么管啊,能够在国子学当差的不是有名声就是有权,谁敢管啊!” 姜洺钰挺起了腰板,“阿……长公主和陛下一定会管得。” 周掌柜耻笑一声,“陛下年纪还小,只怕连字都没有认全,长公主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女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也不敢得罪读书人啊!” 姜洺钰:“……” 晚膳的时候,姜永宁姜洺钰吃饭的时候闷闷的,连最喜欢的八宝鸭都不吃了,问他什么都不说,只好叫来了王公公。 王公公倒是没有将在前程书斋的事情隐瞒。 在王公公看来长公主并不想和陛下夺权,自然也没有瞒着长公主的必要。 姜永宁刚从乾一的口中得知了国子学的事情,未曾想姜洺钰竟然自己查到了。 姜洺钰读书不久,未经凡尘侵染,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气闷,不过让姜永宁欣慰的事他竟然会瞒着自己了。 身为皇帝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对他这个姐姐也要适当的防备,否则这个皇位他坐不稳。 姜洺钰闷闷不乐的翻看着折子,看了好几页也没有看完,懊恼的将折子扔在地上,“谁写的折子怎么这么长,这么多字,这不是欺负朕看不懂吗,让人打回去重新写。” 中书舍人立刻上前捡起了折子,刚要起身,折子就被人夺了去。 中书舍人正要开口发现眼前的是长公主立刻低下了头。 姜洺钰心虚了起来,“阿姐,你怎么来了?” 姜永宁微微一笑,“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和陛下单独说。” 退下去的几人给了陛下一个同情的眼神。 姜洺钰的肩膀跟着一塌,不等姜永宁开口,直接承认错误,“阿姐,我错了,不应该发脾气。” 姜永宁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姜洺钰诧异的目光中,拉起了他的手,“王公公跟我说了。” 第95章 不值得 姜洺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王公公。 王公公干笑着赔礼。 “你也别怪王公公,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姜洺钰叹息,“阿姐,可是我就是生气,朝廷拨给让学子们免费吃穿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读书,可是那些人倒好竟然克扣学生的东西,简直枉为师表。” “还有那些大臣,平日里说的冠冕堂皇的,私底下竟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简直令人不齿。” 朝堂上那么多人,姜洺钰自以为了解他们的性子,他们之中有人心机颇深,有人是老油条,有人是老狐狸,有人脾气暴躁一点就着,有人绵里藏针杀人无形…… 可他今日才发现这些大人原来有两幅面孔,朝堂上一副面孔,私底下又是另外的样子。 姜洺钰懊恼不已,在姜永宁面前也没能收住情绪。 姜永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让你来办这件事了吧!” 姜洺钰低下头,“明白了,阿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让我来看看大臣们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 “我可没有这么坏,一开始让你查国子学本意是让你在读书人心中树立一个好皇帝的形象,我也没有想到国子学背地里如此的不像话。” 姜永宁的确没有想到,早知如此她就应该亲自查,不会让姜洺钰插手。 “阿姐,真有点害怕。” “怕什么?” 姜洺钰低头,“朕怕当不好皇帝,也怕镇压不住朝臣,更怕读书人和天底下的百姓对朕失望。” 姜永宁勾起了姜洺钰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你还小,慢慢来,阿姐会帮你的。” 姜洺钰破涕而笑,“阿姐,你最好了。” 姜永宁带着他去御花园跑了一圈,见他情绪平复了不少才放心。 “你觉得崔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洺钰和崔泽短短接触了不到一个时辰,却觉得对方是一个难得的有才之人。 “阿姐,我觉得此人不错。” 姜永宁示意盛品兰,拿出了一份吏部的官员调配折子。 “崔泽的父亲是和县的主簿,一个月前和县的县令升官了,县丞病倒了,如今和县的一切都是崔主簿管着。” 姜洺钰眨眨眼,不明白阿姐提起崔主簿做什么。 “我让人查过和县前前后后换了三个县令,两个县丞,全都是高升走的,唯独主簿一直都是崔主簿,听说此人很有些本事,但是因为秀才出身没有高升的机会,陛下既然觉得崔泽堪大用,不如赏他一个恩典。” 和县的县令由主簿顶替,这件事在朝中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大人,派往江州的官员名单被长公主打回来了,说让我们再斟酌斟酌。” 吏部戴尚书诧异,“派往江州的官员名单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一般定好的事情,呈上去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轻易不会出现变故,除非是有事发生。 戴尚书问在场的人,“最近,吏部办的差事有什么让陛下和长公主不悦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角落里面一个年轻的主司站了出来,“昨日,陛下把和县的县令被陛下换成了崔升。” “谁?” “崔升。” 一个小小的主簿不会引起戴尚书的关注,让他关注的是和县,和县可是一个风水宝地,也是历年来必抢的位置,也是吏部的发财树之一。 “崔升原本是和县的主簿,多年来和县能够屡次被夸赞都是此人功劳颇大,只是不知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戴尚书沉默不语。 有人猜测,“或许是因为章博士和温大人争得太厉害了,陛下和长公主才从当地提拔了一人,但是按照常理应该提拔县丞而不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啊!” “就是啊!” 吏部众人纷纷不解,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个崔升怎么就入了陛下和长公主的眼。 章博士是国子学的博士,门生不少,他的儿子之前在选拔的时候正巧排在了最后一名,章博士不想让儿子去兵荒马乱的江州,想尽了办法买通了吏部的人将儿子调到和县。 谁不知道和县是个好地方,只要能够安稳的待上几年就能够升官。 不巧的是礼部的温大人也想将自家的儿子调到和县。 章博士和温大人明争暗斗了许久,也就是最近陛下和长公主盯着国子学,章博士才退了一步,没想到还是引来了陛下和长公主的关注。 戴尚书一时也拿不准姜永宁的意图,“既然是陛下和长公主的意思,吏部照做就是了。” “可是大人,崔主簿不过是小小的秀才出身,直接提拔为县令是不是不妥,吏部要不要上书提醒一下陛下?” 戴尚书冷脸训斥,“糊涂,你以为陛下和长公主在敲定崔升的时候没有调查过他吗,换句话说,长公主既然让崔升做县令,说明长公主已经知道和县的事了,此时我们提醒陛下和长公主,这不是上赶着被打脸吗?” 众人恍然大悟,“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殊不知,戴尚书心里和泛起了嘀咕,和县距离京城有上百里,陛下和公主是怎么知道他的? “糟了!” 戴尚书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眼睛惊恐圆睁。 “长公主既然知道崔升,说不定也知道其他人,赶快去把各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重新看一遍,考核不好的先不要安排位置,提拔几个有实干的。” 吏部的动作比姜永宁想的要快,看着新送上来的名单,姜永宁略一思考同意了。 朝堂上,戴尚书看着似笑非笑的长公主,心里生出了一股寒意,大热天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戴尚书,派往江州的名单准备好了吗?” 戴尚书心道来了来了。 “回长公主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戴尚书当众将名单念了出来,本来稳如老狗的几位官员差点站起来,不少人越听越不对劲,这上面的人怎么这么耳熟? 再看上面淡定如常的长公主和陛下,不少人都没有弄明白吏部这是怎么了。 第96章 吏部费心 戴尚书心里同样备受煎熬,察觉到异样的眼神,他也不敢停下来。 “以上就是派往江州的名单。”戴尚书说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得出来吏部费心了。”姜永宁面带笑容,对吏部从上到下夸了一遍。 直夸得吏部官员战战兢兢,汗毛竖立。 这时,察觉到不对的唐大人站了起来,“吏部拟定的名单和之前有很大的出入,怎么突然变动这么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戴尚书。 戴尚书心里苦,面上一副为国分忧的模样,“江州的势力错综复杂,之前选派的人多半都是没有经验或者没有背景的人,吏部担心这些人到了江州镇压不住当地的势力,所以选派了一些更有实力的人。” 众位官员:“……” 废话谁不知道江州民风彪悍,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让自己家的孩子过去,万一再有什么民变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然而,大家心里想归想却没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只有一两个人变动也就罢了,偏偏变动了这么大,且大部分都是朝廷官员或者大家族出身的官员。 吏部没有胆子这么做,必定是长公主和陛下的意思。 不对,陛下年幼,朝中的事情都是长公主做主,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姜永宁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美眸里带着笑意,“戴尚书思虑周全,可名单上的人都是朝中官员之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有人怪本宫?” 当然怪了! 可谁敢说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张阁老的身上,希望张阁老站出来制止,毕竟张阁老的孙子也在名单里面,而且还是最贫困的县。 张阁老思虑过后的确站了起来,“朝廷选派官员本就是按需分配,倘若中间除了什么变故,也是时运不济,怪不到长公主的身上。” “张阁老深明大义,本宫甚是欣慰。”姜永宁扫了一眼众人,“其他人有什么意见吗?” 有意见,可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却又在心里期盼着别人能够站出来。 就这样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派往江州的官员名单正式敲定了。 姜永宁趁热打铁,不给他们反悔求情的机会,直接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三日后出发,眼下兵荒马乱的,本宫也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郑茂林本宫命你带领五百禁卫军护送众位大人前往边关。” 郑茂林一直为母亲的事情担忧,担心会牵扯到郑家的身上,如今被姜永宁点名派遣想来是不再怨郑家了。 “臣遵旨。” 众位大臣面如死灰。 午后,姜洺钰再次乔装改办出宫了,和上次不同的事,这次他的身边多了南宋则。 姜洺钰一路上没有说话,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南宋则。 南宋则是姜永宁找来的,目的是看着姜洺钰不要出现太大的乱子。 但是,姜洺钰却想自己做出一番成绩来,并不是很想让人帮忙。 “陛下,可是不希望臣来?” 到底是教导自己的夫子,姜洺钰即便是心中不悦,也不敢说出口,“南夫子说笑了,有南夫子协助,朕心中甚悦。” 分明是不悦! 明明是亲姐弟,可是皇帝的性子却越不如长公主沉稳,“陛下想好了要从哪里入手吗?” 说到正事,姜洺钰早有准备,“今日是国子学月考的日子,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够有所发现。” 姜洺钰翘着腿,信誓旦旦的样子说明他早有准备。 其实,南宋则在奉命协助姜洺钰之后,也派人调查过国子学,也查到了不少的东西,只是他不知道陛下查到了什么程度。 “陛下,倘若稍后发现了什么,可千万不要激动。” “放心,喜怒不形于色,阿姐说过很多次了,朕都记住了。” 南宋则打量着他格外兴奋的脸,轻笑着摇头。 国子学坐落在都城以南靠近皇城的位置,建朝初期设有祭酒一人,司业两人,下设丞和主簿各负责教学事务。 如今随着,国子学招收的人数越来越多,国子学的官员也由一开始的五十人扩展为如今的一百五十人。 一个小小的国子学,学生不过五百人,却有一百五十个官员,过于冗杂。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国子学的侧门,早就等候在侧门的人悄悄的将门打开了。 姜洺钰听着里面学子玩耍的声音,顿了顿脚步,“今日不是国子学月考的日子吗,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玩?” 姜洺钰怒目而视。 南宋则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就连王公公也忍不住皱眉,只见在国子学的草地上,不少学子正在喝酒唱曲,甚至还有人袒胸露背的划拳,这哪里是读书的地方,分明是勾栏院。 “他们太过分了,王公公你去派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打上二十大板。” 王公公忙劝道:“陛下消消气,您难道忘记长公主说的话了吗?” 提到姜永宁,姜洺钰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姐说了不能打板子,可是这些人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学堂当做是玩乐的地方。 南宋则也道:“陛下消消气,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家里人的势力作威作福罢了,问题不在这些人的身上,不如我们去考场看看如何?” 姜洺钰气不过,“王公公,你派人把这些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来,回头有机会再打他们的板子。” 王公公连忙应了下来。 考场的四周倒是安静,门口有夫子守着,却不是在监考,而是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说闲话,嘴里面污言秽语。 远远的听着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街头上的地痞流氓碰在一起讨论谁家的姑娘好看,谁家好欺负。 姜洺钰贝齿轻咬,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几乎要把眼前这些不成体统的夫子燃烧殆尽。 王公公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陛下喜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南宋则按住了他的肩膀,对着他摇头。 姜洺钰再次压下了火气。 第97章 彷徨 可当他看到崔泽一个人写完了数份卷子,转眼间就被夫子扔进了纸篓,心中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 “王公公,去将禁卫军叫来,把国子学给朕围了。” 南宋则连忙劝道:“陛下,不可,贸然围了国子学怕是会让读书人的震动。” 读书人的势力不可小觑。 姜洺钰垂眸思考片刻,这时,却看到崔泽小心翼翼的从纸篓里面将试卷翻找出来,一份一份整理好。 有这同样精力的学子凑上来问道,“崔泽,你还捡起来干什么,都没用了。” 崔泽笑着道:“背面还能勉强用一用。” 那位学子点头,“说的也对,早知道夫子们不看抄的时候就不应该写那么多,说不定还能够藏起来一些好纸留着以后用。” “没用的,夫子们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哪怕是有半张没用的纸他们也不会便宜我们的。” 另一人凑上来说。 三人一起叹息,哪位学子继续道:“听说陛下要整改国子学,也不知道怎么整改,希望不要闹得太大,我还想再坚持一年考个官放出去呢!” “不用想了,听说这两年的科举名单都定下来的,大考也一样,语气想着考官,不如想想怎么熬过这两年不被除名吧!” “说的也是。” 崔泽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抄书,你们呢?” “我们也要抄书,再有几日就是祭酒的寿辰了,今年的礼物还没准备呢!” 三人又是一阵叹息。 姜洺钰很想站出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国子学的这些当官的简直该死。” 在姜洺钰看来,这些人留在国子学就是败坏朝廷的根基,也是在浪费国库的银子。 “陛下,国子学的问题一直存在,公主让您来处置,是希望让国子学成为真正选拔官员的府学,陛下应该摆正心态,不能操之过急。” 是他急躁了! 姜洺钰虚心请教,“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南宋则道:“国子学的问题在于学生,更在于管理的夫子和当官的人,陛下应该从这些人入手。” 姜洺钰垂眸思考片刻,“你说得对,朕不应该只盯着学生,应该先从当官的入手。” 姜洺钰又在国子学流连了将近一个时辰。 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家里人不放心进来陪着,这种情况在国子学也算是司空见惯。 出来后的姜洺钰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阴沉着的脸反而更让人担忧。 马车半路先送了南宋则回府。 “陛下,您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奴才看着担心。”王公公害怕的快哭出来了。 姜洺钰目光呆滞的看向马车外面,繁华的街道上,有热闹的铺子,有来往的行人,可为什么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发自内心的笑呢? 就好像是崔泽一样,明明受了委屈,脸上却还带着笑意,笑的让他这个做帝王的惭愧不已。 “以前,朕觉得只要好好的读书,早一点长大,皆可以减轻阿姐的负担了,可直到现在朕才觉得做皇帝真的不容易。” 王公公是伺候先帝的老人了,先帝驾崩之后本应该在皇陵守灵,可姜永宁担心姜洺钰身边的人不顶事才将他留在了皇宫。 “奴婢自小伺候先帝,亲眼看着先帝长大,自从先帝登基,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呕心沥血的治理国家,尚且会有贪官污吏,挨饿的百姓,陛下还小以后会比先帝做的还要好的。” 姜洺钰摇头,伤心的垂眸,“我怕我做不到,给父皇丢人,连累了阿姐为了受累。” 王公公手忙脚乱的擦拭着,“陛下,别难过,依奴婢所见,您还是太小了,平日里应该多跟长公主学着点,日子久了也就会了。” 在王公公的心里,长公主在驭人之术上比之先帝还要强上许多,唯一的缺点是长公主是女人,总会被世人误解。 陛下虽然年幼,却心思机敏,朝中又有像张阁老这样的忠义之辈,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称职的好皇帝。 马车缓缓的驶入皇城,然而不久之后又有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陆霁清跳下马车,快速的搬来了马凳,“公主,请下车。” 这般伶俐哪有半点做皇子的模样。 姜永宁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二人并肩走在宫中的甬道上。 “听说大梁也国子学?” “是。” 大梁的国子学是仿照着大乾的国子学开办的,招收的也都是朝廷官员的子弟,却没有官品之分。 所有的官员之子都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国子学,每年也会从民间招收学子,人数上却比官员之子少许多,不足一成。 在陆霁清看来,大梁的国子学制度有待改善,但是在不论品阶这一点上却比大乾做的好。 可大乾和大梁的情况有所不同,大乾地域辽阔,文化底蕴深厚,阶级分层明显,且根深蒂固,想要破解绝非一日之功。 二人来到了弘文馆的高楼上,将大半个都城的风貌尽收眼底。 姜永宁心里一阵失落。 姜洺钰感到了无力,其实她也是一样,内心深处也生出了些许的彷徨。 抛开前世陆霁清的关系不提,即便没有陆霁清她真的能够守住大乾的江山吗? 不知何时,眼前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竟然是一只红色的凤凰,翱翔九天。 姜永宁正想着,手中多了一根丝线。 陆霁清凝望着她,凤眸中藏着无尽的情,“做了好几日,希望公主喜欢。” 姜永宁心里一暖,前世陆霁清对自己一直冷冷淡淡的,她曾经多次邀请他去放风筝,他都说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从来不肯陪自己,如今倒是连作风筝都会了。 这样的感觉很好。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就像是这风筝,被一根细线绑着无法逃离着皇宫?” 姜永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陆霁清却十分认真的说,“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逃离,我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 第98章 不平静 姜永宁被他的话语撩拨的心乱了起来,她努力的克制,可是心依旧无法平复。 陆霁清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了,如果他是演的,他的演技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可如果不是,他的这份感情足够炙热。 前世,陆霁清一心厌恶自己,想要逃离大乾,举兵攻打大乾,可如今他处处捧着自己,粘着自己,他的心里还会想着离开大乾,攻打大乾吗? 微风吹来,姜永宁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怎么心软了? 哪怕是陆霁清真的对自己有情义,他也不会放弃大梁的皇位,更不会放弃自己的野心。 “去宣政殿。” 宣政殿内,姜洺钰一笔一划的批改着奏折,几位中书舍人和御前行走时不时的侧目,今日陛下好似十分的安静,没有问问题,也没有想偷偷溜出去玩。 要不是王公公就站在一侧,他们怕是要以为眼前的陛下是他人假扮的。 姜洺钰绷着脸,全神贯注的盯着奏折。 这份奏折是鲁州刺史传来的,鲁州自开春以来未见一滴雨,鲁州刺史担心会影响收成,特此上报准许鲁州自行筹备粮食,已备案不时之需。 姜洺钰在折子上写了自己的意见,放在了左手侧,左手侧的奏折都是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或者要等阿姐和六部的人商量一下在决定的。 “王公公,朕有些饿了。” 没有人回复。 姜洺钰蹙眉,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满殿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姜永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侧,“批改完了?” 姜洺钰有些紧张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阿姐不会是知道了他回来发了一通脾气,来训斥他的吧! 姜永宁刚开口,姜洺钰就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阿姐,朕错了,朕不应该乱发脾气,砸坏了瓷器花瓶,阿姐你罚我吧!” “你还发脾气了?”姜永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洺钰咋舌,难道阿姐不是来教训他的,那他刚才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王公公端着茶点走了过来,见陛下跪在地上,也跟着请罪,“长公主殿下,陛下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心情不好,绝不是故意放纵,请长公主殿下饶了陛下这一次吧!” 姜洺钰无奈的看向王公公,他觉得自己的笨都是被王公公传染的,阿姐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她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姜永宁嘴角勾勒一抹玩味的笑意,“王公公,陛下往常也喜欢发脾气吗?” 此话一出,王公公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忙解释,“不多,不多,陛下从不轻易发脾气。” 也就是说有发脾气了。 姜洺钰像是一只偷腥被抓到的小猫,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有点脾气好,要是没有脾气岂不是随便被人拿捏了?” 姜洺钰面上一喜,“阿姐,你没生气啊!” 姜永宁朝着他招手,“你做的很好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再说了谁说了帝王不能发脾气的。” “可是阿姐之前不是还说要喜怒不形于色吗?” “喜怒不形于色是不让周围的人看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又没说不让你发脾气,不过发脾气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要轻易的发脾气知道吗?” “知道。”姜洺钰一副受教的样子,接过王公公端上来的茶,殷勤的送到了阿姐的手中。 姜永宁浅尝一口就放下了,看得出来他有话要说,“说吧。” “阿姐,今日出宫我发现了国子学有很多的问题。” 姜永宁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怎么处理?” 姜洺钰愣了一下,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按照他的意思应该将所有人抓起来打一顿才好,可南宋则的话说的不无道理。 “阿姐,国子学的问题虽多,但是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学官夫子,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治理国子学,其他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姜永宁的脸上凝着笑意,拍了拍姜洺钰的肩膀,“这一次出宫想来收获不小,没有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打板子,不错。” 姜洺钰心虚的摸头,“都是南大人想的,按照我的意思的确是想要将他们打一顿算了,可是随即又想到如果都打了,怕是会有人怨恨上朕,与其找学生的问题,不如从根上解决问题。” 姜永宁觉得当初让南宋则做姜洺钰的夫子真是一招好棋。 “既然你想到了如何解决问题,那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姜洺钰抑制不住的紧张,阿姐的意思是要将这件事完全的交给自己处理,这还是他头一次全权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免有些兴奋。 “朕想找一个正直的人坐镇国子学,此人必须要品德高尚,还有要足够的威望,出身最好还不能低,不过朕一时间还没有想到满朝文武谁最合适。” “人选不是没有,就看你能不能请他出山了。” 姜洺钰眸子闪了闪,“此人是谁?” “听说孔大家来了都城,如今就在城外的寒山寺落脚,此人才华斐然,号称大师大儒,倘若你能够请得动他出山,国子学的问题便可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孔大家竟然来了都城,这件事朕怎么不知道,没听人提起啊!” “乾天查到的,区区小事就没有告诉你。” 姜永宁说起了孔大家的事,“几年前孔大家唯一的儿子突发疾病死了,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小孙女,孔大家早不来京城晚不来京城,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想要给她的小孙女找一个靠山。” 姜洺钰眼睛一转,“他的小孙女多大了?” “比你小一岁。” “阿姐,放心朕知道怎么做了,一定能够请得动孔大家出山的。” 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倒是让姜永宁刮目相看。 等回到梧桐宫,姜永宁才后知后觉,“陛下不会是以为我想让他娶孔大家的孙女吧!” 赵嬷嬷想了想,“不能吧,奴婢瞧着陛下似乎还没有开窍,应该不会想到这一点。” 姜永宁点了点头,“说的也对。” 第99章 无力感 虽说姜永宁打算让姜洺钰一个人来处理国子学的事情,可她却不打算真的不插手。 深夜,梧桐宫昏暗无光。 “殿下。”乾一躲在阴影里轻声道。 姜永宁仰卧在贵妃榻上,一侧的是一个鎏金异兽纹铜炉飘出了缕缕青烟。 姜永宁扶着额头,顿感一阵无力,她强撑着身体。 “今日陛下从国子学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想来都是因为无德夫子误人子弟的缘故,让乾天的人好好查查,将那些背地里收受贿赂,无德无才的人收拾了,记住要做的不留痕迹。” “那祭酒呢?” “暂且让他活着过完今年的寿辰吧!” 乾一点头应下正要离开,姜永宁却叫住了他,“林北辞都在做什么?” “林侯爷出宫后,风光大葬了秋怜姑娘,寻了一处风水宝地,还搭建了茅草屋,时不时的便去凭吊一番。” 林北辞什么时候对秋怜如此的情根深种了,难道是因为愧疚? 不对! 姜永宁猛地坐直了身子,“秋怜的坟墓和茅草屋都查过了吗?” 乾一迟疑了一下。 姜永宁咬了咬牙,“去查,日后再有这等疏漏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 与此同时,景阳宫内陆九也在汇报,“常年并没有回到江州,而是半路转去了江南对外说是购买粮草,可是根据我们的人探查,常年购买的粮食,足够晋王手下的士兵吃上两年了。 她果然重生了! 压在陆霁清心头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之前他还抱着侥幸的心里自欺欺人,一切都是误会罢了,可常年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姜永宁真的重生了。 陆九不明白为何殿下突然间如此的颓废。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常年的大量购买粮草,说不定晋王因为阳平郡主的事情和姜永宁生出了嫌隙,打算造反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陆霁清颓废的摆了摆手,“不,常年的举动不是晋王授意的是姜永宁。” “姜永宁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今年天下会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姜永宁定然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在做准备。” 陆九眼睛一亮,差一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殿下,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大乾乱了对大梁来说绝对是好事。” 陆霁清拳头抵着额头,摆手道:“这次的大旱牵扯到了大乾和大梁,我们不能从中做手脚,还要极力的帮忙。” 前世,就是这一年大乾国力土崩瓦解,各地方战乱频发,逐渐走向了末路,同年大梁也遭遇了旱灾,虽然没有如此的严重,却也无力和大辽对抗,最后不得已接受了大辽的合作,一同颠覆大乾。 倘若这一次,大乾能够平安的度过这次的旱灾,或许就可以解了前世的危机,倘若大梁的铁蹄没有踏入大乾,永宁是不是就会原谅他了? “殿下,您怎么了?” 陆霁清拢了拢披肩,陆九见状颇有些心疼,“殿下,您的身体比之前差了许多,要不要找个大夫给您来看看。” “不必了,大乾的御史已经看过了。” “大乾的御医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姜永宁的命令故意不治好您的身体,所以您才会这么怕冷的。” 想到这里,陆九心里就恨不得将姜永宁鞭笞一千下一万下。 陆霁清担心陆九会乱来,警告道:“不要将姜永宁筹集粮草的消息泄露出去,另外你派人去大辽分批购买粮食,买回来的粮食一半交给林相,一半运到大乾的境内。” 陆九气息都乱了,“殿下,您不会是想要送给姜永宁吧!” “是诚意,大乾和大梁大旱,大辽一定会趁虚而入,粮食就是合作的诚意。” 比起大乾,陆九更加不喜欢大辽,心里勉强同意了。 陆霁清又问:“潇湘找到了吗?” “林北辞将人藏得很深,之前查过了几次,但是都被转移了,目前并没有潇湘的下落。” 林北辞杀人不眨眼,却多次保护潇湘,说明此人知道他不少的事情,对他来说一定十分的重要,倘若能够抓到此人,一定可以揭穿林北辞的真面目。 如果他是林北辞的话,会将这么重要的人藏在什么地方呢? “林北辞最近常去什么地方?” “林北辞经常去青楼,但是也不会停留太长的时间,我们的人悄悄的跟着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和林北辞在一起的姑娘也查过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 “除了青楼就是郊外了,林北辞给那个交秋怜的姑娘找了一处风水宝地,时不时的会去探望。” 潇湘是青楼的人,林北辞没那么大的胆子将人留在青楼里面,潇湘对他如此的重要,他一定会去时常看望。 “马上去查看秋怜的墓地,人很有可能就藏在哪里。” “是。” 翌日一早,姜永宁昏昏沉沉的醒来,赵嬷嬷便有些着急的凑了上来。 姜永宁立刻清醒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殿下,乾一受伤了。” 乾一的功夫在乾天里面仅次于乾天之下,只能让他受伤的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人。 姜永宁急匆匆的来到了秘密宫殿,雁回一身黑衣走了出来,“殿下您来了。” 姜永宁眸光一凛:“怎么回事,乾一怎么会受伤?” “不止乾一受伤了,乾天手下折损了近十人,只有乾一一人活下来了,不过他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损失的这么严重。” 乾天每一个人都是宝,为了培养这些人,皇室这么多年来花费了不看的钱财,损失一个就足够姜永宁心疼了。 “是林北辞的人,虽然带着面巾,但是我可以确定其中一个人就是他,昨天夜里乾天带着一众人去了秋怜的墓地,我因为有事正好遇到了,便跟了过去。” 说到这里,雁回顿了顿,“没想到竟然埋伏着诸多高手,还一口一个大梁奸细,乾一带着人拼命逃脱,可还是难逃黑手,我本想出手,可有一个人的速度比我还要快,是他出手打退了林北辞的人,我才有机会将乾一带回来。” 第100章 病了 “什么人看清楚了吗?” “没看清楚,来人的身形极为矫健,武功高强,看身影似乎和之前闯宫的人很像,但是奴婢不敢确认。” 难道是陆九? 他怎么会出现在哪里,是陆霁清吗? 还是是陆霁清和林北辞合作了? 姜永宁心乱如麻,双眸红的滴血,“你现在就去景阳宫,将陆霁清抓来。” “是。” 景阳宫内,陆九也在跟陆霁清说着这件事。 “乾天的人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林北辞不惜动用了死士也要将人留下来,我帮了他们一把,但是逃走的人中了毒箭,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陆霁清微微的凝眉,“林北辞应当是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这一手针对永宁还是针对我。” 陆九想了想道:“当时,林北辞的人喊的是大梁奸细。” 所以说林北辞准备的这一手很有可能是针对他的,只是恰好乾天的人查到了哪里,林北辞将他们当做是他的人,痛下杀手。 只是如此一来,永宁怕是以为是他们二人合谋害她。 “你马上出宫,想办法查到潇湘在什么地方,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宫。” 陆九也想到了这一点了,“殿下,要不我还是带着你走吧,您留在这里只会被姜永宁那个疯子折磨,何苦呢!” “闭嘴。” 陆九不甘心的点头,随后离开了皇宫。 雁回察觉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好言好语的道:“陆公子,长公主有请。” 陆霁清没有说话,从容的跟着雁回走了。 梧桐宫内,姜永宁负手而立,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陆霁清打了一个颤,“永宁。” 姜永宁扼住了陆霁清的咽喉,“是不是你和林北辞合谋?” 陆霁清艰难的呼吸,却不反抗,“我没有。” 满屋子的人都被姜永宁赶出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半晌后,姜永宁缓缓的松开了手,扼住了他的下巴,眼中有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泪滴,“陆霁清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和林北辞合谋?” 陆霁清心中微颤,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人按进了怀中,姜永宁剧烈的挣扎,她的手劲不小,打的陆霁清频频蹙眉,却没有将人放开。 “永宁,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林北辞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我,你的人是凑巧过去的。” 姜永宁想起了雁回说过,林北辞在杀人的时候喊的是大梁奸细,如果真的是合作的话,不应该喊这句话才对。 可又怎么解释陆九的出现呢? 陆霁清感受到姜永宁冷静下来,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你不要这么激动,今夜的事情是个意外。” 是意外吗? 姜永宁看着他,“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沙哑且颤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陆霁清竖起了手指,“我发誓,今夜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否则,就让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姜永宁忽然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相信神佛,陆霁清也不相信,可她却信了他说的话。 突然而来的打击让姜永宁的身体差到了极点,在倒下来之前被陆霁清一把抱了起来。 陆霁清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了被子,发觉她的额头发烫,正想去叫人,却被姜永宁拉住了,“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姜永宁清楚自己的身体,昨夜她便已经感觉到了些许的不适,本以为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却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陆霁清担忧的望着她,“放心,这几日我就留在你身边,对外就说是我病了。” 姜永宁见他眉飞色舞,轻笑道:“你倒是高兴了。” “只要能够留在你身边怎么都是高兴的。” 很快,陈御医来到了梧桐宫把过脉后开了方子,“公主的脉象多沉涩,有气分郁结的现象,需要适当的放松心情,适当的运动运动便可无碍。” “劳烦陈御医了,本宫病了的这件事要保密。” 陈御医点头,“老臣知道,太医院臣也会隐瞒。” “写我的名字就好。”陆霁清适时开口。 陈御医打量着他的神情,微笑出声,“也好。” 赵嬷嬷小声的问:“公主殿下,陛下那边可要瞒着?” 姜永宁点头,“先瞒着,让盛品兰来一趟。” 盛品兰很聪明,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已经熟悉舍人的工作,姜永宁也有意栽培她,时常让他去宣政殿帮忙,宣政殿的人知道盛品兰是姜永宁的人,对她也颇为友好。 就这样,盛品兰进步飞快。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盛品兰看着姜永宁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担忧不已。 “风寒而已,太医开了药不日便能痊愈,这几日辛苦你替本宫掩饰,不要让人知道本宫病了,就连陛下也不能告诉明白吗?” 盛品兰重重的点头。 “这几日,你暂且留在宫里,等本宫的病好了你在出宫。” 姜永宁担心盛品兰说错了话被人察觉,也有提防她的意思。 盛品兰却并不在意,“臣女早就想要进宫住了,每日出宫路上就要耽误不少的时辰,倘若长公主同意,臣愿意住在宫里。” 姜永宁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你现在这么想住进宫里,说不定将来就不想住在宫里了。” 盛品兰明白了长公主话中的调侃双颊绯红。 姜永宁让赵嬷嬷给盛品兰安排了房间,提点盛品兰将其中几分重要的折子批了。 盛品兰很听话,文笔也不错,姜永宁看过后稍稍放心了。 不多时,陆霁清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吹凉了送到姜永宁的面前,“公主,该喝药了。” 姜永宁不喜欢喝药,尤其是味道苦的药,一脸拒绝,“陈御医是不是在里面放了苦参?” 陆霁清宠溺的看着她,“只放了一点黄连罢了,陈御医说了这样公主的病才能好得快一点。” 姜永宁悻悻的不愿意喝,陆霁清干脆给盛品兰使了一个眼色。 盛品兰会心一笑,“臣告退。” 左右无人了,姜永宁突然有些心慌,就见陆霁清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紧接着朝着自己伸出了魔爪。 第101章 人在病中 姜永宁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双手拼命的护着自己,奈何人在病中力气大减,哪里是陆霁清的对手。 双手被扣在头顶不能动弹,姜永宁紧闭着红唇,扑闪着那双莹润如蜜水般的眸子控诉着。 陆霁清反而觉得这样的姜永宁更令他心动,以往的姜永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行为举止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只有现在她才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陆霁清的眼中泛起了涟漪,不顾姜永宁的问挣扎,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小口。 姜永宁哪有这么容易屈服,她紧咬着贝齿不让陆霁清得逞,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辛辣苦涩的药味在嘴中蔓延,陆霁清却置若罔闻,他的嘴贴在姜永宁的嘴上,每当姜永宁想躲开的时候,他总能够提前预判,并且不让她逃离。 一来二去,姜永宁的力气渐渐消失了,身体瘫软,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似乎陆霁清嘴里的是什么可怕的毒药。 陆霁清鼻尖沁出了轻薄的汗水,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姜永宁的放松,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的一处软肉上一捏。 “唔……” 姜永宁嘴巴张开的一瞬间,陆霁清蓄势以待,将满口的汤药悉数送入了她的口中。 苦涩的味道传遍口腔,姜永宁全身都在抗拒,陆霁清并没有离开她的嘴,而是在她的腰间软肉处不断地揉捏,一直到所有的药都被姜永宁吞如腹中,他才缓缓的松开了她。 姜永宁又如烂泥一样瘫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陆霁清看着软弱无力的姜永宁,轻笑着端起了剩下的半碗药,撩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指腹在唇畔停留打圈,“公主是打算自己喝,还是要我喂你?” 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姜永宁,又羞又气,猛地将人推开。 却只推开了陆霁清半个身子,两人之间依旧是零距离。 姜永宁本就发热,再被折腾了一番,哪有力气反抗,于是剩下的半碗药也被陆霁清一同样的方式喂到了嘴里。 一脸两次被陆霁清欺负,姜永宁胸前的峰峦上下起伏,眼睛发红,死死的盯着他。 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而添了几分妩媚和妖娆。 陆霁清见好就收,帮她整理好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公主,良药苦口利于病,臣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公主的病好的快一点,想来公主一定不会怪罪臣子的僭越的。” 姜永宁红着脸,冷哼一声,“这里不需要你,你出去。” “好,那晚上我再来。” 姜永宁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娇俏的面容仿佛带着钩子,“不用再来。” 陆霁清利落的收起了药碗,对于姜永宁的警告置若罔闻,“公主的病要几天才好,臣这几日只怕要时不时的出现在公主的面前了,公主如果不想看到臣也行,乖乖的把药喝了。” 陆霁清捏起一块蜜饯送到了姜永宁的嘴边。 姜永宁很不想吃,可是口腔里面的苦涩味道快将她折磨疯了,蜜饯的盘子又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陆霁清看着盯着蜜饯犹豫不觉的姜永宁,暗自一笑,主动开口,“方才鲁莽了,这蜜饯算是我给公主赔礼了。” 的确是鲁莽了。 不过她勉为其难原谅他了。 姜永宁咬住了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从齿尖流入,将原来的苦涩代替,都说吃甜的心情好,姜永宁现在的心情就不错,可看到陆霁清笑眯眯的脸就觉得讨厌。 脑海中时不时的会冒出来刚才的画面。 重生而来,陆霁清的侍寝都是要喝酒,每次都是求着她成全他,唯有上次她要和他合作,才勉为其难没有让他喝酒,可那一夜陆霁清也极为卖力,口中求饶讨好的话语不断。 可刚刚他竟然该如此的强迫自己,简直是无法无天。 莫不是以为她病了就能够耀武扬威了吗? 姜永宁本想惩罚陆霁清,打一顿板子,可随即想到他这么做也为了自己喝药,师出无名,罢了罢了,这一次先放过他。 午后,姜永宁在梧桐宫的院子里面散步,盛品兰去了御前汇报折子的事情,赵嬷嬷去厨房做她爱吃的点心,雁回在照顾乾一,雁声在宫外出任务,身边又剩下了陆霁清。 陆霁清好像是捏准了她不会真的处罚他,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 姜永宁想打他一顿,可赵嬷嬷等人都为他求情,无奈她只好勉为其难的让他跟着。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凑近了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般,姜永宁抬头就看到陆霁清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一只手触摸着自己的头,一只手则抵在她的额头。 调养了一阵子,陆霁清的筋骨也好了许多,起码不像之前一样病恹恹的了,如今倒是添了不少的活力,宽肩腰封,肤白如玉,眉如墨画,眼如星辰,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姜永宁的脸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心里怀疑莫不是陈御医开的药有问题,她竟然觉得有点热。 陆霁清蹙眉,附身蹲在姜永宁的身侧,关切的道:“还有一点发热,比之前好了许多,陈御医说可以试试用药酒擦身或许能够让公主舒服一点。” 烈酒擦身,岂不是要脱光了? 姜永宁摇头拒绝,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用,陈御医医术高明,区区风寒一定能够很快痊愈。” 陆霁清对她的抗拒倒是不意外,仰头看了眼时间,“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臣去为公主熬药。” 听到熬药两个字,姜永宁心中莫名的一颤,“熬好了交给公主就行,本宫会喝的。” 姜永宁从来不是一个会糟蹋自己身体的人,她会喝药,不过只等到最后一刻罢了。 陆霁清垂眸离开。 姜永宁松了一口气,不多时,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额头也越发的滚烫,这场风寒倒是比她想的更严重。 微风拂面,清凉舒爽。 姜永宁却抖了抖,拢了拢披风,折返回了寝宫。 赵嬷嬷端着刚出锅的点心走上前来,“公主新出锅的点心您尝尝?” 第102章 纷乱交织 姜永宁不是很有胃口,随手一指,“放在哪里吧!” 赵嬷嬷点了点头,却发现公主的脸似乎有什么不对,凑近了一看,大惊失色,“公主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姜永宁晕乎乎的,像是快被煮熟的螃蟹,身上的毛孔大开,体力不断地顺着毛孔逃走,最后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姜永宁隐约听到了陆霁清和赵嬷嬷的声音,胸前一阵火辣辣凉凉的触感,仿佛是有人刮来刮去。 岂有此理,好大的胆子。 姜永宁想要睁开眼睛,狠狠教训一顿对方,却发现睁不开,身体也不能动,如坠入泥潭,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不得动弹。 她这是怎么了? “陆公子,公主的温度一直降不下来这可怎么好,要不要告诉陛下一声?”赵嬷嬷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姜永宁在心里道,不能告诉陛下。 陆霁清和她心有灵犀,“陈御医既然说长公主的病情无碍,还是先不要告诉陛下了,况且,让外面的朝臣知道了长公主病了,怕是要生出乱子来。” 陆霁清温柔的擦过姜永宁的手,握在手里,低声道:“永宁最在乎的就是大乾的江山和陛下,为了这两样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嬷嬷看着面色发红的长公主,轻轻的道:“奴婢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听到这个字,姜永宁的手指反射性的谈了一下,可惜陆霁清并没有发现。 此时,她的身体是裸露的,四肢敷着被药酒浸泡过的白麻,陆霁清手里捏着帕子,不断的在太医说过的几个地方,擦拭着。 起先姜永宁并没有感觉到,直到大腿内侧传来的痒痒的感觉,她才陡然发现自己的状态。 这个陆霁清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的轻薄自己,等她醒了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陆霁清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抓痒一样,一套擦身子下来,姜永宁的温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高了。 陆霁清头一次产生了疑惑。 陈御医明明说,用了药酒永宁的温度一定会降下来的,怎么还这么高? 身体怎么也变得这么硬? 莫不是出了问题。 陆霁清拍了拍姜永宁的脸,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永宁,你醒醒你是不是不舒服?你醒醒啊!” 她倒是也想醒过来,可醒不过来。 重生而来,姜永宁第一次产生了恐惧,是一种对身体无法控制的恐惧。 前世,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如此的恐惧。 到底怎么了? 陆霁清心里也在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只是一次小小的风寒,竟然如此的凶险,难道是永宁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吗? “永宁,永宁。” 陆霁清呼唤了数次,姜永宁半点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正想让人去叫太医,陆霁清突然发现她的身上沁出了一层薄汗,顿时大喜。 陈御医说了出汗是好事,这说明之前的药酒擦身有用。 陆霁清动作加快,双手不断地在姜永宁的身上游走。 却苦了姜永宁,她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流,在宫内流转。 这种熟悉感觉让她迫切的想要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冲撞,依旧无法控制身体,同时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脑海。 姜永宁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草原上,即将征服整个草原。 不! 她决不能这样,尤其是陆霁清的面前。 姜永宁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同时也想要睁开眼睛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可随着腹部的反应越发的强烈,她控制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陆霁清眼睛大亮,“永宁,永宁,你是不是要醒了,永宁不要睡了,该起来喝药了。” 姜永宁卸了力气,本以为到此结束了。 却不想陆霁清看到了姜永宁的反应,以为药酒擦身有效果,越发的觉得只要擦得多,人就能很快醒过来。 姜永宁意识处在崩溃的边缘,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数次崩溃。 为什么不让她清醒过来,为什么偏偏是陆霁清在。 姜永宁一边祈祷一边不断地在意识的海洋中挣扎。 这时,陆霁清的手来到了她的胸前。 帕子浸染了药酒,在陆霁清的手中不断地变换位置,终于来到了胸前的两处山峰,起先陆霁清并没有在意,心里只有永宁的病情。 可突然间,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刮了手心一下,定睛凝视,微微蹙眉。 “永宁?” 姜永宁不能说话,可身体却十分的诚实,每一次触碰都仿佛是触电了一般。 有经验的陆霁清立刻明白了什么,俊脸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怪不得永宁不醒,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永宁醒来之后会如何的对待自己,说不定会一气之下杀了自己。 可视线又忍不住的落在她的身上。 老实说,之前姜永宁高热不止的时候,陆霁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温度降下来,可现在他的脑海里却有些想入非非。 尤其是姜永宁的反应,说明在她的心里对自己的触碰是不排斥的,甚至是喜悦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陆霁清探出了手,又猛地缩了回来,搓了搓后才轻轻的覆上了那雪白的肌肤。 肌肤颤抖,香汗沁出。 陆霁清表情亮了。 此时的,姜永宁就像是躺在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样的她没了往日的霸道和严肃,倒是多了几分柔情和可怜。 陆霁清嘴角勾勒一抹玩味的笑意,说的很担忧,“永宁,太医说了,只有多擦擦身体你的温度才会降下来。” 说着,手指时不时的姜永宁身体,惊起一片战栗。 姜永宁突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仿佛每一处穴道都被打通了一般,通体舒泰。 陆霁清看了一眼,又快速的收回了视线,看着面色绯红,眉宇颤抖的姜永宁,他嘴角浮现了一抹宠溺的微笑,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永宁,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第103章 孔大家 姜永宁身子一顿,眉宇不颤抖了,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平常的红润。 陆霁清心中好笑,本想用清水帮她擦洗一下,可想到永宁的性子,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看到她最狼狈的样子,于是放弃了念头,将棉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永宁,乾一的毒不难解,我已经让陆九去找解药了,等他回来乾一就没事了,林北辞以为是我的人中了埋伏派人去了城里的各大药铺蹲守,这一次我要给他一个教训,永宁你不会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吧!” 陆霁清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有数不尽的温柔,“永宁,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却又割舍不掉我,其实我也一样。” “之前的种种我也想过一走了之,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永宁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这一次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姜永宁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可她紊乱的脉搏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陆霁清叹息一声,离开了房间。 姜永宁缓缓是我睁开了眼睛,身体仿佛是被抽干了,丝毫没有力气,身体里的余热没有褪去,她试着抬手将额头上的帕子拿掉,手抬了一半便落下来了。 回想着陆霁清刚才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说的是这一次。 还有赎罪! 难不成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姜永宁觉讽刺,他怎么会有难言之隐,一直以来他享受着自己的爱与宠溺,到头来却亲自带兵颠覆了她的国家,甚至不顾她的颜面当众羞辱她。 为了报复她,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般狠毒的人怎么会想着赎罪呢? 迷迷糊糊的,姜永宁把人用温水擦了一次身子,陈御医似乎也来过一次,扎了针开了药,赵嬷嬷喂她吃了一些米粥,有喂她喝了一碗药。 这一夜,姜永宁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飘在了半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高处落下。 同一时间,陆霁清目眦欲裂,疯狂的策马而来,眼里带着浓浓的气愤。 她都要死了,他却还在生气,是生气没有死在他的手里吗? 即便陆霁清拼尽全力,姜永宁的身体还是重重的落在了他的眼前,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姜永宁以为自己感受不到痛苦,可身体落地的一刹那,往日里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碎。 就在这个时候,陆霁清猩红着眼睛轻手轻脚的抱起了她,疯狂的大喊,“永宁,你不能死,永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放过大乾!” 他的声音满是恐惧和祈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眼前的人是她的此生挚爱。 姜永宁更觉得讽刺,可心里的某一个位置却猛地疼了一下。 “永宁,永宁……” 陆霁清抱着她残破的身体一遍一遍的呼唤,一直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霎那间,声音戛然而止,城楼前一片乱战。 鲜血自陆霁清的嘴角滴落,落在了她的躯体上,她们的血交织在一起,无形中好像无数根红色的丝线将他们的身体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至死不休。 “不要……” 姜永宁从睡梦中惊醒,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好像是在她死后真实上演的一般。 难道说她死了之后陆霁清也死了吗? 他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接下来的几日,陆霁清没有出现在姜永宁的面前,姜永宁想起了他之前说起的要给林北辞一个教训的事,也没有让人去找他。 直到姜永宁的身体痊愈,许久没有见到阿姐的姜洺钰终于发现了姜永宁的病情。 “阿姐,你病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姜永宁精神头好了许多,不用盛品兰代笔已经可以自己批改折子了。 “告诉你做什么,传出去了反而让人担忧,况且我这不是好了吗?” 姜洺钰不依不饶,“朕不管,以后阿姐再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可一定要告诉朕,阿姐你是朕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面对姜洺钰的眼泪攻势,姜永宁立刻败下阵来,捏了捏他的脸颊,似乎黑了一点,“这两日你没来见我,是不是在忙着孔大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到孔大家姜洺钰眉飞色舞起来,“孔大家已经答应了,出任国子学祭酒,孔大家还提出了不少志学理念,朕听了也颇为受教,等孔大家做了国子学祭酒,朕一定要去听他的课。” “听课是假出宫玩才是真的吧!” 姜洺钰被戳穿了心事,挠了挠头,“对了,阿姐,朕还答应让孔雪薇进宫来陪你,就像之前阳平郡主那样。” “是孔大家的孙女?” “没错,孔大家出任国子学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孔雪薇进宫,朕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宫中有这么多的宫殿随便找一间给她住就是了,宫里面也不缺伺候的人,一定会让孔雪薇满意的。” 姜永宁敛着眉问:“孔大家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起来多亏了我机智勇敢,本来孔大家是不愿意见朕的,朕想着心诚则灵,于是日日前往寒山寺拜访,最后没有见到孔大家倒是见到了孔雪薇,原来她也喜欢放风筝,朕就陪她一起放风筝,她可高兴了,再去的时候孔大家就答应朕了,阿姐,你说我厉不厉害。” 姜永宁会心一笑,“厉害,没想到放风筝还能派上用场。” 姜洺钰笑脸微红,“朕也没有想到,我还答应了孔大家以后要经常带着孔雪薇放风筝,要照顾好她。” 姜永宁越过姜洺钰,看向了他身后的王公公。 王公公笑眯眯的点头。 姜永宁笑的如阳光般明媚,“照你这么说来,孔雪薇长得一定很标志了?” 姜洺钰脸颊更红了,扭过身子,结结巴巴的道:“也不是特别的好看,还行吧!” “只是还行吗?” “当然比不上阿姐了,不过比起整个京城的闺秀也不差了。” 第104章 赶出去 都城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孔大家到都城的消息,少部分人听说了消息,正打算带着自家的孩子上门拜访,可转眼间孔大家就成为了国子学祭酒。 如此一来即便不用拜师,自家孩子也能够在孔大家的跟前学习,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那么问题来了,孔大家成为了国子学祭酒,之前的祭酒呢? 原本姜永宁的意思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国子学的败类,自然首当其冲的就是祭酒。 乾天得到了命令,本打算安排一场意外,意外却提前发生了。 寿辰的当天,祭酒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被人抬回了房间休息,没想到竟然再也没有醒过来。 姜永宁闻听此事,特意让太医院的陈御医走了一趟。 陈御医的诊断时饮酒过度暴毙而亡。 “就这么让他死了,委实是便宜他了。” 盛品兰双眉微挑,“公主的意思是继续查?” 姜永宁眼眸如波,接过赵嬷嬷端上来的茶托在手里,“罢了,人既然已经死了,往事如烟就这么算了,派人告诉陛下一声,不用再查了,眼下整顿国子学最为要紧。” “是。” 近几日,国子学的学官和夫子频繁的出现意外,有人察觉到了异常,甚至偷偷的调查了,可什么都没有查到。 细想之下,在京城能够做到如此手笔的想也知道是谁。 “侯爷,查清楚了,是乾天动的手。” 林北辞手里逗弄着鹦鹉,看着鹦鹉吃食,挑眉微笑,“被发现了?” 下面的人回禀,“应当不是。” “应当?” 下人只觉得气闷难过,忙跪了下来,“近些日子,国子学有好几位学官和夫子出了意外,有人暴毙,有人死在了青楼,有人跌落荷花池,据查都是乾天的手笔,应当是长公主的意思。” 林北辞扭头瞟了一眼,这样的注视让下人承受不住,呼吸都放缓了。 “行了,起来吧,既然不是刻意针对也就罢了,永宁的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但也不会轻易的要人性命,八成是他们行事过于狂悖了。” 林北辞摩擦着指腹,思衬片刻,“罢了,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人顶上,去安排一下。” 下人欲言又止。 林北辞捏了捏眉心,“有什么话一起说完。” “是,据说日后国子学选夫子由孔大家一人说了算,礼部不得插手。” “不得插手?” “是,是长公主的意思。” 永宁的意思吗? 各方势力也在揣测姜永宁的意思,有人递了拜帖,姜永宁一律不见,凡事有关国子学的折子一律压着不发,如此态度让人不寒而栗。 “听说了吗,孔大家要担任祭酒的位置了,以后我们也算是孔大家的门生了。” “听说孔大家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罚人抄书,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 “不断是真是假,只要是孔大家能来就是好事。” “……” 不管是寒门学子还是勋贵出门的世家子弟,对孔大家的到来十分的欢迎,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遭受地狱般的折磨。 孔大家上任的第一日就出了两套考题,一套是给学生的,一套是给学官和夫子的。 “丑话说到前头,学官若是不及格,立刻逐出国子学永不录用。” “凭什么?”有人不满叫嚣着。 孔大家讥讽地扫了大家一眼,犹如一阵寒风扫过,人们的心头都感到冷飚飚的。 “凭国子学是大乾的最高学府,是大乾培养人才的所在容不得滥竽充数,若是有人连这么简单的考题都不及格,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 说话的官员脸色涨红。 孔大家冷哼一声,“尔等既然入了国子学就应该承担起教书育人的责任,若是只知道收受学生的好处,不思进取,有什么脸面称自己为夫子。” 司业站了出来,附和道:“孔大家言之有理,可如此突然的考试未免太仓促了一些,不如等些时候再考?” “等些时候?等什么时候,教书育人等得起吗,真正有才学的人是不需要等的,即刻开考,若是有人敢作弊抄袭,即刻赶走。” “是。”守在两侧的禁卫军声音如虹。 在场的学官被吓得不轻,连禁卫军都出动了,再挣扎也是徒劳。 崔泽等人则是满眼崇拜的望着高台上的孔大家,笼罩在国子学上方的幕布终于要散开了吗? 姜洺钰躲在人群中,看的心潮澎湃,“孔大家真是厉害。” 身侧传来清脆的自豪音,“当然了,我阿爷可厉害了,吵架从来没有输过。” 姜洺钰:“……” 说的是本事又不是吵架,面对孔雪薇的无脑崇拜,姜洺钰有些无奈,不过孔大家吵架的气势也很厉害。 王公公视线时不时的落在两人的身上,“陛下,孔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不回,朕还没看完呢,再说了,要是有人闹事朕也好给孔大家撑腰啊!” 孔雪薇十分赞同的点头,“就是就是,我阿爷年纪大了,动起手来肯定回输的。” 王公公心想,谁敢对孔大家动手啊,不想活了吗? 孔雪薇比姜洺钰小一岁,脸孔微圆,五官清秀,目光流盼,举手投足皆带着自信从容,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相配。 这时,有人作弊被抓到还想狡辩,孔大家直接让人将其赶出去了。 孔雪薇激动的抓住了姜洺钰的手,“抓到了一个人,抓到了。” 姜洺钰疼的呲牙咧嘴,余光瞟了一眼孔雪薇略扬着的脸,突然变得腼腆起来,本想抽回手,可看到孔雪薇激动的样子,又有点舍不得。 悄悄的用袖子遮住了两人交叠的手,顺带警告的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低头似乎没看到,姜洺钰松了一口气,遮挡的更严实了。 王公公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为二人的小动作遮掩。 考试结果,合格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孔雪薇看着阿爷脸色难看,讽刺道:“这么多没有才学的人,怎么选上学官的,你都不知道吗?” 第105章 我信你 姜洺钰面上无光,他怎么忘记了他是皇帝,国子学是他的地盘,轻咳一声,“我久在宫里了,一时被蒙蔽了而已,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孔雪薇狠狠地点头,“我信你。” 姜洺钰心情澎湃,重重的点头,看孔雪薇越发的满意起来。 孔雪薇发现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犹豫着要不要抽回来,姜洺钰却拉着她朝着旁边走去,“这里人多,你要跟紧一点。” 孔雪薇看着被袖子遮挡的手,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王公公,心里松了要口气,眼睛明亮任由姜洺钰拉着。 二人流连国子学直到太阳落山方归。 姜洺钰先送孔雪薇回到凝雪宫,“今日你也累了,好生休息,过几日朕再带你出宫玩。” “好,你要说话算话。” 姜洺钰立刻挺起了胸膛,“朕是堂堂一国之君,说话算数。” 孔雪薇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国子君还没有我高呢!” 姜洺钰大受打击,气鼓鼓的回到了宣政殿,“王公公怎么才能长高?” 王公公道:“听太医院的人说多吃菜,肉和牛乳就能长高。” “让御膳房安排上,朕可不想让人小看了。” 王公公心知陛下是被孔姑娘的气到了,笑着应下,“是。” 姜洺钰兴高采烈的来到了梧桐宫,“阿姐,你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嘴脸,往日里只知道饮酒作乐,多少年没看过书了,冷不丁的让他们考试能够考得好就怪了,有一大半的人学官和夫子都没有及格,直接被赶出了国子学。” 看到往日里作威作福的人被赶走,姜洺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尤其是看着那些一直被欺压的学子脸上露出畅快表情的时候,他当时就想为君者理应如此。 姜永宁蹙眉看着手里的折子,犹豫了片刻放在一侧,盛品兰见状也跟着忧心起来。 只有姜洺钰孩子滔滔不绝的说起今日在国子学的所见所闻。 姜永宁也不阻止,等他说完了最精彩的地方,才开口打断,“孔大家的学问在哪里摆着,谁敢不服气,再加上你带着禁卫军给孔大家撑腰,就算是有人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姜洺钰点头,言语间颇为失落,“可惜今天只打了十个人,他们要是能够再多点人就好了,还能多打几个人出出气。” 以为这是过家家吗,还想打人? “你是帝王不要总想着用武力征服被人,要以德服人。” 姜洺钰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姜永宁,阿姐也没有以德服人啊,不然外面的人提起阿姐怎么会那么害怕? 姜永宁眼神扫了过来,姜洺钰悻悻地闭上了嘴。 姜永宁这才满意。 王公公这是快步而来,“陛下,长公主,晋王已经成功剿灭了叛军,不日即将回朝。” “太好了。” 姜洺钰抢过了折子,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舅舅真是不负所望,王公公快去让礼部准备一下,舅舅回来的那天朕要亲自出城迎接。” “不可。” 姜洺钰不解,“为何不可?” “江州之行晋王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你若是出城迎接未免过于铺张了,若是日后所有的将军回朝都要你出城迎接,只怕户部尚书又要在你面前上吊了。” 姜洺钰抖了抖,“阿姐说的对,是朕思虑不周了,不过舅舅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应该赏点什么,大表哥在边关,二表哥也在军营里面历练,舅舅已经是王爷了。” 姜永宁心中有数,“赏赐的事情不着急,还是等舅舅回来之后再说,说不定舅舅想要的和你想给的不一样呢!” 姜洺钰若有所思的走了。 姜永宁看着手边没有批复的折子心情沉重,各地方频繁的上奏干旱,希望朝廷赈灾,户部准备的粮食和银钱根本就不够,眼下只希望常年的动作再快一点,希望还来得及。 “盛舍人,这几日凡事上表赈灾的都特别标记出来。” “是。” 盛品兰应下,有些担忧的道:“公主殿下,这个多地方同时请求赈灾,是不是要出事。” 姜永宁一个冷眼扫了过来,盛品兰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臣该死。” “自己去吏部领罚。” 盛品兰当差以来从未受过罚,就算是有错也都是当面训斥两句,这还是第一次正经的处罚,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寒意。 翌日,姜永宁召集了户部一众人等,询问筹粮的结果。 纪尚书已过花甲之年,去年年末的时候姜永宁曾经悄悄的召见他,借着钦天监的告知了明年即将干旱的事情。 纪尚书也深知这件事事关国运,私底下一直在派人筹集粮草,可去年不少地方也发生了灾祸,筹集上来的粮草不如预料中的多,再加上边关告急,江州民乱,户部的人恨不得一个人生出四只手来,因此大大的拖慢了筹粮的速度。 “长公主殿下,户部的官员被臣派出去了大半,但是就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想要解决各地方的缺粮危机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人早就没了。 姜永宁让人将折子递给几人,“这是本宫刚收到的折子,鲁州,柳州,泉州一代紫年初就不见一滴雨,土地干涸,不少百姓已经开始流亡了。” 户部的官员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已经变得如此的严重了。 纪尚书眉毛拧成了一个结,“长公主殿下,如今才四月,就算是干旱百姓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流亡?” 朝廷监管严格,一旦离开可这这辈子都回不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百姓是不会轻易离开故土的。 姜永宁一言不发,深知有人在背后做手脚,但是眼下赈灾最为重要,其他的事情不急。 “此事乾天已经在查了,当务之急只要解决缺粮的问题,如今问题最严重的就是鲁州,柳州和泉州,先想办法凑齐这三个地方的粮草。” 短时间内筹集三个州所需要的粮草不是小事。 纪尚书一拍大腿,“臣等尽力就是。” 第106章 只有一个女儿 姜永宁松了一口气,也不想把户部的人压狠了,“纪尚书放心,本宫已经派人去大梁和大辽筹集粮草,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闻听此言,户部的一种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压在身上的担子变轻了不少。 一连几日,不断有请求赈灾折子传至朝廷,户部忙的脚不离地,人手严重不足。 纪尚书厚着脸皮找到了孔大家,希望能够从国子学借调一些算数好的学子。 若是以往,纪尚书是断然不会想到国子学的,但是自从孔大家接手了国子学后,国子学的风气变了不少,之前闹事和不学无术的学子被赶出了国子学,留下来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 孔大家随即安排了一场算学考试,当天便选取了成绩最优的二十人送到了户部。 纪尚书也不嫌弃,直接让他们抓阄,一位官员带着两位学生,不需要他们做复杂的事情,只需要会算数就行。 送来的学子都是算学成绩好,又不多事的,户部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户部的钱还是不够,纪尚书再次找到了姜永宁,询问派去大梁和大辽购买粮草的进度。 姜永宁并没有给明确日期,只让纪尚书回去等着。 等户部好不容易凑齐了三州的粮草,晋王带着两千灾民回来了。 纪尚书以为是姜永宁安排的,气的在宣政殿前骂了一个时辰,姜永宁连面都没有露。 “公主,纪尚书走了。” 姜永宁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晚些时候派人去纪尚书府上走一趟,可别气病了。” 盛品兰被罚过后人也谨慎了不少,“公主,纪尚书要是看到了御医,一定认为晋王的所作所为是您授意的。” 姜永宁叹息连连,“晋王这一次可是把本宫给坑了。” “晋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永宁也不清楚,但是她熟悉舅舅的为人,他不会乱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盛舍人,安顿灾民一事就由你亲自负责,带上本宫的令牌,谁敢不服直接动手。” “是。” 盛品兰虽然年纪小,又是女子,仗着有姜永宁撑腰,谁的面子都不给,确保宫中拨出来的钱全部换成了粮食和衣服,送到了灾民的手中。 晋王也深知做错了事情,回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请罪。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姜永宁大骂了晋王一顿,又免除了晋王半年的俸禄,但是该有的赏赐却一点都没有少。 晋王闷头闷脑的受了,回头进宫却跟没事人一般,“长公主。” 姜永宁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亲自搀扶起了晋王,“舅舅不必多礼,今日在朝堂上,永宁说话重了些,请舅舅不要往心里去。” 晋王退了半步,“长公主折煞老臣了,灾民一事的确是臣思虑不周,给长公主惹来了麻烦,是臣的错。” 姜永宁让人给晋王看座,笑意盈盈的开口,“舅舅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着着两千人来京城,莫不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请罪,“回长公主的话,的确是臣一时心软,这些人事臣在返程的路上遇到的,他们都是从柳州逃出来的百姓,柳州遭遇了严重的旱灾,有人在背地里煽风点火,不少人都开始往外面逃,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青壮年,若是不能妥善的安置,臣担心他们回成为第二个反叛之军。” 姜永宁凝神片刻,“是什么人在背地里煽风点火,可有什么线索?” “臣让人去查了,查到了一个商队,这个商队是从大梁来的,臣怀疑是大梁的手笔。” 姜永宁凤眉倒竖了一半,沉下脸道:“大梁为什么这么做,大表哥可有说大梁有什么异动?” 晋王迟疑了一下。 姜永宁后知后觉,“舅舅这里没有外人,大表哥领兵作战,遇到不解的地方向您请教也是正常的。” 言外之意不在乎父子二人私下通信。 “言瑾到达边关后给臣写了一封信,他觉得突厥人似乎只针对大乾,在作战的过程中,大乾遇到的突厥士兵往往是最强的,反观大梁遇到的都是一些老弱残兵,不仅如此,大梁的人还多次口出狂言,军中的将领已有不满。” 姜永宁轻浅笑开,眸子里却是诡奇的冰寒,“难道大梁假意合作,实际上是想要诱敌深入,与突厥人合作对付大乾?” “言瑾也有这样的担忧,臣恳请即可赶赴边关相助。” 姜永宁思考片刻,“舅舅刚回来,本宫不想这么快派你出去,况且如今朝中人心不稳,本宫也需要一名武将坐镇都城。” “可是边关?” “舅舅放心,我心中有数。” 边关不要紧,就算突厥和大梁有意合作,也蹦跶不了多久,按照前世的轨迹,不出半月突厥的内部就会发生反叛倒是自顾不暇,和大梁的合作也会土崩瓦解。 最要紧的是都城。 前世,陆霁清轻易的带兵兵临城下,虽然有申国公等人吃里扒外,但是京城周遭的军队为什么没有动作,可见里面有问题。 还有在梦里最后关头射杀了陆霁清的人。 晋王欲言又止。 姜永宁看出了他的心事,“舅舅是想要为阳平求情吧!” 晋王当即跪地,“臣知道阳平犯下了死罪,臣愿意用江州一行的功劳换她一命,日后必定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乱来。” 姜永宁勃然大怒,“舅舅,你时常在外领兵作战,大表哥和二表哥也有重要的差事,府中无人教导阳平,难免别人挑拨,这次她竟然敢给本宫下毒,下次是不是敢起兵谋反了?” 晋王老脸通红,“公主殿下,阳平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没有这么胆子。” “若是以前,本宫自然相信阳平,可是现在阳平对本宫满腹怨气,现在放出宫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倘若她真的做了无法弥补的事情,舅舅又该如何自处?” 晋王眼中含泪,“可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第107章 轻易放过 姜永宁声音沙哑,“本宫也只有你这么一个舅舅,您难道要为了阳平一人,置本宫和陛下于不顾吗?” 晋王黯然垂下眼帘,“臣明白了。” 姜永宁看着颤颤巍巍的晋王,霎时红了眼眶,声音也带着哭腔,“舅舅,本宫是监国长公主,晋王府上下都是本宫和陛下的助力,本宫可以给晋王府上下荣誉,却不能容许晋王府无视法度。” 姜永宁的话说的很明白,倘若因为晋王在江州之行立下了功劳就放了阳平,日后倘若有人以此为案例,逼着她不得不放了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又该如何? 她是大乾的监国公主,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杜绝一切对大乾不好的因素。 抛开政治的原因不提,阳平三番两次的想要害她,若是轻易放了她,她如何自处?如何服众? 她相信舅舅能够明白她的。 晋王看着姜永宁红了眼眶,一副想哭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心头一阵酸楚。 “请公主恕罪,是臣糊涂了。” 这一次晋王没有再颓废,心中也没有怨言是真心的认可了姜永宁的处置。 姜永宁面上一松,忙搀扶起了晋王,“其实阳平在宫中住的很好,虽然不能现在放了她,但是舅舅可以送东西进来,平日里也可以去看看她,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宫都答应。” 晋王面上缓和了不少,内心更加惭愧,“多谢公主体恤。” 随即,姜永宁又问起了江州的事情,主要问了一些江州的情况。 前世大乾的衰败就是从江州的叛乱开始,江州的安稳对她,对大乾至关重要。 “盛大人很是干练,才几日的时间就让的江州变了个样子,他带来的年轻官员也都十分的卖力,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像是经年老道的老手,江州在他们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当初选择让年轻的学子前往江州治理,不光是为了给朝臣敲一个警钟,也是真的为了江州的发展考虑。 这些学子,自小在家中耳濡目染,就算经验不足,当时有家里做支撑,也不会将江州治理的太差。 有这些人在江州,江州的政令一定会四通八达,不会闭塞对于百废待兴的江州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前世,江州的民乱到最后也平叛了,江州却因此受创不小,百姓十不存一,饿殍遍野,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江州恢复往日的生机。 晋王对盛御史很是推崇,他特意在江州留下了两千人供刺史府调遣,为的就是怕有叛军在他们走后卷土重来。 这件事,在私信里已经和姜永宁说过了,现在提起更加显得重视。 “舅舅做的好,江州刚经过叛乱,不少乱军隐藏在百姓中,盛大人刚去手中无人可用,怕是震慑不住那些人,此举我和陛下非常赞同,不知江州如今情况如何了?” 提到这个,晋王不得不佩服姜永宁的未卜先知。 “幸亏长公主提醒,我提前让人散布了旱灾的事情,不少百姓都放弃了种植小麦,改为种植高粱,盛大人带人赴任的时候,第一件事就带着百姓补种粮食,应该能够挽回一些损失。” 当然想要增加收成是不可能了,只能减少损失。 “损失是免不了的,这次的旱灾一定会死不少人。” 晋王也没有想到今年的旱灾如此的严重,但是反叛都没了,想来灾情也会过去。 “舅舅可去看了堤坝?” 提到这个,晋王就想笑,“郭松虽然性子贪了一点,但是的确有有本事,再加上身边有一个清廉的明御史,河堤的修建倒也顺利,殿下眼光独到。” 当初选郭松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认为郭松太贪了,是姜永宁排除万难敲定了他。 也是她选了人缘不好的明御史,没想到两人在修建河堤方面还挺有默契的。 当然私底下有没有互骂就无从得知了。 前世,河堤没有修建完,七月雨季来临,冲毁了堤坝,两岸的数万亩良田毁于一旦,那是大乾好不容易读过了旱灾,又迎来了水灾,可谓是极为不顺的一年。 如今,堤坝修建顺利,预计六月可以完工,足够应对七月的雨季了。 在这之前,各地方的旱灾应该也能有所缓解。 前提是常年能够不负使命的把粮食带回来。 姜永宁又问起了两千人的事情,得知里面有不少青年,老弱妇孺不足一半,这样的灾民队伍属实罕见。 与此同时,负责此事的盛品兰也察觉到了不对,她与一同而来的马舍人讨论道:“马舍人,你见过灾民吗?” 马舍人出身寒微,庶族出身,家中只有他一人为官,姜永宁当初选择他做御前舍人,也是看重了老实稳重,“见过。” 马舍人和盛品兰打过交道,起先对于一位女舍人他和其他几位同僚十分的不习惯,可一来二去也被盛品兰的能力折服了,这会她突然开口,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马舍人合上了手中的账册,担心盛品兰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将她引到了一侧,“盛舍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盛品兰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这些人有点奇怪,前两日我收到了父亲和表哥,大哥写的信,信上说起了难民的样子,我觉得和他们有点不太像。” 傅长容和盛大郎年轻气盛,第一次外放当官就遇到了灾民,内心十分的触动,忍不住将所见所感告诉了盛品兰。 盛品兰看过信后内心舅舅不能平复,因此印象极为深刻。 “大哥说,灾民长期饿肚子,骨瘦嶙峋的,一看就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偏偏眼中满是求生欲望的人,可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的确是这样的,可是也有一部分人看上去除了脏点,并没有挨饿的迹象。” 马舍人虽是庶族出身,但是家中有百亩良田,日子过得也算是富裕,他的印象中遇过灾民,的确不是他们的样子。 第108章 来的尴尬 盛品兰咬住了下唇,说出了内心的分析,“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叛军,又或者是土匪,混在灾民的群里说不定有什么目的,我们应该尽快将这件事告诉长公主和陛下。” 马舍人连连点头,觉得她说的非常的有道理。 “盛舍人,这里我先看着,你去禀告长公主。” 盛品兰本想他留下的,可是看马舍人一片好意倒是也没有拒绝,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心谨慎的眼神,跟京兆府的大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进宫去了。 不成想在宫门口遇到了出宫的晋王。 晋王穿着常服入宫,可在宫门口却有士兵将他的铠甲一一穿戴上了,动作帅气,不拖沓,仿佛看到了他驰骋沙场的样子。 盛品兰的心神振奋,眼睛都直了,这就是大乾的战神晋王啊! 晋王目光如炬发现有人偷窥目光一扫,发现对方是女子,而且还穿着官衣,顿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是盛舍人?” 盛品兰回过神来,忙弯腰行礼。 晋王见她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想起了自家的女儿,心中一阵感触。 “回京城的路上和盛大人谈过几次,盛大人才思敏捷,为人忠厚,江州交到他的手里,一定能够恢复往日的生机,盛大人也提起过盛舍人的名字,盛舍人能够在一众男子中脱颖而出也是不凡。” 盛品兰勉强压住了向上的嘴角,谦虚道:“晋王谬赞了。” 待人处事,落落大方,盛大人生了一个好女儿。 再对比阳平,晋王内心突然觉得让她待在宫里也是好事。 尤其眼下是多事之秋,日后他怕是没有时间照看她,府中也没有人管她,留在宫里虽然不能随意行走,起码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这么想着,晋王深吸一口气,提枪上马,带着手底下的亲兵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盛品兰收回了视线,想起此次进宫的目的,忙提起官袍跑了起来。 巡逻的禁卫军和她擦肩而过,领头的副将停住了脚步,身后的一名年轻禁卫军道:“大人,宫中不准疾行,要不要将她抓起来?” 副将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算了。” “大人,这都不抓,难不成我们禁卫军是摆设吗?” 副将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年轻的禁卫军没敢喊疼,看到有宫人路过连忙站好,眼中却满是不服气。 副将训斥道:“你没看到那是谁吗,长公主身边的盛舍人,平时什么时候见她如此的慌张,定然是出事了,要是耽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当不起。” 所以,就当看不见吧! 盛品兰一口气跑到了宣政殿,她知道这个时辰长公主和陛下一定在宣政殿。 赵嬷嬷看到她回来了,也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她的样子,顾不上许多连忙进去禀告。 姜永宁也不在乎盛品兰失礼之处,“这么着急可是出什么事了?” 盛品兰深吸一口气,将灾民的异常告诉了她。 姜洺钰看着因为奔跑而面色红润的盛品兰,羡慕的道:“阿姐身边的人好聪明啊!” 他扫了一眼殿内的其他舍人,勉强点了点头。 姜永宁没想到是这件事,轻笑一声,“难为你跑一趟了,这件事本宫和陛下都知道了,已经让晋王去处理这件事了。” 盛品兰傻眼,原来刚才在宫门口晋王穿戴铠甲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她进宫岂不是多此一举,“臣这就去赈灾。” “不急,缓一缓再走。” 盛品兰哪里坐得住,告罪了一声就走了。 姜永宁嘱咐赵嬷嬷,“去将盛舍人爱吃的点心装上一些送去,被饿坏了她。” “是。” 姜永宁扭头看向沉默的姜洺钰,“怎么样,想好了吗?” 姜洺钰从一堆走着中抬起了头,“阿姐,修建堤坝的钱不能省,又不能增加税赋,为今之计只能开源节流。” 姜永宁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我已经让内务府去整理母后留给我的嫁妆了。” 姜洺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阿姐,不行,怎么能够动母后留给你的嫁妆呢,不行绝对不行。”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姜洺钰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钱,可让她用姐姐的嫁妆去填补户部的缺项,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姜洺钰急红了眼睛,“阿姐,不要用你的嫁妆,若是用了朕有什么脸去面对母后和父皇,一定有别的办法,要不将父皇留给朕的东西先凑一凑,总之不能用你的。” 姜永宁揉了揉他的脸,“嫁妆留着也是落灰了,就当做是我借给国库的,等日后有了再补上就是了。” 姜洺钰想拒绝,可想到纪尚书越来越少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个皇子做的好失败啊! 好想哭! 不行,不能哭! 姜洺钰深吸一口气,“就当做是朕借阿姐的,等回头有了钱再还给阿姐。” 姜永宁点了点姜洺钰的鼻子,“我的嫁妆钱可顶不了多久,想要度过这次的难关要靠富户的力量。” “富户?” 姜洺钰眼前一亮,“阿姐是想做个表率,让那些有人的人家跟着捐钱?” 让他们主动捐钱总好过伸手要钱。 要不是前段时间惩治了太多的勋贵,她也不会用这么友好的方式,在她看来铁血手腕有的时候比怀柔政策更好。 “这个办法不错,朕也捐一些钱好了,王公公你去办这件事,无比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是。” 姜洺钰有些担忧,“阿姐,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被人嘲笑啊!”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旱灾刻不容缓,眼下也顾不上许多了,反正你现在还小,我又是女子之身,丢人也丢不到哪里去!” 姜洺钰垂眸,“朕其实不怕丢人,朕只怕对不起父皇的托付。” 姜永宁强迫他抬起头,“你做得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姜洺钰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 很快,长公主为了赈灾将自己的嫁妆捐出来的事情就传到了各家的耳朵里。 第109章 如何相信 忙着抓叛军的晋王第一个带头响应,直接捐了五万两银子。 紧接着各家也派人捐钱,有多有少,短短两日的时间就凑了五十万两银子。 户部的压力一下减轻了不少,派去各地方筹集粮食的人也有了消息。 但是,灾情并没有缓解多少,同一时间送往求赈灾的折子也变得多了起来。 光是户部筹集回来的粮食远远不够。 姜永宁急的几日不眠,姜洺钰也吃不下饭,每日都要派人去户部询问赈灾的情况。 好在常年的及时出现,让户部大大减轻的压力。 这时,消失了好几天的陆霁清突然出现在了姜永宁的面前。 姜永宁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心里生出了几份酸楚,察觉到陆霁清的笑意后,她忙收回了手,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本宫以为你趁机讨回大梁了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霁清目光在姜永宁紧握的双手一扫而过,嘴角微勾,“臣说过此生不会离开公主身侧,这几日没有出现在公主面前,是为公主分忧去了。” 姜永宁好奇道:“为我分忧?你能为我分忧什么?” “自然是粮食。” 陆霁清看着姜永宁眼睛里升起来的亮光,觉得连日来的辛苦都值得了,面对姜永宁的询问,他突然拿乔起来,“臣渴了!” 姜永宁本不想理他,可灾情刻不容缓,况且她清楚陆霁清的性子,不做则已,做则一鸣惊人,他所说的粮食一定不是一点而已,为了百姓,她决定暂时先忍一忍。 陆霁清将姜永宁倒得凉茶一饮而尽,尤觉得不过瘾,却又不忍心让姜永宁担忧。 “粮食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明日就能到了。” “多少粮食?” 陆霁清眉毛叛逆的上扬,嘴角露出了张扬的笑,他说了一个数字。 姜永宁惊讶的站了起来,“这么多粮食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陆霁清眼神飘忽,糟了,光顾着让永宁高兴,忘记想借口了。 姜永宁也察觉了不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在察觉到他的心虚后,越发的觉得有问题了,“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陆霁清干笑了一声,“抢来的!” 姜永宁缓缓的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他,虽然进宫之前陆霁清已经熟悉过了,但是姜永宁还是在他身上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你杀人了?” “永宁你听我解释。”陆霁清情急之下握住了姜永宁的手,生怕她会误会自己。 “说。”姜永宁一如既往的霸道。 “……”陆霁清闭嘴不提。 姜永宁蓦然怔了怔,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前世,陆霁清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做了许多的事情,培养了许多的势力,她全然不知。 如今看来,是她大意了,她不应该掉以轻心应该一直盯着他的。 陆霁清感受到姜永宁的颤抖,心一下慌了起来,“永宁,我……” 姜永宁抽回了自己的手,面容冷峻,“来人,把他关起来。” “永宁,我知道我不应该瞒你,可我有我的苦衷,就算是你要关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可否再给我几日的时间?” 姜永宁眼里糅杂着几人痛苦,“给你时间谋划抢夺大乾的江山吗?” 陆霁清倒吸了一口气,也生出了一丝委屈,“在你心里是不是认为,我对你的一切都是为了谋夺大乾的江山?” 姜永宁秀眉微皱,忽视了心中片刻的慌乱,开口道:“是。” 陆霁清黯然垂下眼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侍卫犹豫着是否上前拿人。 这时,一声巨响炸响,整个皇宫都跟着颤了颤。 上一刻还在伤心的陆霁清,在听到巨响之际已然将姜永宁护在了怀里,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发现长公主竟然被陆霁清抱住了。 长公主也未见挣扎之色。 “……”侍卫们更加不知道怎么做了。 姜永宁发觉在陆霁清的怀里,又气又羞,“放开!” “不放。” 姜永宁诧异,他竟然敢跟自己这么说话,果然是出去了一趟,翅膀硬了。 陆霁清望着姜永宁倔强的脸庞,心里泛起了涟漪,语气充满了无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信我呢?” 姜永宁想到了陆霁清临死之前紧紧抱着她的摸样,终究是心软了,“命令侍卫,去查查刚才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陆霁清凝望着她。 姜永宁趁机离开了他的怀抱,“想要让我相信你,就拿出证据来,光是粮食可不够!” 前世,他害了大乾,如今主动送上粮食不过是利息罢了,比起他对大乾做的事情,这还远远不够。 “会有的,就在这两天。” 姜永宁竖起耳朵听到了外面仓皇的脚步声,“我就再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乾天推开门走了进来,“公主殿下,城东的一处做烟花的作坊爆炸了。” “死伤如何?” 乾天舌头打结,“不清楚,不过远远的看着,周围的房子都着了,晋王正好带兵路过,正在组织灭火。” 乾天只顾着汇报了,具体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榆木脑袋。 “让军巡铺带人去灭火。” “是。” 陆霁清眼神晦暗不明起来,“公主殿下,城西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姜永宁在短暂的沉默后,猛地反应过来,“乾天!” 城东的火烧了一晚上,整整燃烧了半条街,若不是晋王当机立断让人拆了两间房子,只怕火势会更加的难以控制。 初步查看,死七十八人,伤一百四十人,大部分都是周围的百姓,还有救火的人。 晋王啃了一口梆硬的干粮咒骂了一句,低头囫囵的咬了几口。 这时,看到巡查的副将回来了,问道:“查清楚了吗,是谁开的铺子,这也不是只做烟花的时节,怎么好端端的会爆炸?” 副将似乎有难言之隐。 晋王一下急了,“莫不是跟你有关系?” 副将轻咳一声,凑到了晋王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晋王骂娘,“胡说八道,哪个王八蛋敢陷害本王,本王挖了他的祖坟。” 第110章 一波未平 副将强强忍着耳膜的刺痛,“王爷,查过了,是从前郡主的产业,郡主被关起来之后,她名下的产业都是各位掌柜在打理,可巧,半个月之前有人预定了一大笔烟花的生意,掌柜以为是大生意就接下来了,让作坊日夜赶工,哪成想工人不小心出了这种事。” 半月前? 晋王如遭雷击,下意识看向了皇宫的方向,不由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长公主莫不是早就猜到了,所以不让阳平出宫? “王爷?王爷?”副将在他面前晃了晃。 晋王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你速去将这件事彻查清楚,掌柜的和负责这件事的伙计全都控制起来,记住不能让他们死了。” 如果有人想要趁机机会对晋王府不利,有掌柜和伙计在手里,也不至于攀扯到阳平的身上。 冷静下来的晋王开始想是谁在针对晋王府,针对阳平,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具体是谁? 晋王一向不擅长思考这些,他的心头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想要冲破却无计可施。 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儿子,“要是世子在就好了。” 副将道:“王爷是不是也觉得是有人在针对晋王府,以前这种事情多半都是世子处理的,如今世子不在,王爷何不叫二公子回来?” 想起季言蹊,晋王满脸的嫌弃。 他的这个儿子性子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不懂得筹谋,让他回来多半和现在的局面差不多。 况且,晋王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大不了他一力扛下来,断然不牵扯到阳平就是了。 “长公主在什么地方?” “属下回来的时候听说公主去了城西,昨夜城西似乎也出事了,貌似是丢了什么东西,不过长公主让人封锁了消息,属下没敢继续打探。” “永宁做事向来有分寸,保不齐真的在城西藏了什么东西。” 光是这一件事就让他烦恼不已,永宁每日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类似的事情,他这个做舅舅不但不体恤,反而让给她添麻烦,真是不应该。 晋王越想越愧疚,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把副将吓了一跳,“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就算是想世子也不至于打自己的脸啊!” “滚滚滚,谁说老子想儿子了,老子才不想。” 虽然无言面对姜永宁,但是烟花失火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的好。 城西的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中,姜永宁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嘴巴动了动,袖子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乾天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感受到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面无表情的他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姜永宁似乎察觉到了,扭头质问:“乾天莫不是吃干饭的吗,打也打不过人家,看个东西都能丢。” 乾天黝黑的脸紧绷了起来,想为乾天辩驳两句,可事实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这时,陆霁清从破败的房屋内出来,“应该不是乾天的错。” “你发现什么了?” 陆霁清捏起一块碎布给她看,“碎布实在门边的凸起出发现的,看纹理应该是宫中六品内监穿的衣服,看这里的布局如果不是有人从内部里应外合,外面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里面的东西带走是不可能的。” 姜永宁才想起,昨夜她的确是派人出宫了。 姜永宁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脸色颇为不自然,“长公主查过了,今日一早有人发现昨日出宫的太监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是服毒死的。” 姜永宁银牙轻咬,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几乎要把眼前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陆霁清打量着四周,能够让乾天亲自看守,并且藏在宫外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永宁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公子,长公主请你上马车。”赵嬷嬷提醒道。 陆霁清利落的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离开了一段距离,姜永宁才慢悠悠的开口,“你是不是好奇我在院子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陆霁清不否认的点头,“能够让你如今谨慎的一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他打量着姜永宁的面色,不想让她为难,“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问。”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谨慎了,不像之前一样伶牙俐齿了。” 以前的陆霁清说话总是带刺,即便是好话到了他的嘴里也大打折扣。 陆霁清听出了她的讽刺和不满,“若是公主想听好听的话,以后我天天说给你听,保证一个月都不重复。” 姜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不少。 陆霁清稍稍放心,趁机问起了城西的事。 事情发生了,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丢的东西是武器。” “为什么不放在兵部的军械库?” 姜永宁慢悠悠的看着他。 陆霁清恍然,定然不是一般的武器,不能让人知道的那种。 前世,永宁对他知无不言,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神秘的武器。 姜永宁将目光落在陆霁清身上,讽刺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证明你的心吗,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帮本宫找回丢的东西。” 明明是有求于人,却偏偏说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陆霁清早已习惯了她的反复无常,“公主将东西藏得这么深,想来这东西对大乾至关重要,我也算是收了大乾几年的照顾,帮一帮也是应该的。” 姜永宁倚在车厢上,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道:“说得好像你是个多么懂得感恩的人。” 陆霁清噎了一下,快速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姜永宁虽然恼怒,可眼下有求于人,到底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陆霁清也自觉躲过一劫。 “丢的东西我可以帮公主找回来,但是公主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姜永宁讨厌被人要挟。 陆霁清的语气中带着商量,“将天灵草给我一株。” 姜永宁意外,“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陆霁清同样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盯着姜永宁。 第111章 一波又起 天灵草是大乾独有的一种草药,长在悬崖峭壁上,即便是宫里也只有三株而已,切每一株都是价值连城。 “天灵草虽然稀有,但是却不是什么延年益寿的草药,最大的作用是使人陷入沉睡,服用者可昏睡一年,需要配上特殊的针法才能醒过来,醒过来后只能活三个时辰。” 姜永宁想要在陆霁清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然而她失望了。 “天灵草可以给你,不过要事成之后才能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陆霁清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三日之内,我定将公主丢的东西找回来。” 姜永宁诧异,“三日的时间?你现在已经有线索了?” “公主心里难道没有猜测的人吗?” 姜永宁蓦然顿了顿,当然有了,不过真的是他吗? 她猛地看向陆霁清,“还有不管你查到了什么,都不许隐瞒本宫。” 陆霁清答应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扯,姜永宁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胸膛,也撞进了他的心里。 “永宁,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姜永宁挑起他鬓边的一缕发丝,“凭什么?” “凭我能让公主满意,说起来我们有好些日子没有在一起了,等这次的灾情过去,公主可愿陪我出宫走走?” 姜永宁一时竟有些期待,可想到以前的事情,她始终不能真正的放心,不过她倒是不介意虚情假意一番。 “好啊,等灾情过去了,我陪你出宫走走,到时候我们可以扮做夫妻。” 陆霁清心中一热,喉咙滚动,“当真?” “自然。”姜永宁盈盈一笑。 陆霁清心头滚热。 宣政殿内,姜洺钰焦急的走来走去,听到宫人的传声,顾不上仪态连忙跑了出来,“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姜永宁心头一震,“怎么回事?” “南阳郡爆发了瘟疫,已经死了上千人了。” 南阳郡不是在胶州一带吗,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若是里面的人出来,瘟疫扩散那? 姜永宁不敢往下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见姜洺钰急的满头大汗,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慰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着急,知道吗?” 姜洺钰自知有错,乖乖的低头,“知道。” 可心里仍旧忍不住着急啊! “阿姐,现在该怎么办?” “王公公,去将六部的尚书请过来,就说有要事商量,另外本宫给你一道手谕,即刻送到晋王的手中。” “是。” 南阳郡爆发的瘟疫在姜永宁的意料之外,明明上一世的时候并没有瘟疫,难道说是因为她的干预导致历史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又或者是人为? 纪尚书的脸最苦,灾情还没过去又出现了瘟疫,难道是老天要灭了大乾吗? “户部这边?” 纪尚书站了起来,“公主放心,户部上下一定会想办法凑出写银钱来,但是有钱却治不了不病啊!” “公主殿下,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南阳郡的百姓困在其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姜永宁没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冷绝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将说话的人拖出来重打二十大板,日后谁在说这么没头脑的话,直接罢官永不录用。” 说话的人脸涨成了猪肝色,却没有人同情他。 南阳郡有着数十万的百姓,若是一个县城的人还罢了,可是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最要紧的是南阳郡可是交通要道,不能可能完全封住,万一真的有丧心病狂的故意想要让瘟疫扩散,那么整个大乾的百姓都要危险了。 提出封城简直是最糊涂的决定。 好在长公主并没有采纳。 “太医院这一次会派遣五名太医和十名医助过去,另外户部要从各地方征调医者前往,越多越好,本宫就不相信这么多的大夫还治不好一个瘟疫。” 太医院的几人立刻站了出来,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瘟疫的源头,治好瘟疫。 连太医院都如此的勇敢,其他六部一时间也受到了鼓舞,就连御史台都表示要派人前往,绝对不让瘟疫扩散。 商量好具体事宜,太阳也落山了。 六部的人通宵达旦,都忙碌了起来,反倒没有人注意失火的事情了。 南宋则求见。 姜永宁发现姜洺钰面色发白,明显是有些承受不住,“你先回去休息。” “阿姐,我没事。” “别硬撑着,累坏了身体阿姐会心疼。” 姜洺钰这才没有坚持,回了寝宫。 不多时,南宋则走了进来,“参见长公主殿下。” 姜永宁打起了精神,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找你过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差事,南阳郡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本宫已经让人沿途封锁,不让瘟疫扩散,但是本宫担心可能已经有人来了都城,晋王是个大老粗,他不懂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本宫希望你去协助他。” “臣定当尽力而为。” “你做事本宫放心。” 姜永宁给晋王的手谕是让他节制京城的兵马,严查从南阳郡来的人,晋王正头疼的时候,南宋则就来了。 几条命令传下去,一切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有粮商得知了灾情和瘟疫的消息,趁机涨价,消息传到了姜永宁的耳中,当天夜里涨价的两户人家的掌柜的就被发现吊死在自家门口。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城内的粮价又恢复到了往常,甚至比之前还降下来一点。 想要趁机敛财的人家也消停了。 “爹,多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不放弃还能怎么样,长公主出手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发财就是玩命啊!” 说话的是陈老爷,也是吏部尚书的表弟,多年来陈家靠着戴尚书的关系在京城倒也混的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 名下有医馆,粮铺,杂货铺,绸缎庄,生意遍布的很广,和宫里也有合作。 陈老爷的长子苦读寒窗十年却连个童生都不是,这两年开始跟着陈老爷一起做事,之前管理的几家铺子都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了。 第112章 耳鬓厮磨 本想趁着这次的灾情发一笔财,也让陈家不服气他的人知道他是有本事的,没想到竟然冒出来一个长公主。 “爹,要我说,这件事未必是长公主做的,我们悄悄的涨价,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不就好了吗?” 陈老爷一脸不耐烦。 陈大郎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急的都是上房了,“爹,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 陈老爷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爹,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再不抓紧赚一笔,等灾情过去了,就没钱赚了,爹要是害怕的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陈老爷有些犹豫,倒不是为了钱,而是想要儿子趁此机会历练历练。 死掉的两个粮铺的掌柜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有背景的人家也涨价的但是却什么事都没有。 可见长公主不是什么人都杀。 他们陈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又背靠着戴尚书,就算是被发现暗中涨价,应该也会不了了之,毕竟涨价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陈大郎软磨硬泡了半天,陈老爷终于同意了,“你要小心为上,切记不可闹大了。” 陈大郎连连保证,转头就将粮食的价格提高了一半。 连带着药铺也涨价了。 观望着的几家发现陈家也涨价了,也跟着悄悄的涨价,心惊胆战的过了两日发现并没有什么事,于是也跟着涨价了。 倘若只有几家涨价,倒也简单,挨个谈话警告也就是了,可偏偏这么多家几乎同一时间涨价,杀鸡儆猴的办法已然不管用了。 姜永宁怀疑背地里有人搅局,让乾天的人调查,乾一中毒没有解毒,雁回暂时带领乾天。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查到了陈家的头上。 “嘭!” 姜永宁扫落了一地的糕点,“陈家是受了谁的指使?” 雁回颤了颤,“没有查到有人指使的迹象,不过陈家做生意依靠的是戴尚书。” 上次选拔前往江州官员的事情,戴尚书算是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难道是存心报复? 可是按照戴尚书谨慎的性子,前面有了人命,他应该不敢乱来的。 “再去调查,如果查到确实无人指使,直接让京兆府抄了陈家。” 区区一个陈家也想在都城翻云覆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是。” 盛品兰将姜永宁的疲惫看在眼里,捏着捏着踌躇不前,最后实在没办法,“公主,户部的钱不够了!” 姜永宁并不意外,户部能够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嬷嬷,去请各家在都城的当家人,就说本公主请他们喝茶。” “是。” 盛品兰一下就猜到了长公主的目的,心中戚戚焉。 午后,姜永宁在御花园款待了各家的当家人,付出了一些代价从他们的手里借来了钱粮。 姜洺钰得知此事人已经出宫了。 “阿姐,下次这样的事情让我来。” 姜永宁笑的温柔,“好,下次你来。” 她将借款的条子给了姜洺钰,“这些是向各家借的钱,日后要一笔一笔换清楚。” 姜洺钰重重的点头,“阿姐放心,朕一定会还清的。” 想还清可不容易,但是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换。 夜里,陆霁清一身是血的回到了景阳宫,乾天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姜永宁。 姜永宁来的时候,陆霁清正在隐藏带血的衣服,却被姜永宁一把躲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但是有一大半都是别人的,再看陆霁清这幅中气十足的样子,姜永宁顿时放心了不少。 “既然你没事,本宫就放心了,别忘记你之前答应本宫的事情,你只剩一日的时间了。” 陆霁清将血流不止的手藏在了身后,苍白的脸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 姜永宁一走,陆霁清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殿下?”陆九焦急的喊了一声。 陆霁清摆手坐下调息,“我没事,你手底下的人如何?” “死了五个,其他几人也受了重伤。”陆九狰狞着脸,“殿下,对方明显早有准备,说不定我们知道得到的消息也是假的。” 陆霁清调息了片刻,脸色恢复了一些,他动作熟练的从从暗格中取出了药箱包扎伤口,动作一气呵成。 等做完这些,整个人如同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陆九于心不忍,“殿下,左右丢的不是您的东西,要不算了,我这就去内库将天灵草偷出来,属下知道在哪。” 陆霁清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陆九顿时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让永宁相信我,不能半途而废,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既然如此,属下再多调集一些人手来。” 陆霁清眼瞳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幽光,“不用了,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侯府。 外面的百姓饥肠辘辘,林北辞却在府中歌舞升平,极尽享受。 林北辞手指跟着琴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偶尔哼哼了几声,也算是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潇湘衣决飘飘的端着美酒而来。 林北辞嘴里衔着美酒一饮而尽,将美人拥入怀中,耳鬓厮磨。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侍卫推门而入,仿佛没有看到屋中的一切,“主子,事情已经办成了,东西存放在城西的一处院子里,明日就可送出城。” 林北辞把玩着潇湘柔软的手指,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东西既然到手了,不用着急送出去,况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又有瘟疫送出去也不安全,不如就存放在城西,想来永宁也不会想到我会将抢来的东西放在城西。” 潇湘妩媚的勾住了他的脖子,挺起身子往前送,“侯爷英明神武,姜永宁怎么可能想到您的算计呢,这会她怕是连是谁抢了东西都不知道。” 林北辞附身隔着衣服咬住了柔夷,娇柔的喘息声在耳边想起,撩拨的林北辞热了起来。 他朝着其他挥手,不一会房间里传来了羞人的声音。 第113章 不容有失 三日的时间,想要夺回被抢走的东西,无异于火中取栗,但即使再艰难,陆霁清也一定要将东西夺回来。 “永宁,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陆霁清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姜永宁展颜一笑。 陆霁清神气舒朗的走了。 姜永宁脸上的笑一直维持到陆霁清的身影消失,下意识的擦了擦被陆霁清碰过的地方。 “公主,要不要跟着他?”乾天主动开口。 姜永宁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想法,“陆霁清亲自出马,他的暗卫一定会跟着他,不过这次的事情过于重要,容不得有任何的闪失,下次本宫会给你机会和他一较高下的。” 乾天胸口起伏,眼睛闪亮。 “对了,乾一的毒解得如何了?” 乾天愣愣的,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会问他。 姜永宁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算了,你就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好。” 乾一的毒不难解,陆霁清提供的解药很有用处,但是因为乾一中毒的时间久了,再加上伤口在要紧的地方,想要恢复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公主,东西的事情要不要瞒着陛下?”雁回问。 姜永摇头,这次她不打算瞒着他。 大乾日后势必要交给他,姜永宁不想他永远躲在自己的身后。 有姜永宁的珠玉在前,姜洺钰的聪慧与能力总会被压一头。 国子学的事情没有嫌弃任何的波澜就解决了,算是大功一件,可因为孔大家的名气过重,导致姜洺钰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被掩盖。 这并不是姜永宁想要的结果。 姜洺钰听完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阿姐,朕觉得林北辞似乎不是为了你针对陆霁清?” 姜永宁好奇的打量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姜洺钰知道自己猜对了,背着双手,在大殿内来回的踱步。 “因为林北辞如果是真心喜欢阿姐的话,他一定不会做出有损大乾的事情,可是从之前的几件事情上看,林北辞随心所欲,表面上看是为了阿姐,可是实际上却是利欲熏心。” 姜永宁打趣他,“你现在对喜欢这件事看的这么透彻了,莫不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阿姐,我们再说正事呢,再说了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 姜洺钰嘴上说着,眼神飘忽了起来。 姜永宁不再打趣他,就连一个孩子都知道真正的喜欢不是伤害,某些人却不知道。 姜洺钰不知道姜永宁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只是从目前陆霁清和林北辞的表现来说,前者的表现更好一点。 况且她又是阿姐的面首,虽然听上去不好听,但是已经算是阿姐的人了。 只有,林北辞自从他从边关回来,都城的风就没有停过。 他也奇怪,“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对父皇忠心耿耿,我们皇家也从来没有做出过对不起侯府的事情,林北辞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姜永宁欣慰于姜洺钰能够想到这一点,其实,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林北辞到底有什么秘密,是否和大辽有关系?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和大辽作战,是生死之敌,林北辞继承了老侯爷的遗愿,怎么会和大辽的人为伍。 如果不是大辽,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持他? “阿姐,陆霁清铆足了劲想要在你面前表现,如果他真的能够将丢的东西找回来,阿姐可要给他一个机会?” “不会!” 姜永宁斩钉截铁的说道。 饶是姜洺钰也有些同情陆霁清了,“我以为阿姐会给他一个机会呢?” “面首而已,用不着付出真感情。” 姜永宁突然心绪不宁,起身回了梧桐宫。 姜洺钰总觉得阿姐刚才的话有些心口不一,“王公公,你觉得阿姐到底喜不喜欢陆霁清?” 王公公的头压得很低,寒毛直竖,“公主殿下的事情,奴才不敢说。” 姜洺钰瞪眼,“你说吧,朕恕你无罪。” 王公公思虑了片刻,犹豫着说:“奴才觉得长公主殿下这样很好?” “好吗,可我怎么觉得阿姐并没有很开心呢?” “陛下,您做皇帝开心吗?” 姜洺钰错愕的看向了王公公,沉默了半晌,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寝宫。 次日一早,林北辞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身畔的潇湘忙起身打开了房门,让守在门口的汴梁进去。 汴梁素来稳重,如今却面色铁青,双目蹿着火苗。 林北辞困意醒了一半,直截了当的问:“出什么事情了?” 汴梁单膝跪地,咬牙道:“侯爷,昨天夜里有人将我们抢回来的东西劫走了。” “什么?” 林北辞豁然起身,顾不上光脚,拎起住了汴梁的领子,“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借走我的东西,对方是什么人,永宁的人?” 说道这里,林北辞兀自摇头。 “不可能,她现在因为南阳的瘟疫和天下的旱灾忙的脚不离地,根本不可能做到,除了她还有谁?” “难不成是晋王?”林北辞倒退了两步,“不可能,他不可能想到我将东西藏在了哪里,他没有那个脑子。” 林北辞将都城里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过了一遍,却唯独没有想到是陆霁清。 汴梁小心翼翼的回复,“是陆霁清。” 陆霁清? 林北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陆霁清不是大梁的质子吗,之前一直生活在宫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能够将东西运走一定需要很多人,他从哪里找的这些人?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一直在等待机会? 汴梁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北辞,硬着头皮回答,“他假扮了侯爷的样子,利用我们的人将东西光明正大的带走了,如今东西已经送到了宫里了。” “……” “……” “……” 林北辞又气又笑,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精彩。 他将怒火发泄到了汴梁的身上,“你手底下的人都是瞎子不成?” 第114章 搬起石头 汴梁硬着头皮为自己的手下辩解,“侯爷,对方精通易容术,即便是属下怕也会认错,更不用他们了。” 为了隐蔽身份,和下面的人沟通的事情一直都是汴梁和另外一个人做的,甚至许多手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效忠的是谁。 更无从分辨了。 陆霁清或许就是知道才敢这么做,竟然敢单枪匹马的出现,还真的将东西带走了,林北辞都有些佩服他了。 不对! 林北辞快步拉起了汴梁,“既然是易容,你们怎么知道是陆霁清?” 汴梁慢悠悠的才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北辞心中的怒火更胜,不解气的将纸揉成了一团,顷刻间信纸化为乌有。 汴梁同样怒气腾腾,“侯爷,让我带着人去解决掉他吧,在宫外他有帮手,在宫里他可没有。” 林北辞瘫坐在床头,“在宫里我们也没有帮手,再者,你以为这件事永宁不知道吗,说不定此时内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汴梁急了起来,“侯爷,眼下该如何应对?” 林北辞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一拳锤在床板上,“你马上出城,之后无论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要回来。” 汴梁一惊,“侯爷,之前长公主没有证据,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她不会杀我的,我若是死了边关必定大乱,况且抢东西这件事她可没有证据。” 同一时间,陆霁清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她可没有证据。” 陆九隐藏在暗处,“找回来的东西不是证据吗?” “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吗?”陆霁清揭开了手臂上的绷带,将染血的纱布扔在一侧。 陆九摇头,“殿下知道吗?” 陆霁清将伤药撒在伤口上,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好一会才如同泄力一般瘫软身体。 “里面装着的是一种武器,威力无比。” “什么武器?” 陆霁清摇头,“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这样东西一定非常的重要,而且知道的人很少,林北辞应该是早就知道这样东西的存在,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抢到手。” “要是这样的话,还回去之前应该看看,万一将来在战场上遇到,说不定能够有所防备。” 陆霁清意志坚定,“此生我不会和永宁为敌。” “可若是姜永宁想要和您为敌呢?” 陆霁清身子忽然一僵。 陆九见状识相的没有再问。 林北辞在梧桐宫前等了三个时辰,姜永宁并没有见他,只给了他一道旨意将让人出宫了。 林北辞看到旨意上的内容,如坠冰窖。 盛品兰汇报,“公主,林侯爷已经出宫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姜永宁嗯了一声。 盛品兰见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良久后,姜永宁让宫女将批改好的折子拿去宣政殿让姜洺钰看。 盛品兰观察着姜永宁的面色,想了想,拿出了一份折子。 “公主,户部出去筹粮的人已经买到了足够的粮食,正在送往受灾严重的地方,其他一些灾情较轻的州衙也派人出去卖粮食了,想来要不了多久,灾情就能过去了。” 姜永宁悻悻的摆手,“本宫知道了,这两日你也辛苦了,今日早些出宫吧!” “臣还不累,完成了工作再出宫。”说完就去做事了。 出宫后,林北辞恍惚了一阵子,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姜永宁的意思,但是可以肯定的永宁定然是怀疑了他。 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怕是没有弄清楚他的目的,又或者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汴梁并没有听从林北辞的话,天黑后折返回了侯府,却发现侯府的人正在收拾行囊。 “侯爷!” 林北辞喝的醉醺醺,张口便是一股难闻的味道,汴梁却半点没有嫌弃,反而主动上前搀扶住了林北辞。 “侯爷,侯府内似乎在收拾东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王爷怎么喝醉了?” 林北辞的酒量一向很好,都是自小喝花酒喝出来的,太医说过侯爷是属于天生擅长喝酒的人。 他自从跟在侯爷身侧,从未见过侯爷如此失态,哪怕是之前被挑断了手的那一次,侯爷依旧云淡风轻。 汴梁搀扶着林北辞靠在床上,将掉落在地上的酒杯捡起放在一旁。 林北辞还清醒着,甚至说并没有喝醉,“人都安顿好了吗?” 汴梁点头,递过来一方浸湿的帕子。 林北辞接过来,擦了一把脸,人也精神了不少。 汴梁忍不住问,“侯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北辞摇手,语露无奈,“姜永宁让我去剿匪。” “剿匪?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林北辞没有说话。 汴梁也品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侯爷,公主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折腾您的?” “或许只是怀疑,又或者是试探,总之她对我的忍耐不多了,倘若这一次剿匪的成果她不满意,或许……” 剩下的话林北辞没有说完,汴梁已经猜出来了。 如此一来,侯爷和长公主之间的情分怕是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日后也有君臣,倘若侯爷之后在出现差错,公主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偏偏侯爷羽翼不满,眼下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明明他们可以躲在暗处谋划的,现在却被摆到了明面上。 “都怪陆霁清,如果不是他的话,侯爷也不会被怀疑了。” “不。” 喝了酒的林北辞反而清醒了不少。 “即便是没有陆霁清,永宁也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过去,他把她当做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他们之间有旁人没有的信任。 殊不知在边关的几年里,姜永宁早就变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犹在,但是却不重要了。 “永宁她变得不一样了。” 汴梁安慰道:“侯爷不必气馁,好在您的身份没有被发现,目前的局势还是向着您的,姜永宁即便厉害,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我就不信她一个女子能把持朝政多久。” 第115章 出游的打算 林北辞将那股颓废之气打散,重新打起了精神,“你说得对,还未到落子之时,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 城西的一处空院子,晋王亲自带兵守在院子的四周,里面时不时传来求饶救命的声音,士兵们充耳不闻。 不多时,南宋则一行人出现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家五口,看守的人距离他们三步远,将人围在了中央。 晋王和南宋则对视了一眼,抬手将人将一家五口送进了院子里面。 “南大人辛苦了。” 南宋则接过了晋王递过来的热茶,也不客气,“说到辛苦,晋王才是真的辛苦,毕竟本官只负责识别,抓人拿人的事情都是王爷的功劳。” 晋王听着心理上敞亮,就喜欢这种不拐弯抹角的官员。 “对了,从南阳来的人是不是都抓起来了?” 南宋则脸色难看,“差不多,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有的人来了都城已经有些日子了,没人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内见过什么人,若是有人被传染,可就麻烦了。” “南大人放心,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巡查,只要发现了有类似症状的人全部抓起来。” 南宋则目露担忧之色。 晋王问:“南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南宋则眉头微动深深的看了晋王一眼,“回来的路上,听闻京兆府抓了陈家的长子,陈家所有的铺子都被封了,被抓起来的还有戴尚书的小儿子。” 晋王惊讶。 南宋则了然,晋王果然不知道,如此说来是公主一个人的主意了。 “陈家做什么了,让公主如此的生气?” “暗中怂恿商户涨价,如今城内的粮食已经涨到了三十五文一斗了,百姓们怨声载道,京兆府查出是陈家在背地里搞鬼,长公主直接下令将人抓起来了,似乎是要重罚。” 晋王只觉得解气,“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杀了都不为过。” 南宋则也认为陈大郎该死,“杀了一个陈家的儿子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是陈家和戴家的关系,这次陈家暗中涨价的行为戴尚书的小儿子也参与了,若是长公主真的要严惩,势必会得罪戴尚书,戴尚书掌管吏部,门生遍布朝野,惹了他,日后朝堂上怕是要多一道反对的声音了。” 晋王是个大老粗,但是对朝政却很敏感。 “戴尚书的确是个麻烦,但是这不是有南大人吗,倘若戴尚书有疑心,南大人顶上了就是了。” 南宋则:“……” 晋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陛下的夫子,陛下信任你,长公主也信任你,你又有能力,做一个吏部尚书绰绰有余,实在不行我也支持你。” 晋王越想越觉得不错,他自认为看人很准,南宋则年纪轻轻的比许多做了一辈子官的人做事都要牢靠,对陛下和长公主又忠心,唯一的确定就是年轻,不过这不重要,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如果南宋则做了吏部尚书,以后军营里面的调动也方便一些,再不济有什么事情,朝堂上也能有人帮一把。 哪个当官的不想封侯拜相,南宋则心热了起来,嘴上还是谦虚的道:“我年纪轻,经验少,长公主未必会同意让我做吏部尚书。” 晋王看出他有这个意思,扬了扬眉梢,“南大人若是有心,我举荐你就是了。” 有晋王的支持,至少朝中的武将不会反对。 京兆府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将案子审理好了。 陈大郎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之前说的信誓旦旦,可是看到官府拿人的那一刻,直接将一切的罪责都赖在了戴小郎的身上。 直言一切涨价和暗中操作的行为都是戴小郎的意思。 戴小郎委屈,但是在搜查出来的账册上面却有他本人的签字和印章,百口莫辩。 戴尚书在知道这件事后就来到宣政殿前请罪。 “小儿糊涂误信谗言,做出了此等误国的事情,臣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绕他一命啊!” 戴尚书一共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了,唯独这个小儿子,自小在戴老夫人跟前长大,过于宠溺了一些。 戴老夫人一听说戴小郎被抓了当即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哭着喊着让戴尚书想办法救救孩子。 戴尚书当然也心疼儿子,明知道长公主最痛恨趁机敛财的人,可他还是来求情了。 宣政殿内,姜永宁充耳不闻,亲自指点姜洺钰批改折子。 “不对,你把粮食都给了宜都县,其他几个县怎么办?” 姜洺钰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可是阿姐,宜都县受灾严重,百姓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啊,再不赈灾怕是整个宜都县都要没了。” 姜永宁没好气的给他擦眼泪,“宜都县受灾严重,你觉得和宜都县相邻的几个县情况就好吗?” 姜洺钰抽噎了一下。 姜永宁语重心长的道:“宜都县临近水源,即便是河床干涸,受灾的情况也远远没有折子上写的严重,你要学会看折子上写的是真是假,有没有夸大的成分。” 姜洺钰一副受教的样子。 姜永宁又心疼上了,“你现在还小,以后慢慢就会分辨了,不着急,先批改别的折子吧!” 姜洺钰苦着脸,“阿姐,怎么突然要朕处理这么多的折子,朕每天要读书还要做功课,再批改这么多的折子,朕会累的。” “我也会累,若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如何?” 姜洺钰下意识的抓住了姜永宁的手,紧张的小脸惨白,“阿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阿姐你不会离开朕的是不是,阿姐你不会是想要嫁人了吧,阿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姜洺钰一边恳求一边哭泣,弄得跟个花猫似的。 “哭什么,本宫有没有说要走。” “可是刚才阿姐的话明明就是要走的意思,阿姐你走了我怎么办?” 姜洺钰哭的情真意切,他是真的舍不得阿姐,不想让阿姐走。 第116章 女人的地位 “谁说要走了。” 面对姜洺钰担忧的目光,姜永宁耐着性子解释。 “其实去年年末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今年全国会经历旱灾,也做了准备,可真等到灾情降临的时候,仍旧出现了不少的乱子。” 姜洺钰垂眸,自责道:“是我没用,帮不上阿姐。” 姜永宁捏着他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阿姐的错。” 她明知道今年会有灾情,却过于自信以为早有准备,灾情就可以轻松应对,可截止到现在,赈灾才颇有成效。 这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地方官员只知敛财,为了不让自己的政绩抹黑,亡故百姓的死活,这样的官员不在少数。 明明父皇在世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想来是主少国疑。 钰儿年幼,她是女子,下面的地方官吏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服从,当初申国公等人敢在朝堂上当众让她难看不就是不服气她吗? 申国公尚且如此,各地方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 “阿姐,怎么会有错呢,阿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姜洺钰对姜永宁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在心里他从来没有觉得阿姐,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他看过盛品兰写的公文,比他身边的舍人写的还要好,所以女子不是天生不如男子,不过是世人的偏见罢了。 姜洺钰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他要改变世人的想法,让他们知道女子也可以很厉害。 姜永宁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知道自己错了,也并没有因此沉沦。 “乾天的情报人员已经分派出去了,根据他们传回来的情报,各州衙的确有人做的很过分,你是一国之君不能离开都城,而我可以。” “阿姐要出宫巡视?” “想要治理好大乾,这是必要的过程。” 姜洺钰张了张嘴,想劝阿姐不要出去,可阿姐说的句句在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让阿姐去。 再者,阿姐这么做是为了大乾的将来,他应该支持的。 姜永宁见他懂了,欣慰的扬起了眉梢。 姜洺钰懂事的问:“阿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姜永宁眉头深锁,“等南阳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走了之后你要多听张阁老的话,南宋则虽然年轻,却又宰辅之才,他日必定能够助你。” “比起张阁老和南大人,我更想听阿姐的话。” “他们会的阿姐可不会,日后你要跟不同的人学习,学习他们身上的长处和优点,没事也可以听取他们的意见,但是也不要全听,这中间的分寸你自己掌握。” 听上去有点难。 姜洺钰小脸皱成了一团。 姜永宁看了也心疼,却不得不硬下心肠,“谁叫你投身到帝王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一侧的王公公眸子里闪过一抹怜惜。 这时,一道高声的哭喊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姜洺钰整理好了情绪,仰着头问:“阿姐,戴尚书儿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姜永宁看向了赵嬷嬷,“去告诉戴尚书,让他回去写一道辞官的折子,他儿子的事情本宫可以一笔勾销,但是想要为陈家求情绝不可能,陈大郎必须死,本宫恨得就是趁机发灾难财的人。” “是。” 戴尚书在宣政殿前哭泣了几个时辰了,六部的官员都知道了这件事,私底下议论纷纷。 “简知,你说长公主会答应戴尚书吗?” 雅阁内,方阁老撞了撞张阁老的肩膀。 张阁老本不想回答,奈何方阁老拉着他不让走。 多年的同僚,张阁老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倘若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公主未必会处置戴家的儿子,但是戴尚书的官职怕是保不住了。” 方阁老的手一松,张阁老趁机抽回了官袍,离他远了一些。 “戴尚书这两年在朝中安插门生故旧,虽然做的隐蔽,但是你以为长公主真的不知道吗?” 吏部官的就是朝廷的官员调度和政绩考核,戴尚书身为吏部尚书,有些事情自然好操作一些,别说是戴尚书了,朝中有些身份的官员哪个没有在朝中安插自己人。 就连方阁老也没少做这种事。 方阁老咽了咽口水,心虚的看向了张阁老。 张阁老瞥了他一眼,“你以后最好也少做这种事,长公主不说不代表长公主不知道。” 方阁老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长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女子,女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将来大乾的江山还不是要交到陛下的手里? 等等! “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情是长公主暗中推波助澜?” 张阁老越过了方阁老看向了门口,张了张嘴,“别把长公主想的那么坏,是戴尚书没有约束好家人,做出了这等事情来,和长公主没关系。” “灾情以来长公主呕心沥血,户部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陈家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涨价,长公主自然不会放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给陈家撑腰的戴尚书。” “说白了,戴尚书是被殃及了。”方阁老惋惜道:“戴尚书也是倒霉。” “他有什么可怜的,要不是他的话,陈家有几个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一道火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阁老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然是唐大人,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这老家伙谁的面子都不给,看到不满意的就参一本,刚才话的一定是被他听了去,少不得要参她一本。 背地里议论长公主,这可是不大不小的罪。 方阁老越过唐大人瞪了张阁老一眼,明明都发现了老唐来了,也不知道提醒一声,故意害他是不是。 张阁老无视他的目光,指着唐大人手中的折子:“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折子,参戴尚书的折子。”唐大人咬牙切齿的强调了一遍。 张阁老了然,陈家的事情不少人都关注着,御史台有监察百官的权利,唐大人定然是查到了什么,特意赶来,他的性子一向如此。 “怎么又拿回来了?” 第117章 尸位素餐 “长公主不让,说她已经有了打算,不让御史台攻讦戴尚书,还让我约束下面的御史,戴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长公主竟然还想护着,真是岂有此理。” 唐大人气呼呼的转了一圈,心中的怒火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 方阁老见他气喘吁吁,“你不会是把长公主给骂了吧!” 唐大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长公主身为监国公主处事不公,当然要骂了。” “……” 方阁老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张阁老嫌弃了瞥了他一眼,问道:“长公主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护着戴尚书呗!”唐大人满腹的牢骚。 开始还收着,后面恨不得仰天长啸,将内心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方阁老几次要走,都被张阁老拦住了。 方阁老索性也放开了,淡定的听完唐大人的倾诉。 张阁老沉默着将自己的茶递给了唐大人。 “长公主不让你上奏参戴尚书,也是为了不引起朝野动荡。” 唐大人眸子瞪圆。 张阁老解释,“长公主想要戴尚书自己走,你这么一参奏,刑部立案审查,戴尚书想要离开都不行了。” 唐大人顿时面色一变。 方阁老怕他说出什么辱骂长公主的话来,抢在他前面开口,“万一他断臂求生,不要儿子,或者下狠心杀了儿子,再将陈家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到时你有再多的证据也奈何他不得,还会弄的朝野动荡,不值得。” 唐大人将原本要说的话的咽了回去,“难道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 什么叫逍遥法外,人家做什么了? 方阁老问:“什么逍遥法外,你有什么证据吗。” 唐大人举起了折子,张了张嘴。 方阁老打断了他的话,“你手里的证据都是道听途说,即便是真的有证据,他随随便便推出来一个人顶罪你又有什么办法?” 唐大人看了眼方阁老,又看了一眼张阁老,心里的那股气就卸掉了。 张阁老忽然开口,“长公主思虑周全,倘若陛下能够学到一半,我等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见先帝了。” 唐大人的脸上满是动容,想到自己刚考中进士,因为耿直的脾气到处受到排挤,不得不远离京城的时候,是先帝微服私访发现了他。 先帝与他秉烛夜谈,也是先帝赏识让他进入了御史台,倘若没有陛下,说不定他已经被排挤到犄角旮旯了。 方阁老眼眶微红,“先帝是个明君,可惜走的太早了,倘若陛下还在,大乾的实力一定会更上一层。” “虽然先帝不在了,但是长公主还在,陛下还在。” 唐大人眼睛亮了起来,“张阁老言之有理,陛下还在,长公主还在。” 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斗志昂扬的走了。 张阁老也打算回去办公,方阁老又在这个时候纠缠上来,“戴尚书十有八九是要走,吏部尚书的位置不能没有人顶替,你觉得长公主属意谁?” 张阁老卖了一个关子,“你觉得呢?” 方阁老想到了什么,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不会是他吧!” 唐大人和两位阁老在雅阁密谋的事情,传到了姜永宁的耳朵里。 “阿姐,他们不会是结党营私吧!” 姜永宁没好气的拍了姜洺钰一巴掌,“结党营私用得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姜洺钰想说雅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可想到在宫里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默默地闭上了嘴。 姜永宁挑了挑眉,内阁的几位阁老,以张阁老为首,方阁老次之。 方阁老出身方家,娶得是谢家的嫡长女,有方家和谢家做靠山,若是结党,怕是比申国公都要厉害。 好在方阁老没有结党的念头,姜永宁也愿意容着他,前提是他不越界。 “方阁老既然对吏部的事情如此的感兴趣,不如让他亲自去一趟戴家,也算是全了他的好奇之心。” 姜洺钰咯咯笑了起来,“阿姐,你这一招太损了,让方阁老背锅,给戴尚书施加压力,一下算计了两个人。” 姜永宁淡淡的眼光射过来,姜洺钰笑容一收,埋头批改折子。 方阁老收到旨意的一瞬间,如遭雷击,想要寻找张阁老的身影,可张阁老早就躲开了。 方阁老唉声叹息了半晌,硬着头皮来到了戴府,与戴尚书谈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方阁老走后,戴尚书一个人枯坐在书房。 早朝上,戴尚书等其他各部的问题议论结束了之后,才站了起来。 方阁老挺胸抬头,心提了起来,来了来了,他带着辞呈走来了。 “陛下,长公主殿下,臣昨日偶感不适,请了大夫,大夫说臣病情严重,恐无法继续担任吏部尚书一职,请陛下与长公主允许臣告老还乡。” 姜洺钰激动的差点当场答应,可想到了阿姐的教导,又端正了身体,一脸关怀的问:“戴尚书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如此的严重啊!” 戴尚书苦着一张脸,不情愿的道:“突染重病。” 姜洺钰:“……” 在场的官员议论纷纷。 渐渐地众人将视线投到了姜永宁的身上。 姜永宁淡然的喝茶,点漆的眸子,散发出如寒冰般阴冷的光芒。 方阁老老脸刷地惨白一片,戴尚书意有所指分明是不情愿辞官,是有人逼他,他昨日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方阁老快速的看了一眼长公主,心一沉,长公主不会以为是他从中作梗吧! 张阁老慢悠悠的喝茶,对大殿上的事情充耳不闻。 姜永宁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冷淡地说道:“戴尚书既然病了就回家休息吧,来人送戴尚书回去。” 戴尚书闻言心里不安起来。 这时,御史台的一位姓夏御史站了出来,“陛下,长公主,臣要参戴尚书。” 戴尚书心道,完了。 看着长公主越发阴沉的脸,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明明都想好辞官了,怎么突然左性了呢! 这下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夏御史列举了戴尚书数十宗罪,声音苍劲有力,条例清明,皆有佐证。 最后一条罪,尸位素餐。 第118章 不辛苦 大多数臣子听到了这个词心里都为戴尚书悼念了一声,这个罪名可谓是相当的重了,比前面的纵容妻族哄抬物价,私收官员的好处,左右选官,排除异己等罪名严重多了。 大乾朝内尸位素餐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被认定的人很少,不管是陛下又或者是朝臣都对尸位素餐的人深恶痛绝。 一旦戴尚书的罪名落实,他就算是想要走都走不了了。 戴尚书不断地冒汗,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他之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走呢! “戴尚书,夏御史说你尸位素餐你有何辩解之言?” 辩解二字直接表明了态度,甚至直接给戴尚书定了罪。 方阁老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回想起昨日长公主让他去戴府,一时间脊背发寒,他用眼神示意唐大人,是不是他指使的? 可唐大人一脸的懵,夏御史在御史台一向是没有什么存在,以往参奏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这次怎么如此的反常。 而且夏御史掌握的证据,比他知道的都要多,这么多的佐证一个人是查不出来的,甚至就算是有人也未必能够查得出来。 夏御史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这个人难不成是长公主? 唐大人想起了昨日在宣政殿前的口出狂言,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热。 戴尚书踉跄着跪了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长公主殿下,臣为官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长公主殿下还不知道臣的为人吗?” 哀兵之策,对心软之人管用,对姜永宁却一点都不管用。 不过,她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不想多生事端。 “戴尚书既然病了就早些回去吧!” 戴尚书抽泣,显得十分的可怜。 夏御史并没有穷追不舍,参了戴尚书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唐大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张阁老冲着他微微摇头,他又想起了昨日张阁老的话,便按耐住了。 其他人糊里糊涂的也都没说话。 散朝后,戴尚书被自己人搀扶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询问辞官的事。 正巧方阁老路过,戴尚书拱了拱手正要开口,方阁老却冷哼了一声走了。 方阁老自以为表明了态度,长公主必定不会责罚,可刚离开了大殿,就被盛品兰叫住了,“方阁老,长公主有请。” 方阁老下意识的脊背一弯。 盛品兰已然转身,方阁老连忙跟上,趁机打听,“不知长公主寻下官所为何事?” 盛品兰声音不轻不重,“长公主没说,方阁老到了就知道了。” 方阁老又问:“长公主心情如何?” 盛品兰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的打量了一眼方阁老,叹息了一声。 方阁老吓坏了,怎么好端端的叹息了? 可不管他如何询问,盛品兰都一问三不知,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梧桐宫了,方阁老额头滑下了冷汗,心焦不已。 “方阁老请。” 方阁老抬头,看到了梧桐宫的牌匾,牌匾上的字是姜永宁搬过来后亲自提笔写的,挥斥方遒,苍劲有力,不知情的人决不能想到这字是女子写出来的。 方阁老低垂着眸子走了进来,“臣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没出声。 方阁老心里更慌了,却不敢再此时开口。 大约过了一刻钟,姜永宁好像才看到方阁老的身影,“方阁老快起身,本宫忙着批改奏折一时没注意,方阁老别见怪。” 方阁老连说不敢,“不知长公主让臣过来有何吩咐?” 姜永宁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阁老,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方阁老觉得腿发软,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心虚不已。 长公主不同于寻常女子,身上的威严仿若先帝,自己之前还因为长公主是女子多有不敬,如今再看那时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 姜永宁示意方阁老看座,“本宫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吏部尚书一职你有什么建议?” 方阁老坐下后,嘴角抽搐,眉毛狂跳,“臣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建议。” 姜永宁的声音陡然提高,“就一个人选都没有吗,满朝文武这么多大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顶替得了吏部尚书的位置,难不成方阁老和戴尚书一般,尸位素餐?” 方阁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忙跪了下来,“臣以往的确是有些懈怠,但是臣绝对不是尸位素餐,臣想起来了,臣觉得南宋则文武双全,做事周到,或可胜任吏部尚书之职。” 南宋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错就错在他资历不够。 “他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方阁老琢磨着姜永宁的意思,一时有些拿不准。 “南大人的确有些年轻,可眼下吏部有一大堆的问题要处理,倘若从六部选取一人,怕是会走戴尚书的老路,年轻人无所畏惧,或许更适合这个位置。” 姜永宁直接说出了想法,“南宋则在地方做官的经验还是太少了,眼下不适合吏部尚书的位置。” 她说的是眼下不适合吏部尚书的位置,却没有说以后。 方阁老暗道,看样子陛下和长公主都很满意南宋则,以后朝中必定有他一个位置。 “夏御史为人稳重,履历遍布了六部,今日在朝堂上当众参奏戴尚书,可见此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若是让他担任吏部尚书倒也未尝不可。” 方阁老悄悄的打量着姜永宁的面色,发现长公主面容舒缓顿时坚定了想法。 姜永宁却突然叹息,“夏御史年纪和经历都够了,可是家世不够,怕是管理不好吏部,如果让他去接管吏部,只怕需要有人先将吏部从上到下清理一遍。” 方阁老这下完全笑不出来了。 “方阁老这是怎么了?”姜永宁明知故问。 方阁老苦着一张脸,咬了咬牙,“臣愿意暂代吏部的职责,待将吏部的事理顺后再交给夏御史。” “会不会太辛苦?” “不辛苦。” 姜永宁笑靥如花,“既然方阁老如此恳求,本宫答应你就是。” 第119章 帮手 “不过眼下灾情肆虐,你一个人管理吏部的差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此本宫特意给你找一个帮手。” 盛品兰上前行礼。 姜永宁道:“盛品兰是我的舍人,为人机敏好学,也肯花心心思,这些日子,让他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 她意有所指,“切不可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小瞧了她。” “……” 方阁老如坠冰窖,完了,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都知道了。 “长公主,老臣。”方阁老正要拒绝。 姜永宁起身,“好了,时辰不早了,你退下吧!” 方阁老欲哭无泪。 出来后狂擦汗水。 这时,一方洁白的帕子递了过来,仿佛魔音穿耳,“方阁老,日后请多多指教。” 方阁老抖了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阳光下的盛品兰笑容可掬,五官也算是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极了长公主。 方阁老仰天叹息。 同一时间,戴尚书同样仰天叹息,被一众好友同僚围着嘘寒问暖,本就一夜未眠的他精神更加不济。 “戴尚书,好端端的您怎么就要告老还乡了。” “老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别走啊!” “老师,您若是走了,吏部由谁带领啊,吏部不能没有您啊!” “……” 众人心思各异,有担心戴尚书惹了吗陈家提前跑路的,有担心戴尚书自己利益受损的,有担心戴尚书走了被人清理的…… 总之,大家不都不想戴尚书走。 可戴尚书自己清楚不走不行。 长公主动怒了,夏御史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分明是长公主的授意。 戴尚书迟迟不肯说话,有人急了起来,“老戴,你若是走了,两位世侄怎么办?” 戴尚书眼睛一直,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地方做县令,一个在地方做长史,不出几年就能调回来,可现在…… 戴尚书被压制的心再次动摇了,他不想走,为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他还年轻,还想进入内阁,难道真的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吗?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方脸官员慢悠悠地开口,“听说散朝后,长公主派人去了京都府,将几个哄抬物价的人,直接砍了。” 戴尚书脸色发青,脸皮颤抖不已,“都杀了?” 方脸官员道:“那倒是没有,听说还剩下了几个。” 戴尚书心中的那股不甘心被恐惧压了下去,比起两个儿子的前途,小儿子的命也是命啊! 心中有了计较,戴尚书瞬间拿定了主意,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头脑发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久后,方脸官员出现在梧桐宫,将散朝后戴尚书一行人的言行举止列出了一张单子。 姜永宁挑了几个感兴趣的官员看了,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这里面有不少人据说和戴尚书不和,既然是不和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赶去关心?” 方脸官员将头压低,并未开口。 姜永宁磨牙道:“你盯着点最后走的几个人,往往留到最后的都是最重要的人。” “是。” 方脸官员又道:“还有一事,晋王让人在武将中传递消息,说若是长公主问起吏部尚书的空缺,一致举荐南宋则大人。” 姜永宁秀眉轻皱,“如此说来舅舅应该是很满意南宋则,南宋则也的确有这个本事。” 可惜不是时候。 方脸官员谨慎地问:“可要属下跟进这件事?” 姜永宁抬手,“不必了,舅舅一厢情愿,南宋则有大才,太早让他登上高位反而是害了他,舅舅那边不用管,你主要关注和戴家有关联的几位官员。” “是。” 方脸官员走后,赵嬷嬷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了上来,“公主,中午没吃多少,喝完莲子羹吧!” 姜永宁的确有些饿了,“陛下那里送去了吗?” 赵嬷嬷眯起了眼睛,“送去了,奴婢特意多准备了一份,听闻陛下特意让人给孔小姐送了一份。” 姜永宁缓缓的抬头,对上了赵嬷嬷意味深长的眼神,淡淡一笑,“以往这宫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如今多了一个他自然新奇,你去看过孔小姐,觉得她如何?” “才学奴婢不懂,不过规矩礼仪学得倒是极好,就是性子过于活泼了一些,对陛下没有敬畏,听说私底下还打过陛下的手。” 赵嬷嬷打量着姜永宁的表情。 姜永宁见她盯着自己,放下了碗,擦了擦嘴角,“本宫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打也就打了,父皇在的时候也没少被母后打。” 赵嬷嬷松了一口气,“公主殿下这种话不能说。” 姜永宁顽皮一笑,赵嬷嬷低声询问,“公主可要去看看孔小姐?” “左右眼下无事去看看吧!” 姜永宁到的时候,姜洺钰也在,两个孩子正在做风筝看到她来了,有些手足无措。 “阿姐,你怎么来了?” 姜永宁越过他看向了她身侧的妙龄少女,闪过惊喜之色。 不愧是孔大家亲自教导出来的孙女,眼中的机灵劲就不是一般闺秀有的。 姜洺钰有时候性子过于沉闷了一些,身边有一个活泼的玩伴也能安慰安慰他。 孔雪薇规规矩矩地行礼,“雪薇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眼底的笑容绚丽灿烂,低声道:“免礼,孔小姐入宫后可还住的习惯?” “习惯,长公主安排的人细致周到,孔雪薇感激不禁。” 姜永宁陪着二人扎了两个风筝,又带着他们完了一会才回宫。 宣政殿的马舍人等候多时,“公主,戴尚书派人上了一份请罪的折子。” “写的什么?” 姜永宁脚步未停,马舍人连忙跟上,“戴尚书言辞恳切希望长公主让他告老还乡,并且放了戴小郎,戴尚书准备了一份官员名册,都是戴尚书的门生和故旧。” 姜永宁顿住了脚步,打量着名册的厚度,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马舍人肩膀抖了抖,咽了口口水。 “既然他想走,就让他走吧。” 第120章 名册 有了名单,姜永宁也不担心戴尚书会反扑,只是她不明白戴尚书怎么突然聪明了,竟然肯将名册交上来。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份名册戴尚书手里掌握的东西就不重要了。 他肯低头,自己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盛品兰跟在方阁老身边学习,姜永宁身边缺少一个人干脆将稳重的马舍人提拔上来。 盛品兰知道后特意跑到了马舍人面前,告诉他长公主的习惯和禁忌。 马舍人感激的同时不忘表忠心,他此次调过来不过是因为盛品兰调走了,等她学成归来,长公主身边第一舍人的位置依旧是她的。 盛品兰志得意满的走了。 这段小插曲传到了姜永宁的耳朵里,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赵嬷嬷评价道:“品兰姑娘这是怕被人抢了位置,殊不知长公主已经将她的位置安排好了。” 姜永宁提笔写字,“你抽空跟国子学递个消息,让孔大家组织一次女子考试,选几个人上来,用惯了女官,男官倒是不习惯了。” “是。” 早朝上,戴尚书告了病假,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姜永宁的身上。 姜永宁:我没有,我冤枉。 散朝后,姜永宁特意派遣了太医院的老太医前往戴家。 经过老太医的诊断,“回长公主的话,戴尚书的确是病入膏肓了。” 姜永宁一口茶差一点吐出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太医,“所以,他真的病了?” 老太医直言不讳,“戴尚书饮食不节制,常年酗酒,又纵欲过度,身子底子早就被掏空了不少,此次不知因何急火攻心,又惊又惧以致将身体里积攒的病灶激发了出来,倘若不好好调养,怕是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如此说来,戴尚书是真的病了。 知道不是戴尚书有意为之的算计,姜永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传本宫的旨意,封戴尚书为凉州牧,赏赐白银千两,允其告老还乡,另外再让京兆府放了戴家那个孩子。” 马舍人拟好了旨意,姜永宁盖上了自己的印鉴,为显君臣和谐,特意让马舍人找到姜洺钰,加盖了玉玺。 戴尚书看到长公主和陛下的印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都城。 戴尚书的告老还乡,让朝中上了年纪尤其是比戴尚书是年纪还要大的官员瞬间有了危机意识。 连日来,兢兢业业不敢出现任何的差错,就连乱窜的世家子弟都少了不少,连带着国子学的风气也跟着有所好转。 孔大家对这种现象十分的满意,连带着对姜永宁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少。 看着胖了一圈的小孙女,孔大家夹起了嗓音,“这些日子在宫里面住的还习惯吗?” 孔雪薇将孔大家爱吃的芙蓉糕摆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抿着嘴道:“宫里面规矩有很多,不过长公主和陛下都很和善,长公主知道我在宫中无事可做,让我明日开始和陛下一起读书。” 孔大家诧异的拧起了眉梢,仔细的盘问起了孔雪薇跟长公主说话见面时候的样子。 孔雪薇一一说了,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崇拜。 “长公主做的风筝可好看了,还会骑马,她在马上的英姿比男子还要潇洒,长公主还答应我等我学会骑马,就送给我一匹骏马。” 孔大家会心一笑,“这么说来你很喜欢长公主了,那你觉得长公主喜欢你吗?” “长公主当然喜欢我了。” 孔大家相信孙女的话,心里舒坦了不少。 当初担任国子学祭酒虽然是因为陛下的邀请,可是谁不知道如今监国的长公主,而长公主监国以来的一系列行为,在孔大家看来有些过于野蛮了。 可戴尚书的平安归老,让他看到了长公主的气度,也渐渐发现长公主并不是市井传言的祸国公主,大乾在她的治理下并没有走向陌路。 若是陛下将来能够有长公主的心气和本事,大乾至少可以续命百年。 “阿爷,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点心不好吃,要不我帮你吃了。” 孔大家很自然的将点心圈进手臂内。 孔雪薇调皮的笑了,“就知道了爷爷喜欢下次出宫我再给爷爷带,宫里面有许多点心一天吃一样,一个月都不回重样,每一种都很好吃。” 孔大家年纪大了,不太喜欢吃点心,但是小孩子都喜欢吃点心,为了不让孔雪薇吃太多,他像是个老小孩一般和她抢点心吃。 所以孔雪薇固执的认为爷爷一定也喜欢吃点心。 “陛下和长公主喜欢你,你也不能太骄横了眼下到处都在闹饥荒,点心一类的东西过于奢侈了先不要吃了。” 孔雪薇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几日,南阳郡传回公文,太医院找到了抑制瘟疫的办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也让朝廷看到了希望。 连日来不断地将物资送往南阳郡。 “侯爷,前面发现了一队人。” 林北辞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斥候,“什么人?” “是户部的人,押运粮草前往南阳郡的。” “听说南阳郡的瘟疫有转机了?”林北辞目光中闪过笑意。 汴梁不明所以,“侯爷,没想到太医院的人如此的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抑制瘟疫的办法,如此一来大乾怕是乱不起来了。” 林北辞拢了拢手,“乱不起来正好,现在的大乾就是个烂摊子,不容易搞啊!” 汴梁低声道:“侯爷,要不要?” 林北辞摆手,“不用了,如今各部齐心,即便是生出了乱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除非像江州出现反叛。” 但是像江州那样的反叛军也不是轻易就能组织起来了。 “陆霁清在做什么?” “昨日刚传来消息,听说一直在养伤。” 林北辞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嘴角勾勒一抹玩味的笑意,“之前在他手上吃了个暗亏,如今是时候汇报他了。” 汴梁欣喜若狂,“侯爷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要他死了。” …… 第121章 可疑 五月底,各地方陆续传来好消息,旱灾已然缓解,补种的粮食也长势喜人。 姜永宁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旱灾缓解了,接下来就看郭松和明御史能不能交给他一份让天下满意的答卷了。 “公主,南大人发现了一个可疑行踪的人。” “什么人?”姜永宁正襟危坐。 “是一个从南阳郡出来的人,他身上有瘟疫的特征,但是似乎并不怕死,在抓到他之前他已经接触了不少人,晋王拷问了他一顿,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从他的身上搜到了一个瓷瓶,太医检查过说可能是治疗瘟疫的解药。” 姜永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晋王将搜出来的药给被瘟疫传染的人服用了,如今病人的情况有所好转,太医诊断过这药应该是能够治疗瘟疫的药,南阳郡的瘟疫很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自从南阳郡爆发瘟疫以来,前前后后送了不少钱粮过去,若是没有南阳郡的瘟疫,或许各地方的灾情早就缓解了。 结果现在告诉她,瘟疫可能是有心为之。 姜永宁怒不可遏,眼睛像两个小火山口儿,四周都是红的。 “查,给本宫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话音刚落,她骤然冷静下来,“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出去,晋王那边也让他保密,另外让太医院尽快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 “是。” 姜永宁来到了宫中的暗室,找到了正在养伤的乾一。 “你可知道有什么人能够制作出类似于瘟疫的毒,还能够研究出解毒的药?” 乾一思索了片刻,“当今世上,用毒最强的是大梁,其次是大辽,我们大乾是排在最后的,不过我们大乾的医术远在其他两国之上,公主所说的能够制作瘟疫并且能够化解的人不多,起码大乾国内应该是没有,很有可能是大梁或者大辽的人。” 乾一顿了顿,“属下知道,大梁有一个花姓世家,家中的子弟,一半学练毒,一半学解毒。” 也就说说,南阳郡的毒很有可能是出自大梁。 姜永宁拧着眉头,目光突然落在了乾一身上。 当初乾一中了埋伏中了毒,是陆霁清提供的解药才保住了性命。 会是他吗?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当她烦恼的时候,孔雪薇迎面而来,灿烂的笑容让姜永宁暂时抛弃了烦恼。 “参见长公主。” “瞧你满头大汗的,这是去哪里玩了?” “雪薇今日出宫见了阿爷,阿爷让我将这份东西给公主。” 姜永宁一直都在等孔大家,本以为要等上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却没有想到他竟然选择这个时候给他这份东西。 姜永宁见她满头大汗,想来是跑着过来的,“难为你有心了,现在东西也送到了,我让赵嬷嬷送你回去。” “谢长公主。” 赵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牵着孔雪薇的手送她回去。 孔大不愧是当世大家,折子写得才华斐然,引经据典条理分明,不但将大乾如今面临的问题写得精辟深入,就连大梁和大辽的国力也分析透彻。 姜永宁看完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当初请孔大家担任国子学祭酒真是对了。 “马舍人,你去告诉王公公,让书房的人给陛下多安排两堂孔大家大的课。” 姜永宁摇头,“算了,孔大家毕竟年纪大了,来回奔波也不好,反正国子学距离皇宫野不远,让陛下去国子学找孔大家。” “是。” 姜洺钰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两堂孔大家的课,但是一想到可以出宫就开心。 他亲自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孔雪薇,邀请她一起去上课。 回宫的时候,阿爷并没有说起多了两堂课的事情,难道是因为那一道折子? 孔雪薇笑着迷起了眼睛。 姜洺钰等着她回答,“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朕一个人去了。” “当然去了,你休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宫里。” 姜洺钰弱弱地道:“凶什么凶,又没说不带你。” 二人玩闹了一会,姜洺钰上课的时间到了,两人约定好出宫的时间。 姜洺钰走后,孔雪薇原地转了一个圈,“长公主慧眼识珠,我阿爷的抱负要实现了。” 夜里,陆霁清再次乘坐着马车来到了行宫,穿着单薄的红纱,雄健的线条清晰可见,激动的心隔着胸膛剧烈地跳动。 掀开珠帘,姜永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折子。 陆霁清眸光一缩,永宁从来没有在招他侍寝的时候看看折子,除非是有意想让他知道折子上的内容。 “永宁。”陆霁清的声音缱绻,仿佛带着钩子。 哪怕是早有准备,姜永宁依旧晃了一下神。 她安慰自己,她不过是喜欢这具身子罢了。 “你来了。” 陆霁清拥她入怀,姜永宁身子软软的,瘦了不少。 一定是因为朝政,户部不是筹集到了差不多的粮草吗,怎么还如此的烦恼,难道是因为瘟疫? 前世,南阳郡并没有爆发瘟疫。 可这一次瘟来势汹汹,听说沿途的州衙已经发现了被瘟疫感染的人。 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似乎是死伤的人不对,瘟疫爆发之后,只南阳郡死过人,其他地方发现的感染了瘟疫的人并没有死,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姜永宁许久没有开口,久到陆霁清以为她睡着了,“听说大梁有不少医者擅长解毒?” 陆霁清挑了挑着眉稍,附身勾住了她光洁的下巴,“公主是在为了南阳郡的瘟疫担忧?” 姜永宁看着他,眼睛里多了一些依赖。 陆霁清激动不已,不管是有求于他还是虚情假意,只要她需要他就好。 “永宁,我可以帮你。” 姜永宁扑闪着那双莹润如蜜水般的眸子,“真的?” 陆霁清心脏咚咚跳动,“当然,我一定会帮你的。” 姜永宁嘴角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她主动揽住了陆霁清的肩,将头靠了上去,在他的肩窝蹭了蹭。 第122章 醒了 陆霁清喉咙滚动了两下,双眸泛红,完全忘记了原本想要说的天灵草的事,弯腰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 这一夜姜永宁十分的主动,陆霁清受宠若惊,恍然若失,生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惹了她。 他只能极力的讨好,勤奋耕耘。 终于,他赢得了留宿的机会。 翌日醒来,姜永宁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了,仿佛是零星的碎片拼在一起随时都会碎裂。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撕咬,“永宁,你醒了?” 姜永宁:“……” 昨夜,她本想借机试探陆霁清,却未想没有喝酒的陆霁清更加的痴狂,连带着她也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与他一起沦陷其中。 然而,梦总归会醒,沉沦也有时间限制。 姜永宁眸子煞时清明了不少,瞧着陆霁清身上留下的痕迹,脸上难得有些微妙的变化,“今日休沐,陪我吃完早膳再走吧!” 陆霁清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看着姜永宁疲惫的样子,自责不已,“臣昨日太过于孟浪,想来公主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我帮公主按一按吧!” 姜永宁本想拒绝,可破碎的身体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 不得不说,陆霁清的手艺很好,姜永宁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流在身体四周流走,很快身上的那股疲惫感就不见了,宛若新生一般。 “哎!”姜永宁突然发出了一道叹息。 陆霁清眼中划过了然,不待姜永宁开口,他便道:“南阳郡的瘟疫,公主不必太过于忧心,天下有名望的医者几乎都聚集在南阳郡,想来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陆霁清说的是事实,南阳郡瘟疫爆发的突然,他自然也有所关注,从他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南阳郡的瘟疫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以永宁的性子不应该如此的忧心,想来是因为旱灾的缘故。 “真的会过去吗?”姜永宁深深的看向了陆霁清。 陆霁清并未抬头,鼓励道:“一定会过去的。” 姜永宁眉心一凝,敛容怒视,扯着陆霁清的手腕,将他按在身下,跨坐在他的身上,霸气十足。 陆霁清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俊脸迅速涨红,“永宁,虽然我不介意现在……但是你是监国公主,传出去说你贪恋男色,于名声有瑕。” 姜永宁脸颊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红晕,稳了稳心神并没有收到他的影响,掐着脖子质问道:“南阳郡的瘟疫分明是人为,大梁最擅长用毒了,是不是你做的?” 陆霁清眼中的光亮消散了一半,苦笑道:“原来公主昨日的主动就是为了试探我?” 姜永宁并没有否认,“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对南阳郡的百姓下此毒手?” 陆霁清蹙眉,下颌传来一阵刺痛,他想应该是青了。 他望着姜永宁,语气无奈又委屈,“如果我说南阳郡的事情和我无关,你信吗?” 信吗? 如果南阳郡的毒真的是陆霁清下的,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姜永宁脑中隐隐有一条线,就快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了,但是总是差一点。 “公主可醒了?” 门外传来了赵嬷嬷的声音。 姜永宁察觉到身下人的异动,脸上浮起一抹诱人的红晕,正要开口,一只修长的捂住了她的嘴,视线一转,被人压在了身下。 大胆! 姜永眼中跳动着火光,一拳锤向陆霁清的胸口。 陆霁清勾唇,反应极快,轻易压制了她。 一击不中,姜永宁恼羞成怒,抬腿想将他踹到。 却再次被陆霁清躲开了。 屋内传来的响动,引起了门外宫人的注意,雁声担心公主出事,正向进去却被脸色微红的赵嬷嬷拦住了。 “公主没事,你们先退下。” “都这样了还没事?” 雁声不解,在她的眼中陆霁清可是十分危险的人,他和公主独处不知道会对公主做什么人事呢! 赵嬷嬷看着一心往里面冲的雁声,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也是真傻,听不出来公主和陆公子在里面做事吗?” “做什么事?” 赵嬷嬷无语的看着她。 雁声后知后觉,快速转身,让赵嬷嬷好生照顾公主,红着脸跑了。 赵嬷嬷笑眯眯的摇头,转过头又担心了起来,公主最近夜不能寐,如此的孟浪身子怕是吃不消,她要找太医给公主调理调理。 直到,腿间传来撕裂的酸痛,姜永宁的抵抗才渐渐地弱了下来。、 陆霁清得逞的笑出了声,换来了姜永宁一记冷眼。 陆霁清不敢再笑,进出极为轻柔。 姜永宁哼哼了两声,心中的不悦很快被重重的刺激淹没,直到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同时发出了一声低吼,陆霁清倒在一侧,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像是缺水的鱼看到了清澈的水,眼中充满了占有欲。 姜永宁只觉身子酸痛,身子软的像是面条一般,这就是书上说的荒淫无度啊! 姜永宁突然动了,脸上红晕未退,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刺骨,“你为什么要对南阳郡的百姓下毒?” 陆霁清额头青筋暴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在公主的眼里,臣就是一个滥杀无辜会对百姓下毒的人吗?” 姜永宁愕然回神,陆霁清自小被送来大乾做质子,期间受了不少的苦,心中一直存着怨气,前世的他会对自己恶语相向,会对她不屑一顾,却从未对下人对百姓出手。 哪怕是兵临城下,也从未听说他欺压百姓。 他曾经说过,为君者心里若是不能装着百姓,也就不配为君了。 姜永宁斟酌着开口,“本宫也想不明白南阳郡的瘟疫爆发对你有什么好处,但是从现在发现的一些线索来看,你的嫌疑最大,本公主身为监国公主总要问清楚。” 生硬的解释,句句真诚。 陆霁清知道她肯解释,而不是直接给自己定罪说明她对这件事也是心存疑惑的。 “公主,大梁的确有擅长用毒的人,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南阳郡的事和大梁有关系。” 第123章 意外 “公主既然已经证明了是有心人为之,不如查查在出事之前南阳郡有什么异常,或者问题出现在南阳郡。” 姜永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面上有些挂不住。 陆霁清习惯了姜永宁的出尔反尔,喜怒无常,并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因为姜永宁的沉默新生欢喜。 人心都是肉长的,永宁即便是怨他,也不会完全失去理智。 不过,到底是谁对南阳郡的百姓下手,南阳郡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九,让林枫带人去南阳郡一探究竟,切记要小心,永宁既然对南阳郡的瘟疫起了疑心,定然会派人前往调查,不要和乾天的人起冲突。” 林枫是大梁林相的三子,自幼体弱多病养在庄子上,外人只以为他是体弱多病,哪里知道他实际上勇武非凡。 林枫很久之前就跟在陆霁清身边了,许多事情陆九不方便办的都是他办的。 可以说是除了陆九以外最得力的人。 “是。” 陆九爽快的应下了,从怀中逃出来一个信封,“这是林相给您写的信。” 陆霁清一目十行的看完,面色猛地一沉。 陆九察觉到了异常,小心的问道:“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陆霁清冷着脸,将信揉成团捏在手里,顷刻间化为粉末。 “星琨在对抗突厥的过程中立下了不少功劳,已经被封为将军了。” 这不是好事吗? 星琨是殿下的人,星琨备受重用,对殿下来说是好事啊。 陆霁清磨了磨牙,“二哥有意拉拢星琨。” 陆九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大梁朝中的几位皇子中,唯有这位二皇子让人捉摸不透,心机也是最深的。 “二皇子怎么会对星琨另眼相待?” 陆霁清冷笑,“二哥慧眼识珠,说不定是看重了星琨领兵作战的本事,也是我思虑不周,早知道应该让星琨藏着点。” 星琨自从被带回了大梁后,调养了一阵子,伤好后就被林相送到了军中,本意是想让他隐藏起来,等待时机。 却不想这一次大梁和大乾合力对抗突厥。 军中不少将领畏惧突厥,不愿意上战场,于是刚崭露头角的星琨被派上了战场。 几次战役下来就连皇帝都注意到了此人,派了贴身太监前往营中嘉奖。 大梁皇帝的态度和惜才若渴,让其他皇子顿时注意到了星琨。 就连隐忍不发的二哥都注意到了星琨,其他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此一来,父皇必定会派人盯着星琨,这和他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陆霁清斟酌着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陆九,让他转交给林相。 陆九将信揣了起来,“殿下,您什么时候回大梁?” “眼下还不是时候。” 陆九面色有异,“殿下,您不会真的不回去了吧!” 陆霁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总要等大乾稳定下来之后,等永宁重新接纳他。 林北辞奉命剿匪,带领着三千兵马,不到半月的时间就清扫了三个土匪窝,收获了不少的金银,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愧,他将所有的战利品都给了户部,自己什么都没有留。 姜永宁看着户部送过来的单子,嘴角勾了勾,“派人告诉林北辞,日后收缴的战利品可留三成给军中,三成留在当地的府衙,四成上缴户部。” “是。” 马舍人写好了公文,派人快马加鞭的传到林北辞的手中。 林北辞冷静的看完公文,一时分不清姜永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很糟糕。 “汴梁,宫里面有消息了吗,陆霁清如何了?” “宫里面传来消息,自那日长公主召了一次陆霁清侍寝,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他。” 竟然没有怀疑他? 又或者陆霁清说了什么让她打消了怀疑。 林北辞心中一阵烦躁,大梁和大乾合力对抗突厥,边关频频传回捷报,若是陆霁清真的成了姜永宁的驸马,两国的合作和更加的牢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侯爷,要不要再加一把火?”汴梁建议道。 “怎么加火?” “长公主不相信南阳郡的瘟疫是陆霁清派人做的,大概是因为没有证据,可如果有证据呢?” 林北辞翘了翘眼尾,“就按你说的办。” 汴梁领命而去,林北辞面色沉重的回到了营帐。 体贴的潇湘早就准备好了饭菜,每一样都是林北辞喜欢的口味。 看着乖巧懂事的潇湘,林北辞心里一阵熨帖,“汴梁都准备好了,今夜你就离开,等我这边的事成了,就去找你。” 潇湘笑容一僵,落寞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林北辞握住了她的手,将人拉入怀中,“等事情了了,你我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我答应你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北辞搂着她,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有些感叹。 潇湘眸子一转,讨好的媚笑道:“公子心怀天下,潇湘能够伺候公子一场已经是上天垂帘,潇湘不敢缠着公子,只盼公子早日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吗? “因为之前的事永宁对我不再信任,如果没有意外,他断然不会让我回边关。” 潇湘眨着眼睛,试探的道:“既然没有意外,公子为何不制造意外?” 林北辞张了张嘴,摇头道:“时机不到。”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 林北辞捏着潇湘的下巴,在她红缨般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只要大梁和大乾不乱,时机就未到。” 潇湘眨着眼睛,试探着道:“倘若陆霁清死了,时机是否就倒了?” 林北辞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聪明。” 潇湘娇笑着勾着林北辞的腰带,几下就脱去了他的铠甲,缠绕着他,挑逗着他,迎合着他,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他。 夜晚凉风习习,满天星辰闪耀。 三更时分,林北辞派遣了一队人前往周围巡查,军营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并没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半路上,潇湘钻进了视线准备好的马车,望着军营的方向,落下一滴清泪。 第124章 哭闹 马车缓缓离去,消失也茫茫的夜色中。 皇宫内,南宋则与晋王分坐两侧,南宋则负责汇报,晋王负责吃,吃完了,也汇报完了。 “所有得了瘟疫的人都已经痊愈了吗?”姜永宁问。 “回长公主的话,共一百三十四人,现已全部痊愈。” “好。”姜永宁毫不吝啬的夸赞,“此次你二人没有让瘟疫在都城扩散,立下了大功。” “臣愧不敢当,都是晋王的功劳。” 晋王抹了抹嘴,“南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听命行事,具体的调度都是南大人的功劳,没有南大人瘟疫不会控制的如此快,陛下应该嘉奖南大人才是,我就不用了。” 姜永宁视线在两人的身上划过,笑了笑,“你二人都有功劳,本宫和陛下会按功行赏。” 晋王耳朵一动,“既然要赏赐,公主何不给个大赏赐。” 不等姜永宁开口询问,晋王已然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听闻戴尚书告老还乡了,目前吏部是方阁老在管着,方阁老每日要处理不少的军国大事,一个小小的吏部臣觉得没有必要让方阁老受累。” 姜永宁莞尔一笑,“以晋王的意思,想要推举谁做吏部尚书吗?” 晋王拱手后看向了南宋则,“公主觉得南大人如何?” 南宋则无奈的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晋王,长公主有意让夏御史担任吏部尚书的事情在六部不算是什么秘密。 当初戴尚书出事的时候他虽然也有想过,可后来仔细想想,他资历浅,长公主和内阁的阁老是不会让他担任吏部尚书的。 不过,眼下被长公主看着,南宋则还是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晋王,本宫承认南大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做吏部尚书却还差了一点。” 南宋则眼中难掩失落。 晋王话锋一转,“不能担任吏部尚书,做个兵部侍郎如何?” 南宋则原本的官职是兵部典事,五品官,后来破格为陛下授业,担任的是虚职,实际上他仍旧是五品官。 晋王笑眯眯的盯着姜永宁。 姜永宁嫣然失笑,“舅舅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晋王被戳破了心事也不瞒着,“兵部的官员大多是大老粗出身,没几个正经读过书的,南大人曾经中过三元及第,又懂得带兵打仗,只让他做一个小小的典事太屈才了不是?” “本宫看你是想以后和其他五部吵架的时候有帮手吧!” 姜永宁眼底带着一丝明媚灿烂的笑容,“舅舅就不担心本宫怀疑你们二人结党?” 南宋则骤然低下了头。 晋王却丝毫不迟疑,“公主怀疑谁都不会怀疑臣,臣对公主可是忠心一片。” 姜永宁想起前世晋王一家挺身相护的场面,眼前升起了水雾,语气柔了不少,“本宫自然是相信晋王的,不过这结党一事舅舅还是小心一些。” 晋王知道姜永宁此举并非是想要敲打他,“臣明白。” 认错倒是快。 姜永宁被他这般诚恳的样子逗笑了,“明白的话,你就不会整日在府中和兵部的几人喝酒了。” 晋王诧异,眼中升起了火气,“臣不过是和兄弟几个喝几碗酒罢了,那些酸夫子这也看不下去,莫不是参我了?” 姜永宁从一堆奏折中抽出来五六本,“这几本都是参你的,你回去写个自辩折,日后行事小心一些。” 晋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姜永宁让人将折子给他,发现他眸子充血,担心他会私底下找几人算账。 这时,赵嬷嬷趁着上茶的功夫在姜永宁耳边说了几句话,姜永宁脸色顿时变了。 她看着晋王,不轻不重的道:“舅舅进宫可有去看过阳平?” 提到阳平,晋王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烟花坊一事朝中并没有人上折子,可事关阳平,晋王心里仍旧有些慌乱。 “未曾。” 姜永宁便道:“时间还早,舅舅不妨去看看她,顺便开解开解她。” 晋王眉心一动,总觉得公主话里有话,担心阳平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忙告罪了一声,来到了内狱。 说是内狱其实就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姜永宁虽然撤掉了阳平的郡主封号,饮食待遇却依旧按照郡主的待遇来。 这也是为什么晋王同意让女儿继续待在宫里的原因。 可自从和晋王进过面后,阳平就受够了这四方的天了。 阳平看到晋王,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眼泪一下子流出来,“父亲,你可算是来了,我听说你这次立下了功劳,能不能跟表姐说说放我出宫。” 晋王扶着她坐下,阳平的腿瘸了,日后走路都不太方便,但是比起她之前做过的事情,已经算是轻的了。 “阳平,长公主将你关在宫里其实是为了你好,三年的时间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阳平泪眼婆娑,“父亲,你不要女儿了吗?” 晋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跟眼珠子一样的疼着,看到她如此委屈晋王的心都要碎了,可长公主那边…… 阳平紧紧的握住了晋王的手,恳求道:“父亲,你想法子带我出宫吧,我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待着了,我保证会听话,我保证不再找陆霁清了,你去跟表姐求情吧!” 晋王急出汗来,即便是行军打仗,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晋王都没有如此焦心过。 沉默了半晌,晋王狠下心,抽回了手。 “阳平,你饿不饿,爹让人给你准备了永芳斋的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阳平错愕的看着晋王,手无力的滑落。 晋王于心不忍,却不敢回头看她,“宫外乱的很,你年纪小,我也是怕你再卷入麻烦中。” 阳平激动的保证,“不会的,我懂事了,我会听话的。” 晋王将点心拆开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懂事了你就不应该想着出去。” 晋王府上下都在军中效力,虽然权势滔天,可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和长公主信任。 但是大乾并不是长公主和陛下说了算,倘若有人要算计晋王府,阳平就是最好的目标。 第125章 这是不要她了? 哪怕是为了保护她,晋王也不想让她出宫。 被关押禁足的这段日子,是阳平过得最艰难的日子,以往禁足在晋王府,即便是出不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日子到了她又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被关在宫里却完全不一样。 不能出去也就罢了,每日要按时起床,按时吃饭,还有读书写字,阳平被这样的日子折磨的要疯了。 阳平见他不依,理智被愤怒冲散,恼羞成怒地吼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疼我,你心里只有表姐,你和大哥为了表姐,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女儿啊!” 晋王错愕的看着她。 在他的印象中,阳平虽然有些爱耍小性子,但是本质是一个好孩子,可她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不由得想,阳平对他尚且如此,对永宁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 因为愤怒,阳平头上的珠钗首饰叮铃作响,晋王记得永宁头上的只有一根金簪,是先皇后去世之前送给她及笄的礼物,在对比女儿头上的朱钗玉环,晋王心中更加惭愧。 永宁的确没有亏待阳平,是他们晋王府亏待了她了。 想到故去的妹子,晋王十分心痛。 阳平尖叫着将点心扫落在地,猩红着眼睛,“要是不让我出去,我就死给你看,看你到了地底下怎么跟娘交代。” 晋王:“……” 以往阳平不管做了什么,只要提到了王妃,晋王总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阳平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眼中露出了几分得意,等她出去了再找害她的人算账。 她要让他们一个个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饶,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晋王脸上的神情顿时又难看了几分,肩膀塌陷了一块,教训的话卡在了喉咙处。 “你好好养着,多读书,等日子到了,我和你大哥再来接你。” 阳平大吃一惊,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会这样? 晋王转身欲离开,他要做一些事情回报永宁,不然他日后真没有脸去见泉下的妹子。 阳平慌乱的扑过去拉住了晋王的衣袖,“父亲……你……” 这是不要她了? 是要舍弃她了吗? 就为了姜永宁? 阳平泣不成声,有恐惧,有不甘,也有愤怒,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仿佛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 晋王始终是疼爱女儿的,也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必定心情不好,可即便是心情不好,有些话也不能说。 “阳平,父亲不会害你,眼下你只有留在宫里晋王府才能安然无恙,你也能安然无恙。” 按照永宁的性子,阳平三番五次的闹事,她的忍耐应当已经到了极限,倘若她再一意孤行,即便是永宁不杀她,满朝文武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晋王满心以为这是对女儿走好的安排,可在阳平的心中,就是他为了姜永宁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阳平固执的认为,“是姜永宁威胁你了?” 晋王呵斥道:“胡说八道,长公主什么时候威胁我了,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受罚也是应该的。” 晋王见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能让阳平出宫,她这样出去一定会惹祸。 阳平眼里揉杂着恨意,她都已经受罚了,为什么还要将她关在宫里? 阳平胸口剧烈的起伏,心中对姜永宁的恨意达到了极致,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做过什么事情。 晋王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冷静下来了,声音柔和了许多,“左右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你就能出来了,到时候父亲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等你远离了京城,之前的事情就不会有人提起了。” “离开京城?” 阳平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关押她还不行,还要将她赶走,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的。 晋王的眼神慈爱了许多,“女子长大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之前得罪了了不少京中的女眷,虽然有晋王府给你撑腰,名声总归是不好,不如去外地。” 都城就是一个是非之地,阳平性子直,容易被人挑拨,心性也不成熟,留在这里只会害了她,不如去外地生活。 有晋王府给她撑腰,不管去了哪里都不会有人欺负她,她也能平安的度过这一生。 沉浸在如意算盘中的晋王并没有发现女儿眼中涌起的恨意。 “你好好养着,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宫女说,我让人给你送进宫来,你不是不喜欢在这里待着吗,等过段时间我跟永宁求求情,让你能去御花园走走。” 这一刻,阳平对父亲失望透顶,冷漠的道:“有劳父亲了。” 晋王笑容一僵,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疏离,心中无奈叹息,“阳平,你别怪父亲,也别怪你表姐,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慢慢你就懂了。” 阳平皮笑肉不笑的道:“父亲说的是,我不会怪表姐的。” 晋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你表姐也不容易,陛下年幼,她以女子之身监国,今年又发生了民乱和旱灾,不知道有多难,你听话一点不要给她添麻烦!” 她难吗? 谁不难? 面对父亲一味的偏袒,阳平深吸一口气,满腔的怒火被压下,“父亲说的是,我听你的就是了。” 晋王怜爱的摸了摸阳平的头,好一会才离开。 殊不知二人的对话早就传到了姜永宁的耳中。 以姜永宁对阳平的了解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她怕是真的要让舅舅伤心了。 姜永宁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问了一嘴陛下在什么地方。 赵嬷嬷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刚下学,在宣政殿公主可要去看看?” “不用了。” 姜永宁吩咐宫人做一些消暑的点心送到宣政殿,“天气越来越热了,陛下整日往外面跑,难免会中了暑气,让伺候的人警惕着点。” “是。”赵嬷嬷温和的笑了。 几日后,派往南阳郡的使团传回了消息,南阳郡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不出半月就可以南阳郡就可以解封了。 第126章 来源 公文上写了南阳郡的伤亡情况,对于瘟疫的来源却只字未提。 姜永宁打开了乾天的传书。 姜洺钰等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也很想知道南阳郡的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故意想要煽动民心吗? 又或者是冲着他来的? 姜洺钰最近大有长进,在朝堂上脱口而出的话就连张阁老等人也大为满意,他现在颇有一种想大干一场的冲动。 南阳郡就是最好的目标。 姜永宁将纸条递给了他。 纸条上是乾天的调查结果,投毒的人已经找到是一个叫做阿发的瘸腿男人,自小就是个孤儿,靠着买水为生,时常被刁难殴打,饥不果腹。 出事之前,因为邻居不满他送水送的晚了将他打了一顿,言语羞辱,阿发因此愤恨不平,第二天就在水里面投毒了。 瘟疫就是在这之后产生的。 姜洺钰很快发现了问题,“阿姐,上面并没有写阿发的毒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厉害的毒一半的药铺应该没有吧!” 姜永宁淡淡一笑,“药铺没有,而且阿发已经死了,毒药的来源也无从查起,南阳郡的事到这里算是了了。” 哪里是算了,分明是有人切断了线索。 姜洺钰气的攥拳,“做出这种毒药的人真是恶毒,害了这么多人,国库都掏空了,要不是南阳郡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说不定各地方的赈灾已经结束了。” 如今,除了极个别的地方,及时补种的粮食以外,很多地方都只能靠着朝廷发的赈灾粮度日,到了冬日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真是可恶。”姜洺钰气的跺脚,王公公心疼的上前,“陛下,你要保重龙体啊!” “百姓都死了,朕还保重龙体有什么用?” 姜永宁抬眼看着姜洺钰。 姜洺钰定了定神,“阿姐,南阳郡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朕一定要查清楚此事。” “此事不急,你先看看这个。” 姜永宁递给姜洺钰一张纸条,姜洺钰眯着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阿姐,大表哥信上说大梁多了一位大将星琨,战无不胜精通兵法,与突厥的几次作战中长驱直入从无败绩是个难得的将才,大表哥担心将来和大作战是此人会是大乾的劲敌。” 姜永宁惋惜不已。 “其实,星琨本可以被我所用,可惜中间除了差错,让他落在了大梁的手中。” 姜永宁将星锟的来历和本事告诉了姜洺钰。 姜洺钰蹙眉,直勾勾的看着姜永宁,“阿姐,这么说来星琨是陆霁清的人了,只要陆霁清留在大乾星锟就不足为惧是不是?” 姜永宁微愣,摇头道:“陆霁清自小在大乾宫中做质子,在这中间受了多少白眼和欺凌,心中只怕早就恨透了你我,恨透了大乾,即便是现在被我囚禁在宫中他的恨意也未必消散。” “既然如此,阿姐何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姜永宁下意识的摇头,“陆霁清现在还不能死。” 姜洺钰抿唇笑了,“阿姐,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姜永宁没好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让他死是时候不到,你脑袋里面想的都是什么。” 姜洺钰气鼓鼓的揉了揉脑袋,觉得阿姐心口不一。 “阿姐,不要把朕当做是小孩子,朕可是皇帝。” “好,不把你当孩子,说正经事,如今大辽和大梁国力虽在我们之下,但是大梁多了一名悍将,大辽又有宋施宇这样的人物,日后大乾将会腹背受敌,想要在夹缝中活下来,首先要让大乾富起来,只要有钱不管有几个星锟都不用怕。” 星锟虽然是悍将,但是晋王和抚远大将军以及朝中那么多的武将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她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晋王,大梁可未必能够相信星锟。 姜永宁记得前世星锟崭露头角是在一年之后。 整整提前了一年,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她应该启动潜伏在大梁的人手查一查此事,若是能够借住大梁内部人的手除掉星锟也是好事。 这时,乾天走了进来,“长公主,南阳郡传来的急报。” “拿来。” 半晌后,姜永宁砰的一声碎了茶盏,“去景阳宫。” 景阳宫内,小安子正在为陆霁清换药,动作极为小心,却依旧让陆霁清汗流浃背。 小安子小声的抱怨道:“质子日后可千万不要乱走,若是留下了疤痕,惹了长公主不快,您的日子怕是就难熬了。” 连带着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日子也不会好过。 清理好伤口,小安子伺候着陆霁清穿好衣服。 “你下去吧!” 小安子点头,刚要出门迎面就遇到了气势汹汹的长公主。 “公……” “下去。”姜永宁怒喝道。 小安子来不及请安,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姜永宁的眼眸里染上了血丝,恼羞成怒的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却在看到陆霁清发青的脸的一刹那咽了回去。 “你中毒了?” 陆霁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苦笑了一声,“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莫不是南阳郡的瘟疫有结果了,是我做的?” 的确如此,乾天传回来的情报,发现了陆霁清的人潜伏在南阳郡,毒的来源也指向了陆霁清。 种种证据表明南阳郡的毒就是陆霁清下的。 陆霁清剧烈的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乳白色的长袍上染上了点点红晕。 姜永宁察觉到有异常,握住了他的手,扯开了他胸前的衣襟,一道狰狞的伤口刺痛了她的眼睛,伤口流出来的血是暗红色的,深可见骨。 姜永宁有些怀疑,莫不是他早就察觉到了南阳郡的事情败露了,怕自己怀疑他,所以对自己下手,给自己下毒? 想以此来打消自己的怀疑。 思衬间,湿漉漉的热度忽然袭上了姜永宁的手腕,好似被烫到了一般。 “永宁,抱抱我好不好,我这一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或许是中毒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无比,眼底满是留恋。 姜永宁冷着脸凑近了一些。 第127章 补偿 “永宁……信我……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前尘往事让我们忘掉好不好?”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讨好求饶,眼泪不知何时涌了上来,在眼眶内打转。 半晌后,她闭上了眼睛,“陆霁清我就再信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姜永宁头也不回的走了,出了景阳宫才松了一口气,“让太医院的人好生救治他,不管用多么珍贵的药,总之一定要将人救活。” 赵嬷嬷应下了,抬头瞧见了姜永宁眼角的泪滴,不禁愣了一下。 公主对质子怕是真的动了心了。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番诊断,陆霁清的确是中毒了,好在毒没有侵入五脏六腑,只需要剔除腐肉,服用解毒的汤药即可。 直到入夜时分,陆霁清才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屋内陈设,却不是景阳宫,而是梧桐宫。 陆霁清扯了扯嘴角,心中竟然觉得踏实了不少。 “醒了?” 头顶上方传来冰冷的声音,他想抬头看清楚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姜永宁端着药坐在床边,见他脸上的青紫色褪去了一些,心放下了不少,舀了一勺药送到他的嘴边。 陆霁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仿佛被点中了穴道。 不知为何,姜永宁心里竟然不那么生气了。 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一旁的宫女端着一碟子乌梅凑上前来。 姜永宁随手捻起了一颗,却见宫女的手有些发抖,秀眉微拧。 梧桐宫中的宫女都是赵嬷嬷千挑万选的怎么会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姜永宁捏着乌梅凑近了鼻端,隐隐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即便她不懂得医术也知道这不是乌梅本该有的味道。 陆霁清张着嘴等着投喂,却见姜永宁眼中寒光闪闪,蹙了蹙眉,“公主莫不是一颗乌梅都舍不得给我吃?” “想吃吗?”姜永宁故意将乌梅在他的鼻端晃了晃,陆霁清脸色骤然变了。 果然,他懂得医术, 前世,直到临死之前姜永宁都不知道陆霁清懂得医术的事情,现如今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本事。 他还真是瞒的自己好苦。 姜永宁很想将他拖出去打他一顿,可如今大梁和大乾共同对付突厥,陆霁清若是现在死了,受益的会是突厥和大辽。 “乾天。” 乾天闻声而来,“公主殿下。” 姜永宁将乌梅扔回了盘子里,擦了擦手,声音冰冷,“把她拉下去严刑拷打,问清楚是谁让她在乌梅里面下毒的,再让太医查一查乌梅里面有什么。” 宫女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知道自己暴露了,止不住的求饶,“公主饶命啊!” 姜永宁面上冷酷绝情。 乾天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微恼怒,在他的眼皮底下给公主下毒,分明是没有将乾天放在眼里。 宫女被乾天拖了下去,没多久就死了。 姜永宁并不关心宫女的死活,她要的是结果,“如何?” “宫女交代,是有人用她家人来威胁她这么做的,乾天出宫寻找她的家人,可惜去晚了一步,宫女的家人已经死了。” 姜永宁问:“乌梅里面被下了什么毒?” “问过太医了不是毒,而是浸泡了一种不太常见的药材,寻常人吃了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可是陆公子刚中了毒,体内余毒未清,乌梅里的毒和他体内的毒正好相克,一旦服用,怕是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她前脚刚收到乾天传回来的情报,指明南阳郡的一切都是陆霁清搞鬼。 可是当她赶到的时候,陆霁清却中毒了,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倘若当时她一怒之下打了他,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气绝而亡了。 说是有人从中引导,故意将南阳郡的脏水泼在他的身上,那倒是能够解释的通了。 对方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一旦陆霁清死在了梧桐宫,哪怕她有十张嘴都解释不轻。 大梁和大乾的合作也会因此土崩瓦解。 想明白这些,姜永宁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嘴角,“如此说来是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陆霁清哑着声道:“我这条命早就是公主的了。” 姜永宁屏退了宫人,乾天也趁机退了出去。 “你的命本公主不稀罕,我要星锟。” 陆霁清看着她,不错一丝眼光,“星锟留在大梁对公主才是最有利的,我既然是公主的,星锟自然也是公主的。” 姜永宁没有这么好骗,“既然星锟是我的,你立刻让他过来见我。” 陆霁清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星锟是将才,若是此时来大乾,公主敢用他吗?” 姜永宁:“……” “永宁,总有一日我会将星锟和大梁一并送给你。” 姜永宁抬起眼,咬着牙,愤恨的瞪着他:“说得好听,倘若没有大乾你怎么能够打赢你诸多的兄弟,夺得大梁的皇位?” 陆霁清:“……” “我保证不会用大乾的一人一兵也能够夺得大梁的皇位,若是我能够做到,永宁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姜永宁眸色加深,冷笑出声:“若你真的成为了大梁的皇帝,怕是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解恨吧!” 扔下这句话,姜永宁扭头便走。 陆霁清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不顾身上的伤口,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就这么走了。 “不会的,永宁我不会伤害你的。” 姜永宁步伐一顿,扭头死死的盯着他:“你敢说南阳郡的瘟疫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没有。” “你倒是真敢说。” 说了半晌的话,陆霁清的嗓音早就嘶哑不堪,喉咙痛的像是火烧一般。 “这不是我,我的确派人前往南阳郡,不过是为了调查此次瘟疫的来源。” 他果然在大乾藏了人手,这些人藏在大乾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让他早日回大梁。 “两日前,我出宫就是为了探查晋王抓到的散播瘟疫的那个人,可惜有人设下了埋伏,我受了伤。” 姜永宁一直都没有问他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第128章 收获 却不想竟然是因为调查南阳郡的事。 “以本宫对你的了解,即便是你受了重伤,但你一定有所收获。” 陆霁清是一个对自己狠,对敌人也狠的人,即便死也一定会拉垫背的。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只是不知,在大乾到底是谁能够将他伤的这么重。 她怎么折腾伤害陆霁清都行,因为这是陆霁清欠她的,可别人却不能伤害他。 陆霁清将姜永宁的话当做是夸赞,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梢,“公主果然了解我。” 姜永宁心中冷笑,与其说她了解他,倒不如说陆霁清机关算尽。 “对方故意散播南阳郡的瘟疫,目的就是让公主怀疑到我的身上。” 姜永宁语露讥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陆霁清早就习惯了姜永宁的恶语相向,“据我所知,凡是染上瘟疫而死的人,尸体都会被焚烧如此,一来一定能够掩饰一些东西,或许这就是凶手的目的。” 姜永宁微微的凝眉,她不露声色看向了陆霁清。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说谎的迹象。 难道这就是南阳郡瘟疫的来源? 下毒制造瘟疫,趁机将尸体焚烧,难道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可焚烧尸体有什么用? 莫不是南阳郡发生了什么,有人为了掩盖一切动了杀机,瘟疫听上去来势汹汹,谁也不敢触碰也不会想到在瘟疫之下藏着别的目的。 或许,这就是真相。 姜永宁看向陆霁清,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仅仅通过几个细枝末节的线索,竟然就能够猜到大半。 不过,他越是展现的聪明,姜永宁心里就越是忌惮。 她时刻没有忘记前世兵临城下的那一幕,从一个质子一跃成为了大梁的新帝,击溃了大辽,攻打大乾,紧紧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在这之前的准备,所有的谋划…… 绝非是常人可以做到。 姜永宁软下来的心渐渐地硬了起来,“你懂医术?” 陆霁清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他知道永宁既然问了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若是否认反而会弄巧成拙。 “略通一点,并非是刻意隐瞒,只为了关键时候能够保命罢了。” 保命啊,保命的手段倒是真多。 倘若他会医术的吗,前几次的重伤莫非也是装的? 陆霁清时刻关注着姜永宁,她的每一次皱眉都牵动着他的心。 当姜永宁用一种阴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陆霁清瞬间知晓了她的想法。 弱弱的解释,“我母妃的母家擅长用毒,从小母妃为了让我能够在宫中活下来便教了我一些认毒辩毒的本事,但若论起医术,我怕是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陆霁清的母妃祖上出过太医,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入宫做了医女,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现在大梁的皇帝宠幸有了陆霁清。 但因为医女的身份,备受排挤,以至于年幼的陆霁清被送来做质子。 前世,姜永宁调查过陆霁清的一切,得知他悲惨的身世,每次陆霁清恶语相向她都会容忍一二,只希望能够温暖他的心。 结果,换来的却是伤害。 不过最后他也没有笑到最后,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失败者。 这么想着,姜永宁对他宽容了许多。 “南阳郡的事我会让人继续调查,既然有人想要害你性命,留在景阳宫怕是不安全,这段日子你就留在梧桐宫。” 明摆着软禁,陆霁清却甘之如饴,若是可以的话他想一直留在永宁的身边,不管是哪一种身份。 姜永宁走了,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声音突然炸响。 “殿下,天灵草已经到手,您的毒?” “无碍。” 陆九的声音沙哑了几分,“殿下,姜永宁出尔反尔,当初说好了事成之后会给您天灵草,可事后却绝口不提,如此反复无常,您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大乾。” “若是现在离开,之前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殿下,若是您继续留在这里,姜永宁早晚会杀了你的。” “除非大乾的国力能够凌驾于大梁和大辽之上,否则她是不会杀我的。” 况且如今多了一个星锟,有他坐镇大梁,姜永宁就不敢对他动手。 陆霁清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派去大辽的人有消息了吗?” 陆九认为殿下是在转移话题,却又无可奈何,“还没有,似乎遇到了阻力,宋施宇发现了我们派去的人的踪迹,正在追踪。” 宋施宇果然和林北辞有关系。 “让人先撤回来。” “不查了吗?” 陆霁清蹙眉,心口传来一阵火燎燎的痛,说话的功夫汗水打湿的衣襟。 “暂时先不查了,免得打草惊蛇,宋施宇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既然盯上了你们,一定会调查到底,让林枫想办法将这件事转移到大辽其他皇子的身上,万不可让他怀疑到我。” “是。” 陆九察觉到陆霁清的痛苦,想上前服侍,却被陆霁清制止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毒不难解,说起来这次中毒也是好事。” 陆九严重怀疑主子是不是被毒傻了。 “殿下,您没事吧!” 陆霁清闭上了眼睛,放缓了呼吸,“林北辞设下的圈套引我前去,说明南阳郡的事情和他有关系,他让人在乌梅中下毒,恰好也暴露了他身边有人精通毒术的事。” “南阳郡的事和他脱不开关系。” 陆九才确信主子的脑子没事。 “林北辞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隐藏他和大辽的关系吗?” 陆霁清也不清楚,不过前世的穿心一箭,他至今难忘。 会是林北辞吗? 陆霁清怀疑起了林北辞,脑海中不断地搜索着前世关于林北辞的事情,可惜只有零星的几件事根本串联不起来。 更加无法知道他的目的。 身上的痛苦,心中的不解,永宁的态度,几样事情纠缠在一起,陆霁清心力憔悴。 同样没有休息好的还有姜永宁。 姜永宁再次梦到了前世兵临城下的情景。 第129章 模糊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姜永宁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她想要看清楚当时没有注意到的一些事。 可每当她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场景都会变得模糊不堪。 秋风像把锋快的镰刀,从柳树梢上刮过,半绿半黄的树叶,唰唰飘落下来。 进入八月,不少地方的旱灾并没有缓解,数月不见一滴雨,河床干涸,不少百姓不得已离开了家乡,各地方流民不断。 流民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容易引发民乱。 为此,姜永宁忧心不已,连下了数道旨意,让各地方就近妥善的安置流民,又让户部筹集赈灾粮,由地方官衙发放给百姓。 林北辞剿匪上交了不看的战利品,户部这次难得没有哭穷,很快筹集到了所需要的粮食,分批发给了地方府衙。 从历年的灾情赈灾的效果来看,只要有赈灾粮基本就不会出现民乱,却不曾想七月初十这一天,朝廷先后收到了两份紧急公文。 绥远县,安化县,两地百姓暴动闯入县衙和富户家掠夺,死伤无数。 姜洺钰拍桌而起,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下旨让地方官衙妥善安顿好百姓,赈灾粮已经发了,怎么还会出现暴动。” 姜永宁瞥了一眼姜洺钰,姜洺钰立刻冷静了不少。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拱手道:“启禀陛下,绥远县的县令四月份的时候病了上了辞官的折子,奈何朝廷人手不足并没有应允,县中的大小事都由县丞代理。” “那县丞是个贪得无厌之辈,不但扣下了赈灾的粮食,还驱赶流民,百姓活不下去,这才引发了暴乱。 刚冷静下来的姜洺钰将笔往桌上一砸,迅即站了起来,大声斥道:“百姓都要死了,他却还想着敛财,这样的官员就应该砍了,来人把绥远县的县丞抓起来,砍了。” 夏尚书道:“县丞在百姓攻城的那一日被杀了,尸体就挂在城门口上。” 姜永宁敲了敲桌子,示意姜洺钰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好暴乱之后的事。 姜永宁看向了晋王。 晋王也憋着一股气,“绥远县隶属于鲁州,可让鲁州驻军统领派两千兵马前往镇压。” 姜永宁点头,让马舍人下去拟旨,“提醒鲁州驻军,切记不可将流民当作是匪,要以怀柔政策。” “吏部尽快选好替补官员,前往绥远县。” 夏御史来之前就选好了人,三个人选,姜永宁思虑之后选了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做事稳重的官员。 宣政殿的六位舍人都没有闲着,有人拟旨,有人添茶,有人随时记录查询。 姜洺钰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内心升起了一阵无力的感觉,他要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姜永宁又问道:“安化县是什么情况?” 夏尚书欲言又止,“这?” 姜永宁蹙眉,察觉到了夏尚书有难言之隐,“安化县的县令是谁?” 夏尚书道:“回长公主的话,安化县的县令是已经辞官的戴尚书的侄子。” 姜永宁微微凝眉,戴尚书精明能干,他的侄子总不会太差吧! 夏尚书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可是背刺前任,官场的大忌啊! 唐大人觉得夏御史太过于墨迹了,抢过他的话,“臣查过吏部的档案,戴县令并不是正经的可考出身,是国子学出身,在他担任安化县县令的几年,安化县从一个上县成为了下县。” “……” 这是有多废物,能把一个上县治理成下县。 姜永宁已然猜到问题是出在了戴县令的身上。 说起来这也是之前国子学督查不严之过。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戴尚书的参与。 唐大人对戴县令的不作为深恶痛绝,“朝廷让各地方的县衙收纳流民,安化县却将流民阻拦在外,也不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安置。” “这种人简直是国蟊,吏部怎么会选出这样的官员,简直是失职。”唐大人对于戴尚书平安归老一事依旧耿耿于怀,趁机参奏了他一本。 姜永宁并不理会,戴尚书已经走了,现在治罪不是秋后算账吗,日后如何服众? 姜永宁拒绝了将戴尚书捉拿回来的建议。 收拾不了戴尚书,一个小小的戴县令还收拾不了吗? 姜洺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怒气冲冲,“岂有此理,把一个上县治理成下县就不说了,竟然还将流民阻拦在城外,还不让他们走,这不是想要逼死他们吗,难怪百姓会暴乱,这个戴县令人呢?” 夏尚书回答:“百姓攻城的那一日,戴县令舍弃了妻子儿女带着随从跑了。” 姜洺钰:“……” 众人:“……” 即便是姜永宁也忍不住血气翻涌。 姜洺钰更是暴跳如雷下令,让人将戴县令抓捕归案,要将他凌迟处死。 晋王更是嚷嚷着要亲自前往将人抓回来。 张阁老最为冷静,闻言道:“陛下,抓捕戴县令一事交给大理寺好,眼下还是想想该如何处理后续的事。” 姜洺钰气的小脸通红,朝廷给了赈灾粮,只要将粮食发下去百姓就有救了,地下的官员照办就是了,可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干什么,简直简直该杀千百次。 姜永宁不理盛怒的姜洺钰,直接下令,“让大理寺将戴县令捉拿归案,若欲反抗,格杀勿论。” 唐大人逮着机会问:“陛下,长公主,戴尚书为了一己私利让完全不称职的侄子当官,简直是荒谬,他担任吏部尚书这么多年,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庸才,臣请陛下长公主允许,彻查戴尚书安排的官员。” 夏尚书抖了抖,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再说了这件事牵扯可不小。 姜永宁想了想道:“唐大人说的在理,那就由御史台与吏部共查,无则勉之,若有此事,必不容国蟊在侧。” “是。”唐大人心满意足。 姜永宁提醒道:“这件事不着急,眼下还是以灾情为主。” 第130章 意见 “况且戴尚书虽然是吏部尚书,有朝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未必能够一手遮天,况且此次赈灾有不少官员表现优异,唐大人切不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唐大人知道长公主肯让他们彻查吏部已是难得,他也不想将吏部弄得人仰马翻。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方阁老突然咳嗽了起来。 姜永宁余光撇过来,“戴尚书辞官后,方阁老一直担任吏部的差事,唐大人可以参考参考方阁老的意见。” 唐大人的犀利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方阁老咳嗽了更厉害了,不确定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借此敲打他? 又或者一开始前往吏部一事就是长公主给他设下的圈套? 方阁老不敢往下想下去,噤若寒蝉。 “虽说暴乱可以由驻军派兵镇压,但是朝廷也应该拿出态度来,安抚百姓。” 姜永宁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姜洺钰,如此重要的事情应当由皇室的人出马才是。 然后姜永宁之前雷厉风行了处置了恒王一众党羽,眼下皇室无人可派。 或许她可以走一趟,可是朝堂这边…… 张阁老似乎察觉到了姜永宁的意图,“长公主,陛下,不如派中书舍人代替陛下前往赈灾?” 中书舍人是天子近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同时也代表了皇帝。 姜永宁的目光在殿中几位舍人得身上划过。 七位舍人,包括盛品兰在内都挺直了胸膛。 盛品兰知道像是这种外派的差事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可心里有一个地方仍旧呐喊着。 姜永宁这一次并没有独断,征求了姜洺钰的意思,“陛下觉得应该派遣那两位中书舍人前往?” 谁能率先被派遣出去,就说明谁被重用的机会更大。 因此六位中书舍人都铆足了劲想要拿着这个差事。 姜洺钰心里很快有了想法,“朕看就让马舍人和盛舍人走一趟吧!” 马舍人率先反应过来激动的上前,“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盛品兰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代替天子出行这样的差事怎么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呢,一定是听错了。 还是王公公小声提醒,“盛舍人,陛下叫你呢!” 盛品兰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踉跄,“陛下,真的让臣去吗?” 姜永宁秀眉轻皱,却什么都没有说。 盛品兰是她亲自挑选的人,能力自然没的说,问题是她的身份。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倘若盛品兰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朝臣们就再也没有理由阻止女子做官。 姜永宁闭口不言,其实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晋王一向听陛下和公主的,至于不让女子做官这种观念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长公主奉先帝遗命监国,反对女子做官不就和反对长公主监国一样吗? 至于其他人。 张阁老自从想开后,对女子做官一事也不那么抵触。 至于唐大人,长公主刚同意让他查吏部的事情,处于礼尚往来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只有方阁老欲言又止,可看到对面的唐大人和张阁老都没有开口,想了想又将话咽了回去。 姜永宁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有了计较。 姜洺钰对着盛品兰道:“盛舍人,你不必害怕,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此次出行一定要以安抚百姓为主,若是有人为难你,朕和阿姐给你撑腰。” 姜永宁也道:“你是本宫的舍人,陛下给你机会,你可不能丢了本宫的脸。” 盛品兰惊喜连连,激动的大脑一片空白,干脆趴在地上,“臣誓死以报陛下和长公主的大恩。” 其他几位中书舍人羡慕的看向两人,马舍人也就算了,毕竟能力摆在那里,可是盛品兰凭什么? 只有马舍人真心的恭喜盛品兰,“恭喜你了。” 盛品兰礼貌的回礼,“也恭喜你了,六位中书舍人里面,陛下唯独选择了你,可见陛下对你信任。” 马舍人谦虚的摇头,两人互捧了一会儿,各自领着差事去安排去了。 朝臣离开后,姜永宁特意叮嘱晋王亲自给两位中书舍人挑选护卫。 毕竟代表的是陛下的脸面,不容有失。 晋王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选最厉害的人。 姜永宁道:“盛品兰是女官,也是第一个被派出去执行公务的女官,必定会有人因她的身份为难他,舅舅在选人的时候最好有所考量。” 盛品兰代表的不只是陛下,也代表长公主,如今朝中有不少人暗搓搓想要跟长公主作对,保护好盛品兰,也是维护长公主的脸面。 晋王决定从亲兵中选出几位能力出众的人保护盛品兰,其实他也有私心,像盛品兰这样厉害的姑娘,若是他手底下的人能够娶到那可真是太好了。 离开之时,晋王想到了什么,“长公主,听说大梁有一员猛将名叫星锟,排兵布阵很有一手,臣担心言瑾一人对付不了,要不还是让臣去对付突厥,让言瑾回来吧!” 姜永宁苦笑,“舅舅你才回来多久,就受不了了?” 晋王就是一个大老粗,和朝臣打交道这种事还是自家的长子更擅长一些,他更擅长的是打仗。 姜永宁看穿了他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大梁和大乾一样遭了旱灾,此次合力对抗突厥中间并没有出现差错,只要大梁的皇帝不是傻子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 既然不会开战,也就不需要晋王前去作战了,若是现在换人,让大梁误会反而不好, 再者,星锟刚刚崭露头角行事一定会以稳为主,不会做出冒犯大乾的事。 大表哥心思细腻,也不会挑起事端,可晋王这火爆的脾气就未必了。 晋王还是想要去领教一下星锟的本事,长子可是很少在信中夸赞别人的。 “既然连大表哥都夸赞星锟,说不定能够在合作的时候偷师学两招,舅舅也别老想着出去打仗,朝政不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盯着我和陛下,有舅舅在本宫和陛下也能安心一些。” 晋王闻言不再坚持。 第131章 盛家 盛府。 盛夫人一边哭一边给女儿准备行礼,盛大嫂劝了半天盛夫人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结果盛品兰刚一开口,“娘,你就放心吧,有禁军随行不会有危险的。” 盛夫人的眼泪立刻就止不住了。 盛品兰:“……” 盛大嫂好不容易安抚好婆婆,将盛品兰拉到一边。 “你呀你,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笨了呢,你被陛下派出去办差,要与男子同行,传出去将来有那些人家敢娶你啊,婆母是为你将来担忧,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盛品兰不赞同大嫂说的:“我这是陛下派遣的差事,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嫁到大户人家去,若是能够一直当女官,就是让我一辈子不嫁人我也愿意。” 盛大嫂张了张嘴,发现盛品兰说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心里多了几分羡慕。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只不过,没有机会证明罢了! 若是品兰这次能够证明自己的本事,说不定将来朝廷会设立女官的位置。 又有哪个女人愿意一辈子隐藏在男人的光环下呢? 夜里,乾天沉着脸走进了殿内,姜永宁还在看折子。 “怎么样,没跟上?” 乾天泄力,“对方的轻功在我之上,属下无能没追上他。” 姜永宁并不意外,“陆九擅长轻功,拳脚上的功夫未必比得上你,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乾天心里好受了一些,想起了正事,“长公主,乾一传信回来,说在南阳郡发现了线索,他找到了衙门的旧档,在南阳郡的瘟疫爆发之前,有人上报衙门说是发现山中有人特殊的臭味,但是这部分的档案被毁去了,乾一实在书吏的日志中发现了这条线索。” 姜永宁看了过去,“查到山里面有什么问题了吗?” “虽然还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但是乾一说在山发现了大量车辙印,他怀疑有人在南阳郡的山中谋划着什么。” 姜永宁道:“让乾一切记小心,倘若真的有问题,说不定早就存在了,当地的官员和驻军都不可信,必要的时候本宫会让晋王协助他。” “是。” 乾天走后不久,陆霁清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 姜永宁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将奏折扣在书案上,搀扶着陆霁清坐在榻上,“你的伤还没有好,太医说了让你不要随意走动,这几日你不用来伺候,养着就是。” “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不睡?” “有些折子没有看完。” 姜永宁正好有些饿了,赵嬷嬷做的银耳羹分量很足,姜永宁吃了一碗才停下来。 陆霁清见状将剩下的一碗也让她了。 姜永宁并未拒绝,慢悠悠的吃了起来,“对了,陆九刚才来了?” 陆霁清快速的看了一眼姜永宁,确认她没有生气才开口,“他来给我送一些情报,我让他将南阳郡瘟疫的毒送回了大梁,找了擅长制毒的人打听。” 姜永宁这坐直了身体,“可有什么消息?” 陆霁清道:“毒的确出自大梁,是一个叫花媚的女人研制出来的。” 姜永宁并没有打断他。 陆霁清将关于花媚的事告诉了姜永宁,“花媚是花家庶女,制毒的天赋却在同辈人之上,可因为庶女的身份不被重视,两年前她被家中许配给了太医院贺家。” “贺家祖上就是太医出身,到如今已经是第四代了,花媚的丈夫医术平平,喜好女色,花媚入门后一年未有身孕,贺家以她无所出为理由,让她过继小妾所出的孩子。” “花家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为她做主,花媚孤立无援,心灰意冷下在过继的当天在饭菜里面下毒,贺家满门只活了一个老太医和两个外出的子弟,在这之后花媚就失踪了。” 姜永宁戏嘘不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陆霁清又道:“花家的人确认了瘟疫的毒就是花媚研制出来的,如今花家和贺家的人也在寻找她的下落。” “若是找到了,本宫也想见见她。” 陆霁清道:“花家的人知道花媚在南阳郡的所作所为,愿意封赏二十万两白银以供南阳郡后续重建。” “你收了花家多少好处?”姜永宁笑问道,眼底泛起了冷光。 陆霁清也不隐瞒,“我答应事成之后,大乾和大梁不会找花家的麻烦。” 光是不找麻烦还不够,花家一定是答应了陆霁清会效力于他,虽然花家在大梁实力不大,但是真用起来也能出其不意。 竟然就这样被他降服了。 不过,与其让花家落在别人的手里,她到宁愿这个人是陆霁清。 几日后,马舍人和盛舍人传回折子,赈灾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这一天姜永宁却收到了几份乾天的秘密奏折。 “去请孔大家进宫。” 没多久,孔大家就入宫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梧桐宫,看到殿内陈设简单,脸上挂上了笑意。 “参见长公主殿下。” “孔大家免礼。” 姜永宁让人给孔大家搬来了椅子,等孔大家坐下后,姜永宁开门见山的道:“本宫这次请你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孔大家出个主意。” 孔大家谦虚道:“长公主胸怀天下,若有需要孔某的地方尽管直言。”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却令姜永宁心中欢喜。 姜永宁示意赵嬷嬷带着所有的宫人退下。 等到满殿内只剩下二人的时候,姜永宁卸下了伪装疲惫之态尽显无遗。 短短数日间,姜永宁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她明明只是一个芳华正茂的姑娘,却要扛起整个大乾的江山,这中间的辛苦不足于外人道也。 孔大家眸光闪了闪,“听闻朝中最近一直在为灾情,疑是繁忙,长公主此次叫臣前来可是为了这件事。” 姜永宁眉头皱了一皱,开口便道:“的确是为了灾情一事。” “如今天下干旱,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逃往他乡,本宫和陛下久在朝堂不方便出宫,所以想请孔大家选一批国子学的学生去各地巡查。” 第132章 学子 孔大家恍然:“臣接管国子学以来,倒是发掘了不少读书上进的好苗子,长公主若有需要,臣这就让他们前来。” “这一次需要的人手有些多。” 孔大家不解。 姜永宁也不拐弯抹角:“百姓流离失所逃往他乡后,家中的良田便空闲了下来,按理来说,这些良田应该划分给官府,由官府统一管理之后再分配给百姓。” 孔大家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姜永宁目中闪过怒火:“可天下的官员良莠不齐,有清正廉明的,自然也有贪得无厌的,本宫不久之前收到了几份折子,说有地方官员伙同地方的乡绅土豪,趁着百姓离开他乡,趁机将土地占为己有数目庞大前所未闻。” 孔大家冷冷哼了一声,“这些贪官污吏。” 孔大家大概明白长公主的意图了,收地这种事情说繁琐不繁琐,说简单却也不简单,若是让朝廷正式官员出马,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国子学的学生在课堂不了解天下疾苦,趁此机会让他们了解民生民情,与日后做官也有好处。 孔大家感慨长公主思虑周全,“臣已然明白您的意思,回去就将人送往户部。” 姜永宁满意的笑了,孔大家并没有想象中的迂腐,跟这样的人说话真省力。 “自从孔大家管理国子学,以来国子学教学仍然有序,学生们欣欣向荣,一派向学之景,着实是本宫与陛下之幸。” 孔大家谦虚的摇头,“长公主年纪轻轻又是女子之身,却能够为大乾,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说起来倒是很惭愧。” “孔大家不必谦虚,您之前写的治国之策,本宫和陛下都已经看过了,受益良多,但眼下灾情肆虐,许多政策无法及时实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也请孔大家谅解。” “臣明白。” 孔大家的动作很快,在国子学内部举行了一次算术考试,选取了成绩优异的前五十人,将他们一并送往户部。 纪尚书早就得到了长公主的旨意,看到这五十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笑的见牙不见眼,那样子就好像是猫见了老鼠。 看的众多学子直起鸡皮疙瘩。 一旁的官员轻咳提醒,纪尚书才有所收敛,扯着沙哑的嗓子,“尔等都是国子学的高才,本官相信你们的能力,这次赎回土地的事情就拜托给诸位了。” 纪尚书让户部的郎中将这些人带下去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分配给他们任务。 国子学的学生浑然不知接下来他们要经历什么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此时一个个兴奋不已,战斗力十足。 孔大家特意留下为学子们争取利益,“人虽然给你了,但是怎么安排是你的事情,只一点国子学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宝,不能亏待了。” 纪尚书对孔大家十分尊重,不说文学成就,就是说之前户部缺少人手供,大家可能是援手,他便感激不尽。 “孔大家放心,长公主一早交代过了,所有学生外派都按照朝廷官员外派的经费来支付,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另外长公主还让人从禁军中抽调人手,以此来保证他们的安全。” 孔大家没想到姜永宁连这一点都想到了,“长公主思虑周全啊!” 纪尚书妥妥的保皇党,“公主深谋远虑,为我等所能及。” 正巧唐大人带着御史台的人赶来了。 见孔大家不解,纪尚书好心解释道:“国子学的学生毕竟年幼,不熟悉官场那一套,长公主特意从御史台挑选了几位大人,与诸多学子一同前往,也算是保驾护航了。” 孔大家恍然大悟,原本还担心学子们若是到了地方会惹出乱子来,如今有了御史台的诸位御史随行,便放心了。 唐大人顶着一张黑瘦的脸,视线在一个个学子中划过,满意的点头,“不错,比之前强多了。” 唐大人是出了名的严苛,能够得到他的一句赞赏,实属难得,即便是孔大家也忍不住翘起了胡子。 纪尚书特意拿出了珍藏的好茶款待二人。 唐大人眯起了眼睛。 纪尚书愕然,解释道:“这茶是长公主赏赐的,绝非是贪污受贿所得。” 唐大人这才移开了视线,悠悠的喝起了茶。 纪尚书暗自松了一口气,唐大人能力是强,就是有点过于廉洁了。 “这茶是今年新下来的茶,今年干旱连茶都歉收,上供给宫里的茶叶让公主只留了一部分,其余的全都赏赐给了朝中官员,我们户部由于在赈灾一事中出了大力,所以得到了不少的赏赐。” 明晃晃的炫耀。 孔大家当做没听见,唐大人也不开口,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纪尚书:“……” 其实唐大人也得到了御赐的茶叶,不过他没舍得喝,再加上如今是灾年,家中有不少人要养,所以将茶叶换成了钱。 孔大家如今也算是天子之师,皇帝和长公主亏待了谁,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唐大人没让纪尚书尴尬太久:“虽然长公主派了禁卫军前往,但不过才几个人而已,若真的遇到了麻烦,这些学子同样危险。” 其实学子们能力不差,缺少的就是经验以及适度的分寸。 唐大人虽然正直不阿,但也不是一直勇往直前。 在官场上倘若一直勇往直前,不懂得拿捏分寸,那注定留不下来。 纪尚书道:“想来那些人已经得到了消息,禁军代表的是朝廷的态度,但凡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唐大人摇头,“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 “所以长公主才派了御史与禁卫军随行,若是有人真的敢铤而走险,各地方的驻军也不是吃干饭的。” 况且下面的人也没有这么蠢,不会为了区区几亩薄田,就公然和朝廷为敌。 “听闻长公主打算亲自出宫巡视?”唐大人试探的问。 纪尚书诧异,“唐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下官并未听说呀。” 唐大人没能从他脸上看到想要的结果,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从宫里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133章 发现 既然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八成是长公主的意思。 消息传出去,抱着侥幸心理拒不归还良田的官员,必定会有所犹豫。 孔大家眉头舒展开来。 乾天一行人在山中待了五天,几乎将整个山查了一遍,奇怪的是,之前的踪迹到了山里就销声匿迹了。 乾一派出了两名乾天内最擅长伪装和探查的人进入山中调查。 夜色如水,山林耸立,古树参天而起,耳边时不时有鸟名声传来。 偶尔能够听到动物捕猎的声音。 乾一潜藏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上,浅寐养神,时不时清醒观察四周的情况。 大约是三更时分,一道沙哑的布谷鸟叫声由远极近的传来。 乾一登时睁开了眼睛,屏住呼吸,潜藏在树丛中,看向声源处。 不多时,一道人影闯入视线中,在他的身后有几道身影疾驰而来,从几人的身形来看,应当来者不善。 乾一环顾四周,绞尽脑汁思考着最快解决掉几人的办法。 不多时,身影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乾一所在的古树下,呼吸有长有短,明显是受了伤。 他的身上有几处明显的刀伤,鲜血湿透了衣襟,脸色苍白仿佛是挂着一层冰霜。 人呢? 眼看着追杀的人越来越近,乾天的人急的心仿佛要窜出来一般。 “好像在那边?” 糟了,被发现了! 来人要走,却在这时,肩头多了一只手,来不及惊呼被捂住了嘴。 很快,四位彪形大汉来到了古树下,并没有发现人影,“奇怪了人去哪里了?” “他受了伤,肯定跑不了多远,估计是躲在哪里了,我们两个继续追他,你们两个赶紧去找人,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人活着离开沟磐山。” “好。” 四人果断的分开,两人留在原地继续寻找,另外两人则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乾一屏住呼吸,剥开了层层树叶看向远处。 树下的二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乾一见他们走远了一些,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一半。 细致了检查了对方的伤情,双眉惯性地微蹙,伤的很重,若是在外面处理好伤口再用上药,起码有一半活下来的机会。 可这里是深山,出去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出去根本来不及,而且周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思来想去,乾一决定先解决掉下面的两人,他用手势示意面前的人不要出声,他去解决两个人。 可就在这时,受伤的人支撑不住险些摔下去,乾一连忙按住了他。 只见他虚弱的指了指怀中,乾一心领神会小心的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张染血的地图。 随即那人又虚虚的指了指他来时候的方向,在看到乾一点头后,释然的勾起嘴角,手无声的垂落。 乾一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他反复的查看他的脉搏,直到确认人真的死了才小心的将尸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做完这些,乾一在男人身上又检查了一遍,趁着树下两人走远的空隙离开了山谷。 下山后,乾一打开了地图,看清楚上面关于矿脉的标记,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连忙以最快的传信方式汇报给了姜永宁。 姜永宁收到乾一密信的第一时间,将晋王请到了宫中,“舅舅,南阳郡官府从来没有上报过沟磐山中有矿脉的事,想来这就是瘟疫的来源,你马上带着兵马秘密的前往南阳郡,我要知道他们开采多久了,开采出来的东西都用来做什么了,事不宜迟,舅舅你尽快出发。” 晋王看了两眼,将地图记在了心里,“公主放心,臣这就去。” 姜永宁略一思考,“林北辞奉命在四处剿匪,如果路上遇到了他尽量避开,如果实在避不开了想办法将他带回来。” 晋王和已故的老侯爷有过命的交情,他不太相信林北辞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公主,能够确定林北辞和大辽里外勾结吗?” “虽然不能完全的确认,但是林北辞和大辽有勾结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晋王的心凉了半截,为老友鸣不平,“老侯爷忠心耿耿,怎么教出来这样一个儿子。” 姜永宁也觉得心寒,她和姜洺钰是自小的感情,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让他们二人联姻,不成想过了这么多年林北辞会背叛大乾。 晋王越想越生气,“公主既然确认了林北辞私通大辽,不如让我趁着这次的机会将他宰了。” 晋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永宁却摇头,“不可,我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林北辞,可是派去的人不是没有消息就是什么都没有打探到,他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人手,贸然出手我怕把他逼急了。” 林侯爷在世的时候有不少故旧在军中效力,这些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也是隐患。 等她有了确凿的证据再抓人也不迟。 晋王连夜点兵出发,白天休息夜里赶路,几日后终于来到了南阳郡,看到的却是光秃秃被烧毁的沟磐山。 乾一的消息发出去的当晚,沟磐山就发生了山火,府衙连夜组织人手救火,可依旧于事无补,大火整整烧了三天。 南阳郡守没想到一场大火,朝廷竟然会派人前来,来的竟然还是晋王,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泛起了嘀咕。 面对南阳郡官员的不解,晋王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刚入营帐乾一就找来了,脸上带着伤,一看就是不久之前和人打过架。 不过看他刚才走路的姿势,应该没什么问题。 晋王也不是矫情的人,直接问道:“长公主收到你的密报后就让我带兵赶来,我一路急行军好不容易赶到,可这里是怎么回事?” 乾一低头道:“想来是那天夜里打草惊蛇,对方担心朝廷会查到,索性破釜沉舟,用一场大火把一切证据都掩埋了,是我无能。” 晋王一路急行军,八月的天气能热死人,本来路上就憋着一口气,结果到了却只看到了一座荒山。 晋王很想骂人,可看到乾一苍白的脸以及脸上的伤,再多的话也咽下去了。 第134章 舍弃 乾一也羞愧难当,他也没有想到对方说舍弃就舍弃了,还放火烧山,如此一来南阳郡靠山吃饭的百姓日子怕是要艰难了。 最重要的是证据没了,以后想要调查可就难了。 “等山火彻底熄灭后,我亲自带人去找,我就不信什么都没留下。” 矿是不会跑的,用心找也一定能够找得到,说不定还能够找到几具尸体,可是再多的东西就未必能够找得到了。 对方放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烧了一切吗? 晋王让乾一下去休息,乾一休息了两日,精神好了许多,对着晋王说:“王爷,沟磐山中的情况不如就让我去调查。” “什么意思?”晋王听出他话里有话。 “王爷,南阳郡的官员里面或许有知道内情的人,南阳郡的瘟疫爆发以来,只死了几个小吏,朝廷命官一个都没有事,就连家中的仆人都无碍。” 晋王了然,可是他不太愿意去和官员们虚以逶迤,他更愿意去山里面找东西。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亲兵走了进来,“王爷,中书舍人盛品兰回京交差路过此地,问王爷有什么东西要她带回去吗?” 晋王眼前一亮,“是长公主身边的盛舍人?” “是。” “快请她来一趟。” 亲兵见王爷如此的激动,以为王爷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客客气气的将人请到了营帐中。 “盛品兰参见王爷。” 晋王下意识的伸出手,可想到对方是个小姑娘,又将手收了回去,就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盛舍人一路辛苦了,安化县的事解决了?” 出行一趟,盛品兰白嫩的小脸黑了一个度,整个人精神明亮了很多,“回王爷,安化县的民乱已经解决了,臣正要回京城复命,得知王爷在此处,特意前来拜见,王爷可有什么东西让我带给公主和陛下?” 晋王搓了搓手,“公文还没有写好,倒是不着急送回去。” 盛品兰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告辞。 晋王的老脸顿时变得扭捏了起来,“盛舍人啊!” 盛品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笑盈盈的道:“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晋王哈哈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说话爽利,如此我也就直说了。” 晋王的意思是反正安化县的事情差事已经解决了,回京城也是做文书的工作,有些太过于埋没盛品兰的才能了。 盛品兰被夸得轻飘飘的,一口答应下来。 等出了营帐,盛品兰才反应过来,她明明是来问候王爷的,怎么成了留下来帮忙的了。 不管了,南阳郡也有不少的差事要做,多看看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南阳郡郡守一听说盛品兰来了,亲自迎了出来,“想必这位就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盛舍人吧!” 盛品兰微微颔首,身后跟着十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各个虎虎生风,让人不敢小觑。 南阳郡郡守带着府衙的官员迎接盛品兰,之前没用上的仪式也用上了。 虽然盛品兰官职低,但是架不住人家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据说这次出行还是陛下钦点的。 这样的官员可要好好伺候着。 盛品兰也不怯场,跟南阳郡郡守来来往往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有落得下风,渐渐的其他官员看盛品兰的眼神变得忌惮起来。 同样的盛品兰也提起了心。 吃过饭,盛品兰回到了南阳郡郡守给她安排的院子,这处院子原本是给晋王安排的,可是晋王不愿意住,宁愿住在营帐里。 如此一来就便宜盛品兰了。 一路未停盛品兰都没有好好洗漱过,趁此机会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跟着她的亲卫也都整理了一番。 再见面的时候大家笑香喷喷的。 安化县一行,大家都彼此熟悉了,十个亲兵为一什,与盛品兰同龄的孟大宝是什长,擅长偷袭和拳法,是一行人中武艺最高强的,曾经是晋王的亲兵。 后来,姜永宁当心盛品兰会遇到危险,晋王将将他们这一队人派给了盛品兰。 “长话短说,晋王让我留下来和南阳郡的官员周旋,可是依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晚宴的时候你也在,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能也有数,接下来我需要你们帮我。” 孟大宝拱手道:“盛舍人客气了,我等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保护您,此次您又是为王爷分忧,我等更应该听您的了,有什么事您就吩咐吧!” 盛品兰深吸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章程,南阳郡和安化县不一样,安化县的官员都死的差不多了,她去了只是代表长公主和陛下安抚百姓罢了。 可是南阳郡的官员却是一体的,饭桌上他们配合得当,若非是她年纪轻又是女子,怕是早就被他们逼得无力还口了。 他们越是如此越说明南阳郡有问题。 盛品兰穿着官服来到了府衙,本想找一人探探口风,若是能够找到府衙的户籍账册就更好了。 “盛舍人真是不巧了,几位大人都病了,小的只是当差没有上面大人的命令,这户房小的也不敢放您进去。” “几位大人都病了?” 明明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回话的是个老油条,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可不就是,城中的大夫都被请来了,这也难怪,自从沟磐山起火以来,几位大人就一直忙里忙外的,这不人一放松病就来了。” 盛品兰磨牙,“到真是巧了。” “可不就是吗,就是巧了,听说盛品兰也是从安化县来的,安化县距离此地有上百里的路程,想来您路上也累了,不如趁此机会好生休息休息,等几位大人好些了,大人想要看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 盛品兰张了张嘴。 老油条抢先开口,“盛舍人可千万不要为难我等,我等就是办差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您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一句话将盛品兰的话堵了回去。 “好,那我就等几位大人好一点了再来。” 第135章 山火 盛品兰回到了居住的院子,孟大宝不解的道:“盛舍人现在怎么办?” “户籍档案这类的东西,没有长公主和陛下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轻易给我看的。” “你明明知道他们不会给你看,你还去?” 盛品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你让人去盯着户房,如果户房着火了,或者出事了就说明南阳郡一定有问题。” “万一他们将东西都毁了呢?” 盛品兰摩挲着下巴,忧心忡忡的道:“南阳郡遭受了瘟疫,死伤无数,过去的户籍档案的确可以看出不少的问题,但是他们完全可以推给瘟疫,就算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也没用。” 与其做无用功,不如将矛头指向户房,以此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盛品兰之后又去了郡守府后院,偶遇了郡守的两位公子,二人都在府学读书,对于盛品兰能够做女官一事非常的好奇。 一番交谈下来,二人发现盛品兰的才华竟然不在他们之下,忍不住和她聊了起来。 盛品兰也因此打听到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 “大人不好了,那个盛品兰不知怎么的和两位公子聊了起来,小的远远的瞧着似乎有些不太对。” 南阳郡守一骨碌爬了起来,摘掉了额头上的帕子捏在手里,“他们怎么会碰上的?” “可能是巧合,最近两位少爷时常都会跑到花园里面读书,谁知道盛品兰竟然丝毫不忌讳男女大防,直接进去了,还和两位少爷谈了起来。” 南阳郡郡守无奈的叹息,“她一个女官,能够被陛下派出去执行公务,怎么可能会在乎什么男女大防。” 为了不让盛品兰发现蹊跷,南阳郡郡守已经让郡守府的官员都病了,可他却忘记了两个儿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愣着,还不快去找个借口把两位少爷带走。” “是,是,小的这就去。” 南阳郡郡守焦急原地转了好几圈,看到两个儿子言笑晏晏的走来,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你这不是好好的吗,王管家怎么说你病了?” “爹,你的脸色的确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阳郡郡守无心理会两个儿子的关心,焦急的问道:“你们两个和盛品兰都说什么了?” 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对崇拜,脸颊也微微泛红。 完了,完了! 郡守冷着脸细问两个儿子说话的过程,二人也察觉到了异常,于是将和盛品兰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好在你们没有说别的,她应该没有起疑。” “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南阳郡郡守,对着两个儿子笑了笑,“她是朝廷派来的人,之前南阳郡爆发瘟疫,底下人做事难免会有些疏漏,若是被她知道了难免会被参一本。” “她并没有问及南阳郡的政务,只问了府学的一些事情。” 郡守这才放下心来,让两个儿子这几日不要去花园了,安安心心的在屋子里面读书就好。 殊不知,盛品兰已经从两人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并且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乾天。 说起来还是乾一主动找到了盛品兰。 盛品兰是姜永宁的亲信,乾天自然也亲近她。 “盛舍人说的事情我们会派人去调查,这几日还请盛舍人尽力和他们周旋,等长公主到了,自会收拾他们。” 盛品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是说长公主要亲自来?” 乾一点头,“长公主这次是秘密前来的,行程暂时不能让人知道。” 盛品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放心我谁都不说。” 接下来的两日,盛品兰几乎拜访了南阳郡府内大小所有的官员,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有一次他在郡守门外等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人,最后不得已灰溜溜的走了。 南阳郡官员私底下讨论,“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除了堵门也没有别的手段了。” “毕竟是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之前关于她的传言,八成都是假的。” 南阳郡郡守王素谨慎的道:“虽然如此,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长公主历来行事很辣,万不可让她察觉到什么。” 其他官员点头。 王素又问道:“晋王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沟磐山里面了,但是因为上火刚刚熄灭,里面浓烟滚滚,一时半刻恐怕是差不到多少。” “晋王一个直脾气,他想要调查沟磐山不查出点问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主簿建议道:“大人,反正里面的东西都没了,东西也烧的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去调查,差不到也只能认了。” 王素叹息,“我是担心晋王会因此盯着南阳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晋王的脾气在大乾是出了名的执拗,偏偏是长公主的亲舅舅,也是勇冠三军的战神,得罪这样的人不划算。 “大人,晋王也是人,不如……” 王素打算了手下官员的建议,“晋王不是一般的人,他能够做到今天的位置怎么会贪恋女色,况且他可是长公主的舅舅,别弄巧成拙引来了长公主。”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入了南阳郡。 马车内,姜永宁依靠在陆霁清的身上,雁回雁声一人留在车内一人留在车外,与乾天一同驾驶马车。 不久后,前面发现了袅袅炊烟,雁回掀开了车帘。 马车内的三人悠悠转醒。 姜永宁问:“到哪了?” “公主,已经到了南阳郡了,再有半日的路程就能到南阳郡府衙了,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怕是赶不上进城了,前面发现了有人家,不如先去借宿一晚?” 陆霁清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道路两边杂草丛生泛着枯黄的颜色,一股股热浪袭来,热的人头脑发昏。 得知沟磐山内有铁矿后,姜永宁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陆霁清好不容易争取到了随行的机会,一路上昼夜兼程,总算是赶到了。 第136章 异常 雁声和乾天二人率先前去查看,“公主,前面有一个小村子,看上去有差不多二十几户人家。”雁声说着面露难色。 姜永宁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乾天,问:“可是有什么异常?” 雁声瞥了一眼乾天,语气中带着不满,“他说村子有问题,可是哪里有问题又不说。” “……” 乾天梗着脖子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雁声心中的怒火更胜,“公主你也看到了,奴婢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一口咬定村子有问题。” 乾天紧蹙着眉头,男子里面一团乱,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属下就是觉得里面有问题。” 雁声怒道:“有问题你倒是说啊!” 姐姐雁回低声提醒:“长公主还在呢!” 姜永宁没有问乾天为什么觉得有问题,杀手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这一点她相信乾天。 雁声也相信乾天,不过是气他不说出来。 姜永宁略一思考,看向乾天,语气温和的道:“你觉得有问题,具体是哪里有问题,是村子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既然村落有问题,要么就是人,要么就是村子整体有问题。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乾天。 乾天定了定神,似是想到了什么,“公主,问题就在于里面住着的很多都是青年和妇女,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孩子一个都没有。” 一个正常的村落,青年,妇女,老人,孩子都会有,不可能只有青年和妇女。 这就是不正常的地方。 雁回解释道:“南阳郡刚刚遭遇了瘟疫,老人和孩子体质弱,说不定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公主千金之躯,难不成你想让公主睡在野外吗?” 乾天胆子大了起来,“若是村子真的有问题,公主若是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公主的安危自然最为重要。 雁声憋了一肚子的气,狠狠的瞪了乾天一眼。 乾天不明所以,他不是说了问题在哪里吗,怎么还瞪他? 姜永宁并不介意在野外过夜,既然知道村落可能有问题,自然不会撞上去。 “既然村子有问题,今天晚上暂且在外面过夜。” 乾天感受到了长公主的信任,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意。 这时,余光察觉到雁声看过来,下意识的压了压嘴角,又觉得这样不够,于是又带上了几分讨好。 雁声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乾天也跟着傻傻的乐,虽然不知道乐得是什么,总是跟着乐就对了。 天很快昏暗了下来,三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架起了火堆,将马车上的干粮拿了下来。 虽说在野外过夜,但是吃的东西可不能寒酸了。 出宫之前,姜铭钰特意吩咐御膳厨房,准备了许多好吃又便于携带的干粮,一路上他们吃用了不少,如今只剩下馒头和一些细米了。 雁回和雁声从马车上取一下陶罐,倒了一些细米和清水进去,然后又将馒头架在火堆上烤没多久,馒头,被烤的金黄粥也煮好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丰盛,但是对于雁回和雁声来说,这却是委屈了长公主。 “长公主等到了南阳郡就能吃好吃的了,您先委屈一下。” 姜永宁看着战战兢兢的雁声,轻笑出声:“本公主昔日上战场的时候,什么苦没有吃过,能吃到粥和馒头已经很好了,民间的百姓怕是连这些都吃不上。” 想到盛品兰传回京城的公文,姜永宁连手中的馒头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盛品兰自小没有离开过京都,这一次又是替朝廷办差,恨不得尽心尽力把所见所闻全都记录下来。 在去安化县的路上,看到了许多被瘦的皮包骨的百姓,路边随处可见百姓的尸体,所过之处树叶被撸空,河水枯竭,百姓一日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能够喝到一碗粥,已经十分难得。 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会吃土来充饥。 百姓过着如此艰难的日子,姜永宁怎么能说出嫌弃粮食的话。 陆霁清吃了半个馒头,便有些吃不下去了。 姜永宁以为他是嫌弃粮食粗糙,忍不住讥讽:“怎么嫌弃馒头不好吃吗?可我怎么记得,曾几何时连这样的馒头你都吃不上。” 刚到大乾的时候,陆霁清就是一个人人可欺的质子,吃的饭菜都是馊的。 倘若能够吃上馒头,那一定是宫中哪个主子发善心,粮食发多了。 陆霁清早就习惯了姜永宁的讽刺,并不反驳。 事实上,他并不是受不了馒头的口感,只是有些热的发晕。 毕竟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姜永宁可以像是没事人一样,日夜兼程的赶路,他却不行。 陆霁清不解释,姜永宁也觉得没意思。 吃好后,雁回和雁声,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了起来,乾天泽去四周打探。 二人并肩而立,陆霁清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明日就要到南阳郡了,公主是打算先去府衙还是在民间查访一番?” 陆霁清熟悉姜永宁的脾气,既然来了南阳郡,自然要彻查到底。 而微服私访是最好的方式。 姜永宁虽说一直生长在宫里,但是一直向往宫外的生活,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不想错过,况且这一次出行也是为了办正事。 “先不去府衙,本宫既然来了,自然要四处看看才是。” 陆霁清并不意外,挑了挑唇角后说道,“我以为公主最在意的是铁矿。” 姜永宁勾了勾唇角:“铁矿固然重要,但是根据调查来看,南阳郡山中的铁矿规模并不是很大,朝廷又不是没有更大的铁矿,本宫更在乎的是南阳郡的百姓。” 户部的人盘算过南阳郡山中的铁矿,若是日夜不停的开采,大概能够装备一万人,而且还不是最好的装备,如果是最好的装备,大概能够装备六千人左右。 六千人而已,得知这个数目后,姜永宁就不那么着急想要看到铁矿了。 从小可以见大,有些在官场上听不到的声音,在民间却能够听得到。 第137章 村落 即便是像铁矿这般隐秘的消息,民间也有可能有人知道。 陆霁清觉得此行一定会十分的艰难,委婉的提醒姜永宁:“公主还是应该多掉一些帮手来,光靠他们三个,若真的遇到了杀手,未必能够保护得了公主。” 姜永宁婉儿一笑,俏皮的挑起了他的下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是说过要保护好本公主的。” 就是以前陆霁清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十分的高兴,可是现在的他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陆霁清抬起了自己的手,虚弱的晃了晃,“臣现在连提枪上马的力气都没有,若真遇到危险,怕是还要公主来保护臣。” 陆霁清中毒之后毒虽然解了,但是身体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有的时候会内力全失。 这种情况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靠他自行慢慢恢复。 一路上姜永宁也试探了陆霁清几次,他的内力的确实有时无。 “本宫已经让太医想办法了,关于你的内力问题,说不定等我们回去太医就找到医治的办法了。” 陆霁清并不在意自己的内力,他在意的是姜永宁的安危。 “如今已经到了南阳郡公主,不如即刻飞鸽传书给晋王,让他派人来保护公主。” 姜永宁摇头:“晋王身边一定有人盯着,倘若送消息过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霁清略一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听闻南阳郡郡守王素,出身王家是一个极其难缠的人,盛品兰跟在公主身边,虽说学了一些本事,但想要在王素这样的人手里讨到便宜,只怕不容易。” 姜永宁微笑,“本宫原本也没有指望盛品兰能够斗得过南阳郡的那些官员。” 盛品兰的存在主要是牵制南阳郡的那些官员,能够给他们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调查南阳郡的案子,以及这案中牵扯的事情。 倘若她真的能够查出什么来,说明大有长进,这一次出宫没有白出。 不多时,乾天回来了,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可以安心入睡了。 “从今日开始,你们对外要称呼我为小姐,称呼他为陆公子,切记不要暴露本公主的身份。” 乾天点头,无论公主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他都会听命服从。 雁回和雁声却瞠目结舌,听公主的意思似乎不打算直接前往南阳郡府衙,而是打算在民间查访。 雁回担忧的道:“公主这么做会不会太危险了,您毕竟是千金之躯,南阳郡暗中似乎又潜藏着敌人,万一他们发现了您的行踪,光靠我们几个怕是难以保护您周全。” 雁声跟着点头,“对对对,公主您若是想要知道民情,不如让我和姐姐乔装打扮去打探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永宁主意已定:“这件事本宫已经决定了。” 长公主决定的事情,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人能够劝说得了。 不对,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雁回看向了陆霁清,希望他能够开口劝说长公主。 陆霁清想了想,他也觉得此时暗访不是一个好主意,正要开口,却被姜永宁抬手打断了,“谁都不要劝本宫。” 陆霁清:“……” 雁回和雁声只当公主是想要体察民情,陆霁清心思细腻,想得更深一层,姜永宁此时暗访,说明完全不信任南阳郡的官员。 怪不得她要暗访,看样子乾一在南阳郡除了发现了铁矿,还找到了其他的线索。 姜永宁歇了一会儿,便在马车里睡着了,没多久陆霁清蹑手蹑脚的躺在她的身侧。 姜永宁皱了皱眉,继续入睡。 陆霁清凑近她一些,心满意足的合眼 雁回趁机找到了雁声:“乾天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他计较呢?而且他武功高强,能够保护的了公主,你我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雁声踢走了脚边一块石头,愤愤不平的说:“我当然知道他的本事,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是看他那闷闷的样子,我就是生气。” 哪里是生气,分明是不服气他抢占了长公主心中的位置。 在这之前长公主有什么事情都会吩咐她们姐妹两个去办,可是现在,长公主时不时提到的名字变成了乾天。 乾天武功的确高强,但是论起办事能力来,她们姐妹二人却一点都不弱于他,甚至某些方面还强胜于他。 故此雁声的心里有些不服气。 雁回提醒:“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了长公主吩咐的事。” “我知道。”雁声慢慢的回答。 雁回放心的走到一旁,前半夜雁声守着,到了后半夜才轮到她。 至于乾天不用做这样的事情,毕竟白天赶车巡查四周已经很辛苦了,两姐妹虽然不服气,却不打算一味的压榨他。 夜里,鸟儿鸣叫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上空。 陆霁清瞬间被惊醒,翻身下了马车,还从靴子中拔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只有八张大小,却十分的锋利。 停车而眠的姜永宁慢了一步,有些慌乱的下了马车,“出什么事了?” 此时雁回雁声也被惊醒。 乾天凝神听了听:“似乎是白天探访的那个村子出事了。” 说完乾天连声招呼都没打便消失,朝着那个村庄探查去了。 姜永宁也睡不着,索性穿戴整齐等着乾天回来。 很快,乾天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前面的村子突然多出来百十来个人,看样子他们在收拾行囊,似乎是打算离开村庄。” 陆霁清将姜永宁护在身后,一脸平静又严肃的开口说道,“你们白日去探查的时候,发现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吗?” 姜永宁心中一暖,却不愿意站在陆霁清的身后。 乾天想了想回答,“白日里我和雁声姑娘只在村子的周边查访了一圈,当时只看到村子里有二十多户人家,大约有五六十号人,并没有看到这么多人,而且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男丁。” 大半夜的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而且还一副要搬迁的模样,这个村落一定不简单。 第138章 花媚 姜永宁定了定神,“把火熄灭,把马车藏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雁回立刻拦着:“公主要不还是算了吧,您若是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让乾天再跑一趟,您实现没有必要置身犯险啊?” 雁声也跟着姐姐一起劝说:“公主,姐姐说的对,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 姜永宁已经回到马车,取出了自己的长剑。 态度十分的明显。 没办法,雁回和雁声只能合力将马车、马匹隐藏,在乾天的带领下,护送着姜永宁来到了村落外面的一处小山丘。 小山丘勉强能够看到山下村庄的全貌。 暗夜中,平静的村庄点燃了许多只火把,远远的看着,仿佛将半个天都照亮了。 白日来的时候,雁声并没有觉得村落有问题,此时看到这么多只火把以及进进出出的人,突然心虚了起来。 倘若当时她没有听乾天的劝告,执意走进村庄,此时怕是他们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陆霁清察觉到山下那些人的武力值,心中隐隐担忧。 他知道姜永宁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也怕她会莽撞,“下面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男子占大多数,个个身强体壮,而且训练有素,应该是特意培养的杀手或者暗卫。” 不用他提醒,姜永宁也能够看得出来下面的这群人不简单。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畏惧,反而跃跃欲试。 姜永宁问乾天:“倘若你出手,都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乾天攥起了拳头,眼中迸发出了幽光,他盯着下面好一会儿,没了摇了摇头。 如果人少一点还好说,可是下面这么多人,明显全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乾天虽说武功高强,但是要想杀了下面所有的人,却做不到。 姜永宁十分惋惜,直觉告诉她,倘若能够将这些人留在这里,南阳郡的事就能迎刃而解。 可惜了。 培养暗卫并不算是有为国法的事情,也不值得一提,她想要知道的是这些暗卫究竟是谁养的,又为什么养在这里。 来之前特意调查过南阳郡,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世家大族在此定居。 这些人实在是太可疑了,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行。 这时,陆霁清注意到领头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可惜离得太远,再加上天黑,视线不明只能看到那是一个女子,却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女子的装扮明显和其他人不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特殊的气质,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就在这时,外面站着的其他人全都神情严肃的低下了头,只见女子仰望着星空,两条白皙手臂交叉着举过手顶,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月光拜了又拜。 姜永宁秀眉微皱:“这似乎是在举行什么特定的仪式?” 陆霁清拳头攥紧,声音沙哑:“这是一种向邪神祈福的仪式,在大梁许多人家供奉着邪神,他们并不是正经传说中位列仙班的神仙,而是一些山精鬼怪,人们通过向这些邪神供奉来祈求平安或者财富。” 如此说来,下面的人竟然是大梁的人了? 姜永宁饱含深意的看了眼陆霁清。 陆霁清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虽然解释的话绵薄无力,但他还是解释了一遍。 “永宁,下面的人或许来自大梁,但是和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最好祈祷,她不会落在我的手里。” 都听出了姜永宁话外之音,倘若抓到了底下的人一定会严加审问,若是发现了她和陆霁清有关系,定然饶不了她。 陆霁清的脸上不见丝毫紧张之色,反而多了一抹泰然:“臣也希望公主能够抓到此人,到那时就可以还给臣清白了。” 姜永宁不理他,眼看着下面那些人祈祷仪式结束,整装待发,她的心急了起来。 “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 陆霁清想了想提醒道,“他们现在离开,一定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说不定和晋王到达南阳郡有关。” “乾天,稍后你跟着他们,查到他们落脚之地之后,想办法告知乾天。” “是。” 这时,山下的女子似乎有所察觉,朝着他们所在之地的方向望了过来。 五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好在那女子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饶是这样,也让几人的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雁声捂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眼神十分的恐怖?有种汗毛竖立的感觉。” 雁回看向雁声:“你也有这种感觉。” “你也有。” 姜永宁摸索着肩膀,“本宫也有这种感觉。” 心中越发的想要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陆霁清却隐约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却不敢确定。 他下意识停顿,反而引起了姜永宁的怀疑。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陆霁清蓦然怔住了,姜永宁迫不及待的问:“你认识她?” 陆霁清无奈,“公主记不记得之前我与你提起的花媚。” 姜永宁眼前一亮,朝着山下看去,“你的意思是山下的那个女人就是花媚。” 陆霁清说道:“不能确定,我也没有见过她,但是看她所言所行应该是来自于大梁。” 姜永宁突然看向了陆霁清,“我总觉得你有办法能够证实她的身份。” 陆霁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公主未免太过于高看臣了。” 的确有办法,可太危险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但无法试探可能还会将自己折损在这里。 姜永宁略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陆霁清道:“听闻花家每一个人都有养毒物的习惯,花媚养得是一条黑蛇,据说能够凌空而起,顷刻间取人性命,不过她本人功夫并没有多高强。” 言外之意,这个人很危险,但是并不厉害,厉害的是她的毒和她的毒蛇。 女子带着那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村落,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村落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由于村落的位置比较隐秘,周围也没有其他的村落,所以并没有引起关注。 姜永宁猜测,或许连南阳郡府衙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小村落。 第139章 辛苦 半日后,乾一携带乾天一行十人跪在姜永宁面前。 “属下恭迎公主。” “辛苦了。” 姜永宁打量着这十个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有人关注,而他们却是乾天中最为强悍的精锐。 姜永宁心中十分满意。 “乾天在南阳郡只有这么多人吗?” 乾一回答道:“乾天在南阳郡大部分的人手都在这里了,还有一部分人潜藏在民间打探消息,另有一部分人跟随晋王,在山中还有一部分人则潜藏在南阳郡县衙。” 虽然乾一没有明说,但是姜永宁哪里听不出来,乾天为了南阳郡的事情损失了不少人。 这些人全都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想到这里,姜永宁心中也颇为惋惜。 当初启用乾天也不过是为了护卫皇宫的安全,现在乾天渐渐有了规模,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乾天的重要性也显露出来。 人也变得越发的珍贵了。 “本宫知道你们的辛苦,本宫保证,一定不会让乾天的人白白牺牲,等南阳郡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本宫会给你们光明正大的身份。” 众人眼中泛起了热泪。 这些年,乾天一直生活在暗处,本就处在被抛弃的边缘,若不是长公主启用他们,他们怕是要在庄子上生活一辈子,即便是死了也不见光。 如今长公主还要给他们光明正大的身份,简直是给了他们一种新的活法。 “多谢长公主。”众人齐齐喊了一声。 乾一压住了喉咙的哽咽:“长公主南阳郡是一个是非之地,属下带着乾天来此探查情报,发现这里暗中竟然盘踞着多股势力,您实在不可涉险。” “有你们在,本公主谅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对我出手。” 乾天嘴上不赞同,心中却颇为骄傲,这说明公主对他们信任。 姜永宁询问了南阳郡府衙和晋王在山中寻找矿脉的情况。 晋王入山已经有好几日的时间了,由于大火烧了山脉,没有了参照物,再加上山中大火没有完全熄灭,许多地方无法涉足,因此还没有找到矿脉的所在。 盛品兰这几日一直在和府衙的人周旋,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但是府衙的那些老官员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有盛品兰在前面斡旋掩护,乾天的人很顺利的查找到了一些证据。 乾一将账本交给了姜永宁,姜永宁却嫌弃账本厚,没时间看,直接让他简明扼要的说清楚。 乾一则是看向了一侧的陆霁清。 陆霁清就站在姜永宁身侧不远的地方,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 “直接说。” 乾一便知道公主这是相信,陆霁清也有可能是对他的一种试探,于是不再迟疑和隐瞒。 “账册上记录的是南阳郡几个县人口的情况,属下发现南阳郡其实一直在暗地里收纳各县流窜的流民,但是南阳郡的人口不但没有增加,每年还在减少。” “减少了多少?” “每年差不多会减少两三千人,这两三千人分别记录在好几个县的人口档案中,乍一看并不起眼,整体算来数目却有些庞大。” 这还只是官方记录的,每年缺少两三千人,那么那些没有被记录的流民人数绝对不止这些。 估摸着这些不见了的人,是被抓到深山里做苦力矿工去了。 “好个南阳郡!好个王素。” 姜永宁心中怒火焚烧,一个小小的南阳郡,背地里竟然敢虚报人口,私自开采矿产,真是好大的胆子。 除非是爆发瘟疫,说不定她和陛下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南阳郡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谁能够想到私底下竟然背着朝廷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南阳郡尚且如此,那么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隐瞒不报的情况? 姜永宁顿觉心惊,前世陆霁清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攻皇城,这里面并非只有申国公这些奸臣的功劳,只怕各地方的官府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陆霁清察觉到姜永宁的视线,苦恼的皱了一下眉头。 姜永宁轻哼一声,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大乾的蛀虫连根拔起。 “光靠这些人口册子还不足以扳倒南阳郡的这些贪官污吏,要想办法获得更多的证据,找到证据之后立刻让人秘密抄录,送至京城交到张阁老的手中。” “是。” 正在这时,沉默不语的陆霁清突然开口了。 “林北辞到什么地方了?” 乾一迟疑了一下,见长公主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开口说道:“汝阳郡有一伙土匪盘踞在山中,多年来一直压榨百姓,拦截过路商人,林侯爷此时正带着士兵在剿匪,估摸着回程的时候会路过南阳郡。” 姜永宁以为陆霁清小心眼儿的毛病犯了,“他剿匪和南阳郡有什么关系?” 林北辞出京后,一路的行程都有人上报给她,林北辞并没有来过南阳郡。 陆霁清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你这画的是什么?” 陆霁清眉头微动,轻笑一声:“说来也奇怪,林侯爷自从奉命剿匪,就一直在南阳郡周遭的地方剿匪,这天底下的匪难不成都聚集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 姜永宁看着陆霁清画的简略的地图,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霎时,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乾一强忍着擦汗的冲动。 林北辞奉命外出剿匪,期间所有的活动都由乾天交给长公主,因为林北辞从来没有来过南阳郡,他便没有将此联系到一起。 陆霁清又道:“之前朝廷国库空虚,林侯爷上交了不少剿匪所得的财物,但是这些寨子有的只有三四十人,人数多的也不过才上百人,真的有这么多财富吗?” 姜永宁目光犀利,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乾一已经擦起了汗水,硬着头皮回答:“一般的山寨的确不会有如此多的财富,除非是一些经年盘踞的老寨子,林侯爷之前剿匪脚的都是一些小寨子,顶多是做一些杀人绑架放火的事情……” 第140章 被刷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姜永宁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好一个林北辞。” 乾一跪下来请罪:“是属下疏忽,属下这就派人调查。” “等你调查,怕是人早就跑了。” 姜永宁扭头,看向陆霁清,见他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不知是否早就察觉到了林北辞的异常,正等着看他笑话。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故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你是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陆霁清眸子闪了闪,面上难掩失落之色:“永宁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姜永宁心跳漏了一拍,难道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吗? 姜永宁转身,对着乾一道:“即刻派人盯着林北辞的一举一动,再查查他之前剿匪的山寨,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 “是。” 天很快暗了下来。 经过士兵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能够进山的道路。 饶是如此,树林里的味道依旧难闻无比。 一个不起眼的工匠想了一个主意,让人带着水壶,将手怕打湿罩在口鼻处,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一些灰尘吸入肺中。 晋王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下令三军的将士照办。 又折腾了将近一日的时间,终于矿脉的所在。 看着明显被炸毁的矿脉,晋王脸上难掩愤懑之色,“想办法,把这里挖开。” 工匠实地勘察了一番,面露难色。 “此处矿脉已经被人炸毁,若是从此处挖掘,耗时耗力,而且随时有坍塌的危险,或许可以找擅长勘测矿脉的人,实地勘察,重新找挖掘的地点。” 晋王并不是为了这一处铁矿来的,比起不能带走的铁矿,有铁矿打造出来的铁器才更为重要。 工匠这几日昼夜未停,眼底乌青一片,副将好心提醒,“你若撑不住就下山回营吧。” 工匠看了眼铁青着脸的晋王摇了摇头,“没事,能够撑得住。” 晋王想了想又道,:“说不定这铁矿还有别的地道,多派些人手盯着点儿,发现动静立刻发射信号。” 副将领命去安排。 晋王将工匠叫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觉得此处的铁矿质量如何?” 工匠从怀中拿出了两块铁矿石,“王爷,这是我的刚才勘测的时候,找到的两块铁矿石,根据矿石来看,这里铁矿的质量并没有比朝廷目前开采的几处铁矿质量好,但是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经年累月的开采,生产出来的铁器无法估量。” “段郎中,关于铁矿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让公主担心,事情传出去会鼓动人心,惹得天下大乱。” 身材矮小的段郎中点头,“晋王放心,个中厉害下官晓得。” 段郎中是姜永宁特意塞过来的,最擅长勘测各种矿脉。 若不是他,晋王怕是此时还在山中转圈呢。 晋王望着黑黢黢的山脉,哀叹了一声:“这么好的山,可惜了。” 段郎中同样觉得可惜,来的路上他可是看见了好多棵百年大树,这些树木拿出去,能够修建宫殿瓦舍,值不少钱,可惜就这么被毁了。 晋王突然勾住了段郎中的脖子:“关于铁矿开采就交给你了,本王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尽快让铁矿恢复开采。” 段郎中不太习惯晋王的热情,移开了一步,拱了拱手,“晋王尽管放心,其他的事情下官不懂,但要说如何开采矿脉,下官却颇有心得。” 晋王对段郎中的能力毫不怀疑,临走之前特意给他留了五百人,以供驱使。 盛品兰在王素的门前守了两个时辰为求见一面,她几乎每日都来守着,一到饭点儿便走。 今日亦是如此。 “大人,盛品兰听说厨房今日炖肉,急匆匆的就走了。” 师爷轻笑一声,嘴里满是轻视:“原本小的还以为她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听到有好吃的立刻就走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多让厨房做一些好吃的,大人也不至于被困在房中这么多天了。” 王素扶着他的手,在屋子里活动了两下,身上的酸痛瞬间消失不见,人也精神了不少。 他并没有将盛品兰放在眼里,“晋王还在山里吗?” “还在,看样子找不到那个东西,他们是不会下山的,如此一来山中的矿脉怕是要被他们发现了。” 王素接过下人盛上来的茶漱了漱口,满不在意的说道。 “发现就发现,反正也开采不了多久了。” 王素在南阳郡多年,山中矿脉一直都是他在管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山中铁矿的具体情况。 “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就让他们去折腾。” 师爷在一旁陪笑:“大人说的是,可是如此一来,朝廷怕是会怀疑到大人的头上,若是陛下于长公主治罪,您的官职怕是不保。” 王素脸色一僵,搭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不甘心的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南阳郡爆发了如此严重的瘟疫,朝廷迟迟没有对我处罚,主要是因为灾情还没有过去,等到灾情过去,朝廷必然会对我有所处罚,轻则贬官,重则辞官。” 总之不会让他继续待在南阳这个地方了。 “大人真的要走,不能想办法留在南阳吗?若是离开了此处,那之前多年的经营岂不是白费了吗?” “继续留在南阳郡,以长公主的脾气秉性,若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怕是本官,只有死路一条。” “可即便离开了南阳郡,日后若是长公主查到那件事情和大人有关,就能够放过大人吗?” 王素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咱们这位长公主,虽然年轻,但是极非好面子,看前任戴尚书就知道了,他这么多年来在朝中安插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假冒功名的事情,一旦查起来怕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但长公主允他辞官,后面再查出什么事来也不好找戴尚书的麻烦。” 第141章 生病 师爷眼前一亮,拍了拍手,“如此一来,大人此时离开南阳郡,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正是如此。” 原本王素也舍不得离开经营多年的南阳郡,可是比起长公主的雷霆之威,能够暂且全身而退,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待到来日那位君临天下,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劳。 说到那位王素心中隐隐忧虑。 这时,下人走了进来:“大人,晋王从山上回来了,听说他带了军中最好的军医,要给几位大人治病,现在已经前往长史大人家中了。” 王素顿时有些站不住。 师爷想起晋王的名号,心也有些发慌,“大人现在怎么办?万一让晋王查出您在装病,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怕是就要坐实了,届时大人想要顺理成章的离开南阳怕是也难了。” 王素很快冷静下来,得知晋王还在路上,咬了咬牙,“只要把生病一事做实了,就不算藐视朝廷命官。” “大人的意思是?” 王素让下人去准备冰块和冰水,在屋中泡了一个时辰的冰水,体温总算是升了起来。 师爷摸着大人滚烫的额头,悬着的心却悄悄放下。 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晋王有动静,派人打听才得知,晋王去了长史家中后说是累了,回住处休息去了。 王素气的头晕眼花,若是晋王不来,他这场病岂不是白装了? 师爷端着熬好的汤药,“大人,晋王不来,那这药您还喝吗?” 王素只觉得四肢瘫软,头晕眼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这种情况若是不喝药,怕是会有危险,可一想到晋王,他心中又有些许不安。 “先不喝,想办法让晋王来看我,一定要让他亲眼看到本官重病的样子。” 有晋王作证,日后就算是朝廷追查下来他也有话可说。 师爷记下了他的话,让人将药端了下去,随即整理好衣冠,来到了晋王的院子,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兵给拦住了。 师爷陪着笑脸:“小人是王大人的师爷,王大人病重无法来探望晋王,特意派小的前来探望。” 士兵早早得到了晋王的叮嘱,“我家王爷正在休息,你还是回去吧。” “王爷一路赶来,昼夜不停,自是辛苦,不过眼下我家大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晋王当面说清楚,还请通报一声,说不定王爷想要见我家大人。” “大胆,你家大人不过是区区郡守,就算刺史大人,朝中阁老,想要见我家大人也得亲自前来,断然没有让我家王爷去见他的道理。” 师爷看着侍卫虎着的脸,只觉得心嗖嗖的凉,哪里还敢说话。 “是在下失言,自然是应该让我家大人来拜见晋王,不知晋王什么时候有时间。” 士兵满脸嫌弃的瞥了一眼视野,语调高高的,“听说你家大人病了,王爷之前特意留下了话,既然病了就不用过来了,我家王爷也不会去看你家大人的,免得沾染了病气。” 不去看还不让来,那大人的病岂不是白得了。 师爷还想再努力争取争取,士兵却直接下了逐客令,甚至还拔出了宝刀。 眼看着师爷走了,士兵这才笑嘻嘻的进去与晋王禀告。 “王素这老小子,八成是担心装病被识破,故意病了一场,眼巴巴的等着本王去给他做人证呢,本王又不傻。” “王爷当然不傻了,他们才傻呢,以为王爷好骗,殊不知王爷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晋王翘了翘嘴角,却一巴掌扇在士兵的后脑上,“胡说八道什么?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是陛下和长公主我算什么?” 嘴上这么说,但一想到算计了王素一把,晋王心中还是甚是高兴的,美中不足的是看不到他现在那凄苦难受的样子。 很快,其他几位装病的大人也听出了消息,得知晋王并没有要接见他们的意思,顿时气的牙根都痒痒。 王素得知自己被耍了,便立刻让人将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请了过来,又是扎针又是吃药,可是这高热却仍旧不退。 “怎么会这样?”王素虚弱的质问大夫。 老大夫回答:“大人本就殚精竭虑,五内郁结,再加上风寒入体,一下子将身体里的病根儿都激发了出来,老朽医术不精,只能慢慢帮大人调养身体,这鱼能不能好?会不会落下病根儿?老朽却不敢保证。” 王素闻言差点气晕过去,本来就是为了对付晋王,没想到竟然把身体里的病根激发了出来。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想办法治好本宫的病,无论多贵的药材,本官都可以弄来。” 老大夫在没有把握:“大人,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没有把握,大人不妨另觅良医,说不定能有转机。” 王素的头更痛了,老大夫已经是南阳郡中医术最好的人,就连他都治不好自己的病,难道自己这次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人,或许晋王军中的那一名军医能够治好大人的病。”师爷这时说道。 王素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 师爷见状,毕恭毕敬的送走了老大夫,随后又折返回来,“听闻晋王军中的那一名大夫,乃是太医院出生,最擅长内调和治疗外伤,也是因为医术精湛,才被长公主留在军中,目的就是为了保障晋王的安全,若是大人肯开口向晋王讨要此人治病,晋王一定不会拒绝的。” “可如此一来,本王装病的是怕是就瞒不住了。” 师爷急了起来,“眼下都什么时候了,您的身体最为要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况且装病的又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朝廷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将整个南阳郡的官员上上下下全都撤了。” 王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强忍着头痛,写了一封信,让师爷交给晋王。 晋王看过信后,随手扔在了一旁。 士兵前来回话:“王爷进山之后变病了,眼下身边离不开人,孙太医怕是没办法过去了,还是请王大人另请高明吧。” 第142章 老小子 “王爷怎么病了?” “王爷这一路奔波,本来身体就有些许的不适,进山之后又吸了烟灰,所以才一下子病倒了。” 士兵后知后觉,叫住了师爷,“王爷说了,他身体抱恙,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你可要管住自己的嘴,知道吗?” 师爷点点头,又问道:“如此说来,王爷的身体应当没有大碍了。” 士兵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大夫。” 师爷心里怀疑晋王的病是假的,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犹豫再三,将王素写的那封信交给了士兵,代为转交给晋王。 士兵拿了信又收了好处,才屁颠儿屁颠儿的来跟晋王禀报。 晋王看完了信,看了一眼旁边年轻的大夫,年轻的大夫也正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年轻的大夫率先移开了视线。 晋王眉稍挑了挑,“你告诉他,本王身染重病,身边离不开孙太医。” 年轻的孙太医嘴角勾了勾。 士兵将晋王的原话转告给了师爷,师爷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还是想要争取争取。 “王爷的身体自然重要,可是我家大人的病,南阳郡的大夫看不了,只能请这位孙太医,也不知孙太医什么时候有空,可否给我家大人瞧一瞧。” 师爷又塞给了士兵二十两银子。 士兵为难的收了银子,转脸就笑嘻嘻的将这事儿告诉了晋王。 晋王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看样子王素的病应该是真的,这老小子为了不落的一个欺瞒朝臣的罪名,也是下了苦心。” 晋王围着年轻的孙太医转了两圈儿,“不对,老小子若是装病也就罢了,如果是真的病了,可不能让他现在就死了,这么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没准朝廷还得给他来个死后哀荣。” 孙太医哪里听不出来画外音,起身拎起了药箱。 晋王笑着说道:“也不用给他治得太好,不能让他立刻活蹦乱跳的,总之保证他不死就行了。” 孙太医忍不住看他,“这是王爷的意思,还是让公主与陛下的意思?” 晋王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是长公主的意思了。” 孙太医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爷看到年纪轻轻的孙太医,脸涨成了紫茄子,看着一旁毕恭毕敬的士兵,他没敢轻慢对方,路上却忍不住打听。 “早就听说晋王身边有一名太医,医术高超,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孙太医没有言语,仿佛没有听到。 师爷有些尴尬,“不知怎么称呼?” “孙。” 师爷:“……” 不愧是跟在晋王身边的人,如出一辙的轻狂,竟然连名字都不肯透露。 孙太医跟着师爷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王素的院落,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的孝子贤孙。 孙太医蹙眉,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靠在床边的王素见他拎着药箱,眼睛顿时一亮,可当他看到年轻的面容后,又泛起了嘀咕。 紧随而至的师爷边擦汗边开口说道,“大人这位就是晋王身边的孙太医。” 王素顿时舒展开眉心,众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王素看着近在咫尺的孙太医心稍稍提了起来,“孙太医本官的病可有医治的办法?” 孙太医人长得冷,说话的声音更冷:“想要彻底痊愈,不太可能,只能够暂时缓解,奉劝大人一句,日后不要白日里冲冷水,大人的体质本就不好,若是再来一次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王素的脸瞬间胀成猪肝色,原本他还想委婉的提醒对方不要公开他的病情,哪知道这个年轻的太医竟然直接说出来了,不愧是晋王身边的人脾气秉性和他一模一样。 孙太医写好了药方交代服用的办法便走了。 王素虽然生气,但是也没忘让人奉上诊金,孙太医也没有拒绝。 “孙太医,我家大人自从担任南阳郡守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如今是一时着了风寒才突然重病,若是王爷问起,还请孙太医能够为我家王爷美言几句。” 师爷悄悄的塞给孙太医一张银票,笑容可掬。 孙太医倒竖着眉毛:“怎么?你这是贿赂我不成?” 师爷脸皮僵了僵连忙摆手:“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下官只是看大人辛苦,送上一点心意罢了,绝对没有贿赂大人的意思。” “既然是心意,我就收下了,至于你所说隐瞒王爷一事,只要王爷不主动问,我绝口不提就是了。” 师爷松了一口气,可等人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被这位孙太医给绕进去了。 王素觉得头晕,于是将床前的妻妾孝子贤孙全都赶走了。 师爷来到他的床前,压低了声音:“孙太医已经收了银票,但是看他的样子,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未必会为大人隐瞒,大人还是要做好被晋王责难的准备。” 王素狰狞地攥起了拳头,可转到一半,却突然泄力一般的松开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也怪我当时太过于焦急,疲于应付,才出了差错,即便是被问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如今我在病着晋王就算要问责,也不会太严重。” 其实晋王并没有将王素放在眼里。 长公主到了南阳郡,南阳郡的官员自然是应该由长公主来处置,他又何必越祖代袍呢? 有这个时间不如追查铁矿的事。 “王爷。”一个士兵跑了进来。 “什么事?” “长公主传信来了。” 晋王有些惊讶的接过了信,在看清楚信上的内容后,顿时一掌拍向了桌子。 颤动的茶杯,洒出了茶水,染湿了孙太医的衣袍,孙太医眉头微蹙,有些不悦的看向了晋王。 晋王气势上一弱,对着传信的士兵说道:“去将盛舍人请来。” “是。” 盛品兰本打算小憩一会儿,得知晋王要见她,立刻精神抖擞的来了。 “朝廷送来的赈灾粮就快到了,让公主命你我二人将赈灾粮,丝毫不差的发放到灾民的手中。” 第143章 郡守的夸赞 “是。” 盛品兰心中雀跃,终于不用整日在衙门和这些官员斡旋了。 “王爷,赈灾粮什么时候到?下官好做早准备。” “一两天就能到。” 晋王见盛品兰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盛舍人,你记住赈灾粮是陛下与长公主给南阳郡百姓的恩典,得多宣传宣传陛下和长公主的好。” 头脑一时不灵光的盛品兰恍然大悟,连忙说道:“还是王爷思虑的周全,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天一定保证,让所有灾民都知道,是长公主和陛下的恩典。” 这就对了。 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总不能让南阳郡这些官员占了便宜去。 晋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孙太医。 孙太医出生太医院擅长外伤和内调,当初晋王受了剑伤,伤在心脉处,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无人敢动手,唯有年轻的孙太医站了出来,并且治好了晋王的伤,伤好后的晋王求了长公主几次才将人要到了军中。 因他医术高明,晋王对他多有依仗,平日里也不敢惹他。 但这次不同。 “让公主的信上还说了,发放赈灾粮的时候让你进行义诊,主要看看这些百姓的身体恢复的如何,没有留下什么后患。” 怕他不信,晋王特意将纸条上的字拿给他看。 “长公主的命令下官自当遵从,不过这看病总不能光靠嘴皮子说需要药材,吃这药材钱从何而来?” 当然是让南阳郡府衙出了。 晋王想了想,干脆直接带着人来到了南阳郡的府衙。 之前阻拦盛品兰的老油条再次出面,可没说两句话,就被晋王让人直接捆了扔在一旁。 晋王可不是盛品兰,直接让人打开了库房。 “王爷,库房里面的确有不少的药材。” 晋王心想一定是之前留下的,与其留在库房便宜了那伙人,不如用在百姓的身上。 晋王满意地点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将药材全部搬走,记录清楚,回头将单子列出来交给孙太医。” “是。” 副将担忧,“王爷,这毕竟是南阳郡的东西,就这么搬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说的也对,于是亲自提笔留下了一封手书交给手底下的人,让他去拿给王素。 王素看完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库房里那么多药材全都搬走了。” 师爷点头,“全都搬走了。” 当初为了不被朝廷查出来,库房里的粮食都被他转移了,剩下一些药材留了下来。 毕竟药材不比粮食,不能当饭吃。 谁成想晋王竟然如此霸道? 师爷怂恿道:“大人要不要将这件事上报给朝廷?毕竟您现在还是南阳郡郡守,晋王这么做,摆明了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王素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口浓痰。 “没用的,晋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陛下与长公主的亲舅舅,又掌握兵权,有战神的称号,平日里就是这般直爽的性子,只怕朝中的那些官员早就习惯了。” 王素叹息,“再者,他这么做是为了赈灾,为了义诊,即便程序上有错,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王素又道:“况且这晋王不是写了一封手书陈明情况吗?” “这哪里是陈明情况,分明是告知大人呀。”师爷为大人抱不平。 王素头又晕了起来,“算了算了,由着他吧。” 师爷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姜永宁和陆霁清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下了马车,不远处炊烟袅袅正是一处村落。 正巧有几个孩子打猪草回来,她很和气的叫住了几人。 “你们都是前面村子的人吗?” 姜永宁刻意收敛了锋芒,满面微笑,可是那一身尊贵的气度,哪里是一件寻常的衣服能够隐藏得住的? 就不用说身侧还站着一个同样气度非凡的男子。 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 其中大一点的孩子将其他的孩子护在身后,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们是谁?” 姜永宁眯起了眼睛,“我们是路过的商人,一时迷了路,想到村子里借宿,你们都是村子里的人吗?” 听说是商人,男孩明显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说道:“没错,我们都是前面村子里的人,贵人想要借宿去我家就好了,我爷爷是村长,我们家有空房子可以供给贵人们住。” 男孩子说着,伸出又黑又脏的手指了指自家的位置。 姜永宁问:“从这里到县城有多远?” 男孩一听有些着急,“从这里到县城,起码需要两三个时政呢,到时候天怕是都黑了,贵人不如住在我家一晚上,只需要三十文钱。” 姜永宁笑容温和:“别着急,我就是问问。” 男孩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问道,“贵人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我们打算去南方做生意,恰好路过这里,对了,听你们的口音似乎不是南阳郡的人啊。” “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是灾荒起了后逃过来的,我们是汉阳郡的人。” “灾荒起来的时候,我家人就带我逃出来了,后来逃到了这里,本想去京城的,谁知道突然闹起了瘟疫,是我们都担心,必死无疑了。” “后来是王郡守三番五次地向朝廷臣民,情况为我们争取,朝廷这才派来了大夫为我们医治,如果不是王郡守的话,我们怕是早就死了。” 男孩子口中止不住的对王郡守的夸赞。 姜永宁笑容不减:“王郡守还做了些什么呀?” “他还自掏腰包为我们买来了粮食,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早就饿死了,朝廷里的那些大官才不会想着我们呢,他们巴不得我们去死。” 姜永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男孩打量着姜永宁的脸色声音有些颤抖,“都是官府里的人说的。” 姜永宁微微一笑,让男孩带路。 男孩高兴不已,一边领路,一边呼唤着家里人。 雁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南阳郡的郡守好不要脸,明明是朝廷不放弃南阳郡的百姓,又是发放赈灾粮,又是派来了大夫,结果到头来,竟然成了他的功劳。” 第144章 其心可诛 雁声连声附和:“此人其心可诛。” “你怎么看?”姜永宁问陆霁清。 “这村子里很有可能有郡守的眼线。” 姜永宁轻哼,“这个王素倒是擅长收买人心。” “论起收买人心,长公主也不遑多让。”陆霁清挑了挑眉。 姜永宁脸上露出了笑意,暂且将这话当做是好话听。 村长一家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老村长得知他们是要去南方做生意的,试探的问了几句。 “不知贵人是做什么生意的?”说的时候特意看向了陆霁清。 陆霁清直接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笑着说:“不瞒老丈,我们是去做瓷器生意的。” 老村长微微惊讶,不敢小瞧姜永宁,看了眼院子里的马车和马。 姜永宁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车队走的官道,我们走的是小路。” 老村长顿时恍然大悟。 姜永宁动作娴熟的,给老村长倒了一碗茶:“来之前,听说南阳郡之前遭遇了瘟疫,跟我这一路走来,发现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好上许多。” 老村长脸上立刻涌现了一股自豪之色,“这都是我们郡守大人的功劳,自干旱以来,我们南阳郡也收成欠佳,后来还遭遇了瘟疫,这换做别的地方一定是灭顶之灾,但是胜在我们有一个好郡守,他为我们这些百姓疲于奔命,甚至散尽家财,才有了如今的景象。” “这分明……”雁声记得瞪眼刚开口就被雁回打断了。 老村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姜永宁笑意不达眼底:“来的路上,我倒是也听说了,这位郡守大人的功绩,不过这南阳郡毕竟遭遇了瘟疫,也是他管理不当,只怕朝廷会把他换了。” “这怎么能行,朝廷里的那些官员根本就不懂得民间疾苦,我还听说如今朝中是长公主当权,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添乱还不够的呢。” “老人家,你怎么说话呢?”雁声忍不住开口。 老村长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贵气不可挡的姜永宁,干笑了一声。 “倒不是说,所有的女人管事都会添乱,只是这位长公主不懂事,我听说她现在把持着朝政,把国库里大把的钱都用来吃喝玩乐,养面首,若不是朝中还有几位官员得力,这天下怕是早就乱了。” 陆霁清眼中闪过隐隐的冷色。 吃喝玩乐,养面首,原来宫外的人就是这么抹黑永宁的,真是可恶。 永宁明明一心为公,只养了他一个人,却被人如此的编排,心里定然不好受。 姜永宁面色如常又给老村长添了一碗茶。 老村长笑眯眯的喝了。 “就说今年大旱,正常人应该想着买粮食,帮老百姓渡过难关,可是咱们这位长公主倒好,把大把的都用来养军队了,军队养好了是能保家卫国,可是我们老百姓可就死了呀。” “我还听说私底下养了三十几个面首,朝中有不少官员都是她的裙下臣,指不定花了国库多少钱呢,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呀。” 姜永宁被气笑了,“长公主养了这么多面首?” 老村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霁清,“这长公主好色呗!” 姜永宁:……你才好色。 陆霁清冷着脸问:“老丈这些话您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哪里是听来的,整个南阳郡都传遍了。” 姜永宁眼中闪过杀意,原本打算饶王素一命,现在他非死不可。 姜永宁给了老人家五十文钱,老人家还特意让儿媳妇儿烧了一锅热水给他们。 不久后,老村长脸上的笑容消失,将儿子和孙子叫到了一旁。 “今天你和那几位贵人都说什么了?” 白日里的男孩便将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爷爷。 男孩的父亲听着蹙起了眉头,“爹,您是不是觉得他们几个有问题呀?” 老村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商人,倒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要不要告诉县衙呀?” 老村长想了想,再次摇头:“不用,县衙说让我们小心提防着外人来打探消息,估摸着也是担心朝廷派人来调查。” “这些人为首的分明是那个姑娘,朝廷总也不可能派一个姑娘来,我倒觉得这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旁边那个清秀的男子就是他招的赘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南阳郡,但是想来和官府要我们提防的人不是一路人。” 老村长叹息,一声说道,“反正他们就住一晚上,明天就走了。” 进到屋里的姜永宁示意雁回把门关了起来,乾一守在门口地方有人偷听。 村长家屋子还算是富裕,特意给他们匀出了两个房间。 雁回和雁声仔细的整理着被褥。 陆霁清和姜永宁坐到了一处,“王素将所有的功劳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让百姓仇恨朝廷与你,他这么做,只怕是有人授意的,否则一个官员没有必要惹祸上身,更没有必要抹黑朝廷。” 除非他想自立为主,又或者已经有了明主。 白日里听到那番言辞的时候,姜永宁心中是愤怒的,可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 “王素虽然出身王家,但是却是嫡系旁支,家若是想要称霸天下,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可以确定不是王家的意思,不过他却可以将此事扣在王家的头上,毕竟这王素可是王家的人。 陆霁清看出了她的心思,“公主打算利用王家来对付王素?” 姜永宁难得虚心请教,“你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甚好。” 姜永宁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想到了关于自己好色的传言,脸色再次冷了下来。 陆霁清大胆的握住了她的手,渐渐握紧,“公主若是生气,等见到了王素可以将他暴打一顿。” 姜永宁犹豫,“若只为了他散布本公主的谣言,就打他一顿,未免显得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陆霁清建议:“要不扣他麻袋?” 姜永宁没说话,她已经好久没有扣人麻袋了,小的时候宫里的太监仗着伺候过父皇和母后,对他和弟弟出言不逊。 第145章 麻袋 偏偏他在宫里宫外人缘又极好,若是处罚了他,难免会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 当时,同样年幼的陆霁清狠狠的嘲笑了她一番,看到她委屈的落泪后,又嘴硬心软,当天夜里拉着她将那个太监扣了麻袋,狠狠的打了一顿。 后来,因为这件事陆霁清挨了打,被询问的时候却绝口不提姜永宁的名字。 回想起当日的场景,姜永宁难得看陆霁清顺眼了不少。 陆霁清见她看过来,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连下颌都抬到恰到好处的位置,即便是侧颜也能够令一众少女心动不已。 然而,姜永宁心里却想着,朝廷应该已经收到乾一传回去的证据了,动作快的话应当在来的路上了。 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公主收拾好了,可以就寝了。”雁回道。 姜永宁收敛的心神,却发现雁回和雁声表情怪异。 雁回雁声,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率先开口。 一旁的陆霁清丝毫没有应该离开的自觉,他暧昧的看了一眼姜永宁,然后带着暗示的看向了雁回和雁声。 姜永宁:“……” 离开了皇宫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正在雁回和雁声犹豫着是否要出去的时候,姜永宁却扣住了他的手腕,不顾陆霁清的求饶,将人连推带扭的赶了出去。 陆霁清哀怨的盯着紧闭的房门,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狗搭拢着耳朵。 姜永宁两腮微红,薄而优美的唇向上翘了翘。 细碎的微风拂面而来,陆霁清的耳朵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朝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不久后,陆九悄无声息的出现,“殿下,乾天追踪花媚一行人,半路上遇到埋伏,乾天受了轻伤,花媚不知所踪。” 陆霁清直接问道:“是不是林北辞做的?” “来人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样子,一共十个人配合有序,看路数倒是有些……” 陆九欲言又止,吱吱呜呜半天。 陆霁清没了耐心:“如何?” 陆九硬着头皮回答,“看路数似乎有些像我们大梁培养出来的暗卫。” 陆霁清猛然回身,眼里揉碎了火光。 各国培养暗卫的方式各有差别,即便是一个国家内,不同门户培养出来的暗卫也不尽相同,但是总有相同的地方。 陆九垂下了眼眸,“属下在他们的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本想追上去查看一二,却险些被他们发现,没办法,属下只好先一步回来。” “殿下可要继续调查下去?” “查。”陆霁清一听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另外再查一下,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散播永宁的谣言?” 陆九不以为然,“这还用调查吗?肯定是那些看不惯她的人,这要是调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这是姜永宁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陆霁清霸道发言:“我是永宁的人,永宁的名声不好,你觉得我能好吗?” 陆九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仔细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殿下明面上是陆霁清的面首,倘若姜永宁的名声毁了,殿下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这时,守在门外的乾一突然顿住了脚步,诧异的看向了陆霁清的房间,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可靠近却只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 乾一呼出了一口气,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应该没有人能够在他和雁声雁回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 确认了村长一家全都入睡后,乾一才进屋与姜永宁禀报。 “属下听到村长的儿子和村长在商量是否要将我们的行踪告知府衙。” 姜永宁蹙眉,一路上她刻意改变了服侍和妆容,莫非还是被发现了? 乾一继续道:“村长觉得公主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会是朝廷命官,所以没打算告知县衙,不过由此可见,在我们来之前南阳郡应该已经派人警告过村民,不让他们乱说话。” 姜永宁想起先前吃饭的时候,她试探性的问到了此次的瘟疫,村长和儿子便立刻打起了警惕,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古怪了几分。 原来是早就得到了提醒。 王素做事倒是谨慎,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白日里,村长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公主说的是关于您的谣言的事?” 姜永宁点头。 乾一道:“其实民间有不少地方都在传类似的谣言。” “你之前怎么没说。” “属下以为公主早就知道。” 姜永宁一噎,她的确是早有准备,她以为顶多是传一些祸国殃民,垂帘听政一类的话,却没有想到百姓传的最多的是她好色。 她好色吗? 她哪里好色了? 姜永宁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大的恶意,其心可诛。 “查清楚是谁在背地里散播本公主的谣言,要找到源头。” 乾一察觉到了姜永宁的愤怒,忙道:“属下已经让底下的人去调查了,一定能够查出来,绝对不会让公主白受了这份委屈。” 在乾一看来,长公主在治国方面远胜于朝中的老臣,陛下年幼,若不成长公主临危不乱,大乾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长公主是大乾的巾帼英雄,怎么能被人污蔑。 姜永宁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还说别的了吗?” “其他的倒是没说,提到了明日朝廷要发救济粮。” 姜永宁眸光一闪,“明日我们也去县城。” 她到要看看南阳郡的百姓是不是都对这位郡守推崇备至。 “时间不早了,你也些休息。” “是。” 乾一点了点头,并没有选择和陆霁清睡在一个房间,而是去了外面马车上睡。 翌日清晨,姜永宁在村长家用了一顿简简单单的便饭,临走之前多给了老人家五十文钱,买了一些水和干粮。 老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连道感谢。 可等到一行人离开了村子后,村长还是让他儿子跟了上来,一直跟到了城门口,确认他们进了城,住进了客栈这才返回。 半路上就遇到了村里的一行人。 大家手里拿着户籍,手上拎着袋子或者背篓,全都是来领赈灾粮的。 第146章 分粮 “看到赈灾粮了吗?每家每户能分多少?” 大家见他从城门的方向过来,以为他是先一步去打探消息的,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带着希冀。 村长儿子木了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头皮发麻,刚才光顾着盯人,忘记注意赈灾粮的事儿了。 他含糊其辞,“应该是有的,具体我也没看清楚,人太多了。” 糊弄了村民后,他来到了村长面前,沙哑着声音说道:“爹,我亲眼看到他们进城去了,住进了客栈,应该就是过路的商人。” “如果真是朝廷派来的人,这会儿应该去驿站呀。” 这年头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不管是有钱没钱,只要是外出办差,基本都会住在驿站。 绝对不会去客栈。 老村长自以为是的想着,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的不错。” 只要不是朝廷派下来巡查民情的官员就好。 郡守大人对他们不薄,他们可不能让这些人毁了郡守大人的名声。 再者,若是隐瞒不报,郡守府的官爷可不是好惹的啊! 老村长长吁短叹着,不多时就轮到他们村子排队了,守城门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户籍,就放行了。 盛品兰为了宣传陛下和长公主的恩德,提前两天就派了士兵下乡去宣传赈灾粮到了,看到一众百姓站在府衙门口,等待着救济粮的模样,内心兴奋不已。 盛品兰特意传了浅红色的官衣,白皙的皮肤,一张端正的脸,如同初夏粉和樱口琼鼻,眼底清澈透亮,嘴角恰到好处的上扬,看起来严肃又不失可爱。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孟大宝等人红了脸,纷纷夸赞。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每日看着鲜活靓丽的盛品兰,很难不动心,不过大家都知道盛品兰有婚约在身,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盛品兰自信十足,斗志昂扬,“今天,我们就要让南阳郡的百姓知道,陛下和长公主没有忘记他们,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好。” “没问题,盛舍人你说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盛品兰思考了一下,“到时候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是。” 王素还在病中,依旧没有出现。 自从那一日孙太医亲自看诊之后,王素后来又找了南阳郡其他几位有名的医者,虽然没有孙太医说的那般厉害,但是每个人看诊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眉头紧皱的样子。 王素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真的得了大病,这几日一直安心养着。 南阳郡事情都交给了师爷。 师爷毕竟没有官职在身,不说是晋王,就连盛品兰都不将他放在眼里,晋王去过一次库房后,郡守府的人就再也没有敢招惹盛品兰的。 盛品兰也渐渐的找到了制约他们的办法。 昨日,山里来了消息说已经打通了一条通道,晋王一早便进山去了。 本以为没了晋王这个靠山,盛品兰应该支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可看着盛品兰一大早就指挥着人在府衙前搭起摊子,又让人去城门口,组织灾民有序的来领取赈灾粮,郡守府的官员霎时有些坐不住了。 王素来不了,不少官员还在病中,只来了一位蔡主簿。 蔡主簿年过五十,身材矮小,大腹便便,走两步路就开始喘。 此时,他正气喘吁吁地仰着头,扯着笑看着台阶上的盛品兰。 “盛舍人,发放赈灾粮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马,交给这些衙役就好了,他们做惯了这种事。” 蔡主簿声音温和,可以张口便夹杂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盛品兰微微蹙了蹙眉,头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扫了一眼良莠不齐的南阳郡府衙衙役,摆起了官腔,“我是奉了长公主和陛下的命令出宫体察民情的,发放赈灾粮,这种事本就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盛舍人年纪轻轻,兢兢业业,朝廷应该嘉奖才对,不过,发放赈灾粮这种事又苦又累还繁琐,盛舍人没有经验,怕是会出差错,不如在旁边看着,让他们几个去发。” 蔡主簿说完,便吩咐衙役上前,要代替那几位士兵。 负责发粮食的都是之前晋王精挑细选榜大腰圆之辈,南阳郡的这些衙役在他们面前就像是小鸡仔遇到了大公鸡,只有被收拾的份。 孟大宝像是拎小鸡崽子一般,轻松的拎起两个衙役的领子。 在他们的惶恐尖叫声中,松开了手,啪叽一声,两名衙役掉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还摔断了腿,另外一人则脸色煞白,看这些人就像是看煞星一样。 其他人哈哈大笑。 孟大宝指着两人,“就你们这样的,若是有百姓抢粮,你们能压得住百姓吗?”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蔡主簿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抽了抽嘴角,“盛舍人,下官好心一片,您这是干什么呀?” 盛品兰强忍着笑,无辜地摊了摊手:“又不是我动的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难道不是你的人吗?” “不是啊,他们是长公主的人,是晋王的人,是朝廷的人,不是我的人。”盛品兰说的特别的无辜。 蔡主簿瞪眼,从来没见过如此巧言善辩的女子,正要开口反驳。 盛品兰越过他,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盛品兰无视蔡主簿愤怒的目光朝着棚子走了过去。 蔡种部跺了跺脚叫来一人,“快去将这件事,告诉郡守大人。” 看着排队领取赈灾粮的百姓,盛品兰清了清嗓子,站在桌子上。 “大家不要着急慢慢来,每个人都能够领到粮食,陛下和长公主知道南阳郡先后经历了瘟疫和旱灾,特意送了一大批赈灾粮过来。” 话音落地,盛品兰原以为能够听到百姓拥护陛下和长公主的话。 可是她的声音却如同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还以为是她的口音当地人听不明白,又说了一遍。 但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 “……” “……” 第147章 澄清 蔡主簿远远的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找来了一把椅子,坐下后悠闲地扇起了扇子,脸上还带着几分嘲讽。 盛品兰总算确定百姓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不赞同或者不认可,又或者不相信。 “这些粮食可是陛下和长公主省吃俭用特意优先给你们调过来的。” 你们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盛品兰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赈灾粮也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分批发放的,要不是南阳郡之前发生了瘟疫,朝廷才不会率先考虑南阳郡。 可这些她该怎么说呢? 蔡主簿捂嘴轻笑了起来。 或许不用郡守大人出面,盛品兰就能自己跌一个大跟头,她还以为这里是都城天子脚下呢,这里可是南阳郡。 眼看着百姓脸上渐渐有了怨怼之色,盛品兰还有些心有不甘,竭力的宣传长公主和陛下的好。 躲在暗处观察的姜永宁眉头都不皱一下,径直看向了陆霁清。 “你既然非要跟着出来,总不能白出来一趟。” 陆霁清对着她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出来之前永宁让他穿的干净得体,定然是有目的的。 陆霁清趁机讨价还价:“若是办成了此事,公主必须向众人澄清,你只有一位面首。” “……” “……” “……” 姜永宁瞠目结舌:“只有这样。” 陆霁清重重的点头,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姜永宁。 “好,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本公主就澄清此事。” 本来即便没有陆霁清的话,她也会澄清的,不过现在心里又多了一点点负担。 陆霁清嘴角上扬,昂首挺胸,大步而来,两道眉毛高高挑起,透出一股蔑视众生的高傲。 盛品兰看到陆霁清出现,就知道长公主殿下定然在周围。 为了长公主的安危,她连忙收回了视线,背地里却让孟大宝一行人关注四周。 身穿玄色衣衫的陆霁清长得白白净净,端端正正,仪态万千的站在众人面前,声音大声却又十分温柔。 他告诉百姓,朝廷一直都没有放弃南阳郡的百姓,在得知南阳郡爆发了瘟疫后,朝廷并没有封城,而是积极的想对应之策。 从各地方召集医者,又让太医院的太医领队,就连治病的药材都是朝廷垫付。 “其实不止南阳郡一处有灾情,其他好些地方都有灾情,倘若朝廷里的官员陛下和长公主真的要选择的话,也应该是选择其他地方的人,大可以放弃你们?” 不少百姓的脸上闪过火气。 凭什么就放弃他们,难道他们就不是大乾的百姓吗? 得了瘟疫也不是他们的错啊! 盛品兰眼看有些控制不住,以用眼神去逼迫陆霁清,这不是添乱吗? 陆霁清不理睬她,继续说道:“但是朝廷陛下长公主没有放弃,你们不但送来了粮食药材,就连最好的大夫都送过来了,难道你们以为你们的郡守大人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事吗?”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郡守大人散尽的家财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在南阳郡蔓延瘟疫的时候,尔等身染瘟疫死去活来,可是当兵的当差的却毫发未损?” “……”鸦雀无声。 盛品兰惊讶的看着陆霁清,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敢当众说出来。 这还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传扬出去不是落人口实。 可慢慢的,她发现底下站着的百姓,脸上的愤怒消散了不少,有些人甚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陆霁清又讲起了,朝廷从年初的时候朝廷就开始筹措粮食,但是奈何当时边关告急,突厥入侵。 一旦突厥突破边关,百姓必定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这种情况下,朝廷一边将大量的粮草武器支援边关,一边又在筹措粮食。 陆霁清将陛下与长公主比作是一家的大家长,将普天之下的百姓比作是五根手指,五根手指有长有短,掰断哪一个都痛彻心扉。 “南阳郡爆发旱灾后又爆发了瘟疫,但瘟疫蔓延,整个大乾都会入危机,其他地方只需要加派人手发放赈灾粮,百姓就能熬过去,可是南阳郡不同。” “要保住你们,不但要发粮食还要发药材,还要冒着瘟疫扩散,伤及无辜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是有官员建议,放弃南阳郡的百姓。” “长公主却说南阳郡是大乾的土地,南阳郡的百姓也是大乾的百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断然不会放弃大乾任何一个百姓。” 敏锐的蔡主簿发现了不对,他点着脚尖儿望向不远处的百姓,发现他们有的人眼中似乎带着泪。 陆霁清宣讲完,指着盛品兰:“这位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也是陛下钦点来此巡查的主官,有她在你们大可以相信我的话。” 盛品兰便上前一步,“每家每户按照户籍来领取粮食,每个人可以领五斤粮食,这是两个月的量,之后还会有赈灾粮运过来。” 她勾了勾唇,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蔡主簿身上:“每人五斤粮食,这是陛下和长公主定下来的量,现在正在量也应该是这个数目,就是数目不对,你们大可以来找我。” 此言一出,人群果然炸开了锅。 有人大着胆子问,“真的是每个人五斤粮食吗?” 盛品兰嘴角向上翘了翘:“当然了,各地方赈灾粮的标准都是一样的。” “可是我们之前只收到了一两斤粮食。” 盛品兰故作惊讶,“怎么可能?” 众人纷纷点头,生怕她不信。 眼看着群情激奋,盛品兰压了压手指,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件事情本官会如实向陛下和长公主禀报,若是有人胆敢扣留赈灾粮,一定不会饶了他,大家现在先排队领取赈灾粮。” 陆霁清见盛品兰不说话了,无奈又上前了一步。 “长公主和陛下怜惜你们,出来之前一再叮嘱要善待尔等,你们经历了灾情,又饱受瘟疫的折磨,陛下说了明年的税全免,希望大家来年能有个好收成,好好的过日子。” 第148章 放弃 此话一出,议论的声音更大,有人直接跪下磕头大声的喊道。 “多谢陛下,多谢长公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来高呼,“多谢陛下,多谢长公主。” 得知姜永宁来到县城的晋王急匆匆地赶回来,看到这一幕高高的仰起了眉梢,先是看了一眼陆霁清,这才和缓的脸色走进了茶楼。 “参见长公主。” “舅舅免礼,舅舅辛苦了。” 晋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看向了不远处:“没想到这位敌国之子,竟然有如此了得的口才,这样的人若是放回去,怕是迟早会成为我大乾的劲敌。” 三言两语就能够煽动百姓,这样的人一旦造反,必定会有很多人拥护。 晋王最喜欢这样的人,同时也最忌惮这样的人。 有老人激动的落泪,盛品兰,让孟大宝一行人将老人们一个个扶了起来。 见状,周围的百姓也都纷纷落下泪来。 晋王更是笑出了声音,“这位盛舍人出来一趟倒是长进不少。” 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将陆霁清絮絮叨叨才安抚下来的民心全都收拢过去,更是直接打了南阳郡府衙官员的脸。 晋王拢着手摸着杯子想,倘若盛品兰没有定下亲事,他说什么也要将这个儿媳妇儿抢回来,可惜盛家与付家已经定下了亲他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姜永宁感受到了百姓的民心,眼中闪闪发亮,与人群中的陆霁清遥遥相望。 陆霁清刚才的那一番说辞,很显然不是现场想出来的,全国赈灾的数据,一定是提前就准备的,想到清晨看到他和乾一絮絮叨叨的场景,顿时明白过来。 姜永宁心念一动,看向陆霁清的目光多了几分缱绻。 陆霁清呼吸突然急促,心跳的声音鼓动着耳膜,那一刻,所有的爱意欲透骨而出。 遥遥相望,爱意绽放。 百姓们磕了头,哭了一场后,各自用袖子抹了眼泪,然后满心欢喜地等待领取赈灾粮。 “除了领取赈灾粮以外,孙太医还会在此设下义诊棚。” “这也是陛下和长公主惦念着你们,担心瘟疫留下什么后果,若是有身体抱恙的,可以来看诊,下户和中户可以免费领取的药材。” 盛品兰又哀叹了一句:“其实这些药材本应该用在你们身上的,也不知道是谁宁可将他们堆砌在库房中,落灰也不愿意给你们用。” 眼看着百姓目光能杀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捂上了嘴,“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开始排队吧。” 盛品兰就这么微笑的立在一旁,时不时的从人群中叫出来一两个人,询问南阳郡的事情,她也不白问,每个人都准备了茶水,临走的时候还送一个鸡蛋。 大部分人都还希望能够被她问话,虽然一个鸡蛋并没有多少钱,但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人家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盛品兰准备了一篮子的鸡蛋,全都是从郡守府后厨要过来的。 想到王素一行人的嘴脸,盛品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百姓时不时的看向美丽又温和的盛品兰,想到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不禁怀疑起他们之前听说的,关于长公主的传言是否是真的?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尚且如此,长公主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老村长和他儿子在看到陆霁清上台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一直等到陆霁清下台后离开二人,这才感觉活过来一般。 “爹,他真的是朝廷的钦差,我们没有告知衙门,回头衙门追问起来,我们岂不是完了。” 老村长定了定神:“你没听到刚才那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吗?” 村长的儿子压根没有听进去,连连摇头。 村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巴掌,这会儿自己反倒先冷静下来。 “放心吧,那个姑娘是长公主派来的,她说的那些话,明摆着就是要将南阳郡的官员一锅端,说不定之后咱们这里就要换郡守大人了,谁还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老村长气定神闲的说,“就算是知道了,有钦差大人在我们家里借宿这件事,也不会有人为难我们。” 老村长不由得有些后悔,可惜当初和钦差大人没说上几句话。 没听说谁家的钦差大人是赘婿啊! 说起来这男人没有穿着官袍,到底是不是朝廷官员? 来不及细想,轮到他们村子领取赈灾粮了。 老村长立刻打起了精神。 陆霁清从姜永宁手中接过了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姜永宁笑道:“出门之前,铭钰吩咐太医院准备了不少药,可唯独没有准备润嗓子的药,雁回你去找孙太医让他抓一副润嗓子的药。” “是。” 同桌而坐的晋王难得对陆霁清露出了笑容,就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陆公子一番言语,就戳破了南阳郡官场上的虚伪,光是这份本事就胜过许多人呀。” 陆霁清哪里听不出来晋王言语中的试探,沙哑着嗓子道:“公主与我有恩,有情,有义,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晋王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 姜永宁看了一眼年轻的孙太医,然后扭头和晋王笑道:“孙太医常常这么冷着脸吗?” 若是寻常义诊,百姓早就蜂拥而至。 可是孙太医的医棚前却寥寥数人,去的人也大多排着队井然有序,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即便如此,偶尔还要承受孙太医的冷脸。 胆子小的人根本就不敢去。 晋王语气中多少带着点无奈纵容,“有本事的人大抵脾气都不好。” 一看就是没少受气,习惯了。 姜永宁笑道:“也就是舅舅能够容得下孙太医如此。” 晋王觉得这是好话,跟着翘起了眉梢,就孙太医这臭脾气,旁人的确是忍受不了。 见姜永宁一直盯着孙太医,陆霁清不着痕迹地换了个座位,挡住了她的视线。 姜永宁:“……” 晋王抽了抽嘴角,看下了别处。 累了一天,也说了一天的盛品兰,终于在夕阳下山之际见到了姜永宁。 第149章 激动 她满怀激动,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姜永宁微微一笑,夸赞了她在安化县做的事,又表扬了她今日赈灾的行为。 盛品兰有些飘飘然,谦虚之际,倒也没有忘记陆霁清的功劳。 “其实这都是陆公子的功劳,一开始我只是生气,没有想好怎么应对,都是陆公子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 说起来盛品兰心里还有些恼怒,“说起来这都是南阳郡的官员不作为,回去之后我一定要狠狠的参他们一本。” 姜永宁的脸色也由白转黑,“御史台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不了几日就会到,到时你配合御史台的人,好好肃清南阳郡的官场。” “这几日先辛苦你,和他们周旋一二。” 姜永宁眼睛眯了眯,“如果有人给你什么东西,你尽管收着,反正最后都要入国库。” 盛品兰笑意盈盈,“长公主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盛品兰不是第一次收礼了,自从担任中书舍人以来,她就时不时能够收到官员送的礼,一开始还拘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姜永宁提点她,她才知道该怎么办。 盛品兰看了眼准备好的马车,“公主,您这就要回去了吗?” “先不回去,山里面我总要亲自去一趟,南阳郡的瘟疫也要查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 盛品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和南阳郡这些官员打交道,发现他们全都是以王素为主,整个南阳郡的官场说不定都是他的人。” “不止如此,整个南阳郡,大到府衙小到村,都有他安插的眼线,等御史台的人到了后,要把这些眼线全部连根拔起。” 交代了盛品兰几句后,姜永宁和晋王一同出了城。 南阳郡有许多王素的眼线,陆霁清上台演讲一番,只怕已经被他的人盯上了,留在城里不安全。 只有和晋王一同出行,他们才会有所忌惮。 王素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的公子,而且还极具煽动能力。 “大人现在怎么办?百姓们都在说,是我们克扣了朝廷的赈灾粮,盛品兰还怂恿他们写联名书,要参我们一本,这么下去可不妙啊。” 司马强撑着病体,怒呵蔡主簿,“说起来都是你办事不力,发放赈灾粮这种事你怎么不知道抢过来?” 蔡主簿也冤枉:“这怎么能怪我,再说她可是长公主身边唯一的女官,身边还有那么多膀大腰圆的侍卫,我手底下那几个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当时你们一个个都不出现,只有我一个人去了,现在还好意思怪我。” 典史也开口责怪,“不怪你怪谁,一个是主簿,赈灾粮理应经过你的手发给百姓。” 蔡主簿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委屈不已。 “话是这么说,可是盛品兰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之前上头派来的钦差哪个不是在屋子里喝茶,哪有像她这样的。” 提到盛品兰,蔡主簿满满的恶意,“一个姑娘家家不知道人言可畏,竟然跑到大庭广众之下,站在桌子上和人讲话,这样的姑娘你们谁见过呀?” 眼看着要吵起来。 王素重重的咳了一声,夹杂着一口浓痰吐了出来。 众人立刻收了声,眼巴巴的看着他。 “眼下百姓们最关注的,不过是少发的那些赈灾粮,回头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应付,但前提是盛品兰不追究这件事。” 蔡主簿傻傻的问,“那丫头性子直得很,怎么可能不追究?” 王素眼中寒光闪闪,“先礼后兵,师爷这件事你去做。” “是。” 这时,司马想起了还有晋王的存在:“晋王那边该如何是好?今日的事情八成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王素拢着手搭在腹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想办法把他调走就是了。” “有什么事情能够把他调走?” “那就要看他最想干什么了。” 当天夜里,盛品兰就收到了师爷送来的一套文房四宝,还有几幅名贵的字画,还有一把古琴。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盛品兰家中也不缺可唯独那把古琴,让她移不开眼。 师爷见状,满意的笑了。 “盛舍人,这赈灾粮一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盛品兰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视线却仍旧落在古琴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若是不上报给朝廷,回头长公主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她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琴弦,就像是抚摸着稀世珍宝。 师爷见状,又拿出了一本珍贵的琴谱。 盛品兰的眼睛一下就直了,心也可耻的动了一下,等此次回京后,她一定要向长公主讨要这两份礼物,相信以长公主的大方一定会答应她的。 盛品兰收下了琴谱,却没给师爷准确的回答。 师爷觉得盛品兰贪得无厌,“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挑选几样东西送过去?” 王素看得明白:“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答应你,用再多的东西过去也没用。” “可是她的态度明显已经有所缓和了,说不定再送些东西过去,她能够开口答应。” “一个时常在御前行走的人,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她摆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过是想让你放松警惕罢了。” 师爷倒吸了一口气,不敢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可如此一来,大人想要辞官回家怕是都不行了。 王素阴沉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露出了几缕凶光,一旁的师爷见了噤若寒蝉。 “你觉得一个女人最怕的是什么?” 女人怕的? 师爷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大人这么做的话,怕是不太好吧,万一让长公主知道了……毕竟是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不让长公主知道不就行了。” 师爷低头琢磨着事情的可行性。 王素却直接一锤定音,“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拿不下盛品兰,你我都要死。” 师爷的脸皮抖了抖,“是。” 第150章 破釜沉舟 走了一天的山路,姜永宁终于来到了铁矿前,铁矿已经挖通了一条路,由于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晋王和崔大人都不建议她进去。 姜永宁也是一个惜命的人,倒是没有坚持。 “依崔大人看这铁矿开采多久了?” 崔大人早就算过了,“应该有三五年的时间了,不是我带人进去看过,这里面大部分的地方已经被开采完了。” 姜永宁惋惜,“也就是说这个矿没用了。” 晋王眼睛都瞪圆了,若是没用了,他带着人折腾了这一趟,岂不是白费了? 永宁可是说了,第一年铁器的产量全都紧着兵部。 他的长子也说了,在和突厥作战的过程中发现突厥人用的钢刀长枪质量要比他们好许多,在作战中往往因为武器比不过人家,使得士兵受伤吃亏。 晋王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可朝廷管理的几大铁矿,每年制作出来的铁器都是有规格和数量的,而且还要紧着各地方的驻军。 一旦平衡被打破,一定会出现僧多粥少的情况。 暂时不受朝廷管束的就只有这一处铁矿了。 姜永宁抬头看了晋王,又压低了声音,“崔大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崔大人也不想放弃这么大个铁矿,“臣这几日会带着人在四周勘测一遍,希望能够重新找到矿脉。” 晋王拉起了他的手,语重心长,“崔大人一切可全都拜托你了。” 崔大人有些不习惯的抽回了手,“下官,职责所在。” 姜永宁道:“本宫知道,崔大人的恩师因为申国公一案被波及在流放的途中,只要崔大人尽心,不管能否找到新的矿脉,本宫都答应释放你的恩师。” 崔大人眼前一亮,红彤彤的眼睛闪过泪光,他激动的拱手,“臣必不负长公主所托。” 有了奋斗的目标,崔大人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片刻都闲不住。 晋王想了想问道:“公主是早有准备。” “我哪有那么神通,不过在派崔大人来的时候,让乾天查了一下,说起来他的恩师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申国公手下一名官员,这才被波及到了。” 既然没有犯什么大错,姜永宁也乐得卖给崔大人一个好。 只希望他能够找到新的矿脉,即便找不到,也要尽力。 晋王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霁清,微微蹙眉,有些谨慎的说道:“和突厥的作战,马上就要结束了,在此次作战中,大乾和大梁友好合作,结束后,大梁很有可能提出会让他回去,公主如何打算?” 姜永宁动作一僵,眼底的波澜掩盖不住她此时心中的纷乱。 前世,并没有两国合力对抗突厥的事,陆霁清是自己要回去的。 她可以阻止陆霁清回去,可如果大梁想让他回去呢? 她该怎么组织? 晋王提醒,“此人心机深沉,若是心存感激,回到大梁说不定可以促进我朝和大良的友好往来,可若是心怀抱负,必定会成为大乾的劲敌。”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长公主可一定要狠下心来。” 姜永宁眉头微皱,心事重重。 这时,陆霁清不知道从哪里揪了一束野花,如献宝碰到姜永宁的面前。 野花不如宫中的花娇美,却带着自由的芬芳,姜永宁笑意直达眼底。 “说起矿产,我大乾是远远比不上大梁的。” “论起丝绸茶叶,瓷器大梁却远远比不上大乾。” 陆霁清大概铁矿开采遇到了麻烦:“左右南阳郡的官员和官员手底下的走狗,日后也要被清算,与其杀了他们,不如把他们全都运送到这里,日日做工也算是回报整个南阳郡了。” 姜永宁倒是完了这一茬,“说的有道理。” 说起记仇来陆霁清比姜永宁更甚,他们宣传别的也就罢了,竟然敢背地里败坏永宁的名声,杀了他们都便宜他们,要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姜永宁又待了半日,便启程下山了。 到山下的军营,就见乾一一脸着急的走来,姜永宁我顿时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面上却镇定自若。 “发生什么事了?” 乾一下意识地看向了陆霁清。 陆霁清也识趣,“我去给你准备些水。” 姜永宁点了点头。 “公主,乾天出事了,他在跟踪的过程中遇到了埋伏,对方武功高强,配合得当,不但劫走了花媚,还让乾天受了伤。” “乾天本想回来将此事禀告公主,不成想半路遇到了林北辞,林北辞以为他是江洋大盗,对他下了死手,乾天受了重伤。” 姜永宁寒着俏脸,眼中的火光,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林北辞一定是故意的。” 他应该还记恨着当初乾天阻拦他的事情。 只不过姜永宁想不明白,林北辞明显知道她已经怀疑上了他,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以稳妥为先,怎么会突然对乾天出手呢? 姜永宁冷冷的问道:“乾天现在在什么地方?” “手下派人将他送到禹州了,告老还乡的古太医就在禹州。” 姜永宁的心头像是被巨石堵着一般,怒火蠢蠢欲动却又无处可泄。 乾一心中也藏着怒火,“公主林北辞此举明摆着是恶意报复,要不要将他抓起来?” “暂且不用。” 林北辞现在渐渐有了剿匪的名声,况且他说的清楚,他是为了抓江洋大盗,一时不查重伤了乾天,也算是情有可原。 “林北辞怎么会和乾天遇上?” “乾天重伤昏迷,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不过查过林北辞的行踪了,他是追踪江湖上一个神偷而来。” “神偷?” 乾一轻咳一声,“此人叫公孙衍,擅长偷东西,不管藏的有多深的东西,都能够被他轻而易举的偷出来,不过此人也算是有些仁义,时常会杀富济贫,赈济百姓,因此朝廷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将他捉拿归案。” 姜永宁有些错愕的看着乾一,“你似乎对他很满意。” 第151章 起来 乾一顿了顿,“略有所耳闻罢了。” 姜永宁脸色看不出喜怒,半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此事我自有定夺。” 乾一作揖便离开了。 姜永宁端坐着,她的心中好似有一团火,让她无从发泄。 “永宁,喝点水。”陆霁清眉眼温润,眼含关怀。 姜永宁扶着额,并未伸手去拿,“放着吧。” “是。” 姜永宁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现在已是傍晚,红霞漫天,连带着陆霁清的脸颊都泛着红。 莫名的,姜永宁心中的火更是旺了几分。 “你过来。” 姜永宁神色淡然,但眸光却含着深意。 陆霁清正欲说什么,却被姜永宁拉进无人的营帐内。 “跪下。”姜永宁语气沉沉。 闻言,陆霁清十分乖顺地跪在了地上,虽不知乾一刚才对姜永宁说了什么,但他也能猜到几分。 恐是跟林北辞有关。 而姜永宁却并不满足于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扼住了陆霁清的下颌。 “唔——” 陆霁清被迫仰起了头,眼角微红,面色虽依然清冷,可眼里的爱意却要溢了出来。 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姜永宁一手掐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细细地摩挲着他的脸庞。 手指游移在他的脸上,给陆霁清带来了微麻的痒意。 “永宁......永宁。”陆霁清声音缱绻。 姜永宁轻啧了一声,掐了掐他的脸颊。 陆霁清轻颤了一下,随即如猫一般紧贴在她微凉的手上。 看着陆霁清如此乖顺,姜永宁的火气奇迹般的消下去几分,她轻笑了一声。 “陆霁清,今夜,本宫允你不喝酒。” 闻言,陆霁清眸光亮了一亮,可随即望进姜永宁平静的眼神,他才明白,姜永宁不过是兴致来了。 然而,姜永宁却话锋一转,“不过,你可得把我哄好了,不然......”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霁清自当让公主满意。” “咯咯。”姜永宁娇笑了两声,便坐在了榻边。 ...... 陆霁清跪的有些麻了,唇间含了些水光。 他这才抬起了头。 见姜永宁一脸满足,眼中都蒙上了一层雾气,陆霁清这才问她,”公主可还满意?“ 姜永宁眉眼间尽是愉悦之态,”陆霁清,你真是越来越会讨我喜欢了。” 得到了首肯,陆霁清笑意越发莹润。 姜永宁的火泄了出来,心里也轻快了些。 她本是出来赈灾,并不沉沦风月之事,但今晚,做些什么释放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陆霁清,上来。” 闻言,陆霁清不顾泛着麻意的双腿上榻拥住了她。 陆霁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姜永宁是彻底属于她的。 一夜沉沦。 天光大亮,盛品兰早早地便去派发赈灾粮了。 一同随行的还有孟大宝等人。 经过这两日盛品兰与陆霁清二人的解释与宣传,长公主的名声好了不少,难民们也才意识到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 因此盛品兰等人来派发赈灾粮之时,难民们喜出望外,嘴里不住地说着朝廷的好。 到了晌午,盛品兰擦了擦额上的汗。 “盛使人,有难民让我过去布粥。”孟大宝道。 盛品兰点了点头,“行,你先去吧,这里有我。” 午间,正当盛品兰进入驻扎的帐篷坐下休息之时,身旁有人上前给盛品兰倒了一壶茶水。 “喝点茶水解解渴,下午可有的忙了。” 盛品兰见他长相有些面生,便问了一嘴,“你是何人?没见过你。” 那人笑得十分老实,“我是晋王军营里的。” 既然是军营那边的,那不认得也是正常,盛品兰才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待那人走后,盛品兰解开水囊,喝了些水下肚。 尽管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盛品兰也确实是渴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盛品兰便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她意识到,水囊里的水有问题! 刚才下去的人折返了回来,眼神之中尽是狠厉。 “这小丫头防备之心过重,要不是王大人提前想到要我都找机会下药,否则还真是拿捏不了!” 一边说着一边扛起了盛品兰从后门离开了。 盛品兰迷迷糊糊,身上十分燥热,半醒之间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她连忙大声喊叫:“这.....这是哪里,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盛品兰想要保持清醒,可头晕地仿佛有千斤重,身上传来的燥热与麻痒让她明白自己被下了猛药! 驾驶马车的人笑了一声,“小丫头醒的还挺快,不过嘛,晚了!” 为了拖延时间,盛品兰强装镇定问道:“你是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下手?” 闻言,那人哈哈大笑,“反正你也逃不掉了,我就告诉你吧,你挡了别人的道了!小丫头,官场不适合你们这些女人,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什么事都没有,可惜,这就是女子为官的后果啊!” 盛品兰何其聪明,立马明白是谁找的人了。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 风吹过帘子,盛品兰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是王素府内。 果真是他! “看来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了。“那人狞笑着进入了马车,老实的面容变得猥琐,淫邪的目光打量着盛品兰。 “倒还是便宜我了,真是个娇媚的小娘子啊。” 那人摩肩擦掌。 盛品兰心中惊惧,拖着无力的身子不断地向后退,可狭窄的空间,很快便撞到了墙上。 她被下了药,根本不敌面前的男子,男子将她扛进了柴房。 柴房的地面冰冷,盛品兰看着越来越逼近自己的男人,内心的惧意流露在脸上。 “救命,谁来救救我。” 那男子扑上前,“不会有人救你的。” 说着便要撕扯盛品兰的裙装。 盛品兰身体发软无力,她像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泪水终于无助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忽然大开,还在撕扯她裙子的人软塌塌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是谁? “还能不能起来?” 来的人声线冷淡,可在此时刻却让盛品兰无比安心,甚至觉得有几分熟悉。 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人脸。 第152章 狼狈 盛品兰一次一次的试图起身,却一次一次的滑倒。 软绵无力的身子几乎提不上一点力气,很快,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布满了额头。 盛品兰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了去。 或是等的不耐烦,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重重的呼吸声。 盛品兰更加窘迫了,费力的拢了拢衣衫,贝齿咬紧了牙关,几次看向门口想寻求帮助,可想到孙太医生人勿进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盛品兰突然小声的哽咽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盛品兰下意识的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胸腔里却似乎有着一只触手在里面搅动着,让她止不住的颤抖抽泣。 孙太医走进来看到这样的盛品兰,衣衫不整,低声啜泣,泪水颗颗饱满的滚落,贝齿轻咬,双手无力的抱住自己,这样的她直接唤起了孙太医心里的柔软。 尤其是在看到盛品兰白皙的肌肤的时候,孙太医下意识的转身,却又忍不住看了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 盛品兰恨死了这般软弱无力,任人欺凌的自己,她发过誓,要让那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好看,可现在…… 倘若她是男子的话,南阳郡的官员也定然不会如此胆大包天的对她下手,还不是因为她是女子。 难道女子就应该被欺负吗? “你不是没被他欺负吗?哭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盛品兰下意识的扭过头,紧紧的抱着自己,不想让孙太医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没事,就是吓到了。” 孙太医嗯了一声。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盛品兰有些诧异的抬头,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响动 盛品兰下意识的抓住了孙太医的衣袍。 “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声音软绵绵的如同羽毛刮过。 孙太医再次滚动了一下喉结, 见他眉头微皱,盛品兰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等她失望,孙太医起身对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抓住她的手,径直背了起来。 王素虽然讨厌晋王一行人,但是对医术高明的孙太医却礼遇有加,不但给他安排了单独的院子,为了不打扰他,还特意吩咐了下人不准靠近。 这倒是方便了孙太医带走盛品兰。 直到身后渐渐没了响动,盛品兰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可紧接着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长这么大,除了表哥和家中的兄弟以外,她还从来没有和男子如此亲近过,可随即一想,孙太医是大夫,在大夫的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心里便释然了不少。 随着她的放松,孙太医的脸红了几分。 得知盛品兰失踪的消息,孟大宝几人疯了一般地四处寻找,可是将附近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踪影。 “孟哥,我在路边发现了一组车轮印,好像是去县城的。” “糟了,盛舍人不会是被算计了吧!” 众人慌了起来,盛品兰此时失踪一定是南阳郡的官员做的,他们这么做明摆着是想要威胁恐吓盛品兰。 “孟哥,现在怎么办?” “别着急,这样,你们几个去找长公主,将盛舍人失踪的事情告诉她,我们几个去找盛舍人,希望她别出事。” 他们兵分两路,孟大宝带着人沿着车辙印,找到了王素的府邸。 看到王府二字的时候,孟大宝一行人脑袋嗡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见惯了京城里的那些尔虞我诈,对于许多不入流的手段也略知一二。 “孟哥,盛舍人不会……” 孟大宝一听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盛舍人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他们应该不会杀了她,但是……”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几人都猜出来了。 一想到如花朵一般的盛品兰要被……一群大老爷们的怒火直接被点燃了。 “孟哥,要不现在冲进去,把盛舍人救出来?” 孟大宝虽然觉得,盛品兰如果正在里面,他们这点人未必能够将人救出来,可是明知道盛品兰在受苦,他无法坐视不管。 “奶奶的,不管了,冲进去。” 众人磨刀霍霍,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拦住了他们,并悄悄的将他们带进了孙太医暂时居住的小院子里。 直到确认周围没有王素的人,孟大宝才开口询问:“盛舍人呢?她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孙太医正在里面为她诊治。” 孟大宝松了一口气,随即眼中迸发出了怒火,“有是什么人带走盛舍人,她又怎么会和孙太医在一起?” 孟大宝这话摆明了是怀疑孙太医,士兵脸绿了下来。 孙太医虽然为人面冷心热,但是医术高明,在军队中人缘也好,尤其是身边的人,基本都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对他极为维护。 “是有人迷晕了盛品兰,把她带到王家的府邸,想对她不轨,孙太医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孟大宝噎了一下自知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挠挠挠头,“我并没有怀疑孙太医,只是刚才有些着急罢了。” 士兵面上缓和了许多。 这时,孙太医走了出来,士兵见他手中拿着一张药方,连忙上前。 孙太医直接:“立刻让人去抓药,用文火,熬好了就端过来。” 士兵一看就常做这种事情,拿了药方就走了。 孟大宝满脸焦急的问:“孙太医,盛舍人她怎么样?” 其实孟大宝是想问盛品兰她有没有被欺负,但是毕竟是女孩子家,这种话他不好问。 “服用了迷药,喝了点儿惊吓,其他的没什么大碍,估摸着明天一早就能好了。” “呼……”几人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没出大事就好,否则他们真的没脸见盛舍人,也没脸见长公主和王爷了。 孙太医看到只有他们几个人,“剩下的人去哪儿了?” “得知盛舍人不见了,我们担心会出乱子,便一路去寻找长公主汇报此事,一路来寻找盛舍人的下落,结果在府门前遇到了您派来的人。” 第153章 关心 孟大宝猛地攥紧了拳头,脸也绷得紧紧的。 “盛舍人可是长公主身边唯一的女官,又是陛下钦点派来的,南阳郡的官员竟然敢对她下手,分明是没有把长公主和朝廷放在眼里。” 孙太医提醒:“小声一点。” 孟大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担心会吵到屋子里休息到盛品兰。 孙太医却说道:“王素既然敢对盛品兰动手,自然也敢将你们所有人留在这里。” 所以,别把人引过来。 孟大宝干笑一声,刚才还以为孙太医关心盛舍人呢! “孙太医说的是,还没来得及谢孙太医,今夜若不是孙太医出手相救,盛舍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孙太医的耳根隐隐有红起来的趋势。 孟大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 却被孙太医转移了话题:“这会儿王素定然已经猜到了盛品兰是被你们救走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对盛品兰做的那些事情,必定会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会跑路。” 孙太医提醒他,“王素要是跑了,长公主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孟大宝立刻反应过来,此时最应该担心的不是盛品兰,而是王素。 “劳烦孙太医暂且照顾盛品兰。” 孙太医眼睛微微一亮,下一秒却面色冷冷的。 孟大宝知道孙太医脾气不好,就连晋王那样的人物都得哄着他,这大晚上的还要劳烦他照顾一个女子,以他的性子,只怕会发脾气。 “盛品兰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事成之后,长公主一定不会亏待孙太医的。” 孙太医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不用拿长公主压我,人留在我这里,我自会好好照看她。” “多谢孙太医。” 与此同时,被打扰清梦到姜永宁猛的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茶点瓜果全部扫在地上。 “好个王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公然算计朝廷命官。” 姜永宁怒不可遏,起伏的胸口一上一下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晋王更是气的爆了粗口,“这一群狗杂碎竟然敢欺负盛舍人,长公主,我去把他们的脑袋全都切下来。” 姜永宁攥紧了拳头,眼睛里揉碎了凶光:“趁着天还没亮,即刻出发,若是抓到欺负盛品兰的人,不问缘由直接砍了,至于南阳郡府衙的人,暂且先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明白。” 姜永宁忍不住叮嘱,“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能传出去。” 晋王深知女孩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况且盛品兰的存在不光代表着自己,还有一部分是代表长公主的。 “长公主放心。” 晋王带着两个营的士兵,趁着夜色风风火火的下了山。 天亮时,到了城门口,直接替换掉了守城门的士兵,又带兵将整个郡守府给围了起来,却被告知王素和郡守府里的官员都不在。 孙太医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简明扼要的说道:“盛品兰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昨天夜里王素应该是知道自己事情败露,所以便带着人连夜逃走了。” “盛品兰没事?”晋王惊讶。 孙太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身体上没事,心里就不知道了。” 晋王露出了几分惋惜之情,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有几个能够真正看得开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又是不知该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晋王对王素一行人更加气愤了。 “他们往哪边跑了?” 孙太医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晋王点了点头,临行之前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孙太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不管了,抓到王素才是最重要的。 南阳郡城外的一处荒野破路上,几辆马车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一辆明显宽敞的马车内,王家的两位公子局促不安的看着对方。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父亲为什么要我们连夜离开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应当不是好事。”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且又在府学读书,对外面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关于近几日外面流传的一些传言,他们也早有耳闻,不过因为父亲一直在病中,不敢打扰。 “大哥不会真的和外面的那些人说的那样,父亲和郡守府的官员贪墨了,朝廷发放的赈灾粮,如今事情败露想跑路吧。” 王大郎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目前来看,这是唯一的解释。 王小郎见状,哭了起来,“父亲竟然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平日里不是一直说我们应当忠君爱国吗?可是他自己为什么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王大郎也想不明白。 相比之下王素就显得平淡了许多,除了偶尔咳嗽两声,面上还算沉得住气。 “还有多久?” 师爷看了一眼外面,“还有三两个时辰。” “三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王素叹息了一声,“可惜了,那么多东西带不走。” 昨天夜里前去捉奸的人败兴而归,王素就知道一定败露了。 长公主若是知道此事,必定不会放过他,干脆带着人一走了之。 师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希望几位大人能够多为大人争取一点时间。” 王素道:“我们走的是乡野小路,没人能够发现,就算有人追上来,一定然会从大路追着他们走。” 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南阳郡。 只是可惜马上就要离开经营多年的南阳郡,他心中还有些不舍,日后怕是要有一段时间要隐匿行踪。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王素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早晚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王素实在低估了禁卫军的实力,当发现几辆马车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后,孟大宝就意识到他们可能兵分几路。 于是也派出了好几路人同时追赶,他们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不让他们彻底逃脱。 很快,晋王就追了上来,并且发现了孟大宝留下来的标记。 他让军中最擅长侦察的斥候前去查看,很快就锁定了一条道路。 第154章 捉拿 晋王打算亲自带人顺着标记追踪,其他几个方向也都分别派了人。 “若有反抗,以谋反论处。” 副将忍不住提醒:“可是王爷,长公主之前明明说不能动他们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说刀剑无眼,偶尔伤一两个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是旁人说出这般的话,副将怕是要以为他目中无人,可说出这话的人是晋王,是长公主和陛下的亲舅舅,那就另当别论了。 姜永宁赶到郡守府的时候,晋王已经带人追出去有小半日的时间了,看着泪眼朦胧的盛品兰,姜永宁都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盛品兰并没有出大事,可是看着如此委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 “你受委屈了。” 眼泪早就湿润了盛品兰的眼眶,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为长公主办事,下官不委屈。” 姜永宁更加心疼她了,“放心,本宫已经让晋王亲自去抓罪魁祸首了,本宫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盛品兰重重的点头,“昨天夜里幸亏孙太医出手救了我,不然的话我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站在长公主面前了。” 盛品兰走过去盯着孙太医看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陆霁清的轻咳声,才收回了视线。 “你救了本公主的人想要什么赏赐?” 孙太医抬头认真的打量着姜永宁,想了又想,就在姜永宁以为他会推辞不接受赏赐的时候。 “那就请长公主赏赐臣几具新鲜的尸体吧。” 姜永宁:“……” 盛品兰:“……” 饶是陆霁清也忍不住多看了孙太医几眼,看着看着竟然觉得顺眼了许多。 好半天,姜永宁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确定你只是想要几具新鲜的尸体,可是这尸体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为了钻研医术,在军营中,许多士兵往往是因为受到严重的外伤不治身亡的,而如今天下医者对于治疗外伤有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你有办法?” 孙太医道:“臣经过多次的实验,发现了一种办法,但是这种办法需要多次的实践以及对人体内部结构的掌握。” 姜永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对尸体开膛破腹总归是不好的。” 孙太医头压的更低了,眼中难掩失落之色。 姜永宁又说道:“不过你也是为了大乾的士兵,倒也有情可原,回头就让晋王将那些新鲜的尸体全部都给你拉过去,日后若是刑部有死囚犯你也可以随便挑选。” “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的一句话相当于让孙太医研究尸体这件事情过了明路,日后也不会有人为此找他的麻烦。 当然孙太医是不在乎有人找麻烦的,他欣喜的是日后能有越来越多的尸体了。 在这之前他也偷偷的找尸体研究过,但是晋王不肯给他太多的尸体,他研究的有限。 今后就不同了。 盛品兰默默的走到了姜永宁的身后,再次看向孙太医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 安慰了盛品兰,姜永宁又让人将郡守府内里还剩下的官员全都抓了起来。 有品阶有官职的官员,昨天晚上都已经被王素忽悠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作文书工作不太重要的官员。 他们知道的很少,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不少王素的走狗。 凡是有确凿证据的,姜永宁都没有放过,直接让人拉去菜市场砍了。 剩下一期罪行不是那么严重的,全都让人将他们拉到山上去挖矿。 姜永宁对着盛品兰道:“你立刻派人,让南阳郡辖下的所有县令,县丞,主簿,县蔚,三日内来郡守府。” 姜永宁也担心盛品兰会走不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忙碌起来,这样就没有时间想这件事了。 “另外再写一篇告示张贴,告诉他们本公主会在南阳郡停留十日,十日内所有有冤情的人都可以来衙门申冤,此事就由你来主持。” 盛品兰当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臣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你是本宫的人,你的能力本宫是知道的,况且你在南阳郡这些日子,南阳郡的百姓都对你亲切,由你来主持此事合适不过了。” 有了姜永宁的鼓舞,盛品兰这才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孟大宝带着几人已经追上了王素的车队。 王素没想到孟大宝会来的这么快。 然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王素竟然放弃了马车,抢过护卫的马匹,立刻狠狠的打了一马鞭,发疯似的跑了,连妻子儿女全都抛在脑后。 本以为这样能够拖住对方,却没有想到孟大宝等人丝毫不受影响,王素气的骂娘。 马蹄溅起了灰尘,孟大宝他们落在后面,吃了一嘴的土,只能紧紧的闭着嘴巴,微微的闭着眼睛,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王素,长公主已经到了南阳郡,你敢逃跑,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王素不听,只顾着闷头跑。 孟大宝气的不轻,干脆取了弓箭射了过去,却被王素护卫给挡了。 孟大宝正懊恼,突然一只剑从他的身后射了过去,直接射中了离王素最近的师爷,师爷从马上落了下来,身后几名护卫也跟着乱起了阵脚。 孟大宝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晋王不知何时带着兵马追了下来,此时正拉弓如满月,瞄准了王素。 急于奔命的王素,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在箭射过来的时候,身子紧贴着马背,竟然被他给躲过去了。 王素也看到了身后追来的晋王,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就擒,可是眼看前无生路,若是继续逃亡,等待他的怕是被晋王一箭穿心。 留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素果断选择留下了。 看到他停了下来,晋王还有些惋惜。 “将他们全部带回郡守府交给长公主发落。” 直到此时,王素才相信长公主来了南阳郡。 晋王等人离开后,一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离开的地方。 “侯爷,我们来晚了。” …… 王素他们跑了很远,等到晋王将他们全都压了回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第155章 早知道 姜永宁一点要见王素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让人将抓回来的人全都关押在地牢里。 吩咐妥当后,姜永宁又看见了晋王,“舅舅路上可看到了什么人?” 晋王不明所以的摇头:“跟着王素逃亡的人,全都在这里了,一个都不少。” 姜永宁点头,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夜里,姜永宁叫来了乾一,“林北辞是不是已经到南阳郡了?” 乾一正要禀报此事:“根据探子回报,林北辞并不在剿匪的队伍中,得知消息后,属下便启用了南阳郡所有的暗探,发现林北辞已经在南阳郡了。” 乾一看向了姜永宁,欲言又止。 姜永宁察觉到他的视线,嘴角微勾,“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乾一面露尴尬之色,林北辞潜入南阳郡的消息是在一炷香之前知道的,按理来说,长公主不可能提前知道。 可长公主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 难道说长公主不信任他,乾天内有长公主特别安排的人? 乾一胡思乱想着,姜永宁端坐着喝了一杯茶,轻声说道:“王素十有八九是林北辞的人,确认这点猜到林北辞的行踪不难。” “长公主因何确定王素是林北辞的人?” 姜永宁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姜永宁灿烂如辰的眸子仿佛有透视的功能,乾一的那点心思瞒不过她。 乾一放心下来,看样子长公主对他是信任的,并没有安排其他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长公主,属下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并没有证据,长公主和林侯爷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公主应该比属下更加了解林侯爷。” “你错了。” 姜永宁面色凝了一凝微微摇头,“我若真的了解他,当初一定不会让他去边关。” 留在京城,或许他就不会有如此大的野心,也不会做这么多的谋划。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林北辞的野心已经大到无法掩盖。 姜永宁宁愿腹背受敌,宁愿被人指责,也不想和林北辞走到对立的地步。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林北辞改变了初衷,让他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是她做的不好吗? 是朝廷亏待了他吗? 又或者,姜氏一族倒行逆施吗? 都没有,答案怕是要等到日后见到林北辞才能问清楚了。 乾一大概猜到长公主对林北辞始终是有感情的,但是随着乾天的调查,林北辞做的事情也渐渐地浮出水面。 乾一可以肯定,林北辞一定心怀叵测,不过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这一点还不能确定。 乾一拱手道:“属下冒昧的问一句,长公主是何时知道王素是林北辞的人?” “从南阳郡发现铁矿之后,本宫就让人拿着南阳郡产出来的铁器,去往边关以及各处驻军对比,最后是晋王世子查到南阳郡铁矿产出来的铁器竟然和突厥人作战时所用的武器相差无几。”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姜永宁绝了对林北辞所有的幻想。 不过在没有查清楚林北辞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她决定按兵不动。 林北辞毕竟是侯爷,又有军功在身,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光靠着怀疑是不能给他定罪的。 王素被抓之后,姜永宁就一直在想,如果她是林北辞会怎么做? 她想,无论如何林北辞都要亲眼看一眼王素,只有见到了人才能筹谋下一步做什么。 乾一没想到长公主会顺着铁器这一条线路查。 当初他倒是有想过这条路,但是从铁器调查一来耗费时间,二来也容易打扫惊蛇,所以当时放弃了。 现在看来,还是长公主高瞻远瞩啊。 “公主觉得林侯爷此次来到南阳郡,到底是救人还是为了灭口?” “你觉得呢?”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透着一股阴冷。 乾一咽了咽口水,“属下觉得林侯爷此行应当是来救人的。” 姜永宁缓缓的走到乾一的面前,阴晴不定的模样,让乾一再次打起了冷战。 “本宫觉得他是来灭口的。” 乾一差异的抬头,正巧对上姜永宁饱含深意的眼神。 乾一心里翻起了风浪,只迅速看了一眼长公主便匆匆垂下了眼,“属下明白了。” 姜永宁满意的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晚风拂面,吹走了白日的喧嚣,带来夜里的清静。 乾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想起刚才长公主说话的态度,还有眼神中的深意,只觉得寒毛竖立。 “乾一虽然机警,但是做事未免有些过于束手束脚了。”陆霁清评价道,将一杯银杏茶递到姜永宁的面前。 姜永宁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苦到了喉咙深处。 姜永宁不满的瞪着陆霁清。 陆霁清解释:“来了南阳郡这么久,公主的火气就从来没有消过,臣已经问过孙太医了,孙太医说寻常的药材怕是不适合公主,但是这银杏茶虽然苦涩,但是却是十分适合公主。” “真的是孙太医开的?”姜永宁不太相信陆霁清,可是想到孙太医的冰块脸,又觉得开这样的药似乎是他的风格。 陆霁清无奈,“是,公主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问。” 这点小事姜永宁相信陆霁清不会骗她,可是这么苦的茶竟然也敢端给她。 真是出来一趟,胆子也变大了。 “既然这银杏茶如此的好喝,本公主赏给你了,要一滴不剩,全都喝了。” 陆霁清忽然叹道:“公主当真要浪费臣一片好心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与埋怨,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等待着主人的爱抚。 换做往常姜永宁早就冷着脸让他滚了,可想到不久之后与大梁的谈判,她的心却怎么也冷不下来。 “罢了罢了,你不愿意喝,本公主不逼你就是了。” “公主会喝吗?” 姜永宁忍不住瞪着陆霁清,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陆霁清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仍旧眼巴巴的看着她。 第156章 银杏茶 姜永宁运了运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最后竟然留下了一丝甘甜。 姜永宁竟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公主是不是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 “本宫怎么发现你越来越贴心了?” 陆霁清嘴角含着笑,脸上带着讨好,“臣愿意一辈子服侍公主,公主可愿意给臣一个机会?” “本公主灭类不就是在给你机会吗?” 陆霁清摇头,“公主先前明明答应过臣要澄清的,可是公主似乎忘记了?” “澄清什么?” “当然是澄清公主只有一位面首了。” 姜永宁:“……” 陆霁清无赖的拉住姜永宁的手,“公主若是不愿意说,让人写一篇告示就是了,总之不能让臣蒙受不白之冤。” 姜永宁被他的话气笑了,“不过是传言而已,怎么就让你蒙受不白之冤了?” 陆霁清唉声叹息,“倘若公主有众多面首,岂不是说臣没有服侍好公主,让公主不满意了?” 姜永宁嘴角抽搐,眉毛狂跳,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陆霁清竟然会如此在乎这么一则传言。 无奈的同时竟然觉得有些甜。 “好,回头有机会了本宫一定让人澄清此事。” 陆霁清满意了,殷勤的给她捏肩,恨不得来一整套的服务,保证将姜永宁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姜永宁被他撩拨的心火直烧,决定索性不想那些烦心的事,凑到陆霁清的耳边,轻声低喃,“今夜你留下。” 陆霁清轻颤了一下,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夜色如水。 汴梁推开了房门,对着盘膝坐在榻上的林北辞缓缓的开口:“此时地牢防守松懈,正是动手的时候。” 林北辞缓缓的睁开眼睛,握着剑柄的手,指一根根弹开,又一根根的收拢,骨节与骨节之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侯爷,你是打算救他还是……”汴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却换来了林北辞的冷眼。 汴梁道:“他知道主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杀了他才是最保险的。” “王素暂时不能死。” 林北辞缓缓的起身,打开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眺望着远处,刚好能够看到郡守府门前的两个随风摇摆的灯笼。 永宁就住在里面,陆霁清应该也在。 若是能够想办法将陆霁清引出来,再给他扣上一顶与王素勾起的帽子,那么大乾与大梁之间就永无物合作的可能,可惜风险太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子声敲击了两下。 二更天到了。 汴梁语气焦急,“主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再过不久,朝廷的钦差就要来了。” “据说此行的人里面有一人是擅长审案的刑案高手,所有经他手侦办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由他来审问王素,王素怕是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王素。 汴梁不明白的是,就连他都能够想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主子却如此的犹豫? 林北辞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汴梁的语气急了几分,“一旦他说出了关于主子的事,那么主子这么多年来的经营谋划,就全都白费了。” 林北辞不紧不慢的说:“地牢里面有埋伏吗?” 汴梁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太肯定的说的,“应该没有,主子如果担心那是个圈套的话,不如由我一个人前去灭了王素的口。” 林北辞关上了窗户,转身坐回了榻上,举手投足间从容气度,丝毫看不出来有半分的焦急。 汴梁又是钦佩,又是焦急。 就在汴梁急的火冒三丈的时候,林北辞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没打算灭了王素的口,王素一向谨慎小心,不然我也不会将南阳郡的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狡兔三窟,倘若灭了他的口,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 话锋一转:“不过今天夜里还是要去一趟地牢。” 汴梁露出了几分不解,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了,完全不明白主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知道地牢里可能会有陷阱,竟然还要去,而且并不是为了灭王素的口,难不成是打算将王素救出来吗? 林北辞道:“要让王素知道,我没有放弃他,正在想尽办法救他。” 王素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被查账抄家灭族是板上钉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咬死不承认。 虽说免不了受皮肉之苦,但好在能够保住全族,也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林北辞担心的是姜永宁很有可能为了从他口中套话,答应他一些条件。 一旦王素动心,才是最麻烦的。 所以今天夜里,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人,也不是为了灭口,只为了提醒他。 姜永宁辗转反侧睡不着,与她同榻而眠的陆霁清同样没睡。 一想到永宁的心里此刻想的都是林北辞,陆霁清目中闪过一丝愠怒,压低声音:“公主若是睡不着,不如我们做些什么?” 说着他的手快速的跟进姜永宁的衣裙没,快速的搅动起来。 心情正烦闷的姜永宁刚刚经历了两次大战,此事完全没有兴趣,正要拒绝,却被他挑逗地喘息连连。 在床上,姜永宁对陆霁清越来越纵容,连她自己都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好,可每次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会被他所吸引,沉沦。 陆霁清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千奇百怪的让她应接不暇。 “公主,是我服侍的不好,公主竟然有心分神?” 姜永宁嗓音沙哑,“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没睡心里想的都是公主,公主没睡,心里想的却是别的男人。” 陆霁清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姜永宁扬起了下颌,喘息不断,连担心的事情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穿好的衣服不知何时散落在各处,伴随着陆霁清的起起伏伏,姜永宁身子猛然一颤,整个人如同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陆霁清动作未停,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157章 及时行乐 姜永宁下意识的起身,却被陆霁清按住了,“永宁,我还没有好呢!” 姜永宁瞬间没有好脾气,一把推开了陆霁清,走下床套上了一件衣服。 陆霁清跌落在床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心里骂道:没良心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姜永宁打开了房门,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磁性。 雁回和雁声呆愣了两秒,连忙低下头,压根不敢往房内看。 雁回说道:“乾一派人来禀报,说是不久之前有两名黑衣人一图闯进地牢,但奇怪的是他们只是闯了进去,并没有从里面救人。” 姜永宁并不意外,她关心的是,“王素怎么样?” “还活着也没有中毒,看上去还好。” “……” 这就奇怪了。 如果对方是来救人的,明明已经闯进去了,为什么不把人救出来? 如果是去灭口的,他完全有机会杀了王素,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奇怪,太奇怪了! 雁声大胆的看向了姜永宁,想开口提醒长公主,却被姐姐拉住了,公主最是好面子了,一定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这时,释放过后的陆霁清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走来,亲手为姜永宁披上,遮住了她胸前的大片春光。 姜永宁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微红,心想雁回和雁声一定看到了。 “地牢那边让乾一多派一些人手过去,再让人检查一下牢房,千万别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是。”二人立刻走了,生怕打扰了长公主的好事。 陆霁清脸上余情未退,但是他知道永宁此时定然没有兴致,看着姜永宁频频蹙起眉头,陆霁清抬起了手指在她眉心一点。 姜永宁抬眸看向他,双眸如星星般闪烁,模样甚是可爱。 陆霁清心念一动,身子微微颤抖,“闯入地牢的人十有八九是林北辞,他的目的不是救人或者害人,而是为了给王素提个醒。” 姜永宁瞳孔骤然一缩,猛的一拍桌子:“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是为了封住王素的口。” 陆霁清突然握住了姜永宁的手,眼角微红,“现在你相信林北辞意图不轨了吧?” 知道之前是冤枉我了吧! 姜永宁抖了抖,有些受不了陆霁清的肉麻。 姜永宁双手轻轻推了一下陆霁清的胸口,给他带来了一阵酥麻的痒意,他忍不住将人拉得更近一些,语气霸道。 “在你的心里,我和林北辞,到底谁才是那个图谋不轨的人?” 看着陆霁清如此幼稚,姜永宁心中的火气已被压下去不少,她轻轻一笑,柔嫩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刮了刮,惊起了一阵颤栗。 姜永宁将陆霁清吃的死死的,她的每一次触碰,每一个笑容都足以牵动着陆霁清的心。 姜永宁欲抽回手,却被陆霁清握住了。 陆霁清一定要让她给一个回答,姜永宁略想了想,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自然是他了。” 林北辞的图谋不轨是藏在暗处的,而陆霁清的图谋不轨起码在她这里,是在明处的。 二者相提并论,自然是暗处的林北辞更令他忌惮。 陆霁清自然看出了姜永宁这句话的真心实意,咧着嘴笑了起来。 样子傻傻的,反而挑起了姜永宁的兴趣。 手自他的脸颊滑至下颌骨,又从胸口一路下滑到腰间,准确的勾住了腰间的带子。 陆霁清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姜永宁一直拉着走向了床榻。 可怜的乾一追击了一晚上,也没有追到闯入地牢的那两个人。 第二天一早晋王才知道这件事,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 “长公主,一定要是王朔的同伙,只是他们为什么没有把人带走或者直接杀人灭口呢?” 姜永宁吃着王素府中厨子准备的小菜味道不错,看着晋王一副刚起来的样子,她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舅舅还没吃吧,不如坐下来一同吃点。” 晋王的确还没吃,闻言倒也不客气,连续吃了一笼屉的包子,肚子才勉强饱了一点。 “王素倒是会享受,厨子不错。” “舅舅若是喜欢,刚才带走吧!” “那臣就不客气了。” 晋王又吃了一屉包子,突然反应过来,“长公主,你还没说呢!” 姜永宁正要接过陆霁清递过来的帕子,哪知陆霁清却不肯放手,反而大胆的为她擦嘴角。 姜永宁眼神要杀人。 陆霁清却置若罔闻。 晋王低头吃饭,反复没有看到。 姜永宁无奈,昨夜刚刚欢好过,她也不想在这么快就拂了他的面子。 “或许是时间来不及吧,或许察觉到里面有本公主安排的人,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办法杀人灭口,或者将王素带走,索性直接走了。” 晋王相信了她的说辞,吃饭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什么时候我要是能有舅舅的胃口就好了。” 晋王憨厚的笑了,并不觉得姜永宁是在打趣他:“公主若是像我这般能吃,日后怕是就嫁不出去了。” 女孩子能吃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姜永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本公主原来也没打算嫁人。” 晋王看了一眼旁边布菜的陆霁清,扯了扯嘴角:“公主自是和寻常女子不同,寻找女子嫁人是为了找个依靠,公主不一样,公主生来尊贵,不需要依靠,整个大乾都是公主的依靠。” 晋王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有些许的湿润。 “你父皇和母后,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你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活着,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反对。” 姜永宁露出了几分真挚的笑容,霸道的说道,“那是自然,就算是有人反对也没有用。” 晋王欣慰不已,眼神中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可随即目光一转,看见了一旁的陆霁清,“大乾与大梁合作对抗突厥一战,大获全胜,再过不久大梁的使臣就要来了,到时说不定会趁此机会,让陆公子回到大梁去,不知道陆公子对此是有什么看法。” 晋王眼神中流露着杀意,陆霁清毫不怀疑,若是他透露出想要回到大梁的想法,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自己。 第158章 看不透 晋王走后,姜永宁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陆霁清。 她想要看清楚他,想看透他的内心。 可很快,姜永宁内心升起了一阵无力的感觉,因为她发觉自己根本看不透陆霁清。 或者说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看懂他,看透他。 陆霁清面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姜永宁看到后觉得极为碍眼,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回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帮帮盛品兰,把南阳郡自受灾以来所有的赈灾物资核查一遍。” 整个南阳郡有数十万的百姓,即便是户部最好的官员,核查起来也需要八九天,陆霁清一个人根本看不完。 姜永宁此举明摆着是故意为难他。 陆霁清静静的打量着她,眉宇皱的紧紧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到了永宁,她为什么要支开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说了想要留在大梁做她唯一的面首,她害羞了? 陆霁清看着姜永宁神色有些微妙。 “永宁,我说的话句句是真。” 他期待在姜永宁的脸上看到信任。 姜永宁却笑了,笑的很甜又很假,“我当然信你了,不过两国之间有些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言外之意,你说了也不算。 即便陆霁清想留下来,可谁知道大梁国内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更何况背后还有不少支持追随他的人。 室内的温度不断的攀升,陆霁清始终保持着半蹲在姜永宁面前的姿势,姜永宁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多时,陆霁清的双腿开始打颤,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姜永宁心头一紧,藏在袖子里的手瞬间攥成拳头,“这件事本宫要考虑考虑,在这之前你暂时留在户房算账。” 双腿的酥麻让陆霁清清醒了不少,他紧绷着下颌没有开口。 姜永宁打量着他颤抖的双腿,柔和的目光转瞬即逝,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怒目说道:“本宫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赶快滚。” 陆霁清倒在地上反而减轻了双腿的压力,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他诧异的看着背过身的姜永宁。 无处可放的手指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不宁。 陆霁清淡淡一笑,绝色容颜足以倾倒众生,“公主如此生气,莫不是舍不得我离开?” 姜永宁身子一僵,说出来的话格外的冰冷,“不过是区区质子,凭什么觉得本公主会舍不得你?” 陆霁清觉得永宁说假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许久没有听到脚步声,姜永宁猛地回头去看陆霁清竟然还坐在地上,正仰着头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还露出了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姜永宁险些破功,冷着脸将人赶走了。 陆霁清走后,姜永宁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升起来的红晕。 她内心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应该如此轻易的相信他,也不应该相信他的鬼话,更不应该被他所挑逗影响情绪。 这时,雁回走了进来,“公主,公子说他不想回去,您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姜永宁笑容一收,“不管他想不想回去,本宫都不会让他离开。” 雁回将沏好的银杏茶放在姜永宁的手边,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 “可是,万一大梁非要让他回去呢,长公主要和大梁开战吗?” 银杏茶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姜永宁含了片刻才咽下,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困顿一扫而空。 想不到这银杏茶还蛮有用的。 “大梁不会关心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质子,比起人来,本宫想他们应该更希望要钱。” 大梁皇子之间竞争激烈,老皇帝不肯放权,官员结党营私内斗的厉害,应该没有人希望陆霁清在这个时候回去。 不过,陆霁清心机颇深,若他执意要回到大梁,一定会用尽手段,若是放虎归山对大乾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姜永宁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 偏偏是今年发生了瘟疫和旱灾,倘若这个旱灾能够晚上两年等到国力强悍,不管是大辽或者是大梁都不用畏惧。 盛品兰得知陆霁清是姜永宁派来算救灾物资的,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她挥起了拳头,差一点高兴的跳起来。 “这么多的账册,我正不知该如何算起,没想到长公主就把你派过来了。” 长公主实在是太贴心了。 她以后一定要尽心竭力地为长公主效忠。 陆霁清看着满满两大箱子的账册,随手捡起了一本,翻了几页发现里面账目混乱,其他的账册也有类似的问题。 “长公主不会在南阳郡停留太久的,时间这么多账册光靠我一个人,哪怕日夜不停的筹算,怕是也算不完。” 盛品兰点了点头,“可是长公主说了,要尽快算清楚,这些可都是王素的罪证,没有证据,怕是撬不开他的嘴。” “即便有这些证据,也未必能够撬得开他的嘴,这些账册多半都是长史和主簿经手的,王素完全可以推到这两人身上。” 说的有道理。 不过…… 盛品兰看了陆霁清一眼,轻咳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些账册总归是要算清楚的,既然长公主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这里就归你负责了。” 说完便找了借口,溜之大吉了。 陆霁清摇了摇头,认命捡起账本,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南阳郡的账目问题。 即便永宁不让他来,他也打算抽空来看看。 他相信,只要算清楚这里面的账目就一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算账之前,陆霁清特意打开了那扇朝南的窗户,方便窗外监视自己的人能够看清楚。 随后,他喝了一口茶,安安稳稳的坐下,然后一只手翻着账本,一只手盲敲打着算盘。 房间里只有他敲击键盘的声音。 微风送来凉丝丝、甜润润的气息,使人感到爽快。 不多时,屋子里多了一道呼吸,陆霁清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工作。 算盘在他的手中打到飞起,每一颗算珠仿佛都有生命一般,作仿佛是过年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作响。 第159章 算盘 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灿灿的光芒,透过窗户打在陆霁清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芒。 屋外的雁回望了一眼天边的晚霞,看着屋中气质出众的陆霁清,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陆公子到了库房后就一直在算账,才半天的时间就已经算了许多。” 陆霁清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前世每当姜永宁头疼户部报上来的数据的时候,他总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只看几眼就能够指出其中的关键。 姜永宁浅浅的抿了一口银杏茶,“你估计剩下的账簿,他多久能够算完?” “如果日夜不停的话,估计两天就能够算完,不过陆公子毕竟是一个普通人,且他的身体又很虚弱,未必能够坚持的下来。” 姜永宁秀眉轻皱,“出宫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让人给他瞧一瞧,所幸孙太医就在此处,稍后你让孙太医抽空去给他看看。” 姜永宁解释,“本宫这么做,也是怕大梁觉得本宫虐待。” 雁回脚步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主这是在解释。 “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去办吧。” “是。” 雁回正要走,姜永宁突然叫住了她,“你在监视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他说话或者有没有什么人路过?” 雁回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奴婢一直守在窗外,若是有人经过奴婢一定能够看得见,这人说话就更没有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账簿,从盛舍人离开后,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你没听到没看到,不代表没人出现过。”姜永宁小巧的鼻孔发出了一道清恨声,手指轻轻捻动着茶杯盖。 “他一定见了一个人。” 雁回抬眸,“公主说的是在暗处保护陆公子的暗卫陆九?” “如果是他的话,奴婢发现不了。” 姜永宁冷哼,“早晚有一天,本宫一定要亲手抓的。” 天黑后,孙太医跟随雁声来到了户房,彼时陆霁清还在埋头苦算,察觉到有人进来也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雁声不满他的样子,轻咳了一声,“陆公子,长公主担忧你的身体,特意让奴婢带着孙太医过来给您看一看。” 陆霁清拨动了一下算珠,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永宁这是关心他。 永宁好不容易关心他,他总不能辜负了永宁。 陆霁清将算盘上所展示出来的数目记在纸上。 雁声看着旁边明显已经核算好的账簿,暗自心惊,大半日的时间竟然已经算了这么多。 孙太医打开了药箱,拿出了诊脉用的脉枕。 陆霁清老老实实的将手放在上面,孙太医的手起起落落,时而惊讶地看向陆霁清,时而皱眉,半晌后才收回手。 “孙太医,陆公子的身体如何了?”雁声有些紧张的问。 “底子有些弱,受过重伤,比正常人要弱一些,平日里要精心的养着。” 雁声点头,和宫中太医说的差不多。 这时,孙太医突然按住了陆霁清的脉搏,“看得出来,陆公子平日里不太注重养生,公子还年轻,日后还有大好的时光,应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陆霁清瞳孔一缩,眼中泛起了波澜。 雁声的注意力都在孙太医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陆霁清的表情变化。 雁声在孙太医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怒火,想来是因为陆公子不注重身体,惹恼了孙太医。 大夫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糟蹋身体的病人。 孙太医冷着脸收回了手,从药箱里拿出了纸笔,当着陆霁清的面在纸上写下了药方。 这时,陆霁清突然打断了他,“让公主不喜欢闻到苦涩的味道,不知可否多放一些甘草。” “不能。” 陆霁清还想争取,可孙太医已经快速的写完了药方。 雁声正要上前接过,孙太医却将药方收了起来。 “这药方里面有两味有毒的药材,需要特殊的熬制,下人怕是不懂还是我清早好派人送过去吧。” 有人愿意代劳,雁声自然是乐意的。 “那就辛苦孙太医了。” 雁声送走了孙太医,远远的看了一眼陆霁清,想了想走上前来。 “陆公子,如今你是长公主的人,即便是为了长公主,也应该多加注意身体才是,别回头染上了病反而连累了长公主。” “雁声姑娘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配合孙太医喝药的。”陆霁清忍不住问:“公主今日去了地牢可有什么收获?” 雁声冷着脸说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不过就是几个贪污腐败的官员而已,即便你现在不说,日后我也会知道的,而且我现在帮长公主算着账,说起来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陆霁清好言好语,再加上出色的外表,很容易让女人产生好感。 雁声没有被他的男色所迷惑,不过想到长公主对他那忽冷忽热的态度,犹豫着开口。 “王素什么都没有交代,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其他几人倒是承认了,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任,总之一切都和王素没有关系。” 陆霁清并不意外,“永宁是不是生气了?” 这般亲昵的称呼,除了晋王偶尔真情流露,满宫上下也就只有他敢了。 雁声又道:“让公主是何等人,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陆霁清,你既然是长公主的面首,就应该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该你过问的。” 陆霁清并没有理会她的警告,反而问道:“劳烦回去待我向长公主问一句,她打算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她唯一的面首?” 雁声满脸涨红的将陆霁清的原话说给了姜永宁。 “公主,您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太无赖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姜永宁扶额,也没有想到陆霁清对澄清这件事情如此的执着。 “罢了,让盛品兰几个人去外面澄清一下吧。” 雁声大眼睛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真的为了那个敌国之子澄清这件事。 “公主,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第160章 代理 姜永宁压下了嘴角的笑意,“南阳郡经历了旱灾又饱受瘟疫的折磨,此时正是需要振奋人心的时候,让敌国之子做本公主的面首,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慰藉。” 雁声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慰藉,顶多算是饭后谈资。 雁回看了一眼姜永宁,快速的拉住了雁声,“好了,按公主说的去做。” 又过了一日,钦差队伍总算是来了。 姜永宁在这之前已经见过了南阳郡各县的大小官吏,结合之前乾天的调查,将那些罪行滔天的官吏全部关押起来,又从当地的乡绅富户中选了一些人出来顶替。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没有官宣,只读过几年的书。 但是他们是南阳郡土生土长的人,必定不会为了区区蝇头小利而置,南阳郡百姓的死活于不顾。 唐御史到来后,并没有趁机劝诫,在他看来长公主的安排从长远看不利于南阳郡的管理,但是就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长公主是打算在南阳郡就地审问此案吗?” “南阳郡先有瘟疫又发现了铁矿,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查清楚的,先将王素一干人等押回京城,再仔细查问。” 唐御史认同了她的做法。 姜永宁占用了南阳郡的公堂,左边下首的位置坐着唐御史,右边下首的位置坐着晋王。 晋王对这种政务不感兴趣,虽然睁着眼,但是思想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姜永宁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 “刑部主事蔡槐。” “臣在。” “本宫早就知道你是刑案高手,任何案子落在你的手里都没有破不了的时候。” “长公主谬赞了。” 蔡槐皮肤黝黑,五官立体,若是忽视左脸的那一道狰狞的疤痕,也算是俊俏之人。 可惜那道伤疤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不过同时也给他增添了几分狠肃之气。 这个样子最适合留在刑部。 蔡槐察觉到姜永宁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姜永宁温柔的道:“五年前,定远县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一个村子接连有三户人家被满门灭口,连孩子都没有放过,最后官府查到是同一个村子的猎户所为,并且将这个案子的所有案卷上报给了刑部。” “当时就是由你来负责审查这个案子,据说你只看了一遍案卷就发现了问题亲自去了一趟定远县,只用了两日的时间就破了案。” “但是在抓捕罪犯的时候,对方将你的脸划伤了,也正是因为这到伤疤,你本来有机会升任刑部郎中,硬生生的错过了。” 蔡槐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这五年的时间,他本来有很多次升任的机会,但都是因为这道伤疤仕途不得不止步于前。 本以为像他这般品级低的官员长公主不会注意的。 可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蔡槐先是开心,后又失望,他意识到自己那这趟差事怕是又要泡汤了,有些不甘心的垂下了肩膀。 “蔡槐,本宫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就是因为这道伤疤才阻碍了你,如今本宫给你个机会。” 蔡槐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整个人愣在当场。 姜永宁微笑道:“本宫之前让人贴出告示说会在南阳郡待上十日,在这期间百姓有任何园区也可以递交诉状,如今已经有五六十人递交诉状,本宫打算让你全权负责这些案子。” “臣一定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这件事若是办好,刑部侍郎的位置就是你的。” 刑部侍郎仅次于尚书之下,蔡槐之前只不过是小小的主事,一跃这么多,太不合规矩了。 但是一向最注重规矩的唐御史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晋王更是打起了哈欠。 其他官员倒是有心开口却被姜永宁打断了。 “唐御史,百姓有如此多的冤情,这里面或许牵扯到一些其他的东西,因为御史台也派两人与蔡槐一起查。” 唐御史直接点了两名稳重的御史官员随行。 “至于南阳郡守的位置暂且由盛品兰代劳,等到朝廷选派出了新的郡守再说。” 有人坐不住了。 “长公主,盛品兰不过是没有品级的中书舍人罢了,如何能够代理南阳郡守,还请长公主三思。” 盛品兰瞪了过去,她怎么就没有能力了,这几天不是郡守府管的好好的吗? “盛品兰虽然年轻又没有品级,但是她有一个优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盛品兰的身上。 盛品兰连忙挺直了胸膛,面对众人的打量,仍旧气定神闲。 大家并没有看到她有什么优点,就是看到了不少的缺点。 “敢问长公主,盛品兰有什么优点?” 姜永宁示意盛品兰走上前来,“首先第一个优点,盛品兰从小在田间长大,不仅熟谙农事,和农人佃户相处得也很好。” 众人低头,不过这些他们也能做到啊。 “第二,她长得很讨一般百姓的喜欢,又是姑娘,给人一种亲和感,她说话,一般都比较令人信服。” 众人:……好吧! “第三,之前她曾经代替本公主分发赈灾粮,公然和南阳郡的官员叫板,在当地人得心中留下一个不畏强权的形象,由她出面管理南阳郡的事务,政令一定能够更好地实行。” 众人彻底没了争夺的心思。 姜永宁不客气的扫了一眼众人,“各位大人模样能力自然都不差,但是在百姓的心中,你们和王素那样的官员并没有什么不同,南阳郡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本宫不想出什么意外,所以让盛品兰暂时代理郡守的位置是最合适的。” 众人虽然不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长公主说的有道理。 比起他们,盛品兰的确更加亲民。 唐御史想了想,“盛舍人的确能力出众,由她暂代南阳郡守是最好的选择,不光靠她一个人怕是没有办法处理这么多的事,让公主不妨再选几人协助她。” 第161章 用人不疑 选人之事,姜永宁索性交给了唐御史。 此次出行御史台的官员多于六部的官员,其中又以唐御史为首,姜永宁处处抬高唐御史,一来是对唐御史能力和品行的肯定,二来也是警告下面的人,不要越界。 能够得到长公主如此的信任,哪怕是唐御史也忍不住激动了几分。 来的路上他还曾担心,长公主的名望越来越重,等陛下成年,也不知姐弟二人会不会因为权利互相厮杀。 身为臣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长公主既然肯放权,又知人善任,怎么会和陛下走到对立面上呢! 长公主一心为公,实在是让他们这些男人汗颜。 唐御史很快想好了人选,姜永宁对他选的人十分的满意,看得出来唐御史在盛品兰暂代南阳郡郡守一事是支持的。 选的人都是务实老实的,起码不会在政务上给盛品兰使绊子。 盛品兰熟练的上前和几位大人打了招呼。 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至少在面上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盛品兰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能给长公主丢人也不能给女官丢人。 她若是做得好了,日后朝中就不是她一个人奋斗了,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官。 议事从早到中午,姜永宁见没什么可说的了,看了眼雁回,“传膳吧。” “是。” 姜永宁一脸歉意的看向诸位官员,“南阳郡的粮食不多,还有不少百姓还饿着肚子,所以暂时只能委屈各位了。” 众人连忙说不委屈。 有些官员甚至还表示他们吃什么无所谓,甚至愿意将自己的那一份减半发放给外面的百姓。 附和的人还不少。 从早上到现在,晋王的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这会儿听说他们要减半,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不吃饱肚子怎么办好差事,办不好怎么对得起南阳郡的百姓?南阳郡的百姓差了一两个馒头吗?与其在长公主殿下面前拍马屁,不如想想怎么用心办差。” 晋王的话可谓十分的不客气,直接打脸了拍马屁的官员。 姜永宁端起了茶,用茶杯掩盖住了嘴角的笑容。 之前还谄媚讨好的官员脸瞬间涨得通红,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唐御史瞥了对方一眼,好歹是自己手底下的官员,“翟大人并不是存心如此,晋王何必跟他发火。” 饿肚子的人脾气都不好,晋王瞪眼,“我发什么火了?” 唐御史噎了一下,淡定的道:“晋王声如洪钟。” 言外之意嗓门大。 晋王更气了,嗓门大就是发脾气吗,这些文官就是事多。 “老子平时就这样。” “咳咳……” 姜永宁适当的出言提醒,对面坐着的可是御史台的首官,不是一般的官员,得罪了御史台只怕以后都没清闲日子过了。 晋王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况且他也不是针对唐御史,看唐御史黑着脸,晋王气势上就弱了一下,“唐御史见谅,最近说话有点多,嗓子有些大,不是冲着您去的。” 唐御史微微颔首,并没有和晋王计较。 一刻钟后,雁回带着几队人来发放餐食,两个掺着杂粮的馒头,一碟咸菜,一碟蒸肉,还有一碗蔬菜汤。 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来说,有些过于简单了。 姜永宁的面前摆放着和官员们一样的饭菜,只不过馒头比较多。 姜永宁拿起筷子,笑道:“众位大人都饿了吧,用膳吧。” 雁回喊了一声,“长公主赐宴。” 众人一起起身弯腰谢过长公主,等到姜永宁先吃了一口后,众人这才动起筷子。 掺了杂粮的馒头过于粗粝了一些,吃下去后如鲠在喉,刚动筷子就有人噎着了,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咽下去。 姜永宁很有经验的撕开馒头泡在汤羹里,与汤羹一同饮用起来。 噎着的官员见了便也有样学样。 只有武将和蔡槐一口馒头一口肉的吃着。 晋王的两个馒头很快就吃完了,他看着姜永宁面前的馒头微微出神。 姜永宁刚好对上他的目光,看了眼旁边的馒头,笑着让雁回给晋王送了过去。 晋王倒也没有吃独食,还给身边的几个武将分了一些,但武将的胃口本来就大,哪怕一人分了一个馒头,肚子仍旧空落落的。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 姜永宁抬头看去,发现蔡槐正捂着肚子一脸尴尬的端坐着。 他旁边的一位官员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空盘子,心中有数,眼中闪过笑意,笑着道:“蔡大人,长公主面前不好失礼啊!” 蔡槐忙起身告罪,满脸涨红。 姜永宁笑的眉眼弯弯,“是本宫思虑不周,倒是忘了,蔡大人平日里东奔西走,饭量肯定要比一般人大,来人再添上几个馒头。” 蔡槐诧异的抬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多谢长公主赏。” 之前笑话蔡槐的官员,忙低下了头,生怕长公主会看到他。 姜永宁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又对着一旁同样捂着肚子的武将微微一笑,“其他人若是还有饿的,可以让人添置,总之别饿坏了肚子,但是也不要撑着了。” 晋王率先抬起了手,“再给我来五个馒头,最好再来点儿小菜和汤。” 众人似乎习惯了晋王的饭量,并没有感到意外。 宫人立刻上前,为其添置。 其他没有吃饱的官员见状立刻有样学样,不过他们可不敢高过晋王的声音。 姜永宁吃了两个馒头,一碗汤,腌菜也吃了不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陆霁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 “给陆霁清送一套餐食去。” 雁回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亲自准备了一份工作餐,想了想往里面又添了三个馒头,这才让人送过去。 陆霁清得知是姜永宁特意让人送来的,已经饱了的他又吃了两个馒头,若不是肚子实在吃不下,他定要将剩下三个馒头也全都吃下去。 好想永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第162章 工作餐 陆霁清任命的翻起了账簿,手上的速度飞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永宁了。 姜永宁吃饱了却没有放下筷子,而是等底下的官员纷纷放下筷子后,这才放下筷子。 吃完了工作餐,下人们鱼贯而入,将餐食全都收走了,然后会议继续。 上午讨论的是南阳郡的情况,从京城赶来的官员如今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下午主要是姜永宁问起如今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以及边关的一些事。 姜永宁走后,朝堂基本没怎么变化,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内阁商议后决定。 近段时间,主要的事情就是赈灾好在从年初到现在,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应对起来也算是从速。 主要的事情就几件。 第一件事,突厥人投降了,不过在投降之前,意图挑拨大乾和大梁之间的关系。 好在晋王世子性子稳重并没有受到挑唆,甚至主动与大梁沟通,大梁倒是也没有,就此趁机发难,双方目前在合作意识上还是很强的。 不久之后,大梁会派使臣前来大乾商量着一同对抗突厥后续的事情。 同时大辽也打算派人过来。 姜永宁让礼部提前准备,拿出最好的规格招待大梁,不可让大梁使臣觉得被轻视了。 第二件事,各地方的灾情缓解了不少,从各地购买的粮食也在陆续的送到灾区,同时堤坝也完工了,初步查验过,应当可以抵御住想洪水泛滥。 姜永宁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洪灾不泛滥,等到旱灾稳定下来,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最后一件事,姜洺钰在出宫的时候遇刺,好在有惊无险,并没有大碍,刺客也抓到了,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公孙衍。 姜永宁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皇上可有伤到?” 唐御史道:“乾天护卫得当,巡防营及时赶到,陛下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太医看过了并没有大碍,臣等出来之前陛下已经没事了。” 姜永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刺杀呢,而且公孙衍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神偷…… 姜永宁招来了雁回,“乾一之前说,林北辞在追一个叫公孙衍的神偷,莫非就是他?” “应该是。” 事关林北辞,姜永宁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商量了几件小事,姜永宁就让他们退下了。 只留下了唐御史,蔡槐和晋王。 众人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蔡槐,唐御史和晋王也就罢了,一个是御史台首官,一个是军中的战神,可是蔡槐凭什么? 蔡槐并没有多喜悦,直觉告诉他长公主让他留下来多半是为了陛下遇刺的事情。 果然。 “蔡槐,公孙衍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个案子是你查的吗?” 蔡槐摇头,老实的回答,“这个案子不是刑部调查的,不过臣私底下有了解,臣觉得公孙衍不是为了行刺陛下去的,倒像是逃命正好撞见了陛下,被抓到的时候他受了不小的伤,应该没有本事在那么多护卫的保护下行刺陛下。” 蔡槐只了解到了这么多,公孙衍本来是应该被压到大理寺,但是也不知道他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便让人将他囚禁在宫中的刑房,还不让人用刑,甚至还让太医好生照料他。 “唐御史知道公孙衍跟陛下说了什么吗?” 姜永宁的心里隐隐有火气,这么大的事情,洺钰竟然一点都不告诉自己,乾天也没有说,定然是得到了吩咐。 行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瞒着她。 唐御史对此事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看出了长公主生气了,想了想才回答,“没人知道他和陛下说了什么,不过陛下态度坚决不像是在耍脾气。” 唐御史竟然也不知道。 姜永宁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她慢悠悠的看向晋王。 晋王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臣可一直都在南阳郡,对京城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呀。” 信他就有鬼了,连边关的事情他都知道,陛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是都瞒着她罢了。 “也罢,等回京再说吧。” 她的声音清脆低沉,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气。 蔡槐和晋王有些惊恐的看着他,就连唐御史都忍不住为皇帝担忧。 “陛下也是不想让长公主担忧才不让人告知公主,这段日子陛下比以往长进了不少。” 姜永宁莞尔一笑,“唐御史多虑了,陛下是天子,本宫难不成还能打他?” 不一定! 小时候的姜永宁,可是能够将比她大几岁的堂兄弟按在地上摩擦的角色,先帝重病的那段时间,长公主监国可没少收拾小皇帝。 也就是这一两年,长公主才不怎么动手。 姜永宁压下了火气,笑眯眯的对着唐御史道:“唐御史,突厥人所用的武器竟然来自于南阳郡的铁矿,这说明我大乾境内早就有官员私通外敌,王素不过是马前卒,背地里指使的很有可能是林北辞。” 唐御史不信,“怎么可能是林侯爷?” 蔡槐也皱起眉头,朝中谁不知道林侯爷与长公主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又为朝廷驻守边关多年,立下赫赫战功。 这样的人若是通敌,后果可是…… 唐御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勉强找回了声音,“长公主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一切都只是怀疑,若是王素肯开口,就算是有证据了。” 蔡槐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了,“长公主,将此人交给臣,臣一定能够问出来。” “王素是个危难之际能够抛下妻子儿女的人,为了活下去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严刑逼供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说,甚至可能会萌生自尽的念头。” 蔡槐低下头。 姜永宁又道:“南阳郡私自开采铁矿,他本就是死罪难逃,一旦和敌国勾结的罪名成立,王家满门怕是都要被株连。” 提到王家,就不得不提到王家的势力。 无论是朝中又或者是军中都有王家的人,王家在世家之中也是排名靠前的。 没有确凿的证据,王素不能死。 第163章 遇刺 翌日一早,蔡槐按照惯例审问了一次王素,甚至还用了一点刑法,但是王素的嘴就好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明明疼的发颤,可就是不肯开口。 蔡槐终于相信了长公主的话,王素什么都不会说。 王素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严刑逼供的准备,可谁知蔡槐却将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被拖走之前,王素略带挑衅的看了眼蔡槐,“怎么不审了,是不是知道在我的嘴里套不出话来?” 蔡槐突然走了过来,看着王素的瞳孔骤缩,讥诮的笑了。 王素恼怒不已,嘴上依旧挑衅,“蔡槐你不过就是小小的刑部主事罢了,真以为长公主点了你两句,你就能够飞黄腾达了,也不看看你的样子。” 蔡槐眉眼锋利,“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你能够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会知道长公主赏识我,难不成这里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蔡槐环视了一周,视线停留在一个低头颤抖的吏员身上。 王素被套了话,恼羞成怒的道,“本官毕竟在南阳郡做官多年,想要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很容易的,怎么蔡大人就这么担心被人说吗?” 蔡槐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因为王素的挑衅而烦恼,他还笑了,脸上的伤疤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本宫做事想来光明磊落,从不担心被人说,倒是王大人,稍后本官要审问其他官员,你想不想听听他们怎么说你?” 王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什么都不会说,蔡大人不妨试试。” 蔡槐让人将王素压到了隔壁,堵上嘴巴,又让人将长史提了上来。 长史起先什么都不肯交代,蔡槐直接动用了大刑,没一会而长史就松口了,不但将自己知道的吐了出来,还职责一切都是王素指使的。 隔壁的王素听到这里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对长史不薄,说好了各自承担,怎么能出尔反尔。 王素现在撕了长史的心都有。 好在,长史知道的也不多,关于铁矿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且每次押运的人都被灭口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王素没想到蔡槐会直接动用大刑,如此一来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他们全部招供了,将一切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怕是难逃一死。 但是这个案子牵扯太大,长公主一定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所以她一定不会立刻杀了自己。 极大可能是将他押送回京城,慢慢审问。 想到这里,王素不再挣扎,反而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蔡槐让长史亲自画押,又依次将郡守府其他的官员压了上来,其他人看到长史一身是血的被拖了回去,不用动大刑就什么都招认了。 吐出来不少东西,但是对于铁矿却知道的很少。 只知道王素在秘密的开采铁矿,具体的经办人都是他自己的人,司马还交代,每次负责押运的人都没有回来过,估计是被灭口了。 “前前后后,负责押运的有多少人?” 蔡主簿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知无不言,“少说也要有三千人。” 三千士兵就这么死了,王素简直死不足惜。 “难道就没有人察觉到蹊跷吗?” “没有,官府公文上写的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马贼,每次王素都让我准备好抚恤银子,一文钱都不少,钱到手了士兵的家属自然也就相信了。” “王素真的给钱了?” 蔡主簿点头如捣蒜,忍不住吐槽,“王素十分在乎自己的官声,在这种事情上从不吝啬,况且花点小钱却能够解决一大麻烦,也算是划算。” “划算还能这么用吗?”蔡槐冷哼一声。 蔡主簿身子一抖,头压得更低了。 蔡槐又问:“之前的赈灾粮都去哪里了?” “有一部分卖了,这年头粮食稀缺,有很多人购买,价钱也高,剩下的一部分不知道被运到哪里去了,是王素的师爷经手的。” 王素的师爷在王素被捕的当天晚上就去世了,仵作检查过尸体,是被勒死的,不用说一定是王素做的。 “除了,师爷,王素还有什么信任的人吗?” 蔡主簿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有一次我带着妻女出城踏青,正好看到了王素和一个长得很妖娆的女人坐在一辆马车上,还有说有笑的。” “女人?她有什么特征?” 蔡主簿挠头,“就是长得很美,应该有二十多岁了,浓妆艳抹的,对了她的指甲好像是黑色的。” 很少会有女子将指甲涂成黑色的,蔡主簿当时就觉得女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也不像是王素在外面养的女人,两个人倒像是好友。 “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大人看在我主动交代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蔡槐斜了蔡主簿一眼,随手拿起了两本账册,扔在蔡主簿的面前,“这两本账册是我让人在你家的地窖里面发现的,上面的东西足够你死十次了,想要活命就多交待一点。” 蔡主簿看到两本账簿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 可他依旧咬着牙关,不肯说。 “长公主亲自驾临南阳郡,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王素来的,你们在长公主的眼里不过是被王素迷惑的小卒罢了,她不会在乎你们的死活,自然你们的死活也是她一句话的事。” 蔡主簿有些动摇。 蔡槐又道:“嵩山县令是你族中的堂弟,他可是把你的事情都说了,你刚才交代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现在不过是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罢了,既然你自己不珍惜……也罢,把他拉回去。” 蔡主簿慌了起来,拼命的挣扎,眼看着要被带走,急了,“我说,我说我都说。” 蔡槐冷着脸,“你可要想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说,我说。” 这时,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了撞击的声音,隐约还有支支吾吾的声音。 蔡主簿身子一僵,咬了咬牙,“我还知道王素和朝中不少大臣有所勾结,其中包括恒王和申国公……” 第164章 蔡槐的妹妹 蔡槐将的口供呈交到姜永宁的面前。 姜永宁翻看着供词,抬头看向蔡槐,“笔录做的十分的详尽,就连收受贿赂这种事情都查出来了,看得出来你很有经验。” 蔡槐微笑着点头。 一个小小的户房吏员一年贪污的钱就有两千两,上面的官员贪污的就更多了,全国有那么多的郡,若是每一个地方都有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姜永宁心里晒然,颇为不是滋味。 蔡槐看得出来姜永宁面色不好,开口道:“上面只是郡守官吏的口供,明日臣会开始审理南阳郡积攒的案子,想来一定会有收获。” 收获的越多,说明他们贪污的越多,越该死。 姜永宁又看了一遍长史,司马等人的口供,面色一沉,“你觉得他们是否还有所保留?” 蔡槐沉默一瞬,说道:“臣觉得就算是有所保留,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臣觉得蔡主簿应该还知道点别的事情,不过他现在一心想要活着,不到最后怕是不肯说。” 审问的时候,其他人恨不得像倒豆子将自己犯下的事,以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以换取减刑的机会,神志就连偷偷挪用公家宣纸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唯独蔡主簿,总是思考一番才开口,即便看上去内心恐惧,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很有调理。 一般这样的人心思都很深,不给点好处是不会说的。 姜永宁对蔡主簿有些印象,是个胖子,走几步路就喘,族中有不少人在南阳郡做生意,家里养了七八房小妾,连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丝绸都舍得给小妾,这样的人不但贪,而且一定是大贪。 其实,姜永宁可以让乾天着手查一下蔡主簿,到时候不怕他不招供。 不过,姜永宁暂时不打算让乾天和朝廷的正经出身的官员牵扯太多,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总要多留几个后手才行。 “本宫相信你的直觉,依你看来,蔡主簿隐瞒的事情跟什么有关?” 蔡槐知道让公主在意的无非是有关王素和铁矿,“根据臣多年审案子的经验来看,他所隐瞒的应当与王素和铁矿无关。” 那就是其他一些违法的事情了,想来和他族人做生意有关系。 姜永宁心头有些失望,“王素在南阳郡经营多年,手底下不知道培养了多少人,将他留在南阳郡本宫担心夜长梦多,明日挑选一队人将他尽快押送到京城刑部大牢。” 按理来说,类似的案子,都应该在本地审问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在连人带物证的呀送到京城。 一旦先押送到京城,审问的时候需要当地的人作证,或者是证据,也是麻烦事。 蔡槐迟疑着应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蔡槐深吸一口气,拱手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臣没有任何问题,长公主这么做定然是由长公主的用意,臣只负责审案,其他不该臣管的臣绝不过问。” “你很聪明,也很用心,难怪能够在刑部有一席之地。” 他脸上的伤疤固然阻碍了他的仕途,却没有阻碍他名声大噪。 这里面不光是因为蔡槐的本事,也有其他的缘故。 姜永宁打量着蔡槐脸上的伤疤,似笑非笑地说:“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后悔?” 蔡槐黝黑的脸有些泛红,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本宫想听真话。”姜永宁淡淡的提醒。 蔡槐泄了一口气,“一开始臣不后悔,身为刑部官员抓住真凶本就是职责之内的事情,可这么多年来眼看着同僚升官的升官,臣心里也动摇了。” “这么说来,其实你心中是后悔的。” 蔡槐语气坚定,“臣的确后悔,但是如果重来一次,臣还是会如当初那般做。” 姜永宁嘴唇微微地扬起,是人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说不后悔的不过是看开了罢了。 他的回答很好,姜永宁并没有失望。 姜永宁悠闲的端起了茶放在手里,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听说你有一个妹妹蔡真真。” 蔡槐身子一僵,局促不安起来,“是。” “本宫听说她字写的不错,文章写的也好,之前为了贴补,家用还替进京赶考的学子润过笔。” 一个女孩子在外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用说还是帮人润笔这样的事情。 蔡家对外一直隐瞒这件事,按理说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难道是他身边的人出卖了他? 想到这里,蔡槐汗毛直立,他想到了乾天,听闻乾天的人擅长打探消息情报,长公主如此服众,其中就有乾天的缘故。 蔡槐彻底慌了下来,抬头对上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笑容跪了下来。 “求公主开恩,妹妹她年纪轻不懂事,当初家母病重,急需上好的药材救命,臣的俸禄有限,舍妹也是没办法才铤而走险,帮学子润笔。” 姜永宁的声音不冷不热,“你熟读律法,应当知道帮学子润笔是违法的。” 蔡槐的头压的更低了,声音瑟瑟发抖,“臣得知此事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况且她又是为了家母的病情,家母过世后,她再没有帮人润过笔,平日里连门都很少出,她……” 蔡槐彻底慌了起来,意向沉着冷静的他,此刻前言不搭后语,语速时高时低,就连最基本的规矩礼仪都忘记了。 姜永宁端起茶浅浅的抿了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 过了片刻,蔡槐渐渐冷静下来,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长公主并不是为了问罪。 姜永宁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蔡槐,在你的心里本宫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蔡槐没说话,心里显然没有面上说得好。 姜永宁扯了扯嘴角,“你表面上对本宫感恩戴德,支持本宫,可是在你的心里依旧看不上本宫做的一些事情对不对?” 蔡槐憋了半晌,“臣知罪,臣的确认为公主有些事情处理的过于狠厉了一些,但是臣知道长公主这么做是从大局出发,是为了天下人。” 第165章 安抚 “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蔡槐生怕好不容易得来了圣恩在眼前划走,正要解释,姜永宁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本宫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久了你们就会明白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 姜永宁说的坦坦荡荡,令蔡槐心生惭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可中长公主提到妹妹带人润笔的事情到刚才长公主戳破了他心中之想,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虚伪。 嘴上做的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蔡槐不禁有些犹豫,自己能不能完成长公主的命令,做一个好官? 蔡槐的变化,姜永宁看在眼里,蔡槐是有本事,就是太端着了,想让他做一个好官,就要从心里接受自己。 否则,他将来如何能够在官场上走下去。 姜永宁深知,打一巴掌要给一个甜枣,“本宫看过你妹妹写的文章,写的不错,本宫身边正好缺一位中书舍人,不知你妹妹可愿意进宫做女官。” “……” “……” “……” 蔡槐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干,就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的脑袋,脑海中嗡嗡的。 这样子才正常,之前的样子太装了。 “怎么你不愿意?”姜永宁清了清嗓子。 “没……”蔡槐摇头如拨浪鼓,粲然一笑,“臣愿意,臣代替,舍妹谢过长公主恩典。” 其实,早在宫中传出过姜永宁要挑选女官的时候,蔡槐就特意去了一趟国子学打听此事,甚至还偷偷的拜访了孔大家。 孔大家看过他妹妹的文章后,觉得不错,特意拿来和姜永宁分享了一下,言语中满是赞叹。 蔡槐一直以为长公主是先关注到了他的才华和能力,所以才将他挑选出来的。 其实不然,姜永宁最先关注的是他的妹妹蔡真真。 “你回去给你妹妹写一封信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待本宫回宫之后,便将她调到宫中做中书舍人。” “谢长公主恩典。” 蔡槐过于激动,出来的时候绊了一下,摔了个底朝天。 姜永宁都听到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槐更加窘迫了,告罪一声便跑了。 这时,雁回送上来几碟精致的糕点。 姜永宁吸了吸鼻子,“哪里来的糕点?本宫不是说过不要铺张浪费吗?” “这是城中一家专门做点心铺子的老板派人送来的,说是让长公主尝尝鲜,注意看着觉得好,就给了钱买了一些。” 姜永宁捏起了一块状似莲花一样的酥软糕点,外表是粉色的,带着一股荷花的清香,上面还点缀着细丝,入口即化,花香四溢。 姜永宁觉得这点心的味道奇特,虽然比不上宫中做的细致,但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这点心不错,回宫的时候可以买上一些给洺钰带回去,他一定喜欢。” 雁回余光瞥了一眼门口小声的说道:“奴婢刚才看到盛舍人在和蔡槐说话,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 “大概是知道本宫要再提拔一位女官,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你将她叫来便是。” “参见长公主。”盛品兰一板一眼的行礼,官服一看就是特别整理过的,脸也装扮过。 或许是和盛品兰过于熟络了,姜永宁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盛品兰。 盛品兰端着身子,面对姜永宁的摇头,有些不明所以,“公主怎么这么看着臣,是不是觉得臣变黑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姜永宁也打量起她的面色来,瞬间心疼不已。 出来的时候,盛品兰还是粉嫩玉雕的姑娘,可眼下却黑了不少,头发也有些干枯了。 看到这里,姜永宁难得心虚起来,想到远在江州的盛刺史,姜永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有点黑了,回头本宫让人给你调制一些润肌膏,一定让你变得和以前一样白。” “多谢长公主赏赐,不过不用了,昨日孙太医给臣送了一些润肤膏,臣用了还不错。” 姜永宁心念一动,眼底多了几分兴致,“是孙太医主动给你的?” 盛品兰点头,眼神格外的清澈。 姜永宁笑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救过你一命,你可有好好的感谢人家?” “已经谢过了。” 何止是谢过了,简直谢了一次又一次,毕竟是救命这样的事,谢一次怎么够。 姜永宁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让人拿一面镜子来,到嘴边又放弃了。 “这两日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南阳郡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我听说昨日就连唐御史都夸赞你了?” 盛品兰小脸上漾出甜笑。 “你差事做得好,本宫都看在眼里,回宫后自有封赏,不过你一个人终究有限,本宫打算再选一位中书舍人,等回京之后可能还会多选几人。” 哪怕盛品兰做好了准备,听到长公主说要多选几人的时候,心还是慌了一下。 姜永宁拉着盛品兰坐下,一起吃点心,“雁回说你见了蔡槐后脸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担心多来一个人,会影响你的地位?” 盛品兰的心事被戳破,羞的满脸通红,“长公主,是我心眼小,您惩罚我吧!” 姜永宁拉住了她的手,“你这么能干,惩罚你做什么,不过本宫希望你能知道,本宫让你做中书舍人不过是暂时的,未来本宫希望你能够站在朝堂上。” 盛品兰心里激起了千层浪,眼睛烁烁放光,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臣一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话说开了,是不是就不担心了?” 盛品兰羞涩的笑了。 安抚好盛品兰,姜永宁回到了后院,陆霁清意料之外的出现了。 姜永宁冷着脸,嘴角抽动了两下,“你怎么回来了?” 陆霁清将整理好的记录迫不及待的拿了出来,“公主,您让臣算的账都算好了。” 姜永宁并没有着急看,而是上下打量了陆霁清一眼,眼角的伤虽然用脂粉掩盖了可仔细看依旧能够看得出来。 他和人打架了。 第166章 打架去了 进了屋子,姜永宁清退了所有人。 陆霁清欲上前,姜永宁目光一扫,语气凉了几分,“把脸上的脂粉擦掉。” 陆霁清动作一僵,然后在姜永宁严厉的目光下,缓缓擦掉了脸上的脂粉,立刻露出了眼窝处的青紫。 看清楚他的样子,姜永宁被气笑了。 “公主本来还担心你在户房算账身子吃不消,没想到你竟然和人动上了手。” 陆霁清脸上的伤明显是被殴打出来的,衣服明显也特意整理过,这么热的天,脖子以下全都遮掩住了,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伤。 姜永宁也不知自己是气他隐瞒自己,还是气他不爱惜自己。 陆霁清自知有错,蔫头蔫脑的道:“永宁,我错了。” 姜永宁端坐着不理他,一想到这几日自己日日派人送吃食茶水过来,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热,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陆霁清真是不配她对他好。 陆霁清快速的瞥了姜永宁好几眼,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永宁,你别生气了,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就在前两日,我算账算的好好的,突然有黑衣人传过来要杀我,然后我就和他动起手来。” 姜永宁微微蹙眉,明摆着不信。 陆霁清只好露出了身上的刀伤。 姜永宁眉眼一凝,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伤?” 胳膊和胸口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处,而且全都是刀伤。 对方好像是故意戏耍式的割开他的皮肤,却故意避开了要害。 陆霁清见永宁还关心自己,语气顿时变得委屈不已,扯着永宁的衣裙道:“其实昨日夜里账目就已经算好了,但是却有一个黑衣人突然跑出来搅局,我身子弱又打不过他所以才受了伤,不然的话我昨日傍晚就来了。” 姜永宁看到他这满身不像是作假的伤,关心的问:“有没有伤到要害。” 陆霁清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又压了下去,红着眼睛道:“没有,就是有点疼。” 姜永宁忙让人拿来了治疗外伤的药。 雁声盯着一个劲矫情的陆霁清,心生不满,“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 陆霁清不悦的扫了雁声一眼。 雁声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想骗公主,哼! 姜永宁没发现两人的眼神官司,犹豫了一下,“不用了,你去让乾一查一下黑衣人是谁。” 陆霁清立刻道:“不用查了,其实我知道他是谁。” 姜永宁动作一顿,眼底笑意渐冷,“你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之前不说?” 陆霁清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故作轻松的说:“我若是之前说出来,公主也未必肯信,说不定又要怪臣吃醋。” 现在就不是吃醋吗? 姜永宁将伤口重新上了药,将他扶到床上。 陆霁清道:“永宁,袭击我的人就是林北辞。” “……” 姜永宁挑了挑眉梢,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林北辞自那日去了一趟地牢后,行踪就隐藏了起来,不过以姜永宁对他的了解,他应当没有离开南阳郡。 可就连乾天也失去了他的行踪,陆霁清是怎么知道的。 姜永宁阴阳怪气的说道:“林北辞根本就不在南阳郡,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攻击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陆霁清张了张嘴。 姜永宁又道:“况且我一直都有派人保护你,倘若真的有人敢在南阳郡府衙行刺你,我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除非是你擅自离开了府衙,在外面和他动起手。” “……” 陆霁清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被点住了哑穴。 姜永宁微微一笑,在这笑容之下潜藏的却是愤怒。 陆霁清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大脑快速的运转,“永宁,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出去的,我只是在查案子的时候发觉账目有问题。” 声音弱了下来,“但是又不能十分的确定,所以才散消息出去,没想到林北辞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姜永宁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陆霁清彻底慌了神,“我在算账的时候发现了衙门里进了一批材料,这些材料是用来锤炼铁的,其中的一些材料属于官方管辖,民间很少有。” 姜永宁脸色稍霁。 陆霁清继续道:“而南阳郡的铁矿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想来用的并不是从官方进的材料,于是我便猜测这材料应该是来自于大辽。” 姜永宁惊讶的看向陆霁清,“为什么是大辽而不是大梁?” “若是从大梁购买材料,大梁应该能够查到蛛丝马迹,从他之前针对我,又和大辽宋施宇种种关系来看,他应该和大辽关系匪浅。” 陆霁清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将自己派人在大辽查到的事情告诉她。 姜永宁对他心生芥蒂,他说的未必可信,只有她自己查到的才回信。 姜永宁思衬了片刻,并没有完全相信陆霁清的话。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信了,林北辞背后依靠的不是大梁。 只是她有一点不确定,林北辞到底是想自立为王和大辽合作,还是心里已经臣服了大辽? 姜永宁火气消了大半,凝望着陆霁清,“让你去户房,是让你好好算账,不是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况且你在察觉到账目有问题后,为何不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知本宫,又或者你是想要借助这件事来拿捏林北辞,或者是对付他?” 陆霁清心里微微刺痛,事到如今,她依旧袒护林北辞。 难不成不管林北辞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袒护他吗? 姜永宁又问:“你一定是用你查出来的东西威胁了林北辞,让他恨不得想要杀了你,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在你身上戏耍似的划了几道。” 说着姜永宁忽然冷笑,抬起陆霁清的下巴,在他白皙的脸上揉了一把。 “明明威胁了林北辞,事后又故意跑到我的面前,露出身上的伤,趁机告他一状,你这样两边下注,未免过于无耻了一些吧。” 第167章 受伤了 “我没有。” 姜永宁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思衬间,陆霁清猛地起身,扯开了缠在腰间的厚重棉布,露出了如碗口大小的伤疤。 原本已经缝合好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从里面涌了出来一股接着一股。 鲜艳的红色刺的姜永宁有些睁不开眼,猝不及防的她心猛的一阵抽痛。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林北辞做的?” 陆霁清脸色苍白,唇边绽出一丝苦笑,“莫非在长公主的心里林北辞这般重要?” “不是。” 姜永宁脱口而出,怔了怔,又侧过了脸,“林北辞到底是大乾的臣子,而你是大梁的质子,你的心自然是向着大梁的,本宫怀疑你,你应该理解。” 毕竟前世,兵临城下的可是陆霁清,不是林北辞。 不管林北辞做了多么荒唐,多么无耻,多么违背忠义的事情,到底兵临城下的那个人不是他,害得自己被千夫所指的人也不是他。 陆霁清苦笑,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眼尾多了一抹红色,“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姜永宁心莫名的抽痛,“再问你一次,你和林北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将你伤得如此之重,他的手不是被废了吗?” 陆霁清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永宁见状连忙让人将孙太医叫了过来。 孙太医看到陆霁清身上的刀伤,眸光一深,他并没有问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而是手脚麻利地去除了羊肠线将伤口缝了起来。 只是脸色非常的不好看。 临走之前,孙太医道:“长公主你若真的想杀了他,何必让臣给他调理身子,直接一碗毒药灌下去,立刻就会暴毙而亡。” “倘若长公主是想要折磨他臣这里也有几种折磨人的毒药,服用过后,长则半年短则十天就会饱受折磨而死。” 姜永宁头一次被人如此质问,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雁回解释,“孙太医误会了,陆公子身上的伤与长公主无关。” 孙太医火气全消,拱手认错,“下官失礼,是下官误会长公主了。” 姜永宁抬了抬手,并不跟他计较,“依你之见,他的人是想取他的性命吗?” 孙太医确定当真不是长公主伤了陆霁清,可是如此一来,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他呢? 孙太医隐约察觉到这件事并不是自己该打听的。 “回长公主的话,从伤口来看,凶器应该是一把匕首,对方是不是想娶她的姓名看不清楚,但是陈想对方一定和他有仇怨从伤口来看,对方明显曾经试图搅动过匕首。” 姜永宁就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雁回忙搀扶住了她。 孙太医也按住了姜永宁的手腕,却被她反过来抓住了。 姜永宁红着眼睛道:“本宫命令你,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都要治好他。” 孙太医为难道:“臣无能,只能保住他的性命,治不好他的身体。” 姜永宁呼吸一窒,一股难以言说的痛苦,将她紧紧地包围。 孙太医感受到指尖下传来的剧烈振动,诧异的看向了姜永宁。 传闻长公主对这位敌国之子非打即骂,毫无感情,可如今看来,二人的关系分明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倒像是两心相悦。 “臣擅长治疗外伤,至于内伤自然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更加擅长公主,不妨等将他带回京城后再请太医调理。” 姜永宁心里升起了希望。 直到入夜时分,陆霁清才睁开了眼睛,腹部的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姜永宁听到动静,语气略显焦急,“别动。” 见他脸颊泛红,眸子却清明,心放下了一半,她将药送到了陆霁清的嘴边,贴心的拿来一根芦苇。 陆霁清张嘴吸吮,眼睛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脸上,不久后他的眼睛更亮了。 姜永宁亲自为他换了药,动作温柔,眼中泛着泪光。 陆霁清觉得自己受的伤全都值得。 正当姜永宁离开之际,陆霁清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脸上尽是不舍。 “永宁,你能不能原谅我,不要恨我了?” 姜永宁顿了顿抽回了手,坐在床头。 烛火很亮,映的两人身上暖暖的。 “你知道我恨你?” 陆霁清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 姜永宁本是随口一问,见状疑窦渐生,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就快抓住了,可是总是差了一点。 陆霁清快速瞥了她一眼,心头一松,低着头眼睛闪烁的道:“大梁和大辽对大乾虎视眈眈,我想你应该是恨我的。” 姜永宁眸子闪了闪,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恨你,不光是因为大梁,还因为你这个人,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欺骗我的感情来达到你的目的吗?” 陆霁清脱口而出,“没有。” 姜永宁就觉得可笑。 “永宁,就算是我想回大梁,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陆霁清深吸一口气,良久后才开口说:“我之前对你冷言冷语,只不过是嫉妒你有好父皇好母后,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这点嫉妒是多么的可笑,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忏悔来弥补。” 姜永宁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陆霁清这个样子。 哪怕他被逼的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求饶,他的骨子依旧是桀骜的,可现在……他好像真的知道错了。 不! 这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骗局,是以退为进。 姜永宁明明已经提高了警惕,可心还是不由得软了下来。 “你愿意一辈子做我的面首?” “愿意。” “你愿意将大梁送给我?” 姜永宁紧紧的盯着陆霁清,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犹豫,愤怒,等等表情。 可陆霁清却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不得不承认陆霁清的嘴很厉害,哪怕是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感动。 第168章 皇族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问道:“把你知道的关于林北辞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陆霁清思量了一番,直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他才慢慢的回答:“关于林北辞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姜永宁打断他的话,“那就把你的怀疑都告诉我。” 陆霁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其实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林北辞和大辽有所勾结,只是你不能确认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林北辞又为什么要谋反。” 姜永宁沉默着点头。 陆霁清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林北辞或许有另外一重身份,他不光是林侯爷的儿子?” 姜永宁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他不是林侯爷的儿子还能是谁?况且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是中间分开几年,他的容貌样子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也分毫不差。”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呢。” 姜永宁觉得他在说笑话,“这怎么可能呢?老侯爷对父皇忠心耿耿。” 陆霁清心中泛酸,如果是别人,永宁只怕早就想到了问题的所在,可就是因为对方是她的青梅竹马,她的心就乱了。 “中间或许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倘若林北辞不是有另外一重身份的话,那如何解释他和宋施宇的关系?” 陆霁清眼眸幽暗,面部轮廓绷紧了线条,“他们二人可不是合作的那么简单。” 宋施宇在大辽的身份非比寻常的尊贵,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能够让他追随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光是林侯爷儿子的这个身份定然是不够的。 姜永宁蹙眉,第一次对林北辞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光凭这些,你就怀疑他的身份是不是过于儿戏了?”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公主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大辽查一查。” 姜永宁盯着他,“以你的性子应该早就派人过去了。” 陆霁清苦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只不过是送到敌国质子,手底下人力有限,即便是我有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在这一方面,姜永宁手上能用的人远比陆霁清要多。 姜永宁玩味的挑起了眉梢,“原来你并没有查出来,既然如此的话,你是如何激怒林北辞的?” 陆霁清俊美的脸上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不过是试探了他一番罢了,是他自己沉不住气。” “你是为了试探他,所以才以身犯险,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死在他的手里怎么办?”姜永宁语速极快,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陆霁清如鲠在喉,声音降了几个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只有这样才能够试探出他的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 “他想要离间你我二人,让大梁和大乾两国争斗,最后再让大辽坐收渔翁之利。” 姜永宁狐疑的看着他,“到底是他说的还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怎么听都像是挑拨离间之言。 “自然是真的。” 明明之前还说过要相信他的,转眼间又不信他了。 林北辞一直都对陆霁清有敌意,不过一直以来姜永宁觉得是陆霁清之前的话得罪了他,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可仔细想来,林北辞明知道陆霁清是大梁的质子,却还要对他出手,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一旦陆霁清死在大乾,将会掀起怎样的血腥吗? 姜永宁看向陆霁清,“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怀疑林北辞的另一重身份是什么?” “我怀疑他是大辽的皇族。” 姜永宁眼睛瞪得更大了,几乎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你莫不是疯了?大辽皇族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大乾,还成了林侯爷的儿子。” 陆霁清自嘲一笑,“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姜永宁一噎,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即便她讨厌陆霁清,怀疑他,但是对他的能力却不得不信服。 可是这件事情听上去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大辽新帝年纪轻轻,膝下只有两个皇子,都在襁褓中,当初老皇帝在的时候,还活着的皇子一共有六位,除了登基的皇帝,其他的皇子都活得好好的。” 大辽新帝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刚登基一年并没有着急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新帝同胞的兄弟是大辽的隆王,其他的几位都封了郡王,除了在外养病的寿王,据说他自幼体弱被送到寺庙寄养多年来一直没有回过宫。 他的封号还是老皇帝临终之前取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能够长寿多活几年。 姜永宁知道陆霁清怀疑谁了,大辽的寿王。 这时,姜永宁突然想起了更重的场景,模模糊糊之中,她看到了一个人影射出了箭,陆霁清倒下,连同他身后的战旗。 大辽…… 姜永宁走了,屋子瞬间冷了下来。 陆霁清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响在室内,“殿下?” 陆霁清沙哑着嗓子,“永宁应该会派人前往大辽,让我们的人想办法协助他们,尽快确认林北辞的身份。” “殿下,您真的打算将大梁拱手相送吗?” 陆霁清脸上寒光爆射。 陆九身子颤抖,声音多了几分激动,“莫非殿下是打算利用姜永宁,等到消灭了大辽,再转头灭了大乾?” 陆霁清错愕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九道:“姜永宁如此对待殿下,可殿下依旧对她表露爱意,难道不是为了骗取她的心吗?” 陆九见陆霁清迟迟不语,以为自己才对了,对殿下忍辱负重的精神敬佩不已。 “殿下,林相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又有了星锟,其实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陆九尚且如此想,永宁呢? 前世,永宁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可他做让她失望了。 今生,无论他说什么,永宁都不信他,也算是因果循环。 可这样的话,他还能够挽回永宁的心吗? 第169章 生机 王素离开南阳郡的那一日,整个南阳郡下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大雨,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干涸的田地也湿润,万物复苏,处处可见生机。 与此同时,一直笼罩在南阳郡上空的阴霾随着阳光的日趋温暖彻底消散。 盛品兰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被雨水滋润过的南阳郡,就连空气都变得伊人起来。 “王素走了南阳郡的天都不一样了,早知道这样,应该早点让他走才是,没准还能挽回一些庄稼里的损失呢。” 盛品兰扭头和一众同僚抱怨。 众人抿唇发笑。 几日相处下来,同僚们也都了解了她的脾性。 从一开始的试探,针对较劲到逐渐折服。 盛品兰做事认真,说话做事条理清晰,处理起政务来,竟然比他们这些在朝堂混迹多年的人还要老辣熟练。 遇到不懂的问题,她也不会强撑着不懂装懂,而是会虚心求教这般态度。 私底下,几人没少惋惜,可惜盛品兰不是男儿身,倘若是男儿在官场上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盛舍人,万载已过,虽说这一季的粮食是来不及补种了,但是百姓是靠着土地吃饭的,好好经营,到了冬日里也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说话的是霍御史,庶族出身,深谙农事。 盛品兰虚心求教,“的确是应该早有准备,霍大人可有什么意见吗?” 霍御史早有准备,拿出了自己连夜准备好的计划书。 盛品兰看过后并没有着急发表意见,而是拿给众人一起观看讨论,最后将获得支持数最多的几条建议安排了下去。 姜永宁和唐御史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并没有上前打断几人。 姜永宁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的上扬。 唐御史眼中的表情就要复杂的多时而赞叹,时而惋惜,时而担忧。 姜永宁见状微微一笑,示意唐御史去一旁的凉亭。 唐御史拱手手,心知长公主有话要跟他说。 然而他其实不是很想去,可长公主在前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脸苦相的跟在身后。 到了凉亭,姜永宁屏退了伺候的人,亲自为唐御史沏茶。 唐御史受宠若惊,“长公主,这?” 姜永宁一副闲谈的样子,“唐卿不必如此拘礼。” 姜永宁将沏好的茶放在唐御史的面前。 唐御史尝了一口,“好茶,好茶。” 姜永宁眼中笑意骤减,“这两日就该回去了,南阳郡这里总要挑选出一人来主持大事,你可有好人选?” 这般公事公办的语气反而让唐御史松了一口气。 唐御史捏着胡子,略一思量,“臣觉得盛舍人倒是不错,不过她年纪轻,又是女官,只怕难以服众。” 姜永宁心有不甘,“可她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都很适合这个位置,美中不足就是年纪轻了一点。” 可年轻又不是劣势,年轻才大有可为。 若是都想朝中的官员哪样沉稳,南阳郡再过几年也发展不起来。 况且,就连唐御史这般刚正不阿的人,现在都开始说奉承的话了,盛品兰若是留在京城做官,只怕要不了多久也和他一样。 朝廷需要处事稳重顾全大局的臣子,同时也需要荣辱不惊初心不变的官员。 唐御史哪里听不出来长公主属意的人选还是盛品兰,其实他也觉得盛品兰各方面都很好,抛开年纪轻这一点不谈,她的心机见识和手段都不弱。 若是将南阳郡交到她的手里,南阳郡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公主,您提拔盛品兰为官朝中已经有很多人心存不满了,倘若再破例让她担任南阳郡郡守,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姜永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唐御史。 “唐御史,本宫记得当初你担任御史台首官的时候,曾经说过要让大大乾的吏治清明,可现在怎么如此的束手束脚?” 唐御史忙起身,“臣有愧。” 姜永宁挥了挥手,慢悠悠的道:“选官选的是能力和品行,既然与家世背景无关,自然与性别也无关。” 如此好的官员倘若因为性别而限制了她,实在是大乾的损失,也是南阳郡百姓的损失。 唐御史额头滑下冷汗来,心中焦急不已,却没有底气劝阻,只能委婉的说出心中的担忧,“长公主,女子为官不是长久之计,既然长久不了公主又何必如此费心呢?” 姜永宁心中澎湃,“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长久不了呢?就算最后,朝中一个女官都没有,起码本宫为此努力过,也不会后悔,本宫想那些敢于入朝为官的女子也定然不会后悔。” 唐御史震惊在当场。 姜永宁看着他,唐御史迎视着这对目光,也不动,也不说话,只觉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血液的运行在加快。 姜永宁再等唐御史表态。 这时,一阵微风拂面,姜永宁抬手接住了一片垂落的花瓣。 唐御史看的入神,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臣想举荐盛品兰做南阳郡新任郡守。” 姜永宁虚扶起唐御史,眼露欣赏,“唐御史,本宫替所有的女官谢谢你。” 有了唐御史的提议,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会小很多,只要稍加运作,盛品兰的位置就稳了。 “既然盛品兰要留下来,其他人也留下吧。” 说到这里,姜永宁忍不住多看了唐御史一眼,当初选人的时候唐御史应该就想到了这一点,选的人都是稳重老实的。 明明他的心里也认可盛品兰的能力,可就是迈不开第一步。 “长公主,听闻工部的崔大人在山中发现了新的矿脉,不知公主打算将此处的铁矿交给谁管理?” 姜永宁:“……” 唐御史又变成以前的唐御史了。 姜永宁无奈,“来之前,本宫答应过晋王,若是发现此处有铁矿,第一年要先紧着边关和季家军,当然唐御史若是觉得此举不妥,再商议商议就是了。” 唐御史当然觉得不妥了。 按照朝廷律法规定,所有的矿产都应该交给朝廷统一的管理,晋王凭什么直接占了一年的份额,难不成朝廷还能亏了他? 第170章 功课 姜永宁暗叫不好,先一步溜了。 一边跑一边道:“雁声,你快去给舅舅传个消息,让他躲一躲。” 雁声不解,“公主,您明知道唐御史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怎么还说了呢?” 姜永宁也懊悔不已,“这不是话赶话说出来了吗?” 她那里想到唐御史转变的这么快,明明之前还安静的跟个鹌鹑似的,谁知道现在却变成斗鸡了。 不行,她得先走一步,免得路上被唐御史念叨。 晋王前脚规划好武器的分配,后脚就收到姜永宁让他走的消息,还没等他溜之大吉,唐御史就将他堵在门口了。 晋王:“……” 与此同时,被阿姐坑了的姜洺钰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日无忧无虑的上朝,上课,批折子,玩。 王公公看着风跑回来的二人,笑眯眯的提醒,“陛下,长公主要回来了。” “……” “……” “……” 正跟孔雪薇咬耳朵的姜洺钰如遭雷劈,心虚的冷汗直流。 姜洺钰磕磕绊绊的道:“阿姐,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王公公眼中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是,今日刚收到传信,估计快了,长公主临走之前给陛下布置了几道功课,陛下还记得吗?” 糟了,这几日玩的太疯了忘记了。 阿姐走之前给他留了不少功课,他怎么做得完啊! 若是做不完,阿姐一定会罚他的。 姜洺钰不怕被阿姐罚,却怕传出去丢人。 姜洺钰求救的看向孔雪薇,“阿薇……” 孔雪薇吓了一跳,立刻摆手,“阿钰,既然是长公主留的功课你还是好好做吧,应该来得及的。” 姜洺钰垂头丧气,“来不及的,我每日要完成夫子们布置的功课,还要上朝,还有陪你玩,根本没有时间啊!” 孔雪薇很有义气的道:“我最近不用你陪我玩了,有宫女陪我就行了。” 姜洺钰却摇头,“不行,我答应过你阿爷要照顾好你的。” 他现在也就是和孔雪薇在一起的时候能放松一下,要是连这个机会都剥夺了,岂不是要累死? 看着姜洺钰失落的样子,孔雪薇于心不忍,“大不了我帮你做别的功课,长公主和阿爷的功课你要自己做。” “好。”姜洺钰破涕而笑,激动的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孔雪薇抽回手,红着脸道:“丑话说到前头,要是被发现了,你可不能把我拉下水。” 姜洺钰看着她的脸,耳根也有些发红,梗着脖子道:“你放心,朕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他还不忘提醒孔雪薇,“你写的时候字迹不要太潦草了。” “知道了。”孔雪薇觉得他烦。 “长公主回来了,我们怕是不能像现在这样玩了,你说朝廷的那些官员,会不会在你阿姐回来的时候告你的状啊!” 姜洺钰咋舌,不确信的问:“不会吧!” 孔雪薇摇头,很有经验的道:“会的,之前阿爷出门游历,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奴仆和邻居告了我不少状呢!” 孔雪薇说起了过往的心酸忍不住为姜洺钰担心起来。 王公公立在一侧看着两人交头接耳也不拦着,等二人商量好了,才跟着姜洺钰回到了宣政殿。 姜洺钰日子过得悠闲,朝廷却是风起云涌。 御史台,吏部,户部一同收手,不只要查王素这些年来的考核功绩,还要往深处查。 南阳郡的官员自成一党,朝中必有人做奸细。 方阁老亲自出马,抓了两人,另有三人自尽,顺藤摸瓜扯出了不少官员和陈年旧案。 有些人被带走调查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有些人被带走直接消失了,家人也不敢问。 午后,张阁老和方阁老来到了宣政殿。 姜洺钰正在赶功课,只想让他们快点说完,快点走,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阿姐,之前来信中提到过王素的案子她要亲自过问。” 所以还是等阿姐回来后再跟她说吧,现在赶快走,别耽误他的时间。 姜洺钰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张阁老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看到,“陛下,您是一国之君,王素的案子牵扯这么大的,陛下理应过问。” 他说的有道理,姜洺钰没办法反驳,只能暂时将功课放在一旁。 可张阁老写的折子太厚了,看完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姜洺钰不想看,直接道:“张阁老,朕还有功课没有做完,你还是长话短说吧!” 方阁老险些笑出声来,功课能有朝政重要? 可看着陛下稚嫩的脸庞,想了想,的确功课比较重要。 张阁老一一道来,一开始他以为王素等人勾结敌国意图谋反,可是随着后面查出来的事和人越来越多,他慢慢琢磨出味儿来。 本来他以为王素只是贪财,想要做一方的土皇帝,结果从和其他官员往来的收入支出等各种事情中,发现此人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看清楚他暗中拉拢朝臣的意图后,张阁老就知道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王素在南阳郡经营多年,南阳郡原本是复数之地,可以说他手中要粮食有粮食,要兵器有兵器,还有大把的钱才收买朝廷官员这么做明摆着是要谋逆。” “可就王素这个人来看,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不像是一个想要自立为帝的人,倒像是马前卒。” 姜洺钰认真的听着不太明白张阁老想要表达什么,王素背后有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张阁老,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阁老拱了拱手,“我们觉得查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不能再往下深查了。” 姜洺钰摇头,“王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若不是他的话,南阳郡也不会死了那么多人,朝廷也不会为此损失了那么多的赈灾粮食和赈灾银,应该一查到底。” 张阁老摇头,“朝中有一大半的人都受过王素的好处,继续调查下去已经毫无意义,若是陛下一定要彻查到底,反而会便宜了他人。” 姜洺钰不是幼稚无辜的孩童,一瞬间就听懂了张阁老的意思。 第171章 灭口 他犹豫了片刻,“张阁老为何要跟朕说,为什么不等阿姐回来再说。” 南阳郡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阿姐在查,就算是要结束也应该是阿姐来决定,张阁老一向敬重阿姐,不应该如此糊涂。 “臣知道长公主的性子,做事雷厉风行,定然会一查到底,必定会使得朝野动荡,会让暗处的小人做出渔翁之利。” 若是以往张阁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长公主,可眼下朝廷支撑不起啊! 张阁老道:“今年是大灾之年,朝廷大部分的银子都花在了赈灾之上,甚至还欠了不少钱,没个三两年是恢复不过来。” “眼下,最应该做的是要把握住和大梁友好往来的机会,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至于王素的这件事,大可以暗中调查。” 姜洺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罢,此案就查到这里吧。” 张阁老明显松了一口气。 姜洺钰忍不住为姜永宁辩驳,“张阁老,阿姐做事虽说雷厉风行,但也不是个不顾全大局之人,朕相信若阿姐在京城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张阁老知道姐弟二人关系好,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长公主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臣只是担忧丈公主亲眼所见灾民所经受的苦楚,怕是对王素恨之入骨,行事难免会有所偏颇。” 姜洺钰一脸惋惜的道:“阿姐,还有机会出宫,可是朕却只能待在宫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四处走一走。” 这话可把张阁老方阁老吓得不轻,二人连忙安慰皇帝。 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也出宫私访去了。 夜里,押送王素的一行人没有赶上驿站,只能在野地里休息。 一路上王素被颠簸的不轻,旧伤未愈,奄奄一息,每次众人都觉得他要死了,可他竟然都挺过来了。 求生意志非常强。 王素再一次晕了过去,负责押送的校尉查探了他的鼻息,蹙眉道:“找两个人骑着快马去前面的城镇,找一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此人是重犯可千万不要死在半路上。” “是。” 交代完,校尉又让人去四周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便放松了下来。 空气中散发着干粮的香气,又冷又硬的干粮烤过后竟然有些甘甜。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涌出来一堆人,直奔囚车的方向而去。 校尉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呼喊着上前,“拦住了他们。” 士兵们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来劫囚,迅速投入到战斗之中。 原本死气沉沉的王素却心中一喜,强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就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放弃他的,果真来了。 不多时,其中一个黑衣人闪身来到囚车前,击退了面前的二人,举刀挥舞过来。 王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 黑衣人竟然对准了他的脑袋劈砍而来。 竟然是为了杀他而来的,并不是为了救他。 电光火石之间,王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旁边躲了一下,大腿却没能幸免于难被划了一刀,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这时,校尉赶来击退了黑衣人,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接朝廷的重犯,莫不是不想活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和他打了起来。 二人在功夫上半斤八两,一时间难分高下。 王素逐渐心凉,看着不断涌过来的黑衣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庆幸,眼中只剩下了恐惧和彷徨。 很快,黑衣人借助同伴的帮助击退了校尉,大喊道:“杀了王素。” 四把刀对着囚车劈砍而来。 王素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心里的恐惧仿佛要将他吞噬,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 “铮……” 预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王素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伙人将围在囚车周围的黑衣人逼退。 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将黑衣人杀退。 王素的心情大起大落,支撑不住的倒在囚车上,身体被汗水打湿,像是死过一次。 厮杀声不绝于耳,响彻天地。 明知道敌众我寡,黑人依旧不肯离开不断地朝着囚车的方向厮杀,一直到最后一个人命丧当场。 王素恢复了不少体力,艰难的将腿上伤绑好,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 黑衣人一定是接到了那一位的死命令,定要杀了他不可。 他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结果他却这么对自己? 王素浑身发抖,脸色忽青忽紫,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不一会儿,马蹄声传来。 姜永宁端坐马背,身着一袭绛紫色的乌金云绣衫,肤如凝脂,双颊自然的泛着红晕,周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陆霁清与她并肩而立,一袭天蓝色精致长袍,长袍上没有繁杂的花纹,仿佛谪仙降临人间,气质难挡,举手投足隐约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 陆霁清先跳下了马,来到姜永宁身侧,扶着她下马。 姜永宁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没有那么差,却白的吓人,“说了不让你干来的。” 姜永宁本来想悄悄的跟上来,可陆霁清死缠烂打非要一起来,一路上着急赶略也不知道他的伤如何了。 “公主放心,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说让长公主一个人赶来,臣也不放心。” 还能表忠心应该没事。 “油嘴滑舌。” 姜永宁瞪了陆霁清一眼,越过他来到了囚车前。 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站住了脚,上下打量着王素,啧啧两声,“若不是本宫提前安排了人,这会儿你怕是已经下十八层地狱了。” 王素依旧嘴硬,“不管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姜永宁笑出声来,“他都想杀你了,你还想替他遮掩,难道就这么想死吗?”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嘛,来人把他拉下去杀了。” “是。” 王素没想到姜永宁会突然来这一招,一直到被人拖拽出了囚车,才彻底慌了起来。 第172章 求得一线生机 “公主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姜永宁不为所动。 王素语无伦次的求饶,哪里还顾得上思考斟酌,他只希望能够苟延残喘,求得一线生机。 “山里面锻造出来的铁器,具体送到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每次都送到一个地方,然后交给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王素太能折腾了,押住他的士兵半天还没有将他拖走。 姜永宁和陆霁清交头接耳起来,姜永宁关心陆霁清的身体,陆霁清很受用趁机提出过分的要求。 姜永宁看在他有伤在身的份上答应了。 王素嗓子都哑了,极力死后,“还有瘟疫,是人为的。” “停,将他拉回来。”姜永宁出声阻止。 这句话对王素来说如同天籁之音,他松了一口气,像是一条死鱼一般被扔在了地上。 姜永宁认真的看着王素,“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花媚?” “……”王素瞳孔一缩。 她怎么知道的? 姜永宁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耍花招,他还真是该死。 “王素,不要跟本宫耍花样,本宫知道的原比你想的要多。”她的声音清冷淡定,冷静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王素震惊过后,生出了一身的冷汗,“长公主竟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动手?” 这时,陆霁清让人搬来了一个木桩,示意姜永宁坐着说。 姜永宁勾了勾唇,深深的看了陆霁清一眼。 陆霁清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嘴角,他突然后退了一步。 姜永宁转头看他,“你后退做什么?” “臣若是一直跟在长公主的身边,没准长公主会觉得是臣威胁王素让他这么说的,回头又该说臣小气了。” 姜永宁无奈的摇头,“你这人……” 真是记仇! 收回视线,姜永宁盯着王素道:“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本宫对杀人没兴趣,但是对杀你挺有兴趣的。” 王素点头如捣蒜,“臣知道,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说的好了,本宫可以答应饶你不死。” “公主说话算数?” “本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王素琢磨着这句话的可信度,反正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的。 “我说。” 姜永宁淡淡一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 王素心思活络起来,莫非长公主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或许他可以以此要挟。 姜永宁哪里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以此要挟,真是该死。 “南阳郡生产出来的铁器有一大半出现在突厥人的手里,如今突厥大败,若是本宫以此为条件,顺藤摸瓜,早晚能够查到幕后之人。” 王素一听便泄气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臣从来没有见过他。” “既然没有见过他,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是恒王的人,多年来一直为恒王效力。” 恒王!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姜永宁还有些恍惚,恒王,她和姜洺钰的亲叔叔,早就被她赐了一杯毒酒,家眷也尽数流放。 因为前世,大乾都城城破的前夕,恒王为了向陆霁清投降,竟然交出了玉玺和兵符,彻底断绝了大乾的复国的可能。 所以,重来一次,姜永宁早早就将他送走了。 不过事后,姜永宁并没有让人彻查恒王的过往,她认为恒王死了,家眷流放了,追随他的人也就没有用了,日后他们必定会战战兢兢的活着。 远比她斩草除根效果要好。 现在,姜永宁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应该一查到底的,或许早就发现王素了。 “你既然是恒王的人,恒王死了,子嗣也被逐出族谱,流放苦寒之地,你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你想造反?” “不不……长公主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恒王死了,但是当年追随恒王的人还在,恒王死后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我,要我和以前一样。” 王素小心的看了一眼姜永宁,“臣原本是不想听他的,可是他的手里掌握着臣和恒王往来的明细,一旦被朝廷发现了臣免不了一死,还会连累家人,臣一个人死也就罢了,可是臣实在不忍心连累妻儿!” 王素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逼不得已。 姜永宁丝毫不为所动心中冷笑,一个在危难之际能够将自己的妻而抛下不管的人,竟然口口声声说不想连累妻儿。 “王素,不要在本公主面前假惺惺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心中清楚,对方用你和恒王以前的来往威胁你,你就心甘情愿的被威胁吗?” 王素一噎,知道长公主不是好糊弄的,“我的确心有不甘,派出了不少人前去追踪调查,但是无一例外,派出去的人全都死了,尸体还摆放在我书房的门前,事后我问起府中的下人竟无人知晓,对方手段如此高明,我哪里是对方的对手,只好听命行事了。” 其实,当初恒王死的时候王素是欢喜的,对他来说恒王并不是好主子,他连长公主都斗不过,更不用说夺取天下了。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那个人就找上门来了。 期初,王素是不想听话的,可折腾了几次也就歇了反抗的心思。 王素虽然说的很详细,但是姜永宁看得出来他有事隐瞒,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有用,有用,臣知道还知道花媚的事,花媚在长公主来之前离开了南阳郡,之前她一直都躲在南阳郡内。” 姜永宁的火气被压下了,“继续说。” “花媚的来历臣不清楚,是偶尔听到他说过大连话,将来应该是大梁人,这个女人十分的歹毒,她竟然拿活人来练毒。” 王素瑟瑟发抖,一副被吓住了的模样。 “花媚的来历本宫知道,说说我不知道的事。” 王素不敢掉以轻心,绞尽脑汁想了想,“花媚有一个女儿。” 第173章 横死 “在威胁我的人手里,对方好像是威胁花媚,要她炼制毒药,瘟疫的毒就是她炼制出来的,解药也是她制作出来的。” “唐唐的南阳郡郡守,竟然让人拿南阳郡的百姓练毒,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王素心里一寒,剩余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姜永宁攥着拳头越想越气,若不是还想从王素的嘴里得到情报,她一定现在就杀了他。 “瘟疫的如此厉害,这么说来花媚算是完成了?” “没有。”王素解释,“南阳郡的瘟疫很容易化解,只要找对了解药,幕后的人想要的是能够顷刻间取很多人性命的毒,最好能够传染人的” 异想天开,很明显,对方这么做是想要将毒用在军队中,太过于天真了,且不是花媚能不能研究出这么厉害的毒,就算是研究出来了。 又怎么能够保证不扩散不蔓延,万一抑制不住,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要死了? 姜永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林北辞真的是你吗? 陆霁清慢悠悠的开口,“南阳郡的瘟疫死了那么多人,想来有不少是被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姜永宁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王素呼吸一窒,忙道:“是,也是那个人吩咐我这么做的,他让我趁着瘟疫蔓延将城中的青年抓起来送出去,说这样正好掩人耳目。” 姜永宁冷哼一声,“一共送走了多少人?” 王素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有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全部都是青年,每个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相当于毁了五六千户家庭。 姜永宁忍了忍,实在忍无可忍,将王素一脚掀翻在地。 王素本就伤的不清,大腿还在流血,被姜永宁踹了一脚直接去掉了半条命。 这时,一位士兵上前了两步,想要搀扶起王素,却被校尉呵斥住了,“退下,长公主面前岂容你造次。” 士兵一愣,退了回去。 姜永宁压根没有注意到什么士兵,她咬牙切齿的盯着王素,“要不是你还有些用处,本宫一定让人活剐了你。” “多谢长公主饶命。”王素激灵的道。 陆霁清按住了盛怒的姜永宁,“公主,这么多人不可能凭空不见了,不如让乾天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姜永宁答应了。 王素吐了两口血,又恢复了不少,起码还有精力思考。 “除了矿山死的人,多年来你还从别的地方招人,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都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王素瑟缩了一下,看着要吃人得姜永宁,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内心不断地盘算着,倘若他真的将背后的人说出来了,按照长公主的脾气,真的能够容得下自己吗? 说不定直接将他杀了。 王素低着头,盯着一处地方发呆。 姜永宁一眼就看出他在盘算着什么,说不定是打算算计自己。 “来人,将王素留在此处自生自灭。”姜永宁说完带着人就走。 王素慌了起来,尖叫着开口,“长公主莫不是想要说话不算数?” 姜永宁顿住脚步,淡淡的道:“本宫说了,只要你将知道的全部告诉本宫,本宫会留你一条命,可是你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却不肯告诉本宫,说话不算数的人可是你不是本宫。” 姜永宁脚步不再停顿,校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一个士兵留在了最后。 王素真怕姜永宁将自己留在这里,僵硬地朝着姜永宁的方向爬了两步,“我说,我说,他就是……” 姜永宁心中一喜,可就在这时。 站在王素身侧的士兵突然举起刀,重重落下,竟然将王素的脑袋砍了下来。 陆霁清下意识的将姜永宁护在身后。 雁回雁声大喊,“保护公主。” 所有人举着武器对准了士兵,士兵毫无生路,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顷刻间没了呼吸。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校尉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完全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耳边传来了姜永宁的咆哮声,“到底怎么回事?” 校尉也懵了,“长公主,臣……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动起手来了。” 姜永宁蹙眉,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陆霁清走到了士兵的身边,在他的脸上摸索了半天,一把扯掉了士兵脸上的装扮。 “易容术。” 校尉急忙跑了过去,定睛一看,“长公主,他不是臣手底下的人,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请长公主恕罪。” “人都死了,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 王素死了,也就意味着没人指正林北辞。 难不成任由他这样逍遥。 姜永宁阴沉着脸道:“雁声,传信给晋王,让他派人将林北辞带回都城,剿匪的事情让晋王安排。” “是。” 这时,姜永宁发现陆霁清在王素的身上翻翻找找,竟然从鞋底找出了一把钥匙。 陆霁清道:“这把钥匙藏得这么深,想来对王素来说十分的重要,说不定有长公主想知道的事儿。” 姜永宁实在看不出来钥匙有什么特别的,再说光有钥匙没有锁不还是一样的吗? “光凭一个钥匙怎么查?” 陆霁清却觉得钥匙有大用处,“狡兔三窟,王素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家人妻儿还在,说不定能够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些什么。” 姜永宁点头,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家人能知道点什么了。 看着士兵的尸体,姜永宁敛着眉问:“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陆霁清道:“想来是因为没有机会,众目睽睽之下,王素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人发现,若不是长公主,刚才急于要走,对方说不定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姜永宁惋惜不已,“早知道……” 陆霁清安慰她:“即便长公主不走,只要王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也活不了。” 所以,走不走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174章 欺骗 收拾好了王素的尸体,一行人连夜启程,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林北辞。 “长公主,林侯爷说他是恰好剿匪路过此处,说想要亲自护送长公主回京城。” 马车内,姜永宁和陆霁清对视了一眼,陆霁清摇了摇头。 林北辞带了五百人,而他们不到一百人,人数过于悬殊,一旦对上只有吃亏的份。 姜永宁秀眉紧蹙,“让林北辞一个人过来,其他人留在原地。” “是。” 校尉派人将姜永宁的意思传递给林北辞。 可当他看到林北辞只身而来,身后却跟着一大群人得时候,脸色顿时一沉。 “林侯爷,长公主说了只让你一人去见驾,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还有他们这是做什么,长公主在此,还不将刀剑卸下。” 林北辞一身铠甲,右手手腕缠着一块红布,剑也放在右边的腰间,神态肆意。 “李校尉放心,面见公主的是我,我是不会带着武器的,至于他们,最近前往京城的一路时常有贼人出现,所以他们怕是不能卸下刀剑。” 李校尉皱眉。 林北辞抬了抬手,身后的人立刻整齐划一的后撤,一直到扯出了百米才停下来。 “这样总行了吧!” 李校尉依旧不放心,可林北辞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也不想和对方闹僵。 况且,听闻林侯爷和长公主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谁害长公主林侯爷也不可能。 “侯爷!”汴梁突然开口。 林北辞打断了他,“我自己去,你们留在这里。” 林北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汴梁,汴梁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李校尉正觉得奇怪,林北辞已经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雁回和雁声。 林北辞对二人不算陌生,笑着道:“长公主怎么会派你们一同来接我,莫不是怕我找不到?” 雁回道:“侯爷说笑了,公主让我二人在此等你,她正在更衣。” 林北辞挑了挑眉梢,并不奇怪。 雁声俏皮的道:“公主说了,不能在林侯爷面前失礼。” 林北辞哑然失笑,“我于公主一同长大,公主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她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 “侯爷轻声一些,公主听到了怕是要恼。” 林北辞似是后知后觉的捂了一下嘴。 等了小半个时辰,林北辞渐渐察觉到了不对,“长公主要更衣,你们怎么不陪着?” 雁回笑眯眯的道:“侯爷有所不知,如今长公主贴身的事都是陆公子亲自服侍,就连我们都闲着了。” 林北辞阴阳怪气,“是陆霁清?区区敌国质子怎么配服侍永宁,你们竟然也放心,万一他伤害了永宁怎么办,不行我要亲自保护永宁。” 雁声雁回忙上前阻止。 “侯爷放心,陆公子是不会伤害长公主的,侯爷可能有所不知,突厥人投降了,这一战中大梁和大乾通力合作,算是达成了共识,大梁有意和我朝联姻,联姻的人选就是陆公子,陆公子马上就要是驸马了,他怎么会伤害公主呢?” 林北辞脸色不虞,眉眼锋利。 雁回继续道:“侯爷,你还是等一等吧。” 林北辞眼中闪动着火光,陆霁清要和姜永宁成亲了,也就意味着大梁和大乾要合作了。 如此一来,大辽的处境就危险了。 永宁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陆霁清吗,怎么会突然答应了联姻,莫非陆霁清说了什么? 早知今日,在南阳郡的时候他就应该杀了他。 又等了一炷香的视线,马车迟迟不见动静,林北辞察觉到了不对,“永宁到底在没在马车里?” 雁声脸色一白,雁回则笑了,“公主当然在马车里。” 林北辞的眼睛停留在雁声的脸上,他骤然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掀开了帘子。 不出意外,里面空无一人。 林北辞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回过头,阴恻恻的盯着姐妹二人。 “永宁到底去哪了?” 事到如今,雁回也不再隐瞒,“侯爷,公主的确不在马车内,其实公主已经先一步回都城了。” “既然公主不在,尔等为何欺骗本侯?” 雁回摊手,“这一路上总有人意图想要刺杀公主,若是让人知道公主不在车队里,说不定会沿途追杀公主,奴婢们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还请林侯爷切不可说出去。” 林北辞脸如同调色盘,顷刻间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他重重的放下了车帘,转身回到了队伍里面。 汴梁连忙问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林北辞沙哑着嗓音,“不用了,永宁根本就不在车队里面,她早就走了。” 汴梁却道:“我们的人一路上跟着队伍,不可能看错的,长公主和陆霁清一定在马车里面。” 林北辞蓦然怔了怔,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之处。 “难不成,永宁没走,而是混在了队伍里面?” 汴梁点头,“极有可能,长公主应该是在防备着侯爷,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侯爷的身份,此时不动手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可现在动手,同样改变不了大乾和大梁合作的事,除非杀了一个,留下一个。” 林北辞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命令队伍将前面的车队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要放走,若是看到了姜永宁和陆霁清,记得杀了姜永宁,留陆霁清一条命。” 汴梁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手底下的人行动。 二人留在了最后,汴梁一脸欣慰的道:“我以为侯爷会想让公主活下来。” 林北辞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永宁和我一同长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自然是想要她能够活着,可眼下的情况,只有她死了才能够破坏大乾和大梁的合作。” “不过陆霁清的命我要定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用他的血来祭奠永宁。” 很快,李校尉等人被围住了,看着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林北辞,他脸颊抽动了一下,“敢问侯爷,为何要这么做?” 第175章 逃走 一语未落,圆脸副将便大踏步的走来,阴沉着脸道:“侯爷,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公主和陆霁清,就连雁回和雁声也不见了。” 林北辞脸上闪过不悦,没想到永宁真的逃走了。 “派人去追,他们应该跑不远。” 副将带着人分了几个方向去追。 姜永宁他们是怎么在他们的包围下逃离的,周围可都是他们的人。 不过,这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们的确已经逃走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抓到他们。 汴梁问:“侯爷,您觉得公主和陆霁清会往那个方向逃?” 林北辞环视四周,去往都城的路上他都安排了人手,乾天的人也被他的人牵制在禹州和南阳郡。 林北辞突然看了汴梁一眼。 汴梁会意让人将李校尉拉了出来,逼他跪在地上。 直到现在,李校尉才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林侯爷要造反,长公主逃走了。 李校尉尽量让自己看的不那么紧张,说不定林侯爷看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就放了他。 “长公主和敌国质子去哪了?”林北辞问道。 李校尉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 汴梁一脚踹在他的腿窝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说,长公主知道有危险抛下你们跑了,根本没有将你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你们又何必为她效忠?” 李校尉心里动摇,却不敢抬头。 汴梁正要动手,林北辞却制止了他,淡淡的道:“你最后一次看到长公主是什么时候?” 李校尉眼神闪烁,“是,林侯爷来之前。” 林北辞坐直了身子,寒着脸,神色异常凝重,也就是说永宁是知道他来了所以先一步走了。 永宁真的知道了吗? 汴梁一脚将李校尉踹开了,转身提醒林北辞,“一定是陆霁清说了什么,侯爷当初就应该早点杀了他,让大梁和大乾彻底决裂。” 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陆霁清就是一个祸害,他不应该心慈手软放过他。 “派人去追,一定要追上他们。” 汴梁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几人,“他们要怎么处置?” 林北辞轻描淡写的一句,“都杀了吧!” 李校尉前面的话没有听见,可最后一句话却看出来了,他精神一振,心都提起来了,“林侯爷是要公然造反吗?” 林北辞淡淡的道:“尔等被山匪劫杀,本侯自会为你们报仇。” 哪里来的山匪? 李校尉知道若是不反抗他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弟兄们,林北辞要谋反,不杀他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冲啊!” 众人纷纷附和。 李校尉武器被卸下了,挥舞着双拳朝着林北辞冲了过来。 就在他即将冲到林北辞面前的时候。 林北辞动手了,左手快速的抽出胯下的剑,又快速的收回。 林北辞淡淡的道:“走吧。” 汴梁看着捂着脖子死不瞑目的李校尉冷哼一声,跟了上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校尉一行人都死了,尸体也被处理干净了。 一个时辰后,派去追人的几路兵马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林北辞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她还能凭空消失? 汴梁额头上沁出了汗水,“侯爷,要尽早做决定了,再找不到姜永宁和陆霁清,我们就要考虑离开这里了。” 提到离开,林北辞心里不甘心。 可永宁到底去哪里了? 夜色撩人,林北辞一行人来到了红叶镇,是一处交通要道,无论是去都城,亦或是去往南方各大城镇,红叶镇都是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守在这里,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可以最快做出决定。 客栈内,林北辞盘膝而坐,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青鹤瓷九转顶炉,青烟袅袅。 汴梁推门而入,林北辞几乎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如何了?” “有消息了!” 林北辞眼中精光一闪,不解的问:“她到底去哪里了?” 汴梁迟疑了一下,“只找到了雁回雁声的踪迹,二人正在前往南阳郡的方向,不出意外应当是去找晋王了,要不要派人拦截?” 林北辞心里腾地一下烦躁了不少,声音阴冷,“杀了她们。” 雁回雁声是姜永宁最信任的婢女,二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查到永宁的下落了吗?” 汴梁百思不得其解,“派出去的几路人马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这两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林北辞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按理来说应该早就找到了,为何现在都没有踪迹,难道说永宁和陆霁清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隐蔽了行踪。 这时,圆脸副将敲门进来,“侯爷,属下有事禀告。” “什么事?” “下面的人禀告,是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属下开始以为二人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派人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林北辞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圆脸副将的脸,“你说我们少了两个人?” “没错。”圆脸副将被林北辞的样子震慑到了,一动不敢动。 林北辞嘴角扯了扯,“原来如此。” 汴梁也反应过来了,“侯爷,他们现在应该就在红叶镇,我这派人去找,一定能够找到他们,陆霁清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们一定跑不远。” “我亲自去找。” 林北辞右手抓起宝剑,大步流星的走了。 殊不知,就在隔壁的房间,姜永宁和陆霁清听到离开的声音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时,陆霁清捂着腹部,冷汗直冒,这会才呼出声来。 姜永宁面上严肃了几分,“你怎么样?” 陆霁清跌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姜永宁给他倒了一杯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药。 瓷瓶里面的药是孙太医准备的,一路上陆霁清吃了不少,效果不错。 没一会儿,陆霁清就觉得好多了。 烛光闪耀,仿佛为两人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薄纱,这一刻,姜永宁眼中已然没有了疏离和恨意,更多的是担忧。 第176章 你带着永宁先离开 半晌后,她做了一个决定,“你留在这里,以你的本事易容成一个普通人混过检查很容易。” 陆霁清动作极快的按住了姜永宁的手,声音充满了坚定,“永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姜永宁伤感涌上心头,眼泪早在眼角边偷偷地想跑出来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林北辞竟然去而复返。 “仔细搜。”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永宁有些绝望,还是要被找到了吗? 陆霁清打开了房间的后窗户,扫视了一眼,发现旁边两条街闪动着火把,他立刻关上了窗户,对着半空吹了个哨子。 一个身影闪现出来。 姜永宁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就是陆九了。 陆九不等陆霁清开口,焦急的道:“殿下,可以从房顶走,我这就带你走。” 姜永宁低下了头,雁回雁声不在身边,乾天也受了重伤,她身边已经没有得力的人了。 姜永宁并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重活一世难道她死的比前世还要早吗?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一直都在提防陆霁清,处处和他作对,可事情并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愈演愈烈了。 难道是她错了吗? 陆霁清斩钉截铁的道:“我一个人可以走,你带着永宁先离开。” 陆九瞪大了眼睛,浑身写满了抗拒,“殿下,她之前那么对你,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她造成的,不杀了她就不错了,怎么还想着救她。” 陆九始终记恨着姜永宁一次又一次伤害陆霁清的事。 要不是陆霁清拦着,他早就杀了她了。 这种情况就应该留下她,或者直接将她杀了,无论怎么做他们都没有什么损失。 陆霁清语气坚定,“带她走。” 陆九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姜永宁突然开口,“你的伤应该找个大夫好生医治,你们走吧!” “永宁!”陆霁清摇头,修长的手指爱怜的抚摸她的脸颊,“我不会留下你的,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护住你。” 姜永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陆霁清看向陆九,犀利的眸子摄人心魄。 陆九不愿意照做。 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永宁当机立断,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翠玉戒指,塞进了陆霁清的手里,“想办法交给洺钰。” 陆霁清定定的看着戒指,前世姜永宁也交给了他一枚一样的戒指,有了它可以调动大乾一半的兵力。 永宁嘴上嫌弃恨极了自己,可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 姜永宁做出了和前世一样的举动,但是她不后悔,要下也只有这么做,才能够为洺钰,为大乾争得一线生机。 “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回到大梁,夺取帝位,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事成之后你不要伤害大乾的子民,也不要找洺钰的麻烦。” 陆霁清恨得是她,如果她死了,或许他也不会攻打大乾。 陆霁清压着怒火,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姜永宁,还没有到认输的时候,你不准放弃。” “不用大乾的兵力我也可以夺取大梁的帝位,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甘之如饴,是我欠你的,你不用如此。” 姜永宁睁大了双眼,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 陆霁清猩红着眼睛,将戒指小心的放在姜永宁的手心里,再次吩咐让陆九带着姜永宁走,甚至不惜性命要挟。 陆九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陆霁清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哭了。 最后认命的背起了姜永宁,从窗户离开。 姜永宁回头望着窗边的陆霁清,嘴唇快速的抖动,不禁攥紧了手心里面的戒指,留下了两滴清泪。 直到人消失,陆霁清才关上了窗户,在士兵破门之际化身成为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瘸腿老人。 士兵冲进屋子里打量了他一眼,在屋子里面翻翻找找,床上,床下,衣柜里面全都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临走之前带走了包袱里面的一袋碎银子。 陆霁清颤抖着双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这时,林北辞从门前走过,余光瞟了一眼,并没有停留直接走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客栈里面并没有一男一女同时入住。” 林北辞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他们既然可以混在我们的人里面,说明他们两个会易容,准确的说陆霁清会易容,仔细找找所有男男女女全都要查清楚。” “是。” 整个客栈乱成一团,愤怒声,哀嚎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林北辞站在陆霁清的门口,看着士兵进入房间搜查。 汴梁从楼梯走了上来,余光也扫了一眼老人微微蹙眉,“侯爷,您说这陆霁清这么会易容,连我们的人都没有发现,在宫里那么长时间他为什么不逃呢?” “他能逃到哪里去,永宁早就派人盯着他,换句话说就算是他找到了机会逃出宫,又能去哪里,大梁会接受他吗?” 大梁的皇子争斗可比大辽厉害的多,毕竟大辽的新君刚刚登基,他的几个兄弟都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可大梁的皇子可正值壮年,老皇帝霸占着位置不愿意让,这个时候陆霁清回去,谁都想他死。 就在这时,林北辞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屋子里面的老人已经起身了,正背对着门口收拾东西。 或许是因为只有老人一个人住,或许是他的年纪太大了,林北辞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陆霁清趁机关上了门。 反锁上了。 眼看着士兵即将搜查到了老人的房间,林北辞却出言制止了他们,“去别的房间搜吧!” 陆霁清一定和永宁在一起,就算陆霁清会易容,也不会是眼前的老人。 不多时,第二次搜查也结束了,依旧没有两个人的身影。 林北辞嘴巴动了动,袖子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所有房间都搜查了吗?” 圆脸副将道:“除了这间房,其他房间的人都检查过了,没有人易容。” 第177章 痴人说梦 电光火石之间,林北辞想到了刚才老人的手,“把门打开。” 圆脸副将一脚踹开了门,房屋空无一人,窗户打开着。 林北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快去追,他跑不了多远。” 汴梁一声令下,所有人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林北辞一拳掀翻了桌子,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接连几次被耍,让他险些理智全无。 他冲下了楼梯,可走到一半人又停了下来,急忙往房间跑。 陆霁清正准备趁机离开,不料房门被人踹开了。 林北辞冷笑,眼中浮动着兴奋,“陆霁清你以为你能逃得了第三次吗?” 陆霁清勾了勾唇,丝毫没有死亡来临的恐惧,“林北辞我要是你,现在就骑着快马回大辽去,否则等永宁派兵过来,你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一定会走的,不过走之前你的命我也要带走。”林北辞拔出了长剑,银光闪闪,煞气逼人。 陆霁清慢悠悠的道:“杀了我,大梁会恨你,大乾也会追杀你。” “陆霁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林北辞语毕,便握着刀柄向陆霁清的心口刺了过去,眼看着刀尖要刺穿他的身体,只见后者轻轻一转,脚下足尖一点,不过瞬间便退出三米的距离。 汴梁想出手帮忙,却被林北辞拦住了。 “谁都不许动手,我要亲手杀了他。”他的声音冷酷绝情。 汴梁相信林北辞一定能够杀了陆霁清,闻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等陆霁清喘息半分,林北辞一脚飞踢过来,陆霁清歪斜躲过,却被林北辞一脚踢中了腹部,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陆霁清撞在衣柜上,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林北辞利落的转身,婉若游龙,动如脱兔。 陆霁清冷笑,“原来你的手根本就没有受伤。” 林北辞举着左手,神情得意,“我的右手的确是被伤了。” 陆霁清恍然大悟,“你擅长左手用剑。” 林北辞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为什么他受伤了,但是手底下的人依旧跟随他的原因。 陆霁清半蹲着身子,看着林北辞淡色薄唇上的笑,心里添了几分懊恼和不甘。 也罢,永宁此时应该安全了,只要永宁没事,即便是身死有又如何呢? 林北辞笑了笑,“陆霁清听说你有一个很厉害的暗卫,他怎么不出来,我猜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对吗?” 陆霁清索性坐在了地上,从容的模样看的林北辞直皱眉。 “林北辞既然我都要死了,你是不是可能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汴梁下意识的阻止。 林北辞却已经收起了剑,“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你是大辽的寿王,怎么会成为林侯爷的,你是从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林北辞勾了勾唇角,“说起来了,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光是宋施宇应该不至于让你猜到我的身份。” 陆霁清面不改色的擦掉了嘴角的血,“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林北辞点了点头,“老侯爷早年征战沙场,几乎没见过儿子的样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代替了他的儿子,当时我才六岁。” 难怪了小孩子长相差不多,更不用说老侯爷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儿子,就算是怀疑,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将他的儿子掉包。 也难怪姜永宁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这么说来,前世的时候林北辞大败也是刻意为之,他攻城的时候林北辞在什么地方。 他临死之前是谁射出的那一箭? 是他吗? 林北辞打量着陆霁清,“该你了。” 陆霁清道:“很简单,宋施宇对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是听你命令行事,像他这样的人孤高自傲,什么人能够让他听从,想来应该是比他还要尊贵的人,除了大辽皇族的人我想不到其他的,可你是大乾的侯爷,怎么可能和大辽的皇室有关系,我细细打听了一番,只有当时的六皇子也就是寿王可能了。” 其实,真正让陆霁清起疑的是前世的时候,大辽突然传出了病重已久的寿王回宫的消息,当时他一心想要报复永宁,并没有太过于关注大辽的事。 以至于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北辞知道了问题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便不想和陆霁清过多的纠缠。 他还要去找永宁。 林北辞指尖划过剑尖,剑身似有感应一般寒芒乍现,猛地向前一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怎么是你?” 乾天突然出现,单手夹住了林北辞的剑,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见林北辞完全呆住了,乾天手臂上青筋暴起,咔嚓一声,上好的宝剑竟然被折断了。 林北辞也被他踢了一脚,汴梁见状忙上前帮忙,可他根本就不是乾天的对手,康复的乾天武力更胜之前。 汴梁被乾天轻而易举的击飞。 林北辞捂着心口,不甘心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禹州吗?” 乾天搀扶起了陆霁清,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又给他塞了一颗黑乎乎的丸药。 “古太医医术高明,我的伤已经好了。”语气极为挑衅。 当初乾天是糟了林北辞的毒手才会深受重伤,本来他不想放过杀了林北辞的机会,可陆霁清受伤了,长公主一定不希望他死。 林北辞眯起了眼睛,“就凭你一个人想要带走他,痴人说梦。” 乾天背起了陆霁清,对着二人冷笑一声,“就凭你们想杀大乾公主和大梁皇子,你们才是痴心妄想。” 话落,背着陆霁清跳窗而逃。 林北辞目眦欲裂,“追上他们,把他们全部杀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陆霁清才渐渐放下心来,“你怎么来了,是永宁让你来的?” “不是长公主让我来的。” 想了想,乾天觉得这么说不太对,“如果长公主知道我来了,一定会让我来救你的。” 第178章 受伤 其实是乾一传信给乾天,让他伤好了尽快回到公主身边,这不他紧赶慢赶的来了。 还好他来了,不然就救不了陆霁清了。 陆霁清死了长公主一定会伤心的,现在好了,长公主若是知道他救了陆霁清一定会高兴的。 乾天早点见到长公主邀功,可突然发现他不知道长公主在什么地方,于是停了下来,问了一句,“长公主在哪里?” 陆霁清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乾天傻傻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陆霁清:“……” 乾一在信中也没有交代长公主的去处啊! 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 陆霁清心里为永宁捏了一把汗,乾天武艺虽然高强,可是一根筋,乾一能力不错,可惜乾天被隐藏多年青黄不接。 想要恢复曾经的地位需要时间。 雁回和雁声武功虽然不错,却是女子。 陆霁清沉了一口气,“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士兵?” “看到了,满城都是。” 红叶镇是交通要道,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叛乱,此处一定有驻军驻守,林北辞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莫不是已经控制了红叶镇的兵权。 陆霁清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快,我们去找永宁,她有危险。” 陆九带着姜永宁躲到了一处没有人住的院子。 陆九觉得短时间林北辞的人应该不会搜查到此处,放下姜永宁打算回去寻找陆霁清。 却被姜永宁叫住了。 “你一个人能够从林北辞的手里救出陆霁清吗?” 陆九猩红着眼睛,“还不是为了你?” 姜永宁心脏抽痛了一下,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他救我,我也会救他,林北辞只带了五百人,红叶镇守军有两千,只要你能将我带到驻军的地方,我就可以用长公主的身份调兵。” 陆九思来想去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带着姜永宁躲躲闪闪来到了红叶镇驻军军营。 陆九放下了姜永宁,“你答应过,一定会救殿下的。” “放心我说话算数。” 不管怎么说,陆霁清今夜豁出了性命救她,前世的账暂时放到一边,今生她不想欠陆霁清任何东西,包括性命。 姜永宁抬脚朝着驻军军营走去。 “吁……” 林北辞勒住了缰绳,士兵在他身侧跑过。 “陆霁清不重要,重要的是姜永宁。” 汴梁愣了一下,对啊,只要姜永宁死了,一切就来得及。 林北辞道:“如果我是永宁,一定会寻求官府的帮助,她一定去调兵了,我们去驻军军营。” 黑夜里,两匹黑马凶猛的踏进了红叶镇驻军军营。 守将柴将军挺着肚子跑了出来,“林侯爷,是哪一阵风将您吹来了?” 林北辞扫了一眼柴将军脸上没有来得及擦掉的脂粉,毫不掩饰的嫌弃,“长公主有没有来过?” 得知林北辞来的时候,柴将军正和几个下属在听曲吃肉,来的时候酒意还没有醒,这会儿听到了长公主的名字,顿时醒了不少。 “长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南阳郡吗?” 林北辞沉着脸,莫非永宁没有来军营? 柴将军好奇的打量着林北辞,“侯爷,您到底要找什么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一起找?” 林北辞根本就没有告诉柴将军他是在找姜永宁,只说是在找江洋大盗。 柴将军一听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立刻答应了,还想让人帮着一起找,却被林北辞拒绝了。 现在来找他,莫非是人跑了? 柴将军有些得意,不管林北辞在边关多么的厉害,这里是红叶镇,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使不出来。 “林侯爷,您刚才提到了长公主,莫非长公主也在红叶镇?” 林北辞定了定神,“没有,长公主不在此处,我只是听说长公主快回京了,算算时间可能来了红叶镇,你这里若是没有的话,想来是还没到。” 柴将军放心了,“一定没到,若是到了末将一定会听到消息的。” 永宁没来,莫非是猜到了柴将军靠不住? 不远处的山坡上,陆霁清看着安然无恙的姜永宁,心狠狠地颤了一下,“还好,还好你没有去,不然……” 姜永宁窝在他的肩窝,眼底划过温柔。 “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陆霁清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被踢了一脚,吃了药没什么大碍了。” 陆九张了张嘴却被陆霁清一个眼神逼退了。 乾天道:“陆公子伤的不轻,回去后定要好好调理才行。” 姜永宁指尖一颤,立刻推开了陆霁清,“陆霁清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陆霁清一脸心虚,“永宁,我的伤真的没有大问题,大不了我答应你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养着。” 乾天道:“他骗人,他的伤很重。” 陆霁清眼睛里的寒光变成两把利剑,向乾天直刺过来。 陆九跟着点头,难得看乾天顺眼起来。 姜永宁又气又急,将近一天一夜的逃命,让她几乎要崩溃,“你到底……”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陆霁清你到底要我怎样? 如果你想杀我,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心里不是应该希望自己死吗? 姜永宁的纠结被陆霁清看在眼里,他也明白她的想法,可有些事他无法说出口,只能轻轻的将人拉入怀中,“永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姜永宁纠结了片刻,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好。” 陆霁清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谢谢。” 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永宁两眼放光,眼睛跃动着光芒。 陆霁清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 陆九见两人抱在一起,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闪现到他的面前。 陆九冷哼一声,“你重伤初愈,莫不是以为可以赢得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今日的乾天已经不是昨日的乾天了。 第179章 追杀 陆九有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收拾不了姜永宁,区区一个手下总能收拾了吧! 乾天眼神活跃着好战因子,手掌攥成拳头,摆好了姿势,“请!” 陆九冷哼一声,左脚后退一步,马步扎的稳,目光如电。 大战一触即发。 可动手之际,却被姜永宁和陆霁清分开了,阻止了两人。 乾天乖乖听话,陆九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发泄,只能时不时偷瞪姜永宁。 陆霁清无奈,索性拉着姜永宁的手去了不远处,问:“永宁,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进去?” “我也是突然想到,红叶镇的守将柴将军和林家有些姻亲关系,虽然有点远了,但是说不定有什么关系。” 也幸好她没有进去,柴将军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她若是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姜永宁没有想到林北辞竟然连红叶镇也控制了,这么多年来他背地里到底控制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和王素一样的朝臣被他控制? 回京后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出来走动走动,一来体察民情,二来将心怀叵测的人连根拔起。 姜永宁看向了陆霁清,说起来多亏了陆霁清。 患难见真情,倘若是陆霁清是在演戏,那他演的实在是太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虚假的成分。 可如果不是在演戏的话,前世的兵临城下又从何说起? 姜永宁脑袋混乱了,她想不通陆霁清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背地里有什么算计,自己要怎么做。 “永宁,救援什么时候能到?”陆霁清一脸认真的问。 姜永宁甩掉了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东西,回答道:“如果雁回雁声没有被抓,应该和晋王汇合了,估摸着天亮之前应该能够赶到,但是林北辞来势汹汹我担心他有后手。” 林北辞公然抓捕他们,无异于是直接叛乱。 大乾一定他是留不下了。 就怕他想要玉石俱焚。 陆霁清大概猜到了林北辞的如意算盘,杀了永宁,嫁祸给他,可以直接破坏大乾和大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 同时,没有了永宁,光靠着姜洺钰怕是很难控制住朝廷。 林北辞在背地里经营多年,想要扰乱大乾的朝廷是很容易的事情。 风像只无形的大手,掀起灰沙细石,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霁清温柔将发丝别在耳后,“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姜永宁的脸颊微红,恍惚间想起了无数次的夜里,她因为朝政焦头烂额的时候,陆霁清总会出现,先对她冷嘲热讽一番,最后总是会说一句,别怕,我保护你。 每每她都感动不已,在他的怀中每每的睡去。 姜永宁摇了摇头,推开了他,声音冰冷,“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活下来,林北辞不想我活着。是为了嫁祸你,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放过你。” 姜永宁是第一人选,陆霁清是第二人选,他们都在陆霁清的死亡名单上。 说到死亡,姜永宁眼中难言落寞,“林北辞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原本想着等回到京城再处置他,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要致我于死地。” 陆霁清勾了勾唇角,虽然这么想不对,但是看到永宁因为林北辞气的不轻,他心里还有点高兴。 “你的人天亮能够赶到,林北辞一定会在天亮之前找到我们的位置,红叶镇的驻军不能信,眼下要做的是找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陆霁清话音一落,姜永宁与他一同说出了一个地方。 乾天和陆九表情怪异。 不久之后,四人来到了白日里所在的客栈。 客栈里面的客人都被下跑了,就连掌柜和店里面的伙计也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北辞一定不会想到他们会藏在这里。 回到房间后,姜永宁让乾天从房梁上取下了之前留下的药和衣服。 姜永宁抽空去洗漱一下,换了一身衣服。 回来的时候,陆九已经为陆霁清处理好伤口了。 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不断地绕着客栈察觉,却唯独没有人进入客栈搜查,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会回来。 也因此,他们可以自由的在房间里活动。 姜永宁望着窗外穿着大乾衣服的士兵,紧紧的攥着拳头,“他们都是大乾的士兵,却被林北辞蛊惑和朝廷为敌,真是可恶。” 陆霁清按住腹部微微蹙眉,手心里赫然一片血红。 察觉到姜永宁的视线,他忙收回了手,端起茶喝了一口。 陆霁清道:“林北辞说他是大辽的寿王。” “是林北辞亲口说的?他其实是大辽的寿王?” 陆霁清知道姜永宁一时间难以接受,“是他亲口说的。” 说到这里,陆霁清瞥了一眼陆九和乾天。 陆九阴沉着脸出去了,乾天纹丝不动。 姜永宁朝着乾天挥了挥手。 房间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姜永宁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陆霁清有一肚子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不由得嘲笑这样的自己,明明做好了坦白的准备,怎么突然胆怯了呢? 姜永宁并没有注意到陆霁清的紧张,其实也有问题想要问他,“要不我先说吧!” “好。” 姜永宁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紧握,嗓子带着一丝沙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霁清挑起了眉梢,“你呢,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大家?” 姜永宁一愣,“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是长公主,有事情隐瞒很正常。” “我是敌国质子,有事隐瞒也正常不是吗?” 姜永宁无法反驳,他们之间都有秘密,又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我再问你,你让人筹集粮食送到了常将军的手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说是为了我?” 陆霁清认真的看着姜永宁,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不能是为了你,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吗?” 姜永宁心里泛起了波澜,她冷笑着开口,“为了我,还是为了取信于我?” 第180章 被人算计 陆霁清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眉眼间似乎有什么苦衷。 姜永宁心想他能有什么苦衷? “永宁你相信来世今生吗?” 姜永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你?” 她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陆霁清,脸像是个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红,一会黑一会白。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她才缓缓的坐下。 陌生的看着对面的陆霁清,“你莫非是……” 陆霁清突然抬起了眸子,薄薄的嘴唇,浮出弧角完美的笑意,“永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同样的问题,没有咄咄逼人,没有阴谋诡计,有的只是真心实意和殷殷期盼。 “果然……” 姜永宁指尖颤抖,缓缓端起茶喝了一口,却依旧无法冷静下来。 陆霁清和她一样重生了。 “过去是我被仇恨迷糊了双眼,如今老天爷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永宁……” 姜永宁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心乱了,她斟酌了一番道:“既然你和我一样,为什么你不在第一时间回到大梁?” “以你的本事,应该有办法从你的兄弟手里夺得皇位,没必要在我的裙边摇尾乞怜。” 姜永宁声音清脆冷酷。 陆霁清浅笑着,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我随时都可以走,可那样的话你我势必会走的对立面上。” 的确,倘若陆霁清走了,她一定会用尽手段和心机要让他付出代价,不死不休。 所以,他是为了她留下来的,为了弥补前世犯下的错吗? 姜永宁紧张地搅了搅手指,不敢直视陆霁清的眼睛,“前世你骗了我,害了我,害了大乾,谁知道你这辈子是不是也这样想?” “永宁,抛开你我之前的情感不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我当年到底是被何人算计了吗?” 陆霁清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趁机表白,倒是让姜永宁松了一口气,她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重生而来的陆霁清。 “我死了之后,你是不是成为了天下的主人?” 陆霁清摇头。 姜永宁眉眼颤了颤,梦里面看到的一切莫非是真的? “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得到天下吗?” 陆霁清看着她,他死的时候永宁的身体都僵硬了,所以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很正常。 “你死后,我也被人射杀了。” 亲耳听到陆霁清说自己被人射杀了,姜永宁想她应该是开心的,可她并没有反而有些心疼他。 费劲了一切心思好不容易就要得到天下了,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算计了,他也算是可怜。 姜永宁随即又一想,他有什么可怜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没准是老天爷看不过他害死自己,找人害死了他。 姜永宁压制不住嘴角上扬,“你知道是谁害死了你吗?” 陆霁清带着玩味的看着她,“怎么,知道我被人害死了你就这么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恶有恶报。” 陆霁清被噎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死了,我也死了,你心中的恨意可少了一些?” 姜永宁想了想,“你是被人害死的,又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依旧恨你,不过你今夜用性命救了我,也算是两清了。” 话锋一转,“你欠我的还清了,可是你欠大乾的却还不清,若不是因你一己私欲,大乾也不会深处水深火热之中。” 陆霁清不可否认,“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什么没有想好,不过姜永宁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你既然能够查到林北辞的真实身份,这说明你手里除了陆九以外,还有许多得力的人。” 陆霁清没有否认,“他们很早之前就跟随我了,如今也不过是比你的乾天组织强了一点。” 姜永宁磨了磨牙,“乾天不过是因为多年没有启用,有些生疏罢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姜永宁又道:“我手上的乾天虽然比不上你手上的人,但是大乾远比大梁的朝局要稳定,起码大权在我和洺钰的手里,不像你在大梁毫无地位。” 陆霁清没说话。 姜永宁自觉找回了一些场子,心情尚佳。 林北辞的心情就不美好了,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还没有找到两个人。 这时,探子传回消息,“主子,晋王正带着一队人朝着红叶镇的方向而来,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姜永宁和陆霁清还没有消息吗?” 汴梁愁眉紧锁,“说来也奇怪,两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手底下的人都快掘地三尺了也没有将人找到,我才他们一定是躲到了一个我们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汴梁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是什么地方? 林北辞双手抱肩,重复了一遍汴梁的话,“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是吗?” 想不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哪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汴梁试探的道:“难道是城门口?” 林北辞双眼微眯,“不是,是客栈,他们一定就躲在客栈里面。” 客栈内,姜永宁话音刚落就被陆霁清打断了,“不对。” 姜永宁也发现了,“奇怪,外面的声音好像小了许多。” 二人察觉到了不妙,携手离开客栈,林北辞赶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空了,可是桌子上的茶还是热的。 “他们一定没走多远,追。”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时不时有鸡鸣之声传来。 军营中的柴将军推开了怀中的美人,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营帐,“怎么回事,没听到练兵的声音呢?” “将军,您忘记了,昨天夜里,您将军营里面的人都借给林侯爷找江洋大盗去了。” 柴将军一拍脑门,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那个谁,你去问问人找到没有,如果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人得话说不定人已经不在红叶镇了,红叶镇可是要道,事情闹到了朝廷问起来谁都担当不起。” 士兵应声而去。 天灰蒙蒙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影,却看不清晰。 第181章 阻拦追兵,公主快跑 尤其是进了山林之后,大雾弥漫,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沟壑,甚至是万丈深渊。 陆霁清拉着姜永宁的手跑了进去,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狠狠地刺到了林北辞。 汴梁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号角声,那是紧急撤退的声音,“侯爷,晋王带着人马上就到了。” 林北辞磨了磨牙,“追。” 越往上空气越清新,视线也越来越好。 陆霁清也听到了山下传来的号角声,“再坚持一下,晋王应该快到了。” 十几个人冲上了山,即便有大雾看不清楚方向,他们依旧朝着陆霁清和姜永宁的方向包围过来。 陆九适当的建议,“殿下,要不让属下穿着你的衣服跑,雾这么大他们应该看不出来的。” 乾天眼巴巴的看向姜永宁。 陆九还能穿着陆霁清的衣服跑,可他怎么穿长公主的衣服,倒不是他不乐意,而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而且一想到他和陆九两人手牵着手跑,怎么都觉得别扭。 “长公主,属下也可以穿着你的衣服跑。” 姜永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乾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又道:“我留在这里阻拦追兵,公主快跑。” 陆九也道:“我也留下来。” 以他和乾天的能力,一定能够牵制追兵一时半刻,只要能够撑到晋王赶来,殿下就能安全了。 “不是说了,都不用留下来。”姜永宁道。 前方没有路了,已然到了山顶。 姜永宁站定了脚步,对着紧追不舍的林北辞扬声道:“林北辞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取我的性命吧!” 林北辞从暗处跑了出来,只微微气喘,视线在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扫过,拧着眉道:“永宁,你知道的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是你逼我的。” 姜永宁觉得好笑,“说的好听,从很久以前你就心怀不轨,说什么不想杀我,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罢了。” 乾天站了出来,“想要杀公主先过我这一关。” 林北辞冷笑连连,“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过你不成?” 乾天摊摊手,“你本来也打不过我,我们又不是没有打过。” 林北辞:“……” 陆九不知何时站到了乾天的身边。 林北辞看着如同哼哈二将一样的两人,嘴角的冷笑更浓,他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下一瞬猛地放下。 一道道箭矢朝着二人袭来。 陆九下意识的足尖点地想要腾空跃起,可想到身后的陆霁清,只能稳稳的站住脚跟,绝不后退一步。 乾天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无数的箭矢在他的身边落下。 身后的陆霁清将姜永宁拥在怀里,时不时打落一两支漏掉的箭矢。 “放箭。”林北辞怒喝一声。 越来越多的箭朝着他们袭来。 陆九擅长逃走,招式上以闪躲为主,可他不能逃,因此行动上有些束手束脚,没多久就被射中了大腿和手臂。 陆九倒下了,乾天的压力骤增。 很快,乾天也被射中了,相继倒在了地上。 “停。” 林北辞抬起了手,看着不能行动的陆九和乾天,滋滋两声。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乾天折断了插在心口的箭矢,啐了一口,“有本事我们单打独斗,背地里放冷箭算什么本事?” 陆九道:“就是。” 林北辞并没有接两人的话,目光放在了姜永宁的身上。 姜永宁站的笔直,陆霁清却渐渐地俯下了身子,一路奔跑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微微喘着气,手心湿滑,若不是被姜永宁牵着,怕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山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嘶吼声。 姜永宁嘴角勾起了笑意,“晋王的人很快就会到,光凭你和你手底下的这几个人,就算是杀了我,你们也跑不掉。” 林北辞不为所动,“只要有你在手,晋王一定会妥协。” 姜永宁拧着眉,“你应该清楚我的性子,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让自己落在你的手里,趁着还有时间我劝你还是赶快逃走吧!” 林北辞犹豫了片刻,陡然射出了藏在袖中的暗箭。 这时,陆霁清用身子挡在姜永宁的身前,反手一握将背后射来的暗箭握住。 姜永宁心跳漏了半拍,定定的看着陆霁清。 陆霁清回以微笑,转身看着气急败坏的林北辞。 “林北辞,永宁对你不薄,即便知道你和大辽暗中来往,她也主不过是禁足了你,并没有伤害你,就连你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抓起来,如今你却要杀了她,你良心真的能够过得去?” 林北辞不敢去看姜永宁的眼睛,“还不是因为你,倘若你不告诉她我的身份,我和永宁一辈子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霁清耳朵竖了起来,嘴角微勾,“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和永宁提起过你的身份,你想啊,你的身份我不过是猜测罢了,就算是我和永宁说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永宁是断然不会信的,说不定还会怀疑我故意栽赃你。” 姜永宁耳根发烫,说的她怎么好像一个昏庸的人一样。 即便没有陆霁清她也早就怀疑林北辞了,只不过她没有陆霁清那么大胆竟然怀疑大辽皇室。 姜永宁问林北辞:“林北辞,王素是你的人,是你一直在指使他,恒王应该和你也有关系,你一直在边关,像是王素这样的人应该是恒王在联系。” 林北辞嘴巴动了动,“没错,我和恒王的确有合作,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先杀了恒王,我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和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么说来,恒王是真的该杀。 可惜的是当初姜永宁是因为恒王给陆霁清打开城门一事才杀了他的,并没有彻查到底。 倘若,当初她能多几分心思彻查到底,也就不会被林北辞追着满山跑了。 汴梁大喊着跑了过来,“侯爷,不好了,晋王带着人杀来了,快跑吧!” 林北辞不甘心再次对准了二人,姜永宁欲上前却被陆霁清紧紧的护在身后。 第182章 平安 姜永宁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心焦的不行,她想上前却被陆霁清护在了身后。 “陆霁清不用你护着,我也是练过武的,他未必能够射得中我。” “你不能死。” 林北辞拉弓如满月,一会对准陆霁清一会对准姜永宁。 姜永宁和陆霁清还在僵持,“陆霁清,就算是你舍身护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陆霁清艰难的开口,“我知道,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少怨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我也愿意付出生命。” 姜永宁眼睛发涩,她强忍着泪水留下来的冲动,想用力推开陆霁清,可他就好像有千斤重竟然纹丝不动。 姜永宁气的哽咽了,“你的伤还没有好,没有我灵活,我能够躲得过去,你躲不过去的。” 陆霁清察觉到了危险袭来,“躲不过去我也不会让你受伤。” “既然如此,你们一起下地狱吧!”林北辞说完松开了手。 一道利箭破空袭来,正对准了陆霁清的心口。 姜永宁大声呼喊,箭矢在她的瞳孔里迅速放大,陆霁清突然转身抱住了她,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永宁,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无憾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姜永宁再也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陆九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武器扔了出去。 箭和武器在空中撞到了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陆霁清和姜永宁浑身一震,二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陆九。 陆九嘴角扯着猩红的笑,“殿下。” 林北辞不甘心竟然没有射中,再次瞄准了二人。 姜永宁瞅准了机会,一脚踢在陆霁清的腿上,陆霁清跪了下来。 姜永宁却绕道了他的背后,撑开了双手,“林北辞,晋王马上就要到了,就算是你杀了我也无法嫁祸给陆霁清,何必呢?” 林北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永宁我不想和你为敌,杀你也不是我本意,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陆霁清,我就放过你。” 陆霁清眉眼动了动。 朝阳升起,一道橘红色的光照在姜永宁的身上,仿佛是一道保护屏障,将她牢牢的锁住。 林北辞站在暗处,盯着闪闪发光的姜永宁,渐渐地拉满了弓,永宁,这是你逼我的! “嗖……” 破空的声音传来,姜永宁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后。 陆霁清没事。 林北辞却踉跄的倒在了树上,肩膀上插着一支箭。 “侯爷?”汴梁忙围了上去。 对面山头上,手中的弓正好放下。 姜永宁看到了晋王,大喊道:“舅舅!” “长公主莫怕,舅舅来了。” 说着,晋王对准了林北辞再次射出了一箭。 林北辞弯腰躲过,被手底下的人带着跑了。 姜永宁盯着林北辞逃离的身影,冷冷的下令,“追,无论如何都要抓到林北辞,死活不论。” 陆霁清勾起唇角,好一个死活不论。 “陆霁清?” 陆霁清倒在了地上,模糊间看到姜永宁一脸惊慌失措的抱起了他。 房间内,烛光明亮,桌子上正缥缈着青烟。 是客栈里他们的房间。 陆霁清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回来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他突然记起了在山上发生的事情。 “永宁!” 姜永宁推门而入,看到陆霁清起来连忙上前,“你快躺着别动,你的伤口裂开了,孙太医刚给你清理完,若是再裂开他说他就不管了。” 陆霁清才意识到腹部一阵刺痛,原来是重新缝合了伤口。 “林北辞呢?” 姜永宁眼神暗淡了几分,“晋王射中了他一箭,追杀的时候他受了伤,可惜还是被他给跑掉了,不过他的一条腿应该是废了。” 晋王出手向来是狠辣,尤其是面对敌国的人,他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用的箭矢上涂抹了毒药,林北辞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就必须砍掉一条腿。 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他一下。 姜永宁对着陆霁清说:“我已经传信给洺钰,正式发布海捕文书捉拿林北辞,同时宣布他的真实身份,刑部和吏部和彻查和他有所往来的人,大理寺也会重新调查和恒王有关系的人。” 陆霁清全身疼的厉害,往日里受了再多苦都不会喊疼的他,对着姜永宁喊出了疼。 惹来了姜永宁一阵心疼。 “孙太医在给你熬药,喝了药你就会好一点。”姜永宁看着他道:“你救了我两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对了你还需不需要天灵草?” 陆霁清快速的看了一眼姜永宁,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放心了不少,“不,不用了,天灵草陆九已经在宫里面找到了。” 姜永宁并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宫里面的事情就没有能够瞒得过她的。 陆霁清也怀疑过陆九找到的天灵草是不是姜永宁故意给的,现在得到了证实。 “陆九昨夜也救过我,他宫中盗宝的事情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说你想要什么了。” 陆霁清弱弱的问:“想要什么都行?” 姜永宁表情有几分不自然,“是。” “我想做你的驸马。” 姜永宁压住了上扬的嘴角,好奇的问:“为什么不是王妃?” 陆霁清自嘲一笑,“我哪有资格让你做我的王妃,况且我不想回大梁了,我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姜永宁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你愿意放弃大梁的皇位,你愿意放弃跟随你多年的人?” “愿意。” 陆霁清纠结过,可再也不想失去永宁了。 姜永宁垂下了眸子,“这两日你好好的养着,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回宫。” 陆霁清问:“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姜永宁径直起身,冷冷一笑,“陆霁清你欠我的命还了,我可以跟你重新来过,可是想让我重新接受你,要看你的本事。” 陆霁清挪动着身子,“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你重新接受我?” “我说了看你的本事。” 陆霁清低头,若是一件事或者一句话就可以挽回的话,当初永宁在城楼上跳下来岂不是成了笑话。 第183章 回来 中秋八月,一场细雨绵绵过后,姜永宁一行人总算是顺利到达京都了。 前一日,姜洺钰下令着礼部安排迎接长公主回宫的事宜,光是迎接的銮驾就准备了一整副。 皇帝年幼,后宫也没有皇后,按照祖制长公主回宫只能用半幅銮驾。 姜洺钰却坚持用一整副。 礼部尚书觉得于礼法不合,在寝宫前苦劝了三个时辰,却连姜洺钰的面都没有见到。 礼部敢怒不敢言,求到了张阁老面前。 张阁老见怪不怪,“陛下和长公主一母同胞,姐弟二人的感情非比寻常。” 礼部尚书跳脚,“陛下和长公主的关系再好,也不能越过了礼法啊!” “陛下尚且年幼,偶尔出格一次也无妨。” 礼部尚书见张阁老话里话外都袒护长公主,忍不住问:“张阁老,陛下年幼你我才更应该规劝着才是,难不成一直任由陛下胡作非为吗?” 张阁老沉下了脸,“陛下何时胡作非为过,陛下不过是给了长公主整幅的銮驾,长公主为朝廷做的事情,难道不值得一副銮驾吗?” 况且不给銮驾,难不成给其他的赏赐吗? 长公主已经是监国公主,再想封赏就是封地和实权了。 与其给这些不如给銮驾。 銮驾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没有半点实用,可其他的封赏就不一定了。 张阁老的心思无法直接言明,礼部尚书无法反驳,气得脸色铁青,“老臣不是说长公主不配,可这么做到底有违礼数,张阁老话里话外袒护长公主,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张阁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本阁老做事向来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陛下,尚书大人若是觉得陛下这么做不合礼数,大可以和陛下去说。” 说完,拂袖而去。 礼部尚书在原地运了运气,冷哼一声也走了。 不过,礼部尚书冷静下来后并没有去找陛下,他倒不是怕陛下,而是张阁老的态度有问题,张阁老向来注重礼数,这次却一反常态袒护陛下,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礼部尚书很快就想到了张阁老这么做的目的,于是不再劝阻陛下,着手准备起来。 姜洺钰都做好和礼部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了,礼部竟然答应了。 “王公公,你说礼部的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呢?” 答应的太快,让姜洺钰怀疑礼部莫不是有其他的算计? 礼部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说起道理规矩来一套一套的。 王公公知道礼部尚书去找过张阁老的事,心里明白大概是张阁老的意思。 “估计是知道陛下和长公主姐弟情深,不想破坏吧!” 姜洺钰重重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这些人也真是的,朕和阿姐关系好想给阿姐体面,他们怎么就看不过眼了呢?” “再说阿姐做了那么多整幅銮驾怎么了,要我说应该给阿姐封地才好呢!” 王公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 好在守在门口的是他的两个徒弟。 “陛下可万不可这么想,如今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不满长公主权势滔天了,若是陛下再给长公主封地,这不是明摆着给长公主找麻烦吗?” 姜洺钰笑脸纠结着。 王公公又道:“再者,长公主若是有了封地怕是就要去封地了,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够见得到陛下,陛下难道就忍心吗?” 姜洺钰打了一个激灵,对着王公公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能让阿姐离开京城,阿姐一辈子留在朕的身边才好呢!” 王公公笑的见牙不见眼,陛下和公主姐弟情深是好事,可是谁知道再过几年这份感情会不会变? 为了迎接阿姐回京,姜洺钰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迎接。 姜洺钰本来是想着去城门口迎接的,可张阁老一行人说什么都不答应,毕竟不久之前发生后当街行刺的事情,万一有人在途中行刺怎么办? 姜洺钰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宫门口迎接。 巳时一到,姜洺钰就有些激动的跳下了御撵,不顾形象的跳了起来,依旧没有看到使团的影子。 “王公公,你派人去问问阿姐到哪里了?” “是。” 王公公连忙让人去打探,小声的提醒陛下注意形象。 姜洺钰注意了,不跳了,却忍不住来回走动,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 张阁老张了张嘴,却方阁老按住了。 “这几个月陛下表现尚佳,再说今日长公主回来,陛下高兴了一些,有些得意忘形也情有可原,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扫兴了。” 张阁老看着姜洺钰喜形于色的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算了,等过几天再建议陛下吧! 等了半个时辰,姜永宁一行人终于在禁卫军的簇拥下进宫了。 姜永宁乘着整幅銮驾,看着鳞次栉比的街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未归,都城比之前热闹了不少,添了不少生面孔。 看样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洺钰将灾民安置的很好。 “拜见长公主!” 姜永宁在众人的跪拜下,走下銮驾,对着姜洺钰行礼,“参见陛下。” “阿姐,快快起身,快让朕看看,阿姐你瘦了,也黑了一点,阿姐一定吃了不少的哭,真听说林北辞那个贼子竟然在半路伏击阿姐,阿姐有没有受伤?” “……” “……” 姜洺钰直接来了一个关爱十连问。 姜永宁温柔的看着他,也不打断他。 几个月不见,弟弟长高了一点,人看上去比之前更稳重了。 等他问的差不多了,姜永宁才回答:“陛下放心,我一切都好,没有受伤也没有吃苦。” 姜洺钰不信,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姐,没事就好。” 姜洺钰心疼阿姐,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怎么会不苦呢,阿姐说不苦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阿姐做了这么多,他们竟然还不让他用整幅銮驾接阿姐回宫,真是岂有此理。 姜洺钰端起身子,轻咳一声,“阿姐和使团长途跋涉辛苦了,回宫休息吧!” 第184章 复盘 姜永宁的确有些累了,可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不急,本宫有事要说,去宣政殿吧!” 关于南阳郡和林北辞的事情总要说清楚,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要了解一下。 这时,陆霁清被人搀扶着从銮驾上走了下来。 众人才意识到他也在。 姜洺钰在信中得知陆霁清舍身救姜永宁的事,虽然怀疑他不坏好心想要拐走阿姐,但是他救了阿姐是事实。 “陆公子辛苦了,来人用轿辇送陆公子回去,吩咐太医院好生照料。” “是。” 陆霁清披着头蓬谢过姜洺钰的恩典,和姜永宁眉眼一番后才离开。 不少官员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转动。 若是换做寻常的女子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姜永宁却没有。 她反而有些享受,甚至有些高兴。 “长公主,陆霁清怎么会在上面,他可是敌国质子。”有御史忍不住开口。 姜永宁淡淡的道:“本宫知道他是什么人,不需要你提醒。” 御史碰了个钉子。 姜洺钰紧接着道:“陆霁清对阿姐有救命之恩,阿姐这么做也是不想落人话柄罢了。” 姜永宁眼中闪过笑意,没想到她出去了一趟,阿钰竟然硬气了不少。 到了宣政殿,姜永宁让唐御史代替她讲述了南阳郡的事,着重讲盛品兰代替南阳郡守后,南阳郡的变化。 不少人听着连连点头,对于盛品兰的做法很满意,当然也有人质疑她女子的身份。 可看了眼姜永宁身侧的嘘寒问暖的陛下,众人又打消了念头。 陛下和长公主关系不好他们头疼,关系好了更让人头疼。 姜永宁用杯子挡住了视线,余光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嘴角微勾。 唐御史介绍完了南阳郡的现状,又提起了王素和林北辞等人。 林北辞意图谋杀长公主的事情,早就传回了京城,众人好奇的是: 他是不是真的谋反了? 他为什么谋反? 他行刺长公主一事是不是真的? 唐御史合上了公文,行礼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永宁的精力恢复了少许,一脸沉痛的道:“关于林北辞的事情,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现已经查明他就是大辽新君的弟弟寿王。” 此言一出,引发了一片惊呼。 “长公主,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林北辞怎么可能是大辽的寿王呢,他又是怎么成为林侯爷的?” “此事说来话长。” 路上的这段日子,陆霁清和姜永宁动用了双方的人彻查了林北辞的身份,算是将林北辞的来历查的一清二楚了。 林北辞也就是大辽的寿王,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大辽的老皇帝让他以为国祈福为由出宫养病。 大辽的皇族中有人不想寿王活着,于是派人前往寺庙杀人,寿王的手下带着他一路逃亡,在边关的时候遇到了老侯爷的夫人。 当时,老侯爷常年领兵在外,儿子出生后只见过一两面,寿王的人为了躲避追杀,干脆杀了老侯爷的夫人和家丁,等到老侯爷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假扮林北辞的寿王。 后来,林北辞被当做是老侯爷的儿子送回了都城,皇帝怜惜他年幼,时不时将他接进宫照顾。 没几年,老侯爷身染沉疴命不久矣,林北辞在大辽的势力也找到了他。 为了能够早日回到大辽,老侯爷死后,林北辞请命前往边关,表面上是对抗大辽,实则是与大辽暗中往来培养势力。 姜永宁还查到林北辞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多多少少都有问题,多年来他一直偷运粮食铁器给大辽。 以至于大辽的兵马日益强大,大乾的底子却险些被挖空。 不光如此,林北辞竟然丧心病狂的用活人练毒,南阳郡的瘟疫就是他的手笔。 “长公主,据臣所知南阳郡的瘟疫是一个叫做花媚的女人弄出来的,此人是大梁花家的人,会不会和大梁有关系?” 开口的是坐在末尾的一名官员,因为离得有点远姜永宁看不清他的脸。 “花媚的确来自于花家,不过她的的确确是在为了林北辞办事,这一点本宫已经证实了。” “听闻长公主此次前往南阳郡身边还带着大梁的质子,孤男寡女同生共死,长公主会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袒护大梁?” 姜永宁微微蹙眉,花媚的事情她让乾天封锁了消息,此人是如何知道的? 姜洺钰一听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胡说八道,阿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们这么污蔑当朝长公主到底是何居心?” 姜洺钰声音洪亮,稚嫩的五官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势,隐隐透着一股少年君主的气势。 说话的官员被吓得跪在了地上,“臣不过是担心长公主被大梁质子蒙蔽罢了!” “阿姐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大梁的质子蒙蔽,我看你分明是包藏祸心。” 姜洺钰冷哼一声,“来人,将这个污蔑长公主的小人给朕拉下去严加审问,日后若是再有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污蔑长公主,朕决不轻饶。” 姜永宁一脸欣慰。 姜洺钰察觉到了阿姐的目光,心里更美了,他终于有机会护着阿姐了。 看着同僚被拉了下去,之前没站出来质疑长公主的官员不由得暗自庆幸。 方阁老悄悄的拉了拉张阁老的袖子,“陛下对长公主如此的袒护,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上下一心,总比互相猜疑要好。” 方阁老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况且长公主做的的确是于国于民都好的事情,陛下若是任由旁人攻坚长公主那才是昏君呢! “长公主,花媚如此歹毒,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姜永宁道:“花媚不知所踪,本宫已经修书给了大梁花家的人,他们说会派人去处置花媚,届时会给大乾一个交代。” 方阁老问:“长公主,林北辞可是死了?” “晋王废了他一条腿,可是还是被他给跑了。” 人虽然没有死,可是废了一条腿。 也就意味着他日后不能再上战场,对于大乾来说也算是好事。 第185章 议亲 他这样回到大辽面对他的未必是多好的境遇,说不定会因为没有价值被清算。 眼下大乾和大梁处在合作的阶段,大辽为了不和两国结仇,做个样子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不少人的眉心松开了,自觉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姜永宁又提起了王素,“王素曾经是恒王的人,恒王死后,曾经追随他的人被林北辞威逼利诱为他做事。” 满朝文武或许还有他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 张阁老愁眉不展,王素死后姜永宁快马加鞭的传信回来让刑部彻查恒王一案。 涉案的人高达两百余人。 算上被牵连的起码有上千人,如果都要彻查的话,牵连的人怕是两万不止。 姜永宁目光犀利的扫了一眼众人。 “本宫知道,你们当中曾经有人和恒王来往密切,甚至有的人和王素一样被林北辞的人威逼利诱为他办事。” “本宫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三日内主动投案,本宫保证既往不咎,如若日后查出来,抄家灭门绝不姑息。” 人群中有几人瑟瑟发抖。 姜永宁看了一眼雁回雁声,二人立刻将几位大人的名字记录下来。 姜永宁又道:“林北辞在我朝潜伏这么多年,背地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抓到他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朝臣们连忙起身附和。 姜永宁又了解了近期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无非都是一些小事,唯一的大事就是和大梁联手对付突厥的事情了。 目前,和大梁的合作事宜还在保密的中,因此姜永宁只留下了几位老臣子。 张阁老起身拱了拱手,“长公主,大梁和突厥的使团大概会在十月初入京,臣已经让礼部的人着手准备了。” “大辽说不定也会派人前来。”姜永宁提醒道。 姜洺钰噘着嘴道:“林北辞就是寿王,他害的大乾这么惨,大辽竟然还还意思派人过来,不怕朕杀了他们吗?” 姜永宁言笑晏晏,“万一大辽国君将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或者直接说大辽的寿王早就死了,或者另有其人呢?” 姜洺钰张了张嘴,还能这样? “无耻。” 国与国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耻。 姜永宁让礼部的人着手准备,礼部尚书一口应了下来。 “大梁出使的人选可决定了?” 张阁老道:“不久之前刚得到了消息,大梁此次前来的使臣是大梁的四皇子还有大梁林相的长子林燮。” 大梁的四皇子是嫡子,也是目前大梁国内最受宠的皇子,有手段有心计,在大梁国内有不少的追随者,大梁让他来大乾,来者不善啊! 至于林相的长子林燮? 不出意外应该是陆霁清的人。 前世,陆霁清回到大梁后,最强有力的敌人就是这位四皇子。 陆霁清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若不是突发疾病,暴毙而亡,说不定也不会那么快坐稳皇位。 不好对付啊! “让人盯着使团的动静。”姜永宁想了想,又问道:“突厥也派了人前来,都有什么人?” 前世,突厥占领了边关数座城池,屠杀了不少大乾的子民,甚至有突厥人拿活人祭祀,手段之毒。 如今,他们虽然将突厥打败,但是谁知道突厥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同样不得不防。 “突厥派来的是一位突厥公主和一位王子,那位突厥公主的年纪和陛下年纪相当。”张阁老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姜洺钰。 “咳咳……” 姜洺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冲着他来的? 姜洺钰求救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抿了抿唇,“尔等有何建议?” “不如为陛下早些定下亲事,一来绝了突厥人的念头,二来也安民心。” 一年多来,有不少人上书想让陛下早点定下亲事。 谁都看得出来,长公主属意的人选是孔大家的孙女。 孔大家的孙女品德兼有,才貌双全,如今住在公主和陛下也算是有少年的情谊,是个不错的人选。 姜洺钰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搓了搓手。 姜永宁道:“这件事容后再议。” 出来后,方阁老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张阁老,“你猜长公主会不会让孔大家的女儿做皇后?” “陛下年纪尚幼,即便是定了亲,想成亲也得几年之后,在这中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方阁老瞪大眼睛,“你是说?” 张阁老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 方阁老后知后觉的捂上嘴。 其他官员看着张阁老和方阁老凑在一起说话,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方阁老咽了咽口水,“一旦定下了皇后的位置,就会有人对孔姑娘不利?” 张阁老站住了脚步,“你们方家就没打算出一位皇后?若是有人在前面挡着,方家会怎么做?” 方阁老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难保方家其他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方家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世家了。 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呢! “你们家不是也有个小孙女和陛下年龄相当吗?” “我家孙女已经定亲了。” 方阁老错愕了一下,忍不住对着张阁老行了一礼,“张阁老对陛下真是没话说。” “你也给陛下上过课,平心而论,孔雪薇如何?” 方阁老想了想,“是当皇后的料,出身也不错,孔大家名声在外,她的孙女若是做了皇后对陛下稳固朝廷也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陛下对她有情义。” 帝后和睦,不管是对后宫疑惑着对朝堂都是好事。 方阁老像是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起来。 殿内,王公公将一众宫人打发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口。 姜洺钰紧张的立在一侧,姜永宁手里拿着的是这段时间他的功课,“策论写的倒是不错,是你自己写的吗?” 姜洺钰瞪大了眼睛,声音如同蚊子一般,“是我写的。” 姜永宁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是你写的?” 姜洺钰慢慢的低下了头,快速的瞥了一眼姜永宁的表情,咽了咽口水,“有两篇是阿薇帮我润色的,剩下的都是我自己写的。” 姜永宁将看完的功课放在一旁,“孔雪薇比你还小一岁,功课做的都比你好,你不觉得羞愧吗?” 第186章 打算 愧疚倒是没有,反倒觉得自豪。 姜洺钰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虽然写的不尽如人意,但是看得出来你用心了,看样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确有好好的做功课。” 姜洺钰咧开了嘴角,殷勤的坐到姜永宁的身侧,“阿姐,我真的有认真的做功课,南大人前几日还夸我了呢!” “南宋则?你不说我都要忘记此人了,他最近经常给你上课吗?” 姜洺钰见姜永宁感兴趣忍不住卖了一个关子,“阿姐,你想知道南大人的情况,不知你是想要知道私底下的情况,还是朝堂上的情况?” 姜永宁抚了抚鬓角,露出几分好奇来,“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了很大的不同。”姜洺钰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了传出去。 姜永宁迟疑了片刻,“说说私底下情况吧!” 姜洺钰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媒婆笑,“我就知道你关心南大人的情况,南大人也关心阿姐的情况,每次南阳郡有公文传来他都是最主动的,最积极的,哪怕是散朝了也要进宫一趟。” 姜永宁心尖一动,面上不为所动。 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来南宋则对她的情谊,南宋则样样都好,可她是长公主,成亲的人选必须是于国有利的人。 南宋则若是做了她的驸马,对于大乾来说没有多大的益处,反而会因为流言蜚语让朝堂失去以为能臣。 姜洺钰以为她没有听懂,哎呀了一声,“阿姐,南大人对你的关心你可要看在眼里。” 姜永宁收敛了思绪,“他现在身兼数职,还有功夫关心我?” 姜洺钰像是看负心人一般看着她,“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南宋则可不是在乎官职和名声的人,他是真的关心你,要不然也不会接连退亲了?” 姜永宁终于有了些许的兴趣,“南宋则退亲了?” “可不是吗?是南家的人背着他定下来的,南大人知道后亲自去了一趟女方的家里,把婚事给退了,朕问过南大人为什么要退亲,可是不喜欢女方,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姜洺钰对着姜永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姜永宁很配合的问:“怎么回答的?” “南大人跟朕说他早就心有所属了,说的时候一脸认真的看着你给朕做的风筝,他这还不是喜欢你?” “万一他看的是别的呢,一个风筝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姜洺钰还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塞了满口的点心。 “阿姐……” “我已经决定招陆霁清为驸马了。”姜永宁缓缓的道:“此次我朝和大梁通力合作,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若是想要保持合作,难免要联姻,大梁皇帝的女儿倒是有不少,和你年纪相仿也不少,与其让他们盯上你,不如让本宫和陆霁清联姻。” 姜洺钰囫囵将点心咽了下去,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阿姐,你真的想好了?” 爱意从眼角流出,姜永宁摆弄着豆蔻,“想好了。” “你不再考虑考虑别人了,比如南大人,朝中还有许多的青年才俊,任由阿姐挑选,陆霁清虽然长得不错,可是他的身份……” 话没说完,姜洺钰就被敲了一下,他呼痛了一声,满眼委屈的望着姜永宁,“阿姐!” 姜永宁语气一下软了下来,“阿钰,你知道阿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朝中的青年才俊是不少,可是不适合我,陆霁清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大梁的皇子,若是我和他成亲,无疑是给大乾和大梁的合作加了一道保护屏障。” “可是陆霁清在大梁并不受宠,在大梁也没有人脉和位置,你和他联姻对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姜永宁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姜洺钰,抬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 “傻子,光是皇子的身份就够了,再说陆霁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有用。” 姜洺钰气鼓鼓的揉了揉鼻子,“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不好,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不好,阿姐应该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最好的没有用,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姜洺钰知道自己劝不了阿姐,颓废的耷拉着脑袋,“阿姐,你难道就不担心有朝一日陆霁清会和大梁的人里应外合,意图染指大乾的江山吗?” 姜永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往日的画面,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或许他会这么做,但是别忘记大乾的皇帝是你,早晚有一天我会将朝政还给你,到那个时候我就做一个逍遥的公主,他也只能做一个俯在公主裙边的驸马而已。” 姜永宁语重心长的对着姜洺钰道:“阿姐,不会让历史重演,不管他是不是有异心,这辈子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历史?”姜洺钰不解,哪里来的历史? 姜永宁急忙转移了话题,“今天张阁老等人的意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你现在还小不着急成婚,但是皇后的位置可有不少人在盯着。” 提到这个姜洺钰就忍不住唉声叹息,“阿姐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有提起过,不过被朕给否决了,可他们仍旧不死心,提了一个有一个。” “就是没有提到你心里想的那个是不是?” 姜洺钰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朕才没有,他们推荐的都是世家贵女,一旦朕答应了,怕是又要引起世家之间的攀比了。” “当着姐姐的面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你喜欢孔雪薇,我也喜欢,但是暂时不能将她立为皇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洺钰小脸骤然变得惨白,“知道,阿姐是担心有人会对付她?” “孔雪薇的父兄都不在了,只有一个阿爷替她撑着,孔大家的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年,若是你现在就立她为皇后,一定会有很多人针对她,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够应付得了?” “我听说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你每天都和孔雪薇在一起玩耍?” 第187章 女学 姜洺钰大惊失色,“朕不过是和她在一起玩而已,并没有说过要立她做皇后,应该不会……”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姜洺钰攥紧了拳头,眼底猩红一片。 姜永宁默默地转身,也就是他弟弟傻,不知道宫里宫外的手段,若不是赵嬷嬷和王公公一直派人守着孔雪薇,她早就出事了。 “阿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要不以后我不找她玩了?”姜洺钰苦恼的挠头,“就算是朕不找她,估计也会有人盯着她,她一个弱女子可怎么办啊!” 姜洺钰后悔了,他不应该因为一时贪心总去找孔雪薇,若是她出了事…… 姜洺钰打了一个激灵,“阿姐,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姜永宁也喜欢孔雪薇,自然不想她出事。 “孔大家之前给本宫写过治国策,他别无所求只想给孙女一个保障,本宫决定封她为县主,再让晋王收她做义女。” 姜永宁看着姜洺钰道:“有了晋王这层关系,旁人也不敢乱来。” “好,就这么办。” “另外,我打算在京城建立一所只收女子的学堂,干脆让孔雪薇去学堂读书,一来可以带动女子读书之风,二来也算是给了众女郎公平竞争的机会,日后就算是你选孔雪薇做皇后,其他人也不会反对就是,左不过是技不如人。” 姜洺钰越想越觉得主意好,雪薇的学识高,到了学堂一定能够拿下第一,日后若是做了皇后,其他女郎和他们的父兄也不会有意见。 无形之中就将问题解决了。 “这样一来,想要女儿进宫做皇后的人家,就不得不想办法家自家的女儿送到学堂去,去的人多了,就不会总有人盯着孔雪薇了,再有阿姐想要推行女官的制度也能够顺利进行。” 姜洺钰双手双脚赞成。 姜永宁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盛品兰出任南阳郡郡守的事情,不少人私底下敢怒不敢言,与其让他们背地里生气算计,不如让他们也加入进来。 人多了,自然反对的声音就少了。 翌日,姜永宁就派了赵嬷嬷出宫去选择女学的位置。 不到半日的时间,满朝文武都知道长公主打算建立女学,女学的第一个学生就是孔雪薇。 “长公主的意思很明显了,将来的皇后必定会出自女学。”方阁老对着自家夫人道。 方夫人思索了一番,“要是这样的话,不如将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送过去,妾身知道老爷无意皇后的位置,可是若是家里的孩子能够和未来的皇后做手帕之交也是好的?” 方阁老本来不打算参这一趟浑水的,可是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实在是可惜了。 做不成皇后,和皇后交好也好。 同时也能够在长公主面前露脸。 “也好,就让家里的孩子都报名去试试。” 方夫人笑容僵住了,“怎么还有考试吗?不是直接将孩子送过去就行了吗?” 方阁老给了她一个无知的眼神,“当然要考试了,国子学入学还要考试呢?” “女学怎么能够和国子学相比,姑娘家家的又不是做官?” 方阁老身子猛地一直,“有可能,盛品兰出任南阳郡郡守的事情吏部已经下了公文了,以后朝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官,多半会从女学出。” “那就更好了。”方夫人双手做捧心状,“女官啊,老爷的意思是以后家里要出女官了?” 方阁老张了张嘴,没等把话说出来。 方夫人已经自我沉浸起来了,“太好了若是方家也能够出以为女官的话,我就是做梦都能够笑醒。” 方阁老撇嘴,扭头自顾自的扇扇子,“不就是做官吗,家里又不是没有做官的?” 方夫人白了他一眼,“这怎么能一样呢,女官啊,自古以来除了后宫朝堂上哪里有女官,估计以后是要上史书的,自古以来有多少女人能够上史书的?” 方阁老仔细琢磨了一下说的也有道理,方家历来不缺做官的人,可是缺女官啊! 孔大家是文学的大儒,他都让孙女去女学读书了,他们方家也不能落后了。 “这几日我找夫子给家里的几个孩子补补功课,等到女学招人了,全都送去试试,不管嫡女庶女都送去。” 方夫人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庶女也送?” 会不会有点轻慢长公主的意思? “都送去,陛下和公主历来不在乎什么嫡庶,若是方家开了先例,难免会被长公主惦记上。” 方夫人明白了,长公主要的不是嫡庶,要的是有本事的人。 “老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 有和方家一样选择将女孩子都送到女学去的,也有觉得女子读书丢人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种议论在蔡真真通过考试成为中书舍人之后达到了顶峰。 蔡真真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她的名字的,抛开她之前润笔的事情,他的兄长已经是新鲜出炉的刑部侍郎了,也算是新贵。 日后前途远大。 于是盯着蔡真真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可蔡真真志不在此,早在兄长的心传回来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定,要跟随长公主做女官。 蔡真真考试的题目是孔大家定下的,考试的场地就在国子学,考试的当天有不少人看着,评分过后试卷的内容就粘贴在皇城的门口。 让想要质疑,还没有来得及质疑的人闭上了嘴。 文章写的精辟犀利,入木三分,引经据典,条理清晰,是一片好文章。 孔大家看了后大为喜爱,直接让人印刷了一千份,发给了国子学的学生,并且让他们好生学习。 姜永宁看了蔡真真写的文章也很喜欢,见过本人后更加喜欢了。 蔡真真性格开朗,不拘泥于儿女情长,学识也扎实,长相偏小家碧玉,眉眼间有一颗黑色的痣,平添了几分妩媚。 姜永宁考校了蔡真真几天,发现她做事比盛品兰还要好,当即决定带着她上朝,处理朝政。 第188章 乡主 朝堂上,臣子们在看到姜永宁身侧的蔡真真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蔡真真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中书舍人不需要上朝,姜永宁却明目张胆的带着蔡真真上朝了,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蔡槐和蔡真真遥遥相对,他鼓励的看了眼妹妹。 蔡真真受到了鼓舞,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落落大方的看向了众人。 朝会上,六部根据近期要紧的事情做出了汇报。 刑部和吏部彻查了和恒王与林北辞有关的臣子,六部有七人,地方官吏就十三人。 姜永宁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罢免了这些人的官职。 这时,有人提到了公孙衍。 姜永宁道:“公孙衍因为偷走了林北辞和大辽的书信才会被林北辞追杀,不得已求助与陛下,本宫查过此人,虽然是个惯犯却没有做不可饶恕的事情,暂时不用审问他。” 除了刑部的人没有人关心公孙衍。 刑部最近忙着调查和恒王有关的人,也没有功夫盯着一个神偷,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见没有人站出来,晋王站了出来,提出收孔雪薇做义女的事。 满朝震惊。 “南阳郡一行,晋王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此时提出要收义女,可是想要讨赏?” 晋王嘿嘿一笑,高声道:“陛下,公主明鉴,本王想要用功劳为义女讨个封赏,求陛下和长公主成全。” 众臣子再次傻眼,听说过为自家孩子讨功劳的,没有听说为别人家的孩子讨功劳的。 再说晋王你又不是没有女儿,你女儿在宫里呢! 姜永宁和姜洺钰相视一笑。 姜洺钰清了清嗓子,“不久前孔大家献上了治国之策,一直没有封赏,朕心中一直有愧,不如趁此机会封孔雪薇为乡主,一来准晋王所请,二来也算是赏赐孔大家,皇姐意下如何?” 臭小子,说好了是县主,竟然临时改了乡主。 县主和乡主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待遇上可差了不少。 “可。”姜永宁说的十分的简短。 姜洺钰当即下旨册封孔雪薇为乡主,封号为雪薇。 “陛下。” “怎么,爱卿可是觉得孔大家的孙女,晋王的义女不配乡主的位置,还是觉得朕和皇姐昏庸糊涂?” 姜洺钰阴恻恻的盯着臣子。 臣子吓得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洺钰吓唬了一痛朝臣,便退朝了,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告诉孔雪薇去了。 姜永宁微微摇头,却也没有阻止。 夜色如水,满天的繁星和屋檐下的宫灯交相辉映。 姜永宁缓缓的走进了陆霁清的院子,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正巧小德子端茶要送进去,看到姜永宁忙行礼。 “免礼,小声一些,这么晚了陆霁清怎么还没有休息?” 小德子低头回答:“奴才也不知道公子在写什么,写了有小半天了,晚饭都是在房间里面吃的。” 姜永宁拿过了小德子手里的茶,屏退了所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陆霁清的确是在写东西,就连姜永宁靠近了都没有发现,等他下意识的去拿茶杯的时候,发现有一股熟悉的香气。 他唇角微勾,大手一揽,直接将人拉入了怀中。 姜永宁轻唤了一声,勾手了他的脖子,指尖在他的胸前转了一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给你看个东西。” 姜永宁早就注意到他写的东西了,“这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烦恼怎么和大梁继续合作吗,与其指望着联姻不如来一点现实的东西。” 姜永宁坐直了身子。 陆霁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在边关建立一个地方,让大梁和大乾的商人在区域内做生意互通有无,这样一来大梁和大乾的关系会更加的密切,也不用担心突厥。” “等到边关的生意做大了,突厥自然也会加入进来,我想突厥的子民应该也不希望打仗,开放了贸易他们能够出售牛羊,也能够获得盐巴和茶叶,对各方都有好处。” 姜永宁心口冷热交替着,半天才回过神来,“陆霁清,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应该早点用你才是。” “早一点的话,只怕我说了公主也未必会相信我。” 姜永宁不接他的话,细问起了具体的实施。 陆霁清写了整整十页纸,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姜永宁眼睛大亮,“如果按照你说的做,大梁和大乾也能够和突厥友好的来往了,也不用担心大辽会从中作梗了。” 提到大辽,陆霁清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陆九给我传来了消息,林北辞的腿保住了,不过却再也站不起来了,以后怕是要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 姜永宁笑容一收,“意料之中的事情。” “花媚出手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保住了他的腿,大辽国君正在想办法召集名医给他治疗腿,有人提出了要刮骨疗毒的办法,前提是需要几味药材,其中就有天灵草。” 天灵草只有大乾有,且几乎大部分的天灵草都在皇宫里面。 林北辞想要得到药材,只有两种途径,一是直接找大乾讨要,前提是要付出代价,二是私下里找药商购买。 “我会让乾天的人盯着天灵草的下落,说来也巧了,探子来报大梁也想要天灵草,我问过太医了,这种草药最大的用处是能够让人沉睡,大梁要这种草药做什么?” 陆霁清的视线闪躲了一下。 姜永宁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陆霁清只得回答:“我想要天灵草是为了救一个人,大梁想要天灵草多半是为了父皇。” “父皇年纪大了,皇宫里面有一种迷药可以延长寿命,其中有一种草药已经绝技了,可以用天灵草代替。” “延长寿命?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大梁若是真的有这种药,应该早就传遍了才是。 陆霁清的表情一言难尽,“因为方子里面所需要的药材过于珍贵,上品的草药只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需要处子的鲜血以及亲生骨血的骨头,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成功。” 第189章 痛苦死去 “即便是练成了,服用过后一天也只能清醒一个时辰左右,顶多能撑一年,一年后会痛苦的死去,历代只有两位君主用过这种药,据说死的时候十分的痛苦。” 陆霁清幽幽的开口,“一年前三哥和五哥趁着父皇病危意图夺权,失败后幽禁府中暴毙而亡,可他们的尸体却不见了。” 尸体不见了! 难道你是被大梁皇帝派人挖走了? 为了皇位,引得自己的两个儿子相互争斗还不算,儿子死后竟然还要用他们的尸体炼药。 姜永宁上下打量起了陆霁清,“如此说来,其实你来大乾做质子也算是好事,起码保住了一条小命。” 否则,按照陆霁清的身份地位,老皇帝想要亲儿子的骨肉做药,他应该是第一人选了。 陆霁清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对于父皇来说,长生不老和皇位是他最在乎的两件事,为了这两件事任何人都可以牺牲,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此次和大梁的合作,你要多加小心。” 姜永宁不解,“你是觉得你父皇会在此次和谈的过程中耍心机?” 就算是耍心机又如何,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霁清眼底阴郁一片,“来的是四哥,他和父皇想的不一样。” “也对,他可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据说当年你都差一点载在了他的手里,若不是他突然暴毙,或许也轮不到你。” 说到这里,陆霁清身子猛地一僵。 姜永宁察觉后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射中我的一箭是从身后的方向射来的,距离不回太远。” “你是怀疑你四哥做的手脚,可是当时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或许他没有死呢?” 姜永宁蹙眉,倘若四皇子没有死,他利用诈死让陆霁清坐上了皇位,在他最得意最痛苦的时候设计害死了他,顺理成章的得到的得到了大梁和大乾。 看似很合理,可是不合理的地方也有很多。 “能够跟随在你身边的都是你身边的亲信,都是最得力的人,他们之中有谁会害你?” 这一点,陆霁清目前也没有想通。 姜永宁勾着嘴角,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你费尽了心机,最后还不是徒劳无功,白白便宜了别人。” 陆霁清窘迫的看着她,“永宁。” 姜永宁不在打趣他,捡起了桌子上的计划书,晃了晃,“这份计划书我就先拿走了,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让我看到你悔改的决心。” 说完,姜永宁施施然的走了。 没多久,陆九出现了,一脸的不悦,“殿下,你写了几日的成果,就这么被她给拿走了,一句谢谢都没有,这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人了,殿下不如趁着四殿下来都城的机会,跟着他回去吧。” 陆霁清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几张稿纸而已,永宁喜欢最重要。 “你以为四哥会让我回去吗?再说父皇现在为了炼药已经开始丧心病狂了,我若是回去了,难保不回落得和三哥五哥一样的下场,三哥可是嫡子。” 嫡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这么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了。 与其费尽心思回到大梁,不如帮助永宁让大乾变得坚不可摧,有朝一日,大乾和大梁成为了一家人,他回不回去已然不重要了。 “母妃如何了?” 陆九沉闷的低下了头,“娘娘怕是不行了,殿下就算是不想回大梁,难道不想见见娘娘吗?” 陆九想到了什么,“殿下,不如讲这件事跟公主提一提,毕竟殿下给公主出了这么好的办法,让公主帮帮殿下也是应该的。” “这件事永宁已经帮过忙了。” “区区天灵草,对她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陆霁清凤眉倒竖了一半,沉下脸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不然你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陆九吓了一跳,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属下失言了。” 陆霁清运了运气,“让花家的人多费心,如果母妃实在挺不住,也要让她走的安详一点,至于永宁这边,有机会的话,我会跟她提起的。” 三日后,姜永宁在朝堂上提起了关于在边关开放互市的提议。 内阁一言不发。 纪尚书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拱手称赞,“此举甚妙,长公主真乃治国奇才啊,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战争,臣赞同此举。” 纪尚书心中算了一笔账,一旦互市开放了,他们可以低价获得突厥的牛羊,以及大梁的草药和矿产。 同时他们的丝绸等也可以卖出去,若是由朝廷来主持的话,每年都会有一大笔钱的进项。 户部的两位侍郎也站出来附议。 这可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姜永宁微微一笑,“其他人的意见呢?” 兵部卫尚书得了一场风寒,身子不大爽利,他示意了一下南宋则。 南宋则如今是兵部侍郎,年轻有为,如今兵部和人打交道的事都是他在做。 “长公主的建议是好,可是在两国之间选择一处地方做互市,安全的问题如何保障,护卫和管理怎么划分。” “本宫打算等大梁和突厥的使团到了后,跟他们商量轮流管理和保卫的问题,至于期限本宫以为一个月为最佳。” 姜永宁表达了她的意思,臣子们讨论了起来。 有人赞同长公主的提议,有人反对。 姜洺钰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姜永宁倒是说个不停。 有好几次姜洺钰看着底下的人说出了愚蠢的话,几次都要动怒了。 可是阿姐却云淡风轻的将人怼了回去。 姜洺钰看着阿姐的样子,心里告诉自己,要多向阿姐看齐。 奇怪阿姐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若是以前,有人若是说了愚蠢的话,阿姐早就让人打板子了。 可今天却好像宽容了许多。 不光姜洺钰发现了这个问题,文武百官都发现了,长公主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脾气,不但没有生气,就连冷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还时不时的发笑。 不知为何,这样的长公主给人的感觉更加的恐怖。 第190章 吵起来了 相较之下,小皇帝的表情就更佳真实了。 但是,同时也凸显出了一个问题,小皇帝没有话语权,在长公主的面前,小皇帝只有听着得份。 有心人在这一刻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兵部了,除了南宋则以外,其他兵部的人都主张要打到底。 姜永宁还没有开口,户部的人就站出来将他们喷了回去。 打什么打,国库有多少银子让你打的? 打一次仗,老百姓的日子就苦一次,再打几次百姓都要死绝了。 平日里,户部的人嘴皮子最厉害,没办法,这个要钱那个要钱,还有一个御史台盯着,不厉害一点根本不行。 纪尚书年过五十了,吵起架来依旧中气十足的。 纪尚书如此的推行互市的政策,内心觉得这件事可行,至于安保和管理的问题,又不是户部的问题,不是有兵部和吏部吗? 吏部和兵部的想法一致。 工部不想得罪户部,和户部的想法一致,刑部和礼部不沾边,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渐渐的,众人发现内阁竟然没有人说话,三位阁老全都悠哉悠哉的喝茶。 “方阁老,这件事你怎么看?”方阁老身后的官员小心的询问。 方阁老冷哼一声,“长公主此举不紧解决了和突厥与大梁的矛盾,同时也让国库充盈,多好的事,一个个也不知道反对个什么劲。” “主意虽好,可不过是长公主一厢情愿罢了,突厥和大梁未必这么想,再说了互市开放了,大梁和突厥赚钱了,万一回头对付我们?” “有钱了,谁还想着打仗,大梁和突厥能拿得出手的就那么几样,可是我们大乾就不一样了,大乾物产丰富,大梁和突厥加在一起也未必有我们赚的多,大乾富裕了,还用得着怕他们?” 说的有道理啊! 方阁老的声音不小,但是周围的官员都听到了。 怪不得内阁不出声,原来是和长公主早就商量好了。 方阁老冷笑着道:“不开放互市,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到时谁去打仗?” 这句话听着就诛心了。 其实,满朝文武能够打仗的就几个人,晋王虽然老当益壮,可是立下的功劳太多了,再往上就没什么可封的了。 抚远大将军打仗也厉害,但是他是晋王的儿子,他赢了同样会让晋王的位置水涨船高。 剩下的几个将军,打仗也不含糊,可每次打仗都要掏空国库,长此以往大乾就真的完了。 互市的提议听上去有很大的危险,可是一旦做的好了,说不定可以彻底的解决问题。 就算是日后其他两国反悔了,要攻打大乾,起码也让大乾有了喘息之机。 武将和兵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就连姜洺钰的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方阁老,大乾国力强盛,陛下虽然年幼,但是有长公主监国,上下一心,就算是打起仗来我们也未必会输的。” “这样拍马屁的话不说也罢。” 方阁老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任由对方尴尬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即便互市的主意再好,大梁和突厥不配合也没有用啊!” 这时,张阁老开口,“大梁和突厥的侍臣就快到了,到时候三方坐在一起商议就是了,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没有道理不同意。” 礼部赖尚书忽然站了起来,拱手对着姜洺钰启奏,“陛下,几位大人说的都在理,这件事光是大乾有意向没有用,要大梁和突厥都同意才行,最好再让周边的几个小国和部落也加入进来,好处多了,还怕他们不同意吗?” “请陛下下旨让周边几个小国也派人前来,如此一来,即便是不成也能看得出来陛下想要消弭祸事的胸襟。” 姜洺钰眉眼动了动,“赖尚书说的有道理,即刻下旨让周边的小国和部落一同来都城商量此事。” “只不过如此一来,户部给的经费怕是就不够了。” 纪尚书瞪大了眼睛,这么一回的功夫,钱就被惦记上了? 姜永宁想了想,“准。” 纪尚书运了运气,为了互市政策畅通,并没有反对,痛快的批了钱。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不声不响的礼部得到了便宜。 散朝后,众臣告退,姜永宁留下了张阁老和方阁老。 姜洺钰犹豫着道:“阿姐,今日有孔大家的课。” 接下来要说的并不重要,姜永宁略一思考后点了点头,“去吧,晚些时候让人讲给你听。” “知道了。” 姜洺钰对着张阁老和方阁老点了点头就跑了。 姜永宁索性带着两人来到了宣政殿。 “两位爱卿可看出什么来了?”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视了一眼,张阁老慢悠悠的开口,“长公主是觉得今日反对推行互市的人有可能是奸细?” 姜永宁喝茶的动作一顿,皱起了眉头,“今日反对互市的人里面,兵部和吏部的人居多,未必是奸细。” 两位阁老松了一口气,昨日长公主传信让他们多注意今日朝堂上百官的举动,他们还以为长公主是担心朝堂上有他国的奸细呢! “不过保险起见,今日反对的人本宫都会让乾天的人好好查一查,只有别国的探子才会反对互市的推行。” 乾天的手段满朝皆知,若是让乾天查,怕是本来没有问题,也能够查出问题来。 方阁老觉得此举不妥,可是却不敢得罪长公主。 悄悄的扯了扯张阁老的袖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阁老对他这种行为深恶痛绝,“长公主,水清则无鱼啊!” “本宫只查探子,一些蝇头小利本宫不回管。” 二人这才放心。 姜永宁又提起了大梁国内的消息。 张阁老管着这部分的事,“大梁的皇帝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朝了,偶尔会让臣子去御书房议事,朝中的事情虽然交给了四皇子,可是真正说的算的依旧是老皇帝。” 方阁老徐徐道:“臣这几日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大梁老皇帝怕是不行了,一直在寻找灵丹妙药,甚至派人来大乾重金求购养身的药。” 第191章 威胁 姜永宁摩擦着指腹道:“老皇帝的身体的确不行了,乾天查到大梁皇宫有一种延年益寿的方子,可以延长一年的寿命,但是这种药有很强的副作用,服用过后每日只能清醒一个时辰,且日子越久醒来的时间越短,最后会在痛苦中死去。” 张阁老面色不变,徐徐地说道:“臣也听说过此事,当年先帝驾崩之前曾经有人听起过大梁的这种药,可先帝得知了炼制的方法过,并没有采纳。” 姜永宁惊讶,“父皇?” 张阁老捋着胡子道:“正是先帝,想要获得这种药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是用亲生骨肉制作而成,陛下听了后果断地拒绝了,并且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 先帝只有姜洺钰和姜永宁两个骨血,他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姜永宁心微微一沉,“父皇仁厚,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大梁老皇帝贪财好色,昏庸无道,若是让他做皇帝,对大梁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为了多活一年的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够算计,自然也不会将百姓的需求放在心上。 大梁百姓过得苦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想要攻打别国。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视一眼,长公主这句话莫不是想要让大梁换一个皇帝? 张阁老担忧地开口,“长公主,莫不是想要陆霁清做大梁的皇帝?” 姜永宁原本没有往陆霁清的身上想,如今却动了念头,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念头,“不,本宫不回让他回去的。” 人只有握在手里才是听话的,放出去了未必能再回来。 张阁老松了一口气,“陆霁清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大梁的人未必会接受他做皇帝。” 的确,前世陆霁清若不是带着大乾的兵马回到大梁,只怕连城门都未必能够进得去。 “眼下大梁风头最盛的就是四皇子,此人心机颇深,若是他做了皇帝未必肯和大梁继续合作?” 方阁老问:“长公主为何这么说?” 姜永宁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感觉!” 方阁老:“……” 张阁老:“……” 姜永宁揉了揉眉心,“派人查查这位四皇子,另外再查一查陆霁清在大梁又什么亲人和支持者。” 二人起身告退。 姜永宁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良久后,让蔡真真起草了一份关于互市的策论,“张贴到国子学的公告栏,让孔大家选写的好的文章送上来。” “是。” 蔡真真走后,姜永宁来到了陆霁清的宫殿,约他一同去御花园散步,言语间提起了今日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反应。 别看朝堂上姜永宁一直在笑,心里却早就怒火中烧了。 她不明白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会有人反对,而且言语犀利,她想不通,所以觉得这些人有可能是奸细或者探子。 但是这会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往常朝堂上有什么事情,不管是好还是坏,众人也是这般议论纷纷。 唯独这一次,她生气了。 姜永宁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建议是陆霁清提出来,看到有人反对她才会如此的生气吧! 陆霁清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在听到有不少臣子反对的时候,还是拧起了眉头。 户部支持是因为看到了互市开办的好处和利益,兵部反对是想打仗,如果不打仗了,将军如何加官晋爵? 其他官员或是反对或者支持也在意料之中,唯独礼部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 “赖尚书的提议倒是不错。” 二人走到凉亭坐下,姜永宁点了点头后道:“本宫也没有想到赖尚书会有此提议,不过他说的倒是有道理,人多力量大,好处多了才会有人心动。” 陆霁清却道:“来的人多了,也容易出乱子,这些年对外沟通交流的事情一直是礼部在做,因为都是一些小事根本没有人会关注,因此动手脚的机会也更多。” 姜永宁淡淡地道:“你是觉得礼部有问题?” “礼部一直有问题,公主不是早就发现了?” 姜永宁顿了顿,的确,说起来国子学归礼部管辖,当初国子学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礼部若是早一点站出来解决问题,她也不至于让洺钰三顾茅庐的去请孔大家。 国子学的问题被查出来后,赖尚书的女婿彭俊在家中自尽了,留下了一封认罪书,才没有牵连到礼部。 事后,赖尚书也上了认罪的折子,吏部以他没有及时约束家人为由,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事后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雁回,让乾一查一查礼部,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 这时,陆霁清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封信,姜永宁看到信封上的吾弟亲启几个字勾起了嘴角,“陆南萧给你写的?” 陆南萧是陆霁清的四哥。 陆霁清毫无避讳的给姜永宁看,三页纸,有两页写的都是思念他的话,只有最后一张提起了天灵草的事。 姜永宁淡淡一笑,“他这是打算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看样子他并没有很想让你父皇活着!” “除了书信,四哥让人送来了我母妃的东西。” 姜永宁精致的面容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是在威胁你?” 陆霁清垂眸掩饰住了眼中的失落,又拿出了一封信,和前一个信封上只差了一个字。 吾儿亲启! 姜永宁嘴角溢出了嘲讽,“你父皇写的,也是为了天灵草?” 陆霁清放在桌子的手一点一点攥成了拳头,“他想要天灵草,承诺事成之后封我的母妃为贵妃。” 姜永宁神色一变,“他这是用你的母妃威胁你,不如想办法将你的母妃救出来?” 前世,陆霁清的母妃在他回去后没几日就死了,她死后陆霁清杀死了不少曾经伺候过她的人,想来她在大梁皇宫的待遇应该不会很好。 姜永宁捧起了陆霁清的脸,“需要帮忙的,我让乾天帮你。” 陆霁清蹭了蹭她的手心,嘴角上扬,“多谢公主好意,可惜母妃病重,没办法长途跋涉。” 第192章 草原 姜永宁心尖一动,“你之前讨要天灵草莫不是为了你母妃?” 陆霁清苦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姜永宁哪里看不出来,当初她以为陆霁清要天灵草,是想做对大乾不利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是为了他的母妃。 殿内烛光闪耀,姜永宁立在陆霁清的面前,手一点一点搭在他的肩膀上,宽厚的肩膀总是给她一种安全感。 前世今生,她都喜欢他的身体。 “你早说天灵草是给你母妃的,我一定会给你的。” 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眼下乌青一片,似乎几天没有休息好,柔软细腻的手指轻轻拂过肩膀,整个人战栗了起来。 陆霁清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睛染上了几分情欲。 “永宁……” 似是两天连夜没有喝到水,他不禁舔起了唇畔。 姜永宁咯咯笑出了声,抽回了手,站定后静静地欣赏着他的样子,“你想要?” 陆霁清上前捉去,却被姜永宁轻易地躲开。 姜永宁嬉笑着,白玉般的手臂在半空中灵动着躲闪着。 陆霁清嘴唇微微地扬起,猛地向前抓去,依旧没有抓到。 二人在屋子里面你追我赶,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殿外看守的雁声冷冷的瞥了小德子一眼。 小德子干笑着,立刻离她几丈远。 不多时,姜永宁终于被陆霁清捉到了,看着他眼中强烈的征服欲,她有些慌了。 陆霁清邪肆一笑,天庭沁出了一层薄汗,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 姜永宁被他拦腰抱起,纵使用尽了力气也无法逃离。 陆霁清的身子很匀称,脱衣有料,穿衣有型,当二人赤裸相对的时候,姜永宁羞涩地移开了视线,可紧接着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憋屈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在下面,她是长公主。 姜永宁突然制止了陆霁清的动作,在对方诧异的视线中,双唇微启,“我要在上面。” 陆霁清微微一愣,宠溺一笑,将二人调换了位置。 姜永宁笨拙地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抛开期初的不适后,她渐渐找到了窍门,缓慢而轻柔地驰骋起来,仿佛身处在草原上骑着马儿,享受着一切。 不多时,便引得身下的人粗喘连连。 陆霁清沙哑着嗓音,及时给予鼓励,“公主真厉害。” 姜永宁心里满足极了,撑着陆霁清的手上下驰骋了起来。 看着她极尽的欢愉,陆霁清甘之如饴。 自从有关互市的策论题目贴在国子学的公告栏上之后,每日都有一大批的学子夜以继日地写文章投给孔大家。 孔大家一个人哪里看得过来,干脆在学院里面设立了一处投文箱,每日让学院里面的学官和夫子开箱检查,选出写得比较好的十份文章送进宫中。 姜永宁看过后会让姜洺钰整体评价一番,有时候也会拿到朝堂上让朝臣们品鉴。 有的时候大家会因为一两篇文章大吵一架。 有的时候会因为某一个论点破口大骂,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 长公主若是每日不念几篇文章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也让姜永宁想到了一个主意。 “讨论的人多了,文武百官都积极了不少,不少人即便是散朝之后也会聚在一起讨论,就连民间的茶楼和酒楼也会议论纷纷。” 姜洺钰蹙眉,“阿姐,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目前来看是好事。” 姜洺钰不是小孩子了,细想也发现了门道,“阿姐是想继续把朝堂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送到国子学去?用民意来影响政令的推行?” “不光是国子学,民间百姓的声音也很重要,总要让百姓知道朝廷做了什么,这样他们才不容易被人蛊惑,民心才能齐。” 民心齐了,万事可成。 姜洺钰有点听懂了,又有点听不懂。 “阿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其实姜永宁也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初步有一个想法而已。 “我想由朝廷刊印文章,让各部的人定期写总结,另外将表现优异的官员和获得封赏的人和事写上去,也可以像这次一样,提出问题,鼓励所有人参与进来。” 姜洺钰听着耳熟,“不就是和每个月开的大朝回一样吗?” “差不多,以前事只有朝中的人知道,以后是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姜永宁说道,眼底的笑容绚丽灿烂 姜洺钰眼睛闪了闪,“阿姐,这个办法不错,知道的人多了,若是出了事情,朕和你就不会总被人骂了?” 姜永宁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不挨骂。” 姜洺钰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心想阿姐这么做是想让官员挨骂吧! “朕准了,不过这件事总要找一个人负责才好,阿姐可有人选?” 姜洺钰想要推荐自己的中书舍人,姜永宁却有更好的人选,“既然这件事最先是从国子学开启的,不如就由孔大家来负责这件事。” 姜洺钰细想,孔大家德高望重的确更加合适。 次日,姜永宁亲自来到了国子学,和孔大家提出了要刊印文章的想法。 孔大家看着姜永宁半天没有说话。 孔雪薇担忧地晃了晃手,“阿爷,你怎么了?” 孔大家拨开了孙女的手,恍惚了许久,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长公主是要让臣来负责这件事?” 姜永宁点头。 孔大家便注视着姜永宁,如在梦中,半晌他才笑出声来,眼中似有泪光。 孔雪薇秀眉微皱,阿爷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安,莫不是得了癔症? 姜永宁察觉到了孔雪薇的不安,冲着她微微摇头。 孔大家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可笑,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孔雪薇从来没有见到阿爷如此癫狂,急得不行,“公主,我阿爷是怎么了?” 姜永宁心里猜到了,没有想到孔大家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孔大家没事。” 孔雪薇相信她,点了点头。 孔大家才学渊博,他如此更加说明了她的想法没有错。 姜永宁静静地等着,感觉孔大家这里的茶格外的甘甜。 第193章 野马 孔大家笑的哽咽,心里仿佛有一群野马在驰骋着,半晌后他才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长公主放心,臣必定会将此事办好。” 姜永宁悬着的心才放下,“孔大家肯负责就好了,本宫还担心孔大家会拒绝呢!” “长公主有命,臣怎么会拒绝,更何况这是千秋万代的好事,臣能够有幸参与,足慰平生了。” 孔雪薇仰着头看着孔大家,她似乎明白阿爷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了。 小脸上漾出了笑容,“长公主,我能做些什么?” 姜永宁倒也没有忘记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等女学开学了,争取给本宫考一个第一回来。” “臣女一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孔雪薇过去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考第一,可现在长公主想让她考第一,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她一刻都不想耽误,要回去好生学习了。 孔大家看着孙女斗志昂扬的样子,心中欣慰。 孔雪薇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在老家的时候孔雪薇无论做什么都不开心,跟着他四处奔波后倒是开心了不少,却总是战战兢兢的,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孔大家能够看的出来,孙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 孔大家以茶代酒敬了姜永宁一杯,“多谢长公主对雪薇的照顾。” “孔大家客气了,要谢也是本宫谢您才对,养出了这么好的孙女,有她在陛下也不那么孤独了。”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白了,姜洺钰喜欢孔雪薇,孔雪薇也喜欢姜洺钰,这件事姜永宁乐见其成,孔大家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不然也不会答应让孙女进宫住。 孔大家也知道长公主在尽心尽力的保护她的孙女,从册封乡主到认晋王做干亲,无一不是在保护孔雪薇,心里感激不已。 因此只要是长公主推行的政令,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孔大家都赞同,平日里也一心一意的管理好国子学,为朝廷选拔人才。 姜永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孔大家。 孔大家当即提出了几点建议,首先就是名字,在前朝曾经有类似的邸报,不过前朝的邸报主要是作为政治和官方的情报传递。 用在现在同样适用。 姜永宁也觉得邸报这个名字合适,于是当即定了下来。 孔大家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长公主只怕还有事情要做,关于邸报的事情,臣会写个详细的计划呈报给公主的。” 姜永宁的确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告别孔大家后,来到了白矾楼,听了半晌关于互市的议论声,随即又和雁回雁声去了郊区。 京兆府张府尹也来了,“长公主,前面的村落就是安置村,登记在册的总共有三千四百五十六人,臣按照户部的指示,以抽签的方式让他们选地方选房子,绝对公平。” 张府尹是被临时叫过来的,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他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官职不保。 “本宫就是随便看看,你无需紧张。” 尽管姜永宁出行足够低调了,可使村子里少有马车路过,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孩子们嬉笑着跑了过来,念着吉祥话,期盼着车里面的我贵人能够赏赐他们点什么。 张府尹小心的看了一眼长公主的表情,正要大声呵斥他们,姜永宁却叫住了他,并且从马车的暗格里面抓了一把糖给雁回,“分给他们。” “是。” 雁回用糖引开了闹哄哄的孩子们,马车继续前行,青黄相接的麦田印入眼帘。 姜永宁下车走了走,顺手把了一株麦子,捏了捏又不少都是空的。 姜永宁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张府尹冷汗直流,连忙解释,“长公主,今年各地方的收成都不好,有的地方一粒粮食都没有。” 言外之意,能够看到粮食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永宁也知道不能怪张府尹,今年年成不好,都城的旱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也受到了影响。 “去前面看看。” 张府尹抬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永宁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路走来,麦田的质量越来越差,很快就看到了张府尹所说的一粒粮食都没有的麦田。 姜永宁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这一片地靠近水源,看上去怎么会没有远处的麦田好?” 张府尹眼神飘忽,“可能是麦种的问题。” 姜永宁磨牙,“都有的麦种不都是户部发放的吗,怎么能不一样?” 张府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姜永宁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要自己走走。” “长公主,这不好吧,还是让臣跟着您吧!” “本宫说不用就不用,你去马车边上等着我,别做什么小动作,若是让本宫发现了?” 张府尹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一老一幼一身泥泞的走了过来,看到姜永宁身上的华服老者下意识的按住了小孙子,躲到了道路的最边上,生怕冲撞了贵人。 老人一张灰黄脸,皱巴巴的,像大叶柞树皮,七横八叉,满是沟坎。 小孩子干瘦干瘦的身上没有多少肉,双眼没有多少灵气。 姜永宁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凉了半截,“老人家,你是附近的人吗?” 老人讲孙子护在身后,干巴巴的挤出一个笑,摇摇头。 姜永宁看出他们的恐惧,微微一笑,“老人家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也是京城人,你们是前面村子的人吗?” 老人或许感受到了姜永宁的善意,笑容真挚了不少,“是。” “我一路走来发现有的麦田有粮食有的则是空的,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人瞳孔一缩,头一下压得很低,拉着孙子就走。 姜永宁见状忙拦住了他,“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老人苦苦哀求离开,“没有,没有,老朽要带着孙子回家,还请贵人大发慈悲放老朽回去。” 第194章 邸报 小男孩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永宁心里一沉,一脸温柔的掏出帕子给小男孩擦脸,“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是女学的学生,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来村里巡查的,你们若是遇到了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告诉长公主的。” 老人眼睛一亮,浑浊的眸子有了片刻的清澈,“姑娘认识长公主?” “认识。” 老人念叨了三声好,左右看了看,示意姜永宁跟着他去了一棵老槐树下。 小孙子收了姜永宁送的几颗糖,跑到了不远处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贵人想问什么?” “老人家,我一路走来,发现有的麦田有粮食,有的没有,都是朝廷发的麦种为什么会这样?” “贵人有所不知,外面看着好的都是官田,里面这些不好的都是发给老百姓的田,官田里面用的是上好的麦种,而老百姓用的都是陈年的麦种,有的根本就中不出粮食来。” 姜永宁藏在袖子里面的手依然攥成了拳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 老人小心的打量着姜永宁,“看贵人的样子应该也没有种过田,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些麦种看上去好,其实中看不中用。” 姜永宁强忍着怒气,“是京兆府?” 老人四处看了看,点了点头,“京兆府的大官姓张,衙门里面也有不少姓张的,他们把朝廷给老百姓的好麦种,换成了陈年的不好的,好的都让他们卖了。” 姜永宁已经笑不出来,“他们连这点钱都贪,简直不是人。”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张家家大业大的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反抗的了,听说这张家不但官场上有人,就连宫里面也有人,好像是什么太皇太后。” 从南阳郡回来,姜永宁只见过一次太皇太后,听说她一直在慈宁宫礼佛不怎么出宫。 姜永宁脸皮绷得很紧。 老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姑娘,我刚才跟你说的你能告诉长公主不?” “能,我一定告诉她,长公主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老人就道:“长公主是个好人,给我们分地方,还给我们粮食吃,可惜我们见不到她。” 姜永宁心中惭愧,“老人家,你怎么知道长公主是好人,你们的日子都过的这么苦了,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姑娘,话不能这么做,长公主是好心,是下面的人做错了事,不能都怪长公主,今年闹旱灾的地方又不少,有一个地方叫做南阳郡的,听说还闹起了瘟疫,若是放在以前朝廷才不会管呢,也就是长公主心地善良,又是派太医去,又是送粮食,还亲自去了一趟。” 姜永宁诧异,“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家干巴巴的笑了,“前几日去集市上,听到城里面的人说的,都夸长公主好呢!” 这时,老人的小孙子不小心摔倒了,老人忙跑了过去,一边心疼一边骂。 等老人回过神来,哪里还有贵人的影子。 “乾天!” 姜永宁话音刚落,乾天就出现了,也不知道他刚才躲在哪里,脸都晒红了,满头大汗。 “传令给乾天让他们查一查京郊的土地,再查一查张家和太皇太后。” “是。” 乾天消失了,姜永宁的气却没有消失。 直到天黑,姜永宁才回到宫中,约好和她一起吃饭的姜洺钰一直在等她,好不容易看到她回来了,忙迎上前。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若不是乾天说你没事,朕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呢?” 姜永宁脸色很难看,姜洺钰和王公公对视了一眼。 王公公带着宫人退到了远处。 与此同时,陆霁清也从陆九的口中得知了姜永宁今天的行程。 “之前在白矾楼张家的人就肆无忌惮,目无王法,奈何当时朝中的事情多,永宁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倘若张家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家,就应该及早收手。” 陆九查到,“张家的人仗着张府尹这几年一直在做走私的生意,其中有不少是和大梁的生意,倘若长公主要彻查,怕是会查到这一条线。” “互市开放后,就不会有走私了,查到也无妨。” 陆九点了点头,“对了,林相传来消息,四皇子离开都城后,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子嗣先后生了病,他怀疑是四皇子让人做的,目的是斩草除根。” 陆霁清蹙的眉拧成了死结,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像是四哥会做出来的事情,他想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三哥到底是嫡子,他的孩子也是嫡出,四哥防着三哥的孩子正常,竟然连五哥的孩子都不放过。” 陆九哀叹,“谁说不是,四皇子未免太狠心了,竟然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陛下似乎也怀疑四皇子,不久之前降了咸妃的位份。” 咸妃是四哥的生母,前世四哥死后咸妃也在一场大火中丧生了。 咸妃性子寡淡,喜欢看书,平日里不争不显,但恰恰就是她在父皇死后,毒死了后宫所有的嫔妃。 “父皇一心想要得到天灵草,此时降了咸妃的位份,无异于承认了此事和四哥有关系,似乎有些不太对。” 陆九不明白,“哪里不对?” 陆霁清一时没有头绪。 姜永宁将郊区新村的情况告知了姜洺钰,姜洺钰火冒三丈,“阿姐,张家的人简直该死,连麦种都要抢。” “抢了麦种,冬日里百姓种不出粮食来,朝廷依旧要发赈灾粮,到时候又能捞一笔了!” 姜洺钰道:“阿姐,朕明日就撤了张府尹,让大理寺彻查张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一个公道。” 姜永宁也不想放过张家,不然她也不会立刻让乾天调查了。 “各国的使团就要到了,必须在这之前处理好这件事,我已经让乾天去调查了,一旦有了证据,不用大理寺,直接让刑部查。” 姜洺钰重重的点头,“太皇太后那边?” 姜永宁并没有将万氏放在眼里,“太皇太后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第195章 消停 姜洺钰不喜欢太皇太后,每次去请安都要跟他念叨好久,反反复复都是同样的话,若不是阿姐让他定期去请安,他实在不想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知道自己斗不过姜永宁姐弟二人后,消停了一阵子。 但也只是消停了一阵子而已。 没多久,大范围的旱灾爆发了,万家和张家的人往宫里面递了消息,隔了两日太皇太后就召见了张夫人和万夫人。 后来张家和万家开始了合作做生意,没多久,万家就添置了好几处宅子。 乾天查到,旱灾最严重的那段日子,张家万家靠着倒卖粮食转的盆满钵满,若不是正赶上姜永宁惩治了陈家的人,两家怕是还不肯收手。 最近,眼看着风声小了,两家又开始倒卖粮食,用的正是太皇太后的名义,怕是以为即便被发现了,长公主碍于孝道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乾一还查到了一条走私线,张家一直都在走私物品到大辽和大梁,甚至有出卖情报的嫌疑。 乾天的人正在顺着这条线路查。 不管最后查到了什么,万家和张家不能留了。 姜永宁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了奏乐的声音。 伶人唱曲,哄的太皇太后不断发笑。 旱灾以来,宫里上下节俭,别说唱曲了,就连昂贵的点心都不能做,这慈宁宫倒是奢靡。 宫人看到姜永宁,脸色一变,下意识转身就要走。 姜永宁蹙眉,让人制止了宫人进去通报。 春雨春月上前请安,“长公主万福。” “哈哈哈……” 太皇太后开怀大笑的声音夹杂着伶人的撒娇讨好传了出来。 不堪入耳。 姜永宁眼角抽动了一下,流露出了内心的不满。 “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喜欢听曲了?” 春雨春月面面相觑,互相推诿。 姜永宁看了一眼雁声,雁声点了点头,上前抬手给了二人一巴掌,“大胆,长公主问话你们竟然敢不回答,莫不是没有将长公主放在眼里。” 春雨和春月原本是姜永宁安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二人的心竟然倾斜到了万氏。 雁声最讨厌背叛之人,下手不轻,春月春雨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二人纷纷跪地求饶。 春雨道:“回长公主的话,太皇太后是在两个月之前开始喜欢听曲的,是万家和张家担心太皇太后在宫中没意思特意送进宫来的。” 姜永宁下颌微微颤抖,显露出了内心的不满,“为什么没有告知本宫?” 春月道:“长公主当时在南阳郡,奴婢等没办法将此事告知长公主,陛下那边又不太爱来,所以……” 是了,姜洺钰不喜欢太皇太后,每次来请安都要磨叨好久,况且太皇太后找伶人听曲子也不算犯错,陛下即便知道了也不会阻止。 不过,听声音太皇太后可不是单纯的听曲子这么简单。 姜永宁发觉慈宁宫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慈宁宫最近翻新过?” 新换的砖瓦,新的宫灯摆设,地砖也是新的。 “是。” 姜永宁挑眉,“内务府翻新的?” 永和宫被烧了后,内务府几次想要修缮,姜永宁都舍不得花钱一直搁置着,没想到慈宁宫却如此奢侈。 “不是内务府,是万家的人从宫外雇佣工匠翻新的。” 原来是万家花的钱! 如此大手笔,想来是赚了不少钱。 雁回打量着两姐妹,凑到姜永宁耳边轻轻道:“公主,宫里刚发了秋季的衣服,为何二人身上的衣服是旧的?” 姜永宁也发现了,身为太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穿的未免寒酸了一些,而且二人刚才来的时候不是从正殿出来的,是从侧殿出来的。 “现在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是谁?” 春月怯怯的道:“是金珠银珠,也是万家送进宫来的,自从她们来了之后,太皇太后就不许我们近身伺候了。” 她们虽然是长公主的人,但是太皇太后毕竟还在,这里又是慈宁宫,金珠银珠仗着有太皇太后的撑腰,没少欺负她们。 姜永宁眼神一凝,区区万家的奴婢竟然敢在宫里欺负她的人,不知死活。 姜永宁知道自己错怪了二人,让雁声将二人搀扶了起来,好言安抚了一番。 这时,守在屋檐下的小太监将姜永宁来的消息告知了金珠银珠。 金珠银珠如临大敌,连忙告知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大惊失色,连忙推开了身侧的两个年轻伶人,歪歪斜斜的靠在软枕上。 姜永宁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抬头就见四个油头粉面的伶人齐整整的站成一派,穿的都会单薄,甚至能够看到锁骨。 即便是唱曲也不至于穿的这么少。 姜永宁眼中寒光闪闪,发现慈宁宫添置了不少好物件,有些甚至价值连城。 四个伶人忙跪下请安。 “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的视线在几人的身上划过,“都起来吧!” “谢长公主。” 矫揉造作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四人怯生生的抬头,对着姜永宁或是妩媚一笑,或是真诚切切,或是天真无邪,又或是矜持轻贵。 姜永宁微微皱起鼻子,对着空气里面的味道极为不适,冷淡的道:“都下去吧!” 四人见状惊讶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雁回雁声自作主张的打开了窗户,空气瞬间舒畅了。 姜永宁盯着帘子,“为什么隔着帘子,太皇太后可是病了?” 小宫女支支吾吾的道:“太皇太后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长公主,所以才拉起了帘子。” 姜永宁顿了顿,隔着帘子行礼,“永宁给太皇太后请安。” “永宁来了。” 太皇太后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了出来,“来人快将公主喜欢吃的点心摆上,再将哀家收着的茶叶找出来。” 各色各样的点心摆了上来,芙蓉酥,冰晶糕,荷花酥,龙须酥,八珍糕,每一样都是姜永宁喜欢的。 但姜永宁却高兴不起来。 第196章 奢靡 姜永宁捻起荷花酥尝了一口,“是宫外永芳斋的点心。” 太皇太后略带得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你会吃,一口就知道是永芳斋的点心。” 永芳斋的点心向来金贵,都城里面有钱的人家才吃得起,姜永宁以前也喜欢吃他们家的点心,后来觉得价钱昂贵就不怎么吃了。 姜洺钰心疼她让宫里的师傅学着做,可味道上总是差一些。 姜永宁吃一口就放下了,擦了擦手,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睛微亮。 “今年的新茶,雪顶含翠。” “没错。” 太皇太后并没有察觉到姜永宁语气中的不对,显摆了起来。 姜永宁笑的云淡风轻,双眸清澈如水,倒映着点心的精致,“可我记得,今年进贡的雪顶含翠还没有送进宫来,太皇太后这里的雪顶含翠是从哪里来的?” 帘子里面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片刻后,太皇太后道:“是哀家让人去宫外买回来的,一共只有一小罐子而已,哀家年岁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就像在死前吃点想吃的,喝点想喝的。” “砰……” 姜永宁猛的一拍桌子。 帘子里面的太皇太后吓了一跳,一侧的金珠银珠紧张的抱在了一起。 长公主发起脾气来实在事太可怕了。 姜永宁的眼神变得冷冽,“慈宁宫的宫人是怎么照顾太皇太后的,本宫不是说了,太皇太后有任何的需要都要告诉本宫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禀告?” “奴婢该死。”满屋子的宫人都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神情一松,还以为永宁发现了什么,原来是关心她呢! 太皇太后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她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又不犯法,就算是永宁知道了又能说什么。 太皇太后软软的靠在枕头上,“不怪他们,是哀家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和皇帝都忙,这点小事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姜永宁话锋一转,“太皇太后是觉得本宫和陛下忽视了你?” 太皇太后脸皮一僵,心里升起了一股胆寒,忙道:“没有,哀家从未这么想过,话说永宁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太皇太后生硬的转移话题,心里祈祷着姜永宁赶快离开。 姜永宁却打定了主意不走,“昨日听太医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想来是过于劳累的缘故,陛下担忧太皇太后却又无法抽身过来,特意让本宫来看看,不知太皇太后可觉得哪里不适?” 太皇太后蹙眉,她不是警告过太医不让告诉永宁和皇帝吗,他们怎么知道了? 想来,定然是太医院的人不靠谱。 太皇太后觉得身为后宫最尊贵的人,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心里憋屈,“哀家没事,公主不必操心。” “太皇太后的身体是大事,本宫如何能够不操心,哪个是金珠银珠?” 金珠银珠如坠冰窖,祈求的看向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很喜欢两人的伺候,可她也听出来了,永宁今日是来找事的,若是不让她如愿,怕是不会消停。 太皇太后不觉得姜永宁会打死两人,顶多打一顿板子,训斥一顿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金珠银珠心如死灰,瑟瑟发抖的走了出去,跪在姜永宁脚边。 “奴婢金珠。” “奴婢银珠。” “给长公主请安。” 姜永宁眼眸深邃,顾盼间微笑着道:“太皇太后年岁大了,不能吃太甜的点心,你们难道不知?” “伶人唱曲本是娱乐,可本宫听闻慈宁宫夜夜笙歌不停,太皇太后如何能够修养?” “宫女应该有宫女的样子,你二人头上满是花翠,哪里有半点奴婢的样子,不要以为太皇太后宠着你们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 一番质问下,金珠银珠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得如秋风中之落叶。 姜永宁淡淡的给了雁回一个眼神,“拉下去杖毙。” “是。” “长公主饶命,太皇太后您替奴婢们求求情啊,太皇太后……” 金珠银珠彻底慌了,不断的求饶哭喊。 太皇太后总算是扶着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太监的手出来了,“永宁,可是前朝遇到堵心的事了,怎么跑到哀家这里发脾气了。” 言外之意,姜永宁是故意没事找事。 姜永宁打量着浓妆艳抹的太皇太后,眉头微微凝起,透露出几分不悦。 还以为太皇太后真的病了,原来是过于放纵了怕她看出来。 姜永宁强忍住怒气,“永宁也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着想,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是纵了她们,日后怕是回变本加厉。” 太皇太后蹙眉,语气软了下来,“就算是她们伺候不周,也没有道理打死她们,不如训斥一顿,罚一些月钱就算了。” 姜永宁冷着脸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板着脸不悦的道:“她们是慈宁宫的人就算是犯错了,也应该是哀家来处置,这样吧,罚她们去外面跪三个时辰,再罚三个月的月钱。” 金珠银珠忙谢恩。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姜永宁却慢悠悠的道:“光是惩罚怕是不长记性,既然她们不懂规矩,就让她们跟着新进宫的宫女一起好好的学学规矩,学好了再来伺候太皇太后。” “也好。” 太皇太后觉得学规矩也不算事什么惩罚,大不了回头找个借口将她们要回来就是了。 金珠银珠却冷汗涔涔,觉得大难临头了。 但是她们人微言轻,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哪里还敢再求,退了下去。 姜永宁端起茶抿了一口,眉尾轻轻一扬,“太皇太后,宫里提倡节俭,但是本宫和陛下从未亏待过您,但慈宁宫未免过于奢华了,若是让命妇们看到,出去后难免会传出去,届时怕是会有御史参您一本。” 太皇太后面色不善,“御史台的官员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哀家年岁大了,喜欢新鲜东西这难道也不行吗?” “况且,哀家用的是自己的体己银子。” 太皇太后得意的勾起了嘴角,脸上的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第197章 欺瞒 姜永宁气定神闲的坐着,淡淡的道:“皇祖母,你有多少体己银子很容易查的,不说外面的陈设,就说屋子里面的布置,只怕不是小数目。” 刚才还挺直腰板的太皇太后眼神突然飘忽了起来,“是不是个小数目,哀家把攒的钱都拿出来了……” 不等太皇太后说完,姜永宁倏地站了起来,“皇祖母,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有多少钱我本宫心里有数,这里面只怕有万家和张家的手笔吧!” 太皇太后意识到姜永宁就是来找事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她气的脸色铁青,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和皇帝不肯孝顺哀家,张家和万家心疼哀家,孝顺哀家,难道你也看不过眼?” 姜永宁故作惊讶的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说得哪里的话,本宫和陛下什么时候不孝顺您了,是少了贡品还是少了伺候的下人?” “……” 太皇太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宫里面的确没有亏待她,可是靠着宫里给的东西,如何能过过上现在的日子。 姜永宁又叫人沏了新茶来,茶还是雁回亲自捧到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这时新供的碧螺春,今年一共就得了两斤,长公主和陛下一点没留,全都给您送来了,可见长公主和陛下有多孝顺。” 太皇太后冷着脸不开口。 姜永宁好似没有看到太皇太后的脸色,“按理说,张家和万家的人孝顺您,也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诧异的看着姜永宁,不用明白她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 “但是本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家和张家欺瞒皇祖母而不管。” 太皇太后莫名其妙,“他们怎么欺瞒我了?” 姜永宁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气势上一下子弱了下来,她思量再三问道:“永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姜永宁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特意跑过来大闹一通,哪里是找自己的麻烦,分明是想要找张家和万家的麻烦。 太皇太后能够在宫里活这么多年,也是有些聪明的。 “张家和万家背地里以您的名义走私,这件事您知道吗?”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不就是倒卖了一点粮食吗,怎么就成了走私了。” 姜永宁脸上的微笑瞬间冻结,阴沉而可怕,“皇祖母知道两家倒卖粮食的事?” 太皇太后后知后觉,干笑了一声,“哀家,也不过是听说罢了,虽然倒卖粮食不对,但是又不是只有他们两家,没必要如此的大动干戈吧!” 姜永宁道:“如此说来,皇祖母是支持他们的?” “不,哀家怎么会支持他们呢?”太皇太后绞尽了脑汁,“不过话说回来了,万家好歹是本宫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 太皇太后想让姜永宁高抬贵手,毕竟是小事一桩,没必要闹大。 她觉得自己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姜永宁道:“如果只是一般的倒卖粮食也就罢了,本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倒卖朝廷的赈灾粮可是重罪。” 太皇太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可能是弄错了吧。”太皇太后勉强挤出了笑脸来,“说不定是下面的人弄错了,不然罚他们点银子算了,想来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还想着和稀泥。 姜永宁语气彻底冷了下来,“这件事可不是罚银子这么简单,两家不但倒卖赈灾粮,私底下还走私商品去大辽和大梁,甚至倒卖情报,一旦罪名坐实了只怕太皇太后也会受到牵连。” 太皇太后脸色气得像茄子皮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和哀家有什么关系,哀家不过是收了点孝顺银子而已。” “可是万家和张家的账册上写的可是分红,而且,他们对外行走用的可是您的名号。” 姜永宁示意雁回将证据拿出来。 太皇太后看过后,勃然大怒,狠狠的将证据甩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胡说八道,哀家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是在诬陷哀家,永宁你可不能信他们。” 太皇太后害怕了,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她倚老卖老永宁和陛下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涉及到国法,就算是他们放过自己,文武百官也不会啊! “永宁,哀家真的没有让他们这么做,你要相信哀家。” “皇祖母,你久居深宫,商场上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想来张家和万家故意唬弄你。” “对对对,哀家是被糊弄了。” “可是,光是本宫相信有什么用,要让文武百官知道才行!” 太皇太后犹豫起来,冷冷的盯着姜永宁,“你的意思是让哀家出面揭露他们?” 姜永宁站起身来,朝着太皇太后施了一礼,“是在慈宁宫颐养天年,还是去冷宫思过,想来皇祖母知道怎么选。” 姜永宁无视太皇太后刷白的脸色,“太皇太后身子抱恙应当静养,即日起不准任何命妇嫔妃探望,伺候的宫人也要警醒着一些,有任何事情都要报予本宫,若是有人敢惊扰太皇太后,绝不轻饶。”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应是。 临走之前,姜永宁提醒太皇太后,“两日后,本宫会让刑部彻查此事,皇祖母只有两天的思考时间。” 说完,姜永宁离开了慈宁宫。 “传我的旨意,万夫人张夫人无视太皇太后身体抱恙,公然送伶人进宫惊扰太皇太后,即日起撤除一切封号待遇,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准入宫。” “是。” 雁回雁声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公主,这样做不会打草惊蛇吗?” “惊了,才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来。” 二人反应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张家和万家同时收到了礼部的通知,礼部的官员上门收走了两位诰命夫人的服饰和御赐之物,两家的人敢怒不敢言,憋屈的送走了礼部的人。 事后,两家人聚集在了一起,商量着对策。 全程都有乾天的人盯着记录着。 第198章 刑部 太皇太后坚持了一日就撑不住了,得知姜永宁撤销了女眷们的诰命,生怕事情败露自己要去冷宫,连夜让人写了折子送到了御前。 折子写的感人肺腑,将责任都推到了张家的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欺骗的老人。 姜洺钰看了一遍,表情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他将折子交给了姜永宁。 姜永宁冷笑了一声,“将折子送去内阁,传旨让刑部彻查张家和万家。” 蔡真真应了一声,下去拟旨。 刑部办公地点,宋尚书面前摆放着高低不齐的结案陈词,全都是这段时间有关恒王和林北辞的事。 总算是调查完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仿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蔡槐和另外一位侍郎闻人隧心照不宣的松了一口气,连日来他们刑部日夜不停的调查案子,可真是累坏了。 就在这时,蔡真真带着圣旨来到了刑部。 蔡槐微微怔住了,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一无所察的宋尚书笑的见牙不见眼,“蔡舍人怎么有空来我们刑部了,难道是来看蔡侍郎的?” 自从蔡槐被姜永宁赏识后,一家子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就连蔡真真都成为了继盛品兰之后长公主座前唯一的女官了。 实在让人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宋尚书还不至于因此这么一点事情难为兄妹二人。 蔡真真也很懂得礼数,行礼后才将圣旨拿了出来。 宋尚书如临大敌,慌张的站了起来,“莫非是长公主又有什么旨意吗?” 蔡真真宣读完旨意,恭恭敬敬的将旨意呈到宋尚书的跟前。 “宋尚书,接旨吧!” 宋尚书心里唉声叹气,他就想好好休息休息,怎么就这么难呢? 前面调查和恒王有关的案子,现在又调查和太皇太后有关的案子,长公主这是想让刑部将大乾的勋贵都得罪干净吗?” 不管心里如何吐槽,宋尚书还是接了圣旨,并且让蔡真真转告陛下和长公主,刑部一定会彻查此事,绝不让陛下长公主失望。 蔡真真又拿出来了一道旨意,“陛下罢免了张府尹,京都府不能没有人管理,故调安玉绳前往京都府暂代府尹之职。 安玉绳问询而来,一脸平静的接了圣旨。 从一个小小的主事直接升为京都府府尹,跨越了好几级。 别看京都府府尹官职不高,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历来担任此职位的都是陛下的亲信。 张府尹原本也算得上是先帝的亲信,可是自从先帝驾崩后,张府尹就变了。 安玉绳在刑部并不怎么起眼,但是刑部的人都知道他是长公主的人,当初参申国公就有此人的功劳。 姜永宁提拔蔡槐的时候,宋尚书还纳闷,安玉绳不也是长公主的人吗,为什么长公主要提拔平日里不怎么出彩的蔡槐。 直到后面,姜永宁任命蔡真真为中书舍人,宋尚书觉得蔡槐是占了妹妹的光。 如今看来,长公主分明早就算计好了,让蔡槐做侍郎,让安玉绳做京都府府尹。 只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此事的? 从夏御史,到蔡槐,安玉绳,长公主莫不是打算慢慢的提拔自己人? 宋尚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蔡真真不知宋尚书心中所想,她转达完了长公主的意思后便走了,临走之前给哥哥使了一个眼色。 蔡槐和宋尚书告罪了一声后追了出去。 闻人隧滋滋两声,“御前有人就是好办事,只怕以后刑部都要看蔡侍郎的眼色了。” 闻人隧说完等着宋尚书的反应,可是茶都喝了一杯了也不见宋尚书说点什么,更不见他动怒,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闻人隧闹了一个没脸,惺惺的闭上了嘴。 蔡槐跟着蔡真真来到了无人的地方,率先发问,“好端端的长公主为何要彻查万家和张家?” “很早之前长公主就注意到张家了,不过有事耽误了,前几日长公主出宫去了安置村发现了一些问题,其中就有张家和万家的手笔,长公主一气之下让乾天彻查,结果查出了不少东西……” 蔡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兄长以为什么?” 蔡槐尴尬的摇头。 蔡真真进宫后,什么都没有变,倒是学会装傻了。 蔡槐盯着妹妹无奈的苦笑,“你如今在长公主面前当差,一旦行差踏错就会牵连长公主,万事小心。” 蔡真真谨慎的点头,离开了。 蔡槐转身回到了刑部,将始末告知了二人。 闻人隧完全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自觉,忍不住吐槽,“张家也就罢了,这些年没少仗着父辈的功劳在京都作威作福的,万家怎么也跟着掺和,就连太皇太后也被他们说动了。” 蔡槐分析道:“或许正是因为太皇太后被他们说动了,长公主才会如此的生气。” 宋尚书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既然是长公主的意思,就快查吧!别国使团快到了,要在这之前结案。” 闻人隧苦哈哈的道:“还以为可以消停几日,这下怕是消停不了了。” 蔡槐心口不一的安慰,“查完了就好了。” “查完了张家万家,还有李家王家,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少些埋怨。”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虚弱的靠在软枕上,手撑着额头,英俊的小太监坐在脚踏上捏腿,时不时的开口劝慰一二。 太皇太后烦了,踢了他一脚,“滚出去。” 小太监吓得满脸惨白,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在门口遇到了春雨春月。 金珠银珠在学规矩,二人又回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伺候。 春雨问:“娘娘怎么样?” 小太监苦着脸,“奴才哄了一上午,太皇太后依旧闷闷的不怎么说话。” 春月道:“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你小心伺候着,估计再过几日就好了。” 小太监心里哀叹,别看他在太皇太后面前的脸实际上,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刑部抓走了张家万家的成年男丁,封了大门不让里面的人随便进出。 第199章 不忍心 两家陷入了恐慌。 姜永宁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两家人的事,很快官员们先后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张家和万家人的所做所为,竟然没有人敢上折子求情。 万家在宫里面有眼线,夜里,万夫人打扮成了宫女的样子,膝行上前哭诉着,“太皇太后,您一定要救救万家啊!” “救?怎么救?” 太皇太后正觉得身心俱疲心烦意乱,看着万夫人没好气的道:“你们明知道永宁哪个丫头不喜欢什么,可你们偏偏要做惹她不开心,现在好了,这丫头彻底疯了就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 万夫人进宫就是请太皇太后救命了,见状瞬间没有了主心骨,“这可怎么办才好,太皇太后您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不管怎么说陛下也称呼您一声皇祖母啊,即便是长公主铁面无私,可还有陛下啊!”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陛下和哀家没有什么感情,况且陛下年幼什么事情都听永宁的,即便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万夫人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太皇太后您难道就忍心看着万家被砍头吗?” 不忍心,不忍心能有什么法子,连伶人都被送出宫了,慈宁宫的人重新换了一茬,她现在就是一个等死的老人,她能做什么呢? 况且,永宁是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了,如果她真的得罪死了这个丫头,怕是真的要去冷宫度日了。 年轻的时候太皇太后因为没有儿子,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一不小心被赶到冷宫。 后来成了太后,太皇太后被打入冷宫的的恐惧才消失,如今却又被重新提起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哭泣不止的万夫人的身上,语气无奈,“我思来想去,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万夫人哭声一收。 太皇太后接着道:“这件事闹到现在的地步,张家和万家都有错,但是错也分大小,比起张家做的事情,万家做的事情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眼下只有将功折罪才能够保住万家。”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万家和张家合作做生意,张家的把柄你们难道没有吗,只有张家落罪了,万家才能死里逃生,不过以后想要留在京城怕是不能够了。” 万夫人猛的摇头,万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离开了京城几代人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可张家那边…… 太皇太后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她知道门口有人偷听。 “该怎么做哀家已经告诉你了,你回去和几个小子商量商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万夫人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咬紧了唇,“太皇太后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完了吗,别忘记您也是万家女,若是万家离开了京城,太皇太后只怕也要被人耻笑。” 太皇太后看着突然变脸的侄媳妇,闷咳了两声,手捂着心口,想开口训斥,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哀家这么多年为万家做的足够多了,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哀家不欠万家什么,奉劝你一句不要试图将事情推到哀家的身上,就算是你们这么做了,永宁也不会惩罚哀家,一旦你们这么做了,永宁对你们的处罚可能更重,个中的道理你们应该懂。” 不管怎么说,太皇太后依旧是姜永宁的皇祖母,是先帝的嫡母,即便是犯了错也会不了了之,实在严重了也不能废了她,顶多是待遇上差一点。 再者,太皇太后嫁入了皇家,代表的是皇家,不管是陛下或者是长公主都不会让皇家丢脸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万夫人如何不懂,可她现在除了依靠太皇太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皇太后被她哭的心烦,“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出宫去吧,男丁哀家救不了,不过哀家可以为妇人和孩子求求情,但倘若你们不思悔改,惹怒了永宁,一切家都完了。” 太皇太后叫来了春雨,“送万夫人出宫。” 春雨没有问万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太皇太后也没有让她瞒着姜永宁。 不久后,春雨将太皇太后和万夫人的对话告知了姜永宁。 姜永宁赏赐了她两件首饰,让她回去好好照顾太皇太后。 入夜后,姜永宁从一堆折子里收回视线,软软的靠在椅子上。 雁回剪短了蜡烛线头,看了眼沙漏,提醒姜永宁,“公主该歇着了,陆公子早就等着了。” 姜永宁立刻睁开了双眼,她倒是将陆霁清给忘记了。 陆霁清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寝衣,端坐在床头,靠着微弱的光亮在看一本杂文。 姜永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陆霁清瞬间移开了视线,主动上前搀扶住了她,看到她脸上的疲惫,心疼不已,在她的身上揉捏了起来。 神奇的是在他的按摩下,姜永宁身上的疲惫感好像一点一点消失了。 姜永宁舒服的哼出声来,渐渐了睡着了。 陆霁清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直到姜永宁的呼吸趋于平和他才收回手,替她掖好被子走了出去。 雁声看到他出来有些惊讶,陆霁清直接道:“公主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雁声心疼的点了点头,让人拿来了宫灯递给陆霁清。 陆霁清微笑着接过,离开了梧桐宫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陆霁清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很快,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入内务府的方向。 身影似乎对皇宫很熟悉,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巡逻的侍卫。 陆霁清发现来人朝着内务府存放珍贵药材的库房而去,瞬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是为了天灵草来的? 不管是不是,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一定不是来做好事。 陆霁清果断的出手,拦下了身影,身影武功不低,却在刻意的隐藏招式,陆霁清身体没有完全调理好,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将人制服。 他刚点了对方的哑穴,突然又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第200章 夜闯 陆霁清如临大敌,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后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忘记了,这里是皇宫,他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 灯火通明下,身影的容貌显露无疑,竟然是四个伶人之一。 陆霁清面露不解之色,乾一抬手让人将此人压了下去,可刚刚碰到了他,竟然口鼻流血没了气息。 陆霁清上前查看果然在伶人的牙齿里面发现了藏好的毒。 乾一脸色极为难看,守了好几天总算是有动静了,没想到人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拉下去,搜查一下他住的房间,审问审问和他有过接触的人。” “是。” 乾一见陆霁清盯着尸体看,眉毛拧成了一个结,“陆公子可是认识此人?” 陆霁清矢口否认,“不认识,远远的见过,似乎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伶人,他不是应该出宫了吗?” “昨日刚送出宫的,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陆霁清问:“莫非你早就知道此人有问题?” 乾一翘起了嘴角,“是长公主发现此人有异常,让我等盯着,本来是个不错的机会,没想到遇到了陆公子。” “出来走走,没想到正好遇上了,不知乾一大人可知道伶人是受了谁的指使?” 乾一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本以为陆霁清猜不出来,岂料陆霁清在看到他的表情后瞬间明白过来。 “永宁对张家出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走私,莫非这个伶人来自大梁?” 乾一先是惊讶后是佩服,“陆公子聪明绝顶,难怪长公主对你另眼相待,伶人的确是来自于大梁,至于他是不是大梁人还有待调查,时间不早了,陆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下官还有事情要做。” “请。” 陆霁清回到了寝宫,小安子和小德子没想到他会回来,二人早就睡下了。 陆霁清也并没有惊动二人,来到了书房。 “查一查伶人是不是四哥派来的,另外最近不要进宫来,乾天在宫里四处布置了人手,你不宜出现在他们面前。” 暗处的陆九嗯了一声,几乎没有声音传出去,外面监视的人一定听不到。 乾天的人搜查了一晚上,最终在伶人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腰带扣,属于大梁暗探。 大梁暗探和曾经的乾天一样在大梁早就名存实亡了,不想如今竟然重见天日了。 莫非是父皇交给四哥的,难道四哥已经完全得到了父皇的信任,把暗探交给了他? 烛光将梧桐宫照的恍如白昼,宫人们侍立在两旁,大气都不敢出。 陆霁清独守在偏殿,愁眉紧锁。 殿内,姜永宁脸色发青,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人。 康老王爷,先帝的堂叔,姜永宁的叔祖。 年轻的时候就好吃懒做,老了也一点都没有改,府上一两个月就要换一批丫鬟,屋子里面的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有名字都二十几个了,是宗族里面最能生的一个王爷了。 康老王爷身边站着的是长子,哭泣的是他的两个嫡孙女。 姐妹二人年近三旬,多年前一起嫁到了张家,为张家生儿育女,如今张家被封了,估摸着不是砍头就是流放。 两姐妹不忍夫君和孩子受过,求到了康老王爷这里,康老王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不管天黑带着他们进宫了。 若是白日里姜永宁还能让宗族里面其他的老家伙,或者张阁老等人劝一劝,可现在只能独自忍受。 姜永宁几次调整呼吸,殿外的姜洺钰气的直跺脚。 “康老王爷这不是明摆着要逼阿姐吗?” 王公公笑声的道:“陛下小声一些不要让人听到了,长公主足智多谋一定能够处理好此事的,陛下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 姜洺钰打起了精神,“可阿姐这里?” 王公公道:“长公主不让陛下进去自然是有长公主的道理,陛下若是进去了,只怕被威胁的就是您了,长公主毕竟是女子,有些话康老王爷不会当着长公主的面说的。” 可是换成了陛下就不一样了。 姜洺钰点了点头,狠狠的攥紧拳头。 雁回呈上了新茶,小声的将姜洺钰走了的消息告诉了姜永宁。 姜永宁轻咳一声,殿内饿哭声戛然而止。 “张家涉及私通敌国,死罪不可免,两位堂姑若是想要和离本宫可是帮你们,若是想要为自家的夫君求情,就请回吧!” 张家两姐妹急切地看向了她们的爹和爷爷。 康老王爷轻咳一声,抹了抹嘴,咳嗽出声,“永宁丫头……” 姜永宁直接打断了康老王爷的话,“叔祖,张家犯得是谋逆,乃是重罪,若是不重罚,让天下的人如何看姜氏一族?闹大了只怕康王府也要牵连其中。” 康王世子猛然一震,“这件事和康王府有什么关系?” 姜永宁似笑非笑,“张家是做生意的,皇叔可以保证张家的生意康王府没有参与其中吗?” 康王世子气势上一弱。 康老王爷的脸在烛光下呈惨灰色,两个颧骨尖尖地突了出来,“永宁丫头,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两位堂姑和孩子如果不想被牵连的话,只有和离一条路,至于张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康王世子嫡长女求情,“长公主,若是能不能放了我二人的夫君,至于张家其他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康王世子也道:“对,能不能放了你的两个姑父,他们虽然是张家人,可是张家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参与多少。” “倘若两位堂姑父在张家没有什么地位的话,想来两位堂姑也不会嫁过去吧!” 姜永宁油盐不进,康老王爷见状也无可奈何。 确认求情无果后,只得带着家人出宫了。 姜永宁叫来了雁回,“告诉宋尚书,张家的人一个一个给我查清楚,谁都不准求情,谁求情查谁!” “是。” 消息传到了刑部,宋尚书当即松了一口气,“把长公主的意思传出去,省的他们总是在外面守着。” 闻人隧也抱怨,“可不就是吗,我家夫人现在都不敢出门了,一出门准遇到给张家求情的人。” 第201章 张家定罪 “就连我家小儿在学堂里都被人堵住了,这些人为了张家简直丧心病狂,有本事去找长公主,找我们有什么用。” 蔡槐摸了摸鼻子,他家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他基本住在刑部,妹妹也住在宫里,就算是有人想要通过他求情,也求不到跟前来。 因此不是很能够明白闻人隧的苦恼。 有了长公主的旨意后,刑部想要查什么都顺利了许多,再也没有人阻拦刑部查案子。 刑部的人忙活了半个月,张家走私的罪是板上钉钉的,刑部还查出来张府尹和犯人勾结帮助犯人摆脱罪行,等一系列违法的事。 姜永宁一气之下,判了张府尹死刑。 张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昔日大受欢迎的张家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张家全家都被抄了,户部,京都府,刑部的人查抄了一天一夜才将张家的财产清点完毕。 纪尚书看着入库单子脸上抑制不住的笑,若是再来几次,他就不用发愁了。 之前进宫求情的康老王爷的两个孙女,最后还是和丈夫和离了,年纪大的孩子流放了,年纪小的留在了身边。 康老王爷担心会牵连到王府,不让两个孙女回来住。 没办法,康王世子只能给两个女儿租了一套小院子,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去。 万家的遭遇和张家差不多,万家有二人被判了死刑,其余人全部流放。 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姜永宁特意给万家选了边关作为流放之地。 若是万家子弟能够一改往日的颓废,投身军营,守卫边关,日后说不定有回来的一日。 太皇太后得知此事派人送了一些银子出宫,本来流放的犯人身上是不能带钱的,但是太皇太后送的钱自然是不一样的。 姜永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万家的人。 消息传到了康王府,康王世子摔碎了一个杯子,“万家一共才死了两个人,张家死了十五个人,长公主和陛下明摆着偏心。” 世子妃也心疼女儿女婿和外孙们,“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太皇太后和陛下长公主更亲近呢?” 康王世子一想到当日姜永宁冰冷的态度就来气,可他又不敢当面指责,越想越气不过的他,伸着天黑往外传递了一个消息。 没多久,市井有传言,长公主不敬长辈,公然顶撞长辈将康老王爷气病了。 不少耿直的御史趁此机会再朝堂上参了姜永宁一本。 姜永宁看过后放在一边,并不理会。 姜洺钰却不能不理会,他紧紧的咬着后槽牙,“阿姐,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抹黑你,说不定心里有鬼,要不要让乾天查一查。”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依靠乾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难不成每次都让乾天出手吗?” 姜永轻嘬了一口茶,又道:“况且,御史耿直不是什么坏事,若是看到了不好的事装作没看见,那才麻烦。” 姜永宁不怕他们参,就怕他们不参。 姜洺钰想了想不得不打消了想法,思考了片刻,“阿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莫不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 姜永宁微微诧异,露出了几分欣慰来,“不错不错,越来越有长进了。” 姜洺钰挠了挠头,继续分析道:“消息不会无缘无故的查出来,康老王爷进宫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想查很容易。” “不用查了,消息是从康王府传出来的。”姜永宁早就调查清楚了。 姜洺钰攥了攥拳头,“康老王爷竟然也参与了。” 姜永宁嘴角轻轻上翘,流露出几分不屑,“康王世子是心疼女儿,康老王爷应当不知此事,此事好解决,你先来看看,孔大家派人送来了邸报的初版。” 孔大家调动了国子学的力量,又写信给了多年的老友,终于定下了邸报的初版。 邸报开头写着大乾两个字,为了美观好看,才用了品字形的布局。 头一篇文章写的是此次对抗突厥的事,文章是南宋则写的,慷锵有力,可见风骨,既有文人的风骨,也有武将的风姿,朝中也只有他能够写得出这样的文章。 不愧是三元及第之人。 紧随其后的是,姜永宁让户部写的一篇关于各地方抗灾情况的汇总,着重写了南阳郡和修建堤坝的情况,没有虚假夸大,写的也算是中规中矩。 因为是第一版,孔大家非常的重视,最后亲自操刀写了一篇关于各国使臣访问大乾的事,弘扬了国威,调动了臣民的动力。 姜永宁看了后都不由得心潮澎湃。 姜洺钰看的笑脸红扑扑的,“孔大家不愧是孔大家,写的文章精辟犀利,整个朝堂也没几个人能够写得出来。” 孔大家的文章一出,日后朝中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孔大家,无形之中凝聚了读书人的力量。 或许,孔大家这么做也有给孙女铺路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姜永宁有信心,邸报可以推广出去。 “陛下若是觉得没有问题,就让国子学开始刊印吧!” 姜洺钰细细看了一遍,随即下旨,邸报一事算是正式过了明路,旨意下发到了门下省,很快送到了孔大家的手中。 孔大家身兼数职,却不觉得累,两日的时间就刊印了两千多份。 除去免费给官员发放的,其余的邸报一部分留在国子学,一部分送到了和国子学有合作的书铺。 不到半日的时间,邸报就销售一空,这让各大书铺看到了利益,纷纷求合作。 负责此事的官员一脸狼狈的走了进来,“孔大家,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有十七家书铺来找我们合作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孔大家故作平静的道:“挑选几家出来,日后国子学负责刊印,书铺负责售卖。” 官员闻言眼中一亮,犹豫着道:“这件事要不要跟礼部沟通一下。” 毕竟国子学隶属于礼部。 孔大家满不在意的道:“不用了,陛下既然让国子学负责邸报的审核刊印,怎么合作自然不用礼部指手画脚。” 第202章 礼部和国子学 官员一听就明白了,国子学是国子学,虽然隶属于礼部,但是礼部的手不能伸进来。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快,合作的书铺选好了,签订了契约,交了钱。 国子学大小官员都来凑热闹,自告奋勇的要负责此事。 孔大家笑眯眯的应下,却没有立刻定下人选,随即就进宫了。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礼部,礼部近期一直忙着招待使臣的事情,无暇分身,更加不知道孔大家在国子学做的这些事情。 等知道了,国子学已经和人家签约了。 以往书铺和国子学合作,可都是礼部牵线的,什么时候轮得到国子学私自做主了。 莫不是要翻天了吗? 礼部左右侍郎殷切的看向赖尚书。 赖尚书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运了运气。 就在左右侍郎以为大人要去国子学理论的时候,却听道:“罢了。” “……” “……” 就这么完了? 礼部左侍郎不解的问道:“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自从孔大家到了国子学后,就越来越不服从礼部的管理了,长此以往礼部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赖尚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难道想这样吗? 这不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吗? 谁叫人家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不提他的文学成就,人家的孙女可是长公主和陛下认可的未来皇后,光凭这一点也不能得罪了。 赖尚书清了清嗓子,“孔大家也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行事,难道你们要去找长公主理论吗?” 右侍郎道:“为何不能理论,就算是闹到长公主的面前,也要站在礼部这边?” 赖尚书盯着他。 右侍郎心虚,“难道就不管了吗,这可是不少钱。” 礼部每年的经费很少,油水就更少了,邸报如此的受欢迎,其中的利润自然不少,财帛动人心啊! 赖尚书也在考虑这件事,或许他可以问一问方阁老。 若是方阁老站在礼部这边,他再上表这件事也算是有理有据。 然而,不等赖尚书找到方阁老,张阁老却拦住了即将出宫的孔大家。 “孔大家,与书铺合作的事情,可有告知礼部?”张阁老也不拐弯抹角。 孔大家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并未告知。” 张阁老一脸不赞同。 孔大家道:“陛下说既然邸报是国子学提议的,具体的事宜也由国子学自行处置,无需上报礼部。” 张阁老苦笑连连,他知道孔大家不是贪财的人,“孔大家应该知道此举是不合理的。” 孔大家也笑道:“阁老可知,礼部给户部拨发给礼部的经费有多少,又有多少给了国子学?抛开国子学不提,各地方的府学县学每年能分到多少,天底下有多少贫困学子,有多少富家学子?” 张阁老顿住了,脸色难看了不少。 孔大家知道他定然是想到了,语气更加不客气了。 “礼部不重视国子学,本官身为国子学首官却不能不管,与书铺合作的钱,本官会全部用在学子的身上,绝不会挪为私用。” 张阁老错愕,露出了几分惭愧的表情,“孔大家为学子们的一片心着实令人动容,既然陛下应允了,本官也不在多说什么,但国子学毕竟隶属于礼部,还是要跟礼部提一提才是。” 孔大家见张阁老退一步,自己也退了一步,“张阁老说的有理,回头我就让人上报礼部。” 张阁老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孔大家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出宫了。 方阁老见孔大家背着手出宫,神态怡然,大概猜到邸报的事国子学是不会让礼部插手了。 邸报是孔大家提出来的,文章是孔大家挑选的,刊印也在国子学,由国子学负责此事也正常。 “孔大家怎么说?” 张阁老眯起了眼睛,“陛下的意思邸报一事既然由国子学负责,就没有必要让礼部插手,每个月送一份公文过去也就是了。” 方阁老点头,“只是不知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张阁老在宫里面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猜测,“应当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对国子学格外的关注,此举有利于国子学,陛下当然偏向国子学了。” 也不怪陛下偏向国子学,在孔大家的治理下,国子学欣欣向荣,和以往大不一样,如此景象谁不喜欢。 再者,孔大家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回头你去见一见赖尚书,将陛下的意思告知他,另外,日后户部拨发的教育经费都交给国子学分配。” 方阁老惊讶,这么做无异于斩断了礼部的来钱路。 “为何?” 张阁老轻哼一声,“你以为孔大家为何特意跑了一趟,真的是为了这点小钱吗,他是变着法的告状呢?” 方阁老有些许的糊涂,“孔大家告什么状了?” 半晌后,方阁老后知后觉的顿住了,“礼部这是得罪孔大家了?” “只怕不止。” 方阁老有些慌了,来不及道谢就走了。 与此同时,姜永宁让人查到了礼部,发现了不少的猫腻。 想了想,姜永宁并没有直接发难,且等各国的使臣走了再说。 中秋将至,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给都城添了几分朦胧。 姜永宁看着深夜方归的陆霁清,怔了怔若有所思。 大梁使团今日初到,礼部的人安排他们在驿站住下,午后,大梁的使臣传递消息进宫,说四皇子陆南萧想念久在大乾的弟弟,想要提前见一面。 姜永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派了一队禁卫军前往。 “谈崩了?” 陆霁清故作惊讶地挑了挑右眉,表情仿佛在说,永宁可真聪明。 姜永宁没问陆南萧说了什么,给他倒了一杯茶。 陆霁清轻啜了一口茶水,道:“他答应开放互市,不过想要单独和你合作。” 姜永宁挑了挑眉梢,嗤笑一声,“如此一来,钱都进到他的口袋里面了,有了钱就算是老爷子不肯退位,他也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 陆霁清分析,“三哥和五哥的孩子先后病死了,父皇怀疑这件事是四哥临走前派人做的,降了四哥母妃的位分,颇有微词。” 第203章 阳平病重 明白了,四皇子是担心老头子一气之下不将皇位传给他,想要多一分保障。 不过,四皇子赶尽杀绝的行为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不过是几个孩童,你四哥也不放过,非要杀了不可。”姜永宁唏嘘不已。 都说皇宫是天底下阴谋诡计最多的地方,可在大乾的皇宫例外。 先帝珍爱皇太后,后宫也只有姜永宁和姜洺钰两个孩子,可以说在先帝没有病重之前,姜永宁一直生活在蜜罐里面。 对于大梁后宫的明争暗斗她并不理解。 陆霁清对此半点不吃惊,比起父皇当年残杀手足的行为,四哥算是轻的了。 正说着,粉衣服宫女进来禀告,“公主,季阳平病重,太医说怕是不行了。” 姜永宁脸色一变,“怎么突然病的这么重?” 具体的宫女也说不上来。 姜永宁连忙道:“雁回,你即刻派人通知晋王和晋王世子进宫。” 雁回应声而去。 姜永宁愁眉不展,“当初,舅舅想让阳平出宫,我没有答应,我还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她,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病的这么重。” 几日前,太医院就上奏了这件事,说了是得了风寒。 姜永宁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让人告诉了晋王府的人,又让太医院的人尽力医治。 才几日的时间,怎么就病入膏肓了。 陆霁清脑海中闪过了季阳平的样子,戏嘘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没有亏待她,晋王应该明白的。” 姜永宁不喜奢华,以往有什么好东西总会留给季阳平一份,即便是阳平被关着,她也会让赵嬷嬷时不时送一些东西过去。 她的确没有亏待她,可心里却觉得有愧于舅父所托。 姜永宁急匆匆的赶到了关押阳平的所在,太医院几位太医都在。 “参见长公主。” “废话不多说,阳平怎么样了,她的病怎么会突然恶化了?” 为首的太医回答,“回公主的话,季姑娘原本是得了风寒,本来按照方子吃药,吃上几天就能好了,可她不肯吃药,偷偷的吃了寒凉之物,导致病情严重,已然……” 姜永宁怒不可遏对宫人呵斥明雪明月,“阳平为什么不吃药,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公主,我们家姑娘从小就吃不了苦药,可太医院开的都是苦药,姑娘原本以为少吃几顿没有事,可谁知……”明珠哭红了眼。 “胡闹!” 姜永宁一把掀开了帘子,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姜永宁急匆匆的来到了床前,一看惊呆了,只见阳平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又暗又涩,没有光泽,深陷的眼睛把两边的颧骨高高地衬托出来。 守在床前的明雪道:“姑娘,长公主来看您了!” 季阳平眼睛转了转。 姜永宁心中一酸,愧疚起来,她轻声呼唤,“阳平?” 季阳平眼睛突然一动不动起来。 姜永宁:“……” 姜永宁眼中闪过一道暗芒,随即叫来了陆霁清。 陆霁清来到了床前,看到阳平的样子也吃惊不小,他尝试着呼唤了一声,“季姑娘?” 话音刚落,季阳平就睁开了双眼。 姜永宁:“……” 陆霁清:“……” 明雪惊呼,“姑娘你醒了,太医太医。” 姜永宁拉着陆霁清让出了位置,太医连忙去看,发现季阳平脸上多了一股生气,连忙道:“公主,你再叫季姑娘一声。” 姜永宁的声音清脆,“阳平,我是表姐。” 本来还睁眼的季阳平突然闭上了眼睛。 姜永宁又呼唤了一声。 这下季阳平连呼吸都变弱了。 姜永宁:“……” 太医:“……” 太医面露难看的对姜永宁小心的道,“公主,不知可否让陆公子试试?” 姜永宁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 陆霁清硬着头皮来到了床前,轻声道:“季姑娘,我是陆霁清。” 本来没有任何动静的季阳平,颤了颤眼皮上,呼吸加重,手指也动了动。 姜永宁:“……” 陆霁清眉锋微微皱起,“季姑娘,永宁已经派人通知了晋王和你大哥,他们应该会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季阳平睁开了双眼,贪婪的看了陆霁清好几眼。 “霁清哥哥你来了?” 陆霁清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季阳平眼皮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眼里只有陆霁清,半点没有看姜永宁。 不久后,晋王和季言瑾也进宫了。 晋王见女儿虚弱的躺在床上,放声大喊,若不是季言瑾拦着,差一点扑倒阳平的身上痛哭。 “父亲,大哥?”她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听得在场的人一阵心酸。 晋王更是悔不当初,“阳平,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季言瑾下意识的看向了姜永宁,发现她并没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转身问一旁的太医阳平的情况。 太医不厌其烦的又解释了一遍。 季言瑾清楚妹妹的脾气,她从小就不喜欢喝药,“她喝不进去药,你们就没有想过别的办法吗?” 太医院可不想背锅,“晋王世子,我们并不知道此事,没人告诉我们啊!” 季言瑾又将目光看向了明月明雪。 明月哭哭啼啼的道:“姑娘她不让说,以死相逼,奴婢们拗不过姑娘,原本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哪里想到如此的严重。” 一向好脾气的季言瑾一脚将明月踢倒在地,“她耍小孩子脾气,你们怎么能够由着她?” 姜永宁的猛地看向了负责的太医,“她们不说,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回长公主的话,臣等诊脉的时候都是隔着帘子,根本看不清楚季姑娘的样子,每次来看诊的时候都是明雪姑娘口述,臣等实在是不知啊!” 明月没等开口解释,就被晋王踢翻了。 姜永宁拉住了晋王,“舅舅,阳平的性子你也清楚,明月明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只怕也不敢违抗她的意思,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阳平。” 晋王虽然心疼女儿,却也没有到糊涂的地步,这件事分明是阳平自己弄出来的,以前她就总用不肯吃药的办法来逼他们妥协。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会如此的严重。 第204章 回到王府 季言瑾单膝跪地,拱手道:“公主,臣知道阳平之前犯下了大错,可她现在已经这样了,臣求公主让臣带着她出宫,就算是真的……臣也希望她能够回家。” 姜永宁看了眼季阳平的惨状,沉思后点了点头,“好吧。” 当天夜里,晋王和晋王世子就将重病垂危的季阳平带回了晋王府。 姜永宁让陈太医跟着去了晋王府,一旦有什么消息即刻派人告诉她。 陆霁清并没有再和季阳平多说一句话,可季阳平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眼中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感情要喷涌而出。 陆霁清即便背对着她都能够感觉到。 和以往的爱恋不一样,他觉得季阳平好像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第二日早朝,晋王父子告了假,满朝文武都知道季阳平快不行的消息。 郑国公府华氏得知了此事,高兴的要让人去庙里还愿,“季阳平这个贱人总算是要死了,当初若不是她,我的琳儿也不会死,她现在恶病缠身也算是报应。” 华氏说着大笑了起来,直到笑的肚子疼才停下。 “去叫上三个儿媳妇,让她们明日跟我一同去寺庙还愿。” 郑国公府大儿媳妇谢氏得知婆母的想法,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这是上赶着找事吗? 谢氏并没有直接去找华氏。 华氏如今不管家了,但是毕竟是婆婆,有些话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可不好说。 晚上,郑茂林回来,谢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郑茂林自然不同意,季阳平病了,晋王府连夜进宫接人,当时他也在场,在长公主的心中,晋王府的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若是这个时候郑家大张旗鼓的去寺庙,若是传到了晋王的耳中,他会怎么想? 晋王在军中的地位,可是他们郑家惹不起的。 “我去找母亲。” 谢氏拦住了他,“你是母亲的儿子,琳儿也是母亲的女儿,你若是去说了,只怕母亲会迁怒于你。” 郑茂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来到了书房找了父亲。 没多久,华氏就被郑国公骂了。 郑国公发了一通脾气,下令让人将华氏的院子封了起来,对外宣称华氏病了,又亲自叮嘱三个儿媳妇,不能去上香还愿,权当不知道这件事。 三个儿媳妇满口应下。 谢氏狠狠地送了一口气。 郑茂林叮嘱她道:“你派人盯着点晋王府,回头派人送一些奠仪过去。” 谢氏满口答应了下来,郑家和季家原本关系很不错,若不是琳儿死了,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若是能够缓和一二也是好的。 不少人都觉得季阳平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私底下已经开始准备上门吊唁了,晋王府也采购一批用来做白事的白布。 所有人都等着季阳平咽气,可谁知回到晋王府的季阳平竟然出现了好转的情况。 陈太医连着在晋王府守了一天一夜,确认季阳平真的在好转,“季姑娘回到晋王府后或许是心情好了,身上有了活气,病也跟着好了起来。” 姜永宁眸子微闪,语气听不出喜怒,“既然有好转的迹象,那就用心医治,缺什么药材从宫里取就是了。” “是。” 陈太医起身告退,姜永宁却突然叫住他,“陈太医,你确定季阳平的病情好转了,当日在宫里不是说她药石无灵了吗?” 陈太医也百思不得其解,“当日臣等诊脉的时候,的确发现季姑娘已呈死相,可回到晋王府没多久,她的情况就好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在宫里的时候季姑娘一心求死,回到王府后反而好了。” 姜永宁微微挑眉,哪有这么巧的事。 “没事了,退下吧!” 陈太医退了出来,和奉茶的赵嬷嬷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微微点头,错身而过。 赵嬷嬷端茶奉上来,“公主,季阳平的东西可要收拾收拾送出宫去?” 姜永宁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难以取舍的抉择。 赵嬷嬷小心的问:“公主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因为季姑娘的事?” 姜永宁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阳平是否故意装病有待调查,人已经出宫了,现在调查也来不及了。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 姜永宁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阳平在晋王府更适合养伤,就让她留在晋王府吧,你亲自将她的东西收好送去,告诉晋王府的人,刑期未满,让她少出门。” “是。” 季阳平在宫里的东西不少,赵嬷嬷收拾了半日才收拾完,等将东西送到晋王府的时候,太都快黑了。 晋王父子对赵嬷嬷的到来表示感谢。 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阳平的病突然好了,刑期怎么办,难不成要再送回去吗? 晋王自然是不肯的,阳平在宫里面活的不自在,要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好了,要是再送回去,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多谢赵嬷嬷亲自跑一趟,小女在宫中的时候多亏了赵嬷嬷时不时的照料,她才能够活到今天,这份心意本王感激不尽。” 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哪里听不出来晋王话语中的意思,她微微一笑,“晋王这话奴婢受之有愧,奴婢不过是按照长公主的意思行事罢了,晋王要谢应该谢公主才是。” 季言瑾忙接过话,“的确是应该谢谢长公主,不过赵嬷嬷也是要谢的。” 赵嬷嬷又道:“出宫之前长公主让奴婢带来了不少的东西,都是季姑娘喜欢的,长公主说既然病情有了好转就好好的修养,缺什么少什么了言语一声,以往季姑娘有的,如今也有。” 季言瑾眼睛一亮,面上露出了几分惭愧。 晋王没有听出赵嬷嬷的话外音,“永宁和阳平自小关系好,都怪阳平不好,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季言瑾扯了扯晋王的袖子,对着赵嬷嬷道:“敢问嬷嬷,公主可有要接阳平回宫的意思?” “按理说,季姑娘的罚没有受完,应该回宫继续受罚的。”赵嬷嬷停顿了一下。 第205章 宴席 晋王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永宁莫非是想让你将人拉回去?” 赵嬷嬷话音一转,“不过公主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可毕竟满朝文武的眼睛盯着,公主也不好做的太过,公主的意思是在刑期未满之前,不要让季姑娘出门了。” 晋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嬷嬷说的是,烦请转告公主,即日起我会将阳平关在王府里面,两年内绝对不会让她出门半步。” 赵嬷嬷会心一笑,“奴婢的话带到了,也该回去了。” 晋王塞给了赵嬷嬷一个大红包,赵嬷嬷推辞不过收下了。 季言瑾将赵嬷嬷亲自送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晋王让人将阳平的东西抬进屋子里面。 季阳平被关在宫里的时候,贴身的东西倒是带来不少,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多。 季言瑾眼尖的发现有好几眼都是贡品,一定是永宁送的。 感慨道:“长公主虽然表面上惩罚了阳平了,可心里仍旧记着表姐妹的情分,否则也不会送了这么多的东西。” 晋王露出了少许的惭愧,“永宁对阳平好,都是因为你我的功劳,倘若是因为阳平一个人,她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真以为姜永宁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 再多的姐妹情分,在阳平一次一次的闹腾之后怕是也早就没了。 晋王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一定要看紧阳平,等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将她嫁得远远的,若是她再闹出什么事来,整个晋王府加在一起也保不住她,说不定还会被牵连。” 晋王疼爱女儿,却不能拿整个晋王府做陪葬。 季言瑾担忧道:“阳平离开京城或许好一点,可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少好人家能够看得上,再说她也未必愿意离开,若是以死相逼……” 晋王心疼女儿,季言瑾也心疼妹妹,妹妹是他护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想起赵嬷嬷临走之前说的话,季言瑾甚至怀疑季阳平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 如果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样,阳平恢复过来一定不会消停,势必会惹出事情来。 晋王浑身一震,半晌后微微叹息,露出了几分疲倦,“阳平被关起来的这段日子我就在想,以往是不是太过于纵容她了,以至于她惹出了这么多事情来,仍旧不知悔改?” 晋王每每想起季阳平满脸愤怒盯着自己的样子,心里都无法平静。 季言瑾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什么都明白,不过是爱之深罢了。 晋王将怒气迁怒到了下人的身上,“明月明雪不能用了,找个由头将她们发买了吧,换上几个稳重的人伺候着。” “只怕阳平不会答应。” 是啊,她对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极高的要求,如果达不到要求就会闹,东西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人了。 晋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由不得她。” …… 各国使臣先后到达京都,姜洺钰命人在宫中设宴款待使臣。 宴会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陆续进宫,异国使臣也在宫人的带领下有序的进入宴会。 大殿的中央空出来一大块地方,皇亲国戚和朝廷官员在一边,异国使臣在另外一边,形成了风格迥异的画面。 寝宫内,姜洺钰换上了最隆重的一套衣服,足足有十多斤重,光是穿戴就用了半个时辰。 姜洺钰颓废的坐在龙椅上,“阿姐,好重啊!” 姜永宁也心疼弟弟,摸了摸他的脸,“忍一忍,只今日一次,之后不会再穿了。” 姜洺钰无奈的点头,等看到姜永宁穿的朝服厚,他突然好受了不少。 只见姜永宁身着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领口绣着牡丹的图案,裙摆则是金色的祥云图案,以宝石点缀,一双犀利的丹凤眼含着笑,冷傲孤清,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阿姐,你看上去好厉害。” 姜永宁脸色缓和了许多,“你以后一定会比我还厉害。” 姜洺钰重重的点头。 有了阿姐陪着,姜洺钰心里小小的不安也消失了。 陆霁清也换上了一席绛紫色的长袍,衣服上没有过多的花纹,腰间佩戴团纹玉佩,头戴紫金冠,举手投足优雅无比。 宴席上,陆霁清坐到了大梁使团的位置,旁边正是陆南萧。 陆南萧看到他来,薄薄的嘴唇,浮出弧角完美的笑意,引得不少偷看的贵女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陆南萧嘴角翘的更高了,似乎很满意。 他用杯子挡住了嘴角,“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姜永宁答应了吗?” 陆霁清笑而不语,手指在杯子上敲了敲,“四哥让我传的话我都传到了,至于姜永宁怎么想会不会和你合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陆南萧语露不满,“我以为以你和她的关系,她会答应,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陆霁清面不改色,拖着酒杯晃了晃,“我不过是大梁送过来的质子,靠着几分美色得到了公主的几分宠罢了,姜永宁能够临危受命成为监国公主,四哥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什么贪恋男色一类的女人吧!” 陆南萧面上缓和了几分,余光正好看到了陆霁清手腕上露出来没有愈合的伤痕,脸上的笑容更甚。 陆霁清察觉到他的目光,冷着脸将伤痕掩盖住了,“四哥可有传信给父皇,父皇可有让我回去的意思?” 陆南萧眼睛闪了闪,为难的道:“两国相隔千里,父皇怕是还不知道此事,不过若是你能够帮我拿到天灵草,回去我定会向父皇求情。” 陆霁清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只怕父皇早就忘记我这个儿子了。” “怎么会呢!”陆南萧解释了一番。 正说着话,大辽的使臣耶律格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耶律格是大辽新帝的表弟,为人豪爽,长得也粗犷,一看就是来拼酒的。 “大梁四皇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第206章 讨要 耶律格只跟陆南萧敬酒,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位大梁皇子。 陆霁清也不在意,低头吃着酒菜。 前世耶律格从来没有来过大乾,却去过大梁。 陆九查到耶律格和陆南萧曾经私底下见过面,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没多久陆南萧就死了,耶律格也回到了大辽。 看两人熟悉的样子,莫非这二人早就认识了? 正在这时,王公公宣唱,“皇上驾到,长公主驾到。” 殿内所有人都起身站好,大乾的臣子一脸骄傲的看着皇上和长公主,异国使臣们多少有些惊讶和好奇。 等二人落座后,所有人上前行礼问好。 姜洺钰深吸一口气,笑着摆手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姜永宁也第一次见到久闻大名的陆南萧。 五官和陆霁清有五分相似,肤白如玉,身形修长,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袭天蓝色精致长袍,长袍上用银线绣着一道道古朴的花纹,薄唇勾一抹浅笑,令人看了心生好感。 陆南萧抬头,拧了拧眉,黑眸里散发出疑惑的光茫,大乾的皇帝如此年幼,长公主如此的年轻,为何大乾的臣子对他们如此的臣服? 陆南萧洞悉人性,大乾的臣子是真心的臣服还是假意奉承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让他震惊。 震惊过后,则是谨慎。 姜洺钰背诵了一段佳节祝福后,对着使臣的方向道:“请各国使臣上前。” 王公公上前重复了一遍。 陆南萧和耶律格谦让了一番,陆南萧率先上前,先是对大乾皇帝和公主表示慰问,随即送上了大梁的礼物,礼物不少,最珍贵的要算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了。 姜洺钰当即露出了喜爱之情。 紧接着是耶律格出场,操作和陆南萧一样,说的话粗俗了一些,嗓门大了一些。 大辽送了一只白老虎,以及各种珠宝。 姜洺钰不太喜欢老虎,甚至有点被吓到了,不过还是表示了感谢。 耶律格笑的声音更大了。 陆南萧的嘴角也翘起了几分。 姜洺钰攥紧了拳头,姜永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大辽使臣有心了。” 耶律格笑着道:“这头白虎是我陛下亲自狩猎的,原本有两只,一只公一只母,陛下特意让我送来了这只母老虎,希望长公主喜欢。” 此言一出,大乾的臣子脸上看不见笑了。 陆霁清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 姜永宁表情未变,“本宫曾听闻大辽皇帝是个小气之人,本来本宫还不太相信,如今却是相信了,明明是一对老虎却只送了一只,实在是小气。” 耶律格脸色一黑。 姜永宁继续道:“我大乾虽然没有白老虎,却有黑瞎子,回头送你两只,一公一母。” 陆霁清晃动着酒杯看向姜永宁的方向,眼里揉碎了温柔。 姜洺钰笑出声来,“大辽皇帝亲自给朕挑选礼物,回头这份礼物朕一定亲自挑选。” 耶律格脸像是调色盘,变换了一会,突然又笑了,“大乾皇帝如此大方,耶律格再次替我朝陛下谢过了,不过送礼讲究投其所好,我朝皇帝的爱妃今日得了一种怪病,太医看过后说只有大乾的一味药草能够治得好,希望大乾皇帝能够赐予。” 姜洺钰没想到耶律格会顺杆往上爬,忍着不耐开口道:“不知贵国皇帝想要什么草药。” “天灵草。” 陆南萧连忙站了起来,“说来也巧了,我父皇病重正好也需要这味草药,不置可否请大乾皇帝也赠我一株。” 姜洺钰不知道天灵草是什么,看向了王公公。 王公公哪里知道,正要找太医院的人解释,姜永宁开口了,“天灵草是我朝特有的一种草药,采摘艰难,十分稀少,本来有好几株,送你们一两株也无妨。” “可不巧的是前段时间我国南阳郡爆发了瘟疫,天灵草都用来治疗瘟疫了,如今宫里只剩下一株了,你们说应该给谁呢?” 姜永宁将难题抛给了耶律格和陆南萧。 耶律格冷笑,根本不上姜永宁的当,“大乾国富民强,区区天灵草怎么会有一株,莫不是不想给?” 耿直的晋王早就听不下去了,起身质问,“倘若天灵草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使臣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大乾讨要。” 耶律格曾经是晋王的手下败将,对他有着深深的恐惧,因此梗着脖子,“既然只有一株,也是我先提起的,应该先给我。” 陆南萧不甘示弱,“你不过是抢先了一步而已,怎么能给你,要给也是先给我,大乾和大梁友好往来,我六弟更是长公主的座上宾,不管如何长公主总要给我六弟几分面子才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和调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霁清的身上。 耶律格一脸嫌弃的道:“我也听说过大梁六皇子的名声,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长公主若是喜欢这样的,大辽随时可以送过来十个,甚至一百个。” 姜洺钰脸气的通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实在指责阿姐好男色。 阿姐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姜永宁娇噗一声笑出来,并不懊恼,“大辽若是真想送本宫美男子,本宫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大辽的皇帝可舍得。” 耶律格眨眼,并没有在姜永宁的脸上看到羞愧的表情,心里颇为失望,“不知公主说的是谁?” “林北辞。” “……” “……”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本来面色难看的大乾臣子,目光咄咄的看向了耶律格。 耶律格装傻道:“林北辞不是大乾的侯爷吗,怎么会在大辽,长公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本宫没有开玩笑,林北辞就是你们大辽的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寿王,倘若大辽想要给本宫送人的话,本宫只要寿王,其他一概不要。” 方阁老笑眯眯的道:“陆霁清是大梁皇子,寿王是大辽的皇子,有两位皇子服侍长公主,此乃美谈啊!” 第207章 突厥使团 陆霁清心情不美好起来,即便知道姜永宁这么做是为了堵住耶律格的嘴,可一想到要和别人分享永宁,他的心里就好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爬一样。 更让陆霁清心情不美的是,陆南萧和耶律格二人一唱一和,明显不是刚认识的样子。 他奇怪,四哥是什么时候和大辽的人有来往的。 前世他的死是否另有原因? 方阁老话音一落,不少臣子纷纷出言祝贺,什么佳偶天成一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平日一口一个不守妇道的臣子,变脸的速度令人咋舌。 “长公主……” 耶律格脸色阴沉,还想说些什么,姜永宁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耶律公子你若有其他的意见,不妨回头再说,今日来此的不知有大辽还有其他的国家。” 耶律格刚才被气得不轻,这会口不择言的道:“区区弹丸之地,也敢自称为国,也不知道有什么脸来来此。” 小国的使臣听说后,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但是他们没有和大辽对抗的本事,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姜永宁勾了勾唇,眼底带着一丝明媚灿烂的笑容。 “耶律使臣你喝多了。”陆南萧提醒道。 耶律格不是真的蠢,他是没有将其他小国放在眼里,可也没有傻到当众得罪人的地步,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耶律格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竟然被姜永宁套了话,这位长公主还真不好对付。 耶律格暗暗看了姜永宁好几眼。 姜永宁脸上始终带着笑,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很快,其他小国的使臣一一上前了,不管礼物的多少,姜洺钰都给足了面子,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纪尚书心里在滴血,可是看到大辽使臣便秘的脸色后心里就舒畅多了。 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突厥的使团了,突厥派来了一位王子和公主。 突厥王子突哈单年纪轻轻身形伟岸,浓眉大眼,轮廓深邃,举手投足散发出一种阳刚之气,他身边的位置空着,突厥小公主在进宫之前吃坏了肚子,因此夜宴并没有出席。 这倒是让姜洺钰松了一口气。 姜永宁关心道:“听闻突厥公主病了,可好些了,回头让太医院的人去看看。” 突哈单谢过公主,“美丽的公主,听闻大乾想要在边关开通互市,不论是大乾或者是突厥的人都可以在互市里面进行交易,不知可是真的?” 这位突厥王子倒是直接,不过也看得出来是个性情中人。 姜永宁也不扭捏,“陛下和本宫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件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大梁的使臣是什么态度。” 突哈单就看向了陆南萧。 陆南萧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今日宴会是为了招待我等,突厥王子还是不要扫兴了,互市的时候回头再说吧!” 姜永宁轻叹一声,脸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突哈单的眼神就变了,看向陆南萧眼中多了几分怒意。 陆南萧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只得再次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突厥王子一脸怒意的回到了座位上,姜永宁悄悄的给了纪尚书一个眼神。 纪尚书会意,举着酒杯朝着突哈单走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突哈单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 陆南萧的脸色更难看了,直觉告诉他,大乾打断绕过他和突厥做生意,无耻! 丝竹声响起,众人喧笑,觥筹交错。 得到任务的官员纷纷起身,朝着既定的目标走了过去,张阁老和方阁老一人拎着一只酒壶朝着耶律格和陆南萧走了过去。 其他官员则见缝插针的朝着其他小国走去。 大乾的官员如同蝗虫过境,每一个小国的使臣都被关照到了。 片刻之后,大殿上少了许多人。 陆南萧被方阁老灌了几杯酒,酒意上头,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陆霁清的手臂,陆霁清一时不察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 陆南萧惊呼一声,“六弟,你怎么受伤了,看伤痕应该是鞭子抽的,什么人胆大包天竟然还如此伤害你,说出来四哥为你做主。” 他的声音不小,宴会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阁老眯着眼解释,“男人受点伤很正常,更不用说陆公子经常去骑马,想来是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吧!” 陆霁清正要点头,胳臂却被陆南萧一把撤了起来,露出了上面的伤口。 五公分长的伤口,边缘外翻,伤口狰狞,一看就是外力所致。 陆南萧几乎能够脑补一出陆霁清被人殴打的戏码了。 这时,姜永宁举杯上前,脸上已有醉意,她的目光从陆霁清的伤口一扫而过,满不在意的朝着陆霁清招了招手。 陆霁清从容的起身,规规矩矩的冲着姜永宁行礼,仪态不卑不亢。 姜永宁瞧了他一眼,故作玩味的道:“平日里不是很乖觉吗,怎么如今有了四皇子撑腰暴露本性了?” “在场有这么多人,你不妨说说看,这伤是怎么来的,若是不说清楚,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大乾的臣民欺负外人呢!”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霁清的身上。 大乾的臣子都知道陆霁清在宫里面过得是什么日子,却没人在意。 哪怕是大梁和大乾合作了,在众人的眼中,陆霁清也不过是长公主的一个玩物罢了。 可今天的玩物貌似有点不听话。 陆霁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陆南萧却不习惯,即便知道陆霁清在大乾的日子过得不好,可被这么多人当众盯着,眼神里还带着轻蔑和羞辱,这无异于是没有将大梁放在眼里,也是在丢大梁的脸。 陆南萧语气温柔,声音带着蛊惑,“六弟,别怕,四哥给你做主。” 姜永宁也笑眯眯的看着他,同时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酒杯是空的。 陆霁清拖着酒壶,在众人的注视下给姜永宁倒满了酒,动作是那样的流畅,仿佛做了千百次。 陆南萧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他突然有一种要带走陆霁清的冲动。 第208章 不知好歹 即便是让他死在大梁也好过在大乾受辱。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主意。 “四哥,我手臂上的伤,是骑马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和旁人无关。” 陆霁清从容淡定的开口,唇齿分明,却给人一种受到了威胁的感觉。 过去姜永宁很喜欢他这幅样子,可现在却觉得刺眼,这家伙莫不是过去都是演的,不然怎么会演的这么像? 就连她都要相信了。 姜永宁轻佻着眉梢,“大梁四皇子听见了?” 陆南萧绷着脸,语气尖锐,“六弟,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毕竟父皇也很担心你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牙咬出来的。 陆南萧拿大梁皇帝来威胁陆霁清,他就不信陆霁清不想回去。 姜永宁面不改色,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霁清,看到对方眼底的坚定后,方才收回视线,嘴角上扬。 陆霁清怯怯地看了一眼姜永宁,快速的收回视线,肩膀抖了抖,语气低沉,“四哥,我并未喝醉,说的自然是真话。” 哪里是真的,分明就是假的! 陆南萧磨了磨牙,他有心要给陆霁清讨回一个公道,当然不是为了陆霁清自己,他是为了大梁的脸面,却不想陆霁清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枉费他的好心。 陆南萧自觉丢了面子,不再理睬陆霁清。 陆霁清咳嗽了几声,告罪一声,“长公主,臣有些身子不适想先告退了。” 姜永宁淡淡的道:“既然身子不好,这几日就不要出宫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他人。” 陆霁清身子一僵,转身离开了宴会。 姜永宁吩咐雁回道:“派人去给陆霁清瞧一瞧,省的让人以为本宫欺负了他。” “是。” 陆南萧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得,心里冷哼一声。 正在这时,姜永宁的耳边传来争吵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 百丽使者一听,忙指着纪尚书一通比划,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姜永宁不太懂的言语。 姜永宁自小跟在先帝身边,学了不少国家的语言,但百丽的语言她还真的没有学过。 一时间有些听不懂。 南宋则来到了姜永宁的身边,小声的解释道:“百丽想要大乾送给他们一些粮食的种子,纪尚书提出也想要他们哪里的粮食种子,本意是想要交流了一下,可谁知百丽的使臣误会了。” 姜永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几年前大乾曾经派出了使团去其他小国交流,使团近一年才回来,带回来不少的蔬菜瓜果的种子。 其中一种草籽和水稻种在一起,第二年竟然生产出了红色的大米,虽然口感上不好,但是经过司农寺的种植,发现在干旱的地方格外的耐活。 后来许多干旱的地方都开始种植红米。 自那之后,司农寺时不时的会尝试将不同的粮食和植物种子在一起,虽然效果差强人意,但还真的被他们做出来几种适合百姓种植的粮食。 正因为如此,纪尚书才会开口讨要种子。 姜永宁问南宋则,“你会说他们的语言吗?” “臣略懂的一些。” 姜永宁知道南宋则是个谦虚的人,他既然说略懂就是很懂的意思了。 姜永宁想了想对着百丽的使臣开口解释,“使者不要生气,纪尚书是真的喜欢百丽的粮食种子,所以才想要讨要一二,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百丽使臣知道长公主是大乾真正的主人,态度一下好了不少,可他依旧觉得纪尚书就是不想给他们粮食种子才故意折辱他们的。 于是他强烈的表达了不满,“我们百丽的粮食产量没有你们高,所以我们才想要你们的粮食种子,你要我们的种子干什么用?” 百丽和大乾之间隔着大梁和好几个小国,本来此次前来的小国里面并没有他们,可当时他们的使臣正在其他小国做客,得知此时就厚着脸皮来了,本想蹭一点东西回去,尤其是粮食种子。 他们可是知道大乾的粮食最多,产量也最好,种子自然也是最好的,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大乾要他们的种子干什么。 纪尚书无奈的看向了姜永宁,“长公主,臣……” 纪尚书跟百丽的使臣解释了好几次,可对方就是说不通,他又不能把司农寺的秘密说出来。 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姜永宁不慌不忙的道:“你们的种子产量上可能没有我们的好,但是你们的种子有你们的优势。” 百丽使臣听完了南宋则的翻译,脸上的愤怒不那么多了。 主要是这位长公主看上去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也不像是小气的人,难道他们真是想要他们的粮食种子吗? 百丽使臣觉得大乾是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粮食产量所以才敢提出来的。 琢磨了一下,笑眯眯的道:“大乾能够看上我们的粮食种子是我们的荣幸,百丽可以送给大乾一部分粮食种子,如果想要更多的话,就只能用同样的粮食种子买了。” 姜永宁听完南宋则的话,顿时明白百丽使臣打的什么注意了,心里轻笑。 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既如此,使臣不妨和我们户部的官员谈一谈,具体怎么做这笔生意,要谈过才行。” 百丽使臣不依不饶,“您是大乾的公主,这不过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啊!” 姜永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南宋则蹙眉看向百丽使臣。 这位百丽使臣未免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命令长公主。 姜永宁脸色一沉,“大乾不是我的一言堂,买卖的事情户部说了算,本宫不方便多嘴。” 百丽使臣回过神来,连连应是,表示愿意和大乾户部的官员谈一谈。 百丽的使臣不喜欢纪尚书,觉得他说话不好听,正好纪尚书也不喜欢百丽使臣,干脆跟着长公主走了,将百丽使臣交给了户部的其他人。 户部的人做生意个顶个都是好手,姜永宁也不担心他们会吃亏。 但还是提醒他们要注意分寸,生意上亏一点不要紧。 第209章 真正的目的 让他们来都城最主要的目的依旧是互市,互市开放了,合作的机会也就多了。 纪尚书懂得这个道理,他已经促成了好几笔生意,但问题出在交易和运送上。 许多小国并不是直接和大乾接壤,而是隔着大梁和大辽,倘若要合作,就要保证安全的问题。 姜永宁凝眉,“运输的确是个问题,大梁和大辽都是必经之路,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南宋则想了想,建议道:“臣建议打通一条走廊,可以绕过大梁和大辽。” 姜永宁摇头,“过于耗时耗力了,也容易引起误会。” 南宋则再次压低了声音,“其实没有大梁和大辽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姜永宁心念一动,赞赏了看了一眼南宋则。 纪尚书在长公主的脸上一扫而过,打了一个抖,他忍不住提醒,“长公主,国库没银子,眼下不宜开战啊!” 纪尚书倒不是反对开疆扩土,问题是没银子怎么开疆扩土。 姜永宁遗憾的点头,“所以,还是要赚钱。” 纪尚书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敢情长公主说什么为了各国不掀起战事的话都是假的,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赚够了钱再开战。 南宋则凝望着姜永宁,眼中泛起了涟漪。 “长公主,耶律格和陆南萧同时索要天灵草,二人似乎是商量好的,大辽和大梁的关系说不定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不和谐,公主切莫大意。” 其实陆南萧和耶律格一唱一和,姜永宁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她并不觉得二人的合作有多么的牢固,她的目的是互市。 等赚够了钱,任凭他们耍什么手段都不用惧怕。 “大梁和大辽的使团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说的话多少有些分量,试试找找其他人。” 纪尚书应下了。 宫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乐声响起,乐坊的舞姬站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欣赏舞姿,有人端着酒四处游走。 姜洺钰老老实实的坐在高位上,时不时跟王公公交头接耳,正在这时,耶律格端着酒壶来到了御前,举起了酒杯,“大乾皇帝,我敬你一杯。” 姜洺钰年纪小,姜永宁从不让他喝酒,今日宴席上喝的也就是果子茶。 见状,举起了果茶。 “陛下莫不是瞧不起我,在我们大辽三岁的孩子都会喝酒,还是说陛下还没有断奶,连酒都不会喝?”耶律格嫌弃的蹙眉,声音浑厚震得人耳朵疼。 姜洺钰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然而愤怒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只见他淡定的举起了酒杯,“朕的确不会喝酒,以茶代酒敬使臣一杯。” 耶律格依旧不满,甚至将轻蔑挂在脸上。 王公公眼森森的瞪着他,心里颇为担忧。 姜洺钰手心里淌着汗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是大乾的皇帝,不能给大乾丢脸。 “既然大辽使臣喜欢喝酒,晋王,抚远大将军,尔等代替朕敬耶律公子几杯,务必要将耶律公子陪好了。” 晋王早就想要站出来了,闻言立刻举着一坛酒拦住了耶律格,张口就要和他拼酒。 耶律格也是好酒之人,虽然没有达成所愿,但是能够在喝过晋王也是他的心愿。 战场上打不过晋王,酒桌上他可不会输。 季言瑾瞥了一眼打算看好戏的陆南萧,拎着酒壶径直走了过去。 陆南萧可不是耶律格,他不会一味的喝酒,奈何他面前站着的是季言瑾,他不但兵法好,对大梁的官场也了如指掌,随便开启了话题,就引得陆南萧喝了好几杯。 两个最难缠的人走了,姜洺钰松了一口气,他难掩喜色,“王公公,你觉得朕刚才的表现如何?” “真真是好极了。” 姜洺钰笑脸红扑扑的,嘴上却谦虚的道:“比起阿姐,还差了一些。” 大臣们的视线基本都在阿姐的身上,阿姐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够调动整个宴会的人,所有的官员都在忙碌着,倒是他闲下来了。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上前来,悄悄的朝着他招手。 姜洺钰惊讶,“你,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有热闹看就来了,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可是乡主。” 乡主在受邀的名单里面,孔大家也在受邀的名单里面。 孔雪薇笑靥如花,“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一些东西。” 姜洺钰很想点头,“朕是皇帝,宴会还没有散,朕不能走。” 王公公心疼他,“陛下,您可以去后殿休息一下,稍后再回来。” 姜洺钰闻言看向了阿姐的方向,“也好,休息一会再回来。” 姜洺钰刚一走,姜永宁就知道了,“派人照顾好陛下,今日宫里人多眼杂别让人钻了空子。” 雁声道:“公主放心,乾天亲自守着呢!” 姜永宁这才放心。 没等姜洺钰回来,宴席就结束了,姜永宁喝了不少的酒,被人抬回了梧桐宫。 陆霁清早就等着了,见到她回来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姜永宁只觉得头晕目眩,“不要晃。” 陆霁清轻轻的将人放下,雁回已经端来了醒酒汤,“陆公子,奴婢来吧!” 陆霁清觉得永宁应该不喜欢他看到她醉酒的样子,点了点头离开了。 陆霁清一走,姜永宁就睁开了眼睛,“让人盯着点陆霁清,看看有什么人和他联系。”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公主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姜永宁这会正觉得头痛欲裂,她也不想喝的,但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雁回帮她擦拭身子,又换了一身衣服,服侍着姜永宁躺下,“奴婢瞧着南大人今日也喝了不少。” 南宋则帮姜永宁挡了不少的酒,如不是他的话,这会姜永宁说不定早就不省人事了。 “过去本宫只知道南宋则才华斐然,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多的语言。” “奴婢也很惊讶,特意去找了南大人身边的仆从问过了,仆从说南大人是入朝之后才和鸿胪寺的人学的。” 姜永宁嗯了一声,等雁回抬眼看去已然睡着了。 第210章 人多力量大 宴席过后的几日,使团内可谓是热闹非凡。 驿站仿佛集市一般,人进人出,除了朝廷的官员以外,还有一部分是京城本地的富商,听闻朝廷要开放互市,提前来打听消息的。 户部的人也不拦着,纪尚书反倒希望参与的人越来越好,人多力量大吗! 小国使臣整日忙进忙出,笑容满面,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梁和大辽的使臣。 以往最受欢迎的如今竟然闲暇下来,整日待在房间里自娱自乐解闷。 陆南萧一直在想办法和陆霁清取得联系,十次有两次能够得到回信,却也只是诉苦帮不上什么忙。 陆霁清反而让陆南萧帮忙,离开大乾。 陆南萧当然不想找一个竞争对手回去了,面上敷衍着,私底下不断地逼迫陆霁清助他成事。 陆霁清将陆南萧的信交给了姜永宁,让她能够精准的掌握陆南萧的想法,谈判的时候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姜永宁见陆霁清和陆南萧兄弟想杀,悬着的心渐渐落下,看样子陆霁清是真的不打算趁这个机会回去。 她姑且再相信他一次。 耶律格透过窗户看到从门前走过的人,是户部官员。 昨日户部和突厥谈成了一笔牛羊的生意,今日又来,莫非是又要合作? 突哈单也是个没出息的,大乾给了他一根骨头他就眼巴巴的凑上去了。 难道他忘记大梁和大乾合力对抗突厥的事情吗? 就算是要合作,也应该缓一缓,他现在这么急吼吼的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不过话说,好几日了,姜永宁和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怎么还没有动静? 难不成她是打算利用小国逼迫大辽同意互市的事吗? 耶律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未免太天真了,即便是姜永宁能够收买所有的小国,也威胁不了大辽。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进来。” 大辽的使臣难掩激动的走了进来,“耶律大人,大乾的长公主请你明日进宫,商量互市的事。” 姜永宁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耶律格看着请贴上娟秀的自己,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明日见到姜永宁我非要好好的震震她不可,公主而已未免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未免太不把大辽放在眼里了。” 大辽使臣欲言又止。 耶律格殷切切的问道:“姜永宁只找了我,隔壁大梁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耶律格更加得意了,这说明在姜永宁的心中,大辽的实力在大梁之上,算她有点眼力。 不过那个晋王着实讨厌。 那日宴席上,晋王拉着耶律格喝酒,耶律格大言不惭的要将晋王灌趴下,最后被抬回驿站的人却是他。 耶律格自觉丢人,心里更加厌恶晋王,却拿他毫无办法。 很快,陆南萧也知道姜永宁要见耶律格的消息,顿时坐不住了,“姜永宁为什么要先见耶律格,她不应该先见我吗?” 他可是大梁的皇子,而是大乾和大梁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也都应该先见他。 陆南萧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转念一想,耶律格先进宫也好,若是他能够先一步拿到天灵草,回头也有说辞。 陆南萧心思定了定,想了想,让人给宫里面的陆霁清传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见自己一面。 一大早,耶律格衣着鲜亮,腰间带着玉佩和精美的装饰,丁零当啷的进宫去了。 姜永宁在御苑接见了他,一来御苑风景好,二来,姜洺钰要亲自给大辽皇帝挑选礼物,择日不如撞日。 御苑内养着许多的动物,狮子,老虎,黑熊,孔雀,仙鹤,梅花鹿,还有一群大象。 之前在欢迎使团的时候,耶律格曾有幸见到过,甚至有点念念不忘。 走了许久,耶律格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眼看着还没有到地方,他有些不耐烦,“小皇帝和长公主在哪里?” 引路的内侍蹙眉,皇帝就皇帝,为什么要加上一个小字,明摆着看不起他们陛下。 内侍轻咳一声,冷冷的道:“陛下和长公主在前面的凉亭等你。” 耶律格闪了闪眸子,不太满意大乾对待使臣的态度,这么远的距离怎么也应该抬着轿辇来接他。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他此次来大乾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的。 宽敞的大凉亭,姜永宁早就等候多时了。 耶律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身披翠水薄百褶裙,金丝镶边,风吹动一抉,肤如凝脂,优美线条引人遐想,双颊自然的泛着红晕,姣好的样貌令人神往,却也比不过浑身散发的贵气。 耶律格呼吸急促了几分,嘴角恰到好处的上扬,“参见长公主。” 说完,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了姜永宁。 雁声察觉到他的视线,秀眉微皱,轻咳一声,耶律格顿时收敛了几分,眼底却满是不屑。 早就听闻,大乾的长公主骄奢淫逸喜欢俊美的男子,他的样子不比陆霁清差,说不定她早就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了。 耶律格想着,倘若长公主能够答应将天灵草给他,自己倒是可以和她共度春宵。 姜永宁不知道耶律格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也能够猜出几分来,心里一阵嫌恶。 勉强保持着该有的风度,“耶律公子请坐。” 耶律格径直朝着姜永宁身侧的位置走去,却被雁声抬手拦住了,“使臣的位置在那!” 雁声指了指姜永宁下首的位置,位置更低,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耶律格当然知道哪个位置才是给自己准备的,他不过是想要试一试姜永宁的态度。 “原来这个位置才是给我准备的,我见公主身边的位置空着,还以为是给我准备的呢!” 说完,朗声大笑了起来,故作潇洒的样子,整个人自信都上了一个度。 雁声却很想将这个不懂规矩,不敬长公主的人给扔出去。 也不知道大辽的国君是怎么想的,竟然派来一个这个不懂规矩的使臣。 第211章 逐个击破 姜永宁也有点被耶律格恶心到,“今日叫使臣来主要是为了互市的事情,早前本宫已经亲自修书一封给贵国的国君,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互市开通对我们双方的百姓都有好处,这一点使臣应该是知道的。” 耶律格摆摆手,糊弄道:“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可不多,不过临来之前皇帝陛下的确是说过关于互市的事,他也觉得开放互市对双方的百姓都有好处,不过……” 姜永宁喝茶的动作稍稍停顿,她轻嘬了一口茶,平静的问:“不过什么?” 耶律格端着肩膀回答,“不过,我国国君希望互市建立在我朝的领土,并且由我朝派官员管理。” 岂有此理,这不是赤裸裸的想要占便宜吗? 将互市开在大辽,还要让他们的官员管理,如此一来受益的岂不成了大辽? 大乾费尽心力的开放互市,到头来是给大辽做了嫁衣? 姜永宁轻轻的将茶放下了,心中怒火燃烧,“如此一来,我看也没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了,明日使臣就启程回去吧。” “……” “……” “……” 耶律格直愣愣的看着姜永宁,磨了磨牙,口中吐出了一口诧异的浊气。 姜永宁不为所动,脸上写着送客二字。 耶律格脸皮抽了抽,裂开嘴角,“长公主,刚才的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是吗?” 姜永宁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硬生生的让耶律格感觉到寒冷,生生的打了一个抖。 他再次打量着姜永宁,眼中却没有了轻蔑,“长公主,对于互市一时,我朝国君的意思都写在这一封信里面了。” 雁声取过信,呈递到姜永宁的面前。 姜永宁却压着信,并没有要打开的样子。 耶律格肉眼可见的急了起来。 不等他开口,姜永宁猛地一拍桌子,将他吓了一跳,心脏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耶律格,本宫是为了两国的百姓才想着开放互市,为的是双方共同的利益,否则光凭林北辞潜伏在大乾这么做年,他所做的那么多的事情,本宫早就出兵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林北辞的事情耶律格也是前段时间知道的,乍闻消息的时候他也曾经担心大乾会派兵前来,可等了许久并没有等到边关异动的东西,原以为大乾是打算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却不想他们根本不打算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 话说回来,倘若他是大乾的人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耶律格张嘴就要反驳,却听姜永宁噼里啪啦的继续说道:“去年大乾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害,可是大乾挺过来了,同样的你们大辽去年也没有消停,听闻爆发了两次洪水,冲毁了上万坐房屋,无数人不知所踪,论起国力,大乾仍旧在大辽之上。” 老天爷是公平的,大乾遭遇了旱灾,大辽遭遇了洪灾,大梁出现了极端的天气,导致粮食歉收。 因此,姜永宁的底气足得很,虽然国库不允许现在开战,但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打仗的能力。 “这……这……”耶律格语无伦次。 “互市的事行不行,给一句痛快话,不行本宫就不跟大辽合作的,反正大辽有的东西,别的地方也有,本宫宁愿多花一些钱,也不受这份气,不过以后你们想要购买大乾的东西怕是难了。” 耶律格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嘴未停的姜永宁,闹了半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会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不就是想要讨价还价一下吗,怎么就上升到了要闭关锁国的地步了?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都快,果然如此,大乾的臣子也是瞎了眼,怎么找一位公主监国。 耶律格原本准备了许多话要说,不过这会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一点头晕目眩的。 不过他总算是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长公主息怒,我朝陛下其实是很想和长公主合作开放互市的,不过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总要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 姜永宁看出来耶律格想要继续拖延时间,根本不给对方缓和的余地,语气格外的坚定。 “商量自然是要商量,不过本宫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具体的你让人和户部商量吧!” 耶律格听出了姜永宁下逐客令的意思,有点惴惴不安的道:“那天灵草?” 姜永宁轻呵一声,“天灵草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使臣想必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本宫就不留你了,来人送使臣。” 雁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将人请了出去,看着耶律格铁青着脸出宫,解气极了。 姜永宁却狂灌了自己两杯茶,耶律格在大辽也算是贵族,一般的言语根本压不住他。 今日若不是他先轻视了自己,她恐怕还找不到机会碾压他。 姜洺钰跑了过来,“阿姐,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这个耶律格不过是大辽皇帝的表弟而已,在你面前竟然还敢张扬,阿姐就应该像刚才那教训他。” “你以为我是在教训他?” 姜洺钰问,“难道不是吗?” 姜永宁摇摇头,打开了大辽国君的信,信是大辽国君亲笔写的,关于互市的问题,他的想法和姜永宁差不多,唯一要求就是地点的问题,他希望能够距离大辽近一点,还提出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剩下的就是一些其他的细节条款了。 姜永宁一一看过,瞬间有了七成的把我。 “蔡舍人,你去告诉鸿胪寺和户部的人,其他的都好谈,互市的管辖问题寸步不让,必须保证大乾商人的利益,并且让大辽保证不能阻拦其他国家的人和我朝的人合作。” 蔡真真应声而去。 姜洺钰将大辽国君的信看了一遍,心里骂了一声无耻,看着阿姐一副运动过度的样子,他自告奋勇的道:“阿姐,大梁的使臣不如由我来接待?” 姜永宁知道他有心表现,“陆南萧不同于其他人,此人城府极深,你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 “让南大人陪朕一起,不能什么事情都让阿姐操心,况且,阿姐和陆霁清的婚事总要有人提啊!” 第212章 私底下见面 在姜洺钰接见陆南萧之前,姜永宁先得到了陆霁清要见陆南萧的消息。 景阳宫内,陆霁清写了简短的回信,正打算传递出去,姜永宁就赶到了,虽然极力掩盖情绪,但是陆霁清依旧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陆霁清嘴角扬起,黑眸中有着被人重视的喜悦。 “你之前不说要再过几日再见陆南萧吗,为何如此着急?” 陆霁清捻住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姜永宁接过,扫了一眼,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去见陆南萧,不妨替我打探打探他的口风,之前跑到宫里偷天灵草的刺客虽然身上携带着大梁的暗卫腰牌,可究竟是不是大梁的人有待核实。” 姜永宁让陆霁清问一问陆南萧的意思,毕竟在陆南萧的心里,在对抗大乾的立场上,他们可是一致的。 陆霁清满口答应了下来。 “公主,天灵草是否只有一株?” 姜永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宫中的确只有一株天灵草了,不过民间还有两株,一株在崔家,一株在晋王府。” 晋王府的天灵草是姜永宁赏赐的,崔家的天灵草是崔家花费重金购得。 陆霁清闻言愁眉不展。 姜永宁不觉得他是在担心大梁老皇帝的身体,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陆霁清摇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崔家是大家族,家中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崔家又极重视名声,不管是大辽或者大梁,他们都不想沾染。 大辽和四哥想要在崔家的手里购得天灵草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至于,晋王府更不用说了,晋王是姜永宁姐弟的亲舅舅,一直对姐弟二人马首是瞻,他更加不会将天灵草给敌国了。 这时,姜永宁凤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幽光。 从景阳宫出来,姜永宁心绪不宁,“雁回,宣季言瑾进宫,记住不要让人知道。” “是。” 乾一不知何时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跟随在姜永宁的身侧。 姜永宁侧眸瞥了他一眼,让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 “怎么样?” “长公主,正如您所料,林相的长子林燮生病是假,他在中途换了行装此时已经在都城了。” 姜永宁脸色阴沉了几分,果然如此。 大梁派来的人以陆南萧和林相之子林燮为首,可使团到达的时候却只有陆南萧,不见林燮。 据说是半路生了病,为了不耽误行程,留在后面养病了,病情好了自会赶上。 姜永宁本打算派遣太医前往,却被陆南萧拒绝了。 陆南萧担心林燮的到来会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却不知道林燮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 姜永宁猜测,林燮的计划很有可能是陆霁清。 前世,陆霁清回到大梁后,林燮一直追随左右,此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若不是早早的定了文途,即便是在军中也能够有一番作为。 乾一继续道:“林燮半路病倒,掩人耳目来到都城,极有可能是为了接走陆霁清,公主可要派人阻拦?” 姜永宁指尖颤抖个不停,紧紧咬着牙关。 乾一识趣的低头,没有再开口。 片刻后,姜永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心里有了决定,“派人盯着林燮一伙人即可,倘若陆霁清真的要走……不必阻拦。” 姜永宁声音颤了颤,眼神却格外的坚定。 乾一惊讶,“公主,就这么让他走了?” 姜永宁转身朝着梧桐宫走去,眉目倦怠,“陆南萧在大梁一人独大,若是没有竞争对手,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大梁皇帝了,陆霁清若是在此时回去,说不定可以搅乱大梁的政局,对大乾是有好处的。” 乾一微微点头,“公主的意思是要相助陆霁清夺得皇位?” 姜永宁冷着脸道:“我不会助他,能不能夺得皇位是他自己的本事。” 她也想看看没有了大乾的支持,陆霁清能否在陆南萧的竞争下夺得皇位。 不过,陆霁清真的会走吗? 姜永宁心乱了起来,对着乾一又道:“倘若陆霁清不想走,务必派人保护好他。” 这么大好的机会,陆霁清若是还不走,他对长公主才算是真心一片,这样的人自然要护好。 乾一应下:“是。” 夜晚的都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迎来了难得的寂静。 因为各国使团的到来,都城的夜晚多了几道光亮,几家灯烛辉煌的店铺点缀了整条寂寞的街道,多少给来往的客人添了几分暖意。 陆霁清四处躲闪,总是能够先一步的躲开关注,穿房越脊,一路直奔城东的一家茶楼。 茶楼内,身穿灰袍的花甲老人抑扬顿挫的讲着晋王年轻时候战场上的勇武事迹。 看台周围时不时响起喝彩声,小儿叫卖声,闲聊声萦绕四周,热闹非凡。 陆霁清去了一趟后院,换了一身伙计的衣服,端着茶水上了楼上的包间。 包间内,陆南萧已经喝了一壶茶,旁边的点心也吃了少许,眉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可怕的马蹄印。 陆霁清推门而入,将茶点放在桌子上。 陆南萧抬眼看去,室内点着四盏灯,交错的观影照在陆霁清精致的脸庞,添了几分朦胧。 陆南萧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位久违蒙面的弟弟了。 “坐。” 陆霁清顺势坐下,房间传来异动,他警惕的瞥了一眼又快速的收回视线。 “四哥,你用我母妃的性命逼迫我前来,定然是有要紧的事。” 陆南萧在大梁的地位与日俱增,恭维附和的人不在少数,陆霁清脸上的平静刺目。 陆南萧讽刺出声,“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我就不能见六弟一面了吗?” 茶水蓄满,人心不足。 夜色撩人,门外时不时传来喝彩的声音,陆霁清的注意力却不在外面,“再次我来到了大乾,多年来四哥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我兄弟之间到底有多少兄弟情谊四哥心中应当比我有数。” 陆南萧脸上一闪而过愠色,虚心假意的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即便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可是血脉亲情是切不断的。” 第213章 替罪羊 “就算是你不认我这个四哥,难道你也不认父皇了吗,这么多年父皇的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 惦记? 只怕在父皇的心中早就没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陆霁清心中早就不期望皇室亲情了,在大梁能够让他惦记的就只有母妃。 想到母妃,陆霁清藏在袖子里面的拳头倏地攥成了拳头。 陆南萧见他阴沉着脸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语气上略带得意,“父皇病了,急需要天灵草治病,倘若你能够拿到天灵草,父皇一高兴说不定就让你回去了呢!” 陆南萧一心以为陆霁清是想回去回不去,却不知道他若是想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 陆霁清垂眸思索起来。 他虽然答应了永宁这次不会回去,但是不代表他一直不回去。 陆南萧不着痕迹的嘬了一口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陆霁清的身上。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小时候,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小时候那个一脸桀骜的弟弟如今竟然被磋磨的毫无半点斗志。 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同时也说明姜永宁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有手段,跟这样的人合作需得多加小心。 楼下说书先生讲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 陆南萧摸索着茶杯的边缘,手中的折扇优雅的晃了晃,“你母妃也在等着你。” “……” 陆霁清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脸上仅剩下的一丝生气也不见了。 陆南萧将他身上扫了一个遍,眉梢高高的扬起。 陆霁清放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天灵草被姜永宁藏在了皇宫中最隐秘的仓库,里面不但有机关,还有许多能人异士看守,想要偷拿出来绝非易事。” 陆南萧不以为然,“六弟,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清闲着什么都没做,你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的话,怕是早就成了一团烂泥了。” 历朝历代的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陆霁清区区一个质子,能够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一定有他的本事。 况且,大梁皇室子弟,不可能一点骨气都没有。 陆霁清皱着脸,“四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个质子,平日里出入都有人跟着,我能作什么,也就是前段日子姜永宁需要有人暖床,我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说着,陆霁清脸上浮现几分被羞辱后的悲拗之色。 陆南萧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也是难为你了,但是我想你住在宫里,又在姜永宁的身边,总比我有机会拿到天灵草。” 总之,陆南萧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件事交给陆霁清,拿不到天灵草他就是罪魁祸首。 陆霁清怎么会看不出来陆南萧的打算,原本以为他会有更好的办法,却不想只不过是让他背锅而已。 陆霁清多少有些失望,面上装出楚楚可怜的摸样。 “四哥,我真的没有机会,除非姜永宁开口,否则谁也无法拿到天灵草。” 这般油盐不进,让陆南萧彻底冷下了脸,他干脆扣了一大顶帽子下来,“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忙了。” 陆霁清无奈道:“除非四哥能够拿出的让姜永宁满意的条件,否则你是拿不到天灵草的。” 拿不到更好,他本来也不想拿天灵草回去。 但是,又不能让老爷子的人知道这件事。 陆南萧本来想顺势推给陆霁清,可他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现在才明白,即便将罪过推到了他的身上,老爷子也未必相信。 可不推到陆霁清的身上,他要怎么做才能够不让父皇怀疑,又达到他的目的呢! 关键时候,陆霁清给他提了一个醒,“四哥,话说回来,若不是你之前派人进宫,或许姜永宁也不会将天灵草藏得这么深。” “……” 陆南萧错愕了一下,确定陆霁清不是说假话后紧紧地蹙眉,“我什么时候派人进宫了。” 陆霁清同样大吃一惊,眼里满是对陆南萧的质疑。 “四哥,我好歹也是大梁的皇子,你派人进宫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陆南萧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我什么时候派人进宫了?” 陆霁清张了张嘴,后又合上了,无奈的摇头。 陆南萧心里有些微恼怒不快,“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在这之前有人进宫意图盗取天灵草?” “四哥,何必呢?”陆霁清依旧摇头,认准了就是陆南萧派人进宫的。 不是他,他根本就没有派人进宫。 眼看着陆霁清不信,陆南萧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我何必骗你,倘若是我派人进宫,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陆霁清眨了眨眼睛,“四哥你非要我将话说的明白吗?” 陆南萧盯着他,怒目而视。 “四哥,三哥,五哥死了,大哥和二哥资质平庸,你把我当做敌人我不怪你,皇室向来如此,你想要借刀杀人我也不怪你,可你不能耽误了父皇的大事啊!” 陆南萧愣了一下,怎么这顶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陆南萧不是傻子,这么会也听出来了,在这之前一定是有人进宫盗宝了,但是没有成功被发现了,姜永宁迁怒了陆霁清,所以他以为是自己做的。 天杀的,他根本没有做。 他是有心提防陆霁清,不想让他回到大梁去,可也不至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陆南萧恼怒,“不是我,或许也不是大梁的人。” “不可能。”陆霁清斩钉截铁的道。 陆南萧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吼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派人进宫,大辽不是也想要天灵草吗,说不定是大辽派人进宫的?” “我偷偷的检查过刺客的尸体,刺客的身上有大梁暗卫的刺青,就在耳后,不仅如此,身上还有腰牌,绝不可能错。” 话音一落,陆南萧陷入了沉思,难道是父皇派来的人? 陆霁清面上维持着愤怒的样子,余光瞥了一眼陆南萧的脸色,又继续道:“刺客是通过张家送进宫的,扮做伶人一直潜伏在太皇太后身边。” 第214章 糊里糊涂 “应该是想要通过太皇太后拿到天灵草,却不想被姜永宁发现了,进而被赶出了宫,于是不得不冒险进宫夺宝,可是他低估了大乾内卫的实力,被发现服毒而死。” “为此牵扯出了张家和万家,姜永宁震怒,杀了许多人。” 提到张家的死,陆南萧脸色变了变。 陆霁清心下了然,“我趁着姜永宁熟睡的时候,偷偷的看过刑部的调查结果,张家这几年一直都在走走私的生意。” “四哥的外祖家有好几个商队,张家难道不是和你做生意的吗?” 陆南萧没有回答。 “能够想到用如此诡秘的手段拿到天灵草,这样的心机绝非一般人能有的,难道不是你吗?” 陆霁清苦笑连连。 面对陆霁清的质疑,陆南萧脸变得像是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的。 他虽然气愤陆霁清不由分说的怀疑自己,但是听到他如此的恭维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陆南萧压下了火气,解释道:“我和张家的确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也从张家的身上打探过消息,但是往宫里面送人的事情我的确不知道。” “真的不是你?” 陆南萧重重的点头,“莫非是父皇派来的人?” 或者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 不可能,他手下的人不可能越过他做这样的事。 难道是陆霁清? 不会,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况且他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陆霁清摇头,“倘若是父皇派来的人,没有必要把暴露身份的东西留在身边。” 陆南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凡事派出来的暗卫是不会把身份证明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的,以免被抓到的时候留下证据。 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上一定不会带着证明身份的东西,除非是为了嫁祸。 一瞬间,陆南萧觉得自己真相了。 “一定是大辽栽赃嫁祸。” “不对,大辽的刺客怎么会有我们大梁暗卫的刺青,我看过刺青一定是大梁的人。” 陆南萧眼睛闪躲了一下,“可能是大辽有其他的手段,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一定不是我做的,应该也不是父皇做的。” 父皇那么怕死,他才不会做这种打草惊蛇的事情。 不过,倒是可以将这件事推到大辽的身上。 陆霁清眼睛亮了亮,“如果是大辽的话倒是能够解释的通了,姜永宁因为刺客一事对大梁颇有微词,倒是对大辽百般信任。” 陆南萧同样恍然大悟,继而气愤不已,“被大辽这么横叉一手,想要得到天灵草怕是难了,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六弟的枕边风了。” 最后一句,陆南萧说的极为暧昧,甚至有些轻蔑。 堂堂的大梁皇子,竟然成为了人家的面首,还如此的顺从,简直丢尽了大梁的脸面。 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然也不会考虑他。 而他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陆霁清望着陆南萧,“四哥,若是我能够帮你拿到天灵草,你能想办法带我回去吗?” 陆南萧脸皮抽了抽,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六弟,大梁和大乾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离不开你的功劳,若是你走了,大乾和大梁怕是又要回到之前了,难道你就忍心?” 即便是知道陆南萧不会让自己顺利的回去,可听到他如此道貌岸然的说话,心里仍旧觉得恶心。 陆南萧又道:“姜永宁有意要招你为驸马,若是此时你跟着我回去,大辽趁虚而入,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见陆霁清脸色难看,陆南萧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回去,拼着大梁被覆灭的风险我也会想办法带你走,到我想六弟应该不忍心吧!” 不忍心? 不忍心又能如何? 陆南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了半天,总算是将陆霁清劝说住了。 陆霁清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 陆南萧前脚离开,后脚陆霁清也离开了茶楼,一身的戾气,即便是巡逻的衙役都察觉到了不对,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有人。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负责监视陆霁清的乾天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 正要发信号让同伴去找,陆霁清又出现了,却不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竟然朝着驿站去了。 待乾天的人走后,陆霁清才从黑暗中闪身出来,一眨眼的功夫走进了一户人家。 地窖内,林燮林枫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陆霁清一身爽利的踏步进来,所有人目光一闪,激动的单膝跪地,“殿下。” 陆霁清昂首挺胸,大步而来,粗糙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一身的贵气,两道眉毛高高挑起,透出一股蔑视众生的高傲,幽黑的双目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 和在宫里判若两人。 姜永宁一直以为陆霁清背地里只有几个人手,其实陆霁清的势力远比姜永宁想的要多。 林燮乃是林相的长子,三十有一,文人装扮,微仰着头,神色平静,气质内敛。 林枫林相的三子,常年在外想走,皮肤黝黑,眼睛灵动,嘴边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亲切可人。 “辛苦了。” 陆霁清淡淡的开口,二人脸上皆露出了笑意。 “为殿下办事不辛苦。”林枫率先道。 林燮跟着点头,“殿下,您是否见过四皇子了,可有说什么?” “他不想带着天灵草回去,也不想承担被父皇责怪的风险。” 陆南萧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老爷子多活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变故。 “四殿下不想带着天灵草回去,陛下却非要得到天灵草不可,算起来距离陛下给的期限没有几天了。” 林燮是林相的长子,也是大梁老皇帝派来监督陆南萧的,临行之前老皇帝给了他一项特权,也因为这一项特权,陆南萧不得不尽心的寻找天灵草。 林燮打量着陆霁清,担忧的道:“殿下,您在宫里一切还好吗?” 陆霁清瞥了一眼阴暗处。 陆九屏住了呼吸,冷汗直冒。 第215章 扎一刀 “永宁需要我,她不会真的想要杀了我,我的安全不用担心,现在我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林燮林枫面上严肃了许多。 月上柳梢头,梧桐宫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陆霁清回来了吗?”这已经是姜永宁第十次询问了。 雁回不厌其烦的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轻声道:“还没有消息,公主若是担心,奴婢这就给乾天发消息,让他们将人带回来。” “你是说抓回来?”姜永宁摇头,“本宫既然说了相信陆霁清自然不会反悔。” 雁回挑了挑眉梢。 姜永宁脸色一变。 雁回讨好的道:“公主,天色很晚了,不如您早些休息,陆公子回来了,奴婢立刻禀报。” 姜永宁看了眼沙漏,摇头,“算了,还有不少折子没有看,看完再说吧!” 陆霁清应该会回来的。 等待的日子往往最是难熬,一直到姜永宁将案头所有的折子都看完,门外总算是传来了消息。 “公主,陆公子回来了,这会正在外面求见。” “快让他进来。” 姜永宁难言心中的雀跃,提着裙摆跑了出来,在门口撞到了赶回来的陆霁清。 陆霁清嘴角勾勒一抹玩味的笑意,望着姜永宁眼中泛起了涟漪。 这么晚了永宁还在等他,这是有多在乎他啊! 姜永宁猛地收回了笑意,冷冷的开口,“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话一出口,姜永宁就后悔了,她这么说陆霁清保不齐以为她多在乎他,实际上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多在乎。 姜永宁定了定神,将看热闹的雁回雁声打发了出去。 人一走,姜永宁迫不及待的问:“陆南萧说什么了?” 陆霁清张了张嘴,沙哑的道:“公主,可否赏臣一口茶喝。” 姜永宁抿着唇,端起茶塞进了他的手里,“喝完快说。” 陆霁清勾起了嘴角,一饮而尽。 “陆南萧的确和张家有勾结。” 姜永宁并不意外,张家和大梁私通,背地里一定有位高权重的人撑腰。 “不过伶人的事情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从他说话的态度倒是不难看出他私底下和大辽有勾结,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 或者是大辽位高权重的人,或者是和大辽的皇帝。 不管是和谁,这件事做的隐蔽,想要抓到把柄很难。 姜永宁原本怀疑的是陆南萧,可现在却发现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他不是你四哥吗,难道你之前就没有发现他和大辽有联系?” 姜永宁指的之前就是前世,前世的事情陆霁清总不会忘,他和陆南萧的皇权争斗可是以陆南萧的死告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南萧和大辽勾结的事。 陆霁清道:“我怀疑四哥并没有死,可惜当时我太过于自负了,并没有查清楚。” 若是查清楚了,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姜永宁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轻哼,“你当时一心要灭了大乾,要将你曾经承受的屈辱都报复回来,自然不会关注一个死人了。” “……” 往事重提让彼此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姜永宁拧着眉道:“你出去一趟就只知道这么多,应该还有别的,林燮不是到了都城吗,你没有趁机和他见面吗?” 陆霁清指尖颤抖,眼底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姜永宁俏脸漾出笑意,“怎么你莫非以为乾天真的是吃干饭的,林燮道都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派人抓他,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眼瞎耳聋的姜永宁了,想要骗过她怕是要再努力一点。 陆霁清扬起了眉梢,步步紧逼。 姜永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你不戳破林燮的事,难道是想试探我是否会离开大乾?” 姜永宁眼睛转了转,正想后退,腰间却多了一直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姜永宁轻推了他一把,懊恼的道:“就算是我想要试探你又如何,难道我不能试探你吗?” 陆霁清深情款款的道:“当然可以,我早就说过了,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行,谁叫我自作自受。” 陆霁清眼底难掩没落,这是他第一次在姜永宁的面前调侃以前的事。 姜永宁却颇有几分不适应,“你的确是自作自受,放着离开的最好时机不握住,偏偏要回来受苦,你莫不是以为你还能够像以前那般掌握一切?” 姜永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了陆霁清的心里。 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姜永宁咬住了下唇,侧身避开了他的怀抱。 陆霁清看着悬空的手,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沉寂了许久,陆霁清率先打破了宁静,“今夜大辽可有动静?” 姜永宁惊讶,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大辽会有动静?” “猜的。” 姜永宁并没有问他是怎么猜到的,那样会显得自己很笨。 “耶律格私下拜访了崔家家主,希望能够得到崔家手里的天灵草,他开除的条件很丰厚,崔家心动了。” “耶律格讨要天灵草定然是为了林北辞,林北辞的腿虽然废了,但是天底下有许多的能人异士,说不定有人能够让他重新站起来。” 姜永宁瞥了他一眼,“你不用试探我,我和林北辞的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在他想要杀我的那一刻就没有了,他现在是我的敌人,我可不会让我的敌人好过。” 陆霁清在姜永宁看不见的地方舒展了笑意,“公主不妨将天灵草给耶律格。” “给他?” “用天灵草做条件,公主一定能够达偿所愿,至于天灵草会不会顺利的到达大辽就和公主无关了。” 姜永宁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可若是将天灵草给了大辽,和大梁的合作又该如何?” “新皇登基,一切都会和以前不一样。” 大梁老皇帝需要天灵草保命,可陆南萧却不需要,老皇帝本就没有多少时日了,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费精力。 第216章 报名 国子学,人头攒动,不少姑娘围在门前,交头接耳,两两聚集,眼神急切的望着一个方向。 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一点点亮起来,放射出刺眼炫目的光芒。 “吱呀……” 门打开了。 “出来了!”姑娘们惊叫连连。齐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谭司业脚步一顿,眼前乌泱泱的人影吓得他腿软。 姜永宁将女学考试定在了国子学,报考地点也定在了国子学。 出来之前,谭司业已然知道外面有许多人要报名,可亲眼看到了才知道什么是人山人海。 当初长公主将考试地点定在国子学的时候,国子学不少人夫子私底下还议论纷纷,担心没有人报考,岂不是打了长公主的脸。 现实却截然相反。 谭司业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诸多贵女说道:“女学考试报名开始,请各位贵女排好队。” 话音刚落,立刻有下人抬着桌椅板凳鱼贯而出,考虑到人数众多,原本准备了两个桌子,不得不临时又加了两张。 即便如此,依旧人满为患。 还在没有出现拥挤,打架的现象。 报名的大部分都是丫鬟,主子坐在马车里面,这也导致通往国子学的路发生了拥挤。 好几辆马车堵在一条路上,别说是过马车了,就连过人都困难。 巡逻的士兵将此时汇报给了京都府。 安玉绳不得不亲自带着衙役来疏通交通。 好不容易梳理出了一条能够通融马车经过的道路,又听说隔壁街道的马儿受惊了,冲撞了行人。 安府尹又带着人过去疏通,将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馆后,又组织人疏散交通。 姜永宁也没有想到,女学报名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众人所熟知。 “原本本宫还担心会没有人报名,没想到百官对本宫如此信任。” 乾一道:“报名的人里面有好几家嫡出小姐,大部分都是庶女,可见真正通情达理的人家不多。” 倘若真的通情达理也不会只让庶女去了。 姜永宁不管那么多,嫡女也好,庶女也罢,只要人肯来就好。 国子学门前,有流连忘返的贵女都在京都府一一请走了。 若是以往安府尹,竟然不敢得罪这些贵女,可是眼下中国的使臣齐聚都城,一旦发生了拥堵或者踩踏事件,贵女们可就出丑了。 没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出丑。 累了一上午安府尹的喉咙都哑了,这是他到任京都府一来处理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案件了,真累啊! 同样觉得累的还有谭司业,他的嘴几乎就没有停过,不断的有人找他让他多加关照某一位小姐。 说实话现在为止,谭司业一个人名都没有记住。 “大人,一共有一百八十四人报名。” 谭司业摆摆手,示意下人将桌椅板凳收起来。 安玉绳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得牙疼了一下,心里颇为担忧。 一想到这么多贵女,日后要日日出府去女学上课,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公子们出门上课或是骑马或是坐马车,身边下人不过二三人,可是这些贵女出门,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多的十几人,少的也得有四五人。 更有甚者会提前的清街。 安府尹连连叹息。 哎…… 谭司业也跟着叹息,这么多人一同参加考试,原本准备的场地根本不够,又要重新安排。 考试之后批改试卷,录取名单也是难题。 没人来难,人来的多了也难。 二位大人远远的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孔大家也有些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却是一阵欣慰,这么多贵女前来参加报名,说明大乾的风气正在改变。 朝臣们的观念也在改变,不管因为什么,女官制度一定会大乾的历史上添上一笔。 自家孙女有幸能够参加,五感欣慰。 不过怎么会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 谭司业似乎看出了孔大家的疑惑,他解释道:“有一部分贵女是从外地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商贾之女,普通农户的女儿基本没有。” 农户的女儿,别说是读书了,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更不用来参加报名了。 孔大家发现名单上的名字大多是出身世家,崔家,王家,谢家,郑家,方家…… 几乎每一家都有七八个人送来。 世家女自小读书,见识非寻常人家女子可比,考试难免有失公允啊! 孔大家将心中的担忧压下,吩咐道:“将名单誊抄一份送进宫里,另外重新布置考场,凡事和名单上人家有关系的学官,一律不准监考。” “大人,这么多贵女要筛选到什么时候去。” 在京城居住,难免会遇上几个姻亲关系,倘若个个都要避嫌的话,怕是就没什么人了。 孔大家无奈叹息,“夫子不够,就选几个能力出众的学子,崔泽就不错。” 谭司业知道孔大家有意收崔泽为弟子,若是成了,崔泽就成了陛下的师弟,前途不可限量。 “是。” 午后,姜永宁难得有片刻的安宁,却被一封私信打破了平静。 信是盛品兰夹在公文里面送来的。 信中提到了傅家退婚的事。 傅长容去了江州后,半年的时间就让一个中县恢复了生机,能力出众在整个江州享负盛名。 盛刺史没少在人前夸赞他,他也算得上是同辈人中起点比较高的了。 吏部今年给了他一个上等的评价。 姜永宁本打算等他任期两年后就将人调回来,再将盛品兰一同调回来,算算时间正好成亲。 成亲之后,盛品兰依旧可以做女官,傅家和盛家是亲戚,想来傅家应该不会反对。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问题就出现了。 傅家以盛品兰做官不守妇道为由退了婚,两家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盛夫人受不了族人的劝阻,心里或许也觉得傅家说得对,写信批评盛品兰,希望她能够辞官,说不定婚事会有转机。 可盛品兰不想辞官,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成为了大乾第一个女官,当官不到一年就要回家,日后哪个女人还敢当官? 第217章 容身之地 若是人人都效仿,朝堂上哪里会有女子的容身之地。 盛品兰在信中泣泪,母亲和族人的不支持让她身心俱疲,让她更伤心的是傅长容并不支持她。 不知道是谁将她被人算计的事情告诉了傅长容,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不肯相信。 曾经她和表哥无话不说,表哥也无条件相信她,可自从她到了南阳郡后,表哥信中只有不赞同和批评,全无往日的关心。 盛品兰伤心不已,求长公主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 盛品兰字字刺痛了姜永宁的心,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承受了这么多人。 她不由得有些后悔让盛品兰留在南阳郡了,或许将她留在身边,傅家就不会有微词了。 可话说回来,这件事并不是盛品兰的错,盛家退婚的理由也说不过去。 再有,盛品兰的事情晋王和她都下令封口,消息怎么会传到傅家的耳中。 不过这件事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眼下她要怎么做。 盛品兰字字泣泪,无非是舍不得舍弃傅长容罢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曾经的美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一时就舍弃了。 就像她再怎么恨陆霁清,却也舍不得和他的点点滴滴。 院子外的蝉吵的人头疼,姜永宁怒喝:“什么东西这么吵?” 雁声忙快步出去,“这些东西吵到长公主了,你们几个还不去拿杆子把它们粘了了。” “是是是。” 宫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雁声回身推了推姐姐,雁回摇头。 雁声又推了她一把。 雁回看向了赵嬷嬷,赵嬷嬷微微摇头,长公主许久不曾发脾气了,这次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贸然的进去怕是更让长公主不快。 姜永宁冷静下来后,提笔给盛品兰写了一封回信,信里面对她遭遇的一切表示了同情和安慰。 姜永宁希望盛品兰能够想清楚,她想不想做官,如果想要做官就势必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人,比如世俗。 如果不想做官,她也可以出面和傅家谈一谈,有她担保想来这门亲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姜永宁将选择权交给盛品兰,不管她选择那一条路,她都会支持。 写完信后,姜永宁久久不动,眉心有解不开的结。 雁回端着洗净的茶果走了进来,一阵茶果香飘来,姜永宁的眉心舒展开来。 “公主,可是累了?” 姜永宁对着她叹息,“女子当官,果然要困难许多。” 雁回便想到了盛品兰写的信,定然是心中诉苦了,连带着长公主感同身受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雁回劝慰道:“长公主别泄气,朝堂上已经有两位女官了,将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女官的。” “他们不过是不想忤逆我罢了,其实心里依旧容不下女官的存在,就像容不下我这个长公主一样。” 雁回吓了一跳,“长公主怎么能一样?您是长公主,是先帝亲封的监国公主,旁人就算是心里不赞同也只能忍着,况且长公主为朝廷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有哪个不服气的。” 面上的确没有人不服气,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姜永宁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自己,但是凡事不能做的太绝了。 盛品兰今年不到十八岁,云英未嫁,竟然有人子虚乌有的事情毁了她的婚事,其心可诛。 “长公主,奴婢觉得盛品兰有能力治理好南阳郡,等做出了成绩,朝臣们自然就接受了,之所以会遇到阻力不过是因为有人看不过眼罢了,看不过眼又能怎么样,只要证明自己,旁人就只有仰慕的份。” 雁回的话多少安慰到了姜永宁。 盛品兰和傅家的事虽不在意料之中,但是她想盛品兰应该能够处理好。 但这件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让乾天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将盛品兰的事情告诉傅长容,把这个人揪出来。” “是。” 盛品兰的事情给姜永宁提了一个醒,她叫来了蔡真真。 “你做中书舍人已经有些日子了,这段日子可还适应?” “长公主对人和善,梧桐宫的宫人对臣也关怀备至,臣很适应。”蔡真真心里有些不安,面上维持着笑容,心却提起来了。 姜永宁又道:“你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蔡真真心惊,“莫非是有人求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姜永宁微微蹙眉,“有人向你提亲了?” 蔡真真哑言了片刻,苦笑着道:“自从长公主让臣出任中书舍人一来,就不断地有人上门提亲,提亲的人家多数都是家中的庶出子弟或者是隔房的子弟,连个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没有。” 说白了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人,想要靠着蔡真真在长公主面前得力,提拔夫家。 又或者是看重了蔡槐的能力,想要趁机攀扯关系。 姜永宁心中更加憋闷,蔡槐现在官至刑部侍郎,他的妹妹就算是要嫁人也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起码也应该是嫡子才对。 可上门提亲的却都是一些无才无名无身份的人,这说明大户人家表面上不反对女官,实际上却很排挤。 “长公主,臣既然做了中书舍人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兄长也已经答应了臣,求长公主成全。” 蔡真真脸色都白了,这段日子在宫外无论是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一些不相干的人,甚至有几次差一点出现了危险,若不是大哥派人保护,她说不定早就…… 因此她才会住到宫里来,原以为住进了宫里就不会有麻烦了,却不想…… 这些人竟然求到了长公主的面前,未免太无耻了。 难道女人就应该被欺负吗? 蔡真真垂眸,内心升起一阵无力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姜永宁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搀扶了起来,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见她哭的跟个泪人一般,姜永宁心中有数,叹息道:“你不用担心,没有人求到本宫面前,本宫不过是看着你年纪不小了,婚事也就在这一两年了,才提醒你一番。” 第218章 交换 蔡真真吸了吸鼻子,“长公主,臣无心嫁人。” 姜永宁的心可耻的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她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 姜永宁也不得不承认,长公主的身份让她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本宫既然让你做了女官,自然也要为你的终身幸福考虑,况且你若是不嫁人,那些不想让女子做官的人家怕是更有理由了。” 蔡真真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嫁人,不过一想到嫁人之后处处都要看婆婆的脸色,出门或者做点什么都要听婆婆的,她就觉得害怕。 “你是我朝的第二个女官,是吏部正式此封的官员,有本公主撑腰你有足够的底气拒绝不怀好意的人。” 蔡真真红着脸攥了攥拳头,“可是……” “若是你自己不立起来,将来只会更苦恼,立起来了说不定能有另外一番田地,你比盛品兰幸运,你有一位好兄长,他可以给你撑腰,但是以后呢?” 是啊,以后呢,若是哥哥有了嫂嫂还能像如今这般吗? 她若是不嫁人总要搬出来,若是不想劳烦哥哥,就要有让人不敢觊觎的本事。 蔡真真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底气也足了,“公主的话,臣明白了,臣知道怎么做了。” 姜永宁上下打量着蔡真真,发现她和盛品兰不同的是,她身上书卷气太浓了,少了一点杀伐。 应该和她从小没有习武有关系。 习武之人的力气和说话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 “女子若是没有点功夫在身,早晚会被人欺负了去,以后你就和陛下一同上武术课吧,本宫会让夫子格外关照你的。” 蔡真真又喜又惊,“多谢公主。” 姜永宁又从梧桐宫选了以为会功夫的宫女,“香彤功夫不错,以后让她跟着你吧!” 蔡真真大喜过望,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主赏赐。” 姜永宁对着圆头圆脑的香彤道:“香彤,以后你可要保护好蔡大人,不许旁人欺负了她去。” 香彤年芳不过十四,力气大,饭量也大,做不了细致的活,一直在殿外伺候,有些呆呆的,留在蔡真真身边最合适不过了。 “公主放心,香彤一定会保护好蔡大人的,谁要是敢欺负才蔡大人先过奴婢这一关。” 姜永宁被她憨憨的样子逗笑了,蔡真真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待二人走后,姜永宁又想到了盛品兰。 盛品兰一个人在南阳郡,盛家的人虽然同意她做官,但是这次退婚的事发生后,只怕也动摇了。 她要处理南阳郡的事,又要应付琐事也是烦恼。 “赵嬷嬷,你去给盛品兰挑选几个得力的人,也算是本宫替她撑腰了。” 赵嬷嬷闻言应了下来。 暗蓝色的夜空上,斜挂着一叶月牙,周围有几丝白云在飘移,仿佛轻舟飘荡在迷雾的湖面上,冷清寂寥。 就寝的时辰到了,姜永宁却五困意,她不断翻看着国子学送来的女学报名名单。 心头仿佛被塞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陆霁清推开门,端着宵夜走了进来。 姜永宁问道了熟悉的问道,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今夜并没有传召他。 陆霁清心里发苦,觉得永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满腹埋怨的开口,“我父皇派人来了。” 姜永宁打起了精神,老皇帝联系陆霁清,只怕是等不及想要得到天灵草了。 “他许给了你什么?” 陆霁清面上不见丝毫喜悦,“父皇已经加封了我的母妃为贵妃,若是我能够助他拿到天灵草他会封我为王。” 姜永宁秀眉轻皱,“加封你的母妃是为了威胁你,封你为王是为了安抚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用,老皇帝活不了多久了,他现在做出的承诺等他死了都不作数,他这是在骗你。” 姜永宁看得出来,陆霁清如何看不出来。 “老皇帝既然找上了你,又没有说让你做太子,说明陆南萧在大梁的地位已经无人撼动,既如此你不如要一点实际的东西。” 陆霁清眼底带着一丝明媚灿烂的笑容,“知我者永宁也。” 姜永宁嗔了他一眼,脸上漾起了笑,“所以,你跟你父皇提了什么要求?” “大梁和大乾交战多年,在实力上大乾远胜于大梁,但是却屡屡挫败,你可知道原因?” 姜永宁张口就来,“自然知道,大梁生产矿石,同样也盛产火药火器,大梁有一种火器据说可以在顷刻间杀敌无数,如果不是因为过于笨重,制作艰难,说不定大梁早就称霸天下了。” 当然,这里面有吹嘘的成分,晋王曾经告诉过姜永宁,大梁的火器听上去厉害,实际上杀伤力并没有多么厉害。 大乾之所以忌惮大梁,主要是担心被大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单论火器,大梁其实不足为据。 陆霁清点头,“制作这种火器的人被父皇藏在暗处,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他们被藏在什么地方。” 姜永宁眼前一亮,“你想要跟老皇帝要他们?” 姜永宁犹豫,“可他能答应吗?” “比起父皇的性命,几个匠人而已,他不会不答应。” 陆霁清清楚父皇的脾性,他现在一心想要多活几日,连礼义廉耻都顾不上了,想要换取几个没什么用处的匠人而已,他一定会答应。 能够让陆霁清惦记的匠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联想到他前世几日的时间连破数城的事,姜永宁瞬间明白过来。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陆霁清,“用天灵草换几个有本事的匠人的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陆霁清垂在腿侧的一只手慢慢蜷了起来,握成拳头状,“四哥还不知道这件事,必须在四哥反应过来之前,促成此事,否则一旦四哥掌握了这些匠人,对大乾绝不是好事。” 姜永宁面上严肃了起来,“好,本宫答应了,不过换回来的工匠必须交给我。” “本就是送给你的。” 陆霁清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永宁,我说过会助你达成所愿,一定说到做到。” 第219章 花言巧语 类似的话陆霁清说过很多次,起先姜永宁不屑一顾,可此时再听到同样的话,心中却多了几分暖意。 当然,姜永宁不会因为陆霁清的一两句花言巧语就给骗了。 陆霁清也不会因为姜永宁的一次示好对她全无算计。 二人心中各有各的算计,一夜春宵。 次日,有大臣上折子希望去行宫避暑,正逢使团来京,可以带着使团一同前往,如此一来也可以更好的交流来往。 姜永宁很是意动,以往有使臣来拜访的时候,也是去行宫避暑,行宫没有京城的压抑,做起事情来也有很多方式,不会像在都城一样束手束脚。 姜永宁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纪尚书。 纪尚书心里自由盘算,对着姜永宁点了点头,面上却有些纠结。 姜永宁就明白户部的情况了,有钱,但是不多,勉强可以支持一下。 又没钱了,钱真不禁花啊! 姜永宁的视线在官员的身上一扫而过,可惜再也没有能够让她抄家的臣子了。 没有什么比抄家更能扩充国库的了。 可以说这两年国库的银子有一大半都是抄家得来了。 姜永宁心里长吁短叹,去行宫避暑一事定了下来。 退朝后,张阁老来到了宣政殿。 “不知长公主打算让何人留守?”张阁老的样子就差提自己的名字了。 姜永宁慢悠悠的看向了姜洺钰。 姜洺钰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容也不在了。 张阁老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姜洺钰和姜永宁不能都去行宫,京城也要有人守着,况且皇室宗亲里面姜永宁一个都信不过。 比起姜洺钰,张阁老觉得长公主应该去行宫,毕竟陛下年纪尚轻,以后有更多的时间去。 姜洺钰视线在二人的身上移来移去,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姜永宁欲言又止,姜洺钰却抢先一步,“阿姐,行宫没有什么好玩的,朕就不去了。” 姜永宁一愣,被姜洺钰的暖心感动,“明年一定让你去。” “好。”姜洺钰欢呼雀跃了一下。 姜永宁让张阁老挑选前往行宫的官员名单,既然姜洺钰要留下,朝廷官员也不要留下一些。 人选方面姜永宁没有意见,她只提了陆霁清。 张阁老几次欲言又止,都没有找到机会。 姜永宁借故支开了姜洺钰,询问道:“阁老,可是想问本宫和陆霁清的事?” 张阁老松了一口气,长公主非寻常的女子,自然也不能用对待寻常女子的方式对待她。 “公主和陆霁清的事,大梁可答应了?” “陆南萧和本宫达成了私下协议,至于大梁皇帝,只怕命不久矣。”命不久矣之人自然不用考虑太多。 张阁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可很快又提了起来,“陆霁清和陆南萧的关系如何?” 姜永宁直言道:“面和心不和。” 张阁老:“……” “阁老不用当心,陆霁清做定了本宫的驸马,至于陆南萧本宫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真的和他合作,一朝天子一朝臣,陆南萧登基后和大乾是否会继续保持合作,谁都说不准,能够拿捏他的只有利益。” “如此说来,长公主已经心有胜算了?” “互市。” 张阁老琢磨了片刻,缓缓的点头。 “此次让阁老留在京城,一来是督促陛下,二来也要盯住各方势力,稍有风吹草动马上派人通知本宫。” 张阁老诧异:“各国使团基本都在行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本宫也不知道,防患于未然吧!” 姜永宁也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可能是前世兵临城下让她始终无法释然,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张阁老严肃起来,“公主放心,老臣一定会协助陛下守住都城的。” 为了弥补姜洺钰去不成行宫,姜永宁主动约姜洺钰去御花园散心。 姜洺钰不太喜欢大热天的去御花园,但是姐姐约他就不一样了。 姐弟二人在御花园逛了一会,遇到了出来散心的太皇太后。 万家的人搬离了京城,临走之前留下了长房的小孙女万天姿,万天姿年仅九岁,只比姜洺钰大了两个月,却依然能够看到长大后的风姿了。 或许这也是万家的人留下她的原因。 既然遇到了太皇太后,总不能当做没有看到。 “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笑靥如花,几日不见倒是清减了不少。 “快起来,几日不见陛下长高了不少。” 即便知道这话是奉承自己,姜洺钰多少也有点开心。 姜永宁面色清冷,态度说不上好坏,越是这样越是让太皇太后心中不安,她看了眼一侧的侄孙女,有些后悔起来。 万天姿长得眉清目秀,梨涡浅浅,眉如远山,长大了定然是标准的美人。 只见她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一礼,“臣女万天姿拜见长公主,拜见陛下。” 姜永宁眼睛闪了闪,会心一笑,“早就听说万家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没想到万小姐小小年纪已然有天人之姿了。” 万天姿双颊微红,眉眼弯弯,“长公主谬赞了,臣女不敢当。” 姜永宁暗自点头。 姜洺钰不喜欢太皇太后,连带着万家的人也不喜欢,尤其是和他同龄的女孩子,他可没少听王公公说起里面的门道。 他年纪还小,可不想被人算计了还不知,也不想做一个始乱终弃的昏君。 姜洺钰退后一步,绷着脸,“皇祖母,孙儿还有些功课没有做完,先告退了。” 太皇太后本想让他留下来和万天姿多说几句话,可姜永宁就在一旁,她硬生生的将话压下去了。 “最近天热记得多饮几碗绿豆汤,晚上读书也不要读的太晚了。” 姜洺钰抖了抖,非常不适应太皇太后的突然关心,他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再看一侧的万天姿,姜洺钰觉得自己真相了。 急忙溜走了。 万天资望着姜洺钰离去的背影闪了闪神。 姜永宁瞥了一眼嘴角微勾,终究是年轻。 第220章 万天姿 皇帝都走了,太皇太后却没有要走的样子,反而不断地嘘寒问暖,姜永宁趁着喝茶的功夫,扫了一眼万天姿,心中有数。 太皇太后觉得前面的铺垫做的足够了,总算是提起了正事,“永宁,哀家听闻你打算开办女学了,报名是否截止了?” 姜永宁的目光在万天姿的身上一扫而过,点了点头,“是,太皇太后也听说这件事了?” “这么大的事情哀家怎么会不知道。”太皇太后将万天姿拉到了姜永宁的面前,笑得合不拢嘴,“天姿从小读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若是进入女学就读,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姜永宁蹙眉,正要拒绝,太皇太后突然哽咽了起来,“她好了,哀家就是死也无憾了。” 太皇太后抹起眼泪,时不时的用眼角去飘姜永宁。 想直接进入女学的人不在少数,走后门的却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人,想来她定然是知道了世家贵女纷纷参加女学的消息,担心万天姿成绩不佳考不上会丢了万氏的脸,所以想直接走后门。 万家的姑娘读书成绩如何姜永宁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倘若万天姿真的有本事的话,太皇太后一定不会来求她,早就报名去了。 万天姿察觉到姜永宁的视线,紧张的攥起了手帕,明晃晃的眼睛小心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的心一下软了,“皇祖母,想要进入女学只有一条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去,虽然报名截止了,本宫却可以将她的名字加进去。” 太皇太后动作一顿,万天姿若是能够通过考试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开口了。 正是因为知道万天姿的本事她才没有让她去报名。 太皇太后又道:“哀家听闻有不少世家贵女也参加考试了,名额一共只有三十个,天姿虽然天资聪颖,可若是想要赢过世家贵女怕是有些难了。” 太皇太后暗示的如此明显,她料想姜永宁应该听懂了。 姜永宁的确听懂了,却不想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皇祖母的意思是让她直接入学?” 太皇太后正要点头。 姜永宁却道:“世家贵女都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若是直接让天姿入学了,我担心她之后会受到排挤,无法在女学立足。” 万天姿脸上的笑容消失,惨白一片。 太皇太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太皇太后说的不明显,姜永宁却听出来了,脸色一沉,“皇祖母的意思不会是作弊吧!” 太皇太后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摇头,“怎么会呢,哀家可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就怪了。 “我当然相信皇祖母了,除了作弊的方式想要进入女学其实也不难,笔试会选取成绩优异的五十人,之后我会安排一次殿试,我会根据他们的回答定名次。” 太皇太后眼睛一亮,她觉得姜永宁的意思是倘若天姿能够进入到前五十名,就可以进入女学了。 太皇太后看着万天姿,倘若让她考前二十名怕是有些难了,但是如果只是前五十名的话,应该有机会。 万天姿抿了抿唇,赢过世家女她没有把握,但如果是考进前五十名的话她应当有很大的机会。 总比直接入学强。 万天姿对着太皇太后点头。 太皇太后答应了下来,随即提出让万天姿能够和皇帝一起上课,有个照应。 姜永宁当然不会答应了,“陛下学的课程都是单独的,只怕不适合万姑娘。” 万天姿羞的脸红,她不知道太皇太后会突然提起此事,再看长公主的脸色,连忙拉住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心里认定了万天姿能够上女学,心气也起来了,“可当初孔家的女儿在宫里的时候也曾经和陛下一起读书。” 怎么孔大家的孙女可以,万家的孙女就不行了。 姜永宁没有说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万天姿,又对着太皇太后勾了勾唇。 意思很明显。 太皇太后脸一阵发烫,万天姿再好哪里比得上孔大家的女儿学识渊博,孔雪薇可是能够给姜洺钰做功课的女子,这样的学识哪里是万天姿能够比得上的。 太皇太后此举未免太抬举自家人了。 最后,太皇太后在姜永宁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带着万天姿走了。 回到慈宁宫发了一通脾气,拉过了万天姿的手,“天姿,以后万家就靠你了,你一定要考上女学,将来做皇后。” 万天姿脸一红,又是一白,“长公主属意的皇后人选是雪薇乡主,我若是能够做个妃子就心满意足了。” 太皇太后不高兴,觉得她没有志气,“你是万家的女儿,怎么能够做妃子,当然是要做皇后,就和哀家当年一样。” 万天姿垂眸,万氏能够坐上太皇太后完全是因为运气好,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也是因为大乾皇室不乱,才让她钻了空子。 万天姿觉得自己未必有太皇太后的好运气,她不求皇后的位置,只求个妃位就好了。 太皇太后却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心愿强加到万天姿的身上,又拿出了体己银子,花重金请了一位有名的读书人进宫授课。 各家的女儿听到消息后,更加勤勉了。 孔大家一进门就看到孙女正捧着一本书在梧桐树下读孜孜不倦的读者,手中的馒头落了一片叶子都浑然不知,正要往嘴里塞。 “慢些。”孔大家出言提醒,夺过了落了叶子的馒头。 孔雪薇后知后觉,发现叶子完好无损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吃进去。 孔大家牵起了孙女的手,“怎么读书读的忘记吃饭了,这个习惯可不好。” 孔雪薇跟着孔大家进屋,“各家贵女都在苦读,我怎么能够落后呢,我答应长公主一定会考第一名给她看的。” 孔大家对孙女的自信很是欣慰,捋着胡子笑着坐下。 孔雪薇紧随其后,将白日里看不懂的文章拿出来询问,她之所以有底气,有一半是来自于孔大家。 第221章 考试中 谁叫她有一个大儒阿爷呢。 孔大家每日都会匀出一个时辰给孙女答疑解惑,每天的问题越来越深奥,有时候就连孔大家也会认真的想一想。 越是如此,孔大家越是心酸,她摸着孔雪薇的头,“你若是男子,孔家交到你的手上,我也放心了。” 孔雪薇撅起了嘴巴,“阿爷莫不是嫌弃我了?” “胡说阿爷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孔雪薇不理他,她何尝不知道阿爷心中在想什么,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男子,如果是的话,阿爷也不会这么大岁数还要为自己奔波了。 直到遇到了长公主,她觉得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阿爷,不必烦恼,我一定会将孔家发扬光大的。” “你?” “怎么阿爷不信,即便是我当不上皇后,也可以做女官,等我做了女官同样可以名垂青史。” 孔大家湿润了眸子,指着孔雪薇半天说不上话来,突然狂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的。 同样的情况发生过一次,那一次孔大家对面站着的是长公主。 这一次是孔雪薇。 “阿爷,你怎么了?” 孔大家拍了拍孔雪薇的肩膀,“是阿爷着相了,女子又如何,女子也可以光耀门楣,也可以有所作为。” 孔雪薇眼睛亮晶晶的,“阿爷放心我一定会让孔家以我为荣的。” 孔大家捧着孙女的手连说了三个好字。 之后,孔雪薇每天问功课的时间变成了两个时辰,孔大家还给她额外布置了功课。 孔雪薇浑然不觉得累,就像是海绵一般不断地汲取知识。 终于到了考试的当日。 报名考试的女子早早的就来到了国子学门前,翘首以盼。 大门打开,孔大家亲自上前训话。 简单的交代了考试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女子依次上前检查,进入考场。 孔大家望着一个一个青春活泼的少女,眼中欣赏更甚。 礼部的人在门口监督,搜查之严竟然比之科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参加考试的女子不知情,以为是正常的流程,孔大家却琢磨过味来,阴沉着脸,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女学想要走得远,有一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 “不是我的,这张纸条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篮子里面。” 女子的哭喊声传入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孔大家招了招手,一个礼部官员压着一位女子走上前来,“大人,在她的书篮中发现了小抄。” 说着将纸条呈递到孔大家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整张的纸条,孔大家眉头拧成死结,“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瑟瑟发抖,哭的梨花带雨,“我,我不知道,这张纸条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篮子中。” 礼部官员却呵斥道:“你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如果不是你的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书篮里面,一定是你作弊。” 训斥完女子,转头冲着孔大家抱拳,“孔大家,按照规定应该取消女子考试的资格,并且永远不能参加考试。” 女子大惊,哭的更凶了,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孔大家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面对女子的苦苦恳求,他闭上了眼睛,对着一侧的士兵挥手。 士兵上前牵制女子,要将她带离考场。 女子哭喊着,挣扎着,撕心裂肺。 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少女子露出动容之色,同时也对考试一事有了新的认识。 孔大家叹息道:“各位姑娘都看到了,这就是作弊的下场,你们当中若是有人心存侥幸,就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话音刚落,队伍中的几名女子悄悄的退后,将准备好的小抄扔在路边,当做没事人一样重新排队。 孔大家站得高自然看得远。 他心里不由得感慨,不管是什么时候,不论男女,都有心存侥幸的人。 有了那名姑娘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带着小抄进入考场。 很快,所有的报名者都陆续的进入考场了。 谭司业跟在孔大家身后,“大人,参加考试的一共是一百七十人。” 缺的几人只怕是不会来了。 孔大家亲自在考场外面巡视,按理说他的孙女在里面考试,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孔大家也曾经跟礼部的人说过这件事。 赖尚书却极力挽留,非要他做监考者,甚至将长公主拿出来压他。 孔大家也不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礼部既然没有意见,学生家长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即便有几个私底下说孔大家公私不分的人,也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有人都相信,孔大家品性高洁,断然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来。 孔大家在考场巡视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回到了办公房内,姜永宁早就等候多时了。 她的身份不方便露面,不来又不放心。 “孔大家辛苦了。” 孔大家言说不辛苦,姜永宁闲来无事摆起了棋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孔大家也有心领教长公主的棋艺,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孔大家就后悔了。 “不行,我下错了,我重新下一次。” 姜永宁毫无节操的耍无赖,对面的孔大家从一开始的惊讶错愕,如今已然麻木了。 任由姜永宁悔棋也不阻拦。 人人都说长公主足智多谋,乃是女中诸葛,可谁又知道长公主其实是个臭棋篓子。 臭棋篓子起码会下棋,长公主这样子完全看不出会下棋的样子,孔大家觉得自家门房下棋都比她好一些。 姜永宁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捡起棋子,想了半天才重新放好。 孔大家挑起眉梢,确认姜永宁不悔棋了,执子轻松落下,输赢立见。 姜永宁瞪大了眼睛,无奈道:“本宫输了。” 孔大家则是松了一口气,跟长公主下棋真是折磨,他宁愿是巡查考场。 “公主的棋艺不俗。” 姜永宁舔着脸笑了起来,“孔大家不用给本宫面子,本宫下棋的确不好。” 孔大家干笑着,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222章 诬陷 姜永宁将一颗颗棋子捡回了棋里,听着清脆的声音,内心升起了一股满足。 这时,雁回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正要压低声音禀报。 姜永宁脸色一沉,单手扣住了棋盒边缘,手指稍稍用力,“可是那名作弊的女子出事了?” 雁回闻言站定了身子,“是,京都府安大人禀告,是被抓到的作弊女子服毒自尽了,死之前留下了血书说她是冤枉的。” 雁回又道:“现在好多人都在说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孔大家心下骇然,后悔不已,当时他便察觉到了异常,倘若当时能够仔细查看,或许这位姑娘就不会死了。 孔大家起身请罪,言辞恳切,“是臣失察,请长公主治罪。” 姜永宁慢悠悠的捻起一粒棋子,笑眯眯的道:“孔大家何罪之有,你又不是杀人凶手。” 孔大家摇头,“臣虽然没有亲手杀了她,可她的确是因为臣才死的,臣早就应该想到女子脸皮薄,被人当中抓住作弊一定不想苟活于世,臣应该阻拦她的,再不济也要调查清楚再决定。” 断不能让女子就此离开,即便真的确认她作弊了,也应该想到后面的事。 总之是他失察了。 姜永宁松开了手,几粒棋子落在了棋盒内。 “孔大家是觉得你可以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抓到陷害女子作弊的人,或者能够帮助女子摆脱作弊的罪名?” 孔大家愣了一下,遗憾的摇头。 “孔大家既然什么都做不到,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苦恼呢,况且那名女子未必是被冤枉的。” “此话怎讲,难不成长公主心中有数?” 姜永宁端起茶,抿了一口,手指缓缓的落在棋盘的边缘,她似乎很喜欢棋盘边缘的手感。 “女学是本宫一手创办的,有多人盯着没有人比本宫更清楚了,报名的时候本宫就在提防了,出事的女子被查出来也不算是冤枉,甚至说她该死。” 孔大家脸上满是疑惑,不过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女子作弊一事只怕另有隐情,却未必是自己想的那样。 姜永宁勾起了唇角,“孔大家就没有注意到,被抓的女子身后的人是谁?” “……” 孔大家脸色大变,嘴角抽搐,眉毛狂跳,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永宁又道:“她的身后就是孔雪薇,那张纸条原本就是她的,不过不是她藏起来的,是她准备放到孔雪薇身上的。” 孔大家怔住。 “想来孔大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孔大家骇然,半晌后忙行礼,“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若不是本宫对雪薇表现的过于亲热,或许也不会给她招来祸事了,本宫对她多加照顾也是应该的,今日的事情孔大家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心里要有数。” “是,臣明白。” 孔大家亲眼所见女子被拉下去时候的撕心裂肺,联想到自家的孙女。 倘若纸条是在雪薇的身上发现的,只怕死的人就是雪薇了,雪薇是孔家的女儿,消息传出去,孔家的名声也会受到打击。 甚至连长公主和陛下也会受到牵连。 能够想要用这种阴损办法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敢问长公主,是什么人指使的这名女子。” 他总要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害他孙女,即便是不能报复回去也要心中有数。 “本宫也好奇。” 这时,乾一走了进来。 姜永宁示意他直接说。 “臣一直派人盯着女子,她姓胡,叫梅儿,是廖州刺史的庶女,一直不怎么受宠,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这么一会的功夫,乾一就将死的女子查的一清二楚,连性格都查到了。 “在她服毒自尽之前,曾经去过一处偏僻之所,之后便服毒自尽了,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姜永宁心中冷哼,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连血书都来不及写。 “之后呢?” “之后,臣让乾天逛撒网,终于查到不久之前有人曾经接触过她,这女子还曾经去过月老祠,许过愿。” 乾一将一份签文拿给姜永宁看,上面有胡梅儿的生辰八字,竟然还夹杂着一张男人的生辰八字。 姜永宁发现不是姜洺钰的生辰八字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这个生辰八字有些熟悉。 “上面的生辰八字是谁的?” 乾一道:“晋王世子,季言瑾。” 姜永宁大吃一惊,沉默片刻后道:“胡梅儿怎么会有大表哥的生辰八字,会不会是假的?” “臣查过,的确是抚远大将军的生辰八字,不会有错,且根据胡梅儿的婢女说,她一直想要做将军夫人,做梦都想。” 姜永宁无语道:“大表哥年纪轻轻威名赫赫,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给她,做梦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胡梅儿不过是家中的庶女,她是怎么知道大表哥的生辰八字的。” 乾一表示还在查。 “还查到什么?” “臣还查到胡梅儿曾经和孔雪薇见过面,胡梅儿曾经私下里说一些难听的话,被孔雪薇听到后,当场拆穿了她,想来她是因此记恨上了。” 如此说来,动机也有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大表哥的生辰八字,姜永宁怕是真的以为胡梅儿是冲着孔雪薇来的。 姜永宁不信乾天只查出了这些。 乾一又道:“胡梅儿死后,她的婢女也死了,臣在她的婢女身上搜到了两锭银子,另外胡梅儿是服用砒霜死的,都城内关于砒霜的售卖都有记录,臣已经让人去调查了,不过……” 姜永宁瞪着他,“不过什么?” 乾一很谨慎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会直接说:“臣觉得知道抚远大将军生辰八字的人一定是晋王府的人。” 姜永宁瞪着她,“想说什么一起说完。” “听闻季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 姜永宁脸色一沉,“你怀疑是阳平?” 乾一嘴角紧抿。 姜永宁摇头,“如果是阳平的话,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孔雪薇和阳平有恩怨吗?” 乾一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孔大家。 孔大家不明所以,“莫非此事和我有关?” 第223章 臣告退 乾一摇头,欲言又止。 姜永宁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 孔大家后知后觉,“臣告退。” 姜永宁安抚道:“考试还没有结束,孔大家可要保重身体。” 孔大家若是出事了,孔雪薇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 孔大家自然听出来了,面孔皱缩,步履蹒跚的走了。 姜永宁来到窗口,望着孔大家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藏着一抹阴狠,“你为什么怀疑是阳平做的?” 没有外人在,乾一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长公主令我等监视晋王府,属下发现季阳平自宫中回府后,身子一日日见好,却并不是因为服用了太医院的药。” 姜永宁挑起了眉梢,阳平装病一事她也怀疑过,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彻查。 其实,在姜永宁的心里,季阳平的腿瘸了,在宫里也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倘若她能够真心的悔改,她这个做表姐的也不会赶尽杀绝。 “就算是阳平有问题,可她也不会算计表哥才对。”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但季阳平头脑简单,这些日子小动作不断,乾天早有察觉。 “不过是生辰八字而已,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晋王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倒也是。 区区生辰八字的确不算什么。 乾一继续道:“长公主,晋王府的人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过貌似晋王和晋王世子并没有打算出手,也有可能是想要顺藤摸瓜。” 姜永宁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不能让舅舅和大表哥牵涉其中,过几日去行宫,我会将他们留在京城,让季阳平随行。” 乾一担忧,“万一查出来季姑娘有问题,公主打算如何?” 姜永宁冰着一张脸,“阳平做事不顾后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倘若这次她依旧死性不改,本宫也只能对不起舅父了。” 她和季阳平的姐妹之情早就不复存在,一再隐忍不过是看在舅舅和表哥的面子上罢了。 可若是季阳平会连累晋王府,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时辰一到,考试结束。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少女来的时候斗志昂扬,走的时候垂头丧气,有的少女则满脸喜气。 “考试的题目好难啊,最后一道大题我都没有来得及思考,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我也是,好几个句子没有想起来,明明之前还背诵来着,不知怎么的到了考场上就是想不起来。” “我也是。” 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即便知道考试成绩不会当天出来,她们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留一会。 对于不少人来说,今天或许是她们最开心最自在的一天,日后怕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孔雪薇在贵女中不算出挑,但有不少人都知道她。 万天姿远远的看到孔雪薇,忙提着裙摆上前打招呼,“可是雪薇乡主?” 孔雪薇看着万天姿,眼中闪过一道惊艳,她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她身后的嬷嬷,恍然大悟,“莫非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万天姿?” 换做万天姿惊艳了,“我正是万天姿,雪薇乡主莫非见过我?” 孔雪薇摇头,“没见过,不过我认识你身边的嬷嬷,在太皇太后的宫里见过。” 万天姿恍然大悟,有些佩服孔雪薇观察入微。 她忍不住打量起了孔雪薇,一张娇柔的脸,如同初夏粉和樱口琼鼻,眼里波光潋滟,好似泛光湖面,一袭湖碧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带着一股洒脱和自信。 万天姿看了眼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太皇太后为了她能够在众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特意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出了这一套满绣的衣服,钗环首饰也都是太皇太后珍藏的。 可穿在她身上却有些不伦不类。 已经有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了。 她们甚至并没有要避讳自己的意思,难听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中,让她越发的难受心慌。 万天姿扬起了笑脸,主动找话题,“雪薇乡主,最后的一道大题你可做出来了?” 孔雪薇自然是答上来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回答的相当好。 万天姿用心听着她写的文章,前面几句还听的懂,后面就有些失神了。 孔雪薇见状苦笑一声,“我写的有点长,你听不懂也正常。” “我都听懂了,雪薇乡主真实博闻广记。” 孔雪薇听着万天姿不走心的夸赞,笑容更假了。 就在这时,孔雪薇眼睛一亮,对着一侧蓝衣衫的女子招手,“华姐姐。” “雪薇妹妹。” 二人就好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眼睛发亮,彼此有说不完的话。 万天姿认出了此人,是方家的嫡女。 方韶华是方阁老的嫡孙女,年方十二,来此自然不是冲着皇后的位置去的,她来此是奉了祖母的命令照顾妹妹,顺便让人知道方家的女儿不是大字不识之辈。 方韶华眉间可见英气,瓜子脸,声音清脆悦耳,“我早就想去找你了,奈何你不是在宫里读书,就是跟在你阿爷身边。” 孔雪薇直接转移话题:“姐姐今日考的如何?” 方韶华昂首挺胸自信道:“第一不敢保证,起码能够上榜。” 何等自信! “你呢?” 孔雪薇笑着眯起了眼睛,“我一定会拿第一。” “大言不惭。” 嘴上说着,方韶华心里清楚孔雪薇有拿第一的本事。 且不是她阿爷是孔大家,她们这些女子从小要学女工针织,每日只有半日的时间,孔雪薇却从小跟着孔大家日日耕读,可以说孔大家是把她当做是男子培养的。 就连国子学她也出入自由,有这样的环境,她的学识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万天姿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人玩笑,神情落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欺负了她。 方韶华瞥了一眼万天姿,“雪薇,我们去那边,我有话跟你说。” 孔雪薇点了点头,和万天姿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走。 万天姿却开口了,“不知可否带我一个?” 第224章 不方便 孔雪薇秀眉微皱。 方韶华直接不给面子,“不太方便。” 说着,直接拉着孔雪薇的手走了,只留下了万天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少贵女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可也有不少没有走的,看到这一幕暗自发笑。 万天姿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离开,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觉得自己的脸好痛,好像是被人打了好几个巴掌。 这会儿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姑娘时辰不早了,改回去了。”身后的嬷嬷提醒道。 万天姿这才点头。 方韶华和孔雪薇目送着马车离开,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方韶华轻拍了一下孔雪薇的肩膀,“怎么样,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孔雪薇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学着男人的样子行了一礼,“多谢华姐姐。” 方韶华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起来吧,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你,不过是看着她觉得是个麻烦想要远离罢了。” 孔雪薇叹息,“其实我和她才刚认识,没说过几句话。” “她应该是万家的姑娘吧!” 方韶华是方阁老的孙女,宫里面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听我祖父说万天姿应该是想要给陛下做妃子,万天姿可能认为你以后会做皇后,特意来讨好你的。” 孔雪薇起先不明白,现在却是明白了,心里更加无奈了,“谁说我一定会做皇后,现在讨好我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而且皇上也没说要纳妃啊。” 方韶华娇噗出声,“皇上自古以来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 “谁说的?先帝就没有。”孔雪薇瞪眼。 方韶华不笑了,“好像真的是这样。” 说完,她古里古怪的看向了孔雪薇,直把人看的脸红,“你还说你不想做皇后?” 孔雪薇意识到说错了话,急了起来。 方韶华忍不住好好大笑。 孔雪薇气的打她,二人在街上打闹了起来,声音引起了姜永宁的注意。 她听得出来孔雪薇的声音,“那个姑娘是谁?” “长公主怎么忘记了,她是方阁老的嫡孙女,小的时候进宫,公主还给她点心吃来着。” 姜永宁点头,想起来了,小时候父皇怕她寂寞孤单,时常会让大臣带着自家的女儿孙女进宫。 小时候,姜永宁和不少世家贵女都玩得来,说得上话,后来她去了战场历练,再后来先帝驾崩,她忙着监国,和许多人都不怎么来往了。 而曾经和她交好的女子,十有八九已经嫁人了。 姜永宁轻笑一声,上了马车。 国子学内,有人专门负责试卷糊名。 孔大家不担任阅卷的工作,阅卷之事由谭司业主持。 十几个夫子同时阅卷,考试采用的是糊名的方式,看不到名字,出来的结果和名次才是最真实的。 谭司业擦了擦汗水,“大人,长公主可有说那死的姑娘该怎么办,国子学要不要派人去女子家中看看?” “不必了,考试作弊,被发现后自尽这件事本就和国子学没有关系。 “可毕竟死人了。” 孔大家心情不悦,“我且问你,倘若今日作弊的是男子,国子学会如何?” 谭司业脸色一变,倘若换做是男子,国子学不但不会可怜对方,甚至会厌恶,让其他人引以为戒。 “下官明白了。” 孔大家看了一眼批阅试卷的夫子,“长公主亲自坐镇,可见对这件事多么重视,我想各位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其他人的脸色纷纷变了。 就连谭司业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京都府内,安玉绳愁容满目,却听下人禀告,“大人,长公主来了。” 安玉绳忙上前相迎,“臣京都府府尹安玉绳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虚扶了一把,“起来吧!” “谢长公主。”安玉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姜永宁直接坐到了安玉绳的位置上,桌岸上正好摆放着胡梅儿丫鬟和胡家管家的证词。 除了死了的丫鬟,其他伺候胡梅儿的丫鬟胡梅儿作弊一事全然不知。 胡家对这个结果也欣然接受,显然不想事情闹大。 姜永宁脸上显露出不悦来,“胡梅儿的尸体呢?” 安玉绳头顶冒汗,“回长公主的话,被胡家的人带走了,臣让仵作悄悄的检查过了,的确是服用砒霜死的,不过仵作也说有可能是有人捏着她的脸逼着她服用的。” 安玉绳知道女学是长公主一力促成的,出了这样的事对女学一定不利。 本想继续调查下去,却听姜永宁说:“以自杀结案吧!” “是。” 安玉绳想也不想应了下来,可又觉得不对,“长公主,不彻查了吗,臣觉得胡梅儿未必是真心服毒的,说不定是有人想要以此来对付女学。” 安玉绳是保皇党,很早就是姜永宁的人,换做是旁人早就乐不得将麻烦甩出去。 可是安玉绳并没有,他只怕自己做的少了,连累了长公主。 姜永宁抬头笑的温婉,“这件事乾天会暗自调查,京都府有其他的案子调查。” 安玉绳没有任何的不满,“是。” 姜永宁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不少,“听闻你这些日子做了不少好事,亲自疏通交通,还破了几桩案子,大理寺的压力都少了不少。” 安玉绳挠了挠头,“都是臣应该做的,臣有今日都是长公主用心提拔,臣无以为报,只有用心办差回报长公主。” “好,若是我大乾的臣子都能够如同你这般,何愁没有国泰民安的一天。” 姜永宁在京都府留到了天黑,和京都府的人吃了一顿饭才走。 长公主走后,京都府上至官员下至胥吏腰背都直了。 五日后,姜永宁带着大半个朝廷前往行宫,姜洺钰亲自到宫门前送行。 “阿姐,你早些回来。” 姜永宁笑着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并没有去摸姜洺钰的头,只郑重的看了一眼张阁老。 张阁老微微颔首。 晋王和季言瑾站在陛下身后不远的地方,目露担忧之色。 第225章 到行宫 “永宁,阳平身子不好,要不还是将她留下吧!” 姜永宁知道因为让阳平去行宫一事,晋王府闹得很不开心,不管晋王怎么劝阻都没让打消季阳平的主意。 姜永宁道:“舅舅,阳平在宫里禁足那么久,去行宫避暑,看看景色一定会开怀的。” 话是这么说,可晋王担心季阳平会惹祸啊! 姜永宁淡淡一笑,“况且,舅舅也不能关着她一辈子。” 不知为何,晋王觉得姜永宁笑容里藏着一把刀。 晋王还想说什么,季言瑾却拉住了他,“父亲,时辰不早了,长公主该出发了。” 晋王只得作罢,不放心的凑到季阳平马车前叮嘱,“阳平,你到了行宫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惹长公主不快知道吗?” “父亲,大哥放心,阳平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平和坚定,却让人不太舒服。 季言瑾道:“阳平,大哥希望你不管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不要走上一条死路。” 季阳平声音听不出喜怒,“大哥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的,我会好好的活着。” 马车缓缓的驶离京城。 晋王不满季言瑾说的话,“你好端端的说那样的话干什么,阳平她已经改过了。” 季言瑾道:“父亲,你难道真的认为阳平改过了吗?” 晋王不说话了,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他如何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季阳平先是装病,又是小动作频繁,哪里能够瞒得过晋王和季言瑾。 之前不说,不过是顾忌她身体罢了。 而如今,他们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你说阳平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言瑾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担忧,“不管她做什么,一定和永宁有关,而永宁一定早有察觉,她之所以不让晋王府其他人随行,只怕也是不想让晋王府牵涉其中罢了。” 季言瑾想起那日姜永宁让他盯着天灵草,果然夜里就有人潜入晋王府意图盗取天灵草。 而帮凶竟然是他的亲妹妹。 出发后不久,陆霁清便上了姜永宁的马车。 马车内摆放着一张软蹋,一张桌子,凭借起来可以躺下两个人。 车厢内有许多的小暗格和机关,不但美观而且实用。 陆霁清坐在马车的一角,故作烦恼的道:“阳平派人找过我,想让我跟她坐一辆马车。” 姜永宁手里举着一本诗集,看的津津有味,“既然阳平请你去,你为何不去?” 陆霁清凑近了一些,“季姑娘的马车虽然宽敞,却远远不如长公主的马车舒服,臣自然是选择长公主了。” 诗集遮挡了姜永宁的半张脸,让陆霁清看不到她的表情。 “本公主的马车虽然宽敞,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你有什么本事留下来?” “臣的本事长公主这么快就忘记了?” 陆霁清猛地出手一捞,握住姜永宁的腰肢往身前挺,毫无防备的姜永宁整个人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姜永宁感受到了一股炙热正在逼近,脸颊飞出了两朵红晕。 “长公主,若是不记得臣的本事了,臣可以现在让公主回忆一下。”说着朝着姜永宁的裙摆探出了手。 姜永宁忙按住了他,“青天白日的也不知羞耻,再说这可是在路上,你乖一些等到了行宫,本宫再找你。” 陆霁清摇头,仰着头将自己的脸递了过去。 姜永宁无奈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陆霁清像是吃到了花蜜一般甜蜜。 车架速度慢,一直几近黄昏他们一行人才到了行宫。 姜永宁和使团的人直接住到了已经安排好的宫殿去,陆霁清死皮赖脸也留在了姜永宁的殿内,却只有一张软蹋栖身。 姜永宁有意要加恩于官员,因此容许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这些人的位置是要等到了后自行布置的。 四品官员不多,但是算上家眷就不少了,一家一个院子,如果住不下只能自己想办法。 好在大部分的官员带来的家眷都不多,一家一个院子足够了。 方阁老官职最高,就住在距离姜永宁宫殿不远的院子,若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或许还能住的更近一点。 方阁老之后是六部的官员,之后是使团,使团之下则是禁军。 姜永宁特意将使团安排在中间的位置,也是为了让使团的人能够和大乾的官员和睦相处。 相处的机会多了,知道的事情和合作的机会也就多了。 陆南萧和耶律格相邻,对面则是突哈单,三人的院子呈现一个品字形,不管谁离开另外两个院子的人一定知道。 耶律格冷着脸走进了院子,发现打扫的还算是干净,便直接坐在院子中的圆凳上。 左右厢房都可以主人,虽然坐着马车不怎么累,可颠簸了一天骨头也要散架了。 “大人,属下看过了,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准备的都是新的被褥,被子也拆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耶律格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记得让人每日就检查,丢了什么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可不能多什么东西。” 隔壁的陆南萧听到这一番话,冷笑出声,随即也同样吩咐手底下的人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姜永宁为了能够让使团有良好的居住体验,里面的陈设都是新的,里里外外早就检查了许多次了。 为此,纪尚书曾好几次没好脸色,要不是为了互市,只怕早就翻脸了。 要下谁想要从纪尚书手里要钱,都跟要他的命一样。 突哈单就没有两个人想法多,他到了之后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起来,呼噜声隔着墙壁传到了其他的院子。 陆南萧蹙眉,一想到以后得一段日子,要日日听到这样的呼噜声入睡,就觉得是一种煎熬。 “去跟他们商量一下,换一个院子。”陆南萧脸色一沉。 “这附近最好的院子只有三间,若是换只能和小国换,不但地方小,而且也未必有多好。” 至于其他的地方,是更不可能换了。 姜永宁将使团的人安排在一起,想来就是为了方便盯着他们。 第226章 消停了 陆南萧虽然觉得憋屈,但也不会傻到为了这点小事去找姜永宁的麻烦。 他叫来了一人,低声耳语了一番,没多久一个小宫女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塞给了陆霁清一张纸条。 “初更时分,行宫外山坡见。” 陆霁清不动声色的蹙眉,趁人不注意将纸条捏碎了。 姜永宁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后神清气爽,“外面可消停了?” 雁声捧着水盆上前,“公主,还没能,还是乱糟糟的,估计要等到夜半十分才能够收拾好。” 姜永宁净了脸,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在皇宫午睡,小半个时辰就要出一身的汗,又闷又热,难受的不行。 行宫却十分的凉爽,实在难得。 “公主,奴婢看到有人给了陆霁清一张纸条,陆霁清没有惊动任何人。” 姜永宁几不可闻的轻叹,“这么快就找来了,难道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让乾天的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是。” 而此时,行宫里大部分的官员和家眷还没有收拾好,小官胥吏乃至禁卫军都忙得不可开交。 姜永宁本想出去走一走,骑骑马,可看到处都在忙着,还是决定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蔡真真将分好的折子放在姜永宁面前,她还细心的用不同颜色的便签分了轻重缓解,如此倒是省去了姜永宁不少的麻烦。 姜永宁放下了茶,随手拿起了一份折子,一打开便是大梁和大乾边关守将送来的日常报备折子。 大梁老皇帝貌似十分的在乎陆南萧,十万大梁军队一直在边关驻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做。 姜永宁心知,这不过是大梁老皇帝做给陆南萧看的,也是做给自己看的。 算算时间,天灵草应该到老皇帝的手里了,陆霁清所说的工匠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到。 姜永宁想了想提笔给边关的守将写了一封密信,让他想办法接应从大梁来的工匠,不惜任何代价。 这封信事关重要,姜永宁并没有走正常的通道,而是让乾天的人送了出去。 乾天的情报机构分散在各地,一年来几乎覆盖了这个大乾,这也让姜永宁更加有底气。 姜永宁随手又拿起了一份折子,是鲁州刺史求赈灾粮的折子,折子上面写了鲁州今年干旱情况并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的严重。 鲁州的百姓已经开始流亡,若是在没有赈灾粮怕是鲁州会出现江州的情况。 姜永宁神色一凝固,雁回和雁声见状担忧的开口,“公主,出什么事了?” 姜永宁摇头,“让人将鲁州三个月一来的折子全部找出来,另外将鲁州相邻的两州折子也找出来。” “是。” 折子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出来,更不用说这里是行宫,许多折子都在京城,根本没有带过来。 姜永宁看过找出来的两份折子后,啪的一声合上了折子,“宣方阁老,纪尚书,南宋则。” “是。” 方阁老刚刚躺下,乍一听闻长公主召见瞬间困意全无,灌了一口浓茶就来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纪尚书和南宋则还没有来,“雁回姑娘,不知道长公主这次召见所为何事?” 雁回亲自守在门口,必定不是小事,方阁老觉得应该打听清楚再进去。 雁回将鲁州刺史求要赈灾粮的事情告诉了方阁老,“长公主发了脾气,大人进去后小心说话。” 方阁老感激的对着雁回拜了拜,正巧纪尚书赶来了,看到这一幕连忙凑上前,缠着方阁老让他给个提醒。 方阁老也不想纪尚书进去说错话连累自己,索性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南宋则官职不低,住的地方也不远,可他被派去节制禁卫军,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 纪尚书和方阁老在姜永宁这里吃了一顿,正在院子里面乘凉。 南宋则见状忙上前请罪,“臣来迟了,请长公主恕罪。” 姜永宁见他满头大汗,头发打绺,衣服几乎贴在身体上,气喘吁吁,猜他是一路跑上来的,“南大人节制禁军辛苦了,第一日只怕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来人带南大人下去熟悉熟悉,吃顿饭再来。” “臣的住处距离这里不远,臣可以回去整理一番再来。” 姜永宁闻言点了点头,让厨房的人将留的菜一并送了过去。 南宋则心里一暖,特意看了一眼方阁老和纪尚书,两人虽然故作轻松,眉眼间却有一股愁容,心中了然。 这时,陆霁清从偏房走了出来,“长公主,臣想出去走走。” 姜永宁点了点头,“去吧,不要回来太晚。”随后善解人意的让人给他拿了一盏宫灯。 方阁老和纪尚书目送着他离开。 方阁老私底下没少跟长公主议论陆霁清的事,如今身边也没有外人,直接问道:“长公主就不担心吗?” 纪尚书也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想要招陆霁清为驸马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姜永宁这么做是为了拉拢大梁,但有谁能够确保里面没有真感情呢? “这个时辰出去不是去散步就是去见陆南萧,有人盯着不用担心。” “说起来,大梁和大辽都想要天灵草,长公主可决定好给谁了?” 方阁老消息灵通,他知道耶律格找过崔家的事,甚至有可能崔家已经将天灵草给了耶律格了。 “皇宫里面虽然只有一株天灵草,可是崔家和晋王府各自有一株,崔家的给了耶律格,皇宫里面的一株本宫已经以聘礼的名义送到大梁去了。” 聘礼? 纪尚书觉得天灵草这么珍惜的东西,完全可以用来换更多更好的东西。 纪尚书不得不怀疑长公主是不是真的看上陆霁清了。 “长公主,互市的事情基本定下来了,与各国也签订了临时买卖合约,估摸着年底可以完成。” 姜永宁知道户部在这件事上付出了许多,身体都累垮了。 “纪尚书辛苦,朝廷若是没有纪尚书真是举步维艰。” 第227章 女子不比男子差 纪尚书被哄得眯起了眼睛。 方阁老心中吃味,面上的笑也落下了几分。 姜永宁敏锐的察觉到了方阁老的心思,又对着方阁老道:“朝廷自然也离不开方阁老的运筹帷幄,别的不提,方阁老可是为朝廷培养了一个厉害能干的孙女。” 临出发前的一天,姜永宁召见了考试排名前五十的女子,殿试了一番。 方阁老的孙女方韶华在殿试的时候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得到了第二名。 第一名当然是孔雪薇了。 孔雪薇不但笔试得到了第一名,殿试也侃侃而谈,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提到孙女,方阁老的脸上也挂上了笑,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孙女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可惜不是孙子,这份喜悦总是大打折扣。 “长公主过奖了,韶华学习努力,臣倒是没有帮上什么忙,全靠这孩子的悟性。” 姜永宁想起了那个在殿前,当着众人的面发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小姑娘,会心一笑。 “的确是个有灵性的小姑娘,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方阁老的抖了抖,心可耻的动了一下。 孙子辈的几个孩子才华平平,虽然考上了功名,可想要达到自己的高度怕是难了。 说来也奇怪,孙子资质平平,孙女却资质上佳。 若是韶华能够一辈子留在方家,将来也像盛品兰一样,他也能放心了。 可…… 方阁老又看了一眼惬意的垂着凉风的长公主,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大不了给孙女找一个脾气秉性好一点的女婿,这样一来孙女依旧是方家的,也不会老无所依。 方阁老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即成全了孙女,也给方家找了一份保障。 当初他让家中的女孩参加考试实乃一招好棋。 纪尚书见状后悔不已,他家也有适龄的女孩子,儿媳妇当初也问过一嘴,不过他家的老婆子觉得女孩子出去念书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便没有答应。 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 纪尚书笑着问道:“女学的山长长公主可选好人了?” “本宫会自己担任山长一职,等将来陛下亲政了,本宫也不至于没有事情做。” 纪尚书更加后悔了,听长公主的意思女学打算一直开下去,这样一来女学的女生即便不入朝为官,也能够凭借着女学出身这一点嫁入高门。 失策实在是失策。 方阁老开心了,“不知女学可还需要夫子?” 方家认识人多,说不定可以推荐一二。 姜永宁亮起了星星眼,“怎么方阁老要亲自来上课吗?” 方阁老愣了一下,他明明是想推荐别人,怎么变成他了? “若是长公主不嫌弃,臣倒也可以上几节。” 方阁老履历遍布六部,每当六部有大的人员变动的时候姜永宁总是让他去坐镇,在为官方面他可谓是经验十足。 姜永宁当即请他来给女学学生上课,一个月一节,这样一来方阁老也不用太辛苦备课,也不会影响政务,还多了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 方阁老都请了,纪尚书自然也不能落下。 纪尚书的算学可谓是朝中第一,朝中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说起数据来头头是道,经常用数据打脸质疑户部的朝臣,就连姜永宁也时常被他所谓的数据击败。 纪尚书也答应下来。 正说着,南宋则姗姗来迟,一身月牙白常服,头发被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头戴碧玉冠,剑眉星目,举手投足自带书卷气。 “臣南宋则拜见长公主。” 方阁老和纪尚书皆露出了意味深长。 姜永宁赏心悦目了一番,“寻常见到南大人都是穿着官袍,如今换了常服果然就不一样了。” 南宋则脸上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眼底洋溢着兴致盎然。 南宋则刚刚坐下,方阁老就将鲁州的事情告诉了他。 “鲁州刺史和你师出同门,长公主希望你即刻启程前往鲁州,彻查此事,若是鲁州刺史真的渎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你也可就地处决,安置好鲁州的百姓。” 南宋则蹙眉,“可行宫这边?” “本宫会将禁卫军交给殷将军,他是晋王的副将,担任禁军副统领多年,如今也是时候提拔上来了。” 姜永宁连由谁接替南宋则都想好了,此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南宋则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姜永宁赐给他一道令牌,“鲁州的情况可能比我们的想的要复杂,你到了鲁州,如果有什么危险可以凭借这道令牌,就近调动兵马,也可以随意处置鲁州的官员,总之鲁州就交给你了。” 满朝文武能够拥有这道令牌的怕也只有晋王了。 长公主如今将令牌给了南宋则,这是何等的信任。 南宋则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 “臣能不能知道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长公主如此的紧张。” 姜永宁示意雁回将折子拿给南宋则。 方阁老等他看完折子,发现他愁眉不展,便知道他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 “鲁州处在都江堰的下游,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即便是有旱灾,鲁州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可近几年鲁州屡次向朝廷请求赈灾,数量一次比一次大,最重要的是鲁州掌握着大乾的一半的盐场。” 有盐就意味着有钱,鲁州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不应该这么穷才对。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私底下买卖盐,但是料想私底下一定有人偷偷贩卖。 朝廷对于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连户部对此管得都不是很严格。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朝廷要开放互市,盐巴是紧俏的物资,必须保证官方渠道,不能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方阁老道:“鲁州刺史是你的师兄,你们曾经一同在白鹿书院读书,拜的是同一个师傅,我想你们应该能够说得上话。” 纪尚书也道:“鲁州这两年上交给朝廷的盐虽然没有少,但是鲁州光是去年就开了两处盐场。” 南宋则恍然大悟,鲁州有人染指盐场。 第228章 吃酥酪 他此行的目的在于盐场。 “事关重大,本宫想不出有人比你合适,所以只有辛苦你一趟了。” 南宋则立刻起身,拱手行礼,“臣明白,长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将鲁州的事处理好。” 他望着姜永宁,眼中泛起了涟漪。 方阁老和纪尚书玩味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快速的移开了视线,手指微颤,“时辰不早了,你今夜就收拾行礼,明天一早出发。” “是。” 离开后,南宋则先去了一趟禁卫军,在走之前他要将禁卫军的事情安排妥当,尽量不给长公主找麻烦。 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陆霁清。 “陆公子怎么在这?” 南宋则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就好像是喝了一大碗红豆沙。 陆霁清提着闪烁的宫灯,闲庭漫步,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南大人,我出去散散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南大人,南大人这是从禁军回来?” 南宋则点头。 二人并驾而行,不遑多让。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大梁的四皇子?” 陆霁清提着宫灯继续往前走,不带丝毫迟疑,“是我四哥,他希望我能够吹吹枕头风让永宁同意将天灵草给大梁。” “……”南宋则着实怔了一下。 没想到陆霁清竟然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想到长公主,南宋则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陆霁清面上不显,紧蹙的眉头显露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走了一段路,南宋则突然开口,“陆公子可是真心爱慕长公主?” 陆霁清顿住了脚步,语气坚定认真,“我是真心爱慕永宁。” “若让你在大梁和长公主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陆霁清不带迟疑的道:“永宁。” 南宋则打量着他,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说谎的痕迹,可是他失望了。 南宋则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退后一步,“希望陆公子能够记住今日说的,若是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长公主的事,即便是会冒犯长公主我也一定会取你的命。” 陆霁清得意的翘起了嘴角,“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南宋则轻哼一声,大步的走了,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陆霁清提着宫灯继续往前走,很快视线变得明亮起来,各处挂满了宫灯,似乎是怕某些人走夜路找不到路。 陆霁清薄薄的嘴唇,浮出弧角完美的笑意。 姜永宁百无聊赖的打拳,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现在倒是不怎么困了。 “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我让人在后山的山泉里面冰了酥酪要不要尝尝?” “长公主请客,臣没有拒绝的道理。” 穿过宫殿的后殿,有一条直接通往后山的小路。 赵嬷嬷碎碎念个不停,“公主,夜路难行,不如让人取回来饮用吧!” 姜永宁却摇头,“就得自己取回来的吃着才好吃,嬷嬷夜路不好走,你在这里等着吧,顺便收拾一下行李。” 赵嬷嬷年纪大了,许多体力上的活不如雁回和雁声,她也知道长公主喜欢年轻有活力的,基本都是都是守在厨房,变着法的给长公主做吃的。 姜永宁朝着赵嬷嬷挥挥手,拉着陆霁清的手就跑了。 赵嬷嬷只好叮嘱雁回和雁声好生保护好长公主。 雁回雁声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几人到达了冷泉,一个木桶被泡在冷泉中,被一根绳子拴在岸边的大石头上。 雁声将木桶取了出来,打开了密封的盖子,里面的冰还没有完全化,密封好的竹筒也没有损坏。 打开竹筒盖子,一股浓郁清甜的奶香铺面而来。 姜永宁忍不住催促道:“快点。” 雁回在石头后面的一个干净木桶中取出了碗碟,挖了一勺酥酪,撒了一点干桂花和桂花蜜,用勺子挖了一口,送进自己的嘴里。 姜永宁眼巴巴的看着。 过了几息的功夫,雁回将碗递给姜永宁。 “长公主,尝尝看!” 姜永宁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冰冰凉凉,浓浓香香,味蕾大动。 姜永宁亮着星星眼,“你们也尝尝。” 雁回又挖了一碗给陆霁清,自己和雁声也分了一碗。 不知从哪里传来咕噜的声音。 雁回雁声警惕的看向四周。 陆霁清面上窘迫了几分,“可否再来一碗?” 雁回看着他碗里剩下不少的酥酪,瞬间明白过来,他是要给陆九的。 陆九嘛,他们之前打过好几次交道了,可是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他的样子,不过现在他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雁回挖了一碗给陆霁清。 陆霁清端着碗,走到了阴凉处,很快,人回来了,碗没有回来。 姜永宁抿嘴而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在行宫吃酥酪就是比在皇宫吃好吃。” 陆霁清觉得东西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心态。 一大桶酥酪被几个人平分了,姜永宁吃的最多。 吃完后,雁回和雁声在冷泉边上清晰碗碟,姜永宁则和陆霁清走到了一处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 二人依偎在一起,靠得很近,却不觉得热。 陆霁清发现今夜的姜永宁于之前相比大不一样,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英气。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陆霁清心念一动,“永宁,等你弟弟亲政后,我们出去游山玩水如何?” 姜永宁心念一动,“好啊,不过估计那个时候天下应该统一了。” 陆霁清知道姜永宁要做什么,“为了早一点实现,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 “如果我现在就想让你帮我呢?” 陆霁清笑容不变,心却有点凉了。 “公主请说。” “不出意外的话,你四哥应该会接替你父皇的位置,可你四哥这个人私心太重,他做皇帝对大乾没有好处,我希望你利用你在大梁的势力,将他拉下来,换一个皇帝上去。” 陆霁清犯了难,“三哥五哥死了,只剩下了大哥和二哥,大哥是宫女生的地位低,一直不得宠,二哥是个药罐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 姜永宁蹙眉,听上去陆霁清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她不想让他回去。 第229章 没有坏处 姜永宁盯着陆霁清,“难道除了你四哥,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大梁的皇帝了吗?” 陆霁清也看向了姜永宁,“陆南萧做皇帝,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姜永宁诧异道:“怎么讲?” “大梁和大乾不一样,先帝只有你和陛下两个孩子,军中有晋王做靠山,朝廷张阁老等人都是忠心之辈,除了你和陛下,没有人可以越过你们坐上高位。” 前世,大乾可以说掌握了王牌,若不是有心之人暗中谋划夺得江山,或许也不会易主。 当然有心人里面,他算是其中之一。 如此巩固的关系,是大梁或者大辽十几年内都追不上的。 姜永宁陷入了沉思,她一心关注大梁,倒是把大乾的优势忘记了。 陆霁清继续道:“大梁和大乾不一样,大梁盛产矿类,大部分的矿产掌握在五大世家手里,朝廷拥有所有权,其实很多时候根本说不上话,五大世家分别占有重要的矿脉,在朝中也有着极高的位置。” 姜永宁眼前一亮,“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只要五大世家还在,大梁就不是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 “可以这么说。”陆霁清微微点头,“我母妃宫女出身,地位低,宫中大部分妃嫔都是出自五大世家,可四哥的母妃不是,她的母家在大梁只能算是小家族,地位远低于世家。” 先前死的三皇子,五皇子的外家都是世家出身,大皇子二皇子也和世家沾边。 唯独陆南萧和世家没有关系,他能够这么快站稳脚跟,是因为他娶的也是世家女。 说到这里,陆霁清表情凝重了起来。 “利用女人来获得权利地位,说明这个男人差到极品了。”姜永宁满脸嫌弃的道。 陆霁清身子一僵,呼出了一口气,“是啊,利用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永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到前世陆霁清也是利用自己才有的后来的一切,突然觉得心口发闷。 “回去吧!” 陆霁清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来日方长,他会让永宁知道一切的。 姜永宁想让大梁换一个不那么厉害的皇帝,主要是因为忌惮陆南萧这个人,她不想大梁有一个强有力的皇帝,大辽的新帝年轻力壮,已经够让他忌惮的了。 若是大梁再来一个更厉害的皇帝,她担心会影响姜洺钰的地位。 但是陆霁清得一句话打消了她的想法,不管是大梁又或者是大辽,君臣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大乾稳固。 基于这一点,大乾比之大辽和大梁依旧是最有实力的。 大辽皇宫秘苑内,一行人急匆匆赶来,为首的人穿着明晃晃的龙袍,不待太监上前敲门,奋起一脚将门踹开了。 院内一侧摆放着奇怪的花草,另一侧摆放着各类的动物,与其说是动物不如说是毒物。 一身着异服的女子正在院中熬药,抬头见到有人来了,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摆弄着药材,时而拿起凑到鼻子下,时而用刀切上一两片,扔到药罐里。 大太监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大辽新帝拦住了。 皇帝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走进了院子内。 踏进院内,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不少,空气中夹杂着许多味道,难闻且刺鼻,多呆一会都有可能出意外。 新帝停住了脚步。 “陛下,要不……”大太监皱着眉欲言又止。 大辽新帝脸色难看,拂袖道:“区区味道而已,难道还能够难得住朕吗?” 说着,屏住呼吸,大步朝着正殿走去。 却在上台阶的时候差一点猜到老鼠的尸体。 大辽新帝脸色更加难看了,大太监更是厉声呵斥,“这里的宫人是怎么伺候了,怎么有一只老鼠的尸体,还不快扔出去。” 秘苑内伺候的人本就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动。 大太监见皇帝脸色越发难看,犹豫着要不要亲自上前收拾了,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熬药的女子开口了,声音如同沙漏,“有毒。” 仅仅两个字,就让大太监打消了主意,连忙将陛下拉到了一侧,“陛下小心。” 大辽新帝只觉得额头突突的跳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跳出来一般。 “寿王在哪?” 女子举着切药材的刀,指向了一侧的药材架子。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药材架子后面竟然有一张摇摇椅,凑近一看还有圆桌板凳,桌子上摆放着糕点。 大太监见陛下脸色难看,急忙上前轻轻拍了拍躺在摇椅上的男子,“寿王殿下,陛下来看你了。” 男子拿开了盖在脸上的折扇,露出了真面目,正是消失的林北辞。 林北辞一改往日的样子,古铜色的皮肤被渡上了一层月光白,在太阳的照射下发散出淡淡的光泽。 他的左腿蜷缩着搭在摇摇椅上,右腿则被一张厚厚的毯子包裹,正慵懒的晒太阳。 林北辞缓缓的坐直了身子,声音病弱,“臣参见陛下,臣的腿不好,就不起来了,还望陛下恕罪。” 新帝的脸像是被鞭子抽过,阴森可怕。 林北辞捏起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浅尝了两口吐在一旁的草地上,“呸呸呸,真是世风日下,本王现在没用了,送来的点心也这般的难吃。” 新帝哪里听不出来他实在暗指什么,阴森着连开口,“再好的点心,被这么多毒气熏染过后,味道怕是也不好了。” “陛下说得对,小院子空气不好,未免有伤龙体,还请陛下移驾。” 大太监在一旁狂擦冷汗,陛下自从登基后就没有敢这么跟他说话,寿王这是找死吗? 新帝原地运了运气,最后让人将林北辞抬到了院子外面的凉亭内。 等茶端上来了,新帝才挥手让人退下。 林北辞观望着大辽皇宫的景色,滋滋出声,“说起景色,还是大乾皇宫的好看,各色各样的假山石,还有四季鲜花,美妙绝伦啊!” 第230章 只有好处 新帝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憧憬,年幼时他也去过大乾,当时就被大乾皇宫的景色震惊到了,心想着有朝一日他若是能够成为皇帝,一定要将皇宫打造成一样的。 可他登基后日日繁忙,别说是看景色了,就是看女人的次数都少了。 “大乾皇宫的景色再好,你也回不去了。” 林北辞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陛下怎么知道我回不去了,有朝一日大辽的蹄铁踏进大乾的国都,我不就能回去了?” 即便知道林北辞说的是气话,可是听到后面的那句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憧憬了一下。 可想法再美好,实现不了也没有用。 “耶律格传回消息,互市的事基本定下来了,再过不久他就该回来了,而你需要的天灵草也有正在路上,一切都和你之前说的一样。” 林北辞指尖在圆润的茶杯口沿来回摩挲,表情意味深长,“永宁胆子还是太小了。” 新帝不悦的冷哼,“姜永宁的胆子若是小的话,天底下怕是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新帝细数了姜永宁重重恶劣的行为。 林北辞的手按住受伤的腿,脚踝处青紫一片,里面烂肉横生,看过的人绝对不想再看一次。 在边关的时候,他曾经用过同样的方式对待敌人,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林北辞突然打断了新帝的话,“天灵草什么时候可以到?” 新帝因为他突然打断自己的话,眉头紧蹙,“再有两日应该就到了,你带回来的花媚真的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大辽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想要保住性命只有截肢,可林北辞却一意孤行,非要治疗,哪怕是瘸了他也不想失去一条腿。 林北辞按着发酸的地方,“一半一半,但愿这次老天爷能够站在我这边。” 新帝脸色变了变,倘若老天真的站在他那边,他会做什么? 新帝心思百转,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老天会眷顾你的,可惜老天不是很眷顾大辽。” 林北辞知道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大乾的事。 “互市的事对我们也有好处。” “我们有好处,同样的大乾也有好处,更不用说姜永宁和陆霁清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大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同意让堂堂的皇子入赘。” 林北辞冷笑,“倘若姜永宁愿意招大辽的皇子做夫婿,陛下是否会答应?” “当然答……” 新帝脸色瞬间变成了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白,他干巴巴的道:“可问题是姜永宁不喜欢大辽的皇子。” 本来林北辞是有机会了,可他偏偏暴露了自己,姜永宁的心里只怕是恨死了大辽,别说是招女婿了,和谈都不可能。 若是在一年之前新帝有足够的野心和大乾开战,可现在他的野心只剩下不到六成。 “永宁对陆霁清未必是真心,她这么做多半是觊觎大梁给的好处。” 新帝嘴角浮现了一抹讥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她永宁,你别忘记就是她一直拖着不肯给天灵草,若非如此大辽也不至于付出那么多代价。” 耶律格在崔家手里拿到了天灵草,过程中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每每想到新帝都心绪难平。 所以每次看到林北辞都想要在他身上获得一点好处。 林北辞目光有些深沉的眷恋,“永宁是为了大乾,她这么做没有错。” 新帝冷笑出声,“倘若你的腿治不好,你也会这么说吗?” 林北辞的目光化作利箭朝着新帝射了过去。 新帝面上无常,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了窒息的压迫,难道这就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所拥有的吗? 这种感觉让新帝十分的不舒服。 微风拂过,一片枯叶落在了林北辞受伤的腿上,他捻起仔细的打量,“姜永宁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弟弟,倘若他弟弟出事了,她做再多也没有用。” 新帝心动了,可转念一想却又摇头,“听闻姜永宁开办了女学,里面的学生都是各家的贵女,她既然敢让女子做官,你就没有想过她也想自己做皇帝,姜洺钰年纪尚浅目前看不出气候来,可姜永宁却不是一般女子。” 林北辞猛然一震。 新帝挑起了眉梢,“姜永宁早就不是你了解的小公主了,她现在是监国公主,看她近两年的所作所为和之前截然相反,若不是知道她没有变,朕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林北辞神情猛地一震,手指颤动。 新帝又道:“朕觉得你或许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姜永宁了,不要总是用以前的眼光看她。” 林北辞低眉顺眼,难道真是的他错了吗? 是他想错了吗? 永宁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他自诩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家了解她。 可现在…… 新帝有政务要忙,临走之前瞥了一眼林北辞的伤腿,“即便到最后你的腿保不住,你依旧是大辽的寿王。” 说完又觉得不够,“即便是你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站在姜永宁的面前,她也未必会多看你一眼。” 林北辞脸色猛沉。 新帝满意的勾起唇角,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走了。 枯叶被林北辞捏的粉碎,散落在精美的点心上。 到行宫的第二天,姜永宁就组织了一次打猎,第二日依旧如此,连续三天后,别说是姜永宁了,武将脸上也兴致缺缺。 没打猎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可是真的打猎了又觉得还是待着好。 姜永宁除了打猎,游走意外每日也都不得闲,每日都有打量的折子从京城快马加鞭的送来,蔡真真会先看一遍,挑选出重要的标记好再给姜永宁看。 一些不重要的,蔡真真会整理好公文,统一汇报给姜永宁,再根据姜永宁的意思批阅。 饶是如此,姜永宁也觉得头晕脑胀的。 蔡真真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公主,京城的急报。” 南宋则已经于昨日出发前往鲁州,昨日夜里在驿站遇到了一伙贼人,幸亏南宋则机敏,躲过一劫,可除了他和几个侍卫,其他人都葬身火海了。 第231章 消气 姜洺钰收到消息后,震怒,直接从禁军抽调了五百人前往护送南宋则,又让大理寺派人前往调查,势必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姜永宁虽然也生气,可看到姜洺钰已经安排好了,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 “大理寺的人怕是不顶用,让你大哥去。” 蔡真真闻言神色一紧,连忙退下去写公文。 姜永宁想了想又提笔给姜洺钰写了一封信,让他再派一千五百禁军前往护送南宋则,有两千禁军护送,晾那些贼人也没有胆子再出手。 处理完了急报,姜永宁又看了几本折子。 “长公主,有人在下棋,公主要不要去看看?”雁回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姜永宁正想活动活动,闻言点了点头,“叫上陆霁清一起去。” “是。” 宽敞的帐篷内,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围绕着下棋品头论足,时不时的发出惊呼声。 姜永宁顺着声音走来。 落子声渐渐清晰,棋局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参见长公主。”一人首先发现了长公主的踪迹,连忙请安。 其他人见状也要请安,却被姜永宁叫住了,“不用多礼,本宫就是来看看,你们继续。” “长公主也是喜欢下棋之人,要不一会手谈一局?”季阳平的话音刚落,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姜永宁的确文武双全,但是棋艺却不怎么样,勉强能凑活,但是到了大人物的面前就不行了。 季阳平明显知道姜永宁在下棋方面有所欠缺,故意提起。 果然是死性不改。 姜永宁不打算理睬季阳平,侧身看向了棋局,脑海中不断地联想棋局,看出了一些门道,却说不清楚。 季阳平看向了陆霁清,眼神里依旧带着眷恋,“霁清哥哥也来了。” 陆霁清不着痕迹的落在姜永宁身后一步的位置,疏离的笑了笑。 季阳平垂着的袖子里面藏着紧握的拳头,笑的眉开眼笑,“长公主听说霁清哥哥很会下棋,不知道比之四皇子如何呢?” 棋盘上执白子的正是陆南萧,执黑子的是崔家二郎,崔家二郎去年从地方上调任工部,这次也在出行的名单上。 陆南萧神态轻松,相反对面的崔二郎就有些捉急了。 陆霁清面上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只慢悠悠的开口,“如果是我的话,这盘棋局还有希望。” 崔二郎正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听到这句话立刻让出了位置,“既然驸马爷觉得有希望,就请驸马爷下吧!” 说完,着急的让出了位置,生怕陆霁清不肯答应,还扯了扯他的袖子。 姜永宁余光瞥见陆南萧嘴角上扬,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崔二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没有输给大梁的人很得意。 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大梁使臣的眼中,已然落了下成。 “想不到大乾的官员这么没有担当,知道下不过别人,就扔给别人,佩服佩服。”大梁使臣出言讽刺。 崔二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急忙去看姜永宁,发现公主的脸已经落了下来,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连忙为自己找补。 “臣并非是没有当担,臣只是觉得驸马爷似乎比臣更想要下棋,沉不过是想要成人之美罢了!” 声音越来越小,冷眼越来越多。 季阳平看了眼姜永宁的脸色,嘴角的笑容加大,“这换了人比赛,赌注是不是应该也换一换啊!” 姜永宁扬起了眉梢,“哦,之前赌什么了?” “回长公主的话,崔家二郎若是输了,愿意赠送大梁五千本书籍,若是陆南萧输了,答应给崔家五箱珠宝。” 大梁生产矿石,珠宝最是有名。 姜永宁瞥了崔二郎一眼,用五千本书换五箱子珠宝,面上看上去赚了,实际上却配了,而且还落得一个贪财的名声,怪不得陆南萧如此得意了。 崔二郎察觉到了长公主的视线,身子缩成一团。 季阳平看热闹不嫌事大,“长公主,你说这赌注要不要变一变?” 姜永宁看向了陆南萧,“倘若陆霁清输了,本宫答应让大梁送十名学生来我国子学就读如何?” 陆南萧眸子亮了起来,“长公主说话算数?” 比起书本,陆南萧惦记的是大乾所拥有的知识。 “自然,如果你输了,本宫也不要什么珠宝,本宫要一个人。” “长公主请说。” “我想要陆霁清的生母来大乾。” 陆南萧的脸色变了,陆霁清先是惊讶又是欣喜。 陆南萧慢悠悠的看向陆霁清,酸酸的开口,“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在乎六弟。” “本宫听闻大梁有陪葬的风俗,凡事无所出的女子都要陪葬,即便有子女的妃嫔若是不得宠也会陪葬,本宫总不能真的看着驸马的母妃落得陪葬的下场。” 陆南萧眉心缓和了几分,父皇病重,临死之前必定会立下陪葬的名单。 无所出的妃嫔陪葬是惯例,可是凡事总有例外,即便有所出的妃嫔也有可能出现在陪葬名单上,到那时即便是新帝的生母也必须陪葬,大梁的规矩就是这么泯灭良知。 “好,我答应长公主。” 说着就要落子。 姜永宁却拦住了他,“说到就要做到,你能做到吗?” 陆南萧脸色一阵黑,他很想说自己能够做到,可现在父皇毕竟还在位,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中,怕是会节外生枝。 季阳平秀眉微拧,“既然四皇子为难,长公主不如换个条件吧!” 姜永宁阴恻恻看向季阳平,季阳平笑容不减,“长公主意下如何?” 姜永宁淡淡的收回视线,“本宫只有这么一个条件,若是四皇子不答应,就当本宫没有说过,这局棋也就没有赌注了。” 没有赌注有什么意思。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了,陆南萧神色一变,“我答应公主,一定说到做到。” 只要他赢了,就不用做到了。 陆南萧不信这么多年陆霁清的棋艺能有多好,他可是听说姜永宁的棋艺不怎么样,同样的陆霁清应该也差不多。 姜永宁轻轻的按住了陆霁清的肩膀。 陆霁清反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第232章 下棋 “六弟该你了。”陆南萧伸手做请状,看上去彬彬有礼。 陆霁清低眉顺眼,如沐春风一般快速落下一子。 陆南萧眉头一皱,身体微微坐直。 围观的人里面有人发出了惊叹声,姜永宁也渐渐的看出了问题,眼睛亮了起来。 两位少年英俊相对而坐,面向棋盘的时候都是一脸凝重。 不过在外人看来,两人却是截然相反的画风。 陆南萧大梁最负盛名的皇子,天生富贵,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 陆霁清则是大梁派来的质子,出身低,唯唯诺诺。 只是这么看着,胜负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季阳平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她忽然出声,“光是两位皇子赌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也来下注?” 有人附和,有人沉默。 姜永宁不开口,其他人就算是有心思也不能显露出来。 姜永宁也不想扫了大家的雅兴,况且她也想看看季阳平想要做什么。 来行宫的两三天,她几乎没有闲着,私下里结交了不少的勋贵子弟,出手极为大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阳平的性子变了许多,以前她总是咋咋呼呼,什么事情都藏不住,生气了也要让别人不痛快,和人争执能动手绝不动嘴。 可现在她竟然也能够藏得住心事了。 “也好。” 季阳平拍手称赞,赌桌立在棋桌不远的地方,围在起桌边上的人瞬间走了一大半。 陆南萧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陆霁清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没想到几年不见,六弟的棋艺竟然如此了得。” “所以,四哥想要赢就要小心了。”陆霁清手指净白修长,掌背稍宽,骨指精致,指尖夹着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同样做出了请的手势。 陆南萧眼眸一压,压力席卷而来。 一侧的另外一边,赌桌已经准备好了。 “请长公主先下注。” 季阳平立在中间,笑得温婉和煦,这般的低眉顺眼倒是从未见过。 姜永宁挑起眉梢,将一枚戒指放在了陆霁清名字的下方。 崔二郎认出了戒指,发出惊叹声,“这可是用暖玉制成的戒指,上面的红宝石举世罕见,光是这一枚就价值连城,长公主你这赌注太大了,你确定吗?” “确定。”姜永宁又道:“你们不用顾忌驸马的身份,想压谁就压谁。” 话说这么说,可是当着长公主的面谁敢投别人? 于是纷纷投了陆霁清赢。 季阳平似乎有些迟疑,她慢慢的看了一眼坐在陆南萧对面的陆霁清一眼,眸光一闪,还是坚定地将一枚玉佩压在了陆南萧的身上。 姜永宁却不意外。 季阳平略带得意的看向了姜永宁,“压陆南萧的人里面,我压的赌注最大,倘若陆南萧赢了,长公主的这枚戒指可就要归我了。” 本以为姜永宁会一口答应下来,却没有想到,“我的戒指可是暖玉做的,你的镯子不过是白玉做的,未免太小气了,你怎么不拿你母妃留给你的鸡血玉作赌注?” 季阳平脸色一变,纠结的道:“鸡血玉石母亲的遗物,怎好用来做赌注?” 姜永宁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的戒指也拿了回来,“你说得对,的确不能用遗物做赌注,本宫的这枚暖玉也是母后在的时候给本宫的。” 季阳平的眼睛一直盯着姜永宁的手上的戒指,眼底闪过狂热,她看了眼陆南萧,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长公主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姜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季阳平笑容有些僵硬,“我也拿我的鸡血玉做赌注好了。” 姜永宁颇有几分意外,“你舍得?” 看不出来,这一枚戒指对季阳平来说如此的重要,甚至不惜拿自己心爱的东西去换。 “长公主为了下注连暖玉都舍得拿出来,区区鸡血玉而已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完,吩咐丫鬟将鸡血玉拿了出来。 上好的鸡血玉,红白交织,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被雕刻成一枚成对的玉佩,可拆卸,可分开。 季阳平恋恋不舍的攥着玉佩,眼中闪过纠结之色,抬头却见姜永宁将放下的暖玉再次拿了起来,季阳平眉心一拧不再犹豫放下了玉佩。 姜永宁心中更加诧异,这枚暖玉戒指到底有什么用处,竟然能够让季阳平如此的重视? 话说,这枚戒指是母后在的时候留下的遗物,当初母后将戒指交给她的时候似乎说过戒指十分的重要。 时过境迁,许多事情她都忘记了。 莫非戒指藏着什么秘密? 棋局还在进行着,两人面上都是从容镇定,下的不疾不徐。 陆南萧和崔二郎下的明明不是快棋,可到了陆霁清这里不知为何两人竟然直接下起了快棋。 快棋的规则就是要在十息内落子,一旦超出了时间就算是输了。 崔二郎拨开了围观的群众看的心惊肉跳,这还是他下的棋吗? 怎么完全不一样了? 观棋的众人暗道不一般,表面上看陆南萧应该更胜一筹,可是他的节奏都被陆霁清带起来了。 这样下去,局势真的会逆转。 季阳平暗自咬牙,手指紧紧地搅动着帕子,骤然笑出声来,“霁清哥哥没想到你的棋这么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你学来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大梁继续做皇子?”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季阳平说完,一脸后知后觉的捂上了嘴,“长公主,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心直口快。” 视线落在姜永宁的身上,只见她不疾不徐,不快不慢的道:“掌嘴!” 季阳平脸皮一紧,不等她反应过来,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雁回已然退回到姜永宁的身边。 “公主请用茶!” 姜永宁接过茶拖放在手里,“季姑娘既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要谨言慎行。” 季阳平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几乎要把眼前折个跋扈的女人焚烧殆尽。 雁回雁声冷冷的看向季阳平。 季阳平即便在心有不甘也只得低头,“多谢长公主教诲,阳平受教了。” 第233章 扮猪吃老虎 姜永宁淡淡一笑,见许多人脸上带着疑惑和不可置信,她想了想道:“陆霁清的棋是本宫教的。” “……” “……” “……” 季阳平没忍住笑出声来,“长公主,就算是你想要为霁清哥哥开脱,也不能说瞎话啊!” 不少人忍俊不禁,不敢出声。 姜永宁文武双全,唯一的缺点就是棋艺了,她不是不会下棋,就是有点臭而已。 姜永宁脸色黑了下来,“怎么本宫说的话没有让信吗?” 她的双眼危险的眯起,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或是低头或是看向别处。 陆霁清薄薄的嘴唇,浮出弧角完美的笑意。 姜永宁怨怪的看向了陆霁清,她说的明明是真话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陆霁清的棋的确是她教的,她的棋之所以下的不好,有一半都是因为陆霁清学的太好太快了,她没有来得及赶上罢了。 “阿,有虫子。”季阳平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手臂正好撞到了正要落子的陆霁清,滴的一声,棋子落子了棋盘的空位上。 陆霁清着实怔了一下,“不算。” 陆南萧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落子不悔,六弟难不成是想要反悔?” 陆霁清欲言又止,胸口起伏不停。 眼见没有人站出来,崔二郎看不过眼,“四皇子,这一子本来就不是驸马爷想下的地方,不过是意外而已,为什么不能反悔?” 季阳平一脸歉疚,几乎哭出声来,“霁清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真的看到了一条大虫子,我……” 季阳平捂住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崔二郎着急的直皱眉,本来陆霁清已经占据了上风,可现在却被毁了。 正在这时,陆南萧唰的一下展出了折扇,捏着棋子居高后猛然落下,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邪恶的弧度。 “六弟请。” 陆霁清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停顿了七八息才勉强落子。 陆南萧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六弟,你确定要下在这里?” 陆霁清眸光一闪,微微凝眉,似乎后悔了。 陆南萧淡定的落子,吃了一大片的棋子,如此一来,陆霁清败局几乎是注定了。 陆南萧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季阳平。 季阳平哭哭啼啼,仍旧在解释,却没有几个人安慰她,正觉得有些尴尬。 姜永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最好消停一点。” 季阳平:“……” 季阳平扯了扯嘴角,灰溜溜的退到了一侧。 陆霁清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两下棋盘,熟悉他的姜永宁眉梢上扬。 表面上看黑棋少了,可所谓不破不立,局势现在才改变。 陆霁清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身体却轻松了许多,陆南萧却觉得他在硬挺着,这一局他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正在这时,一道轻呼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放开我,放开我!”季阳平挣扎着大喊。 雁声像是拎小鸡子一般拉起了季阳平的手,季阳平脸涨得通红,呼救出声。 “怎么回事?”姜永宁趁着声音问。 雁声将人拎到了姜永宁的面前,嫌弃的松开了手,季阳平半跪在地上,怒目而视。 “公主,她刚才想要偷拿您的戒指,被奴婢发现了。” 季阳平捂着手腕,她觉得一定错位了,辩解道:“我没有,我是担心戒指掉落,想要换一个好一点的位置罢了,你冤枉我。” 雁声将戒指放在赌注的中间位置,瞪大了眼睛看向季阳平。 季阳平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周围的一众人多是表情微妙,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姜永宁把玩着戒指,故意在季阳平的面前晃了晃,“阳平,你这么想要本宫的戒指干什么?” 季阳平眼见败露,笑容有些垮,“表姐,我就是好奇想要戴一戴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有心机,没有算计,有的只有一腔赤诚。 姜永宁更加肯定了戒指有问题,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你若是喜欢,回头本宫让人给你送个差不多的过去就是了。” “表姐你最好了。”季阳平松了一口气,亲切的保住了姜永宁的胳膊。 随着时间的推移,棋盘上摆满了棋子,二人你一子我一子下着,越来越密集,陆南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陆南萧面上看似轻松,实则骨节发白,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表面上是陆霁清在受到陆南萧的影响,可每次陆南萧设下的圈套陆霁清都能够轻松的化解,渐渐的,陆南萧察觉到了不对。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指导下棋。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棋局似乎无形之中改变了。 陆霁清神态自若的落下一子,陆南萧猛地青筋暴起。 一息,两息。 三息已经过去了,陆南萧丝毫没有落子的意思。 姜永宁瞥了一眼陆霁清,心道:扮猪吃老虎。 姜永宁前世没少领教陆霁清的棋艺,可以说他除了诗词不好以外,其他的骑马射箭下棋算学抖好的令人嫉妒。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四息,五息…… 七息,八息…… 陆南萧之前又多么的悠然自得,眼下就有多么的难堪,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屈辱难堪和尴尬过。 姜永宁心里默默地竖着,九息,十息。 其他人亦然。 陆霁清拱了拱手,“多谢四哥相让。” 陆南萧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我十兄弟,谁赢了都一样。” “叮……” 茶杯的盖子碰到了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姜永宁慢悠悠的道:“兄弟之间不分彼此,赌注却还是要算的。” 雁声眼疾手快的拿起了那块鸡血玉做成的玉佩。 季阳平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拳头都捏出水来了,“表姐?” 姜永宁一改刚才的好脾气,“怎么你想反悔吗?” 季阳平心疼的要哭了,楠楠哭泣,“表姐,这可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能不能这么算了?” 第234章 合作 “晋王府的人说话算数,倘若你真的舍不得当初就不应该拿出来当做赌注,难不成你觉得自己一定会赢?” “我?”季阳平攥紧了手帕,怨怪的瞥了一眼陆南萧,真没用。 陆南萧虽然不会读心术,可是大概也能够猜的出来,脸色更加难看了。 夜里,姜永宁和陆霁清来到了冷水湖畔乘凉,期间拿出了季阳平的鸡血玉打造的玉佩。 在月光的照耀下,两枚玉佩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泽,这般好成色的玉即便是大梁也找不出第二对来。 “大梁盛产玉石,你可能看出问题来?” 陆霁清张口就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玉佩所用的玉石应该来自大梁,几十年前大梁为了求和送给大乾不少的玉石,其中就有鸡血玉石。” 姜永宁点头,思绪飘回了许久之前,“那一次大梁送来了十枚玉石,父皇留下了三枚,剩下的七枚让能工巧匠打造成了不同的首饰赏赐给了有功之臣。” “晋王府就是其中之一,我的当时父皇将一枚冷玉送给了晋王,晋王一分为二分别给了两位表哥。” 陆霁清蹙眉。 姜永宁知道他疑惑什么,“因为太医说冷玉不适合女子佩戴,晋王并没有分给她。” “难怪!” 姜永宁继续道,“阳平当时年纪小,看到两位哥哥都有玉石,自己没有便在府中大吵大闹,母后得知此事后,以赏赐晋王妃的名义送去了一枚鸡血玉石。” 母后本意是不想让阳平名声有损,却因此娇惯了阳平,使得她看上了什么东西,总要想办法弄到。 姜永宁曾经猜测,她看上陆霁清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阳平真正想要的是暖玉,但暖玉只有一枚,父皇自幼疼我自然是不肯相送。” 即便晋王再战功赫赫,也不可能从公主的手里抢东西送给自己的女儿。 陆霁清却道:“暖玉稀少,大梁历经这么多年,皇宫也没有保留多少暖玉。” 大梁求和的时候陆霁清刚记事不久,他只记得大梁求和没多久,他就被送到了大乾,从此开启了质子之路。 “当初大梁送来的暖玉有拳头大小,大部分打磨后镶嵌在了首饰上送给了我,剩下一块倍做成了戒指,送给了母后母后去世后又将戒指传给了我。” 季阳平为了得到这枚戒指,连最喜欢的鸡血玉玉佩都可以拿出来做抵押,可见在她的心里这枚戒指远远比玉佩重要。 可陆霁清看了这么久并没有看出来这枚戒指有什么不同。 姜永宁问:“你不觉得阳平很在乎这枚戒指吗?” 陆霁清觉得姜永宁或许想多了,“你不是说她从小就喜欢跟你抢东西,喜欢要你的东西吗?” “我的直觉不会错,阳平想要戒指一定有其他的用处,绝不是因为暖玉本身的作用。” 陆霁清选择相信姜永宁的直觉,伸出手接过戒指,用了巧劲将泪滴大小的暖玉掰了下来,暖玉触手生温,的确是难得的极品。 陆霁清研究了片刻后,又将暖玉安了回去,“公主有没有想过,这枚戒指有可能是什么锁的钥匙,可以打开某些东西。” “钥匙?” “大梁就有类似的能工巧匠,有人为了方便,将钥匙打造成了戒指的样子,随身携带,这种工艺很复杂,不是一般工匠能够打造出来的。” 姜永宁不解,倘若真的是某个锁的钥匙,母后临终的时候没道理不告诉自己。 陆霁清道:“或许有些秘密只有皇帝才知道。” 姜永宁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处冷泉边上,陆南萧和季阳平一前一后来到了一侧的树林。 “你知不知那对玉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怎么可以输?”季阳平压低了声音怒吼,全然不顾眼前人的身份地位,直到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才停。 陆南萧满腔的怨气在听到季阳平的抱怨后,彻底被点燃了,“若不是你太过于贪心,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倘若当初能够见好就收,起码现在已经能够拿到崔家的五千本书了。 季阳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更不用说这里是在大乾,“明明是你贪心,怎么能够怪我,是你自己说你的棋艺在大梁从无敌手,我才帮你安排赌局,说到底是你自己不争气。” 当初说好了,她找人,他赢棋,,结果连陆霁清都下不过,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棋艺了得。 陆南萧脸色阴沉,手上折扇都要飞出去,他哪里想到陆霁清的棋艺这么好,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陆南萧望向季阳平,语气带着几分讽刺,“你不是说你很有办法吗,你有胆子找我合作,就应该有能力解决问题,而不是遇到了问题就大喊大叫。” “你?”季阳平脸色铁青,她正常讨厌目中无人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和他还有几分像。 凉风习习,夜华如水。 “姜永宁无利不起早,她知道你觊觎大乾的文化,故意引诱你上当,你不如直接和她谈判,或许还有机会,顶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陆南萧并不好糊弄。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陆南萧讥诮道,“你除了会装傻还会做什么。” 季阳平觉得他的视线宛若视奸,憋屈不已,“我可是是晋王的女儿,我的本事你还没有看到呢?”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季阳平冷冷的道:“你想我怎么证明?” “杀了陆霁清。” 季阳平猛地站了起来,“他可是大梁的皇子,你的亲弟弟,你竟然想要杀了他?” 陆南萧只觉得季阳平虚伪,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开口道: “姜永宁是你的表姐,你算计她的时候有在乎她的命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帮我杀了陆霁清,我让你成为大梁最有权势的女人,我们各取所需。” 季阳平眼里闪过纠结之色,“陆霁清是大梁的人,他如果活着不是更有用处吗?” 第235章 陆霁清可以死 “陆霁清活着心也是向着姜永宁。” 与其留着一个有异心的人不如斩草除根。 陆南萧坚信,一个棋艺如此高明的人不会是一个一味隐忍,怕死懦弱之辈。 小时候,陆霁清在皇子中并不显眼,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在所有皇子里面陆霁清的存在感是最低的。 曾经陆南萧一度以为他会死在大乾,结果却是他入了姜永宁的眼,成为了驸马。 陆南萧并不觉得男人依靠女人有什么不对,他自己何尝不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可今天,他却觉得不对,姜永宁是他见过的最有权势的女人,大乾官员对她的信服是发自内心的,她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陆霁清一定是骗了他,他之前跟自己诉苦,都是假的,没准他是在帮陆霁清。 想到这里,陆南萧心中的杀意更浓了,可这里是大乾,以姜永宁对陆霁清的在乎,他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倘若被发现了,后果更严重。 更严重的是,大梁传回消息,父皇最近小动作频繁,虽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但是这种隐瞒他的做法,却让他觉得脊背发寒,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预想。 陆南萧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脑海中却总是陆霁清得影子。 季阳平并没有察觉到陆南萧的异常,“你想让陆霁清死,是因为他赢了你?”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陆南萧的怒火,可在看到季阳平眼中的不舍和试探后,他顿时冷静下来。 “季小姐,一直听说你痴心于六弟,本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害得你这么惨,你竟然还喜欢他?” 被戳破了心事,季阳平脸色变了变,“我的确喜欢陆霁清,不过我知道他爱的人是姜永宁。” “既如此你还喜欢他?” 季阳平一脸倔强。 陆南萧很想问她一句,你贱不贱? “陆霁清不死,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全不作数。” 季阳平攥拳,颇有几分威胁的道:“陆霁清可以死,但是不能是现在。” 陆南萧好奇的问道:“但不知陆霁清什么时候可以死?” 季阳平攥紧了拳头,眼里闪烁着滔天的恨意,“等姜永宁死了之后。” 陆南萧有被她眼中的恨意吓到,心里感慨,大乾的女子都如此的彪悍吗? 动不动就想要让人死? 在大梁女子地位远没有大乾这般高,断然不会出现监国公主的事,也不会出现全府上下独宠一女的事情。 在大梁,公主都是用来拉拢朝臣或者和亲的,十一二岁就出嫁的公主比比皆是。 不管她们的生母是谁,只要有需要就一定会被牺牲。 公主如此,皇子又何尝不是? 季阳平见陆霁清沉默不语,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等着瞧吧,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一定会让父亲和大哥知道,她和姜永宁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姜永宁的确厉害,可是她过于自负,这就是她的弱点。” 陆南萧收回思绪,望着季阳平,心里道:难道你不自负吗? 不过话说回来了,季阳平和姜永宁斗,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对大乾都是打击,对大梁都是机会。 倘若姜永宁死了,大梁和大乾之间的位置会调换,倘若季阳平死了,姜永宁最大的靠山也会跟她分崩离析。 基于这一点,陆南萧也会支持季阳平。 陆南萧重聚笑容,“季小姐打算怎么做?” 季阳平挑起眉梢,学着姜永宁的样子,环视了一眼四周,“过几日,姜永宁会带人去皇陵祭祀,一定不会带太多的人,到哪日我会想办法与她一起,届时找机会取她的性命。” 季阳平阴狠一笑。 陆南萧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和季阳平合作了,这样一个愚蠢的女人,真的能够帮助自己吗? “姜永宁有功夫傍身,你如何能够取她性命,她若是死了你怎么办?” 这些难道没有想过吗? 季阳平早就想好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随行的禁卫军曾经都是我二哥的手下,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只要有晋王府在,我就不会死,大不了关我一辈子。” 没了姜永宁姜洺钰就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就不信他敢得罪晋王府。 季阳平伤感起来,姜永宁若是死了,陆霁清有很大机会回答大梁,日后他们怕是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不过他以后一定会记得自己。 能够在他心上留下一个位置,她也知足了。 几日后,姜永宁定好了前往皇陵的日子,将行宫的事交给了方阁老。 又架不住季阳平的再三请求,答应带着她前往。 除了季阳平以外,陆霁清也在随行名单里,随行一千禁卫军,二百人先行,五百人押后,真正护在姜永宁身边的不足三百人。 但是这三百人全部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别说是三百人,三千人也未必能够进的了姜永宁的身。 除了,本就在姜永宁身边的人。 皇陵距离行宫有两日的时间,中途休息的时候,禁军快速搭建起了灶台,洗菜做饭,动作麻利。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长公主,这附近有山林,一定有猎物,不如趁机打点什么,留着晚上吃?” 不少人都是跟随姜永宁多年的人了,在宫里严于律己,出来原形毕露了。 姜永宁瞥了一眼跟在陆霁清身后的季阳平,对着凑上来的禁卫道:“在行宫这几天,少了你们肉吃了?” 禁卫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谁会嫌弃肉多啊,况且待着也是待着,公主不也喜欢吃肉吗?” 姜永宁瞪眼,说话的禁卫忙笑嘻嘻的躲开了。 姜永宁收回了踢出去的腿,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几人,没好气的笑了,“自己想吃肉就说自己想吃肉,不要带着我。” “公主,属下想吃肉了。” “公主,属下也想吃了。” “公主,我也想吃了。” 雁声见他们一个个没规矩,气的叉腰,“就你们几个人还想吃肉,吃我的拳头还差不多。” 第236章 皇陵 雁声姐妹的可是能够在乾天手底下过百招的,十几个禁卫加起来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雁声姐姐,我的脑袋也挨不了你几拳,饶了我吧。” 几个大男人对着雁声拜了起来,气的雁声跺脚,“公主你看他们。” “行了早去早去,打回来的猎物晚上再吃。” “好。” 几十个禁卫咧嘴一笑,骑着马跑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雁声抱怨,“公主,你就是对他们太好了,等回去以后我定要讲这件事告诉晋王,让晋王收拾他们。” 姜永宁笑着摇头,却没有阻止雁声。 季阳平小心翼翼的跟在陆霁清的身边。 她的腿瘸了,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为了不让陆霁清看出来,她特意用裙摆遮住了。 拦了几次路后,终于引起了陆霁清的关注,哪怕仅仅只是一眼,也让季阳平内心窃喜。 季阳平羞涩的看着鞋面,小声说道:“霁清哥哥,之前我生病的时候多亏了你我才能够好起来,谢谢你。” 陆霁清捡起干树枝拢在一起,随口道:“不用谢,我并没有做什么。” 季阳平激动的抬头,“怎么能不谢呢?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感谢你的,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 陆霁清蹙眉,摇了摇头朝着不远的地方走去,那里的木柴多一些。 季阳平脸上的笑一下落了下来,她鼓起勇气问道:“霁清哥哥,倘若你一开始遇到的人是我,不是表姐,你会不会喜欢我?” 陆霁清想也不想回答:“不会。” 季阳平倒退两布,“哪怕表姐伤害你,把你当做是玩物,你对她也痴心不改,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长公主吗,她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陆霁清发现了暗处投射来的视线,嘴角微勾,虽然很想看到永宁吃醋的样子,可他不想让永宁误会加深。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和永宁差在哪里,易地而处你能够比她做得好吗?” 季阳平想说自己可以,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陆霁清打断了。 “你知道怎么治理朝廷吗,你知道如何处理赈灾之事吗,你知道怎么镇压有疑心之人吗,倘若大梁大辽攻打大乾,又该如何应对?” 几个问题,问的季阳平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她都不会处理? “可是,姜永宁也未必会应对,朝中的事很多是内阁和六部做主,她不过是顶一个名头罢了,实际上她也没有出多少力?” 对牛弹琴! 陆霁清闻言不再去看季阳平。 季阳平原地躲了躲脚,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等季阳平走了,姜永宁才从草丛中走出来,追上了拾柴的陆霁清,笑眯眯的道:“这种事有下面的人做,你不用如此。” 陆霁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动作并没有停止,只是脸上多了笑容,“做了一上午的马车,正好活动活动。” 姜永宁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陆霁清,反而和他一同捡起柴火。 等到两人抱着两大捆的柴火回来的时候,一股米香味扑鼻而来。 “公主,您怎么能做这种事,让奴婢来吧!” 姜永宁将柴火递给了雁回,问道:“去打野味的人回来了吗?” 雁回笑着摇头,“没有,雁声担心他们几个会耽误了时辰,也跟着去了,想来一会就能回来。” “留几块好肉,晚上做点肉糜吃。” 天气炎热,烤肉吃的上火,肉糜最合适。 雁回应了下来,伺候姜永宁简单的熟悉后,将饭菜端了上来。 野外条件简陋,只做了四道菜。 姜永宁也不嫌弃,尝了一口炒白菜,眼睛一亮,“禁卫军的厨子厨艺不错,如此简单的食材竟然也能够做出这么好的味道。” 雁回道:“禁军的厨子是晋王从好几个地方搜罗的,要说会吃还是晋王。” 姜永宁笑着眯起了眼睛,“舅舅的确会吃。” 就是不会教导孩子。 “阳平吃了吗?” 雁回脸色落了下来,“奴婢刚才看到季姑娘去找驸马爷了,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刚才奴婢去送饭菜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哭泣声。” 雁回看着吃菜正香的姜永宁,担忧道:“公主,虽说禁卫军对您忠心耿耿,可毕竟晋王管着禁卫军,后提拔上来的殷统领也是晋王府出身,万一……” 姜永宁喝了一口例汤,赞美道:“鱼汤鲜美,回头定要好好赏一赏做汤的厨子。” 雁回闻言应了下来。 厨子收到打赏后,一脸不敢置信,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喜欢他们做的菜。 一时间,几人的心里暖洋洋的。 “不知公主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等晚些时候可以给公主做。” 雁回想了想,“公主想喝肉糜粥,胃口不太好。” 厨子又细问了姜永宁的喜好,很快就有了想法。 不多时,等留守的人吃的差不多了,去打野味的一众人才回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猎物。 姜永宁一阵无语,“打了这么多,吃得完吗?” 众人一阵心虚,就连雁声也忍不住额头冒汗,她本来是去监督他们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地方后,竟然也加入了他们。 姜永宁也懒得数落他们,让人将野味交给厨房的人,等他们收拾好了再上路。 季阳平掀开车帘,望向了围在姜永宁身边的几人,攥紧了拳头。 一直到傍晚,季阳平才找到机会接近姜永宁。 中午耽误了一点时间,并没有赶上驿站落脚,其实是可以赶上的,可不知道是不是给某些人制造机会,姜永宁并没有让军队继续前行,反而让人落地扎营。 陆霁清似乎很喜欢捡柴火,又去捡柴火了。 雁回和雁声一人去厨房帮忙,一人收拾姜永宁的帐篷。 姜永宁不喜欢禁卫军营帐里面乱糟糟的,一个人离开了营地,去了不远处的小河边。 小河潺潺,河边满是绿草,偶尔能够看到小鱼欢快的游过。 “什么人?”姜永宁猛地回头,视线犀利。 第237章 入城就被盯上了 季阳平吓了一跳,虚虚的笑了,“表姐,是我啊!” 姜永宁秀眉微拧,“你腿脚不好,不在营地休息怎么来这里了?” 季阳平小步小步的朝着河边走来,就在她快靠近姜永宁身边的时候,姜永宁一个跨步跳跃跳到了小河的对岸。 小河不大,却也有两米宽。 季阳平腿没有受伤的时候,或许有机会跳过去,可现在…… 季阳平眼中闪过懊恼之色,埋怨道:“表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怎么躲开了?” “你想多了,这边空气好,花草多,你要不要也过来?” 在姜永宁身后不远的地方,有几丛淡粉色的小花,正随着轻松欢快的摇摆。 姜永宁心念一动伸出手,却又收回来了,这么好看的花掐了岂不是可惜了。 季阳平尝试着从窄一点的小河跳过去,可总是来来回回做假动作。 姜永宁余光瞥见,无奈的摇头,脚底用力,轻松的跳了回来。 季阳平眼里一阵欣喜,跛着脚朝着姜永宁走来,一边走一边攥紧了藏在身后的匕首。 季阳平觉得自己做的隐蔽,可匕首的一端早就露出来了。 姜永宁没眼看,她遇到过不少的刺杀,唯独这一次让她感觉到了尴尬。 “阳平,来行宫之前舅舅曾经找到了我,他跟我说了一件事。” 季阳平脚步一顿,“他说什么了?” “他说希望将你留在晋王府,否则按照你的脾气,到了行宫一定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季阳平瞳孔瑟缩了一下,手心里满是汗水。 姜永宁又道:“晋王求我不让你来,可你还是来了,你可知道在你来行宫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注定了。” 季阳平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停在了姜永宁面前一步的位置,可以一击必杀的位置。 姜永宁不躲不闪,反而直勾勾的看着她,“阳平倘若你老老实实的在晋王府禁足,我可以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往事既往不咎,可你偏偏要跟我作对,为了对付我,甚至不惜拿自己亲哥哥的生辰八字做筹码。” 季阳平顿时把眼睛瞪大,“你怎么知道?” 姜永宁道:“我还知道你派人阻拦过蔡真真,甚至想要杀了她。” 季阳平更加震惊了,知道她派人杀蔡真真的人都死了,姜永宁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姜永宁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错在不该找都城内的杀手,你可知都城附近所有的杀手都在乾天的名单上,从他们入城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 季阳平低头,怪不得蔡槐出现的那么巧。 季阳平面上不见丝毫的悔改,她紧盯着姜永宁的表情,见她蹙眉,大喝一声,“小心后面!” 姜永宁立刻转身。 季阳平嘴角扯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只见她双手握着匕首的一端,对着姜永宁的后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结果却因为惯性,摔了一个狗吃屎,吃了满嘴的泥土。 “呸呸呸……”季阳平吐了几口,眼前出现了一双黄色的绣花鞋,上面绣着皇室特有的圆纹。 季阳平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张的去抓掉落的匕首,抓起后便朝着姜永宁的脚扎了过来。 姜永宁哪里会让她得逞,早就防备着她这一招,一个后撤就躲开了。 事到如今,季阳平明白她所做的事情都被姜永宁发现了,她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季阳平踉跄的站了起来,一双眸愤恨地瞪着她,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你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不抓我?” “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况且,若是没有铁证,贸然杀了你,舅舅怕是会怪本宫。” 季阳平一顿,张扬的大笑起来,“姜永宁你终于承认了,倘若没有晋王府,你什么都不是,什么监国公主,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季阳平心里的怨气消散了不少,她得意洋洋的看着姜永宁,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姜永宁盯着她,眼瞳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幽光,“我有今日离不开晋王府的支持,晋王府能够屹立不倒离不开我的信任,这二者的关系难道你没有弄清楚吗?” 季阳平突然恼怒,“谁说我不清楚,若是没有我父亲大哥替你厮杀,你觉得你能够有今天?” “若是没有晋王府,只怕你和你弟弟,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姜永宁勾起唇角,“倘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和陆霁清双宿双栖了?” 被戳破心事,季阳平丝毫不见难为情,“没错,如果不是你的话,霁清哥哥早就是我的了,我一定会对他很好,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我一定不会像你一样对他非打即骂。” 姜永宁对陆霁清的种种行为,在季阳平看来就是粗暴,残忍,简直该死。 “可惜你做的再好,陆霁清也不会看你一眼,我对他再凶他眼里依旧有我。” 姜永宁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季阳平的心窝,痛彻心扉。 季阳平攥紧了匕首,吼道:“我喜欢他就够了。” 她不需要陆霁清的喜欢,她要的是让陆霁清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永宁有些被她的爱感动到了,“你还真是痴情,可你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置整个晋王府于不顾?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晋王府上下都会受到牵连,你也不在乎?”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在父亲和大哥的心中,你永远比我重要,既如此他们的死活我也不在乎。” 话音未落,季阳平再次朝着姜永宁刺了过来。 姜永宁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嗖……” 时间仿佛停止了,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季阳平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插着的箭矢,尾端刻着晋字。 是晋王府的箭矢。 一股鲜血涌了上来,季阳平狼狈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流出,在她的身下染成一片猩红。 季言瑾一步一步走来,走到季阳平的面前,看着季阳平不断地咳出鲜血来,他的动作轻柔至极。 第238章 归来 季阳平目次欲裂,心中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却被鲜血堵住了喉咙。 季言瑾见她死不悔改,失望透顶。 “明月明雪把你做的事情都交代了,阳平你别怪大哥,大哥不能看着你害的整个晋王府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季阳平颤了颤,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笑。 季阳平抓紧了季言蹊的衣服,愤怒的看向姜永宁的方向。 即便是死也要挑拨姜永宁和晋王府的关系。 “永宁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一直都是你,晋王府上下一心,誓死效忠陛下长公主。” 季阳平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心有不甘,一口气没上来,断了气。 季言瑾有再多的怨气,在季阳平咽气的一瞬间也消失了,他终于落下泪来,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啊! 母亲走得早,是他和二弟一直在照顾阳平,如今他却不得不杀了她。 季言瑾心中悲痛至极,他抱着季阳平的尸体,无声的哭了起来。 姜永宁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她不后悔杀了季阳平。 阳平太蠢了,也太执拗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毫无悔改之意,自己总不能防着她一辈子,也不能纵容她一辈子。 季言瑾亲自动手,不管季阳平做了什么都牵扯不到晋王府的身上。 明明是最好的结果,可若干年后季言瑾想起是他亲手射杀了亲妹妹,是否会后悔痛苦? 姜永宁停在季言瑾的面前,缓缓的伸出手来。 季言瑾快速的擦干眼泪,放下季阳平的尸体,磕头请罪,“阳平不思悔改妄图加害公主,现已正法,求长公主看在臣和父亲的面子上,让臣带她的尸体回去安葬。” 姜永宁面部绷紧了线条,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声音平淡,“阳平的事本宫不会公开,晋王府知情者或杀或关,你和舅舅自行处置。” 季言瑾松了一口气,“多谢长公主。” 姜永宁盯着季言瑾乌黑的后脑,眼底闪过犹豫之色,上位者应该做到杀伐果断,可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她犹豫了。 姜永宁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随行的禁卫里面有五人被阳平收买,他们都是季言蹊的人。” 季言瑾猛地顿住,解释道:“二弟一直在军中效力,这件事他并不知情,都是阳平一人的主意。” 风吹起了树叶,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季言瑾又冷又热,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他已经死了一个妹妹了,难道要再死一个弟弟吗? “二弟自小疼爱阳平,可他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姜永宁缓缓的道:“季言蹊身边有我的人。” “……” 季言瑾的肩膀彻底塌陷下来。 姜永宁于心不忍的道:“五名禁卫军都收到了季言蹊的信,信现在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季言瑾哽咽着道:“求公主饶他一命。” 过了许久,姜永宁才道:“皇陵守将年事已高,请求告老还乡,就让季言蹊顶上吧!” 皇陵守将位居四品,多年来从未变过,皇陵守将基本当上就是一辈子。 明升暗降,季言蹊日后都只能守在皇陵了。 季言瑾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臣替二弟,谢过长公主。” 姜永宁伸手扶起了季言瑾,“表哥,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我不盼望着二表哥能够原谅我,只希望他能够安分守己,我不想再杀亲人了。” 季言瑾感同身受,他从来没有责怪姜永宁狠心。 “公主表妹,我和父亲从未怪过你,要说愧疚也是我和父亲。” “表哥能够明白就好。” 季言蹊的调令和季阳平的死是同时传到边关的。 与此同时,季言蹊也收到了季言瑾的家书。 季言蹊因为妹妹的死刚升起来的怒火渐渐熄灭了,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完了。 一个月后,姜永宁带领使团回到了都城,看着晒黑了许多的阿姐,姜洺钰心疼不已。 “阿姐,你辛苦了。” 姜永宁却有几分心虚,行宫的日子过于逍遥自在,这段时间她不是骑马打猎,就是出去游玩,朝中大小事务都是陛下和张阁老在处理,一个月下来她康健了许多,可陛下却瘦了。 “陛下也辛苦了。” 姜洺钰独自批改的折子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样下去有可能提前亲政。 姜永宁心里甚是欣慰。 张阁老和方阁老遥遥相对,彼此颔首,脸上笑意更浓。 朝臣各自回家,姜洺钰跟随姜永宁来到了梧桐宫。 “阿姐,大梁的工匠已经在都城了,朕将他们安置在了皇庄里。” “来了多少人?”姜永宁精神一振。 “八个人,原本是十二个人,半路上因为水土不服死了四个人,朕打算让他们休息一阵子,等适应了大乾的水土后,再安排他们做事。” 姜永宁点了点头,“这八个人极为重要,若是用好了,将来在战场上可以让大乾多几分胜算。” “可朕担心他们并不是真心的投靠。” 姜永宁秀眉轻皱,“陆霁清是大梁的皇子,也是我的驸马,不如将八个人交给他来管理。” 姜洺钰露出了怀疑,“阿姐能够完全相信他吗?” 姜永宁没有回答,“如果陆霁清有异心,正好试探他,如果没有异心,正好可以收服八名匠人。” 姜洺钰松了一口气,“就听阿姐的,对了阿姐,你们的婚礼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年底。” 年底事务繁忙,各部每年最忙的就是年初和年尾,往年礼部都是最清闲的部门,今年怕是有的忙了。 姜洺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可一想到阿姐年底就要嫁人了,突然有些笑不出来。 “阿姐,你真的打算嫁给陆霁清了?” 姜永宁强调,“不是嫁,是招。” 姜洺钰摆手,“不是都一样吗,啊,不一样,倘若嫁给他的话阿姐生下来的孩子要姓陆,招的话姓姜。” 姓姜总比姓陆好。 姜洺钰心里的伤感瞬间消散了不少。 第239章 离去 翌日早朝,各国使臣前来辞行,姜洺钰按照惯例赏赐了物品,其中就有他亲自挑选的黑瞎子。 看着耶律格憋屈的样子,姜洺钰心里暗爽极了。 耶律格心中虽然不爽,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怯怯的看了一眼姜永宁。 在行宫的两个月,耶律格私底下结交了不少的朝臣,送了不少的礼物,方阁老甚至到了和他称兄道弟的程度。 可就在离开行宫前的两日,他才意外发现他送给朝臣的礼物,竟然有一大半送到了姜永宁的营帐内。 姜永宁甚至不屑于隐瞒此事,堂而皇之的将他送出去的礼物摆放在自己的营帐内。 那时耶律格才意识大乾的君臣有多么的和谐,想要从中离间光靠金银财宝是不可能的。 在那之后,耶律格对姜永宁的态度彻底转变,从刚开始的怀疑不屑,渐渐生出了几分恐惧来。 姜永宁对耶律格没有什么好印象,“耶律使臣回去后代本宫给寿王带一句话,让他好好的活着,本宫期待和他再见的一日。” 耶律格的脸一阵惨白。 耶律格知道他收买崔家拿到天灵草的事情被发现了,姜永宁一直都知道,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提呢? 姜永宁淡淡的收回视线,又对着陆南萧道:“四皇子,本宫和陆霁清的婚礼定在了年底,希望四皇子能够在这之前送梅妃娘娘来见证婚礼。” 陆南萧扯了扯嘴角,“梅妃娘娘常年缠绵病榻,怕是不能长途跋涉。” 姜永宁笑容落下,双眼危险的眯起。 陆南萧一阵头皮发麻,“虽然梅妃娘娘不能来,但是公主和六弟若是得空了可以到大梁去看望娘娘。” “也罢,不过驸马怕是要伤心了。”姜永宁显露出了几分伤心来。 张阁老等臣子纷纷开口附和。 陆南萧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硬着头皮解释,绝口不提让梅妃娘娘来都城的事。 笑话,陆霁清的已经是姜永宁的人了,倘若再让梅妃娘娘也来大乾,就真的没有威胁陆霁清的筹码了。 陆南萧下定了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派人严加看守,绝不给梅妃逃离的机会。 姜永宁的本意就是让梅妃好好的活着,她稍稍露出了对梅妃的在乎,陆南萧回去后一定不会亏待了梅妃。 这样她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大梁老皇帝的大限就在明年,在他临死之前定然会定下陪葬的名单,以姜永宁的对他的了解,不管他之前答应的多好,临死之前他一定会让所有的妃嫔陪葬。 倘若没有人护着梅妃,梅妃必死无疑。 陆南萧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姜永宁让人拿上来两个黄色的礼盒,“天灵草本来只有一株,但是你们都想要,都是为了救人,本宫不想让你们失望,派了许多人前往各地寻找,终于又找到了一株。” 姜永宁示意宫人将两株天灵草分别送给陆南萧和耶律格。 “本宫现将两株天灵草送给你们,希望它真的可以救人,也希望互市能够顺利开启,希望各国可以不靠掠夺就能平安富足的活着。” 不少使臣意动起来,如果可以不打仗就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打仗啊! 突哈单大笑出声,“臣也期盼着有这一日,希望长公主能够心愿达成。” 臣子们也纷纷站出来,附和道:“希望长公主能够心愿达成。” 姜永宁对突哈单的印象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给自己添很多麻烦,谁不喜欢聪明懂事的人呢? “突哈单,你妹妹已经在女学读书了,本宫知道你也是喜欢读书的人,这里有几本本宫自己批注的书,希望你能喜欢。” 突哈单激动不已,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手才接过来,对着姜永宁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突哈单回去后一定会好好读书。” 姜永宁被他的诚恳逗笑了,“有机会可以给本宫写信。” 突哈单咧着嘴笑了,眼底满是感激,“希望公主不要嫌弃我的字难看。” 姜永宁微微一笑,笑容直达眼底。 其他使臣羡慕的看着突哈单手里的书,哪怕知道姜永宁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依旧发酸。 明明在这之前突厥和大乾打的最凶,可使团入都城后获利最大的也是突厥。 没办法,突厥人最实诚,他们的东西也最好,需要的东西恰好都是大乾最不稀缺的。 姜永宁和户部都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 几日后,各国使臣陆续离开了,姜永宁十分大方的派出了士兵护送,直到离开边关。 此举获得了不少的好评,小国平日里依附于大国而活,从来没有人如此的重视他们。 在大乾的这段日子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在乎,这让他们的心渐渐偏向了大乾。 短时间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可日子长了,这些小国说不定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姜永宁从来不是吝啬的人,除了姜洺钰赏赐的礼物以外,她又让人根据小国固有的特色,送上了些许礼物。 几乎每一样都送到了使臣的心坎里。 大辽和大梁的使臣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切多亏了陆霁清的情报,同时也让姜永宁知道,陆霁清背地里的人手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多。 如此说来,当年即便没有大乾的人马,陆霁清也可以夺得大梁的皇位。 姜永宁最不能释怀的就是,陆霁清用大乾的兵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又来攻打大乾的江山。 在得知另有隐情后,姜永宁对陆霁清也多了几分信任,但是监视陆霁清的人依旧没有少。 姜永宁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习惯了,陆霁清也没有提起,甚至说不在意。 “殿下,你真的不回去了,陛下还没有颁布传位诏书,您现在回去或许有机会打败四皇子。”林燮焦急的道。 陆霁清面色不改,“我回不回去,父皇都不会将皇位传给我。” 老皇帝极为爱面子,陆霁清是宫女所出,除非是他所有的儿子都死光了,否则他是不会让陆霁清做皇子的。 第240章 内鬼 这一点从老皇帝收买陆霁清的做法就可以看得出来,老皇帝从来没有提起过皇位,显然是根本没有考虑过陆霁清。 即便陛下不会将皇位传给陆霁清,可大梁才是故土,早晚有一天会回去的。 而言下,有一个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 林燮看着一脸平静的陆霁清,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难道殿下真的打算留在大乾了,大乾再好终究不是您的家啊!” 陆霁清眼神温柔,“有永宁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所以,根本不打算回去了是吗? 那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林燮脸色骤然一变,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殿下,您真的要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大好江山吗?你不回去,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谋划有什么用?” 林枫扯了扯兄长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林燮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一把甩开了林枫的手,“难不成殿下真的打算一辈子做姜永宁的裙下臣吗?” 陆霁清剑眉紧蹙,直看得人心旌发寒。 “大哥。”林枫吼道,他快速的看了一眼陆霁清,发现对方脸色变了急忙道:“殿下喜怒,大哥一时口不择言,他不是有意的。” 林燮胸前不断地起伏,一双牛眼瞪着陆霁清。 林枫冷汗直冒,“大哥,你糊涂了,殿下不是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人,他这么做定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这句话看似解释,实际上也表露出了林枫的不满。 “你们不信我?”他的声音冷酷,在黑暗中隐隐透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燮渐渐冷静下来,试探的望向陆霁清,跪了下来,“殿下,臣不是不相信你,可你这样迟迟不肯回去,实在是让追随多年的人寒心,还请殿下如实告知。” 陆霁清负手而立,一股摄人的气势铺面而来。 林枫也跟着跪了下来。 陆霁清淡淡的道:“我一定会回到大梁,但是不是现在。” 林燮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陆霁清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不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多则五年,少则一年。”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林燮终于满意了,抱拳认错,“臣刚才意识冲动,顶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本以为陆霁清不会因为这一点消失惩罚他,却不想,“就罚你将内鬼揪出来。” 林燮林枫脸色骤然一变。 林枫一直跟随陆霁清潜伏在大乾,大梁的势力一直都是林燮在管理着。 这些年来,他们自认为手底下的人都是忠心之辈,绝不可能有内鬼。 可殿下说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 林燮大脑快速的运转,想不出怎么会有人混进来,“殿下怎知我们的人里面有内鬼?” 陆霁清直接道:“重点查一查相府的人。” 相府人口众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可问题是,林相,林燮,林枫多年来一直追随陆霁清,早就告诫过府中其他人不准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 府中已经好几年没有换过人了,难不成是有人背地里投靠了其他皇子? 林燮不再怀疑,重重的抱拳,“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将这个人揪出来。” 林枫却不解的道:“殿下为什么怀疑相府?而且如此肯定内鬼出现在林府?” 相比于林燮,林枫追随陆霁清多年,和大梁的联系基本都是靠着他,没有道理殿下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 难不成殿下在还有其他的人手? 林枫并不生气殿下有其他的准备,只是心里有些怪怪的。 陆霁清看出了林枫的想法,想了想道:“永宁派去大乾的暗探曾经接触过林府的人,似乎还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这件事你们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陆霁清也是通过这一次和姜永宁合作,才发觉她早就将触手伸进了大梁国内,甚至伸到了他的人身边。 之前他一直怀疑陆南萧,怀疑他假死,怀疑前世是他坐收渔翁之利,可和陆南萧接触过后,发现陆南萧一个人做不出来这么精密的谋划,大梁一定还有人和他合作。 又或者陆南萧不过是摆在表面上的,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姜永宁的情报让他彻底怀疑让了林府。 姜永宁的乾天背地里小动作不断,发展之快令人咋舌,而且她派人接触大梁朝臣一点都不奇怪,接触林府的人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件事是怎么瞒下来。 林枫压下了心中的怀疑,古怪的看向了林燮。 大梁国内的人可一直都是大哥管着,若是有人接触林府的人,府中的人一定会将这件事告知他。 可这么久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看大哥的样子也不像是知情的。 林燮他脸上闪过一丝阴沉,这件事他也不知道。 陆霁清通过二人的表情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过去几年,大梁和大乾时有作战,大乾实力强,有人担心我回不去改投他门也正常。” “殿下,我们兄弟二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殿下雄才伟略,定然不会一辈子留在大乾做质子。”林枫坚定的说道。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林枫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林燮也道:“我也是,自我打算跟随殿下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变过。” 暗处的陆九也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表忠心。 “都起来吧,我相信你们对我的忠心,我也从未怀疑过你们,但是这不代表我会相信其他人,在没有调查清楚谁是内鬼之前,尔等切记要小心。” “是。” 林燮和林枫一前一后乔装离开,陆九护送陆霁清回宫。 大乾的皇宫陆九来去自如,从无压力,也不担心被发现,大乾皇宫最厉害的人是乾天。 以过往的战绩来看,乾天打不过他,因此陆九十分的自信。 “殿下刚才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话。”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 陆霁清沉默少顷,“陆九,倘若我将大梁拱手送给永宁,你还会不会追随我?” 第241章 要走 陆九愣在原地,过了许久,他跪了下来,“殿下,陆九认定的是您这个人,不管您做什么陆九都支持。” 陆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手指被他攥的发白,“倘若殿下真的要将大梁的江山送给姜永宁,陆九也绝无二话。” 陆霁清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将陆九搀扶起来,见他绷着脸,心下了然。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认为我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陆九低头,“属下不敢。” 只是不敢,不是不是。 陆霁清哪里不知道陆九心中的想法,语重心长的道:“永宁对我来说的确重要,但是我不会为了她一个人放弃大梁的江山社稷。” 陆九诧异,他想不明白倘若不是为了姜永宁,殿下为什么会放弃大梁的江山呢? 总不能是为了赌气? 陆九知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你虽然时时跟在我身边,但是想来大梁国内的情况你应当清楚。” 陆九脸色难看了几分。 如果说大乾的百姓是因为旱灾导致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梁的百姓则是常年如此。 大梁盛产各类矿产,也因此需要大量的矿工。 在大乾,每年百姓都要服役,有些地方甚至两年才服役一次,绝大多数都是组织百姓修桥修路,并且不会耽误农时。 在大梁,百姓一年四季都要在矿山里面服役,年年如此,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服役没有工钱,甚至有些地方会要求自带干粮。 本应该是家里壮劳力的男人要去服役,家里的大小事务只能落在女子的肩头,因此在大梁家里的顶梁柱往往都是女子。 即便如此,在大梁女子的地位爷不高,都是因为大梁法律师偏向男子的。 说的有点远了,真正让大梁的百姓过苦日子的正是服役,服役没有钱,耽误时间,还会丢了性命。 上位者大多不会在乎服役的人,长此以往,大梁一定会走上陌路。 大乾的律法比大梁要更加人性一点,也更在乎百姓,在大梁主人打死奴仆是常有的是,在大乾主人无故打死奴仆是要坐牢的。 虽然坐牢可以用银子抵押,但是终究是有理可查。 陆霁清道:“姜洺钰年纪虽小,却是最人善的皇帝,若是大梁的百姓能够在他的治理下过上好日子,我就是不做皇帝又有何妨?” 提到大梁百姓过的苦日子,陆九也是感同身受,他原本是被母亲送进宫做太监的,刚好遇到了选拔暗卫,最终他选上了,可是和他一同入宫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做暗卫很辛苦,却也比做太监要好的多。 而且,他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陆九望向陆霁清,“殿下,属下明白了。” 陆霁清嘴角上扬,眼底却顾虑重重,“你能明白,林家的人未必能明白。” 陆九想了想道:“林家的人也是为了殿下好,这么多年来,林家一直在暗中为殿下造势,倘若没有林家,殿下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 “林相于我如父,林燮林枫与我如兄如弟,但是林家其他人未必看好我。” 这倒也是,越是人多的人家人心往往都是不齐的。 林家如此,其他家亦如此。 陆霁清看了眼天色,“日后在和林枫传递消息的时候,切记小心。” 陆九心脏猛的一跳,“属下明白。” 陆霁清继续朝着景阳宫的方向而去,陆九的身影了消失了,长长的甬道上只有陆霁清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在转弯的时候,陆九的声音在此出现了,“殿下,之前和林大公子说的都是真的,林家真的有内鬼吗?” 陆霁清猛地钻进了拳头,骨节发白,“是真的。” 只是他还不确定是谁罢了。 陆九察觉到陆霁清的脸色不对,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景阳宫内,陆霁清推开了房门,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又了光亮。 这让适应了黑暗的陆霁清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声音冷酷清脆,带着些许质问的口吻。 陆霁清脱掉了沉重的外衣,搭在屏风上,一边解腰带一边道:“我去见了林燮,互市的事情四哥虽然同意了,但是其他家或许会在其中捣鬼,有林家出面调和,互市也能更顺利一些。” 姜永宁脸色和缓了许多,主动上前握住了陆霁清的手,“林燮就没有说别的,比如要你回到大梁的话?” 姜永宁一眨不眨的盯着陆霁清,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陆霁清薄唇浅扬,他很满意永宁在乎他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永宁的心里一直都是在乎他的。 陆霁清当着姜永宁的面脱掉了里衣,露出了宽厚精装的胸膛。 姜永宁脸颊一红,急忙转过身去,可随即又懊恼了起来,他们很快就是夫妻了,而且他全身上下那么多地方,她哪一处没有看过,为什么要羞涩? 姜永宁抬起了下巴,绷着脸转身,却没有看到人。 反而是屏风后面,传来水流的声音。 姜永宁原地运了运气,到底没有好意思走进去。 一刻钟后,陆霁清走出来,姜永宁看到他,脸上的红晕在此涌了上来。 黑色的纨绔包裹着双腿,迈步间,错开的步子伶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腿有多长,多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脑后,殷红的茱萸点缀在白瓷般的胸膛,肩宽窄腰,线条完美。 美眸漆黑如深潭,高深莫测,落在姜永宁的眼里却是一片温柔,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抬起,肩峰渐渐突起,引得姜永宁内心惊叫连连。 姜永宁的呼吸加快了几分,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她忘在脑后,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扑倒他。 陆霁清勾起了唇,“臣的身子,公主可还满意?” 姜永宁狠狠的点头,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陆霁清步步靠近,姜永宁完全沉沦其中。 这时,陆霁清却捧起了姜永宁红红的脸,“永宁,你相信我吗?”温柔的话,沙哑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希冀。 第242章 真的走了 陆霁清凝望着姜永宁,眼底带着许多的欲言又止。 姜永宁脸上的红晕褪下了几分,总觉得今夜的陆霁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姜永宁心虚的关心,“你怎么了?” 陆霁清对上她的视线,美眸里面闪动着璀璨的星光,温吞的开口,“没什么。” 姜永宁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的色彩,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陆霁清,“莫非是因为梅妃娘娘的事?” 陆霁清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母妃的事情,一时间愣住了。 姜永宁心中更加坚信他是在为梅妃的事情烦恼,“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她不会傻到将兵马给陆霁清,但是梅妃的事情她愿意帮忙。 陆霁清脸部的线条阴暗了几分。 姜永宁能够感受到陆霁清的心里沉甸甸的,她想到前世这个时候梅妃似乎早就…… “你母妃的病可好些了?” 陆霁清半垂着眼帘,“花家治好了母妃的病,但她的身体因为常年殚精竭虑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并没有解释花家的事,姜永宁也能够猜得到,定然是和花媚的事情有关。 难道在南阳郡活着更早的时候陆霁清就在筹划着要救梅妃的事情。 除了梅妃的事情,他还在筹划什么呢? 姜永宁想到了一种可能,星眸有一瞬间的黯淡,坚毅中透着淡淡的伤痕,她抱住了陆霁清的腰肢,用尽了力气道:“年底我们就要成亲了,如果你想去救你的母妃的话,就要早些去,早些回来。” 陆霁清欣喜若狂,他按住了姜永宁的肩膀,“永宁,你愿意让我回去了?” 姜永宁心里酸酸的,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脸上的笑容也落下了几分。 陆霁清自然也想到了那件事,“还是算了。” 姜永宁见他如此心里反而豁达了起来,“你去吧,接到梅妃后尽快回来。” 陆霁清依旧摇头。 姜永宁却执拗的捧起了陆霁清的脸,“陆霁清,本宫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但是本宫也不是什么阴险小人,你担心生母乃事人之常情,我也不想你留下什么遗憾。” 陆霁清蹙眉,眉心似乎又解不开的结。 姜永宁陡然间推开了陆霁清,星眸中凶光闪闪,快速的划过一道暴虐之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不能在婚期之前回来,婚礼回继续进行,驸马会换人。” 陆霁清心跳剧烈了跳动了起来,满脸急切的拉住了姜永宁的手,生怕她下一秒会消失,“我一定会在婚礼之前回来。” 姜永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了几分愉悦的笑容,却又有些担心,有些忐忑,正当她犹豫着再做点什么的时候。 陆霁清开口道:“我知道大梁皇室有一种药,许多定期服用解药,一旦超过一个月不服用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宫里的确有这种药。” 为了让姜永宁放心,陆霁清主动提起药服用这种药。 姜永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可紧接着又纠结了起来,半晌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这种药虽然有解药,但是对身子亏损极大,本宫还没有用够你的身体,这药不服用也罢。” 现在的姜永宁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姜永宁了,如今的大乾也不是前世的大乾。 大乾如今兵强马壮,即便陆霁清有翻天覆地之能,想要如同前世那边攻打大乾也绝非易事,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点。 陆霁清也不是很想服用这种毒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但是他看得出来永宁并没有真正的放心。 为了能够让永宁安心,陆霁清给了她一份火炮的配方。 “这?”姜永宁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陆霁清气定神闲的淡淡一笑,握住姜永宁的腰肢往他身边送,呆楞的姜永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在床上了。 陆霁清挥手熄灭了殿内的烛火,床帏缓缓落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翌日一早,姜永宁醒来后倒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每一块地方都好像是被人给打了,尤其是腰间,似乎是身体东西压着。 她忍着不适扭头看去,却在枕头上看到了一封信。 姜永宁想到了什么,连忙叫来了雁回,“陆霁清人呢?” “驸马不在房中吗?” 姜永宁心里一沉,想到了昨天夜里陆霁清说的话,烦躁的摆了摆手。 雁回不放心的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陆霁清的身影,她从昨夜到没了一直都守在门外,倘若陆霁清离开没道理她发现不了。 可人的确没了。 雁回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陆霁清的武功很可能比她想象的要高很多,甚至比陆九都要高。 如此说来他已经跑了? 姜永宁已经拆开了信,信是陆霁清留下的,他解释了自己的不告而别,他要回大梁不光是为了梅妃的事情,也是为了找出幕后的黑手。 这件事牵扯到了大梁国内的事,只有他回去才有可能调查出来。 陆霁清除了交代了大梁的事情,还提醒了姜永宁许多事情,互市的事情大乾占尽了便宜,此举一定回引来大梁和大辽的不满,尤其是大辽新帝,一心想要树立威信,他很有可能会破坏互市的合作。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解,大辽朝内的势力错综复杂,老皇帝遗留下来的部分人里面有一部分支持新帝,有一部分则支持林北辞,还有其他皇族的人参与其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新帝想要破坏互市,大辽其他势力也未必会答应,只要姜永宁能够把握好分寸,笼络住这些人就可以和新帝分庭抗礼。 除了互市,陆霁清提出了扩建驿站的主意。 姜永宁眼眶发酸,一页一页的看完,每一个字都在为她考虑。 这个陆霁清走就走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多,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毫无保留的原谅他吗? 做梦! 雁回以及后进来的雁声面面相觑,不明白公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哭又笑的? “公主,出什么事了?”雁回问道。 第243章 即将考试 姜永宁转过身擦掉了眼泪,缓了缓才转身,“陆霁清回大梁了。” 二人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就被姜永宁给打断了。 “他是为了救梅妃。” 二人救闭上了嘴,梅妃身陷囹圄,身为儿子担忧也正常。 “可是公主,您真的不担心他一去不复返吗?” 姜永宁拿着信的手猛然攥紧了,“本宫相信他,大梁对他来说同样是虎狼窝,在大乾起码他能够活着,在大梁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这倒是,远的不提,陆南萧就想杀了他。 姜永宁又道:“即日起封了景阳宫,对外就说驸马要学习宫里的规矩,在婚期之前不许任何人和他见面。” “是。” 皇宫里面没有什么秘密,昨夜姜永宁睡在了景阳宫,今日一早就让人封了景阳宫,有心人便猜测可能是陆霁清做了什么惹的公主不高兴了,所以才会如此。 旁人知道了就当作不知道,反正陆霁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是长公主。 姜洺钰却不行,“阿姐你和陆霁清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不要朕替你撑腰?” 姜永宁脸颊一红,不自在的拢了拢衣服。 姜洺钰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阿姐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受委屈的。 “阿姐,你和他?”姜洺钰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 姜永宁脸色一沉,修长的手指点在姜洺钰的眉心,“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和他的事情你也不用管。” 姜洺钰揉了揉眉心,不甘心的道:“阿姐,你这话说的不对,你是朕的阿姐,是朕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若是过的不开心了,朕当然也不开心了,你若是被欺负了,朕怎么能坐视不管。” 姜洺钰一脸正气的说道,眼神却偷偷的观察姜永宁。 姜永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倘若我真的被欺负了,你能怎么办,陆霁清可是有功夫在身,你打得过他吗?” 姜洺钰噎了一下,“朕是皇帝,朕可以让别人动手。” 姜永宁切了一声,“本宫也可以让别人动手。” 姜洺钰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歪着头看姜永宁,发现她神态自若,不像受伤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陆霁清功夫不弱,阿姐的功夫同样不弱,再说还有雁回雁声呢,阿姐怎么也不会是被欺负的人就是了。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要说我的事,说说你的事,本宫昨日才知你答应了让万天姿入了女学?” 姜洺钰暗叫不好,嘿嘿一笑,一脸委屈的道:“朕本来也不想的,阿姐不在,太皇太后又活蹦乱跳了,她召集了许多的命妇在宫里,让她们在太阳底下候着,朝中有许多臣子不满,将这件事告到了朕的面前来,朕总不能不管。” 万天姿在女学的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连第一轮考试都没有通过,若不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姜永宁是不会让她参加殿试的。 本来想着,倘若万天姿殿试成绩好一些,她可以破格让她进入女学,可万天姿在殿试上可谓出尽了洋相,甚至还晕倒了。 这让姜永宁想给她走后门都找不到机会。 姜永宁问起了被太皇太后叫进宫的几位夫人。 姜洺钰哪里记得住,王公公到是记得清楚。 姜永宁眉梢挑了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皇太后找的夫人,女儿或者侄女,都进入了女学,且这几个人的孩子在殿试上成绩都很好。 姜永宁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姜洺钰,“太皇太后这样做,你完全可以和她理论,怎么能够随了她的意。” 姜洺钰一屁股坐在姜永宁旁边,“阿姐,我实在不愿意听她絮叨,每次朕过去她总要说上半天的话,倘若只是絮叨朕也就忍了,偏偏她还装病,她病了朕若是不侍疾外人岂不是要说朕不孝。” 说白了,太皇太后就是看准了姜洺钰来不下脸来才敢这么做的。 倘若姜永宁在宫里,她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太皇太后现在身体如何了?” “朕看着倒是不错。”姜洺钰主动承认错误,“阿姐,让万天姿入女学的确是朕的错,你若是不喜欢她,可以找机会开除她。” 姜永宁点了点头,女学是她一手策划的,她不想让人进,即便是硬塞进去她也有办法把人撵出去。 但是,做主的人是姜洺钰,她总要顾忌一下他的脸面。 “这次就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姜洺钰连连点头,一次就够了,女学的事情他再也不参与了。 午后,姜永宁让人在女学外面张贴了告示,女学一个月后会进行月考,每个学期有两次月考,每两个月一次,学期末会有一次大考,若是有人连续拿了三次丙,立刻开除,永不录用。 消息传到了各个府邸,原本心中不快的贵女们心里畅快极了。 “韶华姐姐你听说入学考试的事情了吗,听说是长公主亲自定下来的。” 方韶华打了一个哈欠,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同窗,不解地道:“女学和国子学的考试差不多,月考的时间虽然没有公布,但是想来和国子学的考试时间差不多,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考试的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则告示是长公主亲自下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那些靠着走后门进入女学的人要被赶走了。” 方韶华总算是提起了一点兴趣,“她被赶走了你们有什么高兴的,回头太皇太后故技重施,倒霉的还不是上一辈的人?” “不可能,有长公主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就是就是,长公主才不怕太皇太后呢!” “也就是陛下耳根软,倘若陛下能够再坚持一阵子,说不定万天姿就不会入学了。” 女学里面对万天姿不满的大有人在,不管是出身高的或者出身低的,起码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进女学的,可她却是唯一一个被塞进来的,而且是笔试没有通过被塞进来的。 第244章 后天努力 世家贵子皆骄傲,同样的世家贵女也有自己的傲气,甚至在某些方面要超过男人。 考试的公布,女学的学生都认为是长公主对万天姿的入学不满,就连万天姿自己都是如此想的。 万天姿入学后一直饱受排挤,不管她如何的努力,依旧融入不进去贵女们的圈子里面。 这让她身心俱疲。 长公主的考试更让她如遭雷击,忍不住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见她这幅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哭什么,考试不是还没有开始吗?” 太皇太后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开始好好学,考个好成绩不就是了。” 万天姿支支吾吾半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太皇太后想到她的成绩,对她也没有什么信心,这也怪万家自小不怎么重视女子的培养。 万氏想起自己年幼之时,读书上比起男子相差了很多,以至于入宫后因为不懂许多事没少被人嘲笑。 也就是她运气好坐上了今天的位置,否则…… 太皇太后打了一个激灵,望着万天姿心中暗下决心,决不能让她离开女学,必须留在女学。 太皇太后拉着万天姿好一阵子安抚,万天姿总算是不哭了,却对考试深深恐惧。 上一次考试,她的成绩连一百名都没有进,殿试上更是错漏百出,女学考试说不定比笔试还要严格,万一真的拿了丙,那她一定会被赶出来的。 如果真的被赶出,倒不如当初就不进去了。 “你放心,永宁说了要拿三个丙才会开除的,你好好学习总能够考好的,实在不济也有别的办法。”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万天姿吓了一跳,悬着的心竟然慢慢的放下了。 孔雪薇得知考试的事情后,拿着两篇不懂的文章找到了孔大家,正巧孔大家和谭司业在下棋。 孔大家顺势让谭司业指导孔雪薇的功课。 谭司业也好奇女学的第一成绩能有多好,等她看完孔雪薇的功课,再看一旁胸有成竹的孔大家的时候,心下了然。 孔雪薇拿来的两篇文章比较刁钻,一般只有国子学高年级才会出,谭司业思考了一会,引导着孔雪薇找到了解题的思路。 孔雪薇一点就通,顺势问了好几个类似的问题。 谭司业眼睛大亮,看着孔雪薇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惜不是自己的孩子。 孔雪薇走后,谭司业走到了老友面前,见他嘴角上扬就知道他心情很好,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了。 “你这孙女不是一般的厉害,以她现在的成绩,怕是考国子学都没有问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出来的?” 孔大家毫不吝啬对孙女的夸赞,绝口不提自己的功劳。 谭司业羡慕极了,就差嫉妒了。 “难怪长公主和陛下都喜欢她,我看了也喜欢。” 这样聪慧的女子谁看了不喜欢,想想自家的几个孙女,每日只知道争抢食物衣服,和孔雪薇一比真是差太远了。 提到陛下,孔大家脸上的笑容落下了几分,自顾自的下棋。 谭司业知道之前考试有考生要算计孔雪薇的事情,也猜到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孙女。 “再有五年陛下就能亲政了,陛下亲政后定然会迎娶皇后,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打算?” “下棋,下棋。”孔大家明显不想提。 谭司业急了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孔大家被他说的烦了,饮了一口茶后才道:“着急什么,你也说了陛下要几年之后才亲政,纵观如今的朝堂新人换旧人,一年一个样,谁知道几年之后是什么样子,与其想那么长远的事不如关注眼前。” 谭司业还想说,孔大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孙女的事情不牢你费心,你还是想一想怎么管理好国子学吧。” 谭司业的心思一下被转移了不少,他盯着棋盘犹豫着下了一子。 孔大家嘴角勾了勾,紧跟着落下一子。 谭司业见状干脆直接认输了。 孔大家虽然赢了但是也没有多么的高兴,二人移步到了庭院中。 孔家的宅院是姜永宁赏赐的,原本住着的是侯爵,后来侯爵犯了事流放了宅子也被内务府收回了。 孔大家来京城的时候,姜永宁直接给他挑选了一处最好的,不但景色优美,院子里还有不少的奇花异草。 谭司业突然愣住了,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孔大家笑意盈盈。 “这是墨菊?” 在一众黄色,白色,粉色交错的菊花中,一株墨绿色的菊花遗世独立,花瓣层次丰富,盛开的菊花花型饱满,色彩明亮。 绿色的花瓣宛如翡翠,显得格外娇嫩。 谭司业一见就喜欢上了,他转头抱住了孔大家的手,“孔兄,你觉不觉得这一株墨菊在你这里格格不入?” 孔大家费力的抽回手,“不觉得。” 说着,二人来到了凉亭,下人早就准备好了各色的糕点,香气扑鼻,可与墨菊相比却显得俗气了不少。 谭司业不死心,“这墨菊是从哪里来的?” 孔大家悠然的喝了一口凉茶,胸腔一下凉快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陛下送的。” 谭司业这下嫉妒了,“我也给陛下教过课,陛下怎么不想着我?” 孔大家瞥了他一眼,还能是为什么? 孔大家不仅是姜洺钰磕头敬茶的师傅,还是有名的大儒,也是孔雪薇的阿爷,冲着这些关系,陛下当然对孔大家多加关照了。 谭司业灌了两口凉茶,余光看到孔大家鬓边花白的头发,心里的怨气渐渐地消散了。 “你刚才说国子学,国子学又怎么了,最近没有出什么事啊!” 孔大家正色起来,“前段时间有使臣在京,许多事情都被压下来了,其中有两桩案子和国子学的弟子有关。” 孔大家吩咐随从去书房取回了两份折子。 谭司业看到是御史台的折子顿时心惊肉跳起来,等他看完折子上的内容,整个人都气坏了。 在凉亭里走了好几圈,“太过分了,这两人怎么能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第245章 涉及到案子 姜永宁回都城后,朝堂上的关注点都在使团和秋收上,一些小事也被压下了。 其中,有一桩案子牵扯到了国子学的两名学生,他们的父亲都在朝为官,平日里也算是好学上进之辈。 可是近段时间竟然开始频繁的参加赌马斗鸡,甚至还喜欢上了去青楼。 半个月之前,两人和外地客商争抢花魁,一不小心将客商打死了,为了不让人发现竟然派人将客商一家都给杀了,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使团在都城的时候,所有外地客商的名单都有记录,为了怕生事,安玉绳还会让衙役定期去查看,结果一下就查到了问题。 安玉绳顺藤摸瓜,当天就在乱葬岗找到了客商一家的尸体,包括客商在内一共有六具尸体,其中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经过仵作验尸是被人先#后杀。 一下子死了六个人,可不是小事。 安玉绳当然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大理寺,大理寺差了半天,查到了国子学的头上,直接将案子送到了刑部。 宋尚书当天就进宫了,出宫后以使臣在京期间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为由,将两名学生关押了起来,案子也搁置了。 使团陆续离开后,御史中有人发现了这个案子,以为刑部的人不作为,偏袒国子学的学生,一怒之下将这件事捅了出去。 这名御史出身寒微,平日里最看不惯有好出身却不好好珍惜的人,写的折子精辟犀利。 姜洺钰看过后也觉得气愤不已,不过在冷静思考后还是将折子送到了孔大家这里。 一份是安玉绳写的,一份是御史写的。 两份折子内容相差无几,一个陈述一个犀利。 姜洺钰的意思不想包庇两名学子,但是不能影响了国子学的名声,三日后,他会在朝堂上正式提起这件事,国子学要在这两日准备好辩折。 姜洺钰这么做不但是因为国子学,也是在乎孔大家。 “这两个混账东西,简直丢尽了国子学的脸,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外人不知道如何说国子学,国子学是大乾的最高学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有损国体啊!” 相比之下孔大家要淡定许多,“陛下是给国子学面子,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我等却不能让陛下为难。” 谭司业一愣,不安的道:“您的意思是?” “抛开国子学的身份不提,这两人是大乾的子民,就要遵守大乾的法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子学的学生也应该遵守律法。” 谭司业点头,是这样的道理。 虽然律法中没有明确的规定,国子学的学生有特权,但是因为里面大部分都是高官或者成绩优异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总是要超过众人的。 这也是国子学学生优越感的来源。 谭司业滋滋道:“好在他们的父亲在朝中的官职并没有特别的高。” 孔大家瞥了他一眼,“一州刺史,长史,官职也不算是低了,他们尚且如此,国子学其他学子说不定……” 谭司业吓得站了起来,“孔兄过于危言耸听了吧,这两人是例外,国子学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好的。” 谭司业觉得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孔大家何尝不这么想,但是外人会相信吗? 其实在孔大家没有来国子学之前,国子学的风气比现在要差的多,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好了。 起码大部分的学生都知道学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玩物丧志了。 谭司业原本以为再过几年,国子学的风气就能彻底纠正过来了,可现在才发现任重道远。 孔大家负手而立,面上显露出了几分坚毅,“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必须要完善的律法,同样的想要治理好学校也要有完善的制度,三日后我会上一道折子,重新修订国子学的制度。” 这是要大改啊! 谭司业眨了眨眼睛低头喝茶。 孔大家瞥了他一眼,讽刺道:“刚才不是还挺着急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谭司业干笑一声,“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跟礼部打一声招呼吧,要不你先跟赖尚书商量商量?” 孔大家对赖尚书的意见很大,“没什么好商量的,我意已决,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谭司业苦着脸,面对孔大家的咄咄逼人,他突然后悔来下棋了,早知道他应该去泛舟游湖也不来他家。 等等…… “你约我来下棋,莫非是早就想好了要算计我?” 孔大家顿了一下,绝不承认此事,“不过是凑巧了罢了。” 谭司业才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仔细思量后,觉得孔大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一想到赖尚书,他又有点犹豫。 “你是国子学祭酒,这件事你自己一个人做就行了,何必拉上我?” 孔大家见他推推搡搡不肯答应,直接放出了大招,“我虽然是国子学祭酒,可你也是国子学司业,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的博士学官夫子。” “你打算联名上书?”谭司业惊讶不已,仔细一想,这的确是孔大家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 倘若是联名上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陛下的态度。 谭司业看了好几眼挺拔的墨菊,终于下定了决心,答应联名上书。 不但如此,他还主动帮孔大家联系了几位平日关系不好的同僚。 同僚们:“……” 三日后,朝堂上御史台率先发难刑部。 两日的时间,刑部已经将案子审理完了,将结案陈词展示给众人看。 蔡槐亲自审理,人证物证俱全,两人也已经认罪,只是最终的量刑上却产生了分歧。 毕竟两人出身国子学,按理说是应该告知国子学的。 御史参奏的正是这一点,“陛下,案子是京兆府发现的,大理寺调查,刑部复查,按理来说早就应该结案了,却因为两人出身国子学耽误了这么久,实在是荒谬。” “难道说国子学的学生就高人一等?” 案子之所以没有完结,是因为有使团在京,姜洺钰不想把脸丢到其他国去,特意让延后了,可现在却成了国子学的错。 第246章 大改革 偏偏这里面的确有国子学的错。 一时间,礼部国子学被喷惨了。 孔大家脾气很好,从头至尾没有回过嘴,赖尚书和礼部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礼部的官员道:“陛下,国子学乃是圣祖爷所创,多年来朝中几乎有一半的官员都出自国子学,因此有些特权也是情理之中。” 御史台官员立刻出列道:“我朝律法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国子学的学生有特权,臣不知道礼部官员所说的国子学的特权出自哪里?” 礼部官员运了运气,脸憋得通红,他想说这不是约定俗成的吗? 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御史却好像和他大脑连接了一般,“你不会是想说约定俗成吧!” 礼部官员梗着脖子没有回答。 姜洺钰见他们吵起来了,吵得越来越凶,甚至还翻出了刑部陈年案子,其中有不少牵扯到了国子学的学生,有些涉案的学生已经外出做官许久了。 瞧见情况不妙,姜洺钰忙让人去找姜永宁。 陆霁清走后,姜永宁好像缺了点什么,许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今日天热,姜永宁懒得去上朝,索性留在了梧桐宫批阅折子。 正当她放下最后一份折子的时候,王公公身边的小太监焦急的走了进来。 “长公主,朝堂上出事了,陛下请您赶快过去。” 姜永宁慢悠悠的道:“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就站在王公公身后,将朝堂上的看在眼里,大部分的话都记住了,他当着长公主的面学了一遍。 随着一声长公主驾到,刚才还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姜永宁和姜洺钰互相见礼后,其他大臣也纷纷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本宫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们这是闹什么?” “回长公主殿下,这件事……” 姜永宁打断了他的话,“开始的一部分本宫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无非就是因为国子学学生特殊对待的事情,大热天的没必要吵来吵去的,来人给几位大人上茶。” 宫人们陆续上茶,一肚子火气的官员自从长公主来了也都消停了。 一杯凉茶下肚,也冷静下来了。 姜洺钰看着下面臣子的反应,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有些生气。 阿姐来了,他们一个个就跟着鹌鹑似的,明明刚在当着自己的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推推搡搡。 比起阿姐,他这个皇帝当真没有一点震慑力。 姜永宁并没有注意到姜洺钰的情绪,她看了几人上的折子,将国子学联名上奏的折子丢给了王公公。 “这份是国子学的官员联名上奏关于国子学有关改革的提议,王公公你给他们念念。” 王公公躬身接过,打开折子后抬头看向了底下的官员。 “此乃,国子学孔祭酒,谭司业,张主簿,胡学官……联名上奏。” 然后他就开始念了起来,孔大家亲自书写,写的内容简洁老成,三言两句说明了国子学子弟优越于其他人的原因。 不少大臣听了纷纷点头,不愧是孔大家说的一针见血。 首先是国子学的制度不完善,其次是朝廷对读书人过于优待,使得读书人过于狂妄自大,不讲律法放在眼里。 孔大家认为读书人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因为读过几本书就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 孔大家素来谨慎,光是原因就写了七条,等他分析完了原因,又提出了改革政策。 律法中的确有对读书人的特殊照顾,比如可以免除徭役,可以免去赋税,见官不用下跪,还可以蓄养奴婢。 关于读书人犯法一事,其实律法虽然没有明说,却有说明读书人犯罪要比普通人多一些程序,即使犯罪,也不会立即受到惩罚。 孔大家觉得朝廷给读书人特权对读书人的照顾,但是这不能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理据,应当废除最后一项,同时读书人享受国家特权的时候,也应该为朝廷出力。 具体的细则有五十多条,王公公读完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不少人听着晕乎乎的,差一点睡着。 也有些眼睛越来越明亮。 孔大家提出的改革,可不只是牵涉到了国子学,礼部,刑部,六部之中都有涉及,可谓是大改。 姜洺钰下意识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微微一笑,对孔大家的付出表示了赞赏,又对御史的直言不讳表示了嘉奖。 就在众人以为姜永宁会将这件事定下来的时候,姜永宁却道:“有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的重要性,不能打压读书人,但是也不能娇惯了读书人。” “关于改革的事情,本宫打算从各部抽调人手,专门负责此事,至于这个案子,重处,二人斩立决,其父贬官。” 姜永宁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不少人的心中,原本反对改革的人听到重处两个字也不动了。 姜洺钰等着下面的人站出来反对,可等了半天一个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姜洺钰既欣慰又心塞,欣慰阿姐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够震慑住百官,心塞的是他的臣子貌似有点欺软怕硬。 散朝后,姜永宁留下了张阁老方阁老五部尚书,唯独排除了礼部。 长公主偏向于改革,自然对一味袒护读书人的礼部不满,况且,御史台列举的礼部袒护学子的事不是没有根据。 姜永宁没提不代表她会放过。 赖尚书冷汗直流,在礼部战战兢兢了等了许久,听说长公主和陛下和几位大人说了许久的话,中午还留他们吃了一顿饭,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赖尚书越想越不安,忙朝着内阁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张阁老和方阁老回来了,看二人的脸色不像是太好的样子。 “两位阁老。” 张阁老二话没说,直接将方阁老扯到了身前来,径直走向了办公房。 方阁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张阁老没有看到。 方阁老在宫里待了几个时辰,精神一直紧绷着,早就累的不行,“你是为了国子学的事情来的?” 第247章 赖尚书的下场 赖尚书点头,迫不及待的问道“阁老,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内侍端上来两杯茶,放在二人中间的桌子上。 方阁老习惯性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主要是在宫里喝了太多的茶了,这会有些喝不下了。 “阁老?”赖尚书焦急的看向方阁老。 方阁老张了张嘴,想起了什么事情,起身叫来了吏员,侧身交代了几句。 刚要做下,户部侍郎来了,交给了方阁老一份公文,方阁老看过后当即和他讨论了起来。 户部侍郎走后,工部曹尚书也来了。 赖尚书几次开口都没有找到机会,索性也不开口了,坐在角落里等了起来。 方阁老忙起来停不下来,等他想起赖尚书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方阁老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想到刚才自己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瞬间不平衡了,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 赖尚书差一点摔倒,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瞬间回过神来,“下官该死。” 方阁老运了运气,声音低沉,“国子学的事情你们礼部不用管了。” 赖尚书心里一沉,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他想知道的不止如此。 “那之前的案子?”赖尚书欲言又止,不安的搓了搓手。 方阁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之前什么案子?” 赖尚书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就是,就是之前的案子。” 赖尚书越是着急,方阁老心里就越是解气。 国子学的事情,一旦彻查到底的话,他也落不了好,方阁老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人当然是赖尚书了。 礼部归方阁老管着,二人的交情不错,方阁老一直以为赖尚书是一个稳重的人,直到他纵容自己的女婿将国子学弄得乌烟瘴气,他才看到了他鲜为人知的一面。 孔大家接管了国子学后,方阁老一直等着赖尚书给自己一个解释,却不想赖尚书好像是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变天了。 依旧像以前一样,若不是孔大家名气大,学识好,备受重用,国子学的问题怕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日子久了,国子学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方家也有不少的子弟在国子学读书,以前孩子什么样,孔大家到了后孩子什么样他可是看在眼里。 因此,他是站在孔大家这边的。 本来长公主早就表露出了态度,要撤掉赖尚书,他想着不是年中就是年底,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 说起来,也是他自作自受,撞到了枪口上,自作孽,不可活! 赖尚书被方阁老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颇为不自在,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身子朝着方阁老的方向倾斜。 “方阁老,莫非长公主要彻查到底?” 方阁老面上依旧漫不经心的,“公主倒是没说。” 赖尚书还来不及松了一口气。 方阁老又道:“不过在我们走之前,长公主似乎让人传召了乾天的人。” 赖尚书:“……” 赖尚书抖如筛糠。 按说两人的交情不浅,方阁老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可以想到自己要为他擦屁股心里就不平衡了,“长公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陛下有多么的重视国子学你也清楚,你怎么这么糊涂。” 赖尚书彻底慌了,乾天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凡事刑部和大理寺不适合调查的,都是乾天背地里调查。 就算是隐藏的再深,乾天也能够查得出来。 更不用说,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隐藏,稍微一查就能够查得出来。 赖尚书有病乱投医的看向方阁老,“阁老救命啊,我……我也不想的,你也知道在朝为官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下官也是……” 方阁老扯开了他的手,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看到才松了一口气,“在官场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且不说之前的事情,这次的两人你也参与了,你竟然还想给刑部施压,你不知道侦办这个案子的是蔡槐吗?” 赖尚书冷汗直流,解释道:“我当初并不知道是蔡槐调查,以前涉及到国子学的学生,刑部都会网开一面,我也没有想到这次会如此。” 往年都是如此,今年却变了。 赖尚书觉得自己倒霉,怀疑是孔大家针对自己。 方阁老闻言稍稍退后了两步,和赖尚书拉开了距离,声音也疏离了几分,“看在你我同朝为官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现在去找长公主说明一切,说不定会和之前的戴尚书一样告老还乡,否则一旦让乾天查出来,你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方阁老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他看了眼时辰,出宫的时辰要到了。 他看了眼张阁老办公房虚掩的缝隙,轻咳一声,“话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赖尚书自知方阁老不会帮自己,垂头丧气的走了。 等他一走,张阁老立刻从办公房里面走了出来,“都说清楚了?” 方阁老点头道:“说清楚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去找长公主承认罪行了。” 其实姜永宁并没有让乾天去调查这个案子,光是刑部的案卷就足够定罪了。 方阁老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姜永宁的交代。 互市的发展需要人,而她之前给朝臣留下的印象不太好,她需要扭转他们的想法。 礼部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让夏尚书准备几个人选吧,赖尚书走了,礼部总要有人撑得起来。” 方阁老道:“哪里用得着吏部准备,孔大家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张阁老摇头,“孔大家年纪大了,陛下和长公主不愿意让他太过于劳累,况且他也未必愿意离开国子学。” 关于国子学改革的折子,一看就不是一日的时间准备出来的,定然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钻研了解,才能够写得出来。 足以看得出来孔大家对国子学的在乎。 第248章 赖尚书走了 几日后,赖尚书递交了辞呈,再三哭诉自己年事已高,希望陛下能够准许告老还乡。 姜洺钰看过刑部的记录,此时看着赖尚书的老脸分外厌恶,很想压下他的辞官折子,让刑部彻查到底。 可之前阿姐留下了话,如果赖尚书要走,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因为国子学的事情不只是礼部的失职,还牵扯到了朝中不少的大臣,牵一发动全身。 现在是发现互市的最佳阶段,不能为了这点事让天底下的读书人蒙羞,丢脸。 姜洺钰起先气不过,私底下招来了孔大家,张阁老和方阁老,甚至年事已高的廉阁老他也找了。 结果,四个人都说不是处罚赖尚书的时候,过往的案子也不适合现在挖出来。 姜洺钰是个能够听得进去劝说的人,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如此。 不过,姜洺钰心中有气,并没有听从方阁老的意见再三挽留赖尚书,询问了赖尚书几次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同意他辞官的事情了。 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赖尚书愣在当场,他的脸色变了变,朝臣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张阁老微微摇头,方阁老用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赖尚书原本还想赖着说几句忠心的话,姜洺钰却让人宣布了退朝。 赖尚书:“……” 所有人都站出来跪送姜洺钰。 官职低的官员远远的看了一眼赖尚书,三三两两的走了,也有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可看到张阁老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也只好走了。 张阁老想了想上前搀扶起了赖尚书,扶起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心中微叹。 赖尚书抬头看向了张阁老,苦笑一声,笑容比苦瓜还要苦。 他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对他厌恶如此,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发过脾气后,应该不会对赖家出手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赖尚书对着几位同僚深深的行了一礼。 众人心酸,虽说他多少有点罪有应得的意思,但是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除了这件事,其他方面赖尚书做的还是不错的。 工部曹尚书是个厚道人,问道:“不知赖尚书以后有什么打算?” 赖尚书今年六十有三了,但是身子骨很硬朗,若真的回家种田,未免太可惜了。 赖尚书留恋的看了眼大殿,目光略有不舍,“许久没有回家祭祖了,日后怕是不会再来京城了,几位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到舍下小住,我亲自下厨。” “别的不提,你做的鱼倒是鲜美。”卫尚书笑道。 众人一笑。 赖尚书和几位同僚话别,轮到孔大家了,他面上落下了几分,他能够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可当他看到孔大家清澈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不气了,甚至有点心虚。 赖尚书对着孔大家行了一礼后,越过他走出了大殿。 纪尚书捏了捏胡子,好奇的问道:“赖尚书走了,谁来接替他的位置?” 说着,视线落在了孔大家的身上。 孔大家瞥了他一眼走了。 纪尚书不明所以,难道不是他吗? 夏尚书道:“长公主有意挑选一位宗室子弟担任礼部尚书的位置。” 大乾的宗室子弟不比前朝,前朝的宗室子弟年纪到了,基本会外放到地方,替皇帝监督镇守四方。 大乾的宗室子弟,如果没有旨意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恒王死了之后,宗室子弟就更加消停了。 纪尚书琢磨了一下,“不会是晋王吧!” 卫尚书直接反驳道:“不会是晋王。” 其他人也觉得不会是晋王,晋王打仗是厉害,但是他可是连诗词都说不上来几句的大老粗,怎么可能担任礼部尚书,做兵部尚书还差不多。 陛下和长公主选谁做礼部尚书也不会选择晋王,况且晋王也不算是宗室子弟。 方阁老突然开口道:“难不成是姜贡?” 张阁老闻言点了点头,“有可能。” 曹尚书眨了眨眼,“你们说的是礼郡王?” 方阁老点了点头。 礼郡王李贡是先帝的堂弟,自幼喜好读书写字,曾经凭一己之力考上了国子学一举成名。 后来更是冒名考上了进士,先帝大为赞赏,觉得他给姜家的儿郎做出了榜样,钦点他为那一届的榜眼,若不是为了避嫌,其实以他的成绩是可以做状元的。 姜贡在翰林院呆了两年,后来被先帝派遣到了地方,做过县令,长史,差一点担任一州刺史。 是唯一一个凭借着功名外放做官的宗室子弟。 先帝在世的时候,很喜欢他,小的时候姜永宁经常能够在宫里见到他的身影,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消失了。 姜永宁查过吏部的文档,上面记录着姜贡在回京述职的时候遇到了马匪,腿上挨了一刀,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残废。 先帝闻听此事痛心不已,本想给他找个清闲的位置,可姜贡却不愿意以残躯之身入朝为官。 沉寂了几年,去了京城里的一家书院做夫子,一直到现在。 “礼郡王考虑的如何了?”姜永宁温声问道。 姜贡按着发酸的腿,站了起来,“陛下,长公主,朝中有很多有才干的人,他们足以胜任礼部尚书的位置,臣不过伤残之躯恐难以服众。” “能不能服众要看你的本事,本宫不在乎伤残与否,蔡槐的半张脸都毁了,照样做刑部侍郎,将来还有可能做刑部尚书,皇叔又何必推辞,难不成堂叔是嫌弃累,不如在学院教书清闲?”姜永宁声音隐隐透着不悦。 “臣不敢。” 姜永宁给姜洺钰使了一个眼色。 姜洺钰心领神会,亲自扶起了姜贡,半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皇叔,礼部虽然是六部之中最清闲的部门,却也是最重要的部门,这么重要的地方,朕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 姜贡迟疑着点头,是应该找一个放心的人。 可为什么是他呢? “朕要选个宗室的人,皇叔也知道宗族里面其他人都是什么样子,除了皇叔实在没有人可以胜任。” 第249章 四色菊花 姜贡老脸有些发红,“宗族里还是又能干的人的。” 就是不多。 姜洺钰眼泪汪汪的道:“朕初登基,难以服众,皇叔是姜氏的子弟,难道就忍心朕被人左右,被人欺负吗?” 姜洺钰脸颊过于稚嫩,再加上是真的委屈,看的姜贡心中发酸。 他虽然整日待在书院,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知道陛下的处境,虽然有长公主撑腰,可依旧难以服众。 姜贡心念一动,可一想到自己的腿,又摇了摇头,“陛下有长公主庇护,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阿姐毕竟是女孩子,将来总要嫁人的。” 这倒也是。 姜贡犹豫起来,他其实真的不想做礼部尚书,一方面是因为他闲散惯了,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再有就是他的腿了。 可面对要哭出来的姜洺钰,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姜贡被姐弟二人轮流劝说,稀里糊涂的答应了,“那,好吧。” 姜永宁和姜洺钰相视一笑。 姜永宁知道姜贡的身体不好,特意让人准备了铁质的轮椅,“皇叔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调整。” 姜贡的腿自从多年前被砍了一刀之后一直隐隐作痛,这两年更是严重,走不了几步就疼痛难忍。 一直想要做一把合适的轮椅,但是一直没有做。 现在看到姜永宁为他准备的轮椅,姜贡一下就喜欢上了,心里的不安也减少了几分。 姜贡坐上去感受了一下,发现竟然格外的轻巧,更加喜欢了。 “皇叔今日就可以将轮椅带走,以后坐着上朝就行。” 姜贡摇了摇头,“不妥不妥。” 姜洺钰却道:“有什么不妥的,皇叔不用为了点莫须有的规矩,累坏了自己的身体,朕会心疼的。” 姜洺钰泪汪汪的看着姜贡,姜贡的心一下软了,眼眶发红,“多谢陛下体恤。” 为了让姜贡安心,也为了表示他的重要性,姜洺钰亲自将人推出了宫门口,若不是王公公拦着,姜洺钰很想一路将礼郡王送回家去。 话说,他已经许久没有出宫了。 姜永宁不但为姜贡准备了特质的轮椅,还为他准备了特质的马车,可以轻松的将人推上马车,也可以轻松的下车。 哪怕是姜贡的腿真的不能站起来了,也丝毫不影响他上朝。 姜贡坐在马车里,各种情绪在胸腔里面交汇着,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他的手抚摸着马车和轮椅,爱不释手。 翌日,姜贡出任礼部尚书的旨意就传到了吏部,夏尚书看到任命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模样。 姜洺钰本来还等着有朝臣反对这件事,他连反驳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奈何只有两位御史上了折子,其他人好像一点都不反对。 姜洺钰也没有心思反驳了,直接交给中书舍人处理了。 “你说他们怎么不反对啊,害的朕白准备了。” 王公公赔笑,左右看看,“陛下不用跟他们吵架还不好?” 好是好,可姜洺钰最近心里憋了一口气,很想发泄出来,发泄的最好办法就是吵架。 而且人越多越好。 姜洺钰知道短时间他是取代不了阿姐在朝臣心中的地位的,他也不想抢,不过每每看到朝臣一脸质疑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心里就烦躁。 很想让他们们臣服自己,既然能力不行,吵架或许可以。 朝廷里面最擅长吵架的就是纪尚书了,平日里纪尚书说话的就连阿姐也会听,纪尚书也是为数不多敢堵在阿姐的殿前骂她,阿姐还不敢还嘴的人。 他若是能有纪尚书一半的本事,朝臣们应该多少也能服气一点吧。 可惜,根本不给他机会。 王公公看出陛下心情不佳,小声的说道:“陛下,要不去御花园里面走走?” “没意思,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子。” “要不去放风筝?” 姜洺钰眼睛一亮,可想到了什么又趴下了,“算了,弄得一身汗黏黏的不舒服。” 王公公头疼了起来,他许久没有见到陛下如此的消沉了,自从孔姑娘入宫后,陛下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对了,孔姑娘。 “奴才听闻再过不久女学就要进行考试了,想来孔姑娘也在勤学苦读,陛下不能出宫看她,不如选个礼物送过去?” 姜洺钰身子一直,挠了挠头,“可送什么呢?” “而且,阿姐说了在朕成年之前不能跟她太亲近了,免得别人说闲话,也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王公公斟酌了一下,“陛下可以给孔大家送礼物,孔大家是陛下的师傅,徒弟给师傅送礼是应该的。” “对啊。” 姜洺钰高兴起来,想了半天不知道送什么好,干脆将宣政殿的宫女聚在一起,问她们都喜欢什么。 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回答了。 听到有好几个人回到喜欢花草,姜洺钰顿时有了主意。 深秋时节,宫里大部分的花都谢了,花房里最多的就是菊花,可是上次姜洺钰已经送了孔大家一盆菊花了,不想再送重复的。 可是选来选去,只有菊花开的最好。 正在这时,花房的工匠搬来了一盆四色的菊花,以白色为圆心,粉红,蓝色,绿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精致的绸缎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菊花更加明媚动人。 姜洺钰的眼睛一下不动了。 王公公也愣了一下,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颜色的菊花。 姜洺钰得知这是工匠今年新培育出来的,当即下旨让人将菊花送去孔家送给孔大家。 “万一孔大家不给阿薇怎么办?” 王公公咋舌,“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阿薇说了,孔大家平日里经常抢她的东西,上次朕送给她的砚台就被孔大家抢走了。” 王公公笑了笑,建议道:“要不送两盆过去?” 姜洺钰犹豫着点头,“好事成双,送两盆过去。” 孔大家收到四色菊花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一眼就喜欢上了。 得知是陛下赏赐,而且送了两盆,孔大家玩味的笑了笑,“送一盆去小姐的房间,让底下的人小心的照顾着。” 第250章 送礼物 “是。” 姜永宁得知四色菊花被弟弟送人后,无语了好一会儿。 “不是说有两盆吗,都送人了?” 赵嬷嬷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听王公公说,陛下原本是打算送一盆的,可陛下担心孔大家会抢,所以干脆送了两盆过去。” 姜永宁迟疑了片刻,被气笑了,“孔大家是爱花之人,送给他总好过浪费了,回头你去花房看看,选两盆上好的菊花给晋王府送去。” “是。” 晋王喜欢菊花,每年姜永宁都会送几盆过年,今年因为季阳平的死,姜永宁心中有愧,吩咐花房培育上好的菊花。 刚刚培育成功就被陛下给截胡了。 姜永宁觉得有必要跟姜洺钰说一声,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总要打一声招呼。 好在晋王喜欢菊花,缺不是很懂菊花。 赵嬷嬷选了许久,最后挑选了两盆墨菊。 花开得正艳,花瓣短而宽,形状圆润,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太阳,散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若是以往,晋王一定笑的比菊花还要好看,可眼下晋王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 谢恩后便让人将菊花收起来了。 赵嬷嬷心中哀叹了一声,关心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虽是关心却也是提醒。 晋王回过神来,拳头抵住了嘴,咳嗽了几声,“偶感风寒,这几日我就不进宫了,免得传染给公主和陛下,等我好些了,再进宫向长公主谢恩。” 赵嬷嬷微笑着点头,又看到府中有和尚僧侣,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府上可是在做法事?” 晋王又是一咳嗽,声音空洞了许多,“近几日本王一直梦到阳平,想着请大师来诵经超度超度,希望她能够早登极乐。” 晋王爱女之心人尽皆知,季阳平惨死不管因为什么做父亲的一定是最难过的。 请人超度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公主在季阳平死后也派人给佛寺添了香油为她祈福。 “这可真是巧了,公主和王爷想到了一起,前几日公主还让奴婢去了一趟大相国寺,添了一大笔香油钱给季姑娘祈福。” 晋王瞳孔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愧的表情。 “不知公主近几日可好,我听闻驸马似乎病了?” 赵嬷嬷道:“驸马的确是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 晋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起了陛下的情况,赵嬷嬷自然是满口称好。 赵嬷嬷在晋王府停留了一刻钟的时间,代替姜永宁给季阳平上了三炷香才离开。 路过走廊的时候,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赵嬷嬷慢走。” 赵嬷嬷诧异过后,行了一礼,“二少爷。” 季阳平死后,季言蹊被派遣守卫黄陵,本应该立刻前往,晋王却上书次子离家多年,想要他在家多待一月。 吏部官员斟酌之后答应了。 姜永宁处罚了季言蹊后,心里的气也散了不少,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月的时间跟晋王计较。 况且,季言蹊去驻守皇陵,日后父子见面的日子怕是就少了,晋王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季言蹊回京后一直呆在晋王府,鲜少外出。 今日却是例外,本想出门散心,却没有想到遇到了赵嬷嬷。 “你主子派你来的?”声音一听就是来找茬的。 赵嬷嬷微微凝眉,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子,“二少爷,长公主派奴婢来给晋王送花。” 季言蹊冷哼一声,负手而立,古铜色的脸庞伟岸又摄人。 可对于在宫里见过大风大梁的赵嬷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公主和陛下。 “时辰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了,二少爷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长公主和陛下?” 季言蹊回京后被兄长打了五十军棍,又被父亲罚跪祠堂,本来是有些恐惧和害怕的,可直到看到妹妹的尸体,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不甘。 “正好,我回来这么久还没有进宫请安,我随你一起进宫。” 赵嬷嬷本想拒绝,可是略一想便答应了。 等到晋王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到宫里了。 “父亲,二弟性子鲁莽,这次进宫怕是要找永宁的麻烦。” 晋王气的胸口起伏,“这个逆子,之前跟他讲了那么多的道理,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真是气死我了。” 晋王忽然想到了季阳平,更加难过了,整个人老了十岁。 季言瑾紧忙搀扶住了父亲,“父亲,您别担心,我这就进宫去。” “我跟你一起去。” “父亲还是留在府中,宫里的事情我来处理,等二弟回来,父亲还是让他今早去皇陵吧!” 晋王也是这么想的,小儿子和女子的性子都是这般的执拗,心里认准的事情是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一条道走到黑得主,让他留在家里也是祸害。 晋王颤抖着按住了季言瑾的肩膀,“瑾儿,你妹妹是这样,你二弟也是这样,你说是不是为父的错?” 季言瑾顿了一下,反握住了晋王的手,给予他支持,“父亲,您不要多想。” 晋王唉声叹气了起来。 季言瑾安抚好父亲,骑着快马赶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士兵压根没有阻拦,季言瑾不光是抚远大将军,同时也是禁卫军出身,姜永宁很早之前就给过他特权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季言瑾一路来到了梧桐宫,却被告知公主不在梧桐宫。 赵嬷嬷看他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为了季言蹊进宫的,好心提醒,“一个时辰之前二公子求见长公主,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季言瑾的心都提起来了,二弟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脾气上来谁也不放在眼里,在军中历练了这么久脾气依旧没有改过来。 “永宁可有被气着?” 赵嬷嬷迟疑了一下,回想刚才的场景,貌似长公主并没有被气到,倒是季言蹊被气的脸色都发白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季言瑾又问:“永宁可有事?” 赵嬷嬷道:“世子爷不用担心,长公主心胸宽广并无大碍,倒是二公子……” 第251章 找来了 季言瑾反应过来,永宁心胸宽广,但是二弟心胸狭隘,也就是说有事的人是二弟。 这么想着季言瑾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梧桐宫里面看了一眼,问道:“长公主和二弟现在在什么地方?” “长公主说想看看二公子在军中学了什么,两人去御苑比武了。” 季言瑾一听连忙赶往御苑。 这时,张阁老,方阁老,卫尚书走了过来。 赵嬷嬷见了忙上前,“几位大人可是来找公主的,不巧公主出去了。” 张阁老诧异,是长公主让他们来的,结果却不在,以前可没有过这样的事。 方阁老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季言瑾的方向,“抚远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慌张?” “季小将军刚才进宫来找长公主吵……谈心,二人一言不合吵了几句,长公主说要看看季小将军在军中学了什么,二人就去了御苑,抚远大将军听了之后就赶过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 季阳平死的悄无声息的,对外只说是暴毙而亡,可身为天子近臣的他们却略知一二。 季阳平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心要杀了长公主报仇,季小将军不但没有劝阻还提供了帮助,按理说要一并治罪。 若不是念在晋王战功赫赫,又有各国使臣在,就算是长公主愿意给季小将军机会,他们也不会答应。 卫尚书饶有兴致的道:“两位大人,反正公主也不在,不如我们去御苑看看?” “也好。” 先帝仁厚,宫中的御苑不但皇子公主可以来,朝臣闲暇了也可以来散心。 不过很少有人来就是了。 三人来到御苑的时候,正好看到季言瑾双手握拳紧张的看向不远处。 “咳咳……”卫尚书轻咳了一声。 季言瑾回过神来,“岳父大人,张阁老,方阁老。” 方阁老笑眯眯的瞥了一眼卫尚书,然后又盯着季言瑾看,“抚远大将军怎么在这,长公主呢?” 不用季言瑾提醒,几人已经发现了长公主。 同时也发现了季言蹊。 方阁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季小将军不是在军中历练了一年多吗,怎么这么……”菜啊! 瞧这架势被长公主打得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方阁老不认为长公主的本事能有多大,长公主是会骑马打猎,但是长公主没事要操心着朝政武艺上能够精进多少。 倒是季言蹊在军中历练,做到了千夫长的位置,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四人之中,只有卫尚书和季言瑾看出了些许的门道来,二人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吃惊。 季言蹊眼中闪过凶光,他的左臂被打残了,一只眼睛被打肿了,牙也被打掉了一颗,但是他的眼里依旧不服输。 他不信自己打不过一个每日只知道穿金戴银的小丫头片子。 季言蹊左腿用力蹬地,右腿借着力冲了出去,就如同一阵疾风,呼啸而过。 为姜永宁喝彩的雁声笑意消失,紧张的看向姜永宁。 姜永宁后退一步,将衣袍扔向身后,一眨不眨的盯着季言蹊。 只见季言蹊攥着右拳,对着姜永宁的脑袋奋力的砸了下去,他嘴角带着得逞的笑,他仿佛看到了姜永宁脑袋开花的样子,身体里涌出了近乎残忍的快意。 然而,预料中的画面病没有出现。 他的拳头砸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拦住了,姜永宁的手掌包住了他的拳头,看似不经意的一拧,咔嚓一声。 彻骨的痛席卷而来。 “啊……”同样的痛苦再次袭来,季言蹊惨叫出声。 姜永宁动作并没有停,一个飞踹将季言蹊踹飞了出去,季言蹊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不断的后退,到整个人倒回飞起,重重的的摔落在地上。 “噗!” 季言蹊突出了一大口鲜血,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姜永宁气沉丹田,收回了手。 围观的四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吐血倒地的季言蹊,又看着神态自若的长公主,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季言瑾反应过来,朝着季言蹊的方向跑了过去。 方阁老小声的对着张阁老道:“长公主一直这么厉害吗?” 张阁老摇头。 方阁老又看向了卫尚书,“你不是教过长公主拳脚功夫吗?” 卫尚书刚刚合上了下巴,脸上的表情迷茫又呆滞,“下官确实教过长公主拳脚,可是只有几招而已,长公主的功夫大部分都是宫中的侍卫教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长公主的真实水平。 方阁老感慨,“难怪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她这么厉害。” 他要是有这么厉害的拳脚功夫,跟人吵架的时候气势也足啊! 姜永宁喝了一口茶,看向地上依旧不服的季言蹊,“二表哥若是不服,我们可以继续再打。” 季言蹊重重的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听出了姜永宁话语中的瞧不起,哪怕是双手废了,胸口像是有一团烈火,双腿不听使唤,季言蹊依旧强撑着站了起来。 这时,季言瑾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求长公主饶了他,臣愿意代替二弟受罚。” 季言蹊满嘴都是血,根本不领情,“不用你假惺惺的求情,你为了讨好她不惜杀害了自己的亲妹妹,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在乎我这个弟弟,我死了正好随你的心愿了。” 季言瑾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祈求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防备的姿势放下。 季言蹊却嚷嚷起来,“再来,姜永宁有本事你就像杀了阳平一样杀了我,反正阳平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杀了我也不用害怕没办法和我爹交代。” “你闭嘴。”季言瑾厉声呵斥,快步过去一脚将摇摇欲坠的季言蹊踹到了,他强忍着心里的耐受,带着哭腔说道:“阳平会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因为她一意孤行,难道你也要和她一样吗?” 季言瑾深吸一口气,看着浑身是伤的弟弟,心里仿佛在滴血。 “你和阳平总觉得长公主对我们一家不好,可你扪心自问,她做的哪里不好。” 第252章 被揍 季言蹊的脸色一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竟然说上来,姜永宁就是不好,用得着说吗? 季言瑾颓废的闭上了眼睛,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明白,许多人都明白,为什么二弟和阳平就是不明白。 “二表哥,你觉得是我害死的阳平,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让她死?” 当然是因为阳平想让她死了。 季言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咬住了下唇。 姜永宁轻哼一声,“阳平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死,没有半点悔改之心,倘若换成了别人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就连晋王府上下也难免于难。” “可阳平到底是你表妹,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别忘记你能够坐稳今天的位置靠的是晋王府。” “季小将军慎言。”张阁老贸然开口,他先是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又对着季言蹊道:“季阳平三番五次的加害长公主,可有想过公主是她的表姐?” 季言蹊气势上一弱,辩解道:“可阳平只是个孩子。” 方阁老都笑了,“季阳平是个孩子,难道公主比她大很多吗?” 季言蹊身子一僵。 姜永宁只比季阳平大了几个月而已,算起来两人同岁。 “公主出身高贵,不跟她计较,她却仗着晋王府撑腰屡次犯上作乱,要我说这样的人凌迟都不为过。”方阁老不客气的说道。 季言蹊脸色更难看了。 张阁老一脸的失望,“你说长公主能有今日靠的是晋王府,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这些臣子都是吃干饭的吗,倘若长公主没有监国之能,光靠着晋王府能让所有臣子信服吗?” 卫尚书也道:“错就是错,说的再多也是错。” 季言瑾深深的叹息。 季言蹊眼泪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流满了脸颊。 方阁老道:“长公主,季言蹊以下犯上应该将他押送到刑部大牢。” 姜永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言蹊,终究没有硬下心肠,“你们出宫去吧,等伤好了就去皇陵吧。” 季言蹊没有说话,始终低着头。 季言瑾却连连感谢,脊背都压弯了。 姜永宁看着心疼,她虽然生气季言蹊不懂事,却也是真心的满意大表哥,“让陈太医走一趟,缺什么药材让人到宫里取。” “多谢长公主。” 季言瑾声音沙哑,背上了季言蹊,步伐沉重的走了。 卫尚书心疼女婿,“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孩子,怎么会这么不一样。” 这句话引起了张阁老和方阁老的共鸣,二人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做过几年都能够当曾祖父了,家中人口越来越多,性子也截然不同。 闹出了不少事情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正因为如此,张阁老和方阁老都没有揪着这件事。 “长公主,您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回梧桐宫的路上,卫尚书忍不住问道。 姜永宁一只手攥成了拳头,“说来也奇怪,本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力气变大了许多,就连身手也好似变得厉害了。” “怎么回突然变得厉害了,可是有什么契机?” 契机当然有了,重生之后,姜永宁一直都有在调理身体,有段时间她的饭量变大了,力气也跟着变大了。 太医说她的身体之前没有张开,现在张开了力气就大了,至于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太医也拿不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姜永宁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是吃的多一点而已。 “卫尚书若是不信,不如和公主练练?”方阁老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永宁看了过来,她倒是不介意,不过卫尚书年纪不小了,万一将人打坏了兵部可怎么办? “本宫今日累了,不打了。” 卫尚书面上不变,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和季言蹊一样被长公主一脚踢飞出去。 虽然卫尚书对自己有信心,可毕竟年纪大了,况且长公主是女子,即便是答应了面上也不光彩。 更何况还有可能打不赢。 晋王府内,当晋王看到一身是血的季言蹊被抬回来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醒过来后连忙跑向了季言蹊的房间。 陈太医正带着另外两名太医在为季言蹊正骨,季言蹊力气大,三个太医根本按不住他,于是只能找季言瑾借了几个力气大的侍卫。 侍卫负责按住季言蹊,陈太医则带着另外两名太医不断的摸骨,调整抻拉的方向。 “啊……” 季言蹊的惨叫声不断的穿出来。 赶来的晋王脚下一软,差一点摔倒。 “父亲……”季言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晋王,“父亲您怎么来了,太医说您要好好休息。” “老二怎么样,他怎么样?” 季言瑾扶着他坐在石凳上,安抚道:“父亲别担心,陈太医他们正在医治。” “到底怎么回事,是……长公主打得?” 季言瑾点了点头,对上父亲的目光又摇了摇头,“是长公主打得,不过不是侍卫动的手。” 季言瑾将季言蹊口出狂言反被姜永宁教训的事情说了出来。 晋王起先以为是小儿子在宫里面说错了话被打了板子,万万没有想到是竟然是永宁打得。 这么一想他更生气了,却不是冲着姜永宁,而是冲着季言蹊。 “他都多大的人了,跟他说了进了宫里要谨言慎行,他就是不听,在军中历练了那么久,不是号称一拳能够打死一头狼吗,怎么反被打的这么惨?” 晋王严重怀疑他在军中的功劳是不是都是假的,难道是军中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的儿子,故意放水吗? “啊……”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到最后已经破碎了。 晋王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可一想到是永宁打的,心疼也大打折扣,反而有点心虚,“永宁和老二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之前也打过架,这一次你二弟伤成这样,永宁怎么样?” 不会也流血了吧! 晋王心中一阵害怕。 “长公主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季言瑾表情变化了半天,“父亲,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第253章 进宫赔罪 “岳父大人当时也在场,他也看出来了,长公主的拳脚功夫远胜从前,力气也打了许多,如果我和她对拳,一定是我输。” 晋王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他知道长子一向不会说谎,可这怎么可能? 季言瑾知道父亲不信,其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他也不敢相信永宁的功夫竟然到了如此了得的地步。 “父亲请想想,以二弟的脾气,他和永宁交手怎么可能手下留情,结果却是他受了重伤。” 季言蹊的臭脾气和晋王年轻时候一样,动起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长公主或者是别人,只要是在气头上,他谁都不会让。 所以,他是在出全力的时候被姜永宁打成了重伤。 要知道季言蹊是禁军出身,他不是靠着父亲进去的,而是通过武考脱颖而出考进去的。 他能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当上了千夫长,他的武艺起码能够排得上大乾前二十。 可却被姜永宁打成了重伤。 永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晋王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季言瑾继续道:“这还是长公主手下留情的缘故,如果长公主真的下了杀心,二弟怕是已经死了。” 晋王迟疑了半晌,终于相信了,“这么说来,永宁之前一直在隐瞒自己的实力?” 可是为什么呢?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留有后手了。 晋王心念一动,长公主这么做莫非是在防备着晋王府?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 他从小看着永宁长大,她近几年出手越发的果决狠辣,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如果她真的防备晋王府,断然不会让他和世子掌握如此多的兵权,所以她这么做是为了防备着别人,也是为了以备不必之需。 晋王感慨,“永宁比先帝要强上许多。” 起码先帝在她的年龄,没有这样的智谋。 季言瑾同样觉得长公主很聪慧,聪慧到让人折服,“永宁若不是被二弟激怒了,或许她会一直掩藏下去。” 季言瑾有些担心,“她隐瞒了这么久,如今却因为二弟提前暴露了身手,也不知道会不会破坏她的谋划。” 晋王的心也咯噔了一下,老二尚且受了这么重的伤,倘若永宁之前真的对阳平动了杀机,那阳平…… 晋王闭上了眼睛,心中的那一点点怨气消散了。 季言瑾一直观察着父亲的表情,“父亲,御苑的事情想来明日就会传到各家的耳中,为了不让外人猜疑,您明日还是进宫一趟吧。” 季阳平死后,晋王只在欢送使臣的时候露过几次面,其他时候都是待在王府里面。 季言瑾知道,父亲心中其实是有点怨气的,但是他也明白永宁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可死的人是他的女儿,他的内心也很矛盾,眼下缺少一个台阶下。 其实,外面人早就有人猜测晋王府和长公主关系疏远。 这次,季言蹊公然和姜永宁大打出手,怀疑的人一定会更多。 为了永宁,为了大乾的江山,为了陛下,晋王府必须先低头。 “啊……”惨叫声突然戛然而止。 晋王的心一顿,跌跌撞撞的走进了房间,季言蹊躺在床上一脸惨白,起伏的胸口说明他还活着。 负责按压季言蹊的侍卫正勾肩搭背的大口喘息,看到王爷和世子来了,慌忙行礼。 “陈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陈太医手抖脚也抖,脸色白的吓人,这会脸上都是汗。 “断的肋骨已经接上了,脸上的伤也处理好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晋王跑过去看了一眼,发觉儿子的腿似乎有问题,“他的腿?” 陈太医解释道:“公子胸骨受伤,内脏受损,这会怕是承受不住断腿的痛,就算是能够承受得住也容易引起内伤,不如等过两天他缓一缓后再来正骨吧!” 晋王听出了陈太医的话外音,连连道谢,吩咐季言瑾带着三位太医下去休息。 陈太医走后,晋王看着鼻青脸肿的季言蹊,沉默了好一会,叫来了管家,“准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刚用过晚膳,姜永宁正打算和弟弟去御花园逛一逛,赵嬷嬷走了进来,“长公主,陛下,晋王正跪在宣政殿前,说为次子今日鲁莽行为认罪。” 姜永宁脸色一变。 姜洺钰问:“二表哥怎么样了?” “太医院传回消息说没有性命危险,不过要躺在床上修养几个月了。” 姜洺钰一愣,“伤的这么重?” 他以为季言蹊顶多是受了点皮外伤。 姜洺钰挠了挠头,抬头看向姜永宁,“阿姐,晋王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姜永宁摇头道:“不会,舅舅倘若真的生气也是待在王府里自己气自己,他既然进宫,说明他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季阳平是他的女儿,不管做了什么事,始终都是他的女儿,你想想死的是他的女儿,动手的是他的儿子,他心里能没有气吗?” “可是明明是季阳平先做错了事啊!” 姜永宁微微叹息,“舅舅也是人啊。” 是人就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姜洺钰就点了点头,“所以,他现在想明白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姜永宁微微点头。 姜洺钰舒展了眉心,“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亲自去一趟,你就不用去了。” 姜洺钰若有所思的点头。 姜永宁亲自搀扶起了晋王,说了好一通感人肺腑的话,直把晋王说的热泪盈眶,愧疚不已。 为了弥补过错,他甚至跑到了祠堂跪在先帝和皇太后的排位前,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姜永宁听了都觉得疼。 姜永宁本来不想哭,可看到父皇母后的排位,不知怎么的竟然没忍住落下泪来。 也就是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手指上的戒指。 晋王哭完才意识到不妥,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正想着告退出宫,姜永宁却叫住了他。 “舅舅,你可知道这枚戒指有什么用?” 第254章 突发事件 晋王脸色一变,快速的看了一眼姜永宁又收回了视线。 姜永宁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晋王一定知道戒指的用处,甚至季阳平知道的也是从晋王这里听来的。 晋王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 他本就笨嘴拙舌,一向心里藏不住事,姜永宁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他能够藏到现在。 姜永宁眼眸森然一瞪,“舅舅,说起来在行宫的时候,阳平对我的戒指似乎十分的感兴趣,费尽心机想要得到。” 晋王瞪大了眼睛,渐渐地身子塌了,“永宁,这枚戒指其实是一枚钥匙。” 姜永宁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陆霁清提起戒指可能是钥匙之后,她也曾经找过宫中最厉害的工匠。 其中一人年纪已经很大了,经过他的研究,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枚钥匙。 至于是开什么锁的,工匠也不能确定。 不过他说过他的师傅技艺巧夺天工,曾经被先帝秘密传召,回来后没多久就染病去世了。 她也尝试过询问伺候过先帝的人,可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来。 晋王见她并没有惊讶,猜测她很可能知道了于是不再隐瞒。 “先帝担心终有一日你们姐弟二人会守不住大乾的江山,所以秘密的为你们姐弟准备了一笔财宝,即便是大乾不在了,你们姐弟二人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先帝虽是帝王,对姐弟二人却是一片慈心。 在当时那般情况下,先帝想到的不是大乾的江山,而是儿女的未来。 姜永宁心里感动不已,“既然是留给我和陛下的,为什么父皇在临终之前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和陛下?” 晋王道:“先帝说这笔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也就是说不到必须的时候不能拿出来。 姜永宁一阵无奈,去年朝廷那么艰难,还不是必需的时候?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以外,只有廉阁老知道这件事,宗族里面的人陛下不信任,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姜永宁惊讶道:“廉阁老?” 廉阁老今年都八十了,是朝中年岁最大的臣子,平日里几乎不怎么上朝,因为他是先帝的师傅,姜永宁和姜洺钰都很敬重他,基本把他当做是吉祥物。 廉阁老一直没有告老还乡,姜永宁还想过他是为了子孙后代,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做竟然是为了陛下和她。 姜永宁觉得她应该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廉阁老了。 “父皇留下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晋王犹豫了一下才道:“在皇陵。” 竟然是在皇陵。 永宁再次错愕,思衬之后却不得不佩服父皇的深谋远虑,皇陵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藏宝地。 即便是大乾灭国了,后继者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做出掘人家祖坟的事情来。 晋王担忧:“公主,莫非是打算将宝藏取出来?” 户部一直嚷嚷着没有钱,大辽和大梁虽然眼下比不上大乾,可她想要收服大梁和大辽也很困难。 说到底,大乾需要钱。 有了这一笔宝藏,大乾的财政起码不用那么紧张。 姜永宁几乎就要开口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等等。” 这笔钱既然是父皇留下来的,总要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晋王松了一口气,他和廉阁老之所以没说,是觉得大乾没有到动用宝藏的地步。 陛下年轻,却聪明好学,性子也越发的沉稳,长公主果敢狠辣,手段凌厉,无人不服。 去年,全国都爆发了旱灾,倘若是在以往,大乾就算是能挺过去,也必定会死伤惨重。 可晋王看过户部的统计,死亡的人数远远低于预期,甚至只比寻常的旱灾死亡人数高一点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宜动这笔钱。 姜永宁又细细问了关于宝藏的事情,得知戒指只不过是其中一道锁的钥匙,还有一把钥匙在陛下的手里,是一枚印章。 姜永宁见过晋王所说的印章,是当初姜洺钰生辰的时候父皇送的。 父皇驾崩后,姜洺钰每当想起父皇,总会将印章拿出来看看。 姜永宁再次感受到了父皇的良苦用心。 她又问道:“宝藏的事情,阳平是怎么知道的,除了她以外还有谁知道?” 晋王就叹息,“臣也不知道阳平是怎么知道的,仔细想来应当是陛下登基的哪一年,廉阁老来府中找我说起过这件事,当时阳平就在窗外。” 姜永宁眼中闪烁着一股警惕的光芒,“你可以保证阳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别人吗?” 晋王蓦然怔了怔,“阳平自从出宫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臣实在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姜永宁清澈的眸子,骤然缩紧,“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即刻回去将和阳平有关的人全部调查一遍,她生前用过的东西也要仔细检查。” 晋王一口应了下来。 “公主,公主。”雁回跑了进来。 她性子沉稳极少会有如此慌张的时候,姜永宁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孔府的人进宫来求救,说是孔大家病倒了,孔姑娘也……” 姜永宁大惊失色,“快,将所有的太医都派到孔府。” “是。” 姜永宁连夜出宫,等她赶到孔府的时候,太医正在屋子里面会诊,屋内灯火通明,床前人影窜动。 孔府的管家迎了上来。 姜永宁免了他的礼,焦急的问道:“好端端的,孔大家怎么会突然病了?” 孔管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晚上来给老爷送茶,推开门就发现老爷晕倒在书案上,口鼻流血,他连忙去找了大夫,可民间的大夫来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没办法他只能进宫请太医了。 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讨论病情的声音,姜永宁虽然着急,但是并没有上前询问。 她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孔雪薇的身影,“你家小姐呢?” “小姐听闻老爷出事也晕过去了,不过太医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睡一晚上就好了。” 第255章 菊花有毒 姜永宁松了一口气,指派了雁回前去照顾。 孔管家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长公主总不会害小姐就是了。 好一会儿,林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姜永宁急忙问道:“怎么样,孔大家如何了?” “情况稳定了,不过……” “不过什么?” 林太医一震,“不过,孔大家中了毒,想要解毒要对症下药,可臣等将孔大家的饮食和茶水都检查过了,并没有找到毒源。” “怎么会找不到?” 姜永宁问孔管家,“孔大家在晕倒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不常见的东西,或者是见过什么人?” 孔管家想了想,身子猛地一震,看向姜永宁欲言又止。 姜永宁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顿。 “老爷只接触了陛下派人送来的四色菊花,在书房里面观赏了半天,奴才发现老爷昏迷的时候书案上就有那盆菊花。” 林太医紧忙道:“可是我等并没有发现菊花啊!” “老爷很喜欢那盆菊花,奴才担心下人手脚不小心打碎了,在你们来之前让人搬到了花园。” 孔管家话音一落,连忙吩咐人去将那盆菊花搬过来,却听到了一声惨叫。 姜永宁急忙叫了一声,“乾天。” 一道身影疾驰而过,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具尸体和一盆枯萎的菊花。 孔大家大呼,“这盆菊花怎么会这样?” 姜永宁也没见过四色菊花,她知道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乾天扔下了人,“属下赶到了他在这盆花上面撒了什么东西,然后这盆花就枯萎了,人也自尽了,是牙齿里面藏了毒。” 姜永宁银牙轻咬,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几乎要把眼前尸体焚烧殆尽,“林太医查查这盆花有什么问题。” 林太医应了一声,小心的接过花盆和几位同僚讨论了起来。 姜永宁运了运气,让人将尸体拉下去处理,又吩咐道:“雁声给宫里的乾天传信,所有经手四色菊花的人全都要控制起来。” “王公公呢?” 姜永宁咬牙,“所有人。” 雁声一颤,“是。” 很快,林太医等人终于商量出了结果,“长公主,查出来了,菊花的花蕊上被人事先涂了剧毒,这种毒和菊花的香气一致,因此负责检查的人并没有发觉异常,菊花到了孔家后,应当是浇过水,毒溶于水形成了毒气,孔大家这才会中毒。” “既然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能够解毒?” 林太医几人面面相觑,却是犯了难,“公主,如今四色菊花已经被毁了,我等也查不出毒物来。” 姜永宁这时想到,“不是有两盆吗,另外一盆呢?” 孔管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另外一盆在小姐的房间。” “快去拿来,林太医去看看孔小姐。” “是。” 一众人急匆匆的赶往孔雪薇的房间,雁回正守在床边,听到动静连忙飞身而出,却在看到长公主的时候愣了一下,“公主?” 姜永宁给林太医等人使了个眼色,雁回不明所以。 片刻后,林太医走了出来,眼睛发亮,“公主,这盆菊花没有沾水,毒还在,我等这就去寻找解毒的办法。” “孔小姐真的没事吗?” “孔小姐并无大碍。”林太医感慨都说公主想让孔家小姐做未来的皇后,看这在乎程度很有可能是真的。 姜永宁催促着他们去救孔大家,又去看了孔雪薇一眼,让人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临走之前,她吩咐雁回暂时留在孔雪薇身边,以防不测。 “是。” 很快,姜洺钰也赶来的,姜永宁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倒是没有责怪,只是将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姜洺钰得知是自己送的菊花出现了问题,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怒火,“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现在还不清楚。” 姜洺钰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姜永宁瞥了一眼姜洺钰,轻声道:“你无需自责,对方不是冲着孔大家和孔雪薇来的。” 姜洺钰歪头,“不是?” 是了,这两盆话原本是要送给晋王的,是他截胡才送给孔大家的。 “有人要对付晋王?” 姜永宁点了点头,“晋王府我已经派人通知了。” 想了想,姜永宁将宝藏的事情告诉了姜洺钰。 姜洺钰也很意外,他想起了一件事,“阿姐不在都城的时候,朕身边有个小太监偷拿东西,被发现后自尽了。” 姜永宁寒着脸,神色异常凝重。 姜洺钰后知后觉,“难道是冲着朕的印章来的?” 姜永宁抚摸着戒指,感受到丝丝的暖意的同时心里火气止不住的上涨,“印章现在在哪?” “放在朕床头的暗格里面,平时只有王公公可以接触到。” 姜永宁暗叫不好,王公公被乾天控制起来了。 “乾天……” 半个时辰之后,乾天铁青着脸回来请罪,“公主,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陛下的印章。” 他从怀中取出了碎成了几片的印章。 说实话,姜永宁看到后松了一口气。 碎了总比落在坏人的手里强。 姜洺钰心中一伤,这枚印章是父皇给他为数不多的礼物,就这么碎了。 姜洺钰接过包裹碎片的帕子,拿起一块,突然脸色大变,“不对,这不是朕的印章,这是假的。” 姜永宁刚放下的心又落了下来,“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阿姐我可是每日都要看一看的,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这一定是假的。” 都不用姜永宁吩咐,乾天就消失了。 姜永宁气的咬牙,乾天武功不弱,就是脑筋有点直。 姜洺钰将碎瓷片交给了下面的人,这会功夫他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阿姐,在四色菊花上下毒的人,和抢夺印章的人是一伙人吗?” 下毒的人目标是晋王,抢夺印章的人是为了宝藏,而恰好知道宝藏的只有廉阁老和晋王。 姜永宁双手握紧拳头,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是她大意了,季阳平定然是将宝藏的事情传了出去。 第256章 孔大家病危 姜永宁第一次恨自己对晋王府太优待,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姜洺钰亲眼目睹了孔大家的惨状,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双眼凹陷,脸上一片青色,也因此太医也不敢保证他能活多久,甚至不能保证他能不能醒过来。 姜永宁的心一沉,握紧拳头愤恨的想,四色菊花的毒是冲着晋王来的,可最后中毒的是孔大家,如此一来想要对晋王下手必定难上加难,对方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还是说他们不在乎? 姜洺钰眼眶红红的,一想到孔雪薇差一点也变成了这样,心脏猛的一痛,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寒霜,“不管是不是一伙人,都不能放过他们。” 姜永宁点头道:“是不能放过他们。” 林太医等人折腾了一夜,几乎拼尽了一身的医术,总算是保住了孔大家的命。 “孔大家身体余毒未清,日后恐怕对寿数有影响。” 姜永宁心中一痛,孔大家可是大乾的人才,天底下读书人的楷模,这样的人就这么废了实在是可惜。 林太医等人也知道孔大家的重要,可他们能够保住孔大家的命已经拼尽全力了,至于其他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姜永宁并没有责怪他们,只吩咐他们要想办法让孔大家活着。 “不管用多么昂贵的药,都要治好孔大家,即便是治不好,也要让他尽量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大乾需要他。” 姜永宁声音低沉沙哑,林太医等人心头一震,应了下来。 林太医道:“公主,我们医术不精,但宫中有许多医术,说不定里面有解毒的办法。” 姜永宁道:“宫里面的医书随你们调阅,不管是宫里宫外只要是有的,本宫都会设法弄来。” 林太医立刻指派了两人进宫去找医书,回过头来又对着姜永宁拱手道:“长公主,臣等给孔大家解毒的时候,发现毒似乎是来自大梁花家,公主若是能够将花家的人请到都城,或许他们有办法能够让孔大家恢复如常。” 姜永宁面色冷凝。 后赶到的姜洺钰声音陡然提高,“花家?是大梁的花家,难不成下毒的人是大梁的人?” 姜洺钰说完又看向了姜永宁,都城内和大梁有关系的就只有陆霁清。 难不成是他吗? 姜永宁秀眉微拧,摇头道:“不是他。” 并不是她盲信陆霁清,事实上,她并没有完全的相信陆霁清,但是以她对陆霁清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下毒的人。 就算是他要对付晋王,也一定会在战场上厮杀,绝不会用这种繁琐的毒。 退一步讲,如果是陆霁清下毒,他完全可以找到和花家无关的毒。 难道这一次又是有人要陷害陆霁清? 姜洺钰选择相信阿姐,既然不是陆霁清,“会不会是陆南萧?” 姜永宁若有所思,“你别忘记大辽也有一个用毒的花家人。” 林北辞! 倒是把他给忘记了,也不知道他的腿好了没有。 姜永宁看出了他的疑惑,“林北辞自从住进了大辽皇宫,我们的人就查不到他的踪迹了,如果他没有死的话,这倒是像他的手笔,但我总觉得有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她也说不上来。 姐弟二人在孔府一直守到了天亮。 姜永宁中途休息了一个时辰,姜洺钰却只休息了半个时辰。 眼看着要到上朝的时辰了,姜永宁叮嘱姜洺钰,“你先回宫,等孔大家的身体稳定了一下我再回去,宫里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回去后该上课上课,该听政听政,其他的不要想。” “阿姐,菊花是我送来的,如果不是我的话孔大家也不会中毒了,我怎么可能不想呢!” 姜永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叹息一声。 禁卫军准备好了车辇,姜洺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上去,“阿姐,你要不和朕一同回宫吧!” 姜永宁摇头,“对方既然是冲着晋王去的,孔大家暂时是安全的,你放心孔府的四周我已经让乾天派了人,不会有人进来的。” 姜洺钰望向了孔雪薇的房间,眼底闪过犹豫之色。 “阿姐,不如让孔大家和阿薇进宫调养?” 姜永宁再次摇头,“那样只会害了他们。” 姜洺钰张了张嘴,嗫嚅了半天,“朕知道了。”声音颤抖着努力抑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经过乾天的调查,王公公洗脱了嫌疑,重新回到了姜洺钰的身边,“陛下,该上朝了。” 姜洺钰任由宫人上前为自己穿戴龙袍,小脸一直紧绷着,精致的五官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势,隐隐透着一股英俊少年的慑人魅力。 宫人战战兢兢了一早上,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触怒了陛下。 不知不觉,陛下似乎长大了许多,越来越像先帝了。 王公公几乎一晚上没睡,此刻眼底一片青黑色,脸上也是一片灰色,强撑着身子伺候着。 姜洺钰余光看到王公公身子晃了晃,轻声道:“公公累了一夜,早朝不用去了,回房间休息去吧。” 王公公忙直起了身子,脸上露出了笑容,“陛下,奴才不累,还是让奴才跟您上朝吧!” 姜洺钰斩钉截铁的道:“不用,你去休息。” 近乎命令的口吻将王公公吓了一跳,慌忙的应下了。 朝堂上负责查人数的吏部官员在孔大家的后面打了一个叉,一侧的谭司业面露不解之色。 孔大家从来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往常早朝他都是先到的一批人,即便是不来也一定会早早的打好招呼,断然不会直接不来。 莫不是出事了? 谭司业摇了摇头,昨天下午孔大家还派人给他送帖子,说陛下又送给了他一盆菊花,有四种颜色极为珍贵,邀他去赏花。 结果因为儿媳妇生产,他就没去。 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啊! 谭司业想着散朝之后去孔府看看,突然袖子被拉扯了一下,他一下清醒,眨眨眼看向前方,才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谭司业连忙站了起来。 第257章 谭司业上心 姜洺钰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没听,心里有些不悦,声音也冷了几分,“孔大家昨日偶感风寒,国子学的事,谭司业要多上心。” 姜洺钰特意了解了一下国子学近期的情况,首先邸报要出最新的一期了,其次国子学八月份举行了一次大考,通过大考的学子可以参加吏部选官了。 选官之后就可以去地方上任了。 国子学出来的官员一般只能做到四五品的位置,想要再上升就难了。 孔大家建议在官员上任之前,国子学要给他们上几堂课,主要讲到了地方后如何开展工作,如何劝农种桑,如何应对突发的情况,如何抵制贿赂贪污…… 姜永宁和姜洺钰商议过,觉得孔大家的建议不错,对于一些年轻且没有背景的官员来说,算得上是官场启蒙了。 另外,国子学不但是最高学府,同时管理着各地方的府学县学,有关读书人优待增减的事要通过国子学的途径下发到其他府学县学,县学府学也要定期向国子学汇报教学的进度。 今年国子学又新增了一项鼓励学生走出学院,去各地方的府学交流读书。 目前还没有正式的实施,这件事也交给了谭司业。 文武百官听得一阵发晕,以前只觉得国子学重要,却没有想到负责的事情这么多,这么的复杂。 别说是他们了,谭司业也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陛下说的每一样他都知道了,可许多都是孔大家负责,他不过是跑跑腿,组织组织,眼下听陛下的意思,竟然是想让自己负责了? 谭司业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战战兢兢的应下了。 姜洺钰很怀疑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于是点了姜尚书派人协助国子学办好这几件事。 姜贡神色一怔,忙应了下来。 朝上少了一位赖尚书,多了一位腿脚不好的姜尚书,文武百官适应良好好。 姜尚书除了头两天的不适应,渐渐的也适应了。 说完了孔大家的事情,姜洺钰像往常一样让大臣们有事启奏。 靠前的官员发现陛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态度上有些过于强势了。 诧异过后,不少人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陛下年少有为,越来越有先帝的样子了。 众人像往常一样退朝,出来后却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听陛下的口吻孔大家病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让谭司业负责了。” “孔大家的身体一向好好的,前几日还和户部的人吵架,让户部多给贫困的学子一些米粮呢,声音如洪钟,一点都不想是有病的样子。”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病来如山倒,孔大家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生病很正常,别说是他了,晋王不是也病了吗。” 大家这才想起晋王也没来上朝,不光是晋王,抚远大将军也没来。 方阁老和张阁老被姜洺钰留下了。 孔大家中毒的事情,姜洺钰可以瞒着朝臣,却不会瞒着内阁。 一来内阁是朝廷的权力中枢,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那一日陛下病重,全靠着内阁来运作朝堂。 其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张阁老总算是知道上朝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奇怪了,“孔大家的身体如何了?” 姜洺钰就叹息。 张阁老和方阁老也跟着叹息起来。 孔大家在的时候没怎么看出他的重要性,现在人病倒了,方才知道孔大家竟然如此的重要。 方阁老坐直了身体,“陛下可有查到对方是什么人,毒是从哪里来的?” 姜洺钰道:“乾天正在调查,宫里死了几个人,所有抓到的活口都自尽了。” 这才是最让生气了,宫里面的人阿姐已经换了好几批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张阁老和方阁老的心跳砰砰的,一般像这样周密的部署,严格的执行的人都是出自大家族或者皇室。 姜洺钰心中有了猜测,但是眼下这会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贸然下结论为时尚早。 张阁老见陛下抿嘴不语,眼中闪过一道满意之色,陛下总算是学会隐忍了。 方阁老觉得事情奇怪,“陛下,虽说孔大家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可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晋王去的,发现四色菊花送错了人,他们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毁掉菊花上的毒才是。” “……” “结果孔大家还是中毒了,这说明对方的目的虽然是晋王,可若是孔大家死了,对对方来说却算是好事。” 张阁老赞同的点头,“方阁老言之有理,倘若不单单是针对晋王一个人,对方很有可能是冲着大乾朝堂来的。” 晋王掌管大乾大部分的兵马,孔大家是当代大儒,自从接管国子学之后,天底下的读书人皆以考入国子学为荣,若是这二人出事,最大的得利者就是不想看大乾变好的人。 也就是大梁和大辽。 周边小国和大乾基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张阁老和方阁老百思不得其解。 姜洺钰却想起了关于宝藏的事情,正想着,张阁老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陛下,能够在宫里面安插人,一定是在宫里生活过得,孔大家所中的毒又来自大梁花家,莫非和驸马有关?” 姜洺钰也怀疑过陆霁清,可阿姐却说不是他。 姜洺钰顿了顿道:“应该不是他。”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视一眼,也觉得花家的事情过于突兀了。 姜永宁在孔府休息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孔雪薇已经醒了,得知阿爷中毒后一直守在床前,不肯离去,一双眼睛哄得像是兔子的眼睛。 孔管家劝了半晌也没劝动,一抬头就看到了姜永宁。 “长公主。” 孔雪薇猛地回身,睁大了双眼,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 姜永宁叹息一声,看着陛下一样年纪的孔雪薇心生怜悯。 孔雪薇扑进了姜永宁的怀中,哭了起来,满屋子孔家的人跟着低下了头红了眼眶。 孔大家的病一直瞒着,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孔大家中毒了,不仅如此,晋王也中毒了。 一时间满朝哗然。 第258章 梅妃被软禁 姜洺钰得知消息吓了一跳,“晋王怎么也中毒了,昨日不是说还好好的吗?” 王公公刚刚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奴才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听说长公主从孔府出来后,直接去了晋王府,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姜洺钰心急如焚,晋王中毒可比孔大家中毒严重多了。 深夜,城西一家破草屋内,四个黑衣人齐聚一堂,刚开口说了几句话,房间里突然升起了一道白烟,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四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房门打开了,乾一带着面巾走了进来,撤掉了四个人的面罩,其中一个人赫然就是在御前当差的小太监。 乾一勾了勾嘴角,“抬下去严刑逼供,记住别让他们死了。” “是。” 乾一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前往下一个地点。 一晚上的时间,大梁和大辽留在京城的暗探窝点被捣毁了六处,共抓了三十名细作。 姜永宁翻看着乾天的审问结果,秀眉紧蹙,“只有这些?查出来是谁下毒的吗?” “审问过了,不管是大梁或者是大辽的暗探,都不知道下毒的事,他们互相推诿,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姜永宁啪的一声合上了折子,“什么叫做不像是假的?” 乾一心头一颤,忙跪了下来,“长公主息怒。” 姜永宁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要想办法把下毒的人找出来。” “是。” 乾一顶着压力走了出来。 在门口遇到了姜洺钰,姜洺钰急匆匆的赶来也是为了下毒一事来的。 “阿姐,怎么样,查到了吗?” 姜永宁将乾天查到的信息给他。 “竟然没有找到下毒的人?偷东西的小太监呢?” 姜永宁表情怪异了几分,“说到这件事也是奇怪,偷东西的小太监已经服毒自尽了,可是昨天夜里乾天在捉拿细作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姜洺钰大惊,“这怎么可能?” “本宫也觉得不可能,乾一也觉得事有蹊跷,严刑逼供之后那人交代,他原本是大梁的细作,多年来一直潜藏在皇宫里面从来没有被启用,陆南萧临走之前启用了他,让他监视本宫和驸马的一切,不久之前他出宫传递情报,结果却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才得知他竟然死了。” 姜洺钰一顿,“是易容术?” 姜永宁点了点头,“如此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方能够在宫里面活动自如,能够拿到你的印章了,这个人一定是个易容高手,说不定眼下就潜藏在皇宫里面。” “阿姐,有一个问题朕早就想问了,你确定不是陆霁清吗,他好似也会易容。” 姜永宁的心咯噔了一下,想到了兵临城下的那一日。 这一次姜永宁并没有一口咬定不是陆霁清,“是与不是查查就知道了。” 姜洺钰走后,姜永宁招来了雁声,“驸马到什么地方了?” “昨日传回情报,驸马已经回到大梁了,之后做了什么还不清楚。” 他们的人在大梁活动受限,陆霁清又是偷偷回去的,想要准确的跟踪到他的下落很难。 雁声又道:“潜伏在大梁的探子传回情报,说大梁皇帝的病越发的严重了,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情理之中的事,老皇帝为了多活几年不惜让自己陷入沉睡,算算日子应该没有多久了。 “梅妃情况如何?” “梅妃的宫中有很多人把手,进出都需要经过检查,我们的人根本接触不到梅妃娘娘,不过我们得人查到了大梁太医院的脉案,根据脉案判断梅妃的情况不太好。” 姜永宁沉思了良久,“你先出去吧,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雁声担忧的看了一眼,从容的退了出去。 大梁国都,林相府内。 林燮林枫跟随林相来到了书房。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年过半百的林相突然对着林枫对了下来,“老臣拜见六皇子。” 假扮成林枫的陆霁清揭开了面具,腰板挺得笔直,精光四射的眼眸带着几分摄人气息。 “林相请起身。” 林燮上前扶起了林相,他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于是看了父亲一眼走了出去,亲自在门口守着。 林相拉着陆霁清的手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才想起正事。 “殿下怎么回来了,大乾那边没有兴师问罪吗?” “大乾长公主知道我心系母妃,特意准许我回来探望。” 林相也听说过姜永宁的厉害和能力,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惜殿下回来的不是时候,梅妃娘娘被人软禁了。” 陆霁清一听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回来的路上我听说了,是陆南萧干的。” 陆南萧明明答应了要将梅妃送到大乾,可是离开大乾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让人软禁了梅妃。 林相担心陆霁清会冲动,“殿下,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殿下这次回来是想要带梅妃离开吗,梅妃娘娘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长途奔波,况且,梅妃……” 后面的话,林相没有说完,陆霁清却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我这次回来是想看母妃最后一眼,母妃说她不想葬入皇陵,皇宫给了母妃太多的痛苦,我要将她带走。” 活人带不走,就带走骨灰或者尸体。 林相若有所思,活人是带不走了,梅妃的宫殿不止陆南萧派了人守着,皇帝陛下和各家的人也都派了人,别说是活人了,就连一直苍蝇都飞不出去。 陆霁清蹙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林相就道:“互市的消息传到大梁后,各家就坐不住了,都想在这次互市开放的时候大赚一笔,你是大梁派去大乾的质子,又深得……姜永宁的喜欢,若是能够和你搭上了关系,就相当于和姜永宁搭上了关系。” 大梁的世家无利不起早,无孔不入,派人盯着梅妃一方面是想要通过梅妃和陆霁清联络感情,二来也是为了关注宫里面的情况。 第259章 见到梅妃 说起来,若不是陆南萧在梅妃宫殿四周派了人,又让人贴身守着梅妃,梅妃根本不能安心的养病。 也等不到陆霁清回来。 陆霁清沉思了片刻道:“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见母妃一面,林相可有办法?” 现在任何人想要见到梅妃都极为困难,但是对于林相来说却也不是难事。 老皇帝病重,选了四位顾命大臣,林相身为百官之首首当其冲,不但可以代替陛下处理朝政,对于宫里的事情也有问责的权利。 不过,一直以来林相为了避嫌从不会过问宫里的事。 林相深吸一口气,“请殿下等臣的消息。” 他感慨,“娘娘若是看到了殿下,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病情也能有所缓解。” 林相少见的真情流露,眼底似乎有泪光划过。 陆霁清又道:“关于内奸的是,林相可查清楚了。” 林相脸皮一抖,快速的看了陆霁清一眼,艰难的回答:“有了一点线索,但是还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林相身为一家之主,也要秉持着公正。 陆霁清知道这是林相的推托之词,面上不动声色,犀利的目光如一支利箭般射向了林相,带着探究与审视。 林相忍不住额头冒汗,心里狠狠的震了一下,原以为殿下在大乾做质子会没了锋芒,却不想依旧是这般锋芒毕露。 林相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陆霁清打量了他片刻的时间,“这么多年来是林相一直在默默支持我,倘若没有你,我怕是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林相低头,“殿下言重了,殿下天资聪颖即便没有臣的相助,殿下也一定能够有一番建设。” 不过会格外的艰难就是了。 林相面上闪过犹豫之色,张了张嘴,“殿下,内奸已经查到了,不过……” “不过这个人是你的枕边人,你不想动她。” “殿下英明。” 陆霁清沉思了片刻,久到林相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他方才开口,“林夫人出身陈家,陈家是除了花家以外最擅长制毒的人家,陈家手中掌握着大小七座矿脉,私底下培养了不少死士,陈家的嫡长女不久之前嫁给了四哥,已有身孕,据说是个男孩。” 陆霁清每念一句,林相的脸就沉一分。 “臣有罪。” …… 大梁老皇帝的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清醒的时辰越发的少了,就连精神也越发的不济。 一早,林相快速的汇报了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没多久,老皇帝双眼微阖,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陛下,最近宫里人心惶惶,几位娘娘都很担心陛下的身体情况,臣觉得与其让娘娘们生出乱子来,不如让娘娘们去佛堂为陛下祈福。” 老皇帝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对着林相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相亲自拟旨,让老皇帝的贴身太监去后宫传话,其他三人纷纷围了上来。 “好端端的,相爷怎么就想起让娘娘们去祈福了?” 林相就叹息,“给她们找点事情做,省得她们来找我们得麻烦。” 这倒也是。 其他几人一想,就不反对了。 陛下陷入沉睡后,后宫就没有消停过,听闻昨日还有两位娘娘动手打了起来。 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也好。 大梁的百姓信佛,皇宫中修建了佛堂,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会带着后宫的嫔妃前往祈福。 自从老皇帝身体抱恙后,祈福的事情也被抛诸脑后。 旧事重提,后宫的娘娘们虽然不愿,却也不敢违抗。 林相在下旨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宫里面所有的妃嫔,梅妃自然也包含其中。 不过,梅妃病重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如今她贵为贵妃,也没几个人从心里尊重她,祈福的时候都离得远远的。 梅妃也不在意,和众人念了一会佛经,身体就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离得最近的妃嫔一脸嫌弃的站起来。 老皇帝病危,迟迟没有定下来殉葬的名单,嫔妃们本就一肚子火气,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 “为什么让她来,她一个病痨鬼就算是祈福了,神佛也不会理她的。” 说话不过是小小的宝林,当众指责贵妃本是大不敬,但是在场的妃嫔却没有人站出来。 就连皇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梅妃患病以来,日渐憔悴消瘦,才三十四岁的年纪就变得如此苍老,虚弱多病,像秋日池塘里的一枝残荷。 眼看着周围议论,讨厌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多,梅妃不得不撑着身子向皇后娘娘请罪,“臣妾失仪,请娘娘责罚。” 年过四十的皇后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和梅妃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后淡淡的看了梅妃一眼,本想适应性的训斥几句,可看着她一副要将心肝脾肺咳出来的样子,顿时也没有了开口的意思,只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修养。 佛堂的太监却道:“皇后娘娘,旨意上说后宫所有嫔妃要都在此祈福三个时辰,无人例外。” 皇后蹙眉。 “她得的可是肺痨,肺痨是会传染的,让她留下来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之前说话的宝林上蹿下跳,就是不愿意再挨着梅妃了。 梅妃急红了脸,咳嗽的更加厉害了,仿佛随时可能晕厥过去。 这下就连皇后都有些不适的往旁边侧了一下。 “梅妃,你去偏殿为陛下祈福吧!” 梅妃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行礼,“是。” 宫女将梅妃搀扶到偏殿的小佛堂,小佛堂光线昏暗,除了佛像几乎一览无余。 梅妃被放下后,咳嗽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瓜子脸的宫女是陆南萧派来的人,不愿意留下来守着,自请去了门外。 圆脸宫女常年伺候梅妃,是梅妃身边最信任的人,她趁着扶起梅妃的时候,轻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娘娘,六殿下回来了,稍后就会来见娘娘。” “真的?”梅妃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第260章 梅妃殁了 圆脸宫女心疼的为她顺气,小声提醒,“娘娘,眼下盯着我们的人很多,娘娘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才好啊!” 梅妃攥着帕子咳嗽了起来,脸上却多了几分生气。 不多时,佛堂的主持来到了偏殿,瓜子脸宫女目露不解,“大师,梅妃娘娘正在里面为陛下祈福。”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为了陛下祈福而来。” 瓜子脸宫女打量起了主持,没怎么迟疑的打开了房门。 佛像前,梅妃靠在圆脸宫女的身上,一边咳嗽一边双手合十的诵经。 主持脸色不变,藏在僧袍里面的手却在一瞬间攥成了拳头。 “你们先退下吧。” 瓜子脸宫女扫了过来,语气略带恭敬,“大师,娘娘是后宫妃嫔,大师和娘娘独处一室传出去怕是不好。” 她倒不是担心主持会对年老色衰的梅妃做什么,不过殿下吩咐了,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梅妃。 圆脸宫女悄悄的按住了梅妃的手。 梅妃也看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主持的身后,并没有看到其他的身影,眼中略带失望。 “宫里要选一人为陛下献祭祈福,梅妃娘娘是最合适的人。” 瓜子脸宫女一脸复杂的看向了梅妃,“主持,梅妃娘娘身体抱恙,献祭之人可否换一个?” “阿弥陀佛,人选是林相定的,老衲也无法更改。” 瓜子脸表情纠结了起来,“不知这献祭之法可会死人?” “献祭的是灵魂,不是肉身。” 也就是说不会立刻就死了。 瓜子脸宫女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会立刻就死就好,四殿下可说了要她监视梅妃,目的是不让她死了。 “大师请。” 圆脸宫女行了一礼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献祭之法乃是秘传,尔等离远一些。” 瓜子脸宫女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走到了不远处,什么献祭大法,让她学她都不学。 梅妃没了支撑,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倒去,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母妃!”陆霁清声音颤抖的小声呼喊。 正咳嗽的梅妃突然愣住了,抬起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主持,眼底泛起了泪光。 陆霁清摘掉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英俊的脸庞。 梅妃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陆霁清忙为母妃顺气,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这是花家研制出来医治肺痨的药,母妃吃了能舒服一些。” 梅妃服用过后,咳嗽声渐渐停止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饱满的眼,分得很开,“我不是在做梦吧,清儿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咳咳……” 陆霁清心疼的抱住了梅妃,尤记得他离开的哪一年,母妃还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却不想如今竟然白了不少。 “母妃,是儿臣,儿臣回来了。” 梅妃捧着他的脸,感受到肌肤的温度总算是确定了,随着眼泪的滴落,嘴角溢出了哭声。 “母妃,你受苦了。” 梅妃抓着儿子的手渐渐地直起了身子,“我不苦,倒是你是不是没少受苦,快让母妃好好看着。” 梅妃着急的去看陆霁清的手臂和胳膊。 陆霁清手臂上有几道鞭痕,虽然过去了许久,可看上去依旧狰狞恐怖。 梅妃心疼的直掉眼泪,却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哭出声来。 陆霁清遮住了伤口,“母妃,儿臣没事。” “手臂上伤成这样,身上指不定有多少伤,都怪母妃没有本事,不能把你救回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偏殿许久没有传出咳嗽的声音,瓜子脸宫女忍不住凑到了门口,在门上戳开了一个洞。 却见梅妃跪在地上,仿佛晕过去了,主持则在一侧念叨着繁琐的经文。 瓜子脸宫女确认梅妃没有死,这才放心的离开。 人一走,陆霁清立刻搀扶起了梅妃,“母妃,你怎么样?” “好多了。” 梅妃怎么都看不够陆霁清,很想将他的样子永远记在脑海里面。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我没听说你回来的消息啊,不是说你要留在大乾做公主的赘婿吗?” “是公主让我回来的,母妃我带你去大乾,大乾也有很多的名医,他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梅妃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公主让你来的?” 陆霁清笑容温柔了许多,“公主于我有情,她知道母妃病重,特意让人送我回来与母妃团聚。” 陆霁清知道大梁有许多关于姜永宁的不实传言,“公主心地善良,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 梅妃见他提到公主的时候眼神都变了,问道:“大乾的长公主对你好吗?” 陆霁清斩钉截铁的道:“公主对我很好。” 梅妃就放心下来,“公主对你好,你要记着,万不可辜负了她。” 陆霁清心尖一颤,“此生我绝不负她。” 梅妃笑容更多了,“看到你有喜欢的人,我也就放心了,哪怕是让我现在就去死,也愿意。” “母妃,你不能死,我带你走。” 梅妃摇头,紧紧的握着陆霁清的手,“我走不了,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稍后你就出宫,回大乾以后和公主好好过日子。” 陆霁清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梅妃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竟然咳出了鲜血来。 陆霁清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梅妃生怕他发出声音被人发现,连忙按住了他,“听母妃的话,你快走。” 陆霁清心头沉甸甸的,他的手触碰到了母妃的脉搏,虚浮无力,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时辰一到,各宫的妃嫔陆续的离开。 瓜子脸宫女适时出现在门前,“主持,时辰到了。” “主持?” 瓜子脸宫女警惕了起来,正打算推开房门,突然房门打开了,主持一脸无常的走了出来。 瓜子脸宫女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梅妃身子起伏不听,还活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主持直接道:“献祭之法过于消耗心神,等娘娘精神好一些再离开吧!” 说完,主持直接走了。 第261章 梅妃和林相 圆脸宫女先一步搀扶起了梅妃,“娘娘,娘娘?” 梅妃很快睁开了眼睛,瓜子脸宫女连忙上前,想查看她的情况,却被梅妃的唾沫喷了一脸。 “你?”瓜子脸目眦欲裂。 梅妃却咳嗽个不停。 瓜子脸压了压火气,命令圆脸宫女,“你看着娘娘,我去去就回。” “是。”圆脸宫女习惯性的点头应下。 这时,梅妃突然睁开了眼睛,哪里还有刚才那般要死的样子。 不等圆脸宫女诧异,梅妃已经握住了圆脸宫女的手,“本宫要走了,你留在本宫身边也是累赘,趁着有时间,出宫去吧。” “娘娘?” “去吧,出宫之后好好过日子,把宫里的事情都忘了。” 圆脸宫女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对着梅妃磕了一个头后,含泪离开了。 午后,偏殿突然传出了一道惨叫,瓜子脸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梅妃娘娘殁了。” 陆霁清猛地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的起身打开房门,却被一道影子拦住了,“殿下,您不能过去。” 陆霁清的手一顿,转过身全身上下颤抖个不停,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过了许久,外面渐渐乱了起来。 陆九哭着提醒,“殿下,此时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娘娘应该也是担心您所以才会……您不能白费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啊!”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母妃也不会这么快……” “殿下,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的身体一直不好,若不是心里想着殿下,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娘娘如今也算是解脱。” 陆霁清垂在袖子里面的白皙手指微微颤抖,猛然握紧拳头。 “我们走。” 梅妃死了,宫里没有一个人在意,皇后听闻此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梅妃死了,宫里面的妃嫔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 死在陛下前面总比死在他后面要好。 皇后让人收敛了梅妃的尸体,让人将这件事告知了老皇帝身边的太监。 很快,林相也知道梅妃殁了的消息,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滚了下去,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 林相被人抬回了林府,林燮和林枫匆匆赶来,二人守在床头,亲自照料林相。 “梅儿……” 声音不大,可两人都听到了。 林枫不确定的看向了林燮,“大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林燮跟在林相身边的时间最久,知道的事情也最多,“父亲在叫梅儿。” “梅儿是谁?”林枫大惊失色,“难不成是梅妃?” 其实有一个问题林枫一直都不解,大梁有好几位皇子,为什么父亲偏偏选择了六皇子。 虽然后来证明六皇子的确是几位皇子之中最有智谋的人,可当年六皇子不过是一个孩子,父亲是怎么知道六皇子会脱颖而出的? 林枫原本一直都不明白,可现在心里却隐隐有一个猜测,莫不是和梅妃有关系。 林燮道:“三十多年前,梅妃的家人在矿上惹了事,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年幼的梅妃当时因为不在家中躲过一劫,原本两家是由婚约的,梅家出事后,父亲一直在寻找梅妃,可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生下了六皇子。” 林燮看着喃喃自语的林相,叹息起来,“当年林家中落是梅家出手相救,父亲也早就对梅妃动了情,可当时两人太过年幼,再加上梅妃失踪这份感情被父亲放在了心里,一直到见到梅妃之后,这段尘封的感情再次涌现。” 原来如此。 父亲和梅妃竟然有这样的关系,怪不得父亲会让他们追随六殿下了,竟然是因为梅妃。 林枫想到了一件事,欲言又止,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大哥,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林枫就道:“怪不得有一年母亲把院子里的梅树全都砍了。” 有一年母亲将林府上下全部的梅花都砍了,因为没有梅花赏他还难过了一阵子。 奇怪的是,自从梅花树被砍了之后,父亲和母亲就分房睡了,除了偶尔会聚在一起,其他时候多数都是眼不见为净。 他本以为是因为母亲闹脾气,现在看来母亲是在吃醋。 “大哥,父亲明明知道府中的奸细是谁,却迟迟不肯说,也不让我们继续调查,你说会不会是母亲……” 林燮一个冷眼扫了过来,眼中却并没有意外。 林枫挠了挠头,后退了一步。 “这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可六殿下那边?” 林燮咬紧了下唇,他瞥了一眼林相,拉着林枫走出了内室,“你真的觉得六殿下有一日会回来吗?” “为什么不会回来?” 林燮捏住了他的胳膊,“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林枫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即便六殿下不回来,他也不会放弃大梁的,林家很早之前就追随他了,若是被其他几位皇子知道,即便是我们倒戈相向只怕也不会容下林家,六殿下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也是唯一的希望。” 林燮颓废的松开手,“六殿下的确是值得追随的人,可我们林家效忠的是大梁,怎么能做大乾的臣子。” 林枫耸了耸肩,“其实做大乾的臣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燮一脚踹了过来,却被林枫躲开了,他举手求饶,“大哥你听我说,此次去大乾,你难道没有发现大乾的百姓要比大梁的百姓活得更安心吗?” “那是因为大乾有丰富的耕地和水源。” “不对,大梁虽然矿山多,但是也有耕地,也有山林,但是大梁的百姓却过的苦不堪言,相反大乾的百姓过得虽然没有多好,但是起码能够在他们的脸上看到笑模样,提到皇室也是心怀敬畏。” 林枫道:“最明显的就是大乾君臣一心,去年大乾遭遇了难遇的旱灾,各处爆发了灾荒,若是发生在大梁,只怕要死伤过半,可大乾却没有死很多人,简直是奇迹。” 林燮沉默下来,“我承认大乾的确是君臣一心,可若是六殿下愿意回来做皇帝,在他的带领下,大梁也能够做的君臣一心。” 第262章 不愿意 “即便是殿下愿意,五大家也未必愿意。” 林燮心里一阵烦乱,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林枫没有躲避,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子。 林枫揉了揉被踢的地方,觉得大哥脾气越来越大了,明明很简单的事却不愿意承认。 “大哥,你不如问问父亲的意思。” 林燮沉默下来,对着林枫挥了挥手,“行了,这里有我守着,你退下吧。” 林枫嬉皮笑脸的拱手,“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送来。” 林燮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林枫伸着懒腰刚躺下,房间里突然传来的一阵有节奏的铜铃声。与此同时守在林相房中的林燮也听到了声音。 连忙走了出来,在走廊遇到了赶来的林枫。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林燮瞪眼,“你问我?” 林枫也懵了,“不问你问谁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燮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父亲身边守着,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林燮快速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林枫很想摸摸大哥的脑袋是不是发热了,怎么净说些胡话呢?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不在这里我应该在哪里啊?” 林燮肉眼可见的着急了起来,“你不是应该在宫里接应了殿下吗?” 林枫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去接应殿下吗?” 林燮:“……” 这时,二人才意识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林燮冷汗直流,“之前不是说好了是你去接应殿下吗?” 林枫的声音都颤抖了,“不是你让人告诉我不用我去了,怕被人发现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根本就没有说过。” 说到这里,两人渐渐意识到了不对。 林燮深吸一口气,深知现在不是计较是谁的错的时候,紧急信号响起,说明殿下在宫里遇到了麻烦,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派人去救殿下。 “你在府中守着父亲,我去。” “大哥,四殿下是不是该回来了?” 林燮的心咯噔了一下,步伐一顿,“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林燮余光看向了角落,凑到林枫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林枫脸色大变,“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深夜的皇宫,灯火通明,人影窜动,各宫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哪里来的刺客?” 皇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端庄的坐在凤椅上,缓缓开口,“本宫要是知道刺客是从哪里来的,早就让人去抓人了。” 说话的妃嫔自知说错了话,尴尬的低头。 “皇后娘娘,刺客有几人啊!” 一道清脆又柔和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了咸妃,不,现在应该称呼为白嫔了。 陆南萧出使大乾的时候,咸妃惹怒了陛下,已经被陛下贬为了嫔,就连封号也撤销了。 不过,白嫔在宫里的待遇并没有减少,依旧是按照妃位供应。 皇后脸色缓和了不少:“据说是一个人,但是具体的只能等抓到之后再说了。” “如果一直抓不到刺客,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守在这里?”一位宝林问道。 皇后敛着眉问:“刺客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万一藏在哪位妹妹的宫中,一旦查出来,你们谁能解释的清楚?” 此话一出,众人焦虑的心一下安静了下来。 虽然待在凤藻宫很无聊,但总好过和刺客牵扯上什么关系。 大梁禁卫几乎全体出动,搜查了一整晚,依旧没有找到刺客的藏身之地,甚至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禁军统领一脸胡茬抱拳,“四殿下,末将无能,没有找到刺客的下落,请殿下责罚。”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抹金黄色的光亮将整个皇宫照的亮了亮。 陆南萧不适的眨了眨眼睛,声音冷淡,“认真找了吗?” “殿下,属下亲自带人搜查,宫里面除了陛下的寝宫,其他的宫殿包括皇后娘娘的凤藻宫都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 禁军统领弱弱的问道:“末将斗胆问四殿下,昨日四殿下当真看到了刺客吗?” 陆南萧面露不豫之色,他的贴身太监扯着嗓子训斥,“大胆,四殿下岂是你们可以置喙的,殿下说有刺客一定由此可,殿下也在这里守了一夜,难不成殿下还会框你不成?” 禁军统领打量着陆南萧眼底的乌青,疑虑消了了不少。 可既然有刺客,刺客能够躲到哪里呢? 陆南萧打了一个哈欠,望向了冉冉升起的朝阳,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南萧在偏殿修整了一番,出来的时候干干净净,就连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 “梅妃的院子检查过了吗?” 禁军统领道:“回四殿下的话,都检查过了,就连床底下都检查过了。” 陆南萧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你确定昨天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宫吗?” 禁军统领连忙道:“确定,不过……” 陆南萧一个冷眼扫了过来,“不过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之前,林小大人进宫了一趟,从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说是给林相看病的,还带走了林相在宫里的一些物品。” “带走了什么物品?” 禁军统领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回想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折子,还有一些公文。” 陆南萧咬了咬牙,“去林府。” “是。” 禁军统领带着一队人亲自护送四殿下来到了林府,不等通传直接闯进了院子内。 管家一个劲的阻拦却无济于事,“四皇子,我家老爷病了不见客,四皇子……” 陆南萧一路横冲直撞的终于来到了后院,刚踏进后院迎面就遇上了林夫人。 林夫人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性子泼辣,如今却多了几分恬静,可眉眼间的犀利却让人不敢小觑。 气冲冲的陆南萧在看到林夫人的一刹那脸白了几分。 “四皇子殿下刚从大乾回来,怎么不好好的在王府里面休息,来林府干什么,我家老爷病了,不见客。” 第263章 冲撞了 陆南萧理了理胸前乱糟糟的衣服,恭恭敬敬的道:“姑母。” 陈家有一女嫁给四皇子做妾室,按照辈分,四皇子的这句姑母倒是没有错,却有些谄媚了。 林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柳叶眉扬了扬,“四殿下若是为了老爷来的就请回去吧!” 陆南萧心有不甘,面笑心不笑,“姑母,林燮可在府中?有些关于大乾的事和他商讨。” 林夫人上下打量着他。 陆南萧也不避让。 过了许久,林夫人才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管家,带着四殿下去大公子的院子,记住小声一些,不要打扰老爷休息。” 说完,林夫人带着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陆南萧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管家有了夫人撑腰,声音也足了,“四皇子请跟小的来。” 林夫人几步来到了林相的院子,却没有进房里。 书房内,林相在太医的治疗下已经醒过来了,除了看上去有些虚弱,身体并没有大碍。 太医叮嘱了几句,留下了药方就走了。 林夫人轻咳了一声,故意引起了注意。 林枫迎了上去,“母亲,您怎么来了,父亲已经醒了,您要不要进去?” 林夫人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升起了一股气,“不用了,他没死就好,我走了。” “母亲,母亲……” 林相没出声,也没有叫住林夫人。 林枫看着父母如此,尴尬的挠了挠头。 两位太医前脚离开了林相的书房,后脚就被林夫人的丫鬟叫走了。 “回夫人的话,林相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而已,吃两副药就没有大碍了。” 林夫人轻哼一声,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急火攻心,我看是悲伤过度吧!” 两位太医对视了一眼,不敢接话。 林夫人运了运气,也不难为他们,反而让人给他们包了两个大红封,好声好气的送他们出府。 林夫人踱步来到了院子里,拿起了花盆边上的剪子,将几朵开的正艳的花剪了。 丫鬟看的一脸心疼,却不敢出声。 林夫人发泄了一通,扔掉了剪子,擦了擦手,“去打听打听昨日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四皇子怎么会来。” “是。” 林夫人是陈家的嫡女,又是林相的夫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随便找几个人寻问就问出来了。 林夫人听闻宫里的事情后,秀眉轻皱,整个人呆愣在了当场。 丫鬟不敢上前,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许多。 “去将二少爷叫来。” “夫人,二少爷还没回来。” 林夫人迟疑了一下,“派人去门口守着,二少爷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 与此同时,书房密室内,林相一脸紧张的盯着昏迷不醒的陆霁清,脸色又白了几分。 书童打扮的青年手按压在陆霁清的手腕上,时不时的蹙眉,良久后取出了金针,在他的身上四处大穴扎了几针。 “噗……”陆霁清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直到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书童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小心的扶着陆霁清躺下。 林相打量着陆霁清的脸,见他依旧昏迷不醒,心不由得提起了起来,“怎么样?” 书童这才去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不太好说,他的伤倒是不严重,严重的事他中毒了,都是见血封喉的毒,也正是因为他身体里面有好几中毒,才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是谁干的?”林相问林枫。 林枫抖了抖,心虚的道:“应当是四皇子,昨夜四皇子让人在宫里搜查了一夜说是要找刺客,可是除了四皇子没有人看过刺客长什么样子。” 林相先是一怒,后又觉得不对。 扭头问道:“殿下的毒能解吗?” 英俊的青年犹豫过后道:“解毒的办法有,但是过于痛苦,没几个人能够熬的过去,就算是熬过去了,于寿数也有碍。” 花家擅长制毒,也善于解毒,解毒的方法千篇一律,越是复杂的毒解毒办法越是简单。 “有别的办法吗?” “有,大乾皇宫有一枚护脉丹,付下后可以抵消解毒带来的痛苦。” 林相点了点头,“还需要什么?” “除了药护脉丹还需要硫磺泉。” 林家名下的产业就有硫磺泉,不过是林夫人的嫁妆,这会林相和林夫人关系不睦,想要顺利的要到硫磺泉怕是不易。 林相咬牙答应了下来。 出了密室,林相问:“殿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陆九呢?” “陆九也受伤了,他受了内伤,对方是冲着殿下来的,毒也都用在了殿下的身上。” 这是抱着让陆霁清必死下手的。 林相脸上充满了阴沉和冷峻。 林枫的心都提起来了,这时,林相的视线扫了过来,在这样的视线下,他哪里敢有隐瞒,不等林相问,林枫一股脑的劝说了。 林相气的拍桌子,怒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儿戏?” 林枫自知有错,不敢辩驳,可心里到底觉得委屈,“父亲,儿子不想这样,大哥也不想,先前殿下说林府有奸细的时候父亲不让我和大哥查,现在倒好就是这个奸细见缝插针害了殿下。” 林相心口一噎,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了几分。 林枫连忙上前搀扶。 林相喝了一口茶,心口的这股气才算是压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救殿下,你不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吗,花满天的话你也听到了,想要救殿下需要护脉丹。只有姜永宁有。” “可是她会救殿下吗?” 林相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她和殿下的婚事天下皆知,若是殿下死了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抛开这一点不提,殿下的眼光总不会差。” 林枫也觉得姜永宁不会见死不救,“对了,这次殿下能够活下来,宫里面有人帮忙,至于是谁就大哥也不清楚。” 林相浑浊的眼睛清澈了不少,“不管是谁,总之对方一定不是陆南萧的人,陆南萧想害他,自然有人看不过眼。” 第264章 护脉丹 现在最想让陆霁清死的人是陆南萧,只要和他没有关系,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林枫直接找到了大乾在大梁的暗探地点,“陆霁清中了毒,需要几位特殊的药材保命,劳烦将这则消息传回大乾,告知长公主。” 林枫说完,留下一枚令牌就走了。 暗探收齐令牌,仔细的端详后,不敢耽误连忙用了紧急的暗号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姜永宁收到消息后,立刻叫来了乾一,“陆霁清在大梁遭人算计中毒了,需要护脉丹,你亲自送去,解毒后立刻将他带回来,记住本宫要活着的陆霁清。” “是。” 姜洺钰见阿姐担心的直皱眉,眼眶都红了,“阿姐,你别担心,姐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一句姐夫,让姜永宁心头更加酸楚了,“早知他这次回去会……我应该派人一起去才是。” 陆霁清这次回大梁,姜永宁并没有派人过去,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派人过去的。 陆霁清不是说他很早之前就准备了吗,在大梁应该有很多人手,怎么还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难道说他的人里面出现了奸细? 又或者有其他人想让他死? 姜永宁心烦意乱起来,这时赵嬷嬷走了进来,“长公主,太医院传来消息,孔大家醒了。” 姜洺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王公公去安排人,朕要去见孔大家。” 姜洺钰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有事情没有想清楚,摇手拒绝了和姜洺钰一同看望孔大家的提议。 姜洺钰走后,姜永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屋子的宫人都被打发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了雁回雁声。 “公主,驸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花家的人擅长解毒,有那么多花家的人一定能够救驸马的。”雁回安慰道。 姜永宁却道:“我这心里始终不安心。” 雁回明白,换做是别人,未婚夫在外中毒生死未卜,也会担心的。 姜永宁猛地看向了雁声,“给孔大家投毒的人找到了吗?” “对方很狡猾,乾天刚发现一点踪迹,对方就逃走了,可能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对方偷走了陛下的印章,想来是冲着皇陵的宝物来的,既然他们想要,本宫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翌日一早,姜永宁上朝的时候突然晕倒,太医诊断长公主忧思过度要卧床休息几日。 姜洺钰担忧不已,亲自守在床边。 没多久就被姜永宁赶走了。 长公主病了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梧桐宫一下子添置了不少人,蔡真真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心中不安,于是找到了赵嬷嬷。 “赵嬷嬷,长公主病了,不应该一下子添置这么多人才是。” 赵嬷嬷对着蔡真真笑了笑,“蔡舍人不用担心,这些是长公主的吩咐。” 蔡真真不傻,孔大家中毒一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她也是知情者之一,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她曾经私下里和兄长讨论这件事,兄长猜测凶手可能一直躲藏在宫里,长公主这么做很有可能是想要引蛇出洞。 蔡真真羞涩的笑了,“是我多虑了。” “蔡舍人也是担忧公主的身体,公主吩咐了,这几日让蔡舍人去御前侍奉,梧桐宫暂时不处理政务了。” 蔡真真毫不迟疑的应下了。 宣政殿内,蔡真真找到了王公公说明了来意,王公公不敢怠慢将人带到了御前。 姜洺钰手边正好有几件事需要人去办,直接将蔡真真用了起来。 其他中书舍人看了羡慕不已,可也仅仅只是羡慕罢了。 蔡真真是长公主身边的舍人,这次不过是因为长公主病了来临时过来的,等长公主好了还是要回去的。 秉持着友好往来的原则,几人主动提出帮忙,却被蔡真真婉拒了。 外人以为她是临时过来充数的,可她不打算真的充数。 盛品兰调往地方已经半年的时间了,南阳郡在她的治理下蒸蒸向上,她心里羡慕急了,也想像盛品兰一样能够去地方,哪怕不是做郡守,做个县令也不错。 所以,她要把握这次的机会。 姜永宁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内阁大臣全都进宫来探望,却也只能通过屏风和长公主说几句话。 确认姜永宁是真的病了,朝堂上热闹了起来。 没有了姜永宁的压制,有些人坐不住了。 姜洺钰连着发了两天的脾气,嗓子都要哑了,一想起明日还要见讨厌的臣子就想打人。 但是他现在长大了,过几年就要亲政了,也不能打人了。 姜洺钰仰天长啸,“好羡慕阿姐啊,阿姐不高兴了可以让刑部抓人,或者动手打人,可是朕就不行。” 王公公耐心安慰半晌,姜洺钰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 宫里面就没有什么秘密,不到一个时辰姜洺钰在宣政殿大喊大叫的消息就传到了内阁。 张阁老连连叹息。 方阁老没忍住笑出声来,“陛下这是气狠了。” 张阁老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瞪了他一眼。 方阁老立刻收敛了几分,“其实不能怪陛下,御史台的人真的越来越没有眼力见了,什么折子都上。” “他们本也没有错,说到底是陛下不能服众,某些人想要趁机压陛下一头。” 方阁老就笑不出来了,他自然知道张阁老说的某些人是谁,“现在怎么办?” “长公主想让陛下提早历练,对于陛下来说或许也是好事,对大乾来说也是好事。” 方阁老摸了摸鼻子,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陛下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陛下输了,有长公主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同时也可以警告某些人,让他们歇了心思。 方阁老奇怪,“长公主怎么突然想要历练陛下了?” 张阁老摇头,他也不知道。 长公主做事越来越让人揣摩不透了。 姜永宁的确病了,可远远没有外面传言的这么严重,张阁老和方阁老都曾经派人去解释,结果却事与愿违。 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的除了长公主和陛下就没有别人了。 陛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答案显而易见了。 第265章 出宫 当众人在猜测姜永宁这么做的目的的时候,姜永宁已经离开了皇宫。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姜洺钰和晋王。 晋王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不适合远行,因此这次出行姜永宁带了季言瑾。 并且在晋王的强烈建议下,带上了孙太医。 姜永宁是以检查驿站为由出宫的,互市要修建,少不了驿站从中协调。 使团在京城的时候驿站就开始扩建了,在原来的基础上已经修建了三十座驿站。 但姜永宁却觉得不够,以后互市的生意做起来,驿站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此外,姜永宁也好久没有出宫了,南阳郡的事情之后,她一直都想再出宫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倒要看看大乾的百姓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陆霁清中毒了,虽然护脉丹已经送过去了,可她还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他。 万一他一去不回,她还能将人抓回来。 姜永宁离开之前从乾天选了十二个人,雁回雁声随行,季言瑾也选了六人跟随,孙太医也带了一个弟子。 一行人快马加鞭离开的京城,一路上不同的换马,终于在七天后来到了边关。 季言瑾:“……” 不是说好的检查驿站吗,怎么来边关了? 季言瑾微微勒住了马,让人上前打探消息,确认前面没有危险后,几人才缓慢的上前排队。 寒古城乃是边关要塞,也是大乾和大梁之间的桥梁。 越是靠近城门,排队的人越多,各种口音的人也多了起来。 姜永宁扫了一眼他们车上的东西,面色稍霁。 这时,姜永宁给季言瑾使了一个眼色,季言瑾却没有动。 姜永宁才想起,季言瑾之前在寒古城呆了好几个月,这里的人保不齐认识他。 他身边的护卫也不合适。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季言瑾,只不过恰好姜永宁让他打探的管事认识他。 管事的主人在边关有些名号,开了不少的马场,军中马匹的马匹有一半都是他们家供应的,季言瑾像不认识他都难。 姜永宁决定自己出马,只带了雁回雁声。 却不是找之前看重的管事,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人,季言瑾认识的人一定和寒古城有关系,找他了解情况得不到她想要的。 姜永宁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是个领队的人,驱马上前,“这位大哥是来寒古城做生意的?” 领队的人刚训斥了一顿手底下的人,这会脸还涨红着,本想发脾气将人赶走,可看了一眼姜永宁的衣服,又发现她的马匹和马鞍都是上等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姜永宁穿的衣服是在路上一家成衣店买的,很贴近边关地区的服饰,不过她身上的玉佩和腰带引起了领队的注意。 他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努力的扬起了笑脸。 “是来做生意的。”领队笑着问:“姑娘是来此地游玩的?” 穿的不俗,身后也没有任何的货物,一看就是来玩的。 姜永宁诧异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玩的,不能是来做生意的吗?” 领队眼底笑容加深,身体倒是放松了不少,“姑娘衣着不俗,虽然刻意的掩饰了,可这一身的气度却隐藏不住。”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是姜永宁还是翘了翘嘴角。 “姑娘一定出身大户人家,若是来此地做生意,断然不会什么都不带,哪怕是带上一些当地的特产,也能小赚一笔。” 真以为大户人家不缺钱吗,大户人家不但缺钱,而且也回赚钱。 姜永宁恍然大悟,一个想法在眼前一扫而过,笑着颔首,“听闻边关要开放互市,有些好奇特意来看看。” 领队怀疑她的身份,却没有怀疑她来此地的目的。 自从朝廷出了开放互市的公告以来,有不少商队来寒古城,自然也有大户人家的人。 不过以往见到的都是管事或者镖师,如此出尘的大家小姐却是很少见到,想来在家中定然很受宠。 姜永宁微微一笑,“先预祝大哥生意兴隆了。” 领队觉得姜永宁说话好听,笑呵呵的道:“承姑娘美言。”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姑娘出行若是只带这么几个人,我建议你还是找个商队通行,如果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和我们一同进城。” 正想回去的姜永宁听到这句话回头看向了领队,见他眼神清澈,便知道他没有非分之想,是真的担心她。 姜永宁立刻笑道:“我兄长在后面,多谢大哥好意。” 领队一听不再担心,想想也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是孤身一个人上路,身边定然是有人跟随的。 领队有心结交,“小人姓郑,家中排行三,我们家常年经营瓷器的生意,家业不大但是也不小,在寒古城附近认识不少人,姑娘若是在此地遇到了难处可以到郑家的古玩斋,他们定然会给姑娘提供帮助的。” 姜永宁笑着应下,寒暄了几句,商队已经到城门口了。 姜永宁告辞离去,带着雁回雁声先进城了。 三人本就气质出尘,又身着靓丽的衣服,很难不引起注意。 领队见她如此招摇,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笑着摇了摇头,招呼着自己的人进城。 姜永宁进城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城门附近找了一家茶摊,点了一壶茶,两盘点心,坐下后开始观察城门检查。 雁回担心店里面的茶水不干净,亲自到后面煮茶,“公主,奴婢看过了店家的点心不太干净有点味道,我们远道而来还是不要吃了。” 姜永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 雁声中包袱里面找出了一块桃酥,“公主若是饿了,先吃点桃酥吧!” 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真的吃坏肚子。 姜永宁一边吃一边观望着城楼的方向,她发现普通百姓或者没有带货物的人都是走的左边的门,挑着扁担或者带着货物的人走的是右边的门。 商旅走的是中间的大门,进出分两排。 第266章 公主的表妹 进来的人要检查路引户籍商品,进来后要在一侧的小门前排队,有衙门的人上前计数交税。 姜永宁看的津津有味,安顿好住处的季言瑾见姜永宁迟迟没有回来,干脆找了过来。 却见姜永宁眼睛微眯,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的商队,不知道为什么季言瑾突然不太想上前了。 公主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犯了花痴病呢! 姜永宁却已经看到了他,“大表哥,我在这。” 她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总是养眼的。 季言瑾坐了下来,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壶茶,连点吃的都没有。 同样肚子饿的季言瑾正要点东西吃,却被姜永宁打断了。 “雁回检查了说店里面的东西不太干净,吃了怕拉肚子。” 季言瑾闭上了嘴,眼睛却盯着姜永宁还没有吃完的桃酥。 姜永宁眨了眨眼,当着他的面三两口就吃完了。 季言瑾:“……” 姜永宁灌了一口茶,季言瑾忍不住提醒,“公主,虽说是在宫外不用像宫里一样注意仪态,可公主好歹也收敛一些,没看到不少人都在看你吗?” “我长得好看,他们喜欢看就看呗。” 季言瑾:“……” 他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人是她的公主表妹吗? 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喝茶的功夫,一队人马策马而来,稳稳的停在了季言瑾面前。 带头的人穿着铠甲,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有两道不太明显的刀疤,声如洪钟,“哈哈哈,真是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回去之后就不回来呢?” 说着上前一把抱住了季言瑾,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姜永宁倒吸了一口气,一定很疼。 季言瑾却脸色不变。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早就派了斥候在方圆十里内守着,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你怎么穿着这一身衣服,而且怎么还带着姑娘!” 薛备原本是想说丫鬟的,可看姜永宁衣着不凡,见到他来也没有站起来,便将玩笑话收了回去。 季言瑾正为难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姜永宁,姜永宁却道:“你就是薛老将军的长子,薛备,去年带着十几号人单枪匹马杀了突厥上百人?” 薛备眼前一亮,越发好奇姜永宁的身份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嫂子?” 季言瑾连忙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对着他点了点头。 季言瑾的大掌猛的拍向了薛备的肩膀,不顾他的龇牙咧嘴直接将人拉到了不远处。 不远处的郑三郎看到这一幕,目光一闪。 身边的一个小管事也看到了,“三郎君,看样子这位姑娘的身份应该不低啊。” 郑三郎道:“看她腰间的玉佩就知道,做工精美就连图案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可惜距离的太远看的不仔细,不过我隐约好像看到了凤凰。” 小管事吓了一跳,“郎君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凤凰。” 郑三郎也觉的自己看错了,“不管怎么说,这姑娘出身一定不低,你看到她身边的两个姑娘了吗,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一定是练家子,一举一动极有规矩,这样的丫鬟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够培养的出来,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郑家家业不小,家中却没有这样丫鬟。 片刻后,薛备紧绷着脸站在季言瑾身侧,连呼吸都放慢了不少,眼睛虽然看向前方,却时不时的落在姜永宁的身上。 下垂的手悄悄掐了一下大腿,疼,他没有做梦,他真的见到公主了。 不是说公主长着一张柿饼脸,身材魁梧,说话粗犷吗,怎么不太一样? 姜永宁心思都在城门口的货物检查上,并没有注意到薛备的眼神。 季言瑾注意到了,忍不住给了薛备一个警告的眼神。 薛备见姜永宁没有发现自己,悄悄的和季言瑾挤眉弄眼。 可惜季言瑾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多少能够猜到一点。 “公主……” “出门在外不要叫我公主。” 季言瑾想了想,“表妹?” 姜永宁点了点头,又叮嘱雁回雁声,“出门在外叫我小姐。” 二人应下。 薛备不解,他想说这有什么区别吗,在寒古城普通的老百姓都认识季言瑾,谁都知道他和皇室的关系,他的表妹不就是长公主吗? 看着长公主兴致勃勃的样子,薛备想了想并没有提醒。 季言瑾想到了,也没有提醒。 在城门口看了一个时辰,姜永宁的肚子终于叫了起来。 季言瑾准备好了地方,就连酒楼都预定好了,几人策马而行。 姜永宁发现街道两边又不少的小摊贩,路上的百姓也不少,一点都不乱,笑眯眯的道:“薛老将军将寒古城治理的很好。” 薛备立刻挺起了脊背,“我父亲也没做什么,这些都是季兄的功劳。” 姜永宁对着季言瑾点了点头。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酒楼。 季言瑾带着行李和马匹去后门安置,薛备则引着姜永宁走进了酒楼。 或许是薛备太出名了,又或许是姜永宁长得太出众了,刚进酒楼就有人上前打招呼。 “薛备,你爹不是罚你巡城吗,你怎么来这了,哎呦身边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莫不是家里给你想看的媳妇?” 说完,引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薛备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 说话的人觉得奇怪,若是往常他这么说的话,薛备早就急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可当他看了一眼姜永宁后,突然就明白了。 想在女孩子面前装斯文吗,他懂。 姜永宁玩味的看向了薛备,又看向了说话的男子,若有所思。 男子见姜永宁大大方方的看着自己,眼神不但清澈且隐隐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脸色一正,悄悄的拉住了薛备,“你小子艳福不浅吗,你家竟然给你介绍了这么好的未婚妻。” 薛备悄悄的给了他一拳,“龚八,小声一点,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她可是季言瑾的表妹。” 第267章 公主有她的道理 龚八喝了点酒,却没有醉,略一想就明白了,“原来是抚远大将军的表妹,怪不得你这么老实,等等抚远大将军的表妹怎么来边关了,而且抚远大将军有表妹吗?” 薛备察觉到姜永宁看过来,硬着头皮推开了龚八的脑袋,“你自己想吧!” 说完,扬起笑脸亲自领着姜永宁走向了包房。 龚八仰着头目送着几人进入包房,酒楼不大包房只有三间,一大两小,季言瑾当然不会委屈姜永宁了。 定了一间大包间。 龚八回到了酒桌上,狐朋狗友见他一副失魂的样子就问他,“你怎么怎么了,被薛大打残了?” “对了,刚才的那个姑娘是不是薛备的未婚妻?” “不是,薛备说她是季言瑾的表妹。” 话音未落,龚八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惊愕的看向了包间的方向。 季言瑾的表妹,那不就是长公主吗? 难道刚才上去的人是长公主? 狐朋狗友也反应过来了,“季言瑾好像只有一个表妹。” “长公主。” 龚八忙捂住了对方的嘴,警告的看向其他人。 众人见他的反应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用龚八提醒,自己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没一会儿,楼下的宴席就散了,各回各家了。 姜永宁没有想那么多,饭菜上来后,就开始吃饭了。 酒楼里面的饭菜薛备平时也很少吃到,若是往常他早就抢了,可今日他却只敢吃面前的两道菜,还没吃多少就被长公主的饭量惊讶到了。 季言瑾一脸无奈的看向薛备,眼神里面带着警告。 薛备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然后他就看着长公主一连吃了五大碗饭才停下来,样子颇有些意犹未尽。 季言瑾却习惯了,一路上他们吃睡都在一起,姜永宁的饭量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可孙太医诊断过了,说公主正在长身体,饭量大也正常,并没有什么毛病。 季言瑾就想起了姜永宁几招就将二弟打趴下,现在还在家里躺着,然后就不在关注姜永宁的饭量了。 “表妹,我让人在城中租了院子,但是现在怕是不太方便住过去了。” “为什么?” 季言瑾再次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姜永宁,她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想来应该已经有人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再住在别院怕是不太妥当,最好是住在军营或者住在衙门里面。” 姜永宁后知后觉也看向了薛备,“你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了?” 薛备忙摇头,“臣只说您是季言瑾的表妹,剩下的臣什么都没说。” 姜永宁:“……”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让季言瑾叫自己表妹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了。 “表哥,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知道。” 姜永宁怀疑他是故意的,奈何季言瑾表现的过于正常,让她想要挑错都挑不出来。 最后,一行人住进了军营。 雁回和雁声打扫着帐篷,不解为什么长公主放着好好的县衙不住,非要住在军营里面。 姜永宁回答:“因为安全。” 雁声问:“公主是怀疑寒古城内有人要害你吗?” 姜永宁一边写信一边道:“陛下毕竟年幼啊!” 雁回雁声就不说话了,因为她们已经明白了,陛下年幼,长公主监国,若是长公主死了,大乾一定会陷入内乱之中。 大梁和大辽就可以趁机而入了。 长公主防备的不是大乾的人,防备的是大梁和大辽的人。 姜永宁写好了给姜洺钰的信,想了想又给晋王,张阁老写了一封信,另外一封信是给蔡真真的。 等写完信天已经黑了。 军营里的将领都在等着拜见长公主。 “季将军,长公主还没休息好吗?” 季言瑾皱眉。 薛老将军笑着道:“一路疾行,想来公主也累了,各位不如先回去,等明日公主醒来再拜见。” 众人看了眼天色,觉得长公主应该不会来了,只好先走了。 季言瑾也提出了告辞。 薛老将军的笑容落下了几分,他招来了儿子,让他把今天遇到长公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薛备学了一遍,除去长公主吃了五碗饭的事。 薛老将军点了点头,“还好你没有冲撞长公主,对了,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薛备就摇头,可是在薛老将军的注视下,有些摇不下去了。 薛老将军就踢了他一脚,“让你管好你的嘴,你怎么就管不住。” 薛备揉了揉被踢的地方,“爹,你别担心,我觉得公主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了不是有季兄吗,他肯定会帮我说话的。” 薛老将军面色稍缓,不解的道:“长公主来边关,怎么朝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歹让他有个准备。 “肯定是长公主不让说,朝廷的大人跟长公主是一条心的,长公主要做什么他们肯定不会阻拦。”薛备看他爹担忧的样子,“您也别担心,我觉得公主不是冲着您来的,多半是冲着互市来的。” 薛老将军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长公主能来寒古城对于薛家来说也算一个机会,若是能够入了长公主的眼,薛家的儿郎们也能少死几个。 薛老将军看了眼儿子古铜色的肌肤,想起了季言瑾华贵的气度,心里微微叹息。 薛备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爹这么怎么了? 姜永宁泡了一个热水澡,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然后带着雁回雁声找到了薛备。 薛备得知长公主要去逛夜市,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公主,寒古城不比京城,鱼龙混杂的万一遇到危险?” “本宫相信你。” 薛备要哭了,他可不相信自己。 姜永宁不管他,强硬的带着他离开了军营。 殊不知季言瑾就跟在身后。 “世子,公主这样做是不是太任性了,要不要管一管?” “你管?” 季言瑾叹息道:“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暗中保护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多想。” 第268章 没有宵禁 寒古城夜里没有宵禁,即便是月上梢头街道上也有人摆摊。 姜永宁要了一碗混沌,边吃边问:“寒古城乃是边关要地,为什么没有宵禁?” 平安富裕的县城尚且会有宵禁,寒古城乃是军事要镇,按理来说也应该有宵禁,而且应该更加严格才对。 可街道上随处可见摆摊的喝酒的,游走的。 万一有敌人来袭,寒古城哪有抵抗的能力。 薛备吃了一个馄饨,又烫又热却舍不得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才回答:“回公主的话,寒古城原本是有宵禁的,是近半个月来才开放的,朝廷不是要开放互市吗,来此地的商人就多了,宵禁不利于商人沟通商洽,我父亲和衙门的人商议之后决定取消了宵禁。” “虽然宵禁取消了,但是巡夜的人多了三倍不止,公主不要以为街道上没有人,实际上暗中藏着的人可不少,看到那边的鼓了没有,一旦有敌情,就会有人敲响鼓,城中的人就会立刻进入战斗的状态。” 姜永宁眼睛一亮,“薛老将军此举不错,值得嘉奖。” 薛备笑的看不见眼睛。 吃完了馄饨,姜永宁让薛备带着自己来到了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青楼。 薛备急的直冒冷汗,“公主,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可不是您该来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和我爹都跑不了。” 姜永宁的确想进去,倒不是为了玩,青楼消息多,一定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可薛备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现在寒古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小心无大错。 “伊伊……” 正当姜永宁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引起了她的关注,好标志的姑娘。 对方与姜永宁对视,瞳孔下意识的皱缩,却又在片刻之后抛出了媚眼。 美轮美奂,即便是姜永宁也不由得看呆了几分,露出笑容。 薛备更是嘴角裂到了耳后。 姜永宁抬头看去,宝月楼。 细打听才知,这家青楼是半年前开起来了,里面有许多从江南和各地来的女子,他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来到寒古城就取代了其他青楼的位置,隐隐成为了寒古城第一青楼。 半年前? 姜永宁敏锐的觉得这个时间有些不太对,“东家姓什么?” 薛备道:“东家原本姓张。”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姜永宁,“就是被抄家的张家,张家倒台后,这家青楼的东家换成了一个姓阮的商人,此人在边关一带也算是有些名气,经营的都是人的买卖。” 人? 薛备见姜永宁好奇,有心多说一点,可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公主要不我们回去再说?” 姜永宁摇头,在路边一家卖羊肉汤的摊位坐下了。 薛备松一口气,总比去青楼里面要好。 姜永宁吃了一碗馄饨不太饿,可看着店家的羊肉汤不错,于是没忍住点了几碗。 说白了阮家经营的就是人牙子的买卖,其中包括大乾人,也包括大梁,大辽,甚至是其他小国的人。 总之,只要是出得起钱,阮家就能够弄来人。 薛备道:“公主,阮家经营这门生意很多年了,我跟随父亲来此的时候阮家就在了,不过阮家虽然是做买卖人得生意,但是风评倒是不错,没有出现强买强卖的情况。” 至少明面上没有,私底下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姜永宁若有所思,“明日,你跟我去一趟阮家的牙行。” 薛备点了点头,瞅了一眼时间,“公主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雁回雁声也劝。 姜永宁意犹未尽,“好吧,先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薛备有问必答,到后面即便姜永宁不问,薛备也主动说了。 这可比在折子上得到的消息要多的多。 突然,姜永宁勒住了缰绳。 薛备耳聪目明,第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呵斥道:“有人偷袭,保护公主。” 雁回雁声早在姜永宁停下来的时候驱马来到了她的身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黑暗中,几人的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 “嗖……” 一道破空的声音传来,姜永宁眼底出现了一抹银色的光芒,危险的气息正朝着她的面门袭来。 刹那间,姜永宁侧开了一点,箭矢擦着她的脸颊离去。 “公主!” 雁回担忧的大叫一声,连忙驱马挡住了姜永宁。 薛备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在西北方向,来两个人跟我走。” “别去,小心中了埋伏。”姜永宁温声道。 “公主属下失职,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竟然敢行刺您。”薛备脸色铁青,“保护公主。”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不知道下一支箭矢什么时候袭来,大家围绕着姜永宁围成了一个保护圈。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渐渐放松了警惕。 薛备敏锐的发现有人靠近,连忙发出了示警,“公主,后方有一条小路,能够快速的前往军营,一会我拦着他们,公主先走。” 黑暗中,姜永宁眼里划过一丝赞赏,可惜薛备没有看到。 马蹄声划破了黑夜,薛备身边的亲兵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大概有六七匹马,是军马。” 薛备不解,难道是他爹知道他们出来了,派人来接应,那也没有道理只派了几个人啊。 很快,对方出现在了夜色中,却没有立刻上前面。 “长公主,小的是世子爷的侍卫,世子爷在前面抓到了一名刺客,请公主移驾。” 雁声上前交涉,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将人带到了姜永宁的面前。 “对方是不是个女人?” “是。” 姜永宁嘴角微勾,踢了踢马腹,“走吧,去看看。” 小山坡上,季言瑾正在审问地上的女人,可女人一脸倔强说什么都不肯开口,若不是卸掉了她藏在牙齿里面的毒,说不定此刻人已经死了。 季言瑾正一筹莫展之际,姜永宁来了,她将马匹扔给了一名侍卫,结果火把将女人的脸照的亮了亮。 “果然是你。” 季言瑾不解,“公主认识她?” 第269章 半路遇袭 姜永宁冷冷的打量着女人,“你或许也听说过她的名字,潇湘姑娘。” 地上的女人身子一顿,猛地朝着姜永宁扑来,可刚站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雁回踹到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季言瑾琢磨了一会儿,再次打量起了吐血的女人。 “怪不得一身的脂粉味道,原来是她,大名鼎鼎的潇湘姑娘,林北辞的情人。” 姜永宁嘴角勾勒一抹玩味的笑意,潇湘在这里,也就说明林北辞在此地安排了人手。 顺藤摸瓜定然有收获。 姜永宁当机立断让雁回传消息给乾天。 潇湘闻言眼底的光亮暗了暗。 这时,薛备也凑了上来,惊讶道:“这不是红袖姑娘吗?” 她竟然是刺客。 一身黑衣,眼神如电,姣好的面容满是不甘和愤怒,无法想象她竟然就是宝月楼的花魁。 察觉到薛备的视线,潇湘凶狠狠地看了过来。 薛备在战场上杀敌,再凶狠的眼神都看过,可不知为什么,这女人给她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若是被老虎盯上了他不怕,可他怕蛇。 姜永宁面上不动声色,犀利的目光如一支利箭般射向了潇湘姑娘,潇湘姑娘立刻收敛了锋芒,避开了她的视线。 姜永宁冷冷一笑。 季言瑾让手底下的人将人押送回了军营,转头对着姜永宁抱怨,“表妹要出去巡查,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姜永宁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表哥,我没告诉你你不是也跟过来了吗?” 季言瑾冷着脸,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姜永宁悄悄的朝着薛备招了招手。 薛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勾住了季言瑾的脖子,“话说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季言瑾哪里看不到姜永宁的小动作,“从你们出军营的时候就跟上了,公主出军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通报一声,也幸亏是我跟过来了,若是我没来,公主遇刺这么大的事你担当的起吗?” 薛备被季言瑾的样子吓到了,求助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特别没有义气的看向了远处。 薛备:“……” 季言瑾拿姜永宁没有办法,干脆指桑骂槐了一通,将薛备骂的狗血淋头。 薛备也自知有错,不敢反驳。 姜永宁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大表哥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以前多温柔的一个人啊?” 雁回和雁声同时看向了公主,想说世子爷变得这么暴躁还不是为了您? 等季言瑾骂完了,姜永宁也困了,打了一个哈欠回营帐了。 季言瑾努了努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不知道父亲以前是怎么跟公主出来的。 竟然也能够受得了? 季言瑾反思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给父亲写信交流一下,怎么保护长公主,倘若长公主继续这样偷偷的溜走,他的心脏可承受不起。 长公主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薛备自然不敢隐瞒,姜永宁去睡了,其他人却不敢睡。 薛老将军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带着长公主出去后,踹了他好几脚,又让人打了二十军棍。 打完了来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季言瑾正带着人审问。 他们刚来一天,刺客就能够准确的掌握公主出行的时间和地点,可见他们在寒古城一定有不少的人手,甚至在军中也遭到了渗透。 季言瑾越想越不安,看着娇媚的女子也没了怜香惜玉,直接让人严刑逼供。 薛老将军进去观察了片刻,将季言瑾叫了出来,“这女子看上去是个硬骨头,严刑逼供怕是没有用。” 季言瑾也感觉到了,“老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吗?” 薛老将军想了想,“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阮家经营牙行的生意,手底下管着不少人,他们家有一套驯服人的办法,不管是多么嘴硬的人到了阮家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薛老将军道:“以前军中抓到了奸细,就曾经让阮家帮过忙。” 季言瑾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女子,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了姜永宁又硬下了心肠。 没有人比公主的安危更重要。 “劳烦薛老将军了。” 薛老将军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季言瑾的肩膀,“备儿不懂事,竟然敢私自带着公主出去,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吧! 季言瑾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他觉得薛备多少是无辜的,可为了长公主的安危,他并没有阻止薛老将军惩罚薛备。 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长公主一心体察民情,薛备不能违抗命令,将军小惩大诫也就算了。” “是。” 季言瑾一夜没有睡踏实,姜永宁却睡得不错,早上起来吃了一篓小馒头,一大碗羊汤。 吃饱喝足了才来到薛老将军的营帐。 军营里上到大将军,下到百夫长都到了,齐整整的站在营帐两边,等待着姜永宁的到来。 姜永宁传了一套红色的衣裳,颜色正艳,圆领设计,类似武服,却又不是武服,行动起来极为方便,腰带是黑色的,搭配了一枚金丝编织的玉佩,极为高贵。 在场的不少人远远的看到公主的身影,眼神里面都露出了些许的惊艳。 他们也见过不少的美人,可像长公主这般气质初尘,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却很少。 尤其是公主穿着简单大方,一出场就换来了不少人的好感,这要是穿着罗裙,娇滴滴的样子他们可受不了。 姜永宁的出场很顺利,谈论起军务也丝毫不怯场。 就连薛老将军的这样的人眼中也露出了些许的欣赏之色。 他私底下和儿子议论,“长公主若是男子,大乾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薛备捂着被打的屁股,“爹,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长公主就是女的怎么可能是男的,你平时不是告诉我要谨言慎行吗,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就忘记了呢,你别忘记陛下还在呢?” 薛老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我又没有说陛下不好,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薛老将军没忍住又将儿子打了一顿。 第270章 下手重了 也不知道是薛备运气不好,还是薛老将军下手太重了,当天夜里薛备就发起了高热,军中的大夫没有把握。 没办法,薛老将军只好求到了长公主这里,希望孙太医能够为薛备医治。 姜永宁答应了,跟着薛老将军一同来到了薛备的营帐,刚看了一眼就被赶出来了。 孙太医检查过伤口后,让人准备了热水,又念了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没多久徒弟端着一盘被剪下来的肉走了出来。 姜永宁心抽了一下,季言瑾急忙站到了她身前,等了孙叶一眼,怀疑他是故意的。 薛老将军的身体晃了晃,急忙扯住了孙叶的胳膊,“薛备怎么样?” “应该没有大碍,师傅说熬过今天晚上就没事了。” 小徒弟孙叶将腐肉扔进了火堆里面,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一股烤肉的味道随之传来。 姜永宁忍了忍,最后实在没忍住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作呕声一声接着一声。 季言瑾递上了干净的帕子,担忧道:“公主,要不你先回去吧。” 姜永宁摇头,“我没事。” 脸色都白了,还没事。 季言瑾觉得姜永宁就是在硬撑。 姜永宁的确实在硬撑,她也没有想到薛老将军会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好像是因自己而起。 姜永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雁回哪一些伤药赏赐给薛备。” “是。” 薛老将军连忙代替儿子谢过。 孙太医处理好了伤口,看到姜永宁让人送来的伤药,闻了闻,“把我们得伤药收起来吧,用公主送来的。” 孙叶点了点头,处理好的伤口用一张纱盖着,涂了一层的药粉。 孙太医让孙叶守着,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薛老将军连连感谢。 姜永宁好奇的问:“薛备的伤是打出来的?” 孙太医摇头,“不是,邪风入体,寒气入侵,正巧遇上了而已,他的身体应该最近就不是很好,若不是将军的这几棍子,等病全都发出来就难治了。” “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够治好,治好了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甚至有可能……” 这么多种病,风寒是最常见也是最难医治的。 薛老将军听出了孙太医的潜台词,“也就是说我打他打对了?” 孙太医想摇头,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若是老将军不打他,他的病还发不出来,从治病的角度看,老将军算是救了他一命。” 薛老将军就松了一口气。 姜永宁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自己被打坏了就好。 “孙太医,薛备是你治疗的,这些日子你多费心,一定要治好他。”姜永宁柔声道。 孙太医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随行的,主要负责公主的身体,公主无病,他闲着也是闲着。 姜永宁想了想又道:“薛备如此,说不定军中还有其他类似的病人,孙太医多费费心,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军营吧!” 孙太医:“……” 不是很想留下来。 姜永宁就笑眯眯的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们顺路去南阳郡看看。” 孙太医眼睛眨了眨,拒绝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走了。 季言瑾看了看孙太医,又看了看姜永宁。 “大表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季言瑾就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和孙太医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半夜时分,姜永宁猛然惊醒,乾天的暗探出现在营帐中,“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跳下了床,连鞋袜都没来得及穿,“怎么样,陆霁清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驸马爷身上的毒已经解除了,不过犹豫解毒的过程过于痛苦,驸马爷还没有清醒,怕是要等一阵子才能上路。” 得知陆霁清没死的消息,姜永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让乾一派人保护好陆霁清,另外再让他想办法查一查驸马为什么会受伤,本宫要知道这里面有谁参与了。” “是。” 姜永宁亲笔写了一封信,“你带过去让乾一想办法交给陆霁清。” “公主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姜永宁摇头,“没有了,记住一定要让驸马平安的回来。” 暗卫应下后消失了。 后半夜姜永宁基本没有怎么睡,她先是给姜洺钰写了一封信,又给张阁老,写了一封信。 想了想,又给晋王写了一封信。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少。 军营里面传来了号角声,将士们开始练兵了,姜永宁搓了搓手,来到了广场上。 “公主,您怎么来了?”几位将领诚惶诚恐。 “不用紧张,本宫就是来看看,你怎么该怎么练就怎么练,当我不存在好了。” 众人:“……” 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怎么当做不存在啊! 姜永宁看的津津有味,有的时候会皱眉,有的时候也会点头,以前她也上过战场,和将士们一同操练,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军中操练的一套早就换了。 “军中的伙食怎么样?”姜永宁突然问道。 几位将领有些措手不及,等了一会才回答,“比之前强多了,现在将士们每隔十天能吃一回肉。” 要是以前,一个月能够吃一回肉就不错了。 姜永宁微微叹息,看着站台下虎啸生风的将士,愧疚道:“都是本宫和陛下无能,将士们受苦了。” 她的伤感并非惺惺作态,至少在几位将领看来,公主是真的伤心了。 几人连忙道:“公主无需自责,将士们并不觉得苦,这两年来,长公主和陛下一直心系我们,军中的衣服和武器都换了新的,吃的也比之前好多了。” “还不够好,你们都是大乾的英雄,你们吃不好本宫和陛下心里怎么能安心,奈何……” 后面的话姜永宁没说出来,众人却听出来了。 奈何国库没钱。 其实大家是真的没觉得多苦,换做是三年前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现在起码每天都能吃饱。 这都是陛下和长公主的恩典。 去年全国都闹了旱灾,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但是他们却没有受到影响,粮饷每次都准时送来,从来没有迟过。 第271章 阅兵 薛老将军得知长公主正在看阅兵,连忙赶了过来。 姜永宁正和将士们一同用饭,有说有笑,几位将军更是讲起了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姜永宁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完了。 军中的伙食很一般,但是胜在分量大,每个将士基本都可以吃饱,除了一些大块头以外。 薛老将军等姜永宁吃的差不多了才上前,“长公主您怎么来这了?” 姜永宁却问道:“薛老将军吃了吗?” 薛老将军愣了一下才回答,“吃过了,多谢公主关心。” “来得正好,让我看看边军的实力。” 薛老将军闻言眼前一亮,对着将领们吼道:“都听到了吗,长公主要看边军的战力,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操练起来。” 声若洪钟,一张口就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姜永宁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三声军鼓后,军营中所有的士兵穿上了铠甲,手持武器,整齐排列。 “参见长公主。” 众将士气势如虹,纷纷抬头挺胸。 姜永宁微微一笑,运了运气,“都起身吧!” 清脆的声音几乎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薛老将军等一众将领都是行家,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薛老将军更是忍不住打量起了姜永宁,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先帝早亡,留下了幼帝和长公主。 陛下年纪尚幼看不出什么,可长公主却聪慧不凡,小小年纪就显露出了惊人的政治头脑,如今又招了驸马,可以说即便将来陛下昏庸,有长公主在,大乾也能昌盛。 一年多以来,长公主先是清除了恒王,申国公等党羽,边军也有不少人被捉拿或杀或抓,前一阵子林北辞又被查出是大辽的奸细,朝廷上下人心浮躁。 即便是远在边关的将领也感觉到了风雨欲来,心中惴惴不安。 今日长公主一开口,就让众人的心踏实了不少,至少长公主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狠辣糊涂。 至于以后得事情,以后再说,他们都是将军只负责打仗,治理国家的事情有朝廷里的人呢。 姜永宁看了一望无际的军队,心情甚好。 这都是大乾的精锐之师啊! 得知此事的季言瑾来到了姜永宁身边,站在最近的位置。 “这么多人阅兵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不如让几位将军分别挑人,既能看到边军的本事,也不会太过于影响日常操练。”季言瑾建议道。 姜永宁是个听劝的人,“也好,就请几位将军你们各自去挑选一百人,列队比试,表现英勇着本公主赏赐铠甲一套。” 边军有六个军营。 其中精锐的是一营,二营,三营,四营,五营,六营,战斗力不弱,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并不受重视。 当初攻打突厥的时候,季言瑾管着的就是一营和二营。 姜永宁一声令下,几营将军立刻去挑选人手,就连薛老将军也忍不住去叮嘱:“长公主要看边军的真正实力,你们可不能藏着掖着,一定要亮出真本事来,赢了可不是赏赐一套铠甲的事。” 入了长公主的眼,以后跟户部要钱要东西也有底气。 几位将领听出了薛老将军的话外音,重重的点头应下。 比赛分为四场,第一场比试骑射,一边骑马一边射靶子,射中靶心次数最多的人获胜。 第二场比试排兵布阵,一百个人对垒,到最后活着人最多的一营获胜。 第三场比试力气,两营士兵进行拔河比赛,过红线的一方获胜。 第四场比试拳脚功夫。 第一场比试,每个军营里面抽出最好的十名射手,最后统计下来竟然是不声不响的四营赢了。 成绩最好的是一个叫做胡路的小子,今年二十岁,是军营中的神射手,本来早就应该提拔为百夫长了,可因为他身上有一半突厥人的血脉,即便成绩再好也屡屡得不到提升。 胡路本人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他娘是被突厥人掳走的,也是被突厥人杀死的,他要报仇要杀光突厥人,做领头人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如冲锋陷阵过瘾。 “长公主,小的能不能把铠甲换成一把刀。” 话音刚落,就四营的钱将军踹了一脚,“你小子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长公主赏赐你铠甲,你竟然还敢嫌弃?” 胡路长得又黑又壮,个头也高,姜永宁站在他身边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被踹了一脚也纹丝不动,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姜永宁。 见姜永宁不说话,胡路的头低了下去。 姜永宁笑着摆手,“钱将军可别把本宫的神射手打坏了。” 钱将军闻言一顿,干笑着解释,“长公主,您不知道这个胡路就是个傻子,一根筋,不过他打仗是个好手,不但射的准,力气也大。” 姜永宁看出来了,因此很喜欢胡路,“工部赶制了一批上好的刀,回头本宫赏你一把,至于铠甲你也收下,战场上刀剑无眼,本宫可不想你轻易被人给杀了。” 胡路眼睛亮亮的,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小的皮糙肉厚,敌人打不死我的。” 姜永宁让他抬起了手,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 胡路黝黑的脸皮红了一片,额头冒出了冷汗,局促的看向了钱将军。 钱将军也懵了,难道这小子入了长公主的眼? 姜永宁却笑道:“让本宫试试你的力气。” 很快,胡路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力道,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姜永宁。 薛老将军担忧的开口,“公主小心,胡路的力气很大,别伤了您。” 姜永宁却摇头,坚持要胡路使出力气来。 胡路哪里敢,薛老将军钱将军等人也用眼睛瞪着他。 薛老将军求救的看向了季言瑾,季言瑾想起了被揍得很惨的二弟,并没有开口阻止。 姜永宁不断地加重力道。 胡路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面的不安,到最后脸色更是白了起来,剧烈的疼痛传来,胡路起先还收着力气,后面却不得不用力抵挡。 姜永宁秀眉微拧。 第272章 拔河比赛 胡路吓得立刻松开了手,匍匐在地上,“长公主恕罪,胡路该死。” 姜永宁收回了微颤的手,“无妨。” 胡路一瞬不瞬的盯着姜永宁,眼里又好奇有惊讶还有一丝畏惧。 姜永宁微微一笑,“起来吧。” 季言瑾靠近了姜永宁,眼睛盯着她,“没事吧!” 姜永宁摇头,“没事,我就是想试试我的力气有多大。” 季言瑾问:“试出来了?” “比力气的话,我应该能比胡路大一点,但是相差无几。” 胡路的力气是天生的,姜永宁的力气是后天才有的,至于为什么突然有了,姜永宁也想不明白。 太医院检查了许多次也没人能够说出个缘由来。 第二场比试排兵布阵,胜出的是一营,一营是先锋营排兵布阵是军营之最,就连武器衣服都是最好的。 姜永宁目光一扫,记在心里。 第三场拔河比赛,获胜的是五营和六营。 姜永宁问薛老将军,“我看四营五营六营的人似乎长得都比较高大,面相也有些不同,莫非他们和胡路一样身上都有异族人的血脉?” 薛老将军正要解释,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长公主聪慧非凡,四营五营六营其中一部分人是从俘虏中选出来的,他们当中有突厥人的血脉,也有大梁的血脉,还有其他小国的血脉,纯正的突厥人也有。” 姜永宁惊讶,“竟然有纯正的突厥人,难道他们会自己打自己人吗?” 季言瑾接过话音解释,“突厥常年征战,部落之间打来打去是常有的事情,许多小部落被大部落屠杀,满族全灭,能活下来的都是有血海深仇的。” “原来如此。” 姜永宁从五营和六营里面选了两人赏赐,这两人一个是纯正的突厥人,一个身边有四分之一的突厥人血脉。 “他们能够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姜永宁问完拍了自己一下,能够上战场自然是能够听得懂说话了。 季言瑾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我们说话他们都听得懂,我们的话他们也会说,就是发音上不太一样,但是交流起来没有问题。” 两人的身体压得很低,姜永宁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比一营的人差远了。 一营二营三营的衣服一看就是崭新的,四营五营六营的衣服则差了一点。 甚至在四营五营六营内部相比衣服也大不相同。 姜永宁留下有纯正血脉的突厥人丹石,据说他原本是突厥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儿子,因为和大部落产生了冲突,整个部落都被屠杀了,他在护卫的护送下逃到了大乾的境内,后来被牙行抓到。 牙行的人驯服不住他,干脆将人卖给了军营。 边军练人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很早之前,边军就开始私下里研究突厥,大梁的作战方式。 时不时的会和牙行合作,买一些其他国家的奴隶,像丹石这样有身份,有血海深仇的才会加入军营,但是并不受重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姜永宁理解边军的做法,却不太想搞特殊化,“丹石,这段日子你留在本宫的身边。” “丹石遵命。”丹石垂眸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光芒。 下一场是拳脚比试,自愿参加,雁回雁声早就跃跃欲试了,姜永宁见状也不拦着她们。 “长公主,如果我们赢了也有奖赏吗?” “有,想要什么本宫就奖励你们什么。” 雁回雁声高兴的应下了。 薛老将军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雁回和雁声就赢了好几场,到后面两人也看出了军营里面的人有心想让,干脆退下来了。 姜永宁一直关注着丹石的情况,发现他始终低着头,看上去很恭敬,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雁回雁声,你们和丹石比比拳脚,谁都不许藏着掖着,尤其是你。”姜永宁特意指了丹石。 丹石心神一震,面对姜永宁的视线突然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雁回和雁声从小练武,拳脚上的功夫不输给禁军。 一声令下后,雁声率先朝着丹石的面门踢了一脚,丹石弯腰侧身躲过,快速的朝着雁声出拳。 雁声瞳孔一缩,侧身躲过了他的拳头,同时双手夹住了他的拳头,一个接力,换做是正常人早就被顺势推到了。 可雁声一回头,却见丹石稳稳的站着,另外一只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就在她的面前停住了。 “承让。” 雁声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输了。 姜永宁眸光一闪,“大表哥,你觉得丹石的身手如何?” “身手不错,我问过六营的将军,他们说丹石不止拳脚功夫好,而且排兵布阵也有一套,不过就是心思太重了。” 姜永宁道:“他并没有出全力。” 季言瑾点头,有没有出全力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这个丹石属实不简单,他有些担心长公主留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否是好事? “长公主,这个丹石不简单,让他留在你身边怕是会出乱子,不如……” “大表哥放心,我有把握。” 如果是之前她还没有把握,那么现在她是信心十足。 雁回要比雁声更加稳重,且雁回精通人体的穴位,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即便如此,在几十招过后,还是败了。 雁回气喘吁吁的道:“公主,此人很厉害。” 姜永宁起身来到了练武场,薛老将军等人正想阻止,就被季言瑾叫住了,“长公主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姜永宁上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郡主的身上,之前被嘉奖的胡路目光深沉的盯着丹石,然后趁人不注意拿起了弓箭,对准了比武场地。 钱将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反而将这件事告诉了薛老将军。 薛老将军也没有阻止,反而觉得胡路做的不错,让钱将军好好的栽培。 钱将军欣喜,胡路是他挑选出来的,还曾经在战场上救过自己的性命,若不是身上有突厥人的血脉,早就应该升职了。 姜永宁很重视这一次的比试,上场之前将袖口绑了起来,就连头发也打理了一下,保证不会影响比武。 第273章 比武 如此这般,换来了丹石的一个冷眼。 “你们听着,这是本宫和丹石的私人比试,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能罚他。” 丹石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眼前这位就是大乾最尊贵的长公主,大乾的朝政就是她把持着,倘若他能够挟持她,不但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甚至还可以再突厥立下一功,到时自有人追随,他也可以靠自己报仇雪恨。 姜永宁迎上了他的视线,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阴狠,残忍。 “开始吧!” 话音一落,丹石瞳孔骤然一缩,下垂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左腿微弯,右腿紧绷,这是一个随时会暴起的姿势。 薛老将军暗叫不好,“季将军此人居心不良,快让公主停止,否则怕是要被他所伤。” 薛老将军能看得出来丹石的不对劲,季言瑾自然也看出来了,虽然紧张的心都提起来了,可他却谨记着姜永宁的话。 “先别急,等一等再说。”说着他看向了暗处的胡路,胡路也看到了他。 往常二人从未有过对话,此时心思却是一致的。 胡路不傻,瞬间明白了季言瑾的意思,稍稍点头。 季言瑾的心就放下了一些。 姜永宁又道:“所有人都退后。” 丹石心里冷笑,看着大言不惭的大乾长公主心里涌起了不甘和愤怒,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公主,仗着有几分力气就看不起他们吗? 她今天就让他知道,他们突厥人的厉害。 即便是之后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这里活着也是死。 丹石左腿蹬地,右腿借力,像是一头三天没有吃肉的豹子,张开力爪朝着姜永宁的脖子袭来。 他要捏了她的脖子,喝她的鲜血,长公主的鲜血一定很美妙。 丹石心里畅想着,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惊愕的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姜永宁冷冷一笑,抓过丹石的手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狠狠一拽。 雁声也用过同样的招式,可是当时丹石一动未动,可这一次,他就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轻易的被姜永宁拽走,腹部撞上了姜永宁的腿。 “咳……”丹石猛地咳嗽了一声,被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全场寂静无声。 “长公主威武。”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全场爆发了欢呼声。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姜永宁却也不轻松,但是隐隐找到了一点对战的感觉。 “再来。” 丹石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姜永宁,脸上寒光爆射,猛地出拳。 姜永宁后撤了半步,伸出拳头,竟然不打算躲避,硬对硬。 丹石冷嗤,想象着打破姜永宁脑袋的血腥画面,身体里涌起了一股快意。 嘭的一声。 丹石连连后退,倒在了地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了回来,震的他整条胳膊都麻了。 钱将军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场地中央的妙龄少女。 “长公主的力气似乎有点大啊!” “何止是一般的大,分明是很大好吗?” “丹石的力气也不小,有人看过他一拳打碎了一个人的脑袋,长公主能够和他对拳还赢了,说明长公主的力气比他大啊!” 虽然女子力气大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事,可这是长公主啊,是大乾的监国公主。 将领们热血沸腾。 雁回雁声激动的在一旁给姜永宁助威,其他人有样学样,呼喊声响彻天地。 说话的功夫,丹石再次被打到在地上。 姜永宁越战越勇,眼中闪烁着光芒,她似乎能够控制身体的力量了,发现这股力量之后,她一直在尝试着如何控制。 可每次都差一点,不是力气大了就是力气小了,但是在和丹石对战的过程中,她好像发现了控制的窍门。 果然只有实战最锻炼人。 接连被踹被摔后,丹石浑身都是血,胳膊和腿都受伤了,换做是常人早就倒下了,可他每次被撂倒后都能很快爬起来。 不说体力和能力,就单看这份忍耐力也非常人所能及。 薛老将军眼中流露出了惋惜,可惜此人是突厥人,可惜他心怀不轨,若是肯真心投诚,一定能够立下战功。 “再来。” 清脆的声音如同魔咒,不断的传入丹石的耳朵里,他特别想捂上耳朵,屏蔽这道声音。 内心的骄傲支撑着他再次站了起来,却再次被撂倒。 雁回见他一动不动上前查看他的伤势,“长公主,他晕过去了。” 姜永宁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在众人的欢呼下走下了台,“将人送到孙太医哪里,让他好生医治。” 就在这时,姜永宁察觉到了一道视线,猛地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胡路没有收回去的箭。 胡路脸一红,想起了少女握住自己手的场景,连忙收回了箭。 姜永宁莞尔一笑,朝着胡路招了招手。 胡路颠颠的跑了过来,咧着嘴笑了起来,“长公主。” “难为你一片心了,你也跟着我吧!” “是。” 胡路求之不得,他想的很简单,长公主这么厉害,留在长公主身边一定能够学到不少的本事。 说不定长公主一高兴让他当个领头人呢! 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哪个当兵的不想做将军,之前是因为不能,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把握住了。 除了胡路和丹石,姜永宁又选了四个身手矫健的人,竟然全都是突厥人。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少大乾的士兵心生不满。 姜永宁不管他们怎么想,将人招进了营帐,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他们的过往,“你们四个人。” 胡路:“……” 姜永宁立刻改口,“五个人能力出众,但是因为你们身上突厥人的血脉一直得不到重用。” 几人低头,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本宫打算开放互市,互市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吧!” 胡路点头,“就是集市的意思是吧!” 姜永宁笑眯眯的点头,“突厥打大乾,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掠夺金银珠宝,粮食美女,但其实这不过是上面人得想法,下面的人并不一定这么想,毕竟谁不想踏踏实实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日子呢!” 除了胡路以外的四人脸上的防备一下子少了许多。 第274章 收服丹石 胡路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是突厥人,这会儿也没什么反应。 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保护长公主,以防这几个人和丹石一样趁机作乱。 胡路悄悄的扫了四人一眼,警惕的站在了距离姜永宁最近的位置,这个位置不管是谁想要伤害长公主都必须要过他这一关。 胡路想着偷袭的事,姜永宁前面说了什么,他压根没有听进去,反正什么突厥不突厥的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姜永宁给几人做了一个时辰的思想工作,几人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面的啜泣流泪。 胡路渐渐察觉到了不对,挠了挠脑袋,出来后被钱将军带到了薛老将军的军营。 他记忆力还不错,将长公主和几人的对话说了出来,说完了一脸懵的看向了钱将军。 “钱将军,他们为什么哭了,我怎么不觉得有什么好哭的。” 那几个人胡路也认识,往常挨打挨揍都不哭的人,怎么被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就给弄哭了。 见他这么笨,钱将军抬起手想给他一下子,却被薛老将军叫住了。 薛老将军温和的问:“长公主除了说了这些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胡路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没有了,对了长公主说让我们这些日子就跟着她,表现好的话以后可以一直跟着她,长公主说会想办法把他们的亲人接到大乾来,以后就是大乾的百姓了。” 这句话胡路记得特别的深刻,长公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四个人激动的跪了下来,他见状也跟着跪下了,因为没有收住力气,现在膝盖还有些疼。 薛老将军细细问过后将人放了。 钱将军跟薛老将军商量,“长公主这是打算采取怀柔政策啊,可这招先帝的时候就用过,不管用啊!” 军营中有突厥士兵就是先帝提出来的,近几年来突厥人在军中的确有立下功劳的,可添乱的也不少。 尤其是在战场上,甚至有人临阵倒戈杀害我方将领。 像丹石这样的突厥士兵不在少数,他们现在看着很听话,可一旦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不反抗到底。 “长公主有雄才大略,她这么做或许有其他的用意。” 薛老将军让钱将军密切关注四个人的情况。 姜永宁则来到了伤兵营,孙太医现在接管了这里,带着四个军营忙进忙出,孙叶头也不抬看了一眼姜永宁,“今天只治疗有伤的士兵,没伤的过几天再来吧!” 姜永宁轻咳一声。 孙叶猛地抬头,立刻变脸,“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姜永宁压低了声音,“小点声,我就是来看看,丹石在什么地方?” 孙叶指了指一侧的帐篷,里面摆放着十张床,丹石被摆放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伤,胳膊大腿缠着厚厚的纱布,正被人粗鲁的灌药。 丹石呛的咳嗽了出来,凶狠狠地看向喂药的士兵。 士兵也不怂,“看什么看,爱喝不喝,不喝就躺着。” 士兵正要出去,迎面遇上了姜永宁,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参见长公主。” 躺在场上的伤员一听也挣扎着起身要行礼,姜永宁连忙制止了他们,“不用行礼,好好养伤。” 说完,姜永宁来到了丹石的床前,她不禁有些怀疑,“我打的这么重吗?” 士兵谄媚的笑道:“长公主,您打的一点都不重,是他自己太弱了。” 丹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士兵,胸腔里面填满了怒火,视线转移到姜永宁身上的时候多了一丝探究和惧意。 姜永宁勾了勾唇,在床边的矮凳坐下,“我们谈谈怎么样?” 丹石的胸骨断了两根,每呼吸一下就疼上一分,他要紧了牙关,“我跟你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了,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难道不想杀了灭你族人的仇人吗,我可以帮你。” 丹石心念一动看了过来,鼻子里面发出一道哼声,“你不过是想要骗我让我帮你收服突厥。” 姜永宁也不否认,“我的确想要收服突厥,但是我也的确想要帮你,不光是要帮你,还想要帮助更多的突厥人。” 丹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盯着姜永宁的脸,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欺骗,可他看到的却是真诚。 丹石沉默了下来。 姜永宁又道:“突厥王年岁大了,下面的几个儿子越来越不服管教,这几年没少四处掠夺地盘,他们掠夺妇女,牛羊,奴隶,根本不把他们当做是人看,照这样下去,不管是谁做了突厥新王,突厥百姓想要安心的过日子是不可能的。” 丹石身子微微颤动了起来。 “突厥百姓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要归顺大乾,至于为什么是大乾不是大梁,是因为大乾有能力和底蕴,大梁国内是什么情况,我想你应该了解过。” 突厥面临的强过只有两个,臣服大乾还是大梁,一定是选大乾,这点自信姜永宁还是有的。 丹石敛着眉问:“即便突厥臣服大乾,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再过几年突厥还是会卷土重来。” “收服了突厥后,我不会像之前一样任由突厥自治,我会在突厥设立都督府,由大乾和突厥一同管理治下的百姓,这样一来既分化了突厥的王权,也能够更好的管理突厥。” 丹石眼睛微亮,逃到大乾后,他无数次在想以后怎么办,突厥和大乾早晚会打仗,结果会如何。 倘若大乾赢了该如何,倘若大乾输了如何? 其实,从实力上来说大乾的势力远远强于突厥,所以他觉得大乾赢得概率大一点。 赢了之后呢?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姜永宁竟然一下就想到了,“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个办法的?” “很早之前。” 真的是很早之前,重生之后姜永宁就在想怎么治理大乾了。 当初她的野心并没有现在这么大,当初她想的是要收服突厥而已,因此在突厥的治理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最后,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第275章 军医学院 姜永宁见丹石沉默了,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等你伤养好了,再来找我。” 丹石惊讶的看着这双无数次将自己撂倒的手,竟然如此的柔软,他的脸悄然红了几分。 姜永宁顿了顿,“我知道边军中有不少和你一样的人,你晕倒的时候不少人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我猜想你私底下一直有积攒力量吧!” 丹石瞳孔一缩,哪怕是一瞬间也被姜永宁捕捉到了。 姜永宁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我打算将军中异族士兵单独组建一个营,由你来当营长。” “当真?”丹石激动的起身,却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眼睛亮亮的,直直的盯着姜永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是女子但说话同样算数。” 丹石目送着姜永宁离开,喂药的士兵一直将人送到了门口,想了想出去端进来一碗新药,贴心的找来一根芦苇,“喝了吧!” 丹石犹豫了一下将药一饮而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虽然伴随着痛苦,可他觉得这点痛苦可以忽略了。 几年了,他终于要熬出头了吗? 丹石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心里冷哼一声,等他的伤好了,等他成为了营长,他最先做的就是杀了姜永宁,然后带着手底下的人杀出重围,回到突厥。 女人就是心思手软,稍稍示弱一点就上当了。 雁回担忧道:“公主,我觉得这个丹石不老实,总觉得他在说谎,您真的打算将异族士兵交到他的手里吗,万一他反水了或者带人跑了怎么办?” 姜永宁满不在意,“跑了就跑了,反正他们心根本就不在这里,与其留下生出更大的乱子,不如让他们走,至于反水,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孙叶,薛备也在这里吗?” “回公主的话,薛将军有自己的营帐,昨天就搬回去了。” 姜永宁点了点头,在伤兵营里待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森。 季言瑾找了过来,见她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姜永宁将手里的一份伤兵营的记录拿给他看,唉声叹气的道:“伤兵营里有许多的伤病,可军医却只有四个人,这还是在孙太医在的情况下,倘若孙太医不在,伤兵营里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血淋淋的数据刺痛了季言瑾的眼,“公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战场是刀剑无眼,许多士兵受了伤都是靠挺着。” “所以要改变。” “公主的意思是?” 姜永宁道:“打仗需要士兵,同时也需要医者,我打算让太医院培养一批军医。” 季言瑾沉默下来,培养军医的事情他父亲也想过,不过并没有成功。 这年头大夫靠的是本事吃饭,有几个人愿意将医术传出去,再者军医在军中的地位低,有几个大夫愿意来当军医的。 姜永宁一下一下的敲击这桌子,脑子里面不断地形成方案。 片刻后,姜永宁冷静的道:“军医的事情不能耽搁,我这就写信让陛下按照女学准备军医学院的事。” 初期准备按照女学的来,她觉得问题不大。 “让兵部给各地方驻军发公文,让他们选人来都城学习,再从民间或者是军中招录一批人,初期先招录五十人,之后再说。” 季言瑾担心,“太医院的人怕是不肯倾囊相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本宫培养的是军医,不是名医,他们虽然会犹豫但是想来问题不大。” 季言瑾想到了姜永宁的威名,沉默了一瞬,“公主打算让谁来领头?” 姜永宁看向了伤兵营的方向,“孙太医怎么样?” 季言瑾心里也认为孙太医合适,可问题是孙太医肯答应吗? 姜永宁也觉得孙太医可能不答应,于是亲自找到了孙太医,提出了关于培养军医的事。 孙太医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好久,才沙哑着嗓子道:“公主是打算成立军医学院专门培养军医,还是说以后会培养越来越多的医者,派遣到各地方?” 姜永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她心口冷热交替着,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水,又好像是在草原上策马奔腾。 孙太医奇怪的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抚摸着胸口,眼睛亮亮的,“孙太医本宫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爱民之心,这样你先把军医学院办起来,尽快培养一批军医,等军医培养的差不多了,再培养一些医者,倒是本宫打算在每个州,甚至每个郡,每个县都设立一家药堂,专门给百姓看病。” 想想就激动啊! 她觉得大乾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对了,还得让表哥给户部发公文,让户部进行一次全国的人口普查和统计。 孙太医眼睛也亮了几分。 姜永宁让孙太医有时间开始编写医书,让他准备好上课的事,她现在就让陛下准备,等他们回去了,估计人也招的差不多了。 时间紧迫,孙太医突然有了压力感。 很快,姜洺钰就收到了姜永宁传回来的信,一同传回来的还有季言瑾传给兵部和户部的公文。 姜洺钰原地转了一个圈,“王公公,去将六部尚书和张阁老方阁老找来,对了还有晋王。” “是。” 王公公虽然没有看到公文上的内容,可是看陛下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大事,并且一定是好事。 不巧,今日休沐,好在几位大人都在家中,内侍通传,大人们陆续的进宫了。 时间相差无几,先来的是张阁老和方阁老,姜洺钰将姜永宁的信给两人看。 足足有六页纸,张阁老和方阁老干脆凑在一起看,看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没忍住互相看了一眼。 等看完了后面,两人久久没有开口。 很快,六部尚书也到了,姜洺钰让众人传阅了一遍。 纪尚书不久前刚收到了全国人口普查的公文,现在又看到了组建军医学院的建议,感觉自己口袋里面的钱要保不住了。 第276章 陪葬 卫尚书和晋王看了眼睛大亮,两人自然是支持军医学院的。 军中少军医,许多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都死了,若是有了军医,伤亡方面起码要小一点。 不过消耗也会相应的大一点。 姜洺钰正襟危坐,“诸位爱卿,说说自己的想法。” 晋王和卫尚书第一时间表示支持,尤其是晋王,他不久之前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脑袋里面还记着军营中的伤亡人数。 卫尚书在一旁补充,就连原本反对的纪尚书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阵亡这么多人,抚恤金加在一起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倘若能够救活,甚至是暂时救活,最后死了,那么抚恤金也是不一样的。 于是,纪尚书不再反对。 姜洺钰也道:“军医多了,军中死的人就少了,给的阵亡抚恤金也会少,这笔钱完全可以用在其他的地方,前期培养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军医日后会投效兵部也不算是浪费。” 张阁老想了想,“臣觉得可行。” 方阁老道:“臣附议。” 其他人也不反对。 吏部夏尚书道:“公主信上说要提高军医的品级,臣建议参照太医院的品级来。” 姜洺钰点了点头,“可行,不过具体的吏部和兵部再商量商量,在这之前先选地方。” 晋王和卫尚书的意思是放在内城,靠近太医院。 纪尚书却拒绝了,“陛下臣建议将军医学院放在城外,最好是靠近军营的地方,一来可以就近治疗士兵,二来也不需要过多的保护,三来花钱方面相对会少一些。” 姜洺钰看向了张阁老,“张阁老觉得的呢?” “臣觉得纪尚书的提议不错。” 姜洺钰又看向了晋王和卫尚书,两人也没有意见。 “曹尚书,修建军医学院的事就交给工部了,一定要在阿姐回来之前修好,快入冬了,时间紧迫,干脆让西大营的士兵去修建,反正军医将来也要入军营,他们也有利。” 这是不打算给工钱了。 卫尚书不太乐意,可看着纪尚书虎视眈眈的样子,大有一副你要反对我就和你不罢休的意思,也只好答应了。 纪尚书心里算了一笔账,修建军医学院的钱国库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但是以后得花销一定不少,干脆将军医学院记在了兵部。 卫尚书也不傻,军医学院这么一个烧钱的地方,为什么要记在兵部,应该记在礼部。 姜贡揉了揉发酸的腿:……这锅还能甩到他这里来? 姜贡不答应,卫尚书也不要。 纪尚书气得不轻,忍不住和他们吵了起来,最后在一顿激烈的争吵之后,军医学院被暂时记在了兵部,由兵部来管理。 姜洺钰趁热打铁让太医院挑选人手前往军医学院支持,领头的人是孙太医,太医院最少也要出八人。 太医院不同于六部,在朝中基本没有什么话语钱,姜洺钰的命令传到太医院后,院正就带着众人讨论起来。 最后,通过抓阄的方式选出了八人。 林太医就是其中之一,林太医是太医院公认艺术最好的一拨,他若是去了军医学院,对太医院也是一种损失。 张阁老道:“军医学的主要是外伤,没必要将太医院的人调过去,不如让太医院的人轮流去军医学院授课,既然是授课总要有束修,暂且按照博士的来。” 姜洺钰同意了,太医院的一众人也松了一口气,不用被调到军医学院,还能够有一份束修拿,兼职是太好了。 等军医学院的事情定下来后,姜洺钰第一时间给姜永宁写了回信。 信上写了军医学院的进程,工部已经选好的位置,画好了图纸,不出一个月就能够建好。 姜洺钰还在信中写了几件自己和朝臣斗智斗勇的事,最后催促她赶快回来,他还小要学习,要长身体,再这样下去他就长不高了。 姜永宁笑眯眯的看完,给陛下写了一封回信,稍安勿躁。 外面的风像浩浩荡荡的马队疾弛而来,席卷而去,雁回端着暖炉走了进来,搓了搓手,“公主,天气越来越冷了,要不我们还是住到县衙里面去吧,哪里有地龙能暖和一点。” “本宫不怕冷,对了,那边来信了吗?” 雁回微微一笑,“有信了,驸马正在回来的路上,乾一亲自护送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姜永宁悬着的信不敢放下,“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会出事。” 与此同时,陆霁清正坐在温暖的马车里面,看着姜永宁写的信,不管看了几遍都觉得看不够。 永宁,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马车停了下来,林枫钻了进来,一张脸冻得通红。 陆霁清递给了他一杯温水,随手将信藏在了胸口,林枫见状撇了撇嘴,“这封信你都能背下来了,怎么还看不够?” 陆霁清扬起了眉梢。 林枫咕咚咕咚的喝完,懒得去看这张被爱情滋润的脸,有人惦记了不起啊! “对了,陛下快不行了,这两日陆南萧一直守在龙床前,寸步不离,几位皇子,和五大家的族长也在宫里,估计就在这两天了。” 陆霁清脸上笑容一收,算算日子,父皇应该会在明日驾崩。 父皇驾崩之前并没有立下传位给陆南萧的诏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五大家开始夺权了。 前世,他的回归打破了陆南萧和五大世家之间的争斗,当时他们一致对外,让他好一阵头疼。 虽然后来陆南萧死了,可五大家却并没有完全收服。 这一次没有了自己的参与,陆南萧一定会和五大家争斗不休,五大家贪心不足,陆南萧对权势利欲熏心,最后不管是谁赢了对大梁来说都不是好事。 “父皇还没有定下陪葬的名单吗?” 林枫正要说这件事,“据说是定下来了,后宫的妃嫔不管是有所出还是无所出的都在陪葬的名单上面,就连皇后娘娘也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公主和太监。” 陆霁清闭上了眼睛,对父皇的行为不予置评。 第277章 殉葬名单 大梁皇帝的殉葬名单可谓是历代之最,不但人数是最多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按照祖制有子嗣的妃嫔是不需要殉葬的,可老皇帝却执意如此,他要让所有伺候过他的人殉葬。 即便是他死了,这些人也应该到黄泉下面陪他一起。 五大家的族长焦急的等待着,老皇帝这一手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宁静,也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里面还掺杂着一丝对陆南萧的不满。 除了妃嫔的殉葬名单以外,五大家也有不少人在上面。 若是真的按照老皇帝的名单进行,五大家也不知要折损多少人,原本打算依靠陆南萧,可他似乎根本无法劝说得了老皇帝。 陆南萧在床前服侍了半天,腿都跪麻了,脸色惨白,人也消瘦了不少,不等休息片刻就被白嫔叫到了宫中。 白嫔心中惴惴不安,一向温柔的脸上写满了急躁,看到陆南萧走进来,连关心都顾不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怎么样你父皇答应了吗?” 陆南萧的手被白嫔按的生疼,看着急躁的母妃,想起了等待着他的五大家,竟然有些厌烦。 “没有。” 白嫔的手无声的落下,眼泪也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陆南萧扶着桌子坐下,捻起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吃东西,我都要殉葬了,你也不知道着急想办法?” 陆南萧深吸一口气,内心一阵无力,“母妃怎知我没有想办法,父皇一意孤行我有什么办法?” 他一整日水米未进,现在好不容易吃一点东西,耳边也不得清净。 陆南萧顿时吃不下去了,起身就走,“母妃放心,就算是父皇要你殉葬,我也有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白嫔的心并没有落下,她攥紧了帕子,“活着和活着也是不一样的。” 一种是偷偷摸摸的活着,一种是高高在上的活着。 白嫔望着陆南萧。 陆南萧道:“倘若母妃要活,其他人也要活。” 白嫔的脸一下白了几分,陷入了纠结之中。 殉葬名单写在一起,倘若白嫔要活下来,那么其他人同样也要活下来,白嫔并不是后宫之主,上面还有皇后。 即便陆南萧不是皇后所出,可他若是登基,皇后的位分依旧要高于白嫔。 再有后宫还有其他的妃嫔,即便是位分没有白嫔高,可只要五大家还在,她们就会压在白嫔的头上。 白嫔被压制太久了,久到不想再被人压着了。 陆南萧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母妃,你仔细想想吧!” 白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陆南萧回到了东宫,他现在虽然不是太子,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是下一任的皇帝,住在东宫无可厚非。 东宫内,四皇子妃,侧妃,良娣,侍妾早就等候多时了。 陆南萧愣了一下,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眼前花了一下,眼前似乎多了一层水雾,看不清,看不透。 “起来吧!” “殿下守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臣妾让人准备了饭菜,殿下吃一点吧!” 陆南萧嗯了一声。 他吃饭,妃嫔在一旁守着伺候着,被这么多环绕着,按理说他应该享受或者满足。 可此刻他却有些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天色已然很晚了,往常很有眼色的妃嫔就好像是瞎了一样,稳坐如山。 陆南萧微微叹息一声,心里隐隐升起来一股火气,“你们可是为了殉葬名单?” 四皇子妃收到了姐妹们的视线,微微一笑,“殿下,臣妾等也是担心母妃,听闻母妃也在殉葬的名单里面?” 妃嫔们点头,翘首以盼的望着陆南萧。 她们哪里是关心白嫔,分明是关心自己的姑姑,姐妹。 陆南萧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倘若有一日他要走了,也不知道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殉葬。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父皇了。 陆南萧正襟危坐,阴恻恻的目光看向了所有人,“殉葬的事情我劝过父皇,可父皇却一意孤行……” 端庄的妃嫔顷刻间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陆南萧更加确认她们不是在担心白嫔,而是在担心自己的家人,看着她们如此的着急,想到现在还在宫里的五大家的族长,陆南萧心里竟然有几分畅快。 四皇子妃望向了陆南萧,微微蹙眉。 陆南萧收回了视线,“很晚了,尔等退下吧。” 众妃嫔齐齐退下了,四皇子妃想要留下,也被陆南萧拒绝了。 “殿下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难过的样子,难道他不担心白嫔吗?”陈侧妃说着,视线落在了前面四皇子妃的身上。 另外一位侧妃说道:“或许殿下肯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了,即便殉葬名单真的定下来,他也有办法让白嫔活下来,可其他人就未必有这样的运气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不光是因为自己的亲人在名单上,同时也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 倘若陆南萧和老皇帝是一样的想法,她们可就…… 四皇子妃看着不安的众人,轻咳一声,“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殉葬名单上面会有谁的名字,与其在这里担心,不如想想若是真的在名单上应该怎么办?” 陈侧妃道:“倘若陛下驾崩一切都是殿下说了算,倘若殿下不按照殉葬名单来,或者直接废除殉葬的制度,那么不光是后妃受益,就连我们以后……” 众人心动不已。 “想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关键看殿下的态度。” 妃嫔们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分别给家中的人写了信,没多久就传出去了。 老皇帝不肯咽气,始终吊着最后一口气,皇宫的珍稀药材不断地送入他的口中,看的陆南萧一阵心疼,却还要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 终于,在陆南萧的孝顺下,老皇帝不行了。 太医对着陆南萧摇了摇头,哀伤的叹息了一声。 陆南萧脸上立刻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可眼角的喜悦却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 第278章 救救朕 终于要死了吗? 老皇帝面容枯槁,行就将木,看到跪了一屋子的妃嫔和皇子皇孙,瞬间反应过来。 他不甘心的看向了太医。 太医却低着头不敢上前。 陆南萧手疾眼快的抓住了老皇帝的手,“父皇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皇帝沙哑的张了张嘴,“救……救……朕……” 陆南萧手差点松开,强忍着哭腔道:“父皇,太医院用尽了办法和手段,已经无力回天了。” 所以接受现实吧,赶快去死吧! 老皇帝终究不甘心,命令太医救治自己,不但要将他们拉出去砍了。 陆南萧见状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父皇,何苦为难太医,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老皇帝愣了一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想找自己信任的太监,却发现屋内根本没有自己信任的人。 满屋子的妃嫔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他。 这一刻老皇帝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他先是气愤的盯着陆南萧,然后又看向了皇后等人,最后脱力的叹息了起来。 “朕死后,传位给四皇子陆南萧,封二皇子为齐王,封六皇子为安王……” 陆南萧嘴角剧烈的抽动了一下,册封二哥也就罢了,竟然要册封陆霁清。 父皇不是一向不在乎他吗? 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他? 老皇帝一口气封赏了许多人,陆霁清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陆南萧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他可以肯定,父皇一定见过陆霁清。 陆霁清,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杀了你。 老皇帝攥住了陆南萧的手,“我死后,你要按照陪葬名单给朕陪葬。” “父皇。”陆南萧刚开口。 老皇帝突然咳出一口血来,身上的气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他猛地看向了陆南萧,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陆南萧脸色猛然大变,不等他反应过来,老皇帝已然没气了。 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试探,惶恐的跪了下来,“皇上驾崩了。” “……” 殿内哭声一片,陆南萧脸色惨白,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皇帝临死之前说的话。 大梁国内哭声震天,寒古城军营号角声震天。 “愿为公主效死。” “愿为公主效死。” “愿为公主效死。” 无数的士兵高举着武器,猩红着眼睛,怒吼着。 高台上,姜永宁豁然起身,美眸里面闪动着两簇火焰。 一天之前,工部派出去督建互市的两名官员和十名士兵被盘踞在城外的一伙流寇所杀,对方甚至张狂的将十二人的脑袋砍下来,送回了寒古城。 姜永宁当即火冒三丈,直接让季言瑾点兵。 季言瑾盛怒之下还有一丝理智,“公主千金之体,不可涉嫌,这一仗让我带着人去吧!” 薛老将军也劝说:“对方是一伙草原上的流寇,十分的凶狠,他们竟然敢对朝廷官员动手,可见其背后定然有人支持,公主若去了万一遇到了危险岂不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所有人都在劝说姜永宁。 可姜永宁却心意已决,“朝廷修建互市已经是快两个月的事情了,这伙流寇为什么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选择本公主在的时候出手,分明是冲着本公主来的,倘若本公主不亲自出马,岂不是让人笑我大乾没胆。” 姜永宁抬手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话,“本宫去意已决,谁都不能阻拦,正好让心怀叵测的人看看,本宫可不是好惹的。” 季言瑾正要说,姜永宁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表哥你带人前往探查。” 季言瑾只能拱手应下。 姜永宁亲自点兵,从每个营中选出了二百人,一共一千两百人。 其中不乏有不少的异族人。 姜永宁面对着众人站定,迎着阳光,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朝廷派来修建互市的官员被杀,随行的侍卫一并惨死,互市一事事关两国的生活大计,这伙流寇却要破坏,我们能让他们得逞吗?” “不能,不能,不能!” 姜永宁这些日子没少宣传互市的好处,即便是突厥士兵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明白互市对突厥百姓是好的。 姜永宁高举长枪,“破坏两国和平大计者死。” “死,死,死!” 练武场上战意沸腾。 姜永宁双眸灿灿,她给了士兵半个时辰吃饭,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半个时辰后,姜永宁身穿银白色的铠甲,手持一杆长枪,她擅长用剑,可到了战场上长枪更有利一些。 雁回和雁声同样穿着铠甲列在两侧,胡路和另外四人手持着旗帜,随着姜永宁一声令下,众人打马出发。 两百名士兵在前开道,两百名士兵环顾四周,薛老将军带着六百人殿后,连养伤的薛备都来了,他负责跟在姜永宁的身侧。 薛备知道姜永宁武艺不俗,可真到了战场上他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小看了长公主。 从寒古城到土匪寨需要四日的时间,出发之前姜永宁让军营给没人配了双马,即便是昼夜不停地赶路也不会太累。 四日的路程,只用了三日的时间就到了。 昼夜不停地行军,士兵都有些受不住,可当看到神态自若的长公主的时候,大家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长公主都没有说累,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能说累。 军营就驻扎在土匪寨二里地的位置,这么大的动静,山上的土匪早就被惊动了,五百多个土匪都慌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大多是责怪,不应该杀了大乾的官员。 往常他们也会时不时的打劫商人,也杀了不少人,可从来没有杀过官员。 谁知道这次竟然捅了马蜂窝。 “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办,看大乾的架势是要把我们给灭了。” 大当家扎那克摆摆手,“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他们来的人虽然多,可是带队的却是一个女人。” 一听说是女人,众人表情微妙,悬着的心落下了不少。 “可我听说队伍里面有一个叫做季言瑾的,我们之前可在他的手里吃了不少的亏,要真的是他,我们还能活的了吗?” 第279章 亲自出马 土匪寨虽然在突厥和大乾之间的位置,但是距离交通要道却有一定的距离,之前大乾也派兵来打过他们,但是因为山势易守难攻。 再加上他们背后和突厥有关系,大乾的士兵不敢太过,因此他们一直保留到今天。 原本有两千人的队伍,可是之前有一个叫做季言瑾的人来剿匪,三天的时间就杀了他们不少人,以至于他们的现在只剩下了这么一点人。 “实在不行,我们就躲起来,大乾的士兵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守着,毕竟这里距离突厥也不远,想来谁都不愿意挑起战争。”扎那克分析道。 他身边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缓缓的扇了扇扇子,“不错,大乾和突厥谁都不想再掀起战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够躲过几天,等突厥人发现了,他们自然就不会留下来了,在这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守门不出。” “可我听说突厥现在打不过大乾,万一突厥不肯出面怎么办?” 扎那克狞笑的站了起来,“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忘记跟你们说了领头的人就是大乾的公主,若是我们能够活捉了公主,说不定我们还能去大乾快活快活呢!” 大乾啊,可是有不少的美女和宝物。 书生打扮的人合上了折扇,笑眯眯的煽动,“这可是各位扬名立万的机会。” 众人一阵欢呼。 这时,一人站了出来,“大当家,可我听说大乾的公主很厉害,而且她还带了那么多人,万一到时候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说是扬名立万了,说不定小命不保,不如趁着他们没有攻打上来,我们先跑吧,等他们走来再回来。” 随着一声惨叫,多嘴的人倒地不起,血流不止,一双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扎那克握紧了染血的长刀,阴恻恻的看向了在场所有人。 瞬间,周围的空气寂静无波,大家一个个凝神屏息,一个个垂眸低头,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书生用折扇掩盖住了上扬的嘴角。 “大当家威武,此次一定能够扬名立万,若是抓到了公主说不定能够成为驸马自此享受荣华富贵。” 大当家被他说的心动不已,哈哈大笑起来。 书生再接再厉,“大乾的士兵远道而来,今夜是他们最薄弱的时候,大当家不如趁此机会先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扎那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夜深了,军营里面鼾声如雷,姜永宁一身铠甲手持长枪正端坐着闭目养神。 雁回和雁声立在两侧,强撑着困意。 月上枝头,军营中的鼾声更大了,雁声也打了一个哈欠:“公主不如早些休息吧,估计山寨的人是不会来了。” 雁回也点头,“说不定他们早就被我们吓破胆逃走了。” 姜永宁淡淡的道:“你们两个先睡吧!”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声的道:“公主不睡,我们也不睡。” 姜永宁失笑的摇头。 一个时辰之后,姜永宁的耳边想起了微微的鼾声,分别来自雁回了雁声。 姜永宁微微凝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到了异动,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军营里面想起了军鼓声,有敌袭! 姜永宁豁然起身,握紧长枪快步走出了军帐。 雁回雁声也被惊醒了,二人冲出了营帐,可长公主早就没有了身影。 雁声的冷汗都下来了,“长公主呢?” “不知道。”雁回也很着急,却很快冷静下来,“公主一定是去有声音的地方了,你我兵分两路。” 发出声音的有两个方向,二人拿不准公主到底去什么方向了,干脆分开。 正对着山坳的营地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嘶喊声,刀剑相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划破了夜空。 姜永宁已然来到了着火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骑在一批黑马上,狞笑起来,“杀光他们。” 火势渐起,军营中大部分都起来了,一部分人去灭火,一部分拿起武器朝着放火的土匪冲了过去。 双方很快厮杀到了一起。 姜永宁目光落在了黑马上的男人身上,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应该是山寨里面的主人,拿下了他或许整个山寨都不攻自破了。 胡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姜永宁的身边,“公主,这里危险还是公主后撤,这里交给我们,这些孙子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行,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说完,姜永宁一个闪身上前,一枪穿透了一个山匪的胸膛,山匪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姜永宁抢过了他手中的马匹,翻身上马。 胡路:“……” 姜永宁没有看他们的反应,勒住缰绳,驱动着马儿朝着男人的方向而去。 长枪在她的手中不断地刺出收回,每次刺出必定会有一个土匪丧命,要么是被刺穿喉咙,要么是被刺穿了心脏,枪枪致命,速度快至极让人赞叹。 大乾的士兵看到了长公主的凶残,震惊之余也激发了体内的凶性,嗷嗷叫的朝着山匪冲了过去。 雁回这时也发现了长公主的身影,她抢过了胡路刚得手的马,提着长刀朝着姜永宁的方向增援过去。 被抢了马的胡路挠了挠头,跟身后目瞪口呆的四人道:“大乾的女子都这么彪悍的吗?” 四人摇头,他们哪里知道。 胡路来不及多想,眼前冲过了一批枣红色的马,马上的人正是薛备,“长公主我来了。” 胡路见状连忙招呼着四人上马。 扎那克听到了薛备的喊叫,也发现了姜永宁的身影,原本要逃,可看到姜永宁纤细的身材顿时愣住了。 世间竟然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扎那克痴痴地望着由远及近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疯狂,这个女人他要了。 “儿郎们,活捉大乾长公主。” 山匪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朝着姜永宁的方向移动。 姜永宁一枪一个,很快来到了山匪老大的面前,靠着火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真丑,还臭! 第280章 轻敌 姜永宁秀眉紧蹙。 扎那克却一脸贪婪的盯着姜永宁的脸和身体,呲着大黄牙乐了起来。 姜永宁瞳孔骤然一缩,大怒,“找死。” 季言瑾想支援,却被山匪拦住了去路,焦急的大喊,“表妹不要轻敌。” 奈何周围的声音太大了,姜永宁根本没有听到。 扎那克脸上闪过嗜血的残忍,黄毛丫头也敢来袭他? 不自量力。 姜永宁一点风度都没有的朝着扎那克刺了过来,扎那克当然也不傻,不会作者让她刺,一踢马肚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开了。 扎那克冷笑了起来,“怎么大乾没有男人了,小娘子也能上战场了?” 姜永宁利落的收回了长枪,在半空中一转,红缨上的鲜血甩在了扎那克的脸上,他气的双目瞪圆。 “在大乾女子也能上战场,同样的大乾的女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姜永宁旋转着长枪再次朝着扎那克刺了过来,速度快如闪电。 扎那克瞳孔一缩,险而又险的避过,那一枪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刺过,但凡慢了一点怕是已经人头不保了。 扎那克双眸泛红,骂了一句,“奶奶的,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今天老子就让尝尝老子的厉害。” 扎那克是突厥人,平时说话都是用的汉化,语速快起来就会说突厥话。 姜永宁听懂了,却没有生气,她冷静的和扎那克对着。 几息的功夫两人已经打的难解难分了。 姜永宁不断地破招,扎那克不断的出招,一人用刀一人用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杀气腾腾。 扎那克身下的马儿嘶吼了一声,朝着姜永宁的方向移动了两步。 姜永宁瞅准机会朝着扎那克的后心刺了过去。 “大当家小心。”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扎那克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趴在了马背上。 姜永宁一招落空,气不打一处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是什么人多嘴。 扎那克控马技术非常的娴熟,很快就安抚好了马匹,举着刀骂骂咧咧的朝着姜永宁冲了过来。 姜永宁早就熟悉了他的招式,也猜到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出招,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闪烁着疯狂的战意。 姜永宁夹紧马腹,提着枪也冲了过来。 铛铛铛! 扎那克力气不小,刀法也娴熟。 姜永宁力气同样不小,胜在反应快,出手灵活,堂堂土匪窝的老大竟然被她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军营的人在季言瑾和薛老将军的控制下渐渐掌握了上风,眼看局势对山匪不利。 “大当家的快撤。”声音再次出现,姜永宁终于看清楚了说话的人是谁。 竟然是个书生打扮的人? 扎那克心里叫苦,他不是第一次打仗了,当然注意到了局势对他们是不利的,可他现在根本撤不下来啊! 姜永宁在他出神的一刹那,找到了空隙,长枪直冲着他的左肩刺去。 “啊……” 刺中扎那克铠甲的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姜永宁没有想到一群土匪用的铠甲竟然如此的好,扎那克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娘子伤到了。 扎那克呲牙撤回身,看着被戳了一个窟窿的铠甲,他的眼神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别说是扎那克了,就连大乾的士兵也惊讶住了。 季言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吩咐薛备,“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你赶快带着一队人去断了他们的后路。” 薛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是。” 土匪也没有想到大当家竟然会受伤了,伤他的竟然还是个女子。 不止大乾的士兵看出公主占了上风,就连土匪也看出来了,渐渐没了章法。 躲藏在后方的书生吩咐人,“赶快去支援大当家,救出大当家我们立刻回山寨。” 大当家的亲信立刻上前,打算随时将大当家救出来。 扎那克再次失察被姜永宁一枪挑到地上,滚了两圈,距离最近的大乾士兵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功的机会来了,当即对着扎那克滚过来的方向砍了下来。 可他的刀和扎那克的刀在半空中撞击到一起,直接被弹飞了。 扎那克一肚子火,面容狠戾,一刀砍掉了士兵的脑袋。 姜永宁再次朝着扎那克袭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结果冲出去没多久,她的马儿突然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不得已,姜永宁只能先安抚马儿。 扎那克亲信瞅准了机会冲上来就要救人。 季言瑾立刻令人发起进攻。 扎那克在亲信的掩护下上了一匹马,大乾士兵大受鼓舞,嗷嗷叫的冲着土匪冲了过去。 雁回和胡路率先冲着姜永宁冲了过来。 姜永宁干脆乘胜追击,追上人就要刺他的后心,却在要刺中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姜永宁根本来不及反应,仰着身子躲过,待她看清楚出剑的人,瞳孔猛地瞪大了几分。 段琪见没有刺中姜永宁,不甘心的朝着姜永宁身下的马刺了过来。 姜永宁一时没有防备,被马甩了下来。 “公主!”眼看着姜永宁落下马来,雁回急红了眼睛,飞身而起。 姜永宁落下马后便知不妙,借力朝着一侧快速的滚过,却依旧先写被后赶来的土匪踩于马下。 危急关头,胡路射出了一箭,正中马的屁股,马儿嘶吼起来,前蹄掀了起来。 而姜永宁的位置正好在马下。 雁回已经赶来,在马蹄子落下之前救出了姜永宁。 姜永宁大喊,“胡路,杀了那个人!” 胡路第二箭原本是打算射另外一个人的,听到了姜永宁的命令,直接对准了段琪的后背,拉弓,射出。 段琪正指挥着土匪后撤,突然心头一紧,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下意识的拉过了一个土匪挡在自己的身后。 箭矢射穿了土匪的心脏,被他扔在了地上。 胡路一击不中再次瞄准,可段琪已然有了防备。 胡路自知没有完成长公主的命令,跪地请罪。 姜永宁也看到了段琪用人挡箭的场景,“起来吧,不怪你,是对方太狡猾。” 第281章 落马 雁回将姜永宁上下检查了一遍,除了有轻微的擦伤并没有伤到要害,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让孙太医给您看看吧!” 姜永宁自我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今夜受伤的人一定不少,还是不要给孙太医添麻烦了。” 薛老将军正指挥着人去追击土匪,却被季言瑾拦住了,“穷寇莫追,我们远道而来没有完全修复过来,万一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薛老将军只好作罢,又关心起了姜永宁的伤势。 季言瑾远远的看了一眼,见姜永宁和雁回神态自若,心下大定。 火势被扑灭,大乾士兵的尸体和土匪的尸体躺了一地。 季言瑾亲自带人检查,还有气息的就补一刀,最后从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装死的。 “把他带下去,稍后再审问。” 姜永宁走了过来,“大表哥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季言瑾不自然的扭动了两下手腕,“无事,公主呢?” 姜永宁摇头,“我也没事,就是衣服脏了。” 季言瑾就放心了,“有些伤现在可能看不出,公主还请先回去让雁回雁声看看,若是受伤了也好及时医治。” 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责备姜永宁的话了,姜永宁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一切。 姜永宁制止了收尸的士兵,“将这些土匪的尸体吊在营寨外面,引土匪来收尸,来一个杀一个。” 众人:“……” 火光中,姜永宁一脸坚毅的看向所有人,这般狠辣的手段令人肃然生畏。 季言瑾想了想,吩咐亲兵去处理。 不多时,薛备捂着流血的手臂回来了,薛老将军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别提了,那伙人还挺狡猾的,路上埋伏了人手,我带人去埋伏的时候反而被他们埋伏了,路上还遇到了放火的山匪,他们的大当家应该是受伤了不足为据,不过他身边的跟幕僚一样的人倒是很厉害,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薛备亮出了伤口,伤的倒是不深,却能看出武器的锋利。 薛老将军踹了他一脚,“人家埋伏你也埋伏,你怎么就输了,还被人刺了一剑,真丢人。” 薛备委屈道:“爹,我哪里想到这伙人如此的狡猾。” 薛老将军再次抬起了脚,却被季言瑾拦住了,“此事也不能怪薛备,是我轻敌了,这伙土匪能够躲过几次围剿可见其手段。” 姜永宁清澈的眸子,骤然缩紧,“大表哥可记得段琪这个人?” 季言瑾眼睛瞪大,“段琪?” 他觉得有点熟悉,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林北辞身边有一个副将叫做段基,跟随他多年,段琪就是他的弟弟,段基在边关的时候被人参奏坑杀俘虏,贪墨军饷,不等兵部的人核查此事,段基就自尽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当时先帝刚刚驾崩,姜永宁和姜洺钰都是懵懵懂懂的被扶上了高位。 她能够相信的人不多,林北辞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林北辞统领边关十万兵马,朝中隐隐有人质疑他的军功有作假的嫌疑。 她自然不会怀疑林北辞,但是碍于朝臣的压力,只好答应派人前往协助他。 段基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林北辞曾经给她写信,说有人想要以此事来逼她交出手中的权利。 又说不会让她为难,没多久段基就死了。 姜永宁一心以为真的是有人陷害段基,其目的还是冲着林北辞手上的兵权来的,自然也是冲着自己手上的权利来的。 她很生气,强硬的让林北辞留在边关,并且拒绝了兵部安插别人的举动,未想到方便了林北辞。 “公主见过段琪?”季言瑾问道。 姜永宁摇头,“没有见过,我见过段基,段琪和段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林北辞在背后指使的。” 他利用土匪寨一定没少和突厥联系,也一定没少破坏突厥和大乾的关系。 本来杀了这么多土匪姜永宁的心情应该会很好,可一想到林北辞,她就很难高兴的起来。 季言瑾也知道林北辞是大辽寿王的事情对长公主打击有多大,两人曾经是那般的要好,青梅竹马,就连他父亲都觉得他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却不曾想林北辞从头到尾都是欺骗。 换做他是永宁,心里也定然难以平复。 “公主,今夜估计山匪不会再来了,你不如早些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杀了这群龟孙子。” 姜永宁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是应该好好休息,留下一队人在四周巡查,剩下的人回去休息,再往伤兵营派一些人。” “是。” 姜永宁回到营帐就吐了,将胃里面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雁声要去找孙太医也被姜永宁制止了。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姜永宁喝了一口温茶,果然没有在吐。 雁声看向了雁回,雁回冲着她摇了摇头,“公主不会乱来,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吐了的事情也是不想让军营里面的人失望。” 雁声点了点头,“按理说公主也不是没有上过战场,怎么这次就吐了呢?” 她们姐妹二人从小就跟着姜永宁,跟着姜永宁读书练武,也跟着上战场。 姜永宁十二岁的时候上过战场,当时的场景可比今夜惨烈多了,也没见公主恶心,反倒是这一次。 雁回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对,“你还记得公主的月信是何时吗?” 雁声想了想,没等想出答案她的脸色就变了,“你是说?” 雁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一定,公主之前的月信也有不准的时候,等等再看吧!” 雁声一脸惊魂未定的点头。 姜永宁之前一直撑着,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土匪山寨却乱成了一团,两百多个弟兄一同下山,回来的却只有十几个人。 大当家也受伤了,伤的还不轻。 一时间不少人都乱了,甚至还有人想要趁乱离开的。 段琪得知此事后杀了两人想逃跑的人,又让山寨里面的大夫治疗扎那克。 第282章 段琪 扎那克伤的不轻,最重的左肩的血窟窿,而是肋骨断了两根,算时间怕是没有办法提枪上马了。 段琪没想到扎那克这么不中用,也没有想到姜永宁既然这么厉害。 所有头目聚集在山寨的大堂里面,扎那克受伤未醒,暂且由段琪全权处理后面的事。 山寨里面没有人反对,虽然段琪一直都是书生的打扮,可谁都不知道他的武力强到什么地步。 “段大哥,不好了,大乾的士兵把我们的人都杀了,尸体就挂在营帐的外面。” 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真是岂有此理,大乾的士兵竟然如此的可恶。” “他们分明是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段当家不如让我带着人下山将兄弟们的尸体抢回来,总不能看着他们这么被曝尸。” “对了,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定要将尸体抢回来。” 众人吵得很激烈,所有人都主张将尸体抢回来,可主动请缨的却没有几个人。 段琪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用力一拍桌子,“好了,都不要吵了,尸体是一定要夺回来的,但是我们要想一个周密的计划。”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闭嘴,等着段琪的吩咐。 段琪心口像是堵着一口大石头,搬不开移不动。 夜袭放火的注意是他想起来的,本想趁着大乾士兵远道而来体力不支的时候偷袭,定然能够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却不想一个长公主突然出现搅局。 下山的二百人被杀了,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大当家还受了伤,可恶的事对方竟然将尸体吊在了营帐外面,摆明是逼他们下山。 不能上当,可这样的话段琪不能说出来,草原人都重视情谊,若是他开口说放弃尸体,山寨里面的人会怎么看他?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段琪,段琪知道再不拿主意,人心就散了。 “尸体是一定要抢回来的,不过今天不行,我们的人伤的不清,他们在我们偷袭过来,也一定会加强防备,过两日再去,等他们松懈的时候再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了下来。 众人走后,段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了手底下的人,“马上将信送出去,务必要送到突尔格的手里。” 送完了一封信,想了想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用信鸽传递了出去。 却不想没多久,这封信就落在了姜永宁的手里。 姜永宁从小圆筒里面取出了信,发现是段琪写给林北辞的面上阴沉了几分。 季言瑾问:“信上写了什么?” 姜永宁干脆将信递给了他,对着胡路一顿夸赞,“当初本宫选你做亲卫当真是选对了,你做得很好,去找雁回领赏。” 胡路激动的搓了搓手,“小的也没做什么,能帮上长公主小的已经心满意足的,昨夜小的没有杀了那人心中一直有愧,如今见到长公主展露笑容,心里总算是踏实多了。” “不必如此,本宫说了昨夜的事情不怨你,是对方太狡猾了。” 胡路咧着嘴笑开了。 季言瑾很快看完了密信,“我审问过活着的山匪,他说段琪来到山寨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也就是说在很早之前林北辞就在谋划了。” 季言瑾看了一眼姜永宁,又道:“土匪还说山寨其实一直都有和突厥王族有联系,具体联系的人只有大当家和段琪知道,不过之前的几次围剿,突厥人都有出面,也正是因为突厥人的介入,山寨才一直存在。” 以大乾的兵力未必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土匪窝。 若不是担心和突厥引起更大的冲突,山寨早就没了。 姜永宁脸沉了下来。 季言瑾劝道:“公主稍安勿躁,眼下不能操之过急,贸然出兵我担心这伙人会躲起来,草原这么大他们能躲藏的地方很多,万一等我们走了他们在卷土重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表哥有什么好办法?” “公主不是已经给突哈单写信了吗?” 姜永宁看着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给突哈单写信了?” “出发之前我看到雁回找了一名传令兵往突厥的方向去了,当时我便猜想你是想要联合突厥一起对付土匪,至于人选也就只有突哈单了。” “大表哥说的不错,以前突厥人支持土匪,是因为双方是对立的,打劫商旅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互市,双方的合作多了,土匪的存在就碍眼了。” 季言瑾犹豫道:“或许,他们对工部的人出手,也是为了试探。” 姜永宁点头,这一点她也想过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土匪窝必须铲除了。” 季言瑾悄声道:“我们抓到的土匪说,山上的大当家有几处藏宝地,公主有什么打算?” 姜永宁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 季言瑾也跟着笑了。 一日后,突哈单带着五百骑兵赶来汇合,“长公主好久不见。” “王子可好?”姜永宁对突哈单的印象不错。 突哈单对姜永宁的印象更好。 他已经收到了妹妹的来信,信上妹妹说长公主对她很好,给她好吃的好穿的,还让她去学堂上课,同窗对她都很好,她还学了不少的东西。 回来后突哈单一直担心妹妹在都城过得不好,看了信和送回来的东西后,他感受到了姜永宁的真诚。 草原人都喜欢真诚的人,尤其是有钱的真诚人。 这不收到了姜永宁的信后,他就请缨来了。 寒暄过后,突哈单道明了来意,“长公主,这一仗你想怎么打,我听你的?” 姜永宁挑起了眉梢,“那好我就不客气了,盘踞在此地的山匪不久之前杀害了修建互市的官员,这口气本公主是断断不能忍的。” 突哈单点头,换做是他他也忍不了,所以他才会让姜永宁来指挥。 “今夜我会让我的人守在山寨的各个出入口,让他们插翅难逃,明日攻打山寨,到时就看王子的了,本公主只有一句话,杀光他们。” 第283章 攻打 姜永宁面上少有的狠辣,饶是突哈单也被吓了一跳。 人后突哈单和亲信吐槽,“当初在都城见到姜永宁的时候,我只以为她是一个有能力的公主,领兵打仗一定不如男子,可今日一见我却发现她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啊!” 这一次真的来对了,若是能够加深合作…… “王子,既然长公主这么厉害,我们更要和她保持好关系才是。” “你说得对,只是不知她能不能瞧得上我。”突哈单叹息起来。 亲信哈日勒低头,突厥王儿子多,突哈单不过是他十多个儿子中的一个,而且还是血脉最低的一个,要不然当初战败之后去都城的差事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原本突哈单去都城可是本着去做人质的。 即便是现在,王子给突厥和大乾之间促成了不少合作,可是在突厥王眼中依旧是一个不重要的儿子,其他几位王子有人有钱有地位,突哈单相比其他王子差的真的很多。 好在他打仗拼命,为人仗义,倒也有不少人看重他,可惜那些人都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人。 突哈单大马金刀的坐着,“不管如何,明日一战一定不能输。” 哈日勒面露难色,“可三王子那边?” 突哈单冷哼一声,“不用管,互市最重要,再说你难道没有看到姜永宁的强势吗,土匪若只是抢劫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他们杀了大乾的人,事关大乾的脸面,他们若是不死,这笔账怕是会记在突厥的头上,突厥现在可打不起仗了。” 上一次作战突厥元气大伤,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若是再来一战,怕真的要完了。 即便是突尔格告到了突厥王的面前,他也有话说。 哈日勒提醒道:“王子,我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两天的粮草,两天之后怎么办?” 突哈单:“……” 他的脸又红又涨,憋了半天,“我去找长公主。” 姜永宁正要去找突哈单,没想到他就来了,“本宫正要去找王子,没想到王子就来了。” 突哈单心一跳,“不知长公主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想问问你,拿下土匪窝之后该怎么分里面的东西,本宫让人打听过了,这伙土匪在此地盘踞了很多年,手里的宝物一定不少。” 突哈单眼睛亮了几分。 姜永宁心下了然,笑眯眯的道:“虽说是你我合作,可你也知道这伙土匪常年打劫大乾的商队,里面有七八成都是大乾的东西。” 突哈单愣了一下,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姜永宁眸光一闪,“不过你们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总不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所以本宫想三七分如何。” 突哈单瞪圆了眼睛,不等他开口姜永宁又道:“我知道这个比例分你们是有些吃亏。” 突哈单摇头,“不……” “不行?” “不是。”突哈单一着急说话结巴了起来,“不对,我的意思是可以,三七分就三七分。” 即便是三七分也一定能够分到不少,况且,这一次他们不过是来支援的,真正打头阵的是大乾,就算是二八分也算是仁心了。 姜永宁道:“王子深明大义,不过本宫也不会让王子亏了,三成的财宝,本宫可以给你换成粮食,布料,盐巴和瓷器。” 突哈单激动的站了起来,“当真?” “当然是真的。”姜永宁突然叹息了起来,“若是你带着宝物回去,只怕到你手里就不剩下什么了,可若换成了其他寻常的东西,起码你能够留下一部分。” 突哈单没想到姜永宁对突厥的局势如此的了解,跟没有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不受重视。 突哈单不安的搓了搓手,有些担心姜永宁会中断了和自己的联系,也担心她会转头和其他的王子合作,他好不容易借着互市的事情在突厥王的面前露了脸,若是这件差事也没了,他可就…… 姜永宁浅浅的抿了一口茶,突哈单虽然冲动了一点,但是识时务,为人也仗义,是少有的人仁心的突厥王子,可惜就是血脉低了一点。 不过,这或许也是好处。 姜永宁没让突哈单尴尬太久,“王子在突厥的处境本宫早就知道了。” 突哈单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表情一下松了下来,多了几分坦然,“长公主既然知道了,为何还如此真心的对我兄妹二人?” “你妹妹性子活泼,喜欢读书,识时务,知道进退,这样好的姑娘本宫没有道理不喜欢。” 突哈单脸上露出了笑容,“可公主可知道,琪琪格在草原上并不怎么受人喜欢。”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线条绷紧了,仿佛一只随时会暴起的狮子。 雁回不着痕迹的朝着姜永宁的方向移动了半步。 姜永宁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让处在震怒中的突哈单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凶狠的表情被迷惘做取代,少女的手白皙柔软却给他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琪琪格生病的时候太医院的人曾经去检查过,虽然只是把脉可也看出了许多的问题,比如小姑娘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比如她曾经小产过。 也因此,姜永宁才让人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多加照顾,希望能够让她快乐一点。 琪琪格是突厥王的女儿尚且如此,那么在草原上其他女子活得只怕更加艰难。 “本宫可以向你承诺,不管大乾和突厥将来会走到什么地步,本宫一定不会让人好生照顾琪琪格。” 突哈单单膝跪地,“多谢长公主。”他的话语简洁,眼中流露出热血激越。 姜永宁挑眉一笑,将人搀扶了起来,“你对你妹妹这么好,可见是个重视亲情的人,重视亲情的人往往都是忠义仁厚之辈。” 突哈单心明眼亮起来,他觉得姜永宁刚才的话重点在于忠义仁厚,“可惜忠义仁厚在草原上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在大乾这可是很好的品德。” 第284章 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突哈单听出了姜永宁拉拢之意,不解的问道,“突厥有许多王子,他们每一个人血脉都比我高,地位也比我高,长公主为什么选我?” 姜永宁笑着说道:“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没有的品质。” 突哈单苦笑,“什么品质,不过是不受宠罢了。” 姜永宁不高兴了,“在我看来,一个人的能力远远比他的血脉高贵重要的多。” 突哈单眼睛亮了几分,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心里暖暖的,一米八的大个子,站在姜永宁面前竟然有点束手束脚的。 姜永宁突然伤感了几分,起身道:“大乾和突厥现在虽然说合作,但是想必你也清楚明面上的合作只是暂时的。” “我不能承诺你什么,不过你在我推行互市的时候站出来支持我,让我省了不少的心里,我感谢你当时的帮助,也敬佩你的为人,所以我愿意尽我之能帮你。” 姜永宁扫了一眼突哈单阴沉的脸,“现在突厥内耗严重,各大部落之间时常有抢夺厮杀,小部落岌岌可危,再这样下去,你觉得你父王还能够掌控突厥吗?” 当然不能! 突哈单眼睛泛红,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父王沉迷酒色,几大部落首领明面上臣服父王,实际上各有各的算盘。” “他们厮杀,最后死的全都是百姓,受苦的也是百姓,我看着他们杀来杀去却无力阻止,心里也很难受,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护不了。” 突哈单抱着头哭了起来。 姜永宁和雁回对视一眼,没料到这样魁梧的汉子竟然会当着她的面哭了出来。 于是,姜永宁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雁回:“……” 姜永宁跟着他哭了起来,“我希望大乾的百姓过得好,同时我也希望突厥的百姓能够过得好。” “我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修建互市,在我的心中不管是大梁,或者是大辽,突厥,其他小国也好,只要遵守大乾的规矩,我就能一视同仁。” 突哈单抬起头,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姜永宁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露出了那张很精致的脸庞。 突哈单的脸红了几分,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姜永宁继续道:“这么多年来,突厥和大乾打了上百场战役,可结果如何,突厥的百姓依旧过得水深火热,即便是再换一个突厥王,想来也是一样的结果,突厥的问题根本在于制度上。” 突哈单攥紧了拳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姜永宁,“若是突厥臣服于大乾,长公主真的能够待我们如同自己的子民?” “自然。”姜永宁笑的灿烂。 “那你会怎么处置突厥的王族?” “按照投降处置,本宫会在内地选一个地方给突厥的王族,让他们迁徙过去,给他们分地,保护他们,若是有功之人本宫会另有赏赐,说不定会让他当官。” 当官吗? 姜永宁道:“至于百姓本宫会让他们继续生活在草原上,大乾百姓擅长种地,突厥的百姓擅长游牧,只要足够努力,一定能够找出一条适合草原百姓生活的道路来。” 突哈单猛地上前,激动的握住了姜永宁的手,“我信长公主。” 姜永宁也握住了他的手,炽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他。 “永宁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让我们一起为草原百姓努力,让他们将来能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突哈单的手几乎要将姜永宁的手握断,“我愿意和公主一起努力,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姜永宁与他互相打气,好一会才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背在身后微微发抖。 雁回眸子一闪,悄悄的瞪了突哈单一眼。 “王子对我们的诗词知道的不少,若是有时间,王子可以去我们的国子学读读书,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突哈单做梦都想读书,可惜在突厥读书的只有贵族,即便他是王子也没有机会读书。 妹妹的信上写了不少读书的事,他每每看了都心生神往。 姜永宁问:“本宫知道你喜欢读书,可身边却没有可以教授你的人,所以本宫给你选了两个教书先生,你可以将他们带回去。” 突哈单一脸激动的答应下来。 姜永宁亲自将突哈单送回营帐,快到的时候突哈单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长公主,不知我们要在此地停留多久,粮草可准备的充足?” 姜永宁恍然大悟,“放心吧,粮草准备的很充足,即便没有准备,拿下土匪窝还愁没有吗?”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土匪窝里面一定有粮草。 他真是太笨了。 姜永宁跟着突哈单见了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和他们简单的聊了一下,大手笔的送了不少的东西,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容。 “王子,他们是?”哈日勒不解的看向突哈单。 “这位是张先生,这位是李先生,他们是长公主送给我的教书先生,以后就让他们教部落里面的人读书。” 哈日勒高兴之余有些担忧,“王子,长公主怎么会送两个人过来,莫不是想要趁机安插人手?” 哈日勒不但是突哈单的亲信,也是他的舅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舅舅,你觉得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是女子,却有雄韬伟略,要我说她比您的几个兄弟都要强。” 哈日勒神神秘秘的道:“有件事王子可能不知道,刚才我偷偷的去见了大乾军营里面的突厥人,有人告诉我山匪下山的那天夜里,姜永宁单枪匹马的杀了许多人,还重伤了扎那克,就连丹石也险些被她打死。” 扎那克在草原上也有些名声,一些被吞并的小部落混不下去了,又不想投降大部落就会投奔他。 至于丹石,突哈单还记得这个人,原本是个小部落族长的儿子,因为得罪了三王子,被灭族了,丹石重创了三王子的手下,一个人逃走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成为了大乾的士兵。 第285章 堵住入口 除此之外,哈日勒还了解了不少。 突哈单听过后对他和姜永宁的合作,期待了起来。 …… “段当家的,不好了,大乾的兵打来了,好像还有突厥的兵。” “突厥的兵,领头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突哈单。” 段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突哈单不就是出使大乾的不受宠王子吗,他竟然也来了。 突尔格应该收到信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想来是不想管了。 突厥人果然不讲信用,可惜了送的那么多东西。 山寨里面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以前有官兵来攻打他们,打得过他们就打,打不过他们就跑,等人走了再回来。 最惨的一次就是季言瑾带兵来的那一次了,山寨里面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死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比季言瑾还要厉害的长公主,他们本来是可以跑的,可是段当家不让跑,老大也受了伤,现在怕是一个都跑不了了。 段琪察觉到了不悦的视线,压了压手,“大家不要自乱阵脚,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攻打过,那一次我们不是都活下来了,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他的话总算是让众人浮躁的心安静了一些。 “大当家受了伤,山寨里面一切都由我来做主,现在大家来抽签,留下五十人守在宅门前,其他分批多金地道里面。” 说完,让人将抽签的东西准备好。 大家纷纷上前抽签,抽到了留下来的如丧考妣,没有抽到的人则欣喜若狂带着行李钻进地道里面,甚至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扎那克伤的很重,被第一个抬进了地道里面。 段琪留在了后面,大义凛然的道:“我留下来断后,你们出去之后,记得分批逃走,去我们之前准备的地方,等风声过来再回来。” 众人应下了,道了一声珍重慌忙的逃了。 扎那克惨白着脸,“兄弟,辛苦你了,若是我能活下来,定然杀了那个叫什么公主的,以解你心头之恨。” 段琪目光一闪,他没有想到扎那克这样的大老粗,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脸上泛起了狰狞的笑,“多谢大哥,不过姜永宁的命我会亲自取。” 留在后面的人正打算封住地道的入口,却被段琪阻止了。 他不但没有让人封了地道的入口,甚至还让人做了一点手脚,让人能够轻易的找到地道的入口。 做完这些,段琪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山寨的后院,后院有一棵古树,树干中空,却仍旧生机勃勃,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一条退路,也是唯一的一条。 站在身后的都是他的亲信。 “段哥,我们就这么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早晚我们会回来的。” 段琪将行李跨在肩膀上,率先跳进了山洞里面,后面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了进去,簌簌,古树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里面会有地道。 守在山寨门口的五十人很快就守不住了。 突哈单率先冲上了山寨,对着山匪一刀一个切了过来。 耳边时不时的发出破空的声音,胡路带着军营中的好手一直在策应突哈单。 突哈单上虽然不需要保护,却呈了姜永宁的情。 突哈单杀红了眼,一直杀到了山寨里面,很快就发现了地道的入口,正当他准备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季言瑾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王子何必亲身犯险,反正里面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不如让人将这里彻底封起来,以免他们去而复返。” 突哈单知道姜永宁在外面留了不少人手,“也好,不过封口的是我不懂,还是季将军来吧!” 季言瑾笑着点了点头,指挥着人搬石头堵住入口。 土匪走的着急,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拿走,冲进来的士兵先抢了一部分,季言瑾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有极个别太过分的他会咳嗽两声。 突哈单的人也抢了不少,见大乾士兵没有阻止的意思,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但是他们能拿到的有限。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值钱的东西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 季言瑾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于突厥士兵的行为,并没有阻止,当做没有看到。 等地道的入口被彻底封死了之后,季言瑾立刻让人发送了信号,在山下稳坐中军的姜永宁看到后,带着人上了山。 刚到山上就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似乎是女子。 姜永宁瞬间想到了,山上一定有被土匪掳来的女子,“雁回雁声。” 二人立刻朝着声音的望向跑去,正好看到了几个突厥士兵在拉扯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们面色惨白,战战兢兢,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 突厥士兵看到这些女子眼睛都直了,甚至有人想要当场办事,被赶来的雁回雁声一脚一个的踹到了。 突厥士兵急了,换做是任何男人在这个时候被打扰都会生气,可没等他们还手,就被揍了。 雁回和雁声看着被欺负的瑟瑟发抖的女子,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即便知道她们的遭遇是山匪造成了,可她们仍旧忍不住迁怒眼前的突厥士兵。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人打了出去。 季言蹊和突哈单闻讯赶来,就看到了被打的很惨的突厥士兵,大乾士兵虽然没有被打,但同样颤颤巍巍的,很明显雁回雁声的行为吓到了他们。 突哈单脸上隐隐闪过不悦,可当她看到姜永宁阴沉的脸后,心里只剩下了心虚。 姜永宁发现被关押的女子基本都是大乾人,少部分是突厥女子,她们大多面容较好,身材也不差,最小的也不过才八九岁,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七八,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 姜永宁动了恻隐之心,“王子,这些女人本宫都要了,你可有意见?” 突哈单感受到了姜永宁的强势,思衬了片刻,点了点头。 姜永宁让雁回带着所有的女人回去安置,再三强调不准任何人欺负折辱他们,否则军法处置。 第286章 发现两处入口 山上剿匪发出信号后,埋伏在地道口附近的士兵很快也有了收获。 好不容易钻出来的土匪,没等逃就被射杀了。 扎那克强撑着身体反抗,可没多久就被人将脑袋砍了下来。 看到大当家的头被砍下来,不少土匪被激发了凶性,嗷嗷叫的厮杀,却不是大乾士兵的对手。 很快,满地铺满了尸体。 随着山下燃放的烟花在半空炸开,山上的一众人发出了欢呼声。 就连山下的人也被惊动了,薛老将军大喜,“此次拿下山寨,大家都立功不小,尤其是长公主,快准备准备迎接长公主。” 姜永宁看着半空中久久不散的烟花,秀眉微拧,“山寨里面只有两条地道吗?” 两支烟花燃放,意味着两个地道口的土匪都被剿灭了。 所谓狡兔三窟,山寨窝能够保留这么久,没道理只有两个地道。 季言瑾眉锋微微皱起,道:“公主的意思是,山寨里面还有其他的地道?” 姜永宁斩钉截铁的道:“段琪是个狡猾的人,他一定会给自己留有后手,肯定有其他的地道。” 这么一说,季言瑾也觉得段琪会给自己留后路,他招来亲兵,让山下的士兵去围堵段琪。 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在了姜永宁的脸上,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正午时分,太阳是最足的。 因为下午要搜寻山寨,姜永宁索性让人将午饭抬上了山。 几大筐的馕饼,每人分几块咸菜,姜永宁则多了四份小炒菜。 姜永宁也没有吃独食,叫上了季言瑾和突哈单。 季言瑾不是第一次和姜永宁一起吃饭了,并不紧张,反倒是突哈单有些束手束脚的,可真的吃起来紧张感也就消失了。 三个人将小菜都吃了,馕饼也吃了不少。 突哈单羡慕的说道:“大乾士兵不但武器好,就连吃的也好。” 草原上都是吃烤肉喝奶茶吃馕饼,哪有什么炒菜,就连咸菜都不多。 突哈单霎时对以后的日子憧憬起来,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够和妹妹一样,可以读书,可以吃好的喝好的,哪怕是少了些许的自由,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甩掉了。 长公主现在对他好,不过是因为她在突厥需要有自己信任的人,一旦有了更好的人选说不定他会抛弃自己。 突哈单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曾经大梁的人也找过他,条件都说好了,可其他王子知道了,大梁的人就再也没有找过自己。 甚至是一些小部落,之前明明找了他,可一旦其他的王子介入后,他们就不会再理睬自己,甚至反过头来会羞辱自己。 山寨依山而建,山中树木茂密,很多地方似乎从未有人迹到达,搜查起来十分的不方便。 山寨修建在一处巨大的溶洞里面,是一处天然躲藏的地方,里面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好了,伤员也被运送下了山,可谓畅通无阻。 姜永宁来到了两处地道的入口,地道四周的散乱的东西还没有人收拾,顺着痕迹很容易发现两处地道的入口。 为了保险起见姜永宁又问了突哈单一遍。 突哈单记得很清楚,他甚至当着姜永宁的面重新演了一遍。 这让姜永宁更加确认,此处一定还有其他的地道,说不定地道入口也是段琪故意布置出来引人耳目的。 彼时,山下已经传来的消息,扎那克死了,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可段琪却没有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二十几个人。 根据活下来的土匪辨认,缺少的人都是平时和段琪走的非常近的人,甚至是心腹。 姜永宁直接下令让留在山下的人四处寻找段琪的踪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洞深处的房屋建设的很好,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园林的风格,招来土匪一问,竟然也是段琪的手笔。 姜永宁越往里面走越觉得有意思,“想要建造一处这样的山寨可不容易,应该花费了不少的钱。” 季言瑾跟着点头,“绝非一日之功,之前朝廷来剿匪,好几次将他们打的四散而逃,可要不了多久他们仍旧会回来。” “没有想到烧了这里吗?” 季言瑾道:“四周都是山,万一引火烧了山就不好了,况且这里距离突厥很近,突厥人信奉山神。” 姜永宁了然的点了点头,等她将整个土匪窝看完了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期间有不小的收获。 比如在扎那克的房间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宝箱子,里面有不少的宝石和首饰,随便拿出来一样就就能卖不少的钱。 但因为只有一个箱子,又是姜永宁找到的,突哈单很大方的表示让给姜永宁了。 姜永宁笑着收下了,等检查了所有的房间之后,每个人的手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不少的收获,收获最多的还是姜永宁。 一两次是巧合,可次数多了就让人怀疑了。 “长公主怎么知道土匪藏匿宝物的地方的?”突哈单心里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姜永宁将宝箱子交给了雁声,笑眯眯的道:“因为我会猜,你们可以试试站在土匪的立场想想,如果你们是土匪的话,你们会将宝物藏在什么地方。” 突哈单似懂非懂,跃跃欲试。 他将找到的宝物交给了哈日勒,自己带着一小队人去了其他的地方寻找。 姜永宁给季言瑾试了一个眼色,二人背对着哈日勒等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发现了两处藏宝的地方,里面应该有不少的宝物。” 季言瑾诧异,“公主是怎么发现的?” 姜永宁道:“直觉。” 季言瑾:……神的直觉。 突哈单尝试着站在土匪的角度想,还真的让他在墙壁里面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洞,找到了三颗成色不错的宝石。 突哈单并没有私吞,送了姜永宁一颗成色不错的红宝石。 姜永宁却看得出来,宝石的成色并不怎么好,不过看着比较大,但是也能买几个钱。 看着自娱自乐的突哈单,姜永宁决定不拆穿他。 姜永宁一边走一边来到了山寨的议事厅。 第287章 发现宝物 大概有擂台大小,最上面摆放着一张石凳,上面还铺着成色不错的虎皮,或许是年头太久了,虎皮的看上去破烂的不成样子,怪不得没有人要。 姜永宁掀开了虎皮,用帕子扫了扫,然后坐了上去。 突哈单眼睛亮了起来,“长公主是不是又找到宝物了?” 姜永宁眯起了眼睛,问道:“突哈单,如果你是土匪的话,你会不会将宝物藏在这个房间里面?” 突哈单觉得姜永宁既然这么问了,说明宝物就藏在这个房间里面,可是会藏在哪里呢? 突哈单环视了一周,“会不会藏在墙壁里面?” 说着,就让人去砸墙。 姜永宁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别砸了,宝物应该不在墙壁里面。” 突哈单挠挠头,“不在墙壁里面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埋在地里面了吧!” 地也是石头做的,根本不可能藏宝物。 姜永宁的手指敲了敲石凳的扶手。 突哈单的眼睛亮了几分,“公主的意思是不是说宝物就藏在你坐着的椅子下面?” 姜永宁让出了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收拾,“麻烦王子了。” 突哈单笑眯眯的表示不麻烦。 他让人找来了一把大斧子,对着石凳砸了两下,石凳立刻裂开了一条缝隙,突哈单又砸了两下,直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清理掉了碎石,正当他要探头,他的亲卫特别积极的拉住了他,“王子,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毒,还是让我来吧!” 突哈单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亲卫探头往里面钻了钻,大半个身子都进去了,很快传来了好消息,“王子,里面是一个打洞,有好多的钱,还有布料。” 说完,直接钻了进去。 地洞里面大概有一平方的样子,跳进去也不会淹没脑袋,亲兵不断地从里面拿东西出来,有布料,有珠宝,还有金银。 是目前发现的宝物中最大的一处。 突哈单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发了,即便是三成也足够他们生活一年了。 但是前提是东西不被人抢走。 突哈单又苦恼了起来,虽然姜永宁答应会将金银一类的东西换成粮食和茶叶给他,可这么多钱不可能全都换了,就算是换了也落不到自己的手里。 若是拿着宝物回去,就更不会留下多少了。 他的兄弟是什么德行他可太清楚了。 姜永宁让人从山寨里面找了几口装衣服的大箱子,从椅子下面挖出来的宝物全都装到了箱子里面,“王子,让你的人跟随我的人一同下山吧,等下了山在一起分。” 突哈单见姜永宁如此的坦诚,丝毫没有要占便宜的样子,心里一暖,一个念头爬了上来。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 等宝物全都装起来之后,姜永宁又让人将地洞封死了,然后接着游逛了起来。 路过山洞一处地方的时候,被中间的大树吸引了视线,然而也仅仅只是吸引,姜永宁并没有放在心上。 姜永宁让人将活捉的土匪压了上来,“你们大当家的平时除了留在山寨里面都喜欢去什么地方?” 山匪们战战兢兢的说了几个地方,生怕自己说少了,会没命。 姜永宁略一思考,眼前一亮。 突哈单跟她一路,自认为对她有所了解,“长公主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姜永宁神秘一笑,“现在还不确定,等到了再说吧!” 几人来到了一处小山坡,根据山寨里面的土匪说,扎那克和段琪都喜欢来这个地方观望山下。 可站在这里看,只能够看到高耸的树木,隐约能够看到远处的草原,如果有商队的话一定是看不到的。 所以,这里一定有问题。 姜永宁站在明显被踩过痕迹最重的地方,像模像样的观望了起来,抬手一指,“去哪里挖挖看。” “是。” 大乾士兵抢了先,突哈单落后一步,并没有追上去。 很快,山坡下面传来了好消息。 姜永宁勾了勾唇角,灿烂如花的眸子闪过笑意,脸上更是志得意满。 突哈单虚心求问,“长公主,你怎么知道宝物会在那个地方?” 突哈单也尝试着站在这里往山下看,可他并没有发现藏宝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不会有宝物。 可事实上,宝物的确在姜永宁所指的方向。 “扎那克和段琪经常来这里,说明站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到藏宝的地方,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一定会将将宝物藏在一个可以看到,却又可以避开巡逻的地方。” 见突哈单不懂,姜永宁说的更详细了一些。 “这样可以方便拿取,也不会被人发现,同时这个地方要让人一看就不想踏足,综合一下也就只有那个地方了。” 她所指的地方,四周布满的藤蔓杂草丛生,是一个正常人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 也是一个可以躲过巡逻,又可以观察的地方。 突哈单觉得她说的太对了,第一次对大乾人得脑袋产生了好奇,难不成大乾的人天生就比他们聪明。 一个季言瑾,一个姜永宁,还有其他不少人,他们好像都比突厥许多人聪明。 山坡下面藏得宝物比石凳下面要多许多,大部分都是可以流通的金银,珍珠,蜜蜡,水晶,还有不少的珍奇走兽的骨头,皮毛。 从山寨里面找到的箱子根本不够用,最后只能用麻袋装。 这时,一个士兵捧着一个精美的箱子跑了过来,“长公主,上面有大梁的图案,将军是让拿来给长公主过目。” 姜永宁刚要接过箱子,就被一个人抢先了。 季言瑾单手举起了箱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在箱子的底部发现了两个小孔。 “公主,这是大梁用来运送绝密情报的箱子,这种箱子只能用特殊的钥匙打开,否则一旦强行破开,里面的东西就会毁了,说不定还会中毒。” 这种箱子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姜永宁小心的接过箱子,见突哈单一脸好奇的样子,问道:“王子可是见过这样的箱子?” 突哈单想了想,“好像见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第288章 起码还有五成希望 姜永宁心念一动,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箱子一时间打不开,姜永宁干脆让人保管了起来。 直觉告诉突哈单里面的东西和突厥有关系,“若是长公主打开了箱子,可否通知我一声,我也很想知道大梁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好。”姜永宁一口应了下来。 季言瑾这时悄悄的给姜永宁比划的了一个手势。 姜永宁立刻对着突哈单露出了笑容,“时辰不早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不如我们先下山如何?” 突哈单并没有看到姜永宁和季言瑾之间的小动作,反正两处宝藏都有自己的人守着,他也不担心姜永宁会贪了去。 于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姜永宁下山了。 薛老将军带着留守的将士迎接众人凯旋而归,先前运下山的宝物已经妥善的收藏好了。 薛老将军还让厨房的人准备大宴,打算好好的庆祝庆祝。 突哈单想了想道:“左右时辰还早,既然是大宴,怎么能够没有猎物呢,我让我的人进山一趟,猎些猎物回来助助兴。” 此话一出,就连薛老将军看突哈单的眼神都变得和蔼可亲了不少。 突哈单也感觉到了,进山之前吩咐手底下的人卖力一点,尽可能的多猎一些猎物。 刚找到了宝物,大家都很高兴,即便不用突哈单叮嘱,突厥士兵也会尽心尽力。 姜永宁想起了一件事,“段琪呢,找到段琪的下落了吗?” 薛老将军笑容一收,“收到长公主命令之后,末将已经派了人四面八方的去找了,可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说不定他已经逃走了。” 姜永宁望着远处的深山,眼神里泛起了波澜,“说不定是藏到山里面去了。” 薛老将军为难了起来,“倘若真的是藏到山里面的可不好找,况且,我们也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这里毕竟距离突厥太近了,姜永宁的身份有特殊,时间长了难免不会生出乱子来。 天黑后,突厥士兵满载而归,所有的猎物一半送到了大乾的后厨,一半按照草原的规矩烤了起来。 将士们载歌载舞,欢聚一堂,哪怕是语言不通,大家脸上的笑容却真实。 别说突哈单了,就连士兵也觉得新奇,以前他们打仗的次数多了,可一同作战的却没有多少次。 这一次合作下来还真不赖。 吃饱喝足的,突哈单还点击着宝藏的事,可看着姜永宁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他想了想并没有开口,反正他的人也在看守宝物,一夜的时间宝物总不会飞了。 突哈单的酒量很好,回到营帐后酒意直接醒了七分,“如何了?” “恭喜王子,不算两处大的宝物,我们之前搜查的一些小宝物里面的东西,也够我们吃两年的了。” 如果算上两处宝藏分的东西,就更多了。 东西多了,问题也随之产生了。 “王子,这么多的宝物,我们怎么带回去,倘若都换成了粮食和茶叶盐巴,只怕……” 哈日勒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突哈单却已经懂了,他眯起了眼睛,确认四周无人后,“舅舅,你觉得我将宝物暂且让姜永宁保管如何?” “她?”哈日勒摇头。 突哈单也有些顾虑,“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容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若是真的带回去,那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交给姜永宁起码还有五成的希望。” 哈日勒没想到王子竟对姜永宁的评价这么高,不过纵观这两日大乾的做法,的确不错。 “王子有把握吗?” “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总要试一试。” 突哈单在想着姜永宁。 姜永宁也在想着突哈单,“从今天的事情上可以看得出来,突哈单人品不错,但是以后就难说了。” 一个人在低处太久了,所表达出来的个性和品德是会骗人的,一旦有了高位或者权势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季言瑾留在了姜永宁的营帐中,将第三处藏宝地的宝藏明细告知了姜永宁。 第三处宝藏是一处墓碑中发现的,上山的时候姜永宁就发现了,草原的山匪一般不会立墓碑,都是随便找一个地方埋了,顶多是立一个坟堆。 根据山寨里面活着的土匪说,墓碑里面安葬的是曾经的二当家,也是扎那克的结拜兄弟。 他是在一次抢劫的时候死的,他死后大当家的为了纪念他为山寨做的贡献,特意立下了墓碑,让山寨里面的人瞻仰。 姜永宁和扎那克交过手,此人卑鄙无耻,完全不像是会为了纪念兄弟立碑的人,当时她就断定里面有东西。 事实上,墓碑里面的东西才算得上最大的一处宝藏,里面挖出来不少的金砖,珍贵的玉石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夜明珠。 即便是在宫里面,夜明珠也没有多少,可是在墓穴里面就发现了三颗夜明珠,最大的甚至有拳头大小。 姜永宁听着季言瑾说起墓穴里面宝物的明细,渐渐地不淡定了起来,“按理来说寻常的打劫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宝物才对。” 金银细软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夜明珠一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金砖。 季言瑾也觉得不对,“我已经让人将宝物封存起来了,等回头再调查。” 姜永宁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山寨里面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宝藏是从哪里来的,段琪一定知道。” “可是段琪不是没有抓到吗?” 姜永宁眯着眼睛道:“我们挖出的宝藏的事情,段琪应该还不知道,所以他一定不会离山寨太远,只要想个办法将他引出来再活捉就行了。” “怎么引?”季言瑾说到一半,察觉到了姜永宁的视线,摇头道:“不行,长公主怎么能只身犯险。” “可我们的时间不多,停留的太久,我担心突厥会多想,我也担心段琪若是知道宝物被我们挖出来了,会一走了之,他在这里盘踞了这么久,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放走他实在是我们的损失。” 第289章 我可以 季言瑾挣扎道:“可想要引出段琪,也不是非长公主不可,我也可以。” “除了我,其他人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和段琪有过短暂的交手后,姜永宁可以确定,他对自己的恨意一定非常的浓郁。 旁人未必能够引出他来。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分赃。 收缴上了的宝物堆放在营帐里面,里里外外都有人把手。 昨日太过于慌乱,宝物没有来得及归置,毫无条理的摆放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凌乱,可姜永宁却觉得美不胜收。 她对着发呆的突哈单道:“王子要发啊!” 突哈单心里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笑着道:“长公主,同发同发。” 毕竟他们只占了三成,长公主一个人就占了七成。 姜永宁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绝色容颜足以倾倒众生。 “开始吧。” 话音一落,军营中的书记官立刻带着会识文断字的人上前开始统计。 突厥这边,哈日勒也带了几人上前帮忙,主要是检查有没有遗漏的。 姜永宁回过神来,看着突哈单心事重重的样子,“王子可是有什么顾虑?” 不会是觉得分的少了吧! 姜永宁心中警铃作响。 突哈单摇了摇头。 姜永宁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看着突哈单的样子,好奇起来。 突哈单不说,她也不主动问。 经过双方一个多时辰的努力,总算是将东西分的差不多了,金子一堆,银子一堆,布料一堆,宝石蜜蜡水晶一堆,铜钱用麻袋装好叠放在一起。 士兵们累的手疼,心里却美滋滋的,即便这些宝物落不到自己的手里,落在长公主的手里也是好的。 姜永宁并不打算一件一件的来估价,那样太麻烦了,也没有时间。 她直接让人不论品质的分成了三份,让突哈单从中选出一份来带走。 如此一来,突哈单得到的就不止三成了。 突哈单自觉占了便宜,将为数不多的几样首饰送给了姜永宁。 姜永宁高兴的收下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姜永宁会将一部分草原上不好出手的东西,换成粮食和茶叶一类的东西。 “长公主,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有空吗?” 姜永宁眸子闪了闪,“好。” 姜永宁将分好的珠宝交给季言瑾保管,并且让他给下面的人分一部分,有功的人多分一点。 季言瑾点头应下。 季言瑾将所有的珠宝和首饰归置到一起,然后让军营中有官职的人来挑选几样自己喜欢的东西。 将领们看到被季言瑾护在身后的珠宝和首饰,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女孩子最喜欢,当然要给长公主了。 薛老将军不但资历最老,官职也最高,他先选了几样,下面的人才跟着选。 大家选的都不多,毕竟长公主还在。 突厥士兵这边也在分战利品,他们是按照战功分配的,与大乾欢声笑语不同的是,突厥营帐的氛围可谓十分的不好。 除了刚开始分到战利品的激动以外,之后就剩下担心了。 “哈日勒将军,这么多的东西王子能带回去吗,带回去了能守得住吗?” 哈日勒眼里也满是忧愁。 按照以往的惯例,带回去的东西能落到王子手里的有一成就不错了。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以前拿到的战利品少,又有其他人盯着,免不了要做做样子。 可这一次,出来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得到的奖励也是最多的一次,若是还留不下,可太不甘心了。 不光哈日勒担忧,手底下的士兵也担忧。 王子的身份低,一向不受宠,连带着他们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营帐内,突哈单表明了意图后乖顺的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大憨憨。 姜永宁微微叹息,“王子的处境我知道一些,却没有想到如此的艰难。” 突哈单的头压得更低了。 “也罢,王子如此的相信我,我就帮王子这一回,我可以帮王子暂时保存这些东西,就像是当铺一样,我开收据,回头王子凭借着收据来取东西就行了。” 突哈单眼前一亮,“多谢长公主。” 姜永宁压了压手,“王子先别高兴,这一次我帮了你,可是下一次呢?” “难道王子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吗,再者,若是有朝一日大乾和突厥再次开战了呢,王子就不担心我将你的宝物都吞了?” 自然是担心的。 可眼下突哈单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说来可笑,活了十六年,到现在能够依靠的竟然是以为敌国公主。 姜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突厥人重视血脉,同时也重视力量,等你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们自然就不敢欺负你了。” “公主说的容易,说起力量来,其他王子的力量可比我大的多,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以前你是没有,可是现在你有了,有了我的支持,突厥王也得对你另眼相看,只要突厥王眼里有了你,其他人就算是瞧不起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哈单掌心被汗水浸湿了,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子,身披大红色的披风,不同于其他人的银色铠甲,英姿飒爽,眼中射出来的目光带着摄人的视线。 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要臣服。 姜永宁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怎么挑拨父子感情,怎么讨好父亲,讨好其他王子,怎么利用彼此之间的问题制造矛盾。 听得突哈单一愣一愣的,“长公主,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多简单啊!” 大乾先帝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个人,姜永宁和姜洺钰都没有经历过宫斗,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了解,因为身份的特殊,他们甚至了解的比其他人要多。 对于姜永宁来说,几乎是一门功课了。 突哈单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感觉自己眼前许多东西都变得光明了起来。 人也有力气了,很想现在拉着一个人打一架。 “你回去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李先生他们,他们懂的比还要多。” 第290章 分赃现场 一时间,张李二人在突哈单心中的地位提升了一大截。 粮食和茶叶一类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置办好的,好在互市修建的差不多了,来来往往的商人也有很多,想要凑齐突哈单所需要的粮食和茶叶还是很容易的。 几日后,突哈单带着满满当当的粮草回去了。 临行之前,姜永宁将张李二人叫到了身边,“到了突厥你们首要做的就是扶持突哈单上位,同时也要防备他养大了野心,到了之后不必着急做事,先踏踏实实的教书。” 张李二人是姜永宁临时从乾天中选拔出来的,二人在情报探查,心机手段方面十分的出色。 这几日,从突哈单频繁的找二人就可以看得出来,突哈单开始需要他们了。 二人从容的应下。 突厥人走了之后,姜永宁他们也要走了。 夜里,营帐中鼾声如雷。 “着火了,着火了。” 一阵呼叫声过后,军中响起了战鼓声。 姜永宁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就见不远处的山头燃起了火焰,且正在蔓延。 “快,让所有人去救火,一定不能让火势蔓延。” 季言瑾拧起峰眉,“公主,军营不能没有人。” 姜永宁想了想,“留下五十人,其他人都去救火。” 季言瑾点了五十个身后最好的士兵留下,“尔等留下守好军营,切记一定要保护好公主,公主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 季言瑾特意看了一眼胡路。 胡路郑重的点了点头。 季言瑾领着其他人去救火。 姜永宁睡不着,索性穿戴整齐。 雁回担忧道:“公主,您说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今夜天空并没有闪电,山林那边也没有人,怎么就会着火呢?” 姜永宁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你去吩咐下面的人戒备,可能有人要偷袭军营。” 雁回瞪大了眼睛,“公主的意思是山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当然了,你也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 雁回不敢耽误,将命令传了下去。 胡路带着十个厉害的士兵,守在姜永宁的四周,其他人则守着藏宝物的军营警惕。 雁声道:“公主要不要给大将军传信回援啊!” “几个土匪而已,用不着大表哥,救火更重要。” 姜永宁执拗,雁声只能应下。 突兀地,营帐内有了动静,一人乘着高大的黑马闯进了营帐,长枪一挥将插在营帐外面的旗帜拦腰砍断了。 雁声禀告道:“公主,他们来了。” “来得好,让他们有来无回,将士们准备迎敌。” 说完,姜永宁手持长枪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气势逼人。 士兵们的血液都被点燃了,高声应喝。 “公主,要不您还是留在营帐里面吧,刀剑无眼,万一公主被误伤了,季将军一定会剥了我们的皮的。”说话的是季言瑾特意留给姜永宁的亲兵。 姜永宁呵斥道:“放心,本宫没有那么弱,再说了万一他们放火怎么办,还不如直接拼了,今日我要活捉段琪,你们都不能拦着,谁拦着我揍谁。” 姜永宁威胁的亮出了拳头,她的拳头不大,可莫名的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 “公主怎么知道来的人一定是段琪?”雁声一边警惕的看向四周,一边问道。 姜永宁眸光一闪,手中的长枪落地,正好落在她的肩头。 “薛老将军和大表哥都派了人去寻找,可是连段琪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他一定是躲起来了,我挖了山上的宝藏,毁了他多年的心血,他一定恨不得杀了我,眼下营帐里的人都去灭火了,只剩下了五十人,他一定会来的。” “段琪的哥哥曾经也是戍边的将军,他本人的武功应该也不弱,一会若是遇上了,切记一定要小心。” 胡路不知何时蹿上了营帐顶,拉弓如满月,“公主放心,等那个叫段琪的来了,我射穿他的胸膛给长公主出气。” 姜永宁警告道:“不行,我要亲手将他收拾了,在我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你不许胡乱出手,否则军法处置。” 姜永宁这么说了,胡路只能应下。 雁回和雁声一左一右的守在姜永宁的身边。 雁回道:“公主,段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还是交给我吧。” 雁声也道:“姐姐不如留下保护公主,段琪就交给我了。” 姐妹二人争论的时候,段琪已经带着人冲过来了。 约摸着不到二十人,领头的人身穿一身黑色的铠甲,瘦弱的身材隐藏在铠甲之下,手中拿着一把长剑,狰狞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此人就是段琪。 段琪手持着宝剑,直指姜永宁的眉心。 不等姜永宁开口,雁声已经提着刀已经冲了上来,却并没有拦住段琪。 反而被段琪划了一道口子。 姜永宁道:“杀。” 段琪的手随后也落了下来,身后的土匪格外的凶残,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手丝毫没有留情,处处杀机。 不消片刻,便有数具尸体倒地不起血肉模糊。 有的没有了头,有的没有了胳膊,有的没有了大腿,有的甚至被分成了两半。 胡路紧紧的盯着段琪,打算随时射杀。 段琪冲过了雁回的防守,和姜永宁打了起来,二人身高差不多,姜永宁力量强,段琪力量也不弱。 且段琪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出手快又狠,若不是姜永宁最近也长进不少,怕真的要吃亏了。 段琪好久没有打的这么过瘾了,越大越兴奋。 姜永宁不得不转守为攻,不得不先出招攻打他,这样做的后果很大可能被段琪偷袭。 段琪带来的人似乎对宝物不敢兴趣,全都冲着姜永宁来了。 双方打的如火如荼,救火的季言瑾却发现有人纵火的痕迹,“糟了,长公主。” 季言瑾来不及解释,带着一小队人往回赶,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姜永宁终究小看了段琪,他竟然敢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第291章 谋杀亲夫 姜永宁不小心被他划破了手腕,长枪掉落在地上,段琪瞅准了时机一剑刺了过来。 胡路的心提了起来,对着段琪射出了一箭。 段琪察觉到了危险,一剑挡住了箭矢。 胡路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反应过来后连忙搭上了第二箭。 可段琪趁着这个机会已经逼近了姜永宁。 好在刚才胡路的一下,让姜永宁有了喘息的机会,捡起了掉落的长枪。 刀枪相撞,姜永宁微微一笑,“段琪,你比我想的要厉害。” 段琪眼里泛着凶光,“长公主以为我是怎么坐上山寨二当家的位置的。” 姜永宁意味深长的笑了,“美色?” 段琪一怒,退后两步,快速的冲杀过来。 姜永宁长枪一扫,“段琪,听说你哥哥有一双铁拳,在军中无往不胜,不知道你的拳头有没有你哥哥的硬?” “你想试试?” “正有此意。”姜永宁干脆丢掉了长枪。 雁回时刻谨记要保护好长公主,见她放下的长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公主,不可轻敌啊!” 姜永宁却笑眯眯的冲着段琪挑眉。 这一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段琪,他想也不想的扔掉了手中的剑,挥舞着拳头砸了过起来。 姜永宁对上了段琪的目光,此刻她也不想留什么活口了,只想杀了他。 段琪也有这样的想法,原本他是打算劫持姜永宁离开这里,可现在有机会杀了她,为什么不杀? 很快,原本处于下风的姜永宁竟然隐隐的压制住了段琪。 段琪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拳拳相对,段琪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姜永宁咬紧了勒在手腕上的手帕,伸出手,对着段琪勾起了一根手指。 这个动作极为挑衅,在战场上一定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段琪再次被激怒,却在出手的时候扬了一把沙子。 姜永宁心里骂娘,猝不及防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下意识的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挪动了两步。 段琪一拳落空,对着姜永宁再次出拳。 姜永宁狠狠地甩了甩头,眼前模糊一片。 段琪已经近在咫尺。 黑暗中,胡路并没有察觉到段琪用了肮脏的手段,因此并没有太过于防备。 段琪目中闪过凶光,如同草原上一批凶狠的饿狼,攥着如钢铁一般的拳头,对着姜永宁的脑袋砸了下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脑浆开花的凄惨场景,大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可惜,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他的拳头在空中被拦下了,强有力的手掌和他的拳头碰了一个正着,他的力量不如自己,出脚的速度却快。 段琪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砸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姜永宁察觉有人朝着走来,下意识的出手,却落如一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气传来,姜永宁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嘶,永宁,你要谋杀亲夫啊!”陆霁清呼痛。 姜永宁眯着眼睛,虽然看不起出对方的样子,但是她可以肯定他就是陆霁清。 他回来了! 姜永宁抓着他的衣襟,打了两下,“你怎么才来。” 没哭,没抱怨,却让人觉得满腔的委屈。 陆霁清心疼不已,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眼睛上面的沙子。 姜永宁尝试着睁开眼睛,从糊糊到清晰,一张帅的令人摒息的脸,额前几缕乌发翻飞,在飞扬的眉梢前飘荡。 陆霁清眉角微抬,眼波幽暗,眼底闪着妖冶动人的笑。 姜永宁捧着他的脸,带着哭腔,“你怎么来这了?” “听说你来这里杀土匪,我就来了。” 话音未落,陆霁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手将姜永宁推开,却不料姜永宁竟然躲开了。 不但如此,还按住了他的头,使得他低下身躯,整个人从他身上跃了出去,和段琪的拳头再次撞到了一起。 陆霁清站直了身体,看着猎猎生风的永宁,摸了摸鼻子。 “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敢暗害本公主,让你尝尝本公主的拳头。” 姜永宁出手快如闪电,带着怒气,再次将段琪击飞了出去。 段琪落在地上,手边就是长剑。 姜永宁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快速捡起了自己的长枪,二人再次纠缠到了一起。 大乾的士兵渐渐占据了上风。 雁回和雁声看到陆霁清的那一刻,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二人开始专心的对付眼前的土匪。 或许是为了在陆霁清面前表现,拿着长枪的姜永宁英姿飒帅,招式简单,出手快准狠,本来段琪能够占上风的,可现在却落于下风,没多久就被姜永宁挑飞了铠甲。 段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姜永宁,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这么多的。 明明刚刚她还不是这样。 很快,段琪来带的土匪都躺在了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不过他身上的铠甲没了,被刺了一枪,这会就连脚步都虚浮了。 陆霁清扫视了一眼四周,和躲在营帐上面的胡路对视了一眼。 胡路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看到长公主依偎在他的怀中的那一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位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大梁的六皇子。 段琪再次被摔在地上,倒在地上死活不知。 季言瑾带兵回来支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没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了陆霁清。 这比看到这么多的尸体还要让他震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雁回和雁声一脸紧张的打水,为姜永宁清理伤口。 段琪的一剑划得不深,但是伤口里面有脏东西,因此清理的时候很费力。 姜永宁依靠在陆霁清的肩头,一句不喊疼,陆霁清知道她的骄傲,用大梁一行的经历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非常的好用,姜永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少。 “所以,你身上的毒解了吗,你这是彻底的好了?” “多亏了公主的护脉丹,不然臣怕是不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第292章 来到互市 姜永宁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花满天竟然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他来大乾发展?” “公主看上了他的医术?” 姜永宁点了点头,“我打算开办军医学院,培养军医,孙太医主要负责这件事,花满天医术如何的高明,如果他肯来本宫自然是欢迎的。” 陆霁清定了定神,低声笑道:“我试试吧!” 姜永宁点头,“花满天要是不来,花家其他人来也行,本宫不嫌弃。” 花家擅长毒术,医术也是一流。 随便一个子弟都能够顶得上外面的坐馆大夫,姜永宁却还嫌弃? 陆霁清微微一笑,“花满天不会来,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一找其他擅长医术的人,反正不会是花家的人。” 姜永宁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高兴的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多日不见,陆霁清一直思念着姜永宁,此时人就在眼前哪里忍得了。 就在这时,雁回走了进来,二人快速分开。 姜永宁正襟危坐,“怎么了?” 雁回悄悄的看了一眼陆霁清,快速的低头,“长公主,这是季将军让奴婢熬得药,说是对伤口有好处。” 姜永宁蹙眉,“军中的药材本就不多,本宫的伤没有那么严重,拿出去给许多的人喝吧。” 雁回没有出声,反而将药碗递给了陆霁清,出去了。 姜永宁:“……” 陆霁清面无表情的将药碗递了过去,“公主需要臣喂你吗?” 姜永宁呼出了一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留守五十人里面最后活下来二十七人,十五个人当场死亡,另外八个人伤重不治死亡。 姜永宁心痛不已,让人收敛了他们的尸体,等运回寒武城再安葬。 活下来的二十七个人里面,也都受了伤,忙活了一晚上整个军营才算是消停下来。 天亮之后,薛老将军带着其他人回来了,山火总算是扑灭了。 得知损伤了七个人,姜永宁对段琪的恨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若不是想着他还有些用处,她一定会让人砍了他的脑袋。 期间,陆霁清跟着姜永宁去了一趟伤兵营,出来后脸色凝重了不少,“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尽力多找一些大夫回来。” 姜永宁来者不拒,“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时,季言瑾走了过来,表情凝重的看向了姜永宁。 “怎么了?”姜永宁不安的问。 季言瑾欲言又止。 陆霁清挑了挑眉梢,正要提出告退。 季言瑾却道:“公主,昨天夜里段琪带着人来闯军营,我们都以为他是本着您来的,可是刚才我让人检查了一下物品,发现之前在山寨里面发现的箱子被盗了。” 姜永宁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淡淡的道:“箱子在我这里。” 季言瑾惊讶,“箱子在您那里?” 姜永宁点了点头,“我也是多做了一手防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你收起来的箱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箱子,只是外表和之前的箱子相似罢了,真正的箱子一直都在我的手里。” 箱子? 直觉告诉陆霁清箱子似乎和他有关系,“什么箱子?” 姜永宁让雁回将箱子找了出来,陆霁清看到箱子的那一刻神色一变,拉着姜永宁后退了两步,好像箱子里面装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季言瑾慢了一步,也跟着后退,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霁清盯着姜永宁问:“这箱子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 “山寨里面找到的,上面有大梁的图案,想来是大梁的东西,只是本宫不明白,大梁的东西怎么会在土匪的手里,对了我搜查土匪山寨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 陆霁清无心什么财宝,“这箱子是大梁皇室特有的一种箱子,必须是特殊的钥匙才能够打开,强行破开的话,就会被里面的毒伤到,即便是躲得再快也难以幸免。” 那的确是挺毒的。 姜永宁拉着陆霁清和季言瑾又后退了两步。 季言瑾皱眉,“陆公子既然认识箱子,是否能够找到钥匙,可否打开箱子?” 陆霁清摇头,“我刚才说过了,陛下是特殊的钥匙才能够打开,不过公主可还记得之前我所说的工匠,他们当中或许有人能够打开箱子。” 姜永宁失落的道:“那就只有回都城再说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陆霁清敛着眉道:“偷走箱子的人一定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够抓到偷走箱子的人,就一定能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段琪?”姜永宁眼前一亮。 “段琪怎么样,活下来了吗?” 季言瑾道:“他倒是命硬,被公主断了一只手,几根肋骨也断了,竟然还能活下来。” 姜永宁撇了撇嘴,“的确命硬,让人照顾他,可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逃走了,一切等回寒古城再说。” “是。” 路过一处营帐的时候,姜永宁隐约听到了哭声,皱了皱眉,“什么声音?” “公主忘记了,之前在山寨里面不是发现了一些女子吗?” 姜永宁恍然大悟,的确把她们给忘记了。 “表哥,以往军中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怎么处置的?” 季言瑾快速的看了一眼姜永宁,斟酌后才道:“大部分是放她们离开,自生自灭。” 姜永宁道:“为什么不把她们送回家呢?” 季言瑾犯了难,“我幼年时也曾经问过我爹这个问题,我爹说,他们都是被土匪摧残过的人,世情容不得她们,送回家只有一死,让她们自生自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舅父说的倒是有理,先将她们带回寒古城再说吧?” 陆霁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言瑾,季言瑾很不喜欢他的眼神,暗暗瞪了回去。 姜永宁脚步一顿,“提醒手底下的人,不要让人欺负了=她们,毕竟都是一些苦命的人。” “公主放心,早就提醒过了,军营的兄弟虽然有时候鲁莽,可到底都不是什么坏人。”季言瑾说的时候看了一眼陆霁清。 第293章 想开镖局 陆霁清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 姜永宁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 回去的路上,姜永宁顺道去看了一趟互市。 互市修建在了一处背靠青山的地方,距离官道不到半里地的路程,在工部的赶工下已经出具模样了。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工部左侍郎一脸的局促。 他是一个矮个子,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过去是个大腹便便的人,皮肤比女人还要白,可现在却比之前瘦了许多,可见是用心办事了。 姜永宁笑的眯起了眼睛,“虞侍郎你做的不错。” “公主过奖了,过去这么久了,互市才修建了一半,臣有愧于郡主的嘱托。” 姜永宁虚扶了一把,“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有许多的帐篷,莫非是已经有人来这里做生意了?” “不错,他们都是问询赶来的商人,因为互市里面没有修建好,臣担心他们会闹事,所以让人在外面支起了几顶帐篷给他们,等互市修建好了,外面的帐篷就不存在了。” 虞侍郎生怕姜永宁不满,解释道:“臣想着互市早晚要开启,让他们在外面做点生意也算是为互市宣传了。” 姜永宁看出了虞侍郎的局促不安,“虞侍郎多心了,本宫并没有怪你们,不过天气渐渐地冷了,住在帐篷里面总归是有些冷了,互市不一定要完全修建好了才能用,修的差不多了,能住人了就可以进来人了,剩下的慢慢修建就是了。” “公主说的是。” 整个互市是按照一个小城镇来修建的,有四条街道,街道两侧有铺子,有茶楼,酒楼,还有客栈。 目前只修建了两条街道,许多房屋都没有修建好,东西也不齐全,姜永宁却一点都不嫌弃。 “虞侍郎按照现在的速度,明年开春是不是就可以修建好了。” “是。” 虞侍郎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意外的话。” 所谓的意外就是天灾人祸了。 姜永宁想到惨死了两名工部官员,心中仍旧伤痛,两人都是修建街道方面的人才,前几年京城出现的火炕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人研究出来了。 可惜,这样的人竟然死在了土匪的手里。 虞侍郎也想到了两位惨死的同僚,“长公主,听说您带兵将草原上最大的土匪窝给剿灭了?” “是,山寨里面的土匪大部分都杀了,还有一部分本宫给你带来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人命,你这里不是需要干活采石头的人吗,让他们去吧,不用怜惜他们。” 虞侍郎眼前一亮,“多谢长公主。” 互市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尤其是采石头这样危险的活都是朝廷的重犯在做,速度一直跟不上。 多了这么多土匪,工程速度一定能够大大的提高。 “公主以后若是剿匪,不妨都将人送过来。” 姜永宁反思了一下,“我尽量。” 虞侍郎笑的见牙不见眼,脸上的两道酒窝越发的明显。 夜里,姜永宁留在了互市,住进了装修好的房间。 雁回雁声烧了一大桶的水,姜永宁总算是可以好好的泡泡澡了,行军打仗这么久,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久到她自己都觉得要臭掉了。 陆霁清一路风尘仆仆也洗了一个澡。 夜里,姜永宁看着从京城送来的几道公文,提笔写了回复,最后才拆开了姜洺钰的信。 姜洺钰的信比较长,也比较唠叨,姜永宁每次都是最后在看他的信。 这一次也一样,信上和以往一样,吐槽了群臣,这一次竟然连张阁老也吐槽上了。 姜永宁觉得有些累了,没有心思看下去,直接越过吐槽的一部分看后面的一部分。 渐渐地,姜永宁坐直了身体。 信上说,大梁为了她和陆霁清的婚事送来了不少的嫁妆,有一队使团,亲兵一百人,已经住进了驿站内。 领头的人姓陈,是个几分狡猾的家伙,到了都城后一直以陆霁清的名义和人来往交流,出手也大方。 朝臣虽然不至于被他拉拢,但也有人心动了。 姜永宁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恰好陆霁清一身干爽的走了进来,“陈星是你的人?” 陆霁清愣了一下,“谁?” 姜永宁盯着他片刻后,舒展了眉心,“陛下信上说,大梁送来了和亲使团,领头的人叫做陈星,这些日子一直以你的名义在拉拢人心,搅和的朝廷乱糟糟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陆霁清脸上闪过一丝阴沉,“父皇临死之前的确是赏赐了一些东西,封我为王,不过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人不怀好意,所以将他们都留在了大梁的王府里面,并不知道使团的事。” “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你父皇驾崩的时候使团就出发了,陈星应该是陈家的人,你四哥有一个得宠的侧妃就是陈家的嫡女。” “不光是四哥,林相的夫人也姓陈。” 姜永宁挑起了眉梢,感兴趣的道:“你母妃去世之后,据说林相病了一场,你之前也说你在大梁遭遇了暗算,是林相的夫人派人做的,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秘密吗?” 陆霁清本不应该提起这件事,可林夫人三番五次的对付自己,陈星又在都城。 “林相和我母妃原本是有婚约的……” 陆霁清三言两语将梅妃和林相的关系说了出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你明明只是一个宫女之子,大梁的丞相却心甘情愿的辅佐你,这中间定然有梅妃娘娘的原因。” 陆霁清垂眸不语。 姜永宁又道:“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林相慧眼如炬,早早的就看出来你有治世之能,所以早早的选择了你。” 陆霁清勾了勾唇角,见姜永宁手里拿着厚厚的书信,愣了一下,“谁的信,怎么这么多?” “陛下的。” 陆霁清嗯了一声。 姜永宁快速的将后面的信看完,末了的一件小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林北辞成亲了。” 第294章 土匪女人 陆霁清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 陆霁清迟疑了一下,“只比你早知道了一天而已。” 他也是在回来的路上知道这件事的,“他的未婚妻就是早堂居士的孙女,孙新月。” 早堂居士的在大辽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像是孔大家在大乾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早堂居士的孙女嫁给了寿王,意味着大辽的局势开始变了。 姜永宁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林北辞要是能够和他哥哥斗起来就好了,等我收拾了了突厥和大梁,回头再收拾大辽。” 姜永宁一点都没有避讳陆霁清的意思,陆霁清也丝毫不在乎。 前世他执着于做皇帝,其实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罢了,重来一世他早就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大梁与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况且母妃已经不在了,大梁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姜永宁在互市徘徊了两天,还去看了互市外面的交易市场,说是市场其实就是几个帐篷围起来的摊位,来此地的大多是大乾和突厥的生意人。 因为互市还没有修建好,现在做生意不需要缴纳赋税,大部分交易成交的价格都不错。 可运送却成了问题。 姜永宁灵光一闪,“你觉得我成立一家镖行怎么样?” 陆霁清和她心有灵犀,“公主是打算以朝廷的名义还是自己的名义?” “当然是自己的名义了,以朝廷的名义只怕没几个人会来。” “公主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姜永宁想了想,“你觉得胡路怎么样?” “箭术不错,做镖师也不错,可若是做总镖头就差了一点意思。” 姜永宁摇了摇头,“你有人选吗?” “公主信得过我的人吗?” “信不过,不过可以试试。” 陆霁清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我的人怕是入不了公主的眼,况且我的人也有事情要做,互市的生意这么好,若是不参与一脚实在是可惜了。” 姜永宁好奇起来,“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宝石。” 没意思! 姜永宁就收回了视线,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总镖头的人选。 回到寒古城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姜永宁在军营里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来到了女子们的营帐。 众女子知道眼前的靓丽少女就是大乾的长公主,见她出现在营帐中,不少人没开口就哭成了泪人。 姜永宁心中哀叹一声,尽量温柔的道:“大乾的人站在左边,突厥和大梁的人站在右边。” 很快,营帐中间分出了一条线,大乾的人竟然占了三分之二,这让姜永宁莫名的气愤。 “说说你们的来历和经过。” “公主,我叫谢元娘,二十三岁,我的丈夫是卖瓷器的商人,两年前他带着我去草原做生意,路上遇到了山匪,我和丈夫一同被掳了去,后来家人带银钱赎走了丈夫。” 姜永宁目瞪口呆,“你丈夫没有带走你吗?” 谢元娘捂着脸哭了起来,“他说我是个进过土匪窝的女人,不配做他的妻子,可我明明是为了抱住他的性命才委身于土匪的,他竟然如此的绝情。” 姜永宁摇了摇头,让她站到一边。 雁声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谢元娘低声谢过,哭的更厉害了,关在土匪窝的这两年,她无数次想过死去,可始终不甘心,她有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家人要嫌弃她。 她要活着,要看看他们的下场。 终于让她等到了,长公主来了,解救了她们。 “我叫周甜儿,十九岁,因为自幼家贫,被父亲卖给了人牙子,一位路过的商人买下了我,路过山寨附近的时候,土匪杀了商人,将我掳上了山。” 周甜儿长得有几分姿色,明明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即将枯萎的既视感。 她并没有哭泣,也没有伤感,只站在那里就让人怜惜。 其他人的遭遇或多或少和这两人差不多,大部分都是被掳来的,也有被人当做是礼物送上山的。 其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三岁,小脸蜡黄,瘦的皮包骨,见人就躲,碰了一点就哭。 姜永宁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不光有对土匪的,也有对抛弃他们的男人的。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本公主尽量满足你们。” 众人一顿,片刻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姜永宁哀叹一声,“军营里面缺少洗衣服做饭的人,你们若是没有地方去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本宫可以保证她们不会欺负你们,你们也能够赚一点钱,虽然不能让你们活得有多好,起码不用担心被人抽脊梁骨。” 不少人眼中泛起了光亮。 犹豫片刻后,谢元娘和周甜儿与一众人跪了下来,“我们愿意留在军营。” 有几个人没有跪下,姜永宁让雁回带着想留下的人出去,登记好性命籍贯和擅长的事。 “你们不想留下来的有什么打算?” 一个长得文静的女子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我,我想回家,我的家就在寒古城。”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姜永宁问道。 “有我的丈夫,还有两个儿子。” 姜永宁想了想,点了两个人送她回去。 其他几个人有想回家的,有想自谋生路的,离家远的和自谋生路的姜永宁都给了银钱,让人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 被俘虏的女人里面,有六个是突厥姑娘,年纪都不大,看上去更黑一点,却有一种野性美。 “你们可愿意留下来。”姜永宁顿了顿,“军营里面也有不少的突厥士兵,你们可以留下来给他们洗衣服。” 六人一听,商量过后决定留了下来。 剩下五位大梁女子,有一位竟然出身名门,五大家之一的柳家,虽然是嫡女,可父亲却是庶出。 其他四人都是被家里买了,被送到山上的,没有地方去,也留下来了。 至于这位柳家的嫡女,姜永宁犯了难,“你若是想要回家,本宫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第295章 为奴为婢 柳如烟剧烈的摇头,身子摇摇欲坠,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她咬了咬牙,对着姜永宁跪了下来,“求长公主收留,我愿意留在长公主身边为奴为婢。” 姜永宁没有说话。 雁回不客气的道:“长公主身边岂是你能够留的,你有什么本事留在长公主身边?” 柳如烟脸一阵涨红,“我,我会读书,会写字,也会女工。” 雁回不屑道,“你会的这些,公主身边的人也会,她们做的一定比你要好。” 柳如烟被雁回贬的一文不值,怒目而视,“我曾听闻大乾的长公主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却不想竟然和市井小人一样目光短浅。” 姜永宁眯起了双眼。 雁回快速上前,左右开弓,将柳如烟打的头晕目眩,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长公主也是你能说的,再有下次就打烂你的嘴。”雁回是真的生气了,一个大梁的庶子的嫡女,竟然也有胆子在长公主面前拿乔,莫不是以为长公主好欺负。 公主才不好欺负呢! 柳如烟脸色惨白,肩膀抖个不停,眼底藏着不甘和怨恨。 姜永宁强迫她抬起了头,“雁回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受不了了,土匪窝里的土匪说的话应该比她难听十倍,你也是这样吗?” “……”柳如烟张了张嘴,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是觉得本公主不如土匪凶狠,想要摆你的大小姐架子,别说是柳家的庶女,就算是嫡女在本公主的面前也不敢像你这样说话。” 柳如烟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雁回扶着姜永宁的手走出了营帐,“公主,我看柳如烟是个心高气傲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容易出事了,不如将人打发了吧!” “先看看再说,一个小丫头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对了段琪怎么样了?” “绑着呢,孙太医给他看过了,说要养上两三个月,即便是养好了也不能恢复到从前了。”雁回的声音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姜永宁秀眉微拧,“派人将林北辞成亲的消息告诉他。” 雁回点了点头。 午后,护送文静女子回夫家的两人回来了。 “长公主,女子的丈夫早就娶了亲,不让她进门,两个儿子也嫌弃她是从土匪窝里面出来的,就连左右邻里也满是嫌弃,女子不堪受辱撞了墙。” “死了?” “没有,还有一口气,小的送到伤兵营去了,孙太医正在医治。” 姜永宁点了点头,去了一趟伤兵营。 孙太医正好看完了女子的伤情,“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看向了他的身后,女子的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出气多进气少。 “她还能活吗?” “不好说,她撞得力道太大了,不知道脑子里面有没有损伤,再加上气急攻心,伤心过度,能不能挺过来要看天意。” 姜永宁叹息,将女子的情况告诉了孙太医,医者往往比正常人更有同情心。 “臣会尽力医治的。” “尽力医治,就算是治不好,也让她走的痛快一点。” “是。” 姜永宁又问了一下军医学院的事,孙太医皮一紧,最近忙着治疗伤员,早就将医书的事抛到脑后了。 “医书的事情并不是很着急,回都城之前写出来就行。” 孙太医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应该是来得及的。 姜永宁从伤兵营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丹石正在和人掰手腕,破损的桌子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丹石面容轻松的看着对面的人,嘴角咧出了一抹残忍的笑,砰的一声,对方输了。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大家纷纷将下注的钱分了。 好几天了,丹石就没有输过。 丹石掂了掂钱袋子,志得意满的看向了所有人,“还有没有人要跟我比试的?” 伤兵营里面多是大乾的士兵,突厥士兵受伤了大多都是硬抗。 眼看着没有人站出来,一道清秀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来。” 如同魔音穿耳,丹石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皲裂了,他不敢置信的回头。 姜永宁面带笑容的走来。 “参见长公主。”伤兵营的伤兵跪了一地。 丹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他的腿还没好,跪的时候险些摔倒。 正当他觉得自己要丢人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将他一下子提了起来。 “免礼吧!” 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萦绕在鼻端,暖暖的,软软的,很好闻。 丹石表情一松,眼底却满是戒备,自从上次败给了姜永宁之后,他在军营里面的地位直线下降。 之前答应跟随他的人也反悔了,少数愿意跟随他的人也在观望,一场比试把他辛辛苦苦几年的努力都击碎了,他怎么能不怨。 姜永宁松开了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长公主,闲来无事,我们玩呢!”一个鬼头鬼脑的大乾士兵回答道。 “不用紧张,小赌怡情,本宫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或许是姜永宁太亲和了,大家渐渐放下了警惕。 姜永宁嘘寒问暖了半天,直到将他们说的热泪盈眶,到了吃饭的时辰才走。 走的时候,姜永宁将丹石也带上了。 营帐内,陆霁清已经让人将饭菜准备好了,看到姜永宁身后跟着一个瘸了腿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丹石看了一眼四周,便收回了视线。 姜永宁净手后坐下了,招呼着丹石一起坐下。 陆霁清用眼神示意姜永宁。 姜永宁道:“他叫丹石,突厥小部落首领的儿子,他的部落被大部落灭了,后来辗转来到了军营,他的伤就是我打的。” 陆霁清诧异的看向了丹石,手臂上虽然没有绑着板子,却能够看出来没有完全的恢复,应该是骨折了。 脸色惨白,眼窝凹陷,应该是受了内伤。 最明显的就是腿了,连坐着都不方便,双手都缠着绷带,肉眼可见的伤疤。 渐渐地,陆霁清心里的抵触情绪少了许多,看丹石也顺眼起来。 丹石:“……” 第296章 不需要 姜永宁先动了筷子,陆霁清跟着动筷子,丹石却没有动,他甚至没敢坐的抬实。 完好的腿一直紧绷着,随时可能奋起攻击。 陆霁清不着痕迹的朝着姜永宁移动了两步,正好做到了丹石对面的位置。 他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一直在打量着丹石。 一旦丹石有任何行动,他就能第一时间阻止。 “快吃啊,怎么不合你胃口吗,你在伤兵营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吗?” 丹石被她打断了,身上的气势被打散,一桌子的饭菜挑起了他的为胃口,他的确好久没有吃到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了。 即便是在突厥的时候,他每天吃的也都是馕饼和烤肉,很少能够吃到青菜。 到了军营之后就更是了,就连吃烤肉的次数都少了。 姜永宁主动夹了一筷子的青菜给他,“多吃一点。” 陆霁清心中惊讶:此人莫非是有什么才能,竟然能够让永宁如此的重视? 丹石浅浅的尝了一口,然后就被饭菜的味道吸引了,根本停不下来。 他吃的虽然快,但是吃相并不难看。 很快,一桌子的饭菜大部分都进入了丹石的肚子里面,吃完了丹石反而放松了不少。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姜永宁眼前一亮,却又疑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难道就不能欣赏你,请你吃饭吗?” 丹石心里戚戚焉,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这么想,可自从和姜永宁交手之后,他深知大乾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长公主都如此的厉害,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的本事放在草原还可以,可是在大乾或许真的不入眼。 陆霁清捧着一本书做到了屏风后面。 丹石扭捏了一下,“我打不过你,你没有道理欣赏我,你找我一定是有事。” 姜永宁也不藏着掖着,“说对了,我找你的确有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 “我想让你担任镖局的总镖头,护送商队往返突厥和大乾,如果你能够做到,本宫可以答应帮你灭了欺负你的罪魁祸首。” 丹石不信姜永宁说的话,“你可知道欺负我的人是谁?” “突尔格。” 丹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打土匪的时候遇到了突哈单,他跟我说起的,他还告诉我你有一个妹妹并没有死,她被突尔格掳走了,做了他的侍妾,去年生了一个女儿,因为不怎么受宠,日子过得的很艰难。” 丹石一听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 姜永宁又道:“突哈单说你妹妹好像叫做丹红。” 丹石原本抱着几分侥幸,听到名字的一刹那再也抑制不住身体里面的怒火了。 “突尔格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妹妹落在他的手里还不如死了。” 姜永宁没有来的一股气,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接将丹石打蒙了。 “你妹妹活着你不但不高兴,还诅咒她去死,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 “我?” “你什么你,早知道你是个为了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当初我就不应该选中你,看样子你和那些被山匪掳走的女子家人一样,都是混蛋,你走吧,本公主不用你了。” 军营里面来了一批女子,是被山匪掳走的无家可去的女子,这件事丹石已经知道了。 听说以后军营里面的衣服就是她们来洗了。 丹石乍一听闻的时候并没有嫌弃她们,反而觉得抛弃她们的家人更加可耻一点,在草原上女子的贞操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可为什么落到自己的妹妹落在敌人的手里,他却如此难以接受呢? 丹石反思了一下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自己讨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丹石磨磨蹭蹭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永宁冷着脸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再说一遍。” 丹石的态度软了下来,“长公主,你能把我妹妹救出来吗?” 姜永宁面上一松,“这还算是一个哥哥该说的话,不过我暂时帮不了你,你妹妹好歹是突尔格的人,他现在是突厥王最喜欢的儿子,他的人除非是死了,否则谁也抢不走。” 丹石受伤的腿剧烈打颤撑不了身体重量。 “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我会让人私底下接济你妹妹她们母女的,等时机成熟了会将她们带到你身边,不过前提是你要将镖局开起来。” 丹石不解,“只是护送商队去突厥?” “只是这样,不用你打听情报,也不用你杀人,只需要护送好商队就行了,本公主开镖局是为了赚钱,不为别的。” 丹石觉得以自己的才能完全可以做一个将军,做一个小小的镖头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有机会能够离开这里,他高兴还来不及。 况且,有机会能够回到突厥,说不定他可以一去不返。 “胡路会跟你一起开镖局,你可以在军营里面选一些人,本宫也会选一些人,你要好好的用他们。” 姜永宁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千万不要想着一去不复返,你们都是逃兵,即便是有机会回到突厥,突厥王也不会让你们活着的人,就算是他让你们活着,本宫若是想让你们死,也很简单。” 丹石心里的庆幸消失了,变得沉甸甸的,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上了一条这贼船,已经下不来了。 听着丹石从一开始的抵抗提防,到后面的完全听话,陆霁清发觉永宁的在人心的把控方面似乎越来越娴熟了。 陆霁清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出来见姜永宁一脸得意的样子,“你就不担心他真的会一去不复返?” “他不会的,突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留恋的,况且就凭他手底下的人,想要和突厥王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 陆霁清又道:“不过,他能行吗?” “他领导能力不错,煽动能力也强,若不是我来到了军营,说不定他已经找机会带着突厥士兵逃回去了。” 第297章 想要娶媳妇 丹石的小动作并不经受得住查,季言瑾查了两天就将他之前做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不由得一阵后怕。 姜永宁却高兴不已,他就需要这样百折不挠的手下,丹石是突厥人,但是和突厥王族有灭族之仇,这样的人她用着也放心。 退一万步讲,即便丹石真的反了,对于军营来讲也没有什么损失,与其留着他们生出乱子来,不如放他们离开。 季言瑾带着潇湘的口供找到了姜永宁。 “潇湘的嘴很硬,起先不肯开口,后来用了点手段她才肯说一点。” 姜永宁翻看着手中的口供,只有一页纸,所以一点就真的是一点点而已。 “她没有说别的吗?”姜永宁对这么一点证据明显不满。 “用刑过度,人已经死了。” 姜永宁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翻看了一眼手中的口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你让人将潇湘收敛一下,用棺材装起来,送去大辽,算是我给林北辞的新婚贺礼。” 季言瑾微微凝眉,“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林北辞一向是有仇就报,再过不久公主也该成亲了,你难道不担心他会报复你?” “我如果不这么做,林北辞就会什么都不做吗,之前他三番五次的挑拨我和陆霁清的关系,等到我成婚的时候,他一定会做点什么,既然他早晚都会出手,本宫也没必要客气。” 季言瑾最后被姜永宁说服了,让人将潇湘的尸体收敛了,棺材里面放了不肯的冰块,一路上不断地蓄冰,送到大辽应该不是问题。 姜永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差一点害的她后悔一辈子。 当然这是后话。 休息够了,姜永宁开始对当日冲进山寨的人论功行赏,季言瑾已经按照功劳赏赐过一次了。 可姜永宁赏赐的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代表的是荣誉。 “蔡小兵,是你砍下来扎那克的脑袋,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的不敢要什么赏赐,之前已经赏赐过了。” 姜永宁一看他就没说真话,瞪了薛备一眼,“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教人的,怎么都不跟本宫说真话呢!” 看似一句话玩笑的话,却让薛备头皮发麻,就连薛老将军的脊背也发寒。 蔡小兵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暗流涌动,想了想,说道:“俺想娶个媳妇。” 姜永宁没料到竟然他竟然想要娶媳妇,看他的年纪应该也不小了,照理说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 可军营里面这么多人,都想娶媳妇的话去哪里找。 “军营中并没有规定你们不能娶媳妇,军营外面也有军属村,你想娶媳妇本宫不拦着,你是想让本宫给你赐婚。” 蔡小兵长了一张黝黑的脸,身子虽然消瘦,但是打仗确实一把好手,“小的还没有媳妇,想让长公主帮我找一个。” 说完,看向了雁回和雁声的方向。 姜永宁轻咳一声,“雁回和雁声早就有了可心的人,再说她们以后还要跟着我,不能嫁给你。” 蔡小兵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小的不敢高攀长公主身边的人,小的看上的是……” 姜永宁见状,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军营之前没有女人,现在有了,不过…… “你可要想好,她们都是一些苦命的人,被土匪掳走了,名声上不好听,你现在有了军功,如果想找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也不是找不到。” 蔡小兵一脸坚定的道:“小的不会后悔的。” 姜永宁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那你说说看,你看上的是谁,如果对方同意嫁给你的话,本宫愿意给你们赐婚。” “小的看上的是周甜儿。”蔡小兵搓了搓手,一脸羞涩的低下了头。 姜永宁对周甜儿的印象很深刻,是个好姑娘。 两人倒也算是般配。 不过,姜永宁并没有立刻答应,成婚的事总要讲究你情我愿,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姜永宁让人将周甜儿叫了过来。 周甜儿一脸紧张的跪下,“参见长公主。” “周甜儿,你身边的人叫做蔡小兵,他想要娶你为妻,不知你愿不愿意。” 在听到蔡小兵的名字的时候,周甜儿的身子猛地一震。 蔡小兵一脸热情的看了过来。 周甜儿却将头压得低低的,哽咽着道:“我,我不愿意。” 蔡小兵急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周甜儿的手,“甜儿,你看看我,我是小兵哥哥,你看看我,我家就住在你家隔壁,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我还给你买过糖,你不记得了吗?” 周甜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手收了回来,匍匐在地上,“我,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想嫁,求长公主成全。” 姜永宁叹息着摇头。 蔡小兵语无伦次的解释,希望能够唤起周甜儿的记忆。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甜儿不是记不起来了。 直到看到周甜儿身下的泥土湿润了一大片,姜永宁才无奈的开口,“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周甜儿踉跄了站了起来,急忙往外跑。 蔡小兵的眼眶湿润了,委屈的愣在原地。 “蔡小兵,你也看到了,周甜儿不想嫁给你,你若是想要娶别人,本宫可以……” “不,我只要她。”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跟长公主说话。”他的营长看不下去,忍不住呵斥。 蔡小兵却哭了起来,“我没有认错,她就是甜儿,可她怎么不认识我了,她说过要嫁给我的,她怎么不答应呢!” 蔡小兵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营长呵斥后,哇哇哭了出来。 他的营长也不好再开口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姜永宁道:“周甜儿不是忘记你了,你也没有认错人,只是你们现在不合适了。” “她是被土匪掳走的女人,连青楼女子都不如,你好歹也是个小头头,你要是娶了她,你让周围的人怎么看她,你家里人怎么看她?” “你每日在军中旁人不敢说什么,可她呢,她是嫁给你了,就要承受别人一样的眼光和嫌弃,还会拖累了你,你觉得这样对她好吗?” 第298章 傻子 蔡小兵愣住了,红红的眼睛懵懵懂懂。 出来后,他的营长揪着耳朵将他拉到了一旁,“你个傻子,人家姑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蔡小兵狠狠地擦了擦脸颊,“大人的意思是她记得我,她是觉得配不上我所以才不答应的?” “当然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公主也看出来了。” 蔡小兵嘿嘿一笑,“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把话跟她说清楚,我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营长拉住了他,没好气的扇了他一巴掌,“你就这么去了,人家姑娘能跟你?” 蔡小兵眨眨眼,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 营长语重心长的道:“长公主赐婚何等荣耀,她若是真的想要嫁给你,早就答应了,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营长上下打量着蔡小兵,作为他手底下最厉害的一个士兵,他心里也希望他能找个好姑娘。 “人家刚刚从土匪窝里面出来,应该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始新生活,你如果真的有心的话,不妨努努力,日子久了人家姑娘看到你的心了,自然就答应了。” 蔡小兵听进去了,之后但凡有时间就去看望周甜儿,每次周甜儿都躲开了,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够躲得快的。 周甜儿烦恼不已,私下里求到了雁声,雁声将人带到了长公主面前。 “求长公主让我去做别的差事吧,我实在不想见到小兵哥哥了。” 周甜儿潸然泪下,每次看到蔡小兵对着自己笑,她的心里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了,可小兵哥哥却是个老实人,她不想以后让人戳他的脊梁骨。 姜永宁叹息了一声,“周甜儿,你想要换个地方,其实也不难,可你真的想好了吗,错过了蔡小兵,你以后该怎么办?” 周甜儿去心已决,“我想好了,等我攒了一点钱我就去别的地方过日子,到时候找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过一辈子,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收养一个孩子,总之,我有手有脚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姜永宁倒是被她的执着感动了,心里也觉得蔡小兵的行为过于烦人,“罢了,既然你这么想离开军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什么地方?” “本宫,刚刚成立了一个镖局,里面需要洒扫的人,你若是愿意的话,今日本宫就让人带你过去。” 周甜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午后,蔡小兵带着两包肉脯来找周甜儿的时候,才知道她被长公主送出军营了。 蔡小兵急不可耐的冲到了军营,没等见到姜永宁就被人拦住了。 蔡小兵疯魔了一般嚷嚷着要见姜永宁。 雁声原本很同情这一对壁人,可看到蔡小兵如此的难缠,心里也升起了几分不满。 “大胆,长公主的营帐其实你能够撒野的,来人将他给我拉下去,军法处置。”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拖拽蔡小兵。 可蔡小兵铁了心的要见姜永宁。 雁声怕他打扰了长公主,直接将人劈晕了,“将人给薛老将军送过去,下次再有人敢乱来,直接打杀了。” “是。” 姜永宁面和心善,虽然是长公主,可是相处久了,军营里士兵的心也渐渐地大了。 蔡小兵来的时候吃定了长公主一定不会和自己计较,可等他被打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荒唐。 薛老将军让整个军营的人都去观看,趁机纠正了军营的风气,做完这些,他才来到姜永宁的营帐前请罪。 大热天的,薛老将军一身铠甲的跪在营帐前。 姜永宁并没有让他跪太久,一个时辰之后,才让人送他回去。 有了这一遭,军营里的人再也不敢和长公主没大没小了。 姜永宁将季言瑾叫到了营帐中,“薛老将军做事犹豫,或许是年纪大了,脾气有点软了,变得畏首畏尾的,薛备又有些毛躁,看来这寒古城还是需要大表哥来镇守。” 季言瑾也听说了今日的事情,薛老将军的做法就连他都看不下去,更不用说长公主了。 “是。” “年底我和陆霁清就要成亲了,互市应该修建不完,但是本宫希望他能够开起来,也算是送给本宫的新婚贺礼了。” 季言瑾应了下来,“长公主,这是打算回去了?” “我若是再不回去,怕是陛下就要来找我了。” 姜洺钰最近频繁的写信,越发的唠叨了,信里面说的基本都是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让姜永宁心里不安。 更让她不安的是姜洺钰。 季言瑾也收到了晋王的来信,其实即便是姜永宁不打算回去,季言瑾也会劝她回去。 “长公主放心,寒古城有我在,一定万无一失。” “我自然是相信大表哥的能力,乾天的人我留下来一部分,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可以通过他们传信给我。” 姜永宁将乾天的潜伏位置告诉了季言瑾。 季言瑾没想到乾天竟然不声不响的安插到了眼皮子下面,心惊的同时不得不承认乾天发展的速度真够快的。 “丹石和胡路以后负责镖局,里面也有我的人,表哥只需要偶尔关心一下就是了。” 姜永宁交代了不少事,季言瑾一一答应了下来。 唯独最后一件事,季言瑾纤眉一挑,“长公主是打算重用突厥的将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姜永宁笑得意味深长,“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你也看到了寒古城六大军营,虽然战力上是大乾的士兵更胜一筹,可是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武器和铠甲。” 突厥士兵的战力的确要强于他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突厥人自小在草原长大,孩童时期就会骑马了,摔跤打架更是常有的事情。 他们的士兵和人家一比就显得弱了。 “公主说的在理,可为什么一定要重用突厥人?” 姜永宁就看着他,“一营二营三营过得什么日子,四营五营六营过得什么日子,大乾士兵过得什么日子,突厥士兵过得什么日子,想让他们打仗,就必须要公平对待。” 第299章 巡查 “可公主就不担心他们反了吗?” “本宫想好了,营长让突厥将领担任,副营长用我们自己的人,这样一来既可以牵制突厥将领,也可以随时了解情况。” 季言瑾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光是一个营长怕是不够,不如选两个副营长,这样一来也可以有商有量。” “也好。” 几日后,姜永宁在军中进行了一次比武,主要是针对突厥人的,赢了的人可以担任营长。 原本的营长降职成为副营长,姜永宁又在军营中提拔了几人做副营长。 被降职的营长找到了薛老将军,薛老将军不敢去找姜永宁,只好找到了季言瑾。 “长公主想要重用突厥将领,大可以让他们做副营长,没道理将原来的营长撤换掉啊。” 季言瑾示意薛老将军坐下,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这件事情上,我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可长公主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薛老将军将喝了一口的茶重重的放下,茶水溢了出来,撒在了桌子上,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上。 季言瑾眸子一闪,“三位营长之前做过些什么,老将军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薛老将军不解。 季言瑾干脆摊开了说,“三位营长常年贪污军饷,数目高达十几万两,其中有不少钱送到了薛家,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吗?” 薛老将军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最后变成了绛紫色。 “朝廷里面有人贪污,长公主是怎么处置的,如今不过是降职而已,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老将军可不能太糊涂了。” 薛老将军挣扎着开口,“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绝无可能,也请老将军回去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好好的做好长公主的吩咐,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薛老将军气势汹汹的来了,垂头丧气的走了。 三位突厥将领对姜永宁感恩戴德,他们当中有一人做过姜永宁的亲卫,深知姜永宁的手段。 “长公主肯用我们,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以后一定用心为长公主打仗,绝不背叛。” “绝不背叛。”另外两人连忙表忠心。 “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不过你们也放心,朝廷和突厥修好,估计这几年都打不起来,你们只需要好好练兵就行了。” “是。”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姜永宁做了一番安抚工作。 又去了一趟互市,和虞侍郎确认了一下最后的期限。 临走之前,姜永宁去了一趟镖局,秉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镖局开在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虞侍郎也知道镖局是长公主开的,特意让人加快了工程,如今已经可以住人了。 丹石的伤还没有好,但是已经开始训练手底下的人了。 姜永宁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和陆霁清道:“突厥人训练士兵的确有一套。” 陆霁清看的更仔细,“这种方法只适合人少的队伍,人多就不起作用了。” 丹石训练的项目多数都是马上作战,以及三人或者五人的团体作战,在押镖的时候很有用,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就不适用了。 姜永宁也看出了这一点,“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可以进行偷袭,回头我就让表哥偷偷的训练一队人出来,专门搞偷袭。” “主意不错。”陆霁清点头。 胡路也在一旁训练箭术,看到姜永宁来了,连忙招呼众人停下。 “参见长公主。” 丹石眼睛一亮撑着伤腿行礼。 姜永宁微微一笑,“都起来吧,你们继续练你们的,本宫就是来看看。” 丹石和胡路让下面的人继续训练,二人来到了姜永宁的面前。 姜永宁打量着两人,“干的不错,才几日的时间就有声有色的了。” 胡路腼腆的笑了。 丹石则扬起了下巴,想了想又低下了头。 姜永宁双眼微眯,“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胡路和丹石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有困难可以说出来,再过几日本宫就要走了,到时候你们想让本公主帮你们解决怕是都找不到我了。” 丹石运了运气,“长公主,我听说你选了三位突厥将领。” 姜永宁眸光一闪,“怎么想反悔,你想给我做总镖头了,想领兵打仗?” 丹石重重的点头,跪了下来,“丹石想做将领,丹石保证一定会为大乾开疆扩土,求长公主成全。” 以他的个性能够说出求这个字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然而,姜永宁并没有答应他,“你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想要报仇,有机会本宫会让你如愿以偿的,现在大乾和突厥正在修好,起码两年之内都不会掀起战事,你即便是当了将领也没用,不如留在镖局,别忘记你还有妹妹和外甥女等着你搭救呢!” 丹石的心一沉,犹豫的站了起来。 胡路拍了拍丹石的肩膀,“长公主说话算话,一定会给你机会报仇的。” 姜永宁微微一笑,“放心你们都有机会。” 胡路会心一笑,黑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 陆霁清不着痕迹的站在姜永宁的身侧,拉住了她的手。 姜永宁瞪了他一眼,却被陆霁清抓的更紧了。 胡路见状眼底划过一丝落寞,退回到了丹石的身后。 这时,周甜儿端着奶茶走了过来,“拜见长公主。” “起来吧。”姜永宁问:“你在这里做的如何,可有人欺负你?” 丹石胡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周甜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被吓到了,“我在这里很好,没有人欺负我,他们都会照顾我。” 胡路和丹石齐刷刷的笑了,尤其是丹石给了她一个识相的眼神。 姜永宁微微一笑,拉着周甜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衣服和鞋子都是新作的,头上虽然扎着布条,但是很明显是精心搭配过得。 “你能够放下过去的事情重新生活,本宫心里甚是欣慰,以后镖局后院的事情就交给你来管理了。” 周甜儿欣喜,“多谢长公主抬爱。” 第300章 鲁州 姜永宁叮嘱丹石,“镖局是我开的,我手底下的人不能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若是被我知道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欺负人,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姜永宁笑眯眯的拍了一下桌子,实木做的桌子砰的一声碎成了四半。 丹石想到了她恐怖的力量,身体四肢隐隐作痛,连连点头,“长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告诫他们,绝对不让他们做出有辱您名声的事情来。” “我也会盯着他们的,倘若他们敢做出对长公主不好的事情来,我胡路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姜永宁满意的点头。 周甜儿眼睛亮亮的,险些当着众人的面落泪。 老天对她不薄,让她遇到了长公主,今后她一定会加倍的报答长公主。 除了周甜儿,姜永宁给镖局找了一个账房先生,对方是寒古城内落魄的读书人,因为没有去都城赶考的银子,多年来一直在衙门做一个小小的书记员。 前段时间姜永宁看到了他写的汇总单子,发觉他在算学方面很有本事,考校了一番决定将人送来镖局。 “钱乘一定不会辜负长公主的期望。” 钱乘四十岁的老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麻衣,脚上穿着草鞋,皮肤干瘦,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丹石看了一眼钱乘,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巡查一圈后,姜永宁开始着手准备回去的事,收缴的财宝要上缴国库,路上担心出问题,季言瑾特意从一营里面抽调了两千人手护送她。 姜永宁并没有拒绝,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天带着陆霁清偷偷的先上路了。 季言瑾得知后气的磨牙,转头又让人封锁长公主不在队伍的消息,然后又给远在京城的晋王写信。 晋王收到信的时候,姜永宁已经到了鲁州。 进入鲁州城后,姜永宁就换上了鲁州当地的衣服,鲁州靠海,衣服是窄口,圆领,束腰。 将姜永宁的身材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男人的衣服则以简单为主。 陆霁清不太习惯这样的穿着,但姜永宁却觉得很好看。 二人在鲁州城内逛了一圈,还去了县衙门口看公告,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的好吃的。 “公主,买了这么多东西根本吃不完啊!”雁声忍不住抱怨道。 “吃不完就带回去,陛下一定没有吃过这里的点心,再给张阁老他们准备一点。” 雁声说不过她,默默地去收拾包裹。 陆霁清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邸报,是国子学刊印的上个月的邸报,这个月的应该出来了,不过还没有传到鲁州。 鲁州靠海,又在偏远的位置,消息传递的也慢。 姜永宁凑了过来,第一篇文章写的是刑部的一桩案子,开头醒目的标题引起了她的关注。 陆霁清已经看完了,“刑部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推广新的律法,案子选的倒是典型。” 姜永宁粗粗看完,点了点头,“应该是蔡槐写的,蔡真真说过他的文笔很好,孔大家也说他写的文章精辟入里,可惜他只喜欢刑狱,不然真可以送到其他的部门历练历练。” 陆霁清知道姜永宁对蔡槐有很高的期待,“蔡槐这样的人更加适合刑部,留在刑部反而是好事。” 姜永宁仔细一想,蔡槐可以为了捉拿凶手不眠不休,这样的人的确更适合刑部。 后面的一篇文章写的是吏部揪出了两个贪官,有名有姓,选的人也妙,一个是地方县令,因为发苦役为自家做工被发现,革除了官职。 另外一人是一州长史,因为贪图享乐,骄奢淫逸,欺负寻常百姓,被发现革除了官职,罚没了家产。 此事一出,吏部的名声都好了许多。 最后一片文章是工部写的,工部今年加固了河堤,修建了一处新的堤坝,防止了洪水的泛滥,的确值得炫耀。 姜永宁意犹未尽的看完,“写的还是太少了,回头应该让礼部多刊印一些邸报,争取一个月两份邸报。” “过犹不及,慢慢来。” 姜永宁仰着头看陆霁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有点操之过急了。” 陆霁清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公主做的事情都有理可查,但做的事情多了,难免会有所偏颇,公主不妨选两样最重要的事情着手办理,其他的事情慢慢来。” 姜永宁听进去了陆霁清的劝说,主要是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最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能用的人太少,能用的钱也太少了。 若是互市的钱能够上来就能够大大的缓解压力了。 不过,眼下也有一个缓解压力的办法。 南宋则来鲁州已经好些日子了,鲁州刺史的任命也送到了他的手里,不过貌似他并没有完全掌握鲁州的盐场。 南宋则可是三元及第,就连他都没有拿下来,说明鲁州的情况很严重。 姜永宁来之前收到了一封姜洺钰写的书信,上面提到派往鲁州的官员在路上水土不服死了,还有一人出城的时候摔断了腿,他觉得有问题,可方阁老带着刑部的人查了几天也没有查出任何的线索。 姜洺钰认定鲁州有问题,很想亲自去看看,他希望阿姐能够尽快回来,轮到他出去了。 姜永宁无视姜洺钰的求情,直接带着陆霁清来到了鲁州,她倒要看看鲁州到底有什么问题,就连南宋则都解决不了。 “公主,您要的东西奴婢都买回来了。” 雁回带着几个小罐子走了进来,整齐的摆在了桌子上。 姜永宁打开了一竹罐,用手指从里面捻了一点盐巴放进嘴里,“呸呸呸……” 陆霁清连忙给她倒水。 姜永宁漱了漱口,又去尝其他的盐巴,一直到把所有的盐巴都尝过了,才松了一口气。 陆霁清已然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你觉得有人在盐巴的质量上弄虚作假?” 姜永宁道:“回来的时候,孙太医跟我提起过,军营中的盐巴没有之前的好,当时我好奇的问了一嘴,才知道军营中一直以来用的盐巴都是中等盐,但是中等盐也分为中上等和中下等。” 第301章 要人 中上等盐和中下等盐听上去很像,价钱也相差无几,可是数量多了,差的也就多了。 而这两者往往极易混淆,寻常百姓尚且分辨不出。 若姜永宁不是提前和孙太医请教过,怕不能分辨出来。 鲁州的问题不在于有人染指盐场,根本在于有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直觉告诉姜永宁里面牵扯的人一定很多。 这也就难怪南宋则来了这么久,却也只抓到了一个长史,人还死了。 陆霁清捻起一点盐巴,又苦又涩。 他吃过大梁的盐,味道上和现在吃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大乾的盐是煮出来的,大梁的盐是盐井产的。 盐井产的盐数量有限,整个大梁也只有三口盐井而已。 大梁也有盐场却不多,远远没有大乾的多,每年大梁都需要跟大乾购买盐,数量不小。 其中鲁州的盐最多。 陆霁清双眉轻蹙,“公主,盐的价格可以混淆,可数量不会。” 姜永宁挑眉,“雁回,通知城里的乾天组织,让他们将鲁州三年来买盐的数量账簿找出来,本宫要看。” “是。” 乾天组织已经遍布了所有的州衙,鲁州城内自然也有。 雁回留下了讯号。 没多久就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伙子上前搭讪,雁回买了两串糖葫芦就将情报传递出去了。 天黑后,姜永宁顺利的拿到了账册,竟然是原件。 姜永宁诧异了一瞬,“账册是从哪里找到的?” “回公主的话是从南大人的书房拿的。” 姜永宁:“……” 怪不得如此的顺利。 姜永宁翻看了几眼,发现有破损的地方,应该是被人时常拿出来翻看造成的。 南宋则一定没少看账簿,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姜永宁粗粗看了几页,数量实在是太大了,凭脑袋根本算不出来,她直接递给了陆霁清。 陆霁清的算账水平在南阳郡的时候展露无遗,姜永宁从来没有怀疑过。 寻常人要算一天的账簿,陆霁清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算好了。 “臣按照中上等盐的价格和中下等盐的价格分别算过了,一千石盐就相差一万两银子,粗粗算下来,一年能够从中谋取两百万的暴利。” 两百万只不过是取自最极端的数字,真正的钱应该在这两者中间。 倘若鲁州官场隐瞒数据,数量应该比这要大得多。 姜永宁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两百万两,朝廷的赋税一年不过五六百万两银子,小小的鲁州一年就能够赚两百万两,就这样还整日的跟朝廷哭穷,要赈灾粮,他们的脸可真够大的。” 姜永宁眼底凶光闪过。 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雁回和雁声都担忧的看着她,长公主不会被气疯了吧! 陆霁清劝道:“账簿做的很完美,我想就算是户部的老手也未必能够查得出来,很明显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公主若是想要斩草除根,光靠手里的这点人怕是不够。” 姜永宁认真的想了想,“是应该找人来帮忙。” 陆霁清继续提醒,“最好找一个擅长潜伏和偷盗的人来,总要有实证才能抓人,一般这样的证据藏得都很深。” 乾天只送来了几本账簿,还是随时可以查询的账簿,这说明南宋则来着这么久,一点真实的证据都没有找到。 不是南宋则没有本事,是对方藏得太深了。 所谓术业有专攻,光明正大拿不到,只能偷了。 姜永宁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她跟乾天要人,又给姜洺钰写了一封信,让他和张阁老配合,秘密的派人来鲁州与她汇合。 想到弟弟的唠叨,姜永宁又在后面添了一笔,等笔迹干了才封好信封,交给雁回让送回都城。 “想办法让乾天的人来见我,我要知道鲁州城的所有势力分布。”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小小的鲁州,她就不信还能翻了天。 姜洺钰收到信先是委屈了一下下,“阿姐去鲁州了。” 端茶的王公公一点都不意外,“陛下早就应该想到的。” 姜洺钰气鼓鼓的,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他生气的是阿姐去鲁州了吗,他生气的时候阿姐不让自己去。 “朕是早就想到了,可是真没有想到阿姐竟然这么快,半句都没有提让朕出宫的意思。” 他也想出宫,怎么就这么难。 王公公赔笑,哄了姜洺钰好一会儿才将人哄好。 姜洺钰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攥着拳头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时而发笑,时而沉思。 王公公惊讶的盯着他好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这时姜洺钰却仰天笑了起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姜洺钰高兴和不高兴很容易看出来,看他走来走去的样子,分明是很高兴。 “当然高兴了,阿姐给朕出了一个好主意。”姜洺钰觉得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 “什么好主意?说出来让奴才也替陛下高兴高兴?” 姜洺钰故作高深的摆摆手,“这件事先不提,先办阿姐说的事,你去将张阁老请过来,记得要悄悄的。” “是。”王公公面上一肃。 张阁老看出王公公面上的谨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等张阁老看望姜永宁的信,反而松了一口气,“长公主既然到了鲁州,想来鲁州的问题不日就可以解决了。” “阁老,阿姐刚到鲁州就察觉到了鲁州问题的严重,朕不担心别的,朕担心阿姐的安全。” 张阁老面上一紧,“长公主身边有侍卫保护,应当无碍。” 姜洺钰心虚的道:“阿姐身边算上驸马和雁回雁声一个人只有三个人。” 张阁老:“……”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长公主是一个人都没有带,竟然直接就去鲁州了。 长公主怎么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她…… 算了,她一向如此。 张阁老肉眼可见的着急了起来,可很快又想到南宋则就在鲁州,有他在一定会保护长公主安全的。 第302章 长公主想要的人 姜洺钰也是为了姜永宁操碎了心,“阿姐很少向朝廷求援,这次定然是遇到了麻烦。” 张阁老也相信姜永宁的本事,公主一向是心有胜算。 姜永宁给了一份名单,名单里面的人都是她想要的。 赫然在列的就是蔡槐和唐大人的小儿子唐一鸣。 二人一个在刑部,一个几天之前刚刚从地方调回来,还没来得及选官就被姜永宁盯上了。 张阁老狐疑的视线在姜洺钰的身上转了一圈,长公主连唐一鸣回来这样的小事都知道,朝廷里面发生的事情她该不会都知道吧! 张阁老想起来有几次,陛下脱口而出的要跟阿姐告状一类的话,有些头疼的蹙眉。 “长公主想让蔡槐和小唐大人去,这倒是好办,明日下官就找个由头将二人打发了出去。” “至于其他人,工部和御史台的人臣会想办法将他们分批派遣出去,不过……” 姜洺钰:“阁老有什么担忧尽管说出来。” 张阁老思衬后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前几次,朝廷派往鲁州的官员,不是在路上出事了就是没有离开都城的地界就出事了,这说明朝廷里面有内奸在和鲁州通风报信,万一长公主选的这些人里面有鲁州的内应,那么公主要做的事情怕是还没有开始就付诸东流了。” 朝廷明面上派出去了两拨臣子,实际上却是三波,有一拨人是从地方上调过去的,可同样在路上出事了。 朝廷里面一定有内奸,说不定这个人就在吏部,夏尚书是他和阿姐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自然是忠心不二,可吏部其他人就难说了。 姜洺钰垂在腿侧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握成拳头,“先让蔡槐和小唐大人前往,至于其他人朕会让乾天的人查一查。” 此时,就连张阁老也发觉乾天的重要性,有些朝廷或者是他们这些人不适合出面的时候,乾天就很合适。 就怕乾天的手伸得太长。 张阁老摇了摇头,将有关乾天的事甩了出去。 蔡槐收到密令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蔡真真抽空回来一趟,带回来陛下的亲笔书信。 “陛下让你将这两样东西带给长公主。” 蔡槐诧异,“这是兵符?” “是。”蔡真真面不改色,“陛下说若是遇到了紧急的事情,不能没有人手。” 陛下和长公主之间的感情的确不是一枚小小的兵符可以左右的。 蔡槐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倘若长公主是男子,陛下将兵符交给长公主或许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可长公主是女子。 蔡真真又将一封信交给蔡槐,“这封信是出宫之时遇到张阁老他悄悄给我的。” 蔡槐将三样东西收了起来,对着蔡真真语重心长的道:“你嫂子有孕了,这段时间你常回来看看。” “大哥放心,家里有我。” 蔡槐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正不放心的是唐大人。 父子二人在书房密谈,唐大人殷殷叮嘱,听的小唐大人连连打哈欠,“父亲,您放心到了鲁州我一定听长公主的话,长公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糊涂,你虽然不是御史,可也有劝谏的权利,若是长公主做错了你应该及时规劝才对。” 唐一鸣瞪大了眼睛,“爹,劝谏是你们御史台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武将。” “胡说八道,你是进士出身,什么时候成为武将了?” 唐一鸣撇了撇嘴,“还不是当初你不让我参加武试了,不然我早就成为将军了。” 唐大人瞥了他一眼,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他计较,“你切记,到了鲁州后凡事以朝廷为先,长公主的话要听,但是也不能全听。” “爹,你这话就不对了,长公主不选别人偏偏选择了我,不就是觉得我会听话吗,我若是不听话,那不是去添堵了吗?” 唐大人抬起了手,正要打,可仔细一想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了。 “罢了。” 唐一鸣嘿嘿一笑,“父亲,我可以走了吧,这么晚了我都困了。” 唐大人对别人严肃,可是对待儿子却很仁慈,“行了,滚吧。” 唐一鸣抱拳拱手。 翌日,姜洺钰让人搬上来两张桌子,“从今日起,尔等在朝堂上讨论的事情朕会让人记录下来,等长公主回来她会亲自检查。” 一时间,众朝臣的心一紧。 姜洺钰笑眯眯的看向所有人,像是一个有大人撑腰的臭屁小孩。 “长公主说了,若是有人敢胡搅蛮缠,或者吵架打架,直接架出去打五大板,若是有人屡教不改,朕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姜洺钰示意两位中书舍人上前,端起茶悄悄的观望众人。 得知是呈给长公主的,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样一来说话就不免要小心了,万一被长公主抓到了把柄,那位可是丝毫不顾念旧情的。 方阁老捅了捅张阁老。 张阁老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摆了摆手。 方阁老诧异,难道真的是长公主的意思? 如此说来长公主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难不成又去别的地方巡查了。 眼下除了互市,最让朝廷头疼和担忧的地方就是鲁州了,莫非? 方阁老不敢再想下去了。 有了中书舍人在一旁记录,往常要争论几个时辰的事,不到两个时辰就处理好了。 效率直接提高了一倍。 姜洺钰却不高兴了,攥着拳头在宣政殿内来回的踱步,王公公看的焦心,“陛下,您这又是跟谁置气呢?”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些老不休,你没看到他们今天谨慎的样子,生怕说错了话,往常在朕面前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朕看他们压根就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如此的艰难。 王公公劝道:“陛下,无需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他们害怕长公主,是因为长公主手里的权利可以顷刻间要了他们的性命,陛下也可以,不过因为陛下年纪小,不能落下一个残暴的骂名,所以他们才自视甚高,等陛下长大了他们自然就不敢了。” 第303章 上门女婿? 姜洺钰却摇头,“莫欺少年穷,朕一定会像他们证明自己的,对了秋闱是不是要开始了。” 王公公吓了一跳,“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参加秋闱。” “可是。” 姜洺钰挥手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去准备,科考当天朕要参加。” 王公公知道劝不住陛下,只能应了下来,却不敢真的让陛下就这么胡来,想了想还是通知了姜永宁。 姜永宁收到信的时候,蔡槐和唐一鸣已经到了。 姜永宁暂且将信放在一边。 “长公主,您让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唐一鸣笑嘻嘻的问道。 “当然有吩咐了,不然本宫也不会让你们来。” “单凭长公主吩咐。” 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唐一鸣,你是唐大人的儿子,鲁州城内认识你的不多,眼下刺史府正在找衙役,本宫要你参加选拔。” 唐一鸣啊了一声,在姜永宁的注视下低头,“臣明白了。” 姜永宁的视线直直的落在蔡槐的脸上,微微叹息。 “蔡槐你的脸是很大的问题,不过你能力强,鲁州城内,有三处盐场都是宋家的人在管着,宋家最近正在招女婿,本宫觉得你很合适。” “……” “……” “……” 唐一鸣觉得自己的任务就够荒唐的了,听了蔡槐的任务,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任务挺好的。 做衙役总比做人家的女婿强,还是上门女婿。 蔡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纠结的看向了姜永宁,“长公主,这?” 让他去当小吏,工匠,哪怕是乞丐也比当人家的女婿强。 而且他成亲了,连孩子都快有了,让他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姜永宁笑容有些虚,“本宫也知道让你当上门女婿实在是太为难你了,可是这件事非你不可?” 蔡槐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为什么非他不可,他长得也不是很英俊,也没有出众的气质啊! “宋家的大小姐早年遇到了山匪,为了不落入山匪的手里,划破了自己的脸,现在已经二十二了还没有嫁人,这个月宋家提出要招女婿,前提就是能文能武,脸长得还不能太好看。” 本来姜永宁想让陆霁清去的,以他的脸一定够让所有的岳父满意,可宋家的条件太苛刻了,总不能刮花了陆霁清的脸。 姜永宁思来想去只有蔡槐最合适了。 “长公主,臣的妻子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我这?” 姜永宁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你放心本宫不会真的让你做宋家的女婿的,在你们成亲之前鲁州的事情一定会解决,宋家和鲁州官场牵扯甚广,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宋小姐……”蔡槐一脸难色。 姜永宁直接道:“本宫眼下能用的只有你和唐一鸣,你总不能让唐一鸣在脸上划一刀吧,他可还没成亲,万一让唐大人知道了,怕是要骂本宫狗血淋头。” 唐一鸣长着一张乖巧的脸,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就连一向严肃的唐大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会露出笑容来。 要是毁了这张脸,未免太可惜了一点。 蔡槐泄了一口气,“臣听长公主的。” 姜永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回头你家夫人误会了,本宫亲自跟她解释,一定不会让她误会你,等这次的事情办完,本宫封你夫人为四品诰命。” 蔡槐眼睛里面有了光,“多谢长公主。” 唐一鸣急了起来,“长公主,我要是完成了您的任务,有什么奖励啊!” “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去军营锻炼。” 姜永宁摇头,“这事你得问过你爹,倘若唐大人答应,本宫也不会反对,关键是……” 唐一鸣攥紧了拳头,“臣就想当武将,不想做什么文臣,求长公主帮帮臣吧!” 最后一句话语调低沉,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姜永宁大概也觉得让他做个文臣太难为他了,“若是你能够通过明年春天的禁卫军考试,本宫就答应说服你父亲让你去边关。” “多谢长公主。” 各自安排好了任务,姜永宁也给雁回安排了任务,“你的任务就是潜入刺史府,从刺史府里面查一查。” “乾天不是在鲁州城安插的人手吗?” 姜永宁道:“乾天安插进去的人平日里只能做一些粗活,接触不到书房一类重要的地方。” “可是奴婢走来,谁来照顾公主?” “雁声一个人就够了,你的性子沉稳,这件事交给你做,本宫才能放心。” 雁回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长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宁洪霄查个清楚。” 宁洪霄就是鲁州刺史,和南宋则是同门师兄弟,二人一同在白鹿书院读书,南宋则大考时候的举荐信就是宁洪霄写的。 南宋则来到鲁州后先后查封了五个盐场,刚查到长史的身上,长史一家就葬身祸害了,又查到了主簿的身上,不等他询问,主簿一下外出郊游掉落山崖粉身碎骨了。 不管他查到谁,稍微有一点证据,那个人和他全家就要死。 南宋则虽然憋屈,却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不管查到了什么,都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大人,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兄死了,尸体被乞丐发现,已经送到县衙了,仵作正在验尸。” “砰……” 南宋则罕见的发起了脾气,将所有的茶点扫落在地。 小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劝道:“大人且消消气,大人越是生气那活人就越是得意,大人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南宋则深吸一口气,也反应过来自己行为过激了。 小厮利落的收拾好散落的茶点,又重新沏好了茶。 “小的知道,大人是想让长公主高兴,可越是这样大人越应该谨慎才对。” “你说得对。” 南宋则灌了一口茶,勉强压下了火气,当得知长公主已经来到了鲁州城,他的心一下就乱了。 原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了,甚至不再想了,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还是在意的。 第304章 宁家 南宋则来到鲁州快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他可以说从意气风发到如今这般萧条不满。 即便是边关打仗的时候,面对敌众我寡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愁苦过。 可到了鲁州,他才真的感觉到了憋屈。 南宋则想要一个人静静,将小厮打发了出去,却没有想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厮又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小厮瞥了一眼门外洒扫的下人,悄悄的递给南宋则一个小纸条,“大人,长公主说要见您。” 南宋则笔尖一颤,好好的一幅字就毁了,小厮心疼不已。 南宋则却全然不在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长公主说要见我,什么时候见面?” “今夜子时。” 既然是夜里,定然是要偷偷的见面了。 南宋则越过小厮看了一眼门外交叠的影子,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月上柳梢头,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窗外的风轻柔的吹着。 南宋则提前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了,又和小厮互换了衣服,装作小厮的样子顺利的离开了驿站,直奔约好的地方而来。 路上,南宋则特意拐了几道弯,确认身后没有人盯着了,才来到姜永宁所在的地方。 是一处小院子。 住在客栈难免会被人盯上,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面,费钱还不划算,思来想去租一套房子最合适了。 说来也巧,房东是宁洪霄小舅子的管事,为此他们多花了十两银子才租到,好处就是住在这里,不用太担心有人找麻烦。 跟踪南宋则的人半路失去了踪迹,不得已回来禀告。 宁洪霄和刺史府的人正听着曲子,看着歌舞,每个人怀中都有一两个如花美眷,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宁管家小心的凑近了宁洪霄,低语了几句。 宁洪霄身体一直,脸色也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如花美眷递上了一杯酒,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都揉进他的身体里面,“大人,再喝一杯吧!” 宁洪霄却一脸嫌弃的将人推开了,“起开,都下去,都下去。” 美眷吓了一跳,怯生生的跪了下来。 “走走走,都走。” 宁管家朝着舞姬和美人招手,将她们都带了下去。 屋子里面的其他人如梦初醒,等房门关上,宁洪霄才开口,“南宋则的人深夜出府,跟丢了。” 微醺的几人骤然清醒了几分。 距离宁洪霄最近的戴司马问道:“这么晚了,他派人出府还悄咪咪的一定是有什么事,难道他又查到什么了吗?” 其他人的皮跟着一紧。 宁洪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有可能,我这个小师弟聪慧异常,总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没准真的被他查到什么了呢?” 戴司马年过三十,黝黑的脸说话一股子浓重的口音,两撇山羊胡,使得他的脸阴狠了几分。 “大人,南宋则如此的难缠,再这么下去生意就不好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说着做了一个砍刀的手势。 不少人悄悄的点头。 宁洪霄犹豫了一下,果断的摆手,“不行。” “大人,不能因为他是您的师弟,你就一直偏袒他。”大腹便便的朱别驾晃悠悠的说道。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人扯了扯衣服。 朱别驾清醒了几分,见宁刺史正盯着自己,酒意瞬间醒了,“大人恕罪,下官失言。” 宁洪霄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发火。 “本官知道你们对南宋则不满,早就想要处置而后快了,本宫留着他并非是因为他是本官的师弟,而是因为长公主和陛下。” 宁洪霄起身负手而立,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忌惮。 “根据都城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十分的信任南宋则,前段时间南宋则甚至节制了禁卫军,禁卫军可是天子近卫,陛下肯让他节制,说明陛下和长公主对他都很信任。” “陛下年幼,应该不碍事。”朱别驾开口,在宁洪霄的死亡凝视下,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宁洪霄颓废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了长公主,她可不是好惹的,她很信任南宋则,否则也不会派他来鲁州,一旦南宋则在鲁州出了事,你们信不信长公主会从边关直接带兵杀过来。” 观长公主这两年的行事作风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众人不由得脊背发寒,心里莫名地一颤,生出了一股寒意。 还有一点,宁洪霄不想和南宋则闹得太过火。 平心而论,南宋则是一个人才。 再者,贞娘她一直心系于他,他若是死了,贞娘怕是也会跟着一起去,他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既不想得罪长公主,也不想鲁州落在旁人的手里,更不用被人查出来他们私下里倒卖官盐的事。 戴司马烦恼的头都大了,忍不住抱怨,“说起来,此时都怪长史,若不是他贪图朝廷的蝇头小利,非要要什么赈灾粮,也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了。” 宁洪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本官怎么记得当初上表求情赈灾粮的事,你也同意了,在场的人不都同意了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况且长史一家都死了。” 戴司马尴尬的缩了缩脖子,其他人也跟着低头。 每年挣得钱再多,可难免还是想要占小便宜,尤其是占朝廷的便宜,是会让人上瘾的。 朱别驾再次打破了平静,“大人,既然不能杀了南宋则,不如想办法让他变成我们的人。” “怎么做?”戴司马好奇的问。 “我听说他到现在还没有成亲,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付这样的人美人计是最管用的。” “……” “我们可以先把他灌醉,然后再给他塞一个有点家世的姑娘,让他不得不娶了,若是他不愿意妥协,也可以趁机向他发难,让朝廷换个人来。” 只要不是南宋则,其他人应该不难对付。 朱别驾掌管着刺史府不少的事物,许多生意都是他谈下来,怎么对付这样的人,他信手拈来。 第305章 宁洪霄 戴司马眼前一亮,视线落在宁洪霄的身上,“大人的妹妹不是没有出嫁吗,大人不妨顺水推舟,只要南宋则成了您的妹夫,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调查下去了。” 宁洪霄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酒席散了之后,宁洪霄漫步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贞娘的院子,看到她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抬脚走了进去,门口的丫鬟正要出生却被他制止了。 “小姐还没睡?” “回老爷的话,小姐午后睡得有点多了,这会有些睡不着,正在作画呢?” 作画? 宁贞娘师承丹青大师谢大师,早年间谢大师偶然瞧见了她的画作,主动上门要收徒,甚至打破了不收女弟子的规矩。 一时间,宁贞娘的名字成为不少人家教训女郎的榜样,生女方当如宁贞娘。 可惜,贞娘的命不好,从小就有哮喘,跟随谢大师几年后,病发了好几次,没办法只能回到鲁州静养,平日里除了待在屋子里基本不出门。 近一年来也不怎么画画了。 书案旁,少女正满怀春心的提笔,每一笔都带着情谊,脸上的笑容从未落下来过,时不时会停下来发笑,笑容温暖,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宁洪霄一时愣在了当场,她的妹妹本来应该和其他的女郎一样,踏青赏花,恣意而活。 可她现在却只能困在一方天地里面,纵使他家财万贯也治不好妹妹的病。 灯芯发出了细爆声,宁贞娘抬头看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就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 她身子一抖吓了一跳,手中的笔直直的掉了下来。 糟糕,她的画。 危急关头,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笔,防止污染了画作。 宁贞娘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脸颊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红晕,她下意识的遮挡画作,不想让人看到。 可宁洪霄早就看到了,看着画作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身劲装红黑骑马装,面上带着半幅面罩,露出男人薄而淡的唇,和坚毅好看的下巴。 手中持一根球杆,目光坚定而又自信的看向前方。 是几年前的一场马球会,贞娘就是在那一天看到南宋则的,从此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宁贞娘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宁洪霄突然想起了戴司马的话。 若是让贞娘嫁给南宋则,既可以成全了她的这一份心,也可以让南宋则不再调查鲁州的事,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可一方面他知道南宋则是一个倔脾气,如果他的心里没有贞娘,强行让他娶了,或者让贞娘成为了他的人,贞娘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到那时,受苦的还是贞娘。 另外一方面,南宋则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在白鹿书院读书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这位小师弟,品性高洁,将来一定能够成大器,仕途说不定会在自己之上。 后来的一切也证明了他的眼光没有错,南宋则三元及第,留在了都城,就连张阁老方阁老这样的人对他都赞赏有加。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违背心中的信仰? 宁洪霄将脑海中杂乱的想法甩了出去,正要开口,宁贞娘却道:“大哥,你不要告诉南大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也不要去找南大哥提亲,我不想让他为难。” 宁洪霄原本想说的话就僵在了喉咙处,他按住了宁贞娘的肩膀,发觉她比前两个月又瘦了。 眼底的犹豫瞬间被担忧取代,“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宁贞娘捧着心口摇头,“没有,最近好多了,吃的药也少了。” 宁贞娘面色红润,比前几个月还要好上一些。 “好了就好。” 宁贞娘见他还盯着画看,推着他来到了外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呈给宁洪霄。 “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宁洪霄喝了一口茶,戴司马的话再次出现在耳边,他欲言又止。 宁贞娘微微一笑,笔墨难描的容颜领屋子里所有的俗物都黯然失色,宁洪霄想他妹妹这么好,就应该匹配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南宋则勉强算是天下最好的男人里面的一个。 “贞娘,你想不想嫁给南宋则。” 少女愣了一下,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一抹嫣红,开口却道:“不想。” 宁洪霄不解,“为什么?” 他瞥了一眼画作。 宁贞娘的脸颊红的更透了,“我承认我是喜欢他,可是我不想嫁给他,我就想远远的看着他。” 宁洪霄不解,他甚至有点听不懂妹妹再说什么。 宁贞娘解释道:“我的身子大哥最清楚不过了,大夫说了我活不了几年的,既然如此何必连累了南大哥,白白占了人家妻子的位置呢?” “你的病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说不定等你嫁给南宋则再好好调养几年,就没事了。” 宁贞娘摇头,“不会的,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宁洪霄猛地攥紧了拳头,不知是谁在贞娘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真是该死。 宁贞娘突然抓住了宁洪霄的胳膊,“大哥,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南大哥我喜欢他的事,也不要提醒他,如果有一天我嫁给南大哥,也一定是他喜欢上我,如果他不喜欢我,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原来你刚才说不想嫁的话是假的。” 宁贞娘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明亮比天上的月亮都要好看。 “我不想嫁是不想连累了他,但倘若他爱我的话,夫妻之间和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到那时我自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宁洪霄明白了,妹妹不是不想嫁,她想嫁的是喜欢他的南宋则,不是简单的南宋则。 女人的心还真是难懂。 “大哥还没说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大哥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宁贞娘不疑有他,催促着他回去休息。 宁洪霄被妹妹推出了门,一脸无奈,“茶还没喝呢!” “嫂子会给你准备的。” “我就说一句。” 宁贞娘动作一顿。 第306章 盐场 “贞娘,我忽然想到,若是有一日我和南宋则之间发生了矛盾,你只能选一个人,你会选择人。” 宁贞娘一愣,大哥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既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会想出这样的问题。 可他今天偏偏问了。 大哥不是一个爱吃醋的人,也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他要问就一定有问的理由。 月亮穿透层层的乌云露出了月牙,月光披散在宁贞娘的脸上,也在她的心头蒙上了一层迷雾。 宁贞娘笑了,“如果大哥和南大哥真的到了那一天,估计也落不到我选了。” 宁洪霄看着妹妹脸上淡淡的笑,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可他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如果杀一人可以救另外一人,你会杀了谁?” 宁贞娘面不改色,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炸开了花。 “大哥看看我的身子,你觉得我能够杀了谁?” 宁洪霄笑的无奈又欣喜,就好像每次被宁贞娘怼之后的样子,“你别多想,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为了男人就不要大哥的人。” 宁贞娘并没有松一口气,她知道大哥是在说谎,不过她也跟着大哥笑了,露出了娇羞的表情,“大哥坏,你竟然怀疑我们兄妹的感情,看不我去爹娘的牌位前告你一状。” 宁洪霄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转身就跑了没影。 宁贞娘哼哼两声,回到房间却彻底卸下了伪装。 “白芷,南大哥来鲁州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白芷下意识的回答。 宁贞娘点了点头,“已经三个月了,他不是鲁州的官员,怎么还不回都城呢?” 白芷不解的道:“可能是朝廷的差事没有完成吧,南大人来鲁州是代替陛下来巡查的,自然待得时间要久一点。” 可再久也不应该三个月。 白芷的声音弱了下来。 宁贞娘的脸却阴沉了下来,心头萦绕着一个问题。 “南大哥既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巡查的,为何从来没有离开过鲁州城,他不应该去下面的郡看看吗?” “是啊,奴婢从来没有听说南大人去了别的地方,唯一的一次是出城去追……” 白芷说不下去了。 宁贞娘突然捂住了心口,呼吸急促了起来。 白芷连忙从荷包里面取出了银针,扎在了她定喘穴、天突穴等穴位上。 好一会儿,宁贞娘的哮喘才好一些。 白芷摸了摸她的脉搏,“小姐,你的脉象如此的紊乱,应该找大夫来瞧瞧,奴婢医术浅薄,怕是……” “不妨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宁贞娘执意如此,白芷也只能服侍她躺下,自己抱着被子睡在了床榻边上,以防宁贞娘夜里哮喘发作。 鲁州城有宵禁的规矩,时间一到街道上不见人影,只有时不时巡查的士兵。 姜永宁从南宋则的嘴里初步了解了鲁州城的势力分布,和一些乾天都差不到的消息。 包括宁洪霄的许多事,就连他府上有几房小妾,小妾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 宁洪霄不是一个好色的人,府上却养了八房小妾,可宁夫人对小妾管得严格,至今为止也没有让小妾生下一个孩子。 宁洪霄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正在读书,女儿尚在襁褓中。 府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提到宁贞娘的时候,南宋则的表情多了几分不自然。 姜永宁敏锐的眯起了眼睛,“宁贞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她吗?” “贞娘自幼有哮喘,丹青师承谢大家。” 姜永宁诧异,“你说的是那个谢大家,可我没听说他有什么女弟子啊!” “贞娘的确是谢大家的弟子,这件事只有宁家的人和谢家的人知道,因为贞娘有哮喘,和谢大家学了几年就回家修养了,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南宋则的语气充满了惋惜。 姜永宁眼里多了几分狡猾,“你和她?” 南宋则瞳孔一缩,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到了。 可看到姜永宁眼底的好奇和笑意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空,脸上的窘迫也不见了。 “我把她当做是妹妹看待,没有其他的感情,我只不过是惋惜她的病,倘若她没有病的话,说不定已经成为一代丹青大家了。” 姜永宁跟着惋惜,这样有本事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病,实在是可惜了。 “她可是宁洪霄的软肋?” “算是吧,宁师兄,宁洪霄的父母早亡,她的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对她的心思甚至比两个儿子都要多。” 说到这里,南宋则顿了顿,“不过贞娘经不得吓,也不能多想,长公主若是想要对付宁洪霄,最好不要将心思用在她的身上。” “本宫还不至于卑鄙到利用一个生病的小姑娘,不过若是我能够治好她的哮喘,对宁洪霄也是一份恩情,说不定会有用呢!” 这一点南宋则倒是没有想过。 明白自己误会了长公主,南宋则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 “贞娘的病太医院的陆太医看过,现在贞娘喝的药就是陆太医开的,城中的大夫都给她看过病,但是都没有把握能够治好,长公主能够找到治好她病的人?”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姜永宁挑眉看向了一旁默默不语的陆霁清。 陆霁清手里捧着煮盐的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南宋则道:“陆公子手里的书鲁州城许多人都有,但是却没有敢实施。” 陆霁清合上了书,“他们不敢,我敢。” 姜永宁也生出了几分豪情壮志,“对啊,别人不敢我敢,既然知道鲁州城大小官员都参与了私售官盐的事,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首先要准备很多的盐,买的话纪尚书是不会给钱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制盐。” 南宋则思考了起来,“可鲁州大小的盐场都在刺史府的掌控下。” “鲁州靠海,莱州也靠海,莱州不是也有地方吗,可以让莱州也开盐场。”姜永宁道。 第307章 莱州 “没用的,莱州之前也开过盐场,可不知道为什么莱州生产出来的盐吃死了不少人,后来朝廷下令不准莱州再开设盐场了。” 姜永宁隐约记得这件事,具体的却不清楚,这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下的旨意。 “不都是用盐水煮出来的盐吗,为什么莱州不可以,鲁州可以?” “臣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莱州距离鲁州太远,鲁州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所以……” 姜永宁发觉南宋则一脸颓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本宫也没有想到鲁州的问题竟然如此的严重,早知如此,本宫当初不应该派你一个人来。” 南宋则哪里都好,有勇有谋,可他毕竟是一个人。 “臣无能,让长公主操心了。” “本宫说了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姜永宁兴味浓浓的眼眸闪了闪。 “你说你敢,不如你去莱州如何?” 陆霁清正有此意,“臣愿意前往。” “可你我的婚事就在眼前了,若是不能在过年之前回去,婚事怕是就要推迟了。” 陆霁清心头一紧,“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在莱州建立盐场了,不过长公主要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还要给我一些人。” 身份好说,姜永宁一句话就搞定了。 人手方面,姜永宁将安玉绳的弟弟,安于绕给了他。 南宋则担忧道:“即便莱州能开盐场,只怕也来不及了,鲁州的盐场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五十多个,这么多盐场一日的生产量就有上千斤。” “本宫已经让晋王准备兵马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在入冬之前各地方都需要购买盐巴,明面上盐本宫不动,至于私底下的……” 姜永宁哼哼两声。 南宋则瞬间明白了姜永宁的意思,她是想要打劫? 可…… “打劫一次两次就会被宁洪霄发现,为了保险后面他一定会选择派重兵把手,想要再得手就不容易了。” “宁洪霄聪明,本宫也不傻,本宫不会盯着蝇头小利的,要干就要干大的。” 买盐的人里面有需求大的,也有需求小的,小的没意思,大的才有意思。 南宋则快速的看了一眼陆霁清,“大梁和鲁州也有往来。” 剩下的话,不需要南宋则多说,姜永宁已经知道了。 南宋则走后,姜永宁和陆霁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准备睡了。 “南宋则的意思是让本宫打劫大梁的盐,你意下如何?” “公主不是已经决定了吗?”陆霁清并不怎么在意。 姜永宁抱着被子躺下,她的确决定了,大梁的盐她是一定要打劫的,不光如此她还要让陆南萧吐血。 可她不打算打劫大辽的盐。 原因有几点。 陆南萧刚刚登基,还没有坐稳皇位,做事瞻前顾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选择和她闹翻。 大辽的皇帝登基已经三年了,虽然寿王的回归给他惹出来一些麻烦,可大辽的国政基本掌握在他的手里。 贸然下手,她担心大辽新帝会以此来宣战。 没有尝到互市甜头的姜永宁不想在这个时候开战。 陆霁清挨着她躺下,见她眼睛转来转去的,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手在她的脸颊划过,引起了一阵战栗。 “既然公主不想睡,不如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 姜永宁正好有些事情想不通,不怎么想睡,正当二人要进一步的时候,一股恶心感袭上来。 姜永宁推开陆霁清的脸,忍不住侧着头干呕了起来。 陆霁清第一反应跳下了床,“公主这是怎么了?路上的时候就不太对劲,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姜永宁的手不自然的按住了小腹,黑暗中看不到陆霁清的脸,可却能够从他的呼吸中感觉到他的紧张。 姜永宁嘴角扬起了笑,“不用找大夫了,等孙太医和花满天来了再说。” 按照日程,二人应该这两天就到了。 陆霁清给姜永宁倒了一杯温水,亲眼看着她睡下才在一侧躺下了。 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可因为太快了,他想抓却没有抓到。 到底是什么呢? 南宋则回到驿站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小厮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夜,看到南宋则平安回来,差一点哭了。 “没出息,爷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小的这不是的担心您出事吗?” 南宋则脱掉了小厮的衣服,随便套上了一件寻常穿的衣服,“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是刺史府有人来了?” “可不是吗,您走后没多久,下人就来敲门问您吃不是宵夜,刺史府还送来了一壶酒,说是早就答应了送给您的,才想起来,小的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弄走,不过……” “不过,他们可能有所提防,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大人深夜出府的事,大人今日若是遇到了宁刺史,可要多加小心。” 南宋则点了点头,穿好了衣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叫醒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来到见客的地方。 “贞娘,怎么是你?” 南宋则颇为意外,他以为一早上最先见到的人会是宁洪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宁贞娘。 见她的鞋子上有露珠,想来是很早就出门了。 南宋则面露担忧之色,“你这么早出门,你大哥知道吗?” 宁贞娘弱弱的摇头。 南宋则知道她的性子,连忙让人去告诉宁洪霄一声,免得他担心。 “下次出门之前最好告诉你哥哥一声。” 宁贞娘突然开口,“南大哥连师兄都不叫了吗?” 南宋则动作一顿,“如今我和他一同在官场上,不好让人背地里说闲话。” 宁贞娘不信,疑惑的盯着他。 南宋则知道宁贞娘心细如发,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来探自己的口风的,说不定是昨日他出去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 宁贞娘心旌摇曳,只觉得脸上悄然发烫,轻轻摇了摇头。 “让厨房准备一些容易克化的早食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 “驿站的饭菜不如刺史府的,你不要嫌弃。” “贞娘没有那么较弱。”宁贞娘不悦的道。 南宋则微微一愣,“是我说错了,贞娘一点都不弱。”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第308章 人呢? 宁贞娘无奈又甜蜜。 南宋则几乎一夜没有休息,胃口不太好,吃了一张饼就放下了,宁贞娘的胃口却比之前要好的多,吃了一碗粥,一小块糖饼。 吃完后,没多久胃就不舒服了,脸都白了,最后甚至晕倒在南宋则的怀中。 南宋则生怕她吃坏了肚子,一边让人去通知宁洪霄,一边让人去请宁贞娘常用的大夫。 宁洪霄收到消息,连马车都不坐了,直接策马来到了驿站,一把抓起驿丞的领子,声音蕴含着滔天的怒气。 “人呢?” 驿丞双脚离地,心都提起来了,他不明白宁洪霄在说什么,“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宁洪霄磨牙,没了耐心,“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问你人呢,我妹妹人呢?” 驿丞一下反应过来,“宁姑娘,她在里面呢!” 宁洪霄松开了手,大跨步的走了进去。 鲁州城的驿站不久之前刚刚翻新过,修建了几间新的房屋,南宋则来了后就占了两间。 宁洪霄怒气冲冲的赶来,却在看到南宋则的一瞬间偃旗息鼓。 南宋则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满和担忧,开口解释道:“大夫正在给她施针。” 宁洪霄闻言松了一口气了。 门前,二人负手而立,一个张扬,一个内敛。 过了一会,宁洪霄没忍住开口,“她跟你说什么了?” 南宋则不免有些惊讶,故作镇定的道:“师兄以为她会跟我说什么?” 宁洪霄一时拿不准南宋则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和贞娘说,可从她一大早上就来到的医馆来看,她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贞娘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呢? 宁洪霄穿了一件黑色绣着银边的长衫,手上带着戒指和扳指,留着两撇胡子,面上带着惯有的微笑。 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我也不知道贞娘跟你说了,不过她一大早上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来找你,可见是很在乎你。” 南宋则避开了宁洪霄试探过来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房屋,树木,花花草草。 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无奈,“贞娘什么都没说,她不过是肠胃不适,一时吃多了。” 宁洪霄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南宋则胸前的衣服褶皱了一大块,像是不就之前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子的体香。 宁洪霄道:“贞娘胡闹,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一直当贞娘是妹妹,是我考虑不周,我不知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陡然沙哑了几分。 宁洪霄一愣,紧紧的攥紧了拳头,“你知道了?” 南宋则藏在身后的手缓缓的攥成了拳头,“是,她晕倒的时候我问过大夫她的情况,大夫说了,她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 宁洪霄卸了力气,松开了拳头,并没有责怪大夫,只是心疼妹妹,“是,一年前大夫就预言了,我找了许多的名医为她治疗都无济于事。” 南宋则垂眸片刻,“有没有找过宫里的太医。” “找过了,找的是陆太医,可是陆太医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得好,你也知道鲁州距离京城比较远,其他的太医未必愿意来。” 宁洪霄突然看向了南宋则。 南宋则道:“我认识一个姓孙的太医,他常年跟在晋王的身边,深受晋王的信任,不久之后他会路过此地,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孙太医,可我听说他是军医?” 宁洪霄下意识开口却让南宋则心惊,知道孙太医的人很少,宁洪霄竟然知道他是军医,且一直跟在晋王的身边,可见在都城有不少的眼线,甚至就连晋王身边也有他的人。 “孙太医家学渊源,若不是为了能够更多的接触伤者,也不会留在军中了,论起医术来,他比起陆太医不遑多让。” 宁洪霄见南宋则如此的推崇孙太医,反而多了几分小心,一时间没有答应下来。 看着他眼中的算计和小心,南宋则语气里面多了几分无奈,“你我之间的事情和贞娘没关系,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 宁洪霄眉心舒展开来,“如此就麻烦了。” “说到麻烦,我来鲁州这么久了,确实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宁洪霄看着突然变脸的南宋则,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笑,“你我是师兄弟,一同为朝廷效力,哪里有麻烦一说。” “我的确是为朝廷效力,师兄也是吗?” 宁洪霄眸子一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当然。” 南宋则一笑置之。 宁贞娘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闺房,心里一慌,私下寻找熟悉的身影,却没有看到。 只有空荡荡的摆设。 因为宁贞娘有哮喘,屋子里面的布置十分的捡漏,冷不丁看上去有些冷冷的。 她不禁抱住了自己。 白芨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姑娘,你醒了。” “白芨我怎么会在家里,我不是应该在驿站吗?” “姑娘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宁贞娘想起来了,她去驿站见了南大哥,跟他一同吃了饭,一不小心吃多了,引发了腹痛,在这之后她就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记得是南大哥将自己抱上了床,他的臂弯很有力量,胸膛也温暖。 “是谁抱我回来的?” 白芨在她的脸上划过,“当然是老爷抱您回来的。” 宁贞娘肉眼可见的失望,“不是南大哥吗?” 白芨摇头。 宁贞娘靠在床边,脸上露出了几分伤感,也对,她和南大哥什么关系都没有,在驿站的时候没有外人看到也就罢了。 可回家就不一样了,他怎么可能会抱自己回来呢? 白芨放下了药碗,“姑娘,您吃点东西该喝药了。” 宁贞娘没有说话,用被子蒙着头,背对着白芨。 白芨扯了扯被子,“姑娘,南大人还在府上,您不去见见?” 宁贞娘立刻掀开了被子,一把抓住了白芨的手,“南大哥在府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309章 有孕 “姑娘,你先吃东西,再喝药,要不然奴婢不说。” 宁贞娘瞪了她一眼,喝了药后着急的询问。 白芨发现姑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药苦,感情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姑娘别着急,南大人和老爷在书房里面下棋呢,估计要留下吃饭,姑娘不妨休息一会儿,晚上就能见到了。” “不休息了,你让人烧水,我要沐浴更衣。” 白芨摇头,“姑娘您今天吹了风,不好再着凉了,万一病了,岂不是见不到南大人了?” 白芨能够一直伺候宁贞娘,也是有些本事的,宁贞娘每每不愿意或者要闹的时候,她总能将人劝说住。 好不容易说服了宁贞娘,白芨开始帮她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等主仆二人打扮好了,宁洪霄的下人来请她过去。 宁贞娘肉眼可见的面色红润了起来,别说是白芨了,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发现小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宁贞娘来到了前厅,却发现并不是只有大哥和宁大哥,戴司马和朱别驾也在,嫂子也在。 立刻规规矩矩的叫人行礼。 宁夫人看着小姑子盛装打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宁洪霄,宁洪霄也被妹妹的样子震惊了,再看南宋则的时候心里多了几分酸楚。 戴司马和朱别驾对视了一眼后,不着痕迹的看向了宁洪霄。 宁洪霄收到二人的视线,微微摇头。 南宋则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小动作,他的眼里都是宁贞娘,印象中她很少会穿的这么的得体。 因为她有哮喘,很少会穿束腰或者紧身的衣服,可她今天的衣服少说有六层,不会难受吗? “贞娘,你的身体还没有好,不用特意过来的。” 南宋则开口关心,宁贞娘笑靥如花,“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今日多亏了南大哥出手相救,否则我怕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宁贞娘说完一饮而尽,动作颇有几分豪迈。 南宋则也不好不喝,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不是很好,喝了一杯脸颊就泛红了。 戴司马和朱别驾觉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不断地给宁洪霄使眼色。 宁洪霄冷冷的瞥了两人一眼,“行了,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宁贞娘虽然很想留下来,可她也知道她若是留下来,他们肯定不能好好说话。 于是,跟着嫂子走了。 宁夫人本来在照顾女儿,临时被拉过来待客,可饭桌上并没有其他的女人,直到贞娘的出现,她才恍然大悟。 宁贞娘走的很慢,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身后。 宁夫人嘴角微勾,“怎么了,不想走啊?” “嫂子,我……” 宁夫人拉着她的手停下,将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你还想骗我啊,你早就看上了南宋则了对不对?” 宁贞娘低头不语,脸颊绯红。 宁夫人嫁过来的早,也是看着宁贞娘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的枯萎,“你怎么不早说,你若是早说的话,我早就跟你大哥说让他去提亲了。” “别。”宁贞娘脸唰的一下白了。 宁夫人吓了一跳,以为她又犯病了,叫了一声白芨。 宁贞娘却摇头,“我没事,嫂子不用担心。” 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宁贞娘却冷静了下来,“嫂子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让大哥管,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拖累了南大哥,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而她不是。 宁夫人眼眶发红,“胡说,你在我心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嫂子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宁夫人心里又是一酸,宁贞娘的身体的确不太好,府上知道实情的不超过五个人。 可她还是知道了,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得了这样的病。 “对了,你大哥说让我给你选两个人伺候着,你想要什么样的?” 宁贞娘院子里伺候的人极少,近身伺候一直都是白芨,其他人都只在院子里面伺候。 宁贞娘摇头拒绝了,“白芨伺候的挺好的。” “白芨是好,可她只是一个人,你若是想出门或者买什么东西总要有个使唤的人。” 宁贞娘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我想要刚进府的人。” 宁夫人下意识的拒绝,“刚进府的丫鬟还没有来得及调教,怕是伺候不周。” “总会有好的。” 宁夫人见状不再说什么,让人将所有的丫鬟带上来,让她挑选。 宁贞娘在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丫鬟的身上,“就她了。” 丫鬟见状忙跪下来磕头,“奴婢愿意伺候小姐。” 宁夫人没见过丫鬟,“她是谁?” “回夫人的话,是前几日刚买回来的丫头,父亲和大哥是猎户,从小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会厨艺,女工不太好,但是力气很大。” 宁贞娘更喜欢了,“嫂子,我就要她了。” 宁夫人一脸宠溺,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么多丫头,你怎么偏偏选择她?” 宁贞娘自然不肯说出真实的原因,撒娇让丫鬟留下来,宁夫人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晚上,将丫鬟的事情告诉了宁洪霄。 宁洪霄并没有将一个小丫鬟放在心上,可到底是妹妹身边的人,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选个知根知底的人?” “只怕妹妹就是不想要知根知底的人,才选了一个刚进府没几天的,你也知道她的性子。” 宁洪霄无奈一笑,拿贞娘也没办法,“查清楚丫鬟的底细了吗,真的没有问题就随她。”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吩咐,我早就查过了,她父亲和大哥是猎户,因为家里人病重没办法卖身为奴,据说还会一点拳脚,也懂事,厨艺也不错,一听说她会拳脚的时候,贞娘就急了非要留下来,我觉得她的心野了。” 宁洪霄扯了扯嘴角,“这丫头别看身体不好,心却一直向往外面。” 第310章 喜上加喜 雁回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留在了宁贞娘的院子里面,刚报到的第一天就被指派出门给南宋则送东西。 当南宋则看着一身丫鬟服侍的雁回的时候,呆愣了好一会儿。 雁回忍不住提醒,“南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特意让奴婢送来的,请大人过目。” 南宋则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四周冒出来的脑袋,“你跟我进来。” “是。” 房门关闭,驿丞等人一脸玩味的走了出来,“我早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宁大人的妹妹怎么回来找南大人,原来是看上他了。” “南大人要是娶了宁大人的妹妹,这可是喜上加喜啊!” 驿丞笑眯眯的点头。 房间内,雁回一改之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南大人。” 南宋则上下打量着她,“是长公主让你去宁府的?” “是,公主觉得宁洪霄会将重要的物证藏在府中,之前派去的人都失手了,所以派了奴婢前来。” “你虽然能力出众,可是师兄一向警惕,他怎么会安排你伺候贞娘。” 雁回解释,“是贞娘自己的意思,她应该是不喜欢被人盯着,恰好我是刚来的人,又会一些拳脚,所以她才会选上了我。” 南宋则觉得她说的在理。 雁回从怀中取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名字,“这是我观察到可能有问题的人,请大人将纸条想办法传给公主,公主自会派人调查。” 南宋则小小的挫败了一下,他来到鲁州三个月了,查到的东西有限,可公主才到鲁州多久,竟然已经有目标了,还是宁洪霄身边的人。 “你放心我会将纸条交给公主的,你在宁府也小心,宁洪霄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可以找贞娘,她一向护短。” “是。” 雁回急着回去复命,“大人,别忘记吃点心,这是宁姑娘特意让奴婢去买的,特意选的刚出锅热乎的。” 南宋则轻咳一声,“知道了,回去告诉贞娘,让她不用惦记,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 雁回点了点头,回府的时候正面遇到了宁洪霄,她下意识的闪避,却又稳住了心神,“给老爷请安。” 宁洪霄赶着出去,余光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宁管家提醒了一句,“老爷,这就是小姐身边的下人,雁回。” 宁洪霄停住了脚步,板着脸,静静的打量着她,眉宇皱的紧紧的。 雁回的身子瑟瑟发抖,一副害怕的样子。 “你刚从外面回来,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小姐让你出去的?” 雁回抬头看了一眼宁洪霄,接触到对方森寒的视线,忙低下了头,“小姐不让奴婢说,奴婢不能说。” 宁洪霄愣了一下,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丫鬟。 雁回还在发抖,脸色也配合着惨白,明明害怕却又有自己的坚持。 宁洪霄突然大笑,一把拉起了雁回的胳膊,“起来吧,记住要听小姐的话。” 雁回晃了晃,直勾勾的看着宁洪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是,老爷。” 宁洪霄脸上的寒气彻底消失了,大步跨出了门。 宁管家扶着他上马,“老爷,要不要派人教教这丫头规矩,太不懂事了,主子问话竟然敢不回答。” 宁洪霄挥舞着马鞭子,“不用,贞娘就是看上了她不懂规矩,太懂规矩了她该不喜欢了。” 话虽然如此,宁洪霄还是让人调查了一下雁回出府后都做了些什么,得知是去驿站给南宋则送东西了,一个想法再次出现。 雁回将南宋则的话添油加错的说了一遍。 宁贞娘得知他没有吃,却也没有拒绝后,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可随即又有些紧张。 “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主动了,南大哥会不会觉得苦恼?” 雁回没有说话,白芨习惯性的上前安慰,“姑娘就是想的太多了,南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他若是不喜欢的话,一定不会接受的,他接受了说明对姑娘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宁贞娘摆手,“或许他是好心不想让我太伤心。” 白芨看向了雁回。 雁回很有眼力的上前,“姑娘,我将点心送给南大人的时候,南大人的样子不像是勉强的,而且他还关心姑娘的病,我听说南大人特意写信给一位太医请他来给姑娘治病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情奴婢怎么可能骗您呢!” 宁贞娘越看雁回越顺眼,高兴的赏了她一根银簪子。 “奴婢谢过姑娘,对了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爷出门了,样子好像很着急。” 宁贞娘不解,白芨却道:“姑娘忘记了今日是十五。” 雁回面露不解,“十五怎么了?” 白芨好心的解释,“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老爷都会去寺庙为亲人祈福,风雨不改。” 雁回暗暗记在心上。 “雁回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宁贞娘敏锐的问道。 雁回暗道宁姑娘虽然病恹恹的,却比一般人要敏锐,连忙解释:“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老爷,问奴婢去干什么了?” “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就说,小姐不让奴婢说,奴婢不能说,然后老爷就笑了,让奴婢好好伺候小姐,小姐你说老爷是不是生气了,不会让人打我板子吧!” 宁贞娘愣了一下,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个傻雁回,大哥是欣赏你。” 雁回挠了挠脑袋,“老爷不生气就好,奴婢还担心老爷会生气呢?” “大哥才不会为了这点事情生气,不过你回答的很好,以后大哥或者大嫂再问,你还是不要回答知道吗?” “可万一他们打我怎么办,奴婢有点怕疼。” 宁贞娘觉得大哥大嫂不会动手,但是也明白雁回一个小丫头担心是正常的,“到时候我会护着你的。” 想了想,她让白芨找出来一份手牌,“你拿着它,如果有人为难你,你就把它拿出来。” “是,多谢小姐。” 第311章 重楼 宁贞娘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竟然选了一个这样好的人。 宁贞娘喝了药睡下了,白芨将雁回拉到了一边,“你知道姑娘给你的手牌是干什么用的吗?” 雁回先是摇头又点头,憨憨的道:“不是说用来吓唬人的吗?” 白芨见状没好气的戳了她一下,“你真笨。” “我是笨,不然我家里人也不会把我给卖了,好姐姐你告诉我这个牌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府上管事的令牌,只有老爷夫人和小姐有,凭借这块手牌你可以去府中任何地方,没有人敢阻拦,到了外面只要你亮出来手牌,他们就知道你是宁府的人,自然不敢为难你,它还以支取银子,你可要看好了。” 雁回露出财迷的样子,“还可以领钱?” “别想了,就算是你领了钱,也没用,回头管事发现了一定将你赶出去。” “白芨姐姐,我就是说说不会真的去领钱的。” 白芨也是看她憨厚,又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心里同情罢了,才免不了多说了几句,换做是旁人她才不会说。 雁回见白芨好说话,趁机问题了府中的一些事。 白芨也没有多想,以为小丫头是不懂好奇才问的,没有防备的说了。 雁回记下她说的话,第二天替宁贞娘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将情报传递了出去。 纸条很快落到了姜永宁的手里。 姜永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自从陆霁清走后她的胃口一直不怎么好。 伺候的雁声发现她的月事推迟了大半个月了,心里隐隐有了结论。 不用她说,姜永宁自己也感觉到了。 前世,她的孩子来的时候和现在的感觉一样,难道是她的孩子重新来找她了? 姜永宁心里感激的同时,也加倍小心,这一世她不会再放弃孩子了。 “公主,姐姐说宁洪霄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出门祈福,似乎有问题,府上的几个管事名下发现了不少产业,很有可能和私售盐一事有关系。” 姜永宁捂着嘴,摆了摆手,“让乾天的人去调查,提醒南宋则不要参与,他现在肯定被人盯着,容易打草惊蛇。” “是。” 姜永宁又干呕了起来,雁声看的心疼,“公主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姜永宁好不容易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不行,不能找大夫,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孙太医和花满天到了,让他们来见我。” “是。” 孙太医和花满天到的那天,天空飘起了细雨,城门口的士兵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路引和户籍就放行了。 孙太医带着孙叶和花满天在一家客栈住下了,雨天住客栈的人还是挺多的,掌柜的并没有太注意到二人。 倒是给了三人机会,很快来到了姜永宁租住的小院子。 孙太医刚来就被雁声拉到了姜永宁的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了。 孙叶紧忙去搀扶,“师傅您怎么了?” 孙太医定了定神,摇摇手,“没事,长公主病了,我开一副药,你现在就去买回来,对了再买点治疗风寒的,有备无患。” “是。”孙叶不疑有他,等接过孙太医写的药方看了一眼,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 “这?” 孙太医瞪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还不快去,耽误了长公主的病你担待不起。” 孙叶脚下一滑,“是,小的这就去。” 花满天一脸奇怪的看向孙太医,一路上二人已经互称知己了,他自认为算是了解孙太医,不应该如此的慌张。 难道长公主的病有什么蹊跷吗? 孙太医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花满天也识相的没有问,甚至也没有着急去见长公主。 等孙叶将药买回来,熬上了,花满天才从空气中的药味猜到了一点。 表情同样震惊。 “长公主有孕了?” 孙太医知道瞒不住他,“是,两个多月了。” 花满天小心的问:“是驸马的?” 孙太医觉得他语气带着不信任,不太高兴的道:“当然是驸马的,不然还能是谁的,长公主可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 花满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孙叶小声的道:“我是从四家药方买的药,没有人跟着,应该也没有人知道药方的内容。” “做的不错,这几天买药抓药的事都是你的了。” 孙叶啊了一下,“师傅,我们不是要去刺史府给宁小姐治病吗,没有我怎么行呢,再说了长公主这里有人照顾啊!” “他们懂得医术吗,你不留下难道是我留下?” 孙叶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就被赋予了这么大的任务,有点高兴有点压力。 姜永宁喝了药,脸色好了一些才见两人。 她是第一次见到花满天,本以为对方会长着一张可怕的脸,黝黑的身材,五官狰狞,身上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眼前的花满天和他的名字一样浪漫优雅,一身蓝色的镶边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肤白如玉,身形修长,眉如墨画,眼如星辰,堪称绝世。 “你真的是花家的,花满天?” “……是。” 姜永宁笑了笑,“本宫听说花家的人擅长制毒,喜欢毒物,每个人都有本命毒物,不知道你的毒物是什么?” 花满天正要拿出来,却被孙太医阻止了,“长公主还是不要看的好。” 姜永宁胆子很大,但是也分什么时候,比如现在就不是什么好时候。 “也好。” 花满天遗憾的将口袋收了起来。 孙太医松了一口气。 “花满天,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花满天不能以花满天的名字去军医学院,否则大梁的花家怕是会遭殃。 所以,他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 “重楼。” “好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学医的。”姜永宁夸赞了一番,又有点干呕。 孙太医皱眉道:“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思虑过多,已然动了胎气,接下来要安心静养才是,不如早些回京。” 第312章 治疗方法 姜永宁摆手拒绝了,“鲁州的事情不解决,本宫是不会回去了,暂时也不需要本宫做什么,本宫会多注意的,让你来是为了治疗宁贞娘的病,今日太晚了明日你再去驿站找南宋则,他会安排好的。” “长公主是想让臣治好她还是不想让臣治好?” 姜永宁眨了眨眼睛,“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治好他,本宫的心肠没有那么歹毒,一个小丫头而已,本宫没想拿她怎么样,只是想让他哥哥欠南宋则一个人情。” 孙太医道:“是。” 孙太医提出了将孙叶留下来。 “不用了,花满天不是在这里吗,暂时让他留在这里。” “可?” “没什么可是的,我想他不会害我的,毕竟这可是陆霁清的孩子。” 花满天对着孙太医点头,“我会照顾好公主的,这是我们花家欠公主的。” 孙太医想起了南阳郡的瘟疫,就是出自花家的手笔,便没有再坚持。 孙太医带着孙叶离开,翌日一早就找到了南宋则,正巧雁回又来送东西,二者撞了面,也不用担心被揭穿了。 南宋则让人跟宁洪霄打了一声招呼,直接带着孙太医来到了宁府。 宁洪霄正巧没有上衙门,收到南宋则的消息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连忙让人去准备。 南宋则带着孙太医上门的时候,宁洪霄亲自出门迎接,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孙太医一路辛苦了,里面请。” 一番寒暄后,孙太医直奔主题,“先让我看看病人吧!” 宁洪霄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他亲自带着他来到了宁贞娘的院子,宁贞娘早就在床上等着了。 南宋则不好进去,站在院子里面等着。 宁洪霄也被赶出来了,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白芨一个人伺候,雁回守在门外。 “孙太医看病一直都是这样吗?”宁洪霄表情一言难尽。 南宋则猜到定然是孙太医看诊的手法与众不同,“孙太医一向如此,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师兄原谅一二。” “他要亲自检查贞娘的身子。” 南宋则并不意外,“在孙太医的眼中,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且他的口碑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宁洪霄自然知道,可就是心里别扭罢了。 见南宋则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宁洪霄脸色不虞,看样子他对贞娘一点男女之前都没有。 否则的话,听到有别的男人看了贞娘的身子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检查的过程异常的艰难,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孙太医猜出来,说出了一个众人想听的话,“能治。” 宁洪霄喜极而泣,瞬间摒弃了所有的不满,紧紧的握住了孙太医的手,“孙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妹妹的病真的有办法医治,你只要说有办法医治,需要什么药材,哪怕是灵丹妙药我都能够找来。” 孙太医抽回了自己的手,“不需要什么灵丹妙药,我需要一个帮手,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关键是这治疗的办法。” “什么办法?” “宁姑娘的病根在心脏上,她是因为心悸引发的哮喘,所以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都不见效果,要想治好她的哮喘,首先要治好她的心悸,我猜测她的心脏有一个裂口,只要开腔将裂口修补上,她的病就算是好了一半了。” 宁洪霄抖了抖,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开腔?” “没错就是开腔。” 宁洪霄咽了咽口水,“不知大人有多大的把握,之前可治过这样的病?” “你现在问我,我有三成的把握,一个月之后你再问我,我有两成的把我,两个月之后我是一成把握都没有,之前我并没有治疗过这样的病,不过我开过胸腔,活下来的人有四成。” 南宋则抽了抽嘴角,心道:难怪晋王说孙太医这样的人只有自己能够忍受得了,这么低的概率,师兄应该不会选择。 宁洪霄询问了具体的手术过程,听完后脸色白了白,他还算是稳得住并没有将人赶出去。 “这件事风险太大还是算了,辛苦孙太医跑一趟了。” 南宋则想了想,“师兄,不如问问贞娘的意思,或许贞娘愿意治疗呢?” 宁洪霄想也不想就拒绝,且不说治疗成功的可能性有多低,就说开腔,可是要将人脱光了的,而且他需要两个帮手,都是男人。 也就是说如果要治疗的话,至少有三个男人会看到贞娘的身子,就算是治好了她又怎么见人。 孙太医也不强求,留下了一张调理的药方。 宁洪霄也不敢用,依旧用陆太医留下的药方,并且告诉下人不准将这件事告诉贞娘。 可她忘记了雁回。 雁回将孙太医的话告诉了贞娘,宁贞娘得知手术的过程第一反应和宁洪霄是一样的。 “姑娘,南大人走的时候好似十分的痛心,我想他应该是希望姑娘能够活着。” “可是要被人看光身子……” 宁贞娘怎么想都接受不了。 雁回也觉得孙太医治疗的方式有点太露骨了,别说是宁贞娘这样的大小姐了,就连民间的普通妇人都未必能够接受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孙太医的办法或许是有点太另类了,但是他的医术确是没有的挑。 “姑娘,您难道不想嫁给南大人吗,您不就是因为病的缘故不敢让老爷和夫人提亲吗,可如果你的病好了,你不就有机会嫁给他了吗?” “可我若是被人看光了身子,还怎么嫁给他,他会看不起我的?” “孙太医是南大人找来的,南大人也知道治疗的过程,他还劝老爷接受,可见南大人心胸宽广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的。” 宁贞娘眼中一亮,“南大哥真的这么说的?” “奴婢当时就守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姑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一问南大人,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宁贞娘的心跳动着,一方面是担心被人看光了身子,一方面又想治好自己的病。 可若是病治好了,她担心南宋则会看不上自己。 第313章 愿意一试 就这样想了两天,宁贞娘决定亲自见南宋则和孙太医一面,倘若南大哥不嫌弃,她愿意一试。 宁贞娘特意选择了宁洪霄出去的时候来到了驿站,却不知她前脚出门,后脚宁洪霄就知道了。 宁管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宁洪霄。 宁洪霄忍不住叹息。 “老爷,南大人一定会劝小姐治病,万一小姐真的答应了,那?” 宁洪霄内心自然是希望妹妹能够痊愈的,哪怕是只有四成的把握,可孙太医提出的治疗方法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你去城中有名的大夫哪里打听打听,孙太医所说的办法是不是真的有效果,若是……罢了,你先去问吧!” 宁管家应了下来,“那小姐那边?” 宁洪霄沉默下来,对着宁管家摆了摆手。 宁贞娘再次来到了驿站,驿丞一脸谄媚的将人送到南宋则的房间门前。 “南大哥,如果我让孙太医给我治病,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南宋则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脸坦然的道:“孙太医品性高洁,他不是乱来的人,况且在医者的心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你只说你会不会嫌弃我。”宁贞娘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小心翼翼求证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疼。 南宋则只觉得喉咙沙哑,他灌了自己一口茶,才缓缓的开口,“贞娘,你是师兄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你是为了治病,我自然不会嫌弃你。” 宁贞娘面上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多了几分彷徨。 南宋则的意思很明显,他把她当做是亲妹妹,所以对于被看光身子的事情他不会嫌弃。 更何况她是为了治病才如此,他更不会轻视半分。 明明是真话,却让宁贞娘心中颇为酸楚。 “我想想。” 宁贞娘不再停留,起身告辞。 南宋则想了想,亲自送人到驿站的门口,“贞娘,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以你的才华不应该如此。” 他的眼里满是惋惜,没有男女之爱,却又这令人动容的珍惜。 宁贞娘哀伤的摇头,“就算是我有才华,也不过是困于后宅的女子罢了。” “不,谁说女子一定要被困在后宅的,你大概还不知道京城开了一家女学,山长是当朝的长公主。” “朝堂上已经有两位女官了,一位是江州刺史的女儿盛品兰,一位是刑部侍郎蔡槐的亲妹蔡真真,两人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在某些方面就连男子也不如她们。” “贞娘你一手丹青天下间少有男子可以比,为何不走出家门证明自己的本事,过去你是没有机会,可现在你有了,长公主给天下的女子开创了机会。” 马车行驶后,宁贞娘心口的凉气和热气还在交替着,热气直冲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惋惜。 “可惜,我身子骨不好,不然真想去一趟都城看看南大哥所说的女学,一定是一个极美的地方。” 她的脸上有羡慕,有踌躇。 羡慕都城里能够上女学的学生,也羡慕入朝为官的盛品兰和蔡真真。 踌躇的是她的病。 南宋则的话给了宁贞娘一个新的人生起点,也让她开始了新的思考和新的目标。 回到宁府后,宁贞娘来到了书房,深吸一口气,“大哥,我要让孙太医给我治病。” 宁洪霄一口茶没来得及喝就被口水呛到了,他猛地咳嗽了起来,脸都涨红了。 宁贞娘担忧的上前,却被宁洪霄躲开了。 好半天,他才一脸诧异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宁贞娘脸上略施粉黛,却依旧遮盖不住伤病的苍白,不过这苍白中却透着一股生机。 宁洪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的贞娘,已经不是昨日的贞娘了,她的身上有一股气息。 而这股气他好多年没有看到了。 正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好像要回来了。 “贞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宁贞娘反握住了宁洪霄的手,语气略带着几分激动,“大哥,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宁洪霄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更加诧异,“什么事啊?” 宁贞娘眼底的笑容绚丽灿烂,一双漆黑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宁洪霄不由得看待了。 上一次看到贞娘脸上有这样的笑容,还是她拜师谢大师的时候,一晃已经几年过去了。 宁贞娘按着宁洪霄坐下,一片平静的问道:“大哥,你知道女学吗?” 宁洪霄眉毛颤了颤,点了点头,“知道,是长公主开办的,都城里不少贵女都在里面读书。” “听说女学里面所有的学生都是通过自己考试,考进去的,和国子学的考试差不多?” 宁洪霄点了点头,“是,考试的流程和国子学考试差不多,监考的夫子也是国子学的,就连地点也选在了国子学,笔试成绩出来后,长公主又安排了殿试,最后才选出来五十人入女学。” 宁贞娘双手捧心,继续问道:“大哥,听闻长公主有意让女子入朝为官是吗?” 宁洪霄双眼微眯,“或许,但是未必能够实现。” 见大哥一脸不看好,宁贞娘语气多了几分坚定,“我觉得有可能实现,如今朝中不是有两位女官了吗,以后说不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入朝为官。” 宁贞娘激动的不能自已,双眼比天上的繁星都要闪亮。 宁洪霄渐渐明白过来,“你是为了女学才想让孙太医给你治病的?” 宁贞娘也不打算隐瞒,她几乎从来没有隐瞒过宁洪霄。 “是,倘若我命大活过来了,我想去都城去考女学,可惜我的年龄大了,未必能够进得去,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开一家女子学院,专门教人画丹青。” 宁贞娘不断地畅想着,一根根线条在她的脑海中发散出来,此刻的她哪有之前弱柳扶风的颓废感,有的只有万物生长的勃勃生机。 宁洪霄眼睛始终跟在她的身上,他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假装的痕迹。 第314章 突然相信了 他怀疑贞娘这么说是为了南宋则。 可一直到宁贞娘说完,他也没有察觉出丝毫的虚假,反而被宁贞娘的大胆和勇气所折服。 “贞娘,孙太医说了痊愈的希望只有四成,可能连四成都不到,而且治病的时候还会被他看光了身子,你……” “孙太医是品性高洁之辈,我愿意让他给我治病。” 宁洪霄脸上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南宋则,我想女学的事情也是他告诉你的。” 鲁州城很少有人知道女学的时候,更不会跟宁贞娘提起。 宁贞娘攥着手帕,好一会儿才开口,“的确是南大哥告诉我这些的,可是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我想好好的活着,我想做想做的事情。” 宁洪霄看着宁贞娘炙热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就相信了。 因为她现在的眼神,就好像当初南宋则读书的时候,说要让天下的百姓过丰衣足食的日子是一样的。 宁洪霄又找了一趟孙太医,态度恭敬又有礼,“孙太医那日在府上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计前嫌。”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孙太医冷冷的说道。 宁洪霄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倘若孙太医一开始对他曲意逢迎,现在故作清高,他或许会觉得这个人虚伪。 可他从见到孙太医第一面的时候,孙太医就是现在的样子,听闻他对晋王都是这样的态度。 就连晋王那样的人都能够奉他为座上宾,自己怎么能小气了。 宁洪霄的态度更加真诚了几分,“孙太医大人有大量,小妹的病还请大人多费心了。” 孙太医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宁姑娘答应了?” 宁洪霄有点不太理解孙太医高兴的点,“是,舍妹想好好的活着。” 一侧的孙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谁不想好好的活着。 不过,宁姑娘还真是大胆,竟然真的答应了要治病,寻常家的女子,怕是宁愿死了也不会让人看一眼。 姜永宁得知此事后,难得夸了宁洪霄一句,“他倒是真心疼爱妹妹,换做是旁的哥哥,只怕不会答应。” 不管是大家族或者是市井小民,若是女子被外男看光了身子,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蒙羞。 并不是所有的哥哥都能够做到宁洪霄这样。 雁声却道:“奴婢怎么没有觉得他多好,他要是真的对妹妹的好的话,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他就没有想过他做的事情万一败露了,他的妹妹可怎么办?” 姜永宁诧异的看向雁声,“出来一趟长进不小。” “跟着长公主想不长进也不行啊!”雁声说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公主,我们带的钱不够了,要不要找陛下要一点?” 姜永宁从来没有为小钱苦恼过,“找陛下不是舍近求远吗,南宋则不是在吗,找他借一点钱,回头再还给他就是了。” 南宋则得知姜永宁需要钱生活的时候,心中颇为不是滋味,若不是他办事不利也不会连累长公主留在鲁州了。 长公主若是不留下,又怎么会为了银钱的事情烦恼。 “留下我们日常开销的银子,剩下的全都给长公主送过去。” 小厮却没动。 “大人,我们总共就剩下二百二十两银子了。” 南宋则呛了一下,“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一千两吗?” 小厮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账,一路上的吃喝花了一百两,来到鲁州后光是请客吃饭就花了四百两。 再加上南宋则不愿意占驿站的便宜,时常会自掏腰包请手底下的人吃饭,能够剩下二百两是因为从鲁州支取了月例,否则怕是连二百二十两都剩不下了。 南宋则半天没有说话,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小厮探着头,小心翼翼的道:“大人,要不跟鲁州先支取一点钱?” 南宋则几乎咬着牙道:“不用了,你去拿二百两给长公主送去。” 就连小厮都觉得二百两太小气了,根本拿不出手。 “会不会太少了。” 南宋则攥紧了拳头,从腰间解下来一枚玉佩,把玩了片刻,忍痛递给了小厮,“拿出当了换钱给长公主。” “大人,这可是您的家传玉佩,就这么当了?” “让你去你就去,告诉店家给我留着,半年之内我就赎回来。” “是。” 姜永宁得知南宋则为了借自己钱,竟然把自己的家传玉佩给当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南宋则身兼数职,每个月能够领不少的月例银子,再加上家产,不至于要当玉佩吧!” 雁声跟小厮打听了,“大人的月钱的确不少,可是南家的产业都在南老夫人的手里,老夫人说了除非南大人肯成亲否则就自己养活自己,不准动家里的一分钱。” 姜永宁心里小小的同情了南宋则一下,“你记下等回去之后,给南宋则挑个如意夫人。” 雁声抿嘴,“据说南老夫人都绝食抗议了,南大人也不为所动,跟着老夫人一起绝食,南老夫人要上吊,南大人竟然也跟着上吊了,倘若南大人自己不想娶亲谁劝了都没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大人真正喜欢的人是长公主,长公主珠玉在前,后面的人有几个能够入得了南大人的眼。 姜永宁不以为然,“事在人为,多给他制造点机会,一来二去感情有了,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雁声。 雁声吓了一跳,努力低头将自己的脸涨红,“长公主,奴婢想一直跟着您,不想嫁人。” “慌什么,本宫知道你心里喜欢乾天,不会强人所难的。” 雁声的脸更红了,玉润的耳垂也红成一片,“长公主,奴婢才没有喜欢乾天呢,他就是一个傻的。” “真的不喜欢?” 雁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喜欢。” “可惜了,本来本宫还想给你们赐婚的,既然你不喜欢乾天,乾天又如此的重要,不如让你姐姐嫁给他吧!” 第315章 有喜欢的人 “不行。”雁声想也不想就道:“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她不喜欢乾天。” 姜永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雁声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她不但说漏了自己的心事,还一不小心把姐姐给出卖了。 好在姜永宁并没有继续问下去,雁声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雁声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公主殿下别担心,大梁国都那般凶险驸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小小的莱州而已,定然能平安归来。” 是啊,别说是小小的莱州了,就算是大梁又如何呢? 姜永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唐一鸣和蔡槐有消息了吗?” “正要和公主说,唐一鸣已经进入衙门了,不过他刚进去还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活,每日只是负责跑跑腿,不过他说衙门最近似乎有什么大动作,领头的人不让请假,也不让早退,一旦发现就会被打板子。” 唐一鸣正在目睹一场打板子的戏码,被打的人是和他一同考进来的王天虎,因为中午回了一趟家,晚了一炷香的时间被罚了十板子。 “哎呦……” 一板子接着一板子打下来,哭喊声虽然大,眼泪却不见几滴。 好不容易打完了十板子,老衙役又趁此机会训了一炷香的话,才让众人离开。 唐一鸣搀扶着王天虎回到了休息的房间。 二人是一同来的分在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只能够容下两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小衣箱。 唐一鸣关上门,见王天虎一副要死的样子,“别喊了,人都走了。” 王天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激灵翻过身来,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你?” 王天虎嘘了一声,“假打的。” “假打?” 王天虎以为他没见过世面有些得意的跟他道:“衙门的人手里都有一门手艺,同样是打板子,有时候一板子就能打死人,有时候一百板子也打不死人。” 唐一鸣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他爹就是御史台首官,这样的事他自小就听说过,不过却是头一次见到,有点新奇。 “你小子中午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本来我是回家想跟媳妇亲热亲热,谁知道半路被人马车撞了一下,我新做的衣服都弄脏了。” 唐一鸣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你不是没事吗?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晚。” 王天虎翻起桌上的茶盅,兀自倒了一杯清茶,“说来也是我命大,你知道撞到我的人是谁吗?” “谁?” “刺史府的马车,你知道马车上面装的是什么吗?” 唐一鸣自然的摇头。 王天虎神秘兮兮的道:“盐。” 唐一鸣惊讶不已,压低了声音,“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会弄错呢,刺史府的人认识好几个,盐的味道我更是熟悉的很,我堂哥就在盐场做管事,这味道我太熟悉了。” 唐一鸣眯起了眼睛,“这里是鲁州,有盐也很正常,你干什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当然有猫腻了……” 王天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唐一鸣好奇起来,好奇归好奇,他却没有问。 他越是这样,王天虎就越是想说,“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猫腻?” 唐一鸣嘴角扬了一下,翻了一个茶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紧抿着唇。 “还能有什么猫腻,马车上装的盐肯定是用来买的,鲁州盛产盐,刺史府的人卖一些也正常,当官的不都是这样吗?” “不一样,往常刺史府也往外面买盐,不过都是偷偷摸摸的,可这一次竟然在大街上,而且是好几辆马车,我观察了类似的马车有三辆,很可能不止三辆,他们也不着急运出去,一直在城里转圈。” 唐一鸣心念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或许是因为数量太大了,小心一点也没什么。” “这数量还大,你是没见过更大的,我堂哥说之前盐场有一笔大生意,足足装了十条大船,光是搬就搬了一天一夜。” 船? 唐一鸣总算是正色了几分,“这样的话,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王天虎眯了眯眼,搭着唐一鸣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放心,我嘴巴严得很,不会乱说的,也就是看你人老实我才告诉你的。” 老实的唐一鸣搓了搓手指,避开了他的接触,“对了,你就是为了马车才回来晚的?” “我一直跟到城门口,马车出了城,你猜怎么着一辆马车也跟着出城了,我可以肯定一定是跟踪的人。” 唐一鸣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听上去的确是一个圈套,如今长公主就在鲁州城,万一…… 唐一鸣不敢耽误,趁着被指派出去巡逻的功夫,悄悄的将这件事告诉了乾天的人。 乾天的人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姜永宁。 来的人是乾天在鲁州城的负责人。 姜永宁问:“跟踪的是乾天的人吗?” 回话的是是一个身材矮瘦的小老头,人称张矮子,留着两撇山羊胡须,见人就笑。 谁能够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是乾天数一数二的杀手。 “不是,是南大人的人。” 姜永宁皱眉,“乾天的人为什么没有跟踪?” “本来我们的人是打算跟上去看看的,可是中途发现这可能是个圈套就没有跟上去,没想到南大人竟然亲自跟踪。” 姜永宁惊讶,“南宋则亲自跟踪?” “是,马车里面的人就是南宋则。” 姜永宁绷紧了面容,思考了一会,“你确定这是一个圈套吗?” “基本可以确定,宁洪霄十分的狡猾,之前有几次他就是用引蛇出洞的办法,除掉了朝廷派来的人,这次没准又是想要故技重施,可……” 姜永宁皱眉,“把话说下去。” “可南大人一向稳重,这次不知为何会如此的冲动。” 姜永宁觉得南宋则不是一个会冲动的人,这么做或许有其他的用意,“他会不会是想要将计就计?” “属下不知。” 第316章 将计就计 姜永宁兀自摇头,“孙太医是南宋则请来的人,按理说宁洪霄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算计南宋则。” “或许,南大人是想要将计就计。” 不管怎么样,事有蹊跷,南宋则有可能牵扯其中,必须做点什么。 姜永宁又问:“南宋则的身边有人暗中保护吗?” 张矮子道:“按照长公主和陛下的吩咐,乾天二堂的人一直在负责保护南大人。” “有多少人?” “两个人。” “……”姜永宁秀眉轻皱。 张矮子解释道:“两人都是二堂的顶尖高手,武功在乾天也算是佼佼者。” 更何况,南宋则还有两千禁卫军保护,鲁州的人想要动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永宁忽然笑了,“你说的这两个人比起你如何?” 张矮子微微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这么问,他勾唇一笑,“二人虽年轻,论起经验却不如我。” 如此说来,张矮子的实力在两人之上。 姜永宁好奇的打量了张矮子一眼,除了个子矮一点以外,真看不出他有什么缺点。 是个人才! 乾天的人里面,她见过面的人不足十人,可乾天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人了,目前分为六个堂。 一堂负责大乾境内都城内情报收集汇总,消息的传输。 三堂负责大乾境内都城外的情报收集。 四堂负责大乾境外的情报收集。 二堂负责暗中保护和刺杀。 五堂负责暗器。 六堂负责医术。 张矮子是三堂的一个小堂主,曾经在江州潜伏过,鲁州之前也有一个小堂主,可惜潜伏任务做的不好,没几日就被发现后来消失了。 尸体被扔进了海里,漂到了莱州才被发现。 张矮子临危受命,只比南宋则早来了一个月而已。 南宋则查不到的事基本都是他查出来的,论起隐忍他比南宋则更强。 “等鲁州城的事情了了,你想不想入朝为官?” 张矮子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想了想恭敬的拱手,“多谢长公主厚爱,臣更喜欢留在乾天,不想入朝为官。” “本宫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本宫,现在先想想怎么处理好眼前的事。” 张矮子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臣怀疑这件事宁洪霄并不知情,有可能是刺史府的其他官员做的。” “南大人来了之后,虽然没有查到什么真凭实据,却也影响了鲁州的私盐生意,尤其是最近马上要入冬了,每年这个时候鲁州的盐卖的都是最多的,可现在因为有南宋则在,没人敢出手,他们应该是等不及了,想要今早拉南大人下马,铤而走险了。” “照你这么说来,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抓住他们小尾巴的机会。” 张矮子笑着眯起了眼睛。 姜永宁心情愉快,有聪明人办事,就是舒心。 “你去辅佐南宋则,他不是一个蠢得,应该不至于上当,至于宁洪霄,本宫会让人牵制住他,希望你们的动作快一点,不要让本宫失望。” “是。” 张矮子缓缓的退了出去。 雁声见姜永宁在发笑,很稀奇,“长公主为何发笑?” 她可不认为长公主是在笑话张矮子,长公主一向尊重体贴下人,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发笑。 姜永宁就微微一笑,“因为本宫发现鲁州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难解决了。” 雁声放下了安胎药并没有继续问。 姜永宁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一饮而尽,喝完叮嘱雁声,“你去告诉花满天,不要管药的味道如何,一定要见效快的,这几日本宫要出去一趟。” 花满天也没有想到他来到大乾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了军医学院发光发热,而是给女子安胎。 偏偏这女子还是大乾最尊贵的女子,也是他们花家的恩人。 花满天长长的叹息了起来,绞尽脑汁的开始想怎么用最好的药材帮助长公主尽快安胎。 南宋则跟随马车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村子。 “大人,好奇怪啊,为什么看不到老人和孩子呢?” 南宋则收回了视线,“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村子,这完全就是一个贩卖私盐的据点,你马上带着我的手令回去,让禁卫带兵保卫这里。” “大人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南宋则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好歹是钦差,若是我在鲁州出事了,朝廷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整个鲁州的官员都跑不。” 再有一点,长公主也在鲁州城。 姜永宁的到来给了南宋则很大的底气。 小厮离开后,南宋则悄悄的靠近了村子,亲眼看着空马车离开,没多久,村子里面来了另外一辆马车。 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南宋则愣了一下。 朱别驾! 他可是宁洪霄身边最信任的人,管理着刺史府衙门大大小小的事,售卖私盐的事他占得可不小。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门打开了,一辆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从里面走了出来。 熟悉的麻袋,里面装的应该是盐。 又过了半个时辰,乾天的人来到了村落附近,却没有看到南宋则的影子。 原地勘察了一番,发现了地上的车辙印还有脚印,从湿润的脚印来看应该走了没多久。 乾天的人朝着脚印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半路上听到身后有大批量马蹄的声音,连忙躲了起来。 很快,一队人马出现了,领头的人赫然就是刺史府的戴司马。 “快,南宋则就在前面,爷今天领你们看一场好戏,驾……” 乾天的人等队伍走了之后才悄悄的跟上,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一处山坳。 赶到的时候,戴司马的人正让人将整个寺庙围了起来。 “糟了,南大人一定在里面,戴司马该不会是想要在这里解决了他吧!” 张矮子摘掉了面罩,示意几人不要动,等他观察了片刻,才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南大人在寺庙里面,不能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奇怪了一下,“这处寺庙人烟稀少,平时少有人往来,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第317章 障眼法 “会不会是因为偏僻,故意戏耍南大人的?” 张矮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倘若是戏耍南宋则,应该选个人多的地方,怎么会选择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寺庙呢? 等等! 张矮子认真的打量起了寺庙,半晌后勾起了唇角。 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绽放出了一朵蓝色的烟花,烟花如同一朵巨大的蘑菇,在天上停留了许久。 朱别驾的随从从寺庙中小跑出来,“戴司马,南宋则的确是寺庙里面,可是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提起盐的事,只是一个劲的跟主持提起佛法,朱别驾说南大人很有可能看穿了你们的计策,让你带着人赶快走。” “他发现了,他怎么可能发现了,会不会是在等着人来,他不是去调兵了吗,说不定随行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戴司马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南宋则的机会,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南宋则的时候,他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仿佛像是看一只死掉的老鼠。 那一刻起,戴司马就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南宋则在自己面前低头。 “你去后面看看,南宋则的人到哪里了,是不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 “是。” 张矮子翘起了山羊胡子,留下了两个人在打探情况,自己则带着人先一步回去了。 路上收到了消息,得知南宋则的小厮带着人去了之前村落后面的一个村落,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宋则不亏是南宋则。” 身侧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们要去做什么?” “回城。” 张矮子带着人回城,半路上却忍不住去了小村落后面的村子,发现这里进行过一次拼杀,看样子是禁卫军赢了。 领头的人正带着人清点尸体,一部分人从屋子里面往外搬运麻袋,有的麻袋不结实,里面灰白的盐撒了一地。 前面的小村子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藏盐的地方在这里。 不得不说朱别驾和戴司马的算盘打的很好。 南宋则搜查过一次小村落,日后十有八九不会再来了,真正藏盐的地方也就可以隐瞒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南大人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会不会是将计就计? 张矮子浑浊的眸子更加浑浊了。 山中寺庙里,南宋则和主持讨论了将近三个时辰的佛法,主持受益匪浅,俨然将南宋则当做了座上宾,想要将人留下来,甚至还想让他剃度出家,愿意将主持的位置让出来。 可惜南宋则尘缘未了,不愿意剃度。 主持只得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出道观。 看着道观门前凌乱的脚步和马粪,南宋则扬天微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远处的天边升起了一大片火烧云,看上去十分喜庆,似乎是在为南宋则欢呼。 朱别驾等南宋则走了才一脸黑线的走了出来,主持见了连忙行礼。 朱别驾阴沉着脸,问起了这期间南宋则都问了什么。 主持一一回答,都是一些佛法,话语中不乏有对南宋则的静养。 “除了佛法,南宋则没有问起别的事情吗?” 主持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朱别驾质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竟然是南宋则给识破了。 难道是之前的事情做的太刻意了,让南宋则发现了。 又或者是路上让他看出了什么蹊跷,总之,这一次他们的算盘是落空了。 不过,有了这一遭,南宋则以后应该不会在注意小山村了,私盐的生意也可以进行下去了。 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朱别驾哼着小曲离开了寺庙,主持目送着他们远去,叹息了一声,“将朱别驾送来的粮食拿出来一半,分给附近的百姓吧!” “是。” 半路上,一队人马急促的跑来,朱别驾认出他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难道出事了。 他立刻下马,胥吏已经奔过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人,出事了。” 朱别驾强装镇定,“出什么事了。” “南宋则找到下洼村了。” 朱别驾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屁股蹲,他顾不上屁股疼,一把扯住了对方的手,“你说什么,南宋则找到下洼村了,他是怎么找到的?” 胥吏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不是南宋则找到的是他带来的禁卫军找到的,下洼村我们的人被杀了不少,活口也留下了几个,刺史大人正在赶去的路上,戴司马让我来找大人,大人您赶快去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刺史大人带兵了吗?” 胥吏摇头表示不知,他是被戴司马派出来找朱别驾的,只知道戴司马派人通知了刺史大人,哪里知道刺史大人带没带兵。 朱别驾火急火燎的朝着下洼村的方向赶去,结果才骑了一半就遇到了回城的南宋则和宁洪霄。 南宋则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头发梳的整齐,耳边和脸颊贴着几缕碎发,清风徐来,带起了碎发,添了几分洒脱感。 宁洪霄脸上带着惯有的笑,但目光如刀,眼神如电,和南宋则并驾齐驱,给人一种随时会插刀的感觉。 朱别驾勒住了马,“参见两位大人。” 南宋则面露笑容,微微颔首,“朱别驾从哪里来?” 朱别驾干笑了一声,解释自己出城游玩,正好路过此地,他越过南宋则看向了两人的身后,”两位大人,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南宋则笑眯眯的,“本官今日出门散步,结果发现一个村子有问题,深究之下发现村子的后面还有一个村子,竟然是收买私盐的窝点,这不就赶紧通知了宁刺史,将这里一网打尽。” “南大人,您是钦差,虽说有权利过问鲁州的事情,可毕竟是刺史大人还在,下洼村到底是不是买卖私盐的地方还没有审问清楚,你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和暴政有什么区别?” 第318章 愚蠢糊涂 “朱别驾,动手的可是禁卫军,禁卫军是谁的人不用我说了吧!” 朱别驾:“……” “况且,连私盐都找出来了,还需要什么证据,我想就算是上报朝廷,长公主和陛下也会觉得我审时度势的。” “你……” “行了行了。”宁洪霄打断了他的话,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帮着南宋则说话。 “南大人当机立断手段虽然是残忍了一点,但是售卖私盐本就是违法的,杀几个人也无可厚非,不过剩下的人南大人可不要动手了。” “宁刺史放心,剩下的人我会让人押送到京城,交给刑部审问。” 宁洪霄本来是想让南宋则将人交给自己,可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打算过自己手。 “这么多人,一同送到都城,这笔费用?” 南宋则苦恼了一下,“宁大人说的有道理,这么多人一同押送到都城是有点耗时耗力了,本官会跟刑部要人的听闻刑部侍郎蔡槐是刑案高手,就没有他侦破不了的案子,请他来案子一定能够查清楚。” 宁洪霄不赞同的道:“听闻蔡大人担任刑部侍郎以来,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怕是不太方便离开都城。” “本官开口他应该会来的。” 南宋则目光炯炯的看着宁洪霄,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宁洪霄憋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一眼朱别驾和垂头丧气的戴司马。 南宋则越发神清气爽了,这可是他来鲁州后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不但查出了售卖私盐的地方,还抓了这么多人。 一边憧憬着,一边控制不住的有点幸灾乐祸。 没想到,宁师兄这么聪明的人,手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棒槌,而且还是两个。 若不是朱别驾和戴司马有心想要引自己上钩,自己还真的找不到这里。 宁洪霄脸色阴沉的送南宋则回到了驿站,禁卫军就在城外扎营,抓回来的活口被禁卫军看管,刺史府的人想见一面都难。 宁洪霄亲自出马都不管用,两千禁卫军只听南宋则的话。 宁洪霄紧绷着脸,回到刺史府,连门都没有关,就将两人踹到在地。 “愚蠢,废物!” 朱别驾和戴司马倒在地上,不敢回嘴。 宁洪霄见状,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们吼道:“本官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为什么就不听,南宋则是那么好对付的?” 戴司马不甘心,“大人,我们的本意是想给南宋则一个教训,哪里想到南宋则竟然会想到我们用了障眼法。” 朱别驾劝道:“大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找一个替罪羊出来,将这件事糊弄出去,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据点吗,毁了也就毁了,重要的是以后。” 宁洪霄深吸一口气,“你们跟我来。” 雁回亲眼看着三人走进了书房,门口有宁管家守着,根本无法靠近,她只能退了回来。 没多久,就看到宁管家离开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宁管家带着一人走进了书房,看穿着应该是当官的,但是因为天太黑,距离的太远了,雁回并没有看清楚是谁,是看到对方走的时候摔了一下,走路踉踉跄跄的,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 当天夜里,刺史府又死了一名官员。 此人临死之前留下了认罪书,将下洼村的事情扣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自知事情败露了,以死谢罪,只希望不要牵连到他的家人。 宁洪霄拿着遗书找到了南宋则,声情并茂的将错误扣在了死了的官员的头上。 南宋则捏紧了拳头,“宁师兄,上次我查到了走私的官船,刺史府死了一个人,后来查到了外地客商,刺史府又死了人,倘若我继续调查下去,说不定那一天死的人会是你。” 宁洪霄笑容不减,“是我御下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跟朝廷上书请罪了。” 南宋则没说话。 “既然,有人认罪了,不如这件事先到此为止?” “人我会继续审问,虽然主谋死了,但是一些细节还是询问清楚,万一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其他人,遗漏了可就不好了。” 宁洪霄五内俱焚,牙齿轻咬,“师弟真的要继续调查下去?” “当然,我本就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调查这件事的,若是查不清楚怎么有脸回去见陛下?” 宁洪霄软硬兼施,南宋则丝毫不松口,大有一副要彻查到底的样子。 宁洪霄气不打出来,却拿南宋则无可奈何,心里将朱别驾和戴司马都恨上了。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他们二人私自做主,他也不会如此的被动了。 姜永宁看向张矮子,“以宁洪霄的为人,你觉得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朱别驾和戴司马,有这两个人顶罪,宁洪霄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朱别驾狡猾,或许会猜到宁洪霄的想法,提前下手,所以最后死的人可能是戴司马。” 姜永宁惊讶的看了一眼张矮子,“戴司马行事莽撞,贪财好色,但是好掌控,如果非要留下一个人的话,我会选择让他活着。” 张矮子没有说话,让谁死让谁活其实不是宁洪霄能决定的,要看这两个人各自的手段了。 姜永宁沉吟了片刻,“经此一时后,宁洪霄暂时应该不会卖盐了,可是各地方的人都需要盐,你想办法对外放出消息,就说鲁州有盐,欲购从速。” 张矮子不解,“来的人若是看不到盐,一定会生事,长公主您留在这里怕是不安全,不如早些回去?” “不用担心本宫的安全,本宫已经调了人手过来,不出两日就到了。” 张矮子皱眉道:“长公主三思,盐场都掌握在宁洪霄的手里,事情闹大了,他不交盐……” “等外地的客人来了,本宫会想个办法让南宋则离开,等他们交易之后,本宫想办法将盐抢过来就是了,莱州的盐场已经初步成功了,明年就算是鲁州不开盐场了,莱州的盐场也能够供应的上。” 第319章 水天一线 姜永宁站在鲁州的小码头望着水天一线,波涛汹涌,海浪涛涛,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波澜壮阔。 “将来若是有机会,本宫到真的想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姜永宁的手一脸温柔的抚摸着小腹。 一侧乔装打扮的南宋则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稍稍倾斜向了姜永宁。 “长公主看到那边的船只了吗?” 都城的天气渐渐冷了,鲁州的天气到没怎么变化,依旧是老样子,有点热,有点潮湿。 姜永宁点了点头,斗笠掀开了一条缝隙,“怎么来往的船只这么少?” “长公主有所不知,此处是个小港口,原本不属于鲁州,是宁洪霄从隔壁莱州刺史的手里抢过来的。” 姜永宁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划分地界这件事时不时会有变动,也算是正常。 “宁洪霄将码头抢过来了,怎么不好好的利用?” 码头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一点都不像是经常有船只来此地的样子。 “宁洪霄虽然将码头抢过来了,却并没有打算利用,他在其他的地方重新修建了码头。” 姜永宁眨了眨眼,“也就是说宁洪霄将莱州的码头抢过来了,却不用,既如此不如还给莱州。” 南宋则又道:“若是还给莱州了,鲁州往外运盐的事情怕是就瞒不住了。” 姜永宁攥紧了拳头,“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宁洪霄实在是太自私了,怪不得莱州和鲁州每年的税收会相差这么多。” 小码头对于鲁州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对于莱州来说,却是吸引外地客商的一条途径,宁洪霄倒好为了不然自己的行为曝光,竟然直接切断了莱州的生路。 南宋则低眉,“莱州虽然临海,可是山地多,耕地少,再加上没有额外的收入,也难怪会跟朝廷要赈灾粮,不过,日后莱州一定会越来越好。” 姜永宁眼神再次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里距离莱州有多久?” “行船的话需要半天的时间。” 姜永宁突然想起了陆霁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彼时,陆霁清也站在岸边,望向了鲁州的方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此处叹息了,“也不知道永宁在做什么,身体怎么样了?” 林枫打了一个哈欠,自从姜永宁怀孕的消息传过来,陆霁清每日都要说上几句,翻来覆去的问永宁在做什么。 姜永宁怀孕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陆霁清的耳朵里,当得知他要当爹了,吓得他直接掉进了海里,爬上来后手舞足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疯子。 林枫根本接不上话来,他哪里知道姜永宁在做什么。 “殿下,新盐没有什么问题,人也尝过了,并没有毒,想来之前传言莱州生产的盐毒死人的事是巧合,或者是有心人为之。” 陆霁清眼睛微眯,他早就知道莱州的盐没毒,他关心的不这个。 “产量怎么样?” “产量还可以,晒出来的盐没有煮出来的盐快,不过成本上减少了不看,目前盐场是才去两种方法,一种是煮盐,一种是晒盐,煮盐剩下的草木灰可以用来卤盐,不会浪费。” 他顿了顿,“不过想要达到长公主所说的数量,怕是要再开五家盐场才行,可这样一来的话,消息怕是就瞒不住了。” “修建盐场不是一日之功,莱州如果想要赚钱就必须在过年之前将盐场修建出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卢刺史懂。” 林枫心里复杂不已,看到殿下只用了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将莱州荒废已久的盐场变得焕然一新,甚至还研究处了新的制盐办法。 殿下这般好,日后却要躲藏在姜永宁的身后,为大乾的百姓谋福利,实在是太可惜了。 “殿下……” 陆霁清眼尖的发现海滩上有一大片的蓬草,快步跑去,“是蓬草,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东西熬炼之后也能出盐,产出来的盐叫做蓬草盐。” 很快,林枫也发现了一大顿。 陆霁清忙叫来匠人,让他们去附近的海滩找蓬草。 足足找出来五大车。 卢刺史得知此事后,亲自跑来围观,他在莱州做了两年的刺史,当然知道蓬草能出盐的事情了,可蓬草是海里面的东西,有的时候几个月能够见一次,有的时候一年也见不了一次。 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没想到,驸马爷一来就遇到了这么多的蓬草,这能煮出来多少盐啊! 卢刺史笑呵呵的目送着蓬草拉入了破旧的盐场。 是莱州之前荒废了许久的盐场,盐场之前生产出来的盐毒死了人,盐场就被封锁了,好在大部分的东西和物件都可以用。 陆霁清来了之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收拾好了,然后开始晒盐煮盐。 陆霁清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并没有完全采取鲁州盐场的方式,开始每天都会去盐场巡查,时不时的会在盐田里面撒一些东西。 就这样试验了一段日子之后,陆霁清发现将草木灰扔进卤盐池子以后,可以加快出盐。 后来,陆霁清不用去盐场巡查,将需要添加的东西告知了一个匠人,匠人每天都会在小盐田试验,每天都会将试验的结果记录下来。 渐渐地,卤盐和晒盐的速度都提高了许多,甚至还做出了不少上等盐。 这样的发现让莱州刺史看陆霁清就像是看宝贝一样,同时开始不断地往盐场加兵力,让自己最得力的人看管这里。 明知道功劳不属于自己,可莱州能产盐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不小的政绩,说不一定能够青史留名呢! 莱州刺史姓卢,先帝在是考中的进士,在地方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两年前调任莱州担任刺史。 本想大干一场,可莱州的旁边是鲁州,有鲁州纳税大州在,莱州想要在海里面讨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卢刺史也没有想到自己厚着脸皮,跟朝廷开口索要赈灾粮,竟然会引来朝廷调查鲁州。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当朝驸马爷。 第320章 莱州刺史 听闻驸马爷和长公主形影不离,不久之前,驸马爷和长公主一同前往边关了,如今驸马爷出现在莱州,说不定长公主就在鲁州。 卢刺史搓了搓手,越想越激动。 长公主来了,以她的形势作风,鲁州的官场一定会掀起风浪,鲁州出事了莱州就有机会了。 哼,当初宁洪霄那厮仗着鲁州有盐场,从莱州抢走了不少的东西,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这么想着,卢刺史叫来了师爷和幕僚,商量着怎么从鲁州夺地盘。 “大人,宁刺史是不会答应的,朝廷的人也不会偏向我们,您何必多此一举?”师爷不赞同地道。 卢刺史笑着眯起了眼睛,强忍着分享的冲动,咳嗽了两声。 “今时不同往日了,朝廷派了南宋则去鲁州,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若我现在上折子将原本属于我们莱州的码头夺回来,十有八九会成功。” 师爷和幕僚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这件事可行。 最后,师爷和幕僚共同写了一份折子上交都城。 结果,折子半路送到了姜永宁的手里,她敲了敲桌子,一下接着一下。 就在雁声困意来袭的时候,姜永宁开口了,“准了。” 姜永宁提笔给姜洺钰卸了一封信,连同卢刺史的折子一同送到了都城。 与此同时,宁贞娘在调理了几天后,终于可以开始治疗了。 治疗的当天,宁洪霄让衙门的人将整个刺史府围了起来,任何人不能进不能出,要等到治疗结束之后。 宁洪霄难得没有和南宋则作对。 南宋则也收起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模样。 众人翘首以盼地等待着好消息的到来。 宁贞娘被安放在一间提前熏过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孙太医,花满天,孙叶三人围在床头,雁回和白芨则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打下手。 孙太医说了手术的注意事项后,净手后带上了长方形的面罩,面罩是棉纱布做的,很透气,屋子里每个人都有。 其他人见孙太医带上了,也将面罩拿了出来。 孙太医看了一眼沙漏,深呼一口气,从一侧的刀具中取出了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刀,小刀轻轻地划破了宁贞娘的胸膛,鲜血瞬间涌出,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肉来。 孙叶见怪不怪,用白棉布吸血。 “呕……” 白芨脸色大变,干呕了一声。 转头却见雁回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由得钦佩,心里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吐了,要守护好小姐。 可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 白芨干呕了好几次。 除了孙叶以外,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别说是白芨了,就连花满天的脸色也不是很少看,不过他到底没有吐出来,而是认真的观察起来。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孙太医很快打开了胸腔,顺利地找到了心脏的位置。 他并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而是看向了花满天,“怎么样?” 花满天按着宁贞娘的脉搏,皱眉道:“脉象良好,不过你只有六十息的机会。” 孙太医点了点头,六十息足够了。 他伸出手接过了孙叶手中的羊肠线,对着患处缝合了起来。 几息的功夫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孙叶一边吸血水,一边熟练地拿出帕子为他擦拭起来。 当看到孙太医捧着心脏认真端详的时候,白芨再也忍不住推开门跑了出去,很快院子里面传来了干呕的声音。 雁回皱眉,连忙关上了门,见孙叶一个人身兼数职,主动上前帮忙,她拿起了干净的帕子,为孙太医擦了擦脸,又给花满天擦了擦脸。 当看向孙叶的时候,孙叶脸红地拒绝了。 孙太医在六十息内将缝合好的心脏放了回去。 花满天发现他的动作十分的粗鲁,就好像是随便塞回去的,不赞同地皱眉。 见孙太医开始下一步缝合胸腔了,他并没有立刻发出疑问。 花满天的注意力集中在宁贞娘的脉搏上,发现她的脉搏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却没有濒死的迹象,再看孙太医一脸轻松的模样,心中的疑惑再次压了下去。 胸腔的缝合远远比心脏上的缝合耗费时间多。 治疗之前,宁贞娘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伤口缝合得好看一点。 孙太医答应了,缝合的时候极为认真,还要讲究美感,当然他所认为的美感和雁回眼里的美感不太一样。 雁回怎么看都觉得孙太医缝合的丑,可孙太医却很满意,觉得这是自己目前缝合得最好的作品。 中途,孙叶看了一眼沙漏,小心地提醒道:“师傅,麻沸散的效力快过去了。” 孙太医的手不停,不快不慢,每一下都十分的认真。 估计再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能缝合好。 花满天松开了宁贞娘的手,取出了针包,“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她针灸止痛,不过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你要快一点。” 孙太医点头。 雁回见他额头上再次沁出了汗水,用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两下,可孙太医的汗水就好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完全挡不住。 一会的功夫,手帕已经被打湿了。 “……” “……” “……” 房间里面很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缝合伤口的声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等孙太医缝合好了最后一针,用剪刀剪掉了羊肠线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花满天松开了拳头,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打湿了。 孙太医亲自将伤药涂抹在伤口处,做完这些他才扶着孙叶的手,喝了一大碗的糖水。 雁回好奇地将手放在了宁贞娘的鼻子下面。 孙太医见状问道:“有呼吸吗?” 雁回吓得收回了手,干笑了一声,“孙太医医术了得,奴婢佩服。” 花满天也抱拳,“我也佩服得很,孙兄什么时候教教我。” 他的脸皮一向很薄,说完就脸红了。 孙太医摘了面罩后,脸色发白,呼吸却顺畅了不少,“听说花家有一本毒门的解毒之法。” 第321章 治疗成功 “……”花满天笑容有些垮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花家的解毒之法不过是入门级的,如果想要解更高深的毒,怕是不行。” “即便是入门之法也足够了。” 花满天不再挣扎,承诺到了都城将花家解毒之法给他。 孙太医也答应会将开胸腔的治疗方法告知他,同样是到都城后。 二人都这样的交易很满意。 雁回问:“她这算是好了?” 孙太医摇头,“如果她能够平安过了这三天,才算是好了。” 雁回一脸惋惜地看着宁贞娘,“希望她能够挺过去。” 谁不希望呢! 宁贞娘算得上是孙太医第一次用开腹腔的方式治疗的案例,也是唯一一个可能成功的案例。 因此他很上心,打算这三天就守在房间里。 片刻后,宁贞娘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但是她并没有清醒的迹象,只是身体开始发抖,连舌头都开始打颤,似乎遇到了极大的痛苦。 “应该是麻沸散的药效快过去了。”孙太医解开了伤口,皱眉道:“伤口开始流血了,得想个办法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我可以用针帮她。” 孙太医拒绝了花满天的提议,“金针虽然可以止痛,却不利于伤口愈合。”说完让孙叶将准备好的止痛的药物找出来,喂给了宁贞娘。 没多久宁贞娘的身体就不再挣扎了。 屋子里面迟迟没有动静,门外等候的宁洪霄焦心不已,若不是当心会影响到孙太医治病,他早就冲进去了。 吱呀,门打开了。 雁回从里面走了出来。 宁洪霄脚下一滑,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贞娘怎么样,她没事吧!” 因为着急,他的声音都散了了。 雁回微微一笑,“小姐目前没事,治疗的过程很成功。” “……” “……” “……” “太好了!” 宁洪霄卸掉了力气,往地上倒去,南宋则拉了他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宁洪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又听雁回说道:“不过,孙太医说小姐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她的造化,运气好的话五天之内不出事就算是好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熬不过三天。” “什么?”宁洪霄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么说来,贞娘依旧有危险?” 雁回不置可否地点头。 宁洪霄一时间大喜大悲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脑袋晕了一下,后来被赶来的宁夫人搀扶到了石凳上。 南宋则知道雁回是故意说的,真是的情况应该没有她说的那般的糟糕。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望贞娘吗?” “孙太医说,这几日除了他和孙叶其他人都不能进去,以免外邪入侵,另外孙太医还说希望南大人帮他将重大夫送出去,他的任务结束了。” “好。” 南宋则确认宁贞娘的治疗很成功后,无心安慰提心吊胆的宁洪霄,带着花满天就走了。 宁洪霄也顾不上南宋则,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贞娘的病重要。 花满天跟着花满天去了驿站,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下洼村出事后,刺史府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南宋则会查出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惶惶不可终日,连带着明着监视南宋则的人都少了。 当然暗处依旧有不少人盯着南宋则。 可今日是宁贞娘治病的日子,南宋则回到驿站后并没有出门,暗处的人放松了警惕。 吃午饭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了驿站,驿丞看了一眼是这几日站在驿站的客商便放行了。 离开监视的范围后,南宋则从凳子下面钻了出来,对着商人打扮的人拱了拱手。 商人笑着让出了位置,“南大人辛苦了。” 南宋则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摇头道:“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何谈辛苦,对了,晋王到了吗?” 来人是晋王府的管事,“王爷已经到了,昨天夜里见了长公主,现在正在禁卫军等您呢!” 马车一路出城,半路上遇到了宋家的马车,蔡槐一身华贵的衣服从破损的马车里面走了下来,装作第一次遇到南宋则的样子。 “这位兄台叨扰的,在下的车半路坏了了,不知可否搭乘一段路。” 南宋则故作为难,“我要去城外的寺庙,你去哪?” “巧了,我也是去寺庙。” “上来吧!” 蔡槐身后的车夫见南宋则一身商人的打扮,马车上面有宋家车行的标记,便没有怀疑,“姑爷,小的修好车就去找您。” “好。” 上车后,蔡槐一改之前温润的样子,浑身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 南宋则笑眯眯地道:“听闻宋家的女儿准备招婿了。” 蔡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是,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南宋则理解他的艰辛,安慰道:“应该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蔡槐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 南宋则心中存了诧异,“蔡兄和宋家姑娘相处得如何?听闻宋姑娘精通商贾之道,宋家的一半生意都是她在打理,若是有朝一日鲁州售卖私盐的事情暴漏了,你觉得宋家有多大的机会全身而退?” 蔡槐的脸色更难看了,多了几分不忍。 “宋家售卖私盐的事情宋姑娘并没有参与。” “没有参与不代表她不知道。” 蔡槐无话可说。 南宋则提醒道:“蔡兄,你是个老实人,宋家的事情你管不了,你别忘记了你已经成亲了,嫂夫人还怀了你的孩子。” 蔡槐先是诧异,然后又无奈了起来,“南兄想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有对宋姑娘动心,只是有些惋惜宋姑娘的才华。” 南宋则见他目光清澈,小小地抱歉了一下。 “宋家家大业大,宋家的人肯让她招婿,足以说明她的厉害之处。” 换做是一般的人家,早就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了。 不要以为宋老爷是一家之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招婿和过继这么重要的事情是需要宋氏一族来决定的。 宋家肯招婿,说明宋姑娘的能力征服了宋家的族人。 第322章 大梦毒 军营中,晋王正在和常将军交头接耳,突然听到蔡槐和南宋则来了,连忙正襟危坐。 待到两人走进了营帐,晋王快步上前,一手拍一个肩膀。 ”嘶……“二人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晋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抬手邀请两个人坐下。 常将军顺势退了出去。 “王爷,之前抓到的舌头可交代了?” 南宋则开门见山的道,他时间有限。 晋王也没有怪他失礼,知道二人都是为了口供来的,索性带着两人来到了关押下洼村犯人的地方。 结果,却看到了一张张痴傻的脸,见人就笑,口水直流,分明是得了癔症。 “这?” 南宋则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这些人之前送来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幅样子?” 蔡槐也觉得奇怪,于是抓住其中一人的下颌,强迫掰开了他的嘴,就见舌苔发青,“是大梦毒。” 晋王正要揭晓答案,没想到竟然被蔡槐抢先了,他眨了眨眼,“蔡大人是怎么知道大梦毒的?” 说完,晋王又后悔了,蔡槐是刑部的人,知道大梦毒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果然,蔡槐说起了大梦毒的来历。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毒,不过在刑部的案卷中曾经记录过这种毒。” “这种毒应该出自大梁花家,据说当初京兆府偶然发现了大梁潜伏在都城的据点,抓住了几个细作,没等严刑拷问,细作竟然全都变得痴傻了。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他们被捕之前已经中了大梦毒。 这种毒平时没什么反应,可一旦没有定时服用解药就会陷入大梦中,如同得了癔症一般。 想要分辨只能看舌头,一般中了大梦毒的人舌苔都会发青,颜色越深证明这个人中毒越深,也越难救。 据说中了大梦毒的人,最多能够撑过七日。” 南宋则的心直接沉入到了谷底,想不到师兄竟然会有这种毒,随即又释然了。 师兄向来谨慎,鲁州的事情迟迟没有被人发现,定然是他从中使用了什么手段。 只是这手段未免太恶毒了一点。 怪不得除了开始的两日宁洪霄总是来找他,这几日竟然不在找他的麻烦了,本以为是因为贞娘的事情来。 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南宋则看着蔡槐问,“你既然知道大梦毒的事情,可知道解毒的办法?” 蔡槐摇头,“太医院应该有人会解这种毒,不过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 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的事情,看这些人的样子应该等不到太医院的解药。 南宋则想到了一个人,“花满天,他是花家的人,既然大梦毒是出自花家,他应该有办法解毒的。” 花满天是谁蔡槐不知道,但是听名字应该是花家的人,既然是花家的人肯定能够解毒。 “应该可以,此人现在也在鲁州城吗?” “在。” 晋王见两人说的热火朝天的,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二人的话,“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大梦毒我知道解毒的办法。” “您知道?” 二人诧异不已。 晋王朝着两人招手,回到了营帐里面。 “这大梦毒是大梁的毒,许多细作都会用这种毒,当初孙太医跟随在我身边的时候有研究过这种毒,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我让人去置办解药了,不出两日就能解毒。” 南宋则想起了雁回的话,三天之内宁贞娘如果没持续发热的话命就算是保住了。 时间上来得及。 蔡槐跟晋王打听起了解药的事情,他担心宋家也有人中了这样的毒,如果遇到了也有办法解毒。 晋王也没有藏着噎着,将解药的配方给了他一份。 当看到上面不太常见的药材的时候,蔡槐终于明白提到解药的时候晋王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怪异了。 说完正事,晋王打听起了姜永宁的事,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了,“长公主如何了?” “公主无碍。”南宋则不久之前才见过姜永宁,好好的,不明白为什么晋王会如此的担忧。 晋王的拳头撞击了一下手掌,“永宁这孩子真是不听话,都有身孕了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陛下和内阁都要急坏了。” “跟她娘一样的性子,真是……” 蔡槐和南宋则呆若木鸡,前者诧异,后者伤心。 晋王见二人不动也不说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情急之下拍了自己一巴掌,警告二人,“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你们可别传出去。” 蔡槐率先反应过来,“是。” 长公主云英未嫁,竟然有孕了。 如此一来,鲁州的事必须加快脚步了。 南宋则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长公主有孕了?” 晋王摸了摸胡须,嘴角翘了起来,沉浸在喜悦中,“永宁这个年纪也该有孩子了,我要当舅爷爷了。” 蔡槐见南宋则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少有些同情。 “长公主有孕是大喜事,我等应该尽快将鲁州的事情调查清楚,不好让长公主等太久了。” 晋王重重的点头,“说到查案子一事,听闻蔡大人成功的进入宋家了,还成为了宋家的赘婿,不知道可打探到了什么?” “宋家的人对我一个小小的赘婿并没有放在心上,宋小姐虽然管理着宋家一半的家产,但是和盐场却不沾边,想来是宋老爷为女儿留了后路,不想让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了连累女儿。” 晋王若有所思,“宋小姐知道宋家的事吗,可否从她的身上下手?” 蔡槐紧了紧拳头,“我回去试试吧。” 晋王笑着眯起了眼睛,扭头见南宋则正在喝茶,明明是在喝茶,却好像是在喝很苦的汤药。 晋王也有点同情他了,曾几何时他还想要撮合他们来着,可是永宁的心里只有姓陆的小子。 原本他还是有机会的,等大乾和大梁开战了,陆霁清驸马爷的身份可能就没了。 可现在永宁有了姓陆的骨肉,即便是双方开战了,她也不可能对驸马做什么。 至于南宋则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323章 意外收获 “南大人,你那边也要快一些。” 南宋则沙哑着嗓子,点了点头,“是。” 二人在军营里呆了片刻就走了。 蔡槐与他在路口分别,去了城外的寺庙,本来是应付宋家的举动,却不想竟然在寺庙有了意外的收获。 回去后,蔡槐本想悄悄的将消息传递出去,却被宋小姐叫住试穿新衣,折腾到了月牙弯弯。 今夜是肯定没有办法出门了。 宋姑娘过了年就二十三岁了,寻常的女子,到了这个年龄的大部分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宋姑娘却依旧是待字闺中的发型,斜刘海遮住了脸上的伤疤,笑起来十分的自信。 “你今日又是出门祈福,又是试穿衣服的,想来一定累坏了,我让厨房给你做汤,你喝一碗。” 老母鸡汤,里面还加了枸杞和红枣一类的补品,光是食材就要价几何。 蔡槐的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心虚和愧疚。 宋姑娘看着他喝了一碗汤,心中窃喜,“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日日让人炖了了给你喝。” 蔡槐腼腆的笑了,脸上的伤疤纵横在脸上,宋姑娘并不觉得丑陋,反而觉得更有男人味。 看着看着竟然脸红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蔡槐想了想,“等一下。” 宋姑娘欣喜的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蔡槐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她身上的丫鬟和仆人。 丫鬟和仆人很有眼力的退下了。 宋姑娘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和自己说什么,狠狠地期待了。 “我今日去上香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下洼村的事情,我出于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有人在下洼村私自售卖盐,被朝廷派来的南大人一锅端了。” 宋姑娘脸上的红晕褪去了几分,眼底深处多了几分担忧之色。 不过在蔡槐面前她还是露出了笑容,“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刺史府的一个官员胆大包天做出来的,已经自尽谢罪了。” 蔡槐认真的看着宋娘子的脸,“可我听说参与这件事的不只是一个小官员,他的背后应该有其他人撑腰。” 宋娘子抖了抖手,打量着蔡槐,“你到底想说什么?” 蔡槐意识到宋娘子起了疑心,斟酌了一下用词,“我知道宋家掌管着好几座盐场,现在朝廷既然要彻查鲁州的盐场,说不定会查到宋家的头上。” 宋娘子笑容冷了几分,“你放心,宋家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如果你觉得宋家参与了这些事情,想要走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 蔡槐张了张嘴,在宋娘子紧张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你有经商头脑,若是被宋家牵连了,实在是可惜。” 宋娘子在蔡槐的眼中看到了欣赏和惋惜。 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让宋娘子的心止不住的跳动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蔡槐的手。 语气柔和了几分,“你放心,宋家没有参与朝廷里的事情,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蔡槐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没有参与,宋家其他人呢?” 宋娘子愣了一下,再次怀疑起了蔡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蔡槐摇头,“我也是担心罢了,倘若刺史府有问题的话,说不定宋家会被牵连,我也是担心你罢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小。 宋娘子的疑心再次被压了下去,她安慰了蔡槐几句,在蔡槐担忧的目光中走了。 回到院子后,宋娘子的脸冷了下来,她留下了两个最信任的丫鬟,指着一人道:“这两日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关于下洼村的事情。” “是,奴婢明日就去。” 宋娘子思考了片刻,对着另一人道:“在找几个激灵的人,去宋家负责的盐场看看,若是发现有人倒卖私盐,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姑娘?” 宋娘子打断了丫鬟的话,“让你去你就去,记住不要惊动其他人。” 丫鬟应了下来。 宋娘子躺在床上,蔡槐说话时候的神情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再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怀疑。 她不光是对蔡槐起了怀疑,还对宋家的生意起了怀疑。 隔天一早,她让亲信去衙门调查蔡槐的来历,却不知接待的人正是唐一鸣。 唐一鸣这几日在户房当差,得知是有人要调查户籍,户房的老吏员,想也不想指挥起了唐一鸣。 唐一鸣脑子好,也不嫌累得慌,找东西不但快,而且准确,刚来几天就深得老吏员的喜欢,还有人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话说回来,唐一鸣得知来人是宋娘子身边的人,顿时小心了起来,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张矮子的人。 张矮子怀疑蔡槐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宋娘子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有县衙一行。 这件事可大可小,宋家在鲁州的盐场有很重要的作用,鲁州县衙的人沆瀣一气,想要有人举证很困难。 若是宋家的人肯站出来举证的话,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张矮子来到了姜永宁的小院子,却被告知她出门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姜永宁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姜永宁见他十分的亲切,带着他去了鲁州最大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海鲜。 光是一顿就花了四十两银子。 饭桌上,张矮子将宋家的事情说了。 姜永宁一边吃鱼,一边问张矮子:“宋娘子当真是经商的天才吗?” 张矮子诧异了一下,才回答:“小的来鲁州城不久,对宋家姑娘不太了解,但是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听闻她当初被山匪毁了容貌后在家中上吊过一次,醒来后没多久就开始接触宋家的生意。 一开始是经营一家布庄,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布庄的生意提高了一大截。 在这之后,不管她做什么生意都能够做好,去年宋家其他子弟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是宋娘子站出来堵上了窟窿。 也是因为这件事宋家的人没人反对宋老爷招婿。” 第324章 宋娘子 姜永宁擦了擦嘴,“如此说来,宋姑娘的到真的很厉害,这样的人若是能够为我所用,实在是朝廷的幸事。” 张矮子听出了姜永宁惜才的意思,“宋娘子似乎并不知道宋家暗中做的事情。” 姜永宁诧异的看向了张矮子,嘴角微勾,“你觉得让宋家将鲁州私盐的事情掀出来如何?” 张矮子心念一动,思考了一下,“宋家的人和宁洪霄沆瀣一气,他们未必肯答应。” “好处多了,自然就答应了,这件事先不急,既然蔡槐提醒了宋娘子,本宫也想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张矮子知道,宋家的命运就掌握在宋娘子的身上了。 姜永宁以前不怎么爱吃鱼,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很喜欢吃海鲜一类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鲁州靠海的缘故,这里的海鲜做的比宫里都要好。 姜永宁吃的很满意。 张矮子诧异的看了姜永宁好几眼,视线飘到她的肚子上,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话?” 张矮子站起身来,“小的听闻女子有孕后胃口会变得很大,吃的多了腹中的孩子也会变得很大,到了生产的时候会异常的艰难。” 姜永宁缓缓的闭上了嘴,“你觉得我吃得多了?” 张矮子惶恐,“小的失言。” 姜永宁摆摆手,“你起来吧,本宫没有怪你,你说得对,本宫是应该控制一下饮食了。” 张矮子闻言松了一口气。 姜永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让店小二撤了饭菜,上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 鲁州的点心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茶味道比较清香。 或许是因为靠近大海,空气中有一股猩鲜的味道,当地人很喜欢这种清香的茶。 姜永宁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唉声叹气起来。 花满天和孙太医都告诫过她少喝茶水,可她总是想喝。 她悲催的发现一件事,以后她不但要控制吃的,还要控制喝的,有罪要受了。 姜永宁的手很自然的抚摸着腹部,眼中不见怜爱,只剩下了担忧。 雁声给张矮子使了一个眼色。 张矮子收到了她的信号,缓缓的开口,“长公主,听说昨天晚上南大人在院子里面站到半夜,今日着了风寒。” 姜永宁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南大人之前的抓到的舌头,中了一种叫做大梦毒的毒,全都变成了傻子,南大人或许是在烦恼这件事,也有可能是知道长公主有孕了,一时间心乱了。” 前半句,姜永宁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后半句,似乎意有所指。 姜永宁转头打量着张矮子。 张矮子站的谦卑。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姜永宁似笑非笑的道。 张矮子瞬间头皮发麻,有些后悔提起此事了,“长公主,暗探本就是要什么都知道才好。” 姜永宁慢悠悠的道:“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没有必要说出来。” “小的知错了。” 姜永宁的手搭在扶手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南大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优柔寡断,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迷失了心智。” “是。” 姜永宁对张矮子有欣赏,这会却有些讨厌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姜永宁诧异的看了张矮子一眼,见他并没有紧张,点了点头,“猜的不错,那你可只南宋则为什么会对本宫……” 后面的话姜永宁没说完,就被门外小儿的传菜声掩盖过去了。 “长公主生的风华绝代,花容月貌,又有勇有谋,地位尊崇,应该没有几个男人会不喜欢长公主。” 明知道张矮子的话是在拍马屁,姜永宁的心里还是有点开心。 回去的路上,姜永宁本来在闭目养神,突然车子晃动了一下,姜永宁猛地睁开了眼睛。 雁声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子护着姜永宁。 暗处保护的人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差一点冲过来。 好在马车只颠簸了一下,就稳住了。 雁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前面有一辆马车惊了,撞了我们的马车。” 姜永宁松了一口气,掀开了帘子,就见不远处街道上人仰马翻,一辆马车掀翻了路边的摊位,撞进了一家成衣店。 百姓呼喊着,四散而逃。 没多久,从马车里面爬出来两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小姐和丫鬟。 这时,街道上响起了一阵焦急的马蹄声,只见一人一马停在了马车前,将小姐搀扶了起来。 “公主,蔡大人怎么在这里,难道马车里面的姑娘是宋家小姐?” 姜永宁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应该是。” 没一会儿,衙门的人赶来了,巧的是竟然是唐一鸣和王天虎。 唐一鸣和蔡槐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移开了视线。 宋老爷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宋小姐除了擦破了一点皮以外并没有受伤,丫鬟就惨了,为了保护宋娘子胳膊骨折了。 宋老爷大怒,让衙门查明情况,一定要抓住作乱的人。 “宋娘子,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唐一鸣上前问道。 宋娘子正要开口,宋老爷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女儿收到了惊吓,现在不方便回答你的问题,你去问别人吧。” 说着,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蔡槐主动留了下来,“我留下来处理商户们的损失吧。” 宋老爷面色稍霁,对着蔡槐点了点头。 宋娘子的马车撞到了不少路边的摊贩,受损失的人也不着急走,也没有哭着喊着要赔偿。 大家都不觉得宋家是会欠钱的人。 很快,宋家的二管家就带着钱来找蔡槐了,蔡槐让他去赔偿小商贩的损失,他则是拿着一锭金子来到了姜永宁的马车边上。 一番假模假样的赔礼道歉。 二管家见状悄悄的点了点头。 “谁干的?”姜永宁问。 “我当时不在现场不清楚,但是应该是盐场的人,说不定就是宋家的人,也有可能是刺史府的人。” 姜永宁思考了一下,“他们竟然敢当街行凶,说明宋娘子手里掌握了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第325章 猜测 蔡槐迟疑了一下,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刚才搀扶她的时候,感觉她的袖子里面似乎有一本东西,有可能是账本。” 姜永宁挑起了眉梢,“宋家不是一直不让宋娘子参与盐场的生意吗,账本她是怎么拿到的?” “今日是宋家盐场核对查账的日子,宋娘子是特意赶过去的,她身份特殊,想要拿到账本不难,估计这会儿账本可能不在她的手里了。” 宋老爷来的太及时了,虽然口口声声让衙门的人彻查清楚,却不让衙门的人询问事情的经过,很明显是不想事情闹大。 姜永宁语气平淡,“宋娘子定然是察觉到了盐场有问题,宋老爷大概知道女儿察觉到了异常才会急匆匆的赶来,这说明下手的人不是宋老爷,宋老爷如此的疼爱女儿,即便女儿做得不对,可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女儿。” “我会从这一点尽量说宋娘子。” “宋娘子大概已经猜到了你去宋家另有目的,说不定正在等着你回去,你自己小心。” 蔡槐沉闷的点了点头,这时,处理好摊贩赔偿问题的二管家疑惑的看了过来。 蔡槐若无其事的朝着他走来,面对二管家疑惑的眼神,他给出了合理的回答:“车上的是一位孕妇,我担心她出事,因此多问了几句。” 一听说马车里面有孕妇,二管家心里默念了一声作孽,然后也不怀疑蔡槐了。 发放赔偿的功夫,衙门也将事情的经过查的差不多了。 现场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唐一鸣成功的找到了两个目击者。 “根据目击者说,是有人用东西砸了马,马儿受惊才引发了这次的祸事,可惜没有人看到袭击人的面容。” 唐一鸣的手中躺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螺,尖端的部分碎了,只剩下了半个身子。 蔡槐端详了片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有可能是自己见识少。 “这只海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唐一鸣愣了一下,视线缓缓的落在王天虎的身上。 他不住在海边,哪里看得出来海螺有什么不同。 王天虎眨眨眼,看他干什么? 这时,二管家说道:“不过是海边普通的海螺,没什么特别的,海边多的是,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 王天虎搓了搓手,语气难掩激动,“可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二管家温声道:“既然是恶作剧,就没有调查下去的必要,再有一个月,姑爷和小姐就要成亲了,此时不宜将事情闹大。” 蔡槐不想就此放过,可二管家扯了扯他的袖子。 蔡槐只好作罢。 唐一鸣淡淡一笑,“当街袭击马匹,可大可小,宋家真的不打算继续调查了?” “不查了。” 二管家每个衙役一个红封,唐一鸣和王天虎的红封明显和旁人不一样。 唐一鸣捏着红封,倒出来后发现竟然是一颗金豆子。 王天虎捏着金豆子笑的睁不开眼睛,“宋家的二管家还挺上道的,走吧回衙门。” 唐一鸣拉住了王天虎,“真的不查了?” 王天虎抿着唇拨开了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人家事主都说不查了,我们干嘛多管闲事。” 等身边没人了,他又道:“再说了,你以为这件事是那么好调查的,稍有不慎就会牵扯到什么势力斗争什么的,你和我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别参与进去。” 王天虎在这一点上很有自知之明,朝着弟兄们招了招手,转身会衙门去了。 唐一鸣挣扎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回去后,二人先去和顶头上司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上司的态度和王天虎是一样的,既然宋家不查了,衙门也不用管。 唐一鸣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他现在在衙门没有什么地位,就算是有意见也不会有人听。 王天虎看出了兄弟的不快,下衙后非要拉着他去喝酒,“我说你你干嘛不开心。” “没什么。” 或许是受到唐大人的影响,对于这种不平事唐一鸣的忍耐总是有限的。 “兄弟,你不要以为我傻看不出来你来衙门是有目的的。” 唐一鸣面不改色,端着酒杯的手却抖了一下,“什么目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天虎咧着嘴笑了,手虚虚的指着他,“你之前在户房查档案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唐一鸣心尖一颤,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到了就看到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一些陈年旧案。” 王天虎撇了撇嘴,“你当我傻啊,你看的可不是刑狱案件,你看的是关于盐场的账本。” 唐一鸣左右看了两眼,诧异的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不再装了,王天虎嘿嘿一笑,搓了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我都说了我看到了,你当时的样子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你走的时候还将东西恢复成了原样,光是这一点你就不一般,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唐一鸣没想到在他眼里傻乎乎的王天虎竟然有如此敏锐的一面。 一时间没有开口。 王天虎倒也不是真的要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衙门里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实际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也就是你之前在户房当差不错,才没有人找你的麻烦,而且能够放在衙门里面的档案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算是看了也没用。” 唐一鸣眉头蹙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 突然目光停留在王天虎的脸上。 王天虎吓得一激灵连忙摆了摆手,“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不想想你要是出事了,我不是也会被你连累吗?” 唐一鸣眼神微眯,目光柔和了几分,“你既然知道我有问题,为什么不去告发我?” 王天虎冷哼一声,“我虽然贪财贪色,但是我还是很讲义气的,再说你查的事情跟我有没有关系,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而已。” 第326章 被发现了 唐一鸣内心挣扎了一下,“你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你当兄弟,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保你周全。” 王天虎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胡乱的擦了擦手,“我说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一鸣手指拖着酒杯,“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王天虎伸长了脖子,“兄弟,你不会是南大人的人吧!” 唐一鸣挑了挑眉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王天虎一拍大腿,以为自己真相了,“我就觉得你身份不一般,没想到你竟然是南大人的人,是南大人让你潜入到衙门里面探查消息的?” 唐一鸣继续沉默。 王天虎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夹了两口下酒菜,摇摇头,“我看你用错地方了,你应该去刺史府,不应该来衙门,衙门的账簿都是假的,根本查不出问题来的。” “衙门的账簿就没有真的吗?” 王天虎呆愣了一下,死死的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时,唐一鸣很自然的将宋家给的金豆子扔进了他的碗里面,发出去了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让人如痴如醉。 王天虎欣喜的收起了金豆子,小心翼翼的踹进了荷包里面。 “衙门的账簿没有真的都是假的,真的账簿在刺史府内,想进刺史府可不容易,需要有三个人以上的担保,而且不能是外地人,你口音虽然很像,但是当地的老人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唐一鸣内心感觉到一阵无力。 王天虎大概是于心不忍,“你就这样回去估计也不好交差,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会你想要的东西,就是危险一点。” “什么地方?”唐一鸣激动的问。 …… 深夜,宁洪霄徘徊在宁贞娘的院子内,看着屋内燃起的灯火,内心复杂极了。 不多时,雁回将空食盒放在了门口。 宁洪霄抓住了门框,阻止了雁回关门的动作,焦急的问:“贞娘怎么样了?” 雁回虚掩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姑娘还在发热,不过比昨天低了一些,孙太医说是正常现象。” 宁洪霄越过雁回往屋子里面看,却被一道屏风挡住了视线,他的声音低沉冷酷。 “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若是没事我自有赏赐,若是小姐有事,小心你的命。” 雁回颤颤巍巍的应下,关门后却挺起了脊背,走到了屏风后面。 孙太医正在检查伤口,孙叶在调止血的药膏,雁回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索性退到了一边。 这两日,她一直想找机会去一趟宁洪霄的书房,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过两日宁贞娘的病就要好了,到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思量片刻后,雁回找到了孙太医,“孙太医,我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帮个忙。” 孙太医眼底一片乌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多时,雁回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药方,正要解释,却见宁洪霄对着她摆了摆手。 雁回轻松的离开了宁贞娘的院子,躲闪到了假山后面,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打扮成了宁洪霄贴身小厮的样子来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的人并没有阻拦。 雁回顺利的走进了书房,之前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的陈设和布局都十分的讲究,桌椅书架书箱全都是用的上好的木材,屋子里面摆放的书画古玩也都价值连城。 有些甚至是孤本,即便是宫里也没有。 雁回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然后开始在书房里面寻找起来,可惜找来找去都是一些普通的书。 就在这时,她发现书架后面有一个小祠堂,供奉的是弥勒佛。 雁回四处寻找机关,终于发现香炉的位置有磨损的痕迹,她尝试着扭动香炉,一扇门打开了。 雁回心中一喜,正要进去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挣扎了一番只能将香炉恢复成原样。 “刘喜,你在老爷的书房找什么呢?”门外传来的护卫的声音。 刘喜走了出来,晃了晃手中的书,仰着下巴走了。 护卫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不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有什么得意的。” 雁回战战兢兢的回到了病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孙叶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关心道:“雁回姑娘,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给你扎两针?” 雁回想到了长长的银针,连忙摆手,“算了,我没什么大碍,不用扎针了。” 孙太医让孙叶去熬药,狐疑的看向了雁回,“可有什么收获?” 雁回摇头,“快了。” 孙太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宁贞娘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这两日就会醒来。” “她的病好了?” 孙太医眼中含着笑,“算是吧!” 雁回也为宁贞娘高兴,可另外一边蔡槐却在为宋娘子不值。 蔡槐看着脸颊红肿的宋娘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娘子却朝着他笑了,笑容凄凉又苦涩,“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来宋家做赘婿是假的是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宋家想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以往她跟蔡槐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只有在面对掌柜们的时候才会露出暴躁的一面。 今日算是她第一次对蔡槐发火。 蔡槐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一直装着实在是太难受了,现在被发现了,索性也不用隐瞒了。 “我……” 宋娘子猛地落下泪来,她冷漠了看了一眼蔡槐,转过身,“你走吧。” “……”蔡槐顿了顿。 “还不走,再不走我让我爹将你抓起来。” 宋娘子强忍着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来,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这时,一方洁白的帕子递了过来。 宋娘子呆愣的转身,望着眼前视线漂移的蔡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苦恼,不禁捂着脸哭了起来。 蔡槐手足无措了起来,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要哭了,眼下只只有你可以救宋家了。” 哭声戛然而止。 宋娘子红着眼眶,脸颊坠着泪滴,头发凌乱,两根金钗歪歪斜斜。 第327章 坦白 蔡槐再次将帕子递了过去,稍稍移开了眼。 宋娘子捏住了帕子,擦干了泪水,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蔡槐没有隐瞒,“我是朝廷官员。” 宋娘子心里陡然一惊,“你竟然是朝廷官员,为什么要来我们宋家做赘婿?” 说完,宋娘子又道:“你是为了盐场的事情来的?” 蔡槐点了点头。 宋娘子眼中难掩失望,“怪不得你会来宋家,以你的本事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蔡槐的脸颊升起了两团红晕,入朝做官起来,他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可面对宋娘子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愧疚。 他甚至不敢去看宋娘子的眼睛。 “宋娘子品性高洁,世间总会有人心仪姑娘的。” “包括你吗?” 宋娘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蔡槐快速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在下已经娶妻了。” 宋娘子双唇颤抖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心里爬了上来,酸的说不出话来。 蔡槐定了定神,“欺瞒姑娘是在下的不是,他日若是有机会在下愿意偿还姑娘,可眼下姑娘要想的是宋家的未来。” 宋娘子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你既然是朝廷命官,想来是朝廷要彻查鲁州的盐场,宋家掌管着不少的盐场,是你们首先要调查的目标,我想知道的是你们现在查到了什么,如果……最后……宋家会如何?” “宋家最后会如何,要看宋娘子和宋老爷的选择了。” 宋娘子绷紧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槐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刑部,语气锋利了几分,“在这之前我想问姑娘,白日里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有人要杀你。” “……”宋娘子纠结了一下。 “宋娘子在下是刑部官员,奉命来宋家搜集证据,我可以告诉你鲁州的天一定会变,在这过程中难免会有死伤。” “……” 宋娘子彻底泄了一口气,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生动娇俏,睿智的眼眸精明无比,此时却有些暗淡。 “如果我帮了你,宋家是不是可以全身而退。” 蔡槐道:“宋家牵扯甚广,想要完全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不过在下可以尽保住你和你父亲的命。” “前提是你父亲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你是让我和我爹出卖整个宋家?”宋娘子怒目而视。 蔡槐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和你父亲的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宋娘子心乱如麻,她想为宋氏一族求情,可看到蔡槐眼底流露出来的坚定到嘴边的话卡主了。 半晌后,宋娘子攥紧了拳头,“你能够代表朝廷吗,万一我和我爹帮了你们,你们最后反悔怎么办?” “我是刑部侍郎,我的背后是长公主和陛下,南大人可以为我证明,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南大人。” 宋娘子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你,你竟然是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可是大官,他竟然如此的厉害。 宋娘子的目光在他脸上的伤疤停留了片刻,然后就信了他的话。 只是好奇,“朝廷官员不是不能身患残疾吗,你竟然可以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说明你很厉害吧!” “我能够做刑部侍郎是长公主任人唯贤,她不在乎官员的样子如何,只在乎能不能办事。” “长公主竟然是这样的人?” 蔡槐想到了什么,“其实,你脸上的伤疤并不是很深,说不定有办法可以医治,我认识太医院的人,若是你愿意帮忙的话,我可以帮忙引荐。” 宋娘子不自然的抚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真的可以变好吗?” 蔡槐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曾经看过有人的伤比你还要严重,最后也恢复如初了。” 宋娘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心里却多了几分希望。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父亲那边……” 她脸颊的红肿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蔡槐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今日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的穷凶极恶?” 宋娘子正色了起来,“我今日去了盐场,趁着管事不注意的时候拿了一本账簿,本来想回来再研究的,没想到半路上就出事了,后来父亲拿走了账簿,警告我不许再去盐场,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宋娘子乌黑的眼珠噙满泪花,闪烁着伤心的神色。 “爱之深责之切。” “这么说来,盐场一定有很大的问题,一旦被查出来,宋家免不了出事。” 宋娘子顿了顿,“难道说……” 蔡槐察觉到她有话没说完,“怎么了?” 宋娘子脸颊红润了几分,“父亲突然给我招婿,难道是因为察觉到朝廷要查盐场了,担心自己会出事,所以才会将我摘出来?” “南宋则来鲁州有段日子了,他虽然没有查出具体的证据,但是你父亲一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提前安排你。” 宋娘子心里陡然一紧,“我爹一向疼我,今天他虽然打了我,可他一定不是发自本心,糟了,我爹一定知道是谁害的我出事,说不定会去找他们,他们竟然敢对我出手,自然也会对我爹出手,我爹他……” “你爹能够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想来是有手段的,他们敢对你出手,未必敢对爹出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对方只手遮天的话,你爹怕是……” 宋娘子急了起来,当即就要去找宋老爷。 蔡槐却拦住了他,“你现在你找你爹,你爹或许会再打你两巴掌。” “就算是被我爹打死,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不管,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一直都是我爹照顾我,怕我受委屈,他连续弦都没有,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不管呢?” 蔡槐明白她的心情,却还是拦住了她,劝了半天才勉强安抚住了宋娘子。 第328章 宋老爷死了 宋娘子到底没有去找宋老爷。 隔天一早宋家的管家敲门半天不见有人开门,推开门一看宋老爷趴在桌子上已然没有了气息。 “老爷,老爷……” 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宋家。 蔡槐本就起得早听到声音后立刻赶了过来,没多久,宋娘子泪眼婆娑的跑来了,看着被放平脸色铁青的父亲,她潸然泪下。 “爹……” 宋娘子趴在宋老爷的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时而低泣,时而大哭,门外的下人也哭成了一片。 整个宋家都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 蔡槐初步勘察了现场,断定宋老爷是被毒死的。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还你爹的凶手。” 宋娘子哭声一顿,含着泪看向蔡槐。 蔡槐温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有人把剧毒之物掺进茶水里面才使得你爹中毒而死的。” 宋娘子猛地站起来,眼中满是泪水,愤恨的瞪着跪在书房外面的下人,“昨天是谁给我爹上的茶。”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小丫鬟抖了抖,“是,是奴婢。” 宋娘子怒火中烧,抬起手打算一巴掌打过去,却在半空中被另外一只强有力的有抓住了。 “你?” 蔡槐缓缓的道:“问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宋娘子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猛地抽了回来。 蔡槐打量着她的脸色,“你若是放心的话,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我来调查。” 宋娘子想起他刑部侍郎的身份,抓住了他的袖子,声音恳切,像是逆境中一根稻草,“拜托你了。” “好。”蔡槐郑重的点头。 贴身丫鬟扶着宋娘子坐下。 蔡槐则是让小丫头抬起头,“昨天晚上你给老爷上茶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小丫鬟不住地磕头,“姑爷,姑娘,奴婢伺候老爷有三年的时间了,一直勤勤恳恳,奴婢是断然不会害老爷的。” 蔡槐加重了语气,“回答我的话,其他的不用说。” 小丫鬟被震了一下,就连府中的管家二管家等人看蔡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讶。 “奴婢,奴婢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昨天小姐走后,老爷在书房待了许久,连晚饭都没有吃,后来老爷说让上茶,奴婢就像往常一样给老爷沏茶,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上完茶后奴婢就走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管家的声音才知道老爷出事了。” 蔡槐抿唇,犀利的目光停留在小丫鬟的手腕上,“你手上的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小丫鬟下意识的用袖子遮挡,却被宋娘子身边的丫鬟揪住了手,撸了下来。 蔡槐打量着镯子,“像是这样成色的镯子,市面上怎么也得上百两,你一个丫鬟,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镯子,莫不是老爷赏赐的?” 小丫鬟没有出声,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 大管家抢着回答:“老奴记得老爷并没有赏赐过她镯子,这镯子一定是她偷得。” 蔡槐给了管家一个赞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偷得,干脆送官严办吧!” 大管家心领神会,“是,来人把她压下去送到官府。”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拖拽小丫鬟。 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奴婢,奴婢说实话,镯子是川少爷给奴婢的,他让奴婢给老爷的茶水里面下一点东西。” “爹对下人一向宽厚,你竟然为了一个镯子害死他,你……”宋娘子胸腔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狠狠的打了她两巴掌,又不解气的踹了两脚。 蔡槐觉得差不多了,才拦住了宋娘子。 小丫鬟被打的嘴角都是血,身子也瑟瑟发抖,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可怜她。 宋老爷治家严谨,对府中的下人极为和善,丫鬟和下人都是真心的尊敬老爷。 蔡槐按住了宋娘子的脉搏,他虽然不懂医术,可也能摸得出来宋娘子的脉象不好。 “劳烦大管家去请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来。” 管家瞧了一眼小姐的样子,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蔡槐质问小丫鬟,“你所说的川少爷,可是宋川,他是什么时候让你下药的,都说了什么?” 小丫鬟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是昨天晚上,他突然找到了奴婢,让奴婢给老爷下药,奴婢一开始是不想的,可他跟我说是安神药,想让老爷睡得好一点,所以我就……” 宋娘子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他说什么你就信了,既然是安神的药物,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买通你,你到底是……” 话音未落,宋娘子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府中一阵慌乱。 蔡槐定了定神,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宋娘子,又命令二管家关门闭户,不让任何人出入。 等到花满天来的时候,宋府上下井井有条,并没有因为宋老爷的过世而慌乱不堪。 蔡槐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花满天。 大管家看出了异样,见状解释,“鲁州城的大夫背后都有靠山,这位大夫是不久之前来鲁州的,家世清白,奴才觉得老爷过世这件事暂时瞒着外人比较好。” 蔡槐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大管家思虑周全。” 花满天给宋娘子开了药方,又扎了针,没多久人就醒了。 宋娘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蔡槐一个人。 “我爹是被我堂哥害死的,如果不报官的话,估计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我并不想要放过他,我想让你帮我。”她的眼中满是怨恨,她要让害死她爹的人血债血偿。 蔡槐问:“如果报官的话,衙门的人会不会偏向你堂哥?” 宋娘子眼中多了几分悲哀,“倘若我爹还在的话,自然不会偏向,可如今我爹不在了,宋川又是宋家这一辈最出息的人,宋家其他人一定会保他。” 宋娘子仰着头望着他,憔悴的脸闪过坚定之色。 “你不是认识南大人吗,南大人是朝廷的钦差,鲁州城的事情他都可以管,你能不能……” 第329章 求做主 宋娘子突然掀开被子对着蔡槐跪了下来,蔡槐吓了一跳,“宋娘子,你这是?” “求求你帮帮我。” “宋娘子,我本就是刑部官员,事关生死我不会不管的。” 宋娘子松了一口气。 蔡槐将她搀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道:“你爹的死讯瞒不住,在这之前你要想想怎么应付宋家其他人,案子的事情我可以请南大人帮忙,可之后呢?” 宋娘子擦了擦眼泪,“我管理家中的产业这么多年,也不是好惹的,除了盐场的生意,宋家的产业我爹早就记在我的名下了,他们想要也抢不去。” 看着宋娘子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样子,蔡槐稍稍放宽了心,想要查清楚案子不难,难的是以后。 好在宋娘子是个厉害的,能够撑得住。 得知事情经过,南宋则第一时间让人将小丫鬟和宋川抓到了驿站。 宁洪霄得知消息后,人已经到南宋则的手里了。 他先是愤怒,后又诧异不已,“蔡槐为什么会在宋家,他是什么时候来鲁州的?” 朱别驾道:“大人蔡槐应该是奉了命令来鲁州查案子的,他是改了名字潜伏在宋家的,过世的宋老爷有意招他为女婿,定然跟他说了不少的事情,咱们现在怎么办?” 宁洪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南宋则,一定是他的主意,我说他怎么没有动静,原来是找来了蔡槐。” 蔡槐,蔡槐。 宁洪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心中一阵烦乱。 朱别驾早就听说过蔡槐的名字,这会心惊肉跳的,“大人,现在怎么办啊,宋川也被抓了,万一严刑拷打他肯定是扛不住的,到时候我们?” 宁洪霄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你急什么,宋川不傻应该知道一旦说了他也跑不了,至于宋家,倘若宋老爷的女儿也死了,这个案子就没有原告,南宋则也就查不下去,就算是蔡槐查到了什么,没有宋家的证明也就不算证据。” 朱别驾眼前一亮,“我这就派人去安排。” “快去,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是。” 宁洪霄目送着朱别驾离去,朝着身边招了招手,“跟着朱别驾,等事情一了,找个机会杀了他。” “是。” 做完这些,宁洪霄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呵弥陀佛,这一幕被雁回看在眼里,她正要离开,却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声音很小,雁回却不敢躲藏,端着食盒走上前来,“参见老爷。” 宁洪霄眼神犀利的扫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孙太医想吃鱼了,特意让奴婢去厨房要的。”说着打开了一条缝隙,鱼汤的鲜美扑鼻而来。 宁洪霄食指大动,咽了咽口水。 “老爷若是没有吩咐的话,奴婢回去伺候小姐了。” 雁回正要离开,宁洪霄却一把扯住了雁回的手,微微用力。 雁回惨叫一声,眼眶红了起来,“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啊,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宁洪霄盯着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心里觉得自己多虑了,缓缓的松开了手。 “听说你爹和大哥都是猎户,你也学了功夫?” “奴婢只会打猎,功夫也只是学了一点而已,其实都是花架子。” 宁洪霄满意的笑了,“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伺候小姐,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雁回顿时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走了。 待宁洪霄走后,雁回一脸冰霜的摇了摇手腕,暗骂了一声老匹夫,她从鱼汤的下面取出了一张纸条。 等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直接将纸条就着鱼汤吃了。 宋老爷的死讯很快传了出去,宋家摆起了灵堂。 宋老爷生前乐善好施,不少人都前来吊唁。 宋娘子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内,脸色惨白的下人,不少人吊唁宋老爷之后都会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唏嘘一番。 宋老爷的二三生前好友找到了宋娘子,“你爹不在了,他之前让我们照顾你,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去找我们。” 宋娘子对着眼前的几位伯伯行礼。 其中一人是宋老爷的连襟,也是宋娘子姨夫,关心的问道:“我听说是宋川给你爹下的毒,可是真的?” 宋娘子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可想到了以后要做的事情,突然下定了决心,将宋川为了家产谋害宋老爷的事情告诉了几人。 几人听了一脸的义愤填膺。 “这个宋川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对了,你的赘婿呢?” 宋娘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去衙门盯着了。” 姨夫面色稍霁,他拍了拍宋娘子的肩膀,“你姨母身子不好,今日没来,等她好些了再来看你。” “姨母的身体怎么样了?” 姨夫叹息连连。 宋娘子心中一梗,脸上又添了几分伤悲。 正在这时,前院响起了一阵吵闹声,丫鬟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宋川的娘正在前面闹腾呢,您快去看看吧!” “她竟然还有脸来闹,要不是她儿子,你爹怎么会死,丫头你不用去,我替你去。” 宋娘子看着一个个维护自己的叔伯,心中一暖,“叔伯何必跟这样的人计较,到让人觉得您跟女人计较。” 她直接吩咐,“你去叫上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将所有闹事的给我打出去,不管是谁,不管男女,只要是敢在我爹灵前闹事的一律给我打出去。” “是。” 本来要为宋娘子出头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姨夫道:“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也算是你的长辈,而且你以后也要依靠宋家活着。” 宋娘子冷哼,“她儿子害死了我爹,我不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到有脸来找我算账,不过是觉得我是弱女子好欺负罢了,我偏偏要让人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至于宋家,姨夫以为他们真的能够让我依靠吗?” 姨夫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其他几人也闭上了嘴。 宋娘子连面都没有出,就将闹事的人给打出去了,期间宋家的族老有上门来说和的,一律被宋娘子给怼了回去。 第330章 南宋则离开 宋家的人想拿孝道压宋娘子,宋娘子直接当众要撞棺材。 宋家的族老们吓得不轻,若是这孩子真的就这么撞死了,宋家在鲁州的名声可就臭了。 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 姜永宁得知此事,笑的合不拢嘴,“宋娘子的脾气秉性倒是甚合我意,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 雁声小心的照看着姜永宁微微隆起的肚子,“公主,晋王来消息了,说截获了两拨盐了,但是数量都不是很多。” “宁洪霄是个谨慎的,他故意压着私盐不发就是担心南宋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永宁思索了片刻,“你去告诉南宋则,查清楚宋家的事情,尽快离开鲁州。” “是。” 南宋则收到姜永宁的旨意后,当即让人抄了宋家名下的几间盐场,所有的管事和参与人全部抓了起来。 期间,宁洪霄派人来询问都被南宋则挡了回去。 宁洪霄派去的人再次被挡了回来,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 “既然他想要查宋家就让他查吧!” “可这么下去宋家可就完了。”朱别驾担忧道。 “宋家本来也完了,宋老爷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可宋川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愣头青,跟这样的人合作早晚要出事。” “大人的意思是直接舍弃了宋家?” 宁洪霄面不改色,“南宋则的性子我了解,不达目的不罢休,若不是让他查到点东西,他是不会离开鲁州的。” 说到这里他又道:“暂时不要对宋娘子出手了,起码要等南宋则走了之后再说。” 朱别驾眼前一亮,“大人的意思是南宋则查完了宋家的案子就会走?” 宁洪霄轻轻的吹开了茶叶末,“他来鲁州的时间太久了,他等得起,朝廷里面的人怕是等不起。” “大人说的在理。” 朱别驾一脸的笑意。 宁洪霄却突然收起笑容,“戴司马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正要和大人禀告,前天夜里海上起了风浪,戴司马的家人遇难了,请大人节哀。” 宁洪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伤感,“可惜了。” 朱别驾像模像样的擦了擦眼泪,“谁说不是呢!” 宋家人人自危,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宋娘子了,自从和宋家的人闹开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是刺猬。 府中的下人噤若寒蝉。 唯一例外的就是蔡槐了。 蔡槐换上了官袍,再次出现在宋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迟了一会儿才让人去禀告。 宋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蔡槐正步而来,身上的官袍猎猎生风,五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上位着的气势。 明明是朝着自己走来,可宋娘子却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在蔡槐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宋娘子释然一笑,俯身行礼。 “宋家殊容见过蔡大人。” 蔡槐的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来,“无需多礼,本官此次前来一来是吊唁宋老爷,二来是想告诉你宋川杀人图财罪证确凿,南大人还查到他这几年害死了不少人命,死罪是免不了了,宋家盐场也查出了问题,宋氏一族怕是都难逃一劫。” 宋娘子早就想到了,并没有很在意。 蔡槐继续道:“不日我们就会离开鲁州,你一个人要照顾这么大的家业难免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你可以写信告诉,这是我的帖子。” 蔡槐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份官方的帖子,一直没有机会使用,宋家这样的情况,就这了走了他实在难以安心。 留下帖子,鲁州官场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宋娘子坦然的收下了,一点都不见扭捏之色,“知道大人要走,殊容的身份不适合送大人,特意为大人准备了一些特产,希望大人能够收下。” 蔡槐本想拒绝,可看到了门口露出来的几个脑袋,点头收下了。 蔡槐给宋老爷上了香,又跟宋娘子说了半天的话才离开。 宋娘子目送着蔡槐离开,让人将帖子仔细的收了起来。 很快,南宋则找到了宁洪霄,不顾他的反对,强势的要带走宋家的人。 二人最后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但是这并不妨碍宁洪霄来给他送行。 “此一去,你我师兄弟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以前的事情不提,为兄在这里助你前途似锦。” “我本来也应该祝你前途似锦的,可一想到你这样的人若是前途似锦了岂不是老百姓的悲哀,想了想还是算了。” 宁洪霄笑容僵在脸上。 南宋则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以为将罪名推到戴司马的头上我就查不到你,知道你做的事情得人有不少,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守口如瓶。” 宁洪霄的心咯噔了一下,南宋则已然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宋则一走,笼罩在鲁州城上空的阴云仿佛也散开了不少。 宋老爷头七的当天,宋娘子请法师做了一场法事,又以宋老爷的名义给佛寺和道观都捐了香油钱,还开设了两个粥棚赈济百姓。 鲁州城的人都夸赞宋娘子是个孝顺的孩子。 即便有宋家的人站出来指责宋娘子不孝,也没几个人附和。 宋家好几户都被抄家了,还被抓走了不少人,如今的宋家早就不是之前的宋家了,论起财产来可能还比不上宋娘子手里的。 “小姐,他们又来的,又要吃又要拿的,摆明是来打秋风的。” 宋娘子头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却给人一种强势的感觉。 “他们不会一直都在的,等他们走了,吩咐门房从即日起关门闭户,谁也不见我要为我爹祈福。” “是。” 深夜,宋娘子一个人在祠堂为宋大人抄写佛经,这时一阵炊烟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宋娘子发现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竟然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意识到有人要害自己,用尽力气将头上的木簪子拔了下来,藏在袖子里面。 不多时,屋内的青烟散去了不少,一个身穿府中下人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完全陌生的面孔,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331章 刺客 “你就是宋淑容?”来人的声音在黑暗中透露出几分阴森。 宋娘子瞳孔一缩,气若如悬丝,双手勉强撑着上半身,“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杀你的人。”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陡然出手一击,绝不落空,他似乎看到了鲜血喷涌的画面,场景一点美妙极了。 然而,他的手卡在了半空,一个身影陡然出现,她的速度却比闪电还快,对着他的胸口出掌。 胸口传来一阵碎裂的痛,来人只觉得受了重伤,起身后连忙要跑,却不想对方根本不打算让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个快速的闪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气急败坏,手中陡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对方精美的容颜刺了过去。 宋淑容见二人打起来了,正要喊人,突然院子里面多了几个火把,将她的脸照的亮了一亮,一时忘记了出声。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而她就身在局中。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来人被女子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口中溢出了红色的粘稠物。 众人让出了一条路,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突然出现,惊得宋淑容忘记了动作。 直到鼻端传来一股刺鼻却醒神的味道才反应过来。 她的手臂上多了一股坚实的力道将她拉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都城了吗?” “只有我们走了,他们才会有所行动。”说到这里,蔡槐满怀歉疚的开口,“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让你受惊了。” 宋娘子刚才就想到了,本来有些异样在看到蔡槐的一刹那也消失了,“无碍的,对了,杀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蔡槐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许多,“他是朱别驾的人。” 宋淑容知道朱别驾,可她和朱别驾不过是见过一两面而已,哪里就到了要杀了她的地步。 除非…… “难道,朱别驾和我爹的死有关系吗?” 蔡槐沉默一瞬,“案子还在调查中,这两日你先不要出门。” 宋淑容知道整件事背后牵扯甚广,不能告诉她,于是下了心中的不安,“你是偷偷回来的,住在哪里?” 蔡槐的声音多了几分疏离,“住处的问题宋姑娘不用担心。” 宋淑容脸颊一红,“是我多虑了。” “……”蔡槐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索性什么都不说,带着刺客走了。 第二天一早,宁洪霄看完宁贞娘后就出门了,一同离开的还有朱别驾。 宁洪霄闻到了一大股酒气,冷冷的瞥了朱别驾一眼。 朱别驾睡眼惺忪,见宁洪霄看过来,下意识的露出了谄媚的笑,“昨天晚上和几个商人喝了几杯,有些多了,请大人勿怪。” 宁洪霄面色稍霁,“南宋则刚走,动作不能太大免得被人发现了。” 朱别驾一口满不在意的语气,“大人放心,鲁州城内没人敢和我们作对,况且南宋则不是走了吗?” 宁洪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等南宋则回去后,您的位置怕是就保不住了,说不定会调回都城,说不定是平调去别的地方,等做完这几笔您的后半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何必庸人自扰呢!” 说到这里,宁洪霄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朱别驾。 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戴司马死了,刺史府的官员接连出事,只有你一直干干净净,以后说不定我要仰仗你过日子。” 朱别驾脸色一白,连忙摆了摆手,“大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下官的大人,不管您到了哪里下官都以您为尊。” 宁洪霄眯起了眼睛,心里怎么想没人知道。 张矮子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对着姜永宁跪了下来,“长公主,宁洪霄和朱别驾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了时间,有的是走水路,有的是走陆路,时间就在这几天。” “大梁和大辽走那条路?” “大梁走陆路,大辽走水路。”张矮子手指快速的飞动,“如此一来我们的人手怕是就不够了。” “莱州的驻军会在陆路上阻拦,晋王会派兵去海上阻拦。” 剩下的小鱼小虾姜永宁没打算一网打尽。 莱州驻军的实力不怎么样,好在押运私盐的士兵战力也没有多好,倒是可以凭借数量取胜。 相比之下,水路阻击会更加艰难一点,海上用兵和陆地用兵不一样,好在晋王用兵如神,应该不会有问题。 况且,他们还有秘密武器。 张矮子眼前一亮,笑了起来,“长公主计划缜密,臣佩服。” “如果你是本宫的话,接下来你会怎么办?” “那就要看长公主想要查到什么地步了,是止步于鲁州还是彻查到底。” 姜永宁眯起了眼睛,“如果本宫想要彻查到底呢?” 张矮子拱手,“倘若真的要彻查的话,只怕朝野会动荡,会有很多肱股之臣倒下,未必是长公主和陛下想要看到的。” 姜永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你说得对,所以这个案子查到宁洪霄的身上。” 目前,乾天查到了几个人和鲁州的事有牵连,可他们一向谨慎,就算是牵连也算不上证据。 没有证据,即便是东窗事发,他们也可以找个理由推脱,到那时脸面上就不好看了。 倘若姜洺钰再长大几岁,姜永宁或许会一查到底,趁机换成姜洺钰信任的人。 可现在时机不对。 张矮子低头沉默不做声,半晌后提醒道:“宁贞娘醒了,孙太医也该出来了,雁回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雁回找到了书房的密道,可惜书房外面有人盯得紧,想要进去证据拿出来很难。” “公主可以确定宁洪霄会将证据留在书房里吗?”张矮子道:“虽然有不少贪官污吏会将证据藏在书房或者其他重要的地方,可臣觉得像宁洪霄这般狡猾的人不会将证据藏在眼皮底下。” 第332章 刺杀长公主 姜永宁余光斜了他一眼,“你怀疑书房的密室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据在别的地方?” 张矮子眼睛一转,脸上带着姜永宁讨厌的笑,“臣会派人去调查宁洪霄的行踪,将他真正的窝点找出来。” “辛苦你了。” 姜永宁问道:“事成之后,你是想要继续留在鲁州,还是想要回都城,或者去其他的地方?” “回长公主的话,臣想要留在鲁州。” “也好。” 张矮子松了一口气,见姜永宁没什么吩咐了,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 雁声看着张矮子不住的擦汗,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又说错话惹长公主不悦了?” 张矮子一脸的虚笑,“雁声姑娘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想来长公主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吓唬我罢了。” 雁声冷哼一声,“就凭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难怪长公主会生气。” 张矮子像模像样的打了自己两巴掌,只听到声音却不见脸颊红了起来。 屋内,雁声将安胎药呈递给姜永宁,“长公主不必和张矮子计较,他就是一个聪明的傻子,奴婢觉得他这样的人如果入了朝堂也是祸害,不如就让他一辈子留在鲁州吧!” 姜永宁将安胎药一饮而尽,心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吃了。 “你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他的确是聪明过头了,但是他可不是傻子,以他的能力入朝后一定能够有所作为,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入朝为官了一定会做错事,索性不如隐藏在暗处,还能够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做事。” 姜永宁唉声叹息了起来,其实她并没有生张矮子的气,更多的是对如今朝堂的不满。 虽然朝中有不少的肱股之臣,可新旧接替不上这也是事实。 寒门子弟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想要做出成绩来了就更难了。 各州的刺史,除了她选派的盛刺史,哪个没有一点背景,这些刺史在地方经营多年,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 光靠着朝廷的旨意和公文就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算时间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即便是她将各州的人都换成了自己人,可日子久了,这些自己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人心是会变得。 “公主,这两日天气冷了,奴婢给你去端个火盆来吧!” “不用,我没有那么冷。” 鲁州的冷不同于都城的冷,鲁州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初冬,海面上甚至不会结冰。 但是每当到了这个时候,靠海生存的百姓生活都会格外的艰难一点。 “让唐一鸣查一查,鲁州的粮食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用的话,让户部运送一批粮食过来。” “是。” 唐一鸣的速度很快,用了半天的事情就打听清楚了。 “长公主放心,鲁州的存粮是够用的,就是可能到了冬日里粮食的价钱会有所上涨,唐一鸣问过当地的百姓,一家子省吃俭用也能过下去。” 基本各地都是这样,到了冬日里不需要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只吃一顿饭,有不少人在有余粮的情况下被饿死。 思及此处,姜永宁给远在京城的姜洺钰写了一封信,让他提前安排好过冬的事宜。 深夜,姜永宁在雁声的搀扶下在院子里面散步,周围的住户早就睡下了,只有他们的院子灯火通明。 姜永宁一定都不喜欢黑暗的感觉,哪怕只有她和雁声两个人住也要将小院子弄得亮亮堂堂的。 “长公主,累了就歇息一会吧!” 姜永宁点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 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从西面泻下冰一样的银辉。 “要是能有一壶酒,再来一盘肉可就太好了。” “公主,孙太医和花满天都说了,直到您生产也不能喝酒。” 姜永宁无限惋惜,“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多吃一点,多喝一点。” 雁声心想,您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来,多吃多喝也没用啊! 姜永宁看向自己的肚子,“雁声你觉得本宫的肚子是不是有点大,能完成婚礼吗?” “孙太医说显怀是难免的,但是长公主身体好,完成婚礼应该不难,况且公主原本不就打算婚礼从简吗?” “户部的预算不足,本宫也不想铺张浪费,明年用钱的地方更多,这钱还是省着点用的好。” 雁声正要出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道迅疾而来的寒光。 “公主小心。” 姜永宁反应极快。 可她就反应再快也没有箭矢射来的速度快。 “嗖!”危急时刻,雁声用身子护住了姜永宁,两人一同跌倒在了地上。 雁声强忍着剧痛,从怀中取出了烟花筒,发出了紧急情况的暗号。 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 “嗖!” 黑暗中又射来一箭,直奔姜永宁的肚子而来。 姜永宁眼中寒光一闪,护着肚子躲到了石桌下面。 箭矢扎在了石桌上,竟然屹立不倒。 姜永宁头皮发麻,眼底杀意顿现。 暗处的刺客不知道有几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 保护姜永宁的人迅速的围了上来,各自亮出了武器,用身体做格挡想要护送姜永宁回屋子。 “救雁声。” “别管我,保护好长公主。”雁声坚持道。 随即被人搀扶起来,护送回了房间。 姜永宁的暗卫有十二个人,三个人被她派去保护陆霁清了,两人去执行别的任务,如今身边只有七个人。 七个人留下四人留在门外,三人顺着箭矢来的方向追杀刺客。 动静不小,很快,鲁州城内巡夜的人也发现了动静,朝着声响的地方跑来。 与此同时,城外驻扎的晋王发现了城内紧急求救的信号,连铠甲都未来得及穿,带着一队人杀进城来。 守城的士兵还以为是敌袭,敲响了锣鼓,声音很快惊动了衙门的人。 今夜正好是唐一鸣和王天虎值守,王天虎被鼓声吵醒,细听之下脸色大变,叫了两声唐一鸣,见没有人回应,摸了摸床,有余温却没有人,想来是听到声音跑出去了。 第333章 救火 王天虎不敢耽搁,在内城敲响了传声的鼓。 张矮子率先赶来,匍匐在窗下,“公主可有恙?” “我没事,雁声受伤了,赶快去找孙太医和花满天。” 张矮子听出了姜永宁话语中的焦急,只怕雁声伤的不轻,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去联络。 外面鼓声阵阵,隐隐有厮杀的声音传来,想来长公主在这里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既如此,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了。 张矮子正要走,余光瞥见了一道火光袭来,他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有人放火,保护长公主。” 话音未落,箭矢落在了房顶上,紧接着一个个小罐子砸在了房顶上,应声而碎,里面的液体喷溅到四处。 “是火油,快击落箭矢。” 张矮子抽出了一把短刀,挥舞着击落火箭,其他四人也奋力阻拦,可火箭依旧落在了房顶,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一瞬间,一道火焰冲天而起,整个鲁州城的上空都被照亮。 张矮子暗叫不好,“长公主。” 姜永宁的声音异常的冷静,“火势烧起来需要一会儿的时间,估计现在晋王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且等一等。” “……”张矮子的声音就消失了。 好冷静啊! 不亏是监国公主。 火势渐渐起来了,宁洪霄披着衣服站在廊檐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回大人的话,是晋王,晋王带着一队人进城了。” 宁洪霄双眉惯性地微蹙,“怎么会是晋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进城所谓何事?” “他说长公主在城中修养,有人要对长公主不利,他特意前来就长公主。” 宁洪霄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你说什么?长公主怎么会在鲁州城内,不对,长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晋王他们朝着东边去了,那边好像是着火了。” 宁洪霄暗叫不好,倘若长公主在鲁州出了事,他就是一身的嘴都说不清楚。 “快,赶快派人去东边救火。” “是,是。” 宁管家这时来报,“老爷,孙太医走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小的不敢阻拦。” 宁洪霄更加确定姜永宁在鲁州城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南宋则知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长公主既然在鲁州,有些事情就要尽快解决了。 宁洪霄凝了凝眉,“去告诉朱别驾,让他将所有的私盐都毁了,长公主就在鲁州,迟了大家都的死。” 宁管家颤了颤,“是。” 小院子火势太大了,屋内温度太高,人在里面就相当于置身在火炉里面一样。 姜永宁算计着时间出了门,刚离开小院子,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一个方向潜了过来。 来人的身形修长,力气很大,隐藏在隔壁的门内,猛地对着姜永宁掷出了一把短刃。 短刃大约有一尺长,刀锋很犀利,通体黝黑,在黑夜中泛着凶光,委实是一把杀人利器。 暗卫上前一步,本想用短刀挑开,却不想竟然被刀锋划破了手,好在凶器也因此改变了方向,直直的插进了墙内。 周围听到动静出来救火的百姓,吓得不轻,四散而逃。 刺客一招没有重伤姜永宁,并不罢休,手持短刃再次袭来。 姜永宁被张矮子和四名暗卫护在中间,很快,张矮子的肩膀划了一道,有一个暗卫死在了对方的短刃之下。 姜永宁看着昏迷不醒的雁声,鲜血不断地从她的肩膀流下,她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她迅速上前,从墙壁中拔出了那把匕首。 犹豫姜永宁的突然行动,张矮子等人没有反应过来,危险了。 “长公主小心。” 姜永宁没有理睬张矮子,“照顾好雁声。”说完对着暗处喊道:“我在这里,有本事就过来杀我。” 她的声音明明不是很大,却清楚了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隔了两条街的晋王也听到了,心头一紧,“快,长公主就在那边。” 说完,双腿夹紧马腹,大吼道:“大乾晋王在此。” 呼喊声传到了周围几条街,宁洪霄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快。” 无论如何不能让长公主在鲁州出事。 焦急的同时,宁洪霄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刺客是怎么知道长公主在鲁州城的,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带着疑问,宁洪霄朝着着火的小院子而来。 刺客都是死士,知道自己逃不掉,一个个甚至也不在乎隐藏身形了,只希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杀了姜永宁。 张矮子等人知道死士武功高强,都做好了牺牲自己保护长公主的准备。 可当看到姜永宁只用了一把匕首就抹掉了两个死士的脖子,他们只觉得天裂开了。 长公主竟然这么厉害? 姜永宁再次戳穿了一名死士的胸膛,死士临死之前还想挣扎,想着就算是死了也要拉着姜永宁一起下地狱。 可姜永宁好像早就想到了他会有这么一招,闪身躲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死士一眼。 张矮子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姜永宁挥舞着短刃,短刃在她的手里似乎有了生命,在空中不断地划来划去,所过之处鲜血淋淋,杀机顿现。 “保护长公主。” 晋王终于带着人赶来了,手持着一把长刀,呼啸而过,两名刺客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砍下了头颅。 晋王目光一惊,就见姜永宁的周围躺着四五具尸体,死状极惨,姜永宁手里攥着短刃,维持着随时出击的准备。 看到这一幕,晋王的眼眶红了起来,他一脸后怕的道:“长公主,臣来迟了,您没事吧!” 姜永宁转头,洁白的脸上,喷溅了几道血痕,傲然如凰的灿眸如冰般冷冽,“刺客配合得当,先是偷袭,然后烧屋子,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乾天的三人去追了,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回来,想来是被害了,劳烦舅舅找到他们的尸体,好生安葬。” 晋王蓦然一怔,咽了咽口水,“长公主,您的身子?” 第334章 求情 晋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永宁的肚子,生怕她和腹中的孩子出一点差错。 姜永宁感受了一下,不但没有任何的不适,之前一直就缠着她的呕吐感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可心的,跟本宫的性子一样百折不挠。” 晋王:“……” 百折不挠能够用在孩子的身上吗? 孙太医姗姗来迟,衣领处肉眼可见染着鲜红的血色。 晋王脸色一变,“孙太医这是遇到刺客了?” “不是,是保护公主的暗卫受伤了,我恰好遇到,救了他而已,人就在前面的空巷里。” 晋王一听连忙派人去接人。 孙太医来到了雁声的身边,检查了一番。 姜永宁焦急的问:“雁声怎么样?” “箭没有射穿心脉,有的救,不过剪头藏在里面,要挖出来不容易,需要准备一个房间。” 附近有乾天联络的院子,众人转移了过去。 这时,去追击刺客的人也回来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全都是死尸。 姜永宁让人将尸体送到衙门,让晋王派人看守。 这时,远处传来了宁洪霄的声音,“臣鲁州刺史宁洪霄救驾来迟,请长公主责罚。” 姜永宁眯起了眼睛,刺史府距离这里不算太远,骑马的话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宁洪霄来的貌似有点晚。 姜永宁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张矮子的身影,眉眼一松。 宁洪霄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小院子,跪在姜永宁的面前,“臣宁洪霄救驾来迟请长公主责罚。” “是应该责罚,宁洪霄本宫问你,鲁州城什么时候混进来这么多的刺客,你这个当刺史的是干什么吃的?” 宁洪霄心头一颤,不管长公主是不是冲着鲁州的盐来的,鲁州城混进了刺客,差一点伤到长公主却是不争的事实。 “臣有罪。” “你何止是有罪,你简直是无能。”姜永宁并没有打算给宁洪霄好脸色,借着刺客的事情将宁洪霄骂了个狗血喷头。 宁洪霄半点不敢反驳,一脸惭愧的模样。 他越是如此,姜永宁的气就越大。 宁洪霄知道她在鲁州城,定然知道了他们之前的计划,想要打劫再抓住他的尾巴可就难了。 他姗姗来迟,说不定已经让人去销毁证据了。 没有证据,即便是长公主也没有办法给他定罪。 姜永宁懊恼极了,说出来的话也越发的犀利。 宁洪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变化,俨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斩了。” 宁洪霄心头一震,“长公主饶命。” 晋王开口求情:“长公主,刺客一时未必是宁刺史的责任,不如让他调查刺客的来历,将功折罪。” 姜永宁不情不愿的应下了,“宁洪霄既然晋王给你求情,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够查到刺客的来历,本宫就免了你的死罪,如若不然你就是和刺客一伙的,明白吗?” “臣明白。”宁洪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带着惯有的笑,“长公主,这里过于简陋,不如移驾刺史府?” 姜永宁:“……” 这人好像没皮没脸一般,刚刚骂了他一顿,换做是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好受,可他竟然能够平静的担忧自己的吃住问题。 难怪南宋则来鲁州几个月也没有把这里拿下,这人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厉害。 “本宫住在这里挺好的,就不去刺史府了。” 晋王却道:“长公主,您是千金之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万一再有贼人前来……刺史府有重兵把守对方想来也没有机会。” 倘若是姜永宁自己的话,她自然是不会畏惧的,可现在她是一个身子两条人命。 “也好。” 见姜永宁答应了,宁洪霄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安排。 明明折腾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一早,姜永宁的精神却还不错。 她来到了雁声的房间,箭头昨夜就取出来了,由于失血过多,这会儿人还在昏迷之中。 房间内,孙太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徒弟孙叶正在熬药,见到姜永宁来了,正想叫醒师傅。 姜永宁拦住了他,“你师父也累了一晚上了,让他睡一会吧,雁声怎么样了?” 孙叶脸带倦色,“命是保住了,想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怕是不行了,她的左肩手上了,以后阴雨天怕是要受罪了。” 姜永宁心疼了一下雁声,“帮我好好照顾雁声。” “长公主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雁声姑娘的,对了公主昨夜动武了,可有什么不适?” “没事。” 昨天夜里,晋王拉着孙太医给姜永宁把了脉,并没有什么不妥,脉象很强劲,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 唯一不适的就是没有雁声在身边,有点不适应罢了。 宁洪霄给她安排了伺候的人都被她拒绝了,晋王身边没有女人,只有亲兵,临时买也来不及。 最后是张矮子将潜伏在鲁州城的乾天人员送进来一人。 张颖,是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姑娘,不怎么说话,属于放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那种人。 张矮子说此人的武功不弱,甚至不在雁回和雁声之下。 当初宋娘子遇袭的时候,就是她出手救了宋娘子。 张颖站在拐角处,从一个下人的手中拿到了一节竹节,她将里面的书信交给了长公主,一句话都没有。 信上写着,刺客身上没有查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姜永宁捏碎了纸条,既然是死士身上自然很难查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对方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让她想找人报仇都找不到。 即便没有证据,姜永宁心里也有几个人选,“你派人告诉蔡槐,让他朝着大辽寿王的方向查一查。” 算起来,潇湘姑娘的尸体应该出现在林北辞和宋新月的婚礼上了,这两人都有可能派遣死士杀了自己。 另外一边,朱别驾一身戾气的走进了宁洪霄的书房,浑身上下扎个刺,活脱脱的一只刺猬。 第335章 过分 “大人,那个蔡槐实在是太过分了,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他不就是刑部侍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鲁州城不是都城,他说了可不算。” 宁洪霄瞥了一眼盛怒的朱别驾,慢慢的道:“人家是刑部侍郎位居三品。” 论起官职来比臣宁洪霄还要高两品,就连宁洪霄对人家都要敬着,一个小小的别架也敢发牢骚? 朱别驾听出了宁洪霄言语中的讽刺,强扯了扯嘴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宁洪霄安慰道:“你也不必生气,蔡槐在刑案方面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有他经手很少有查不出来的案子,这个案子若是让我来查,怕是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朱别驾坐在椅子上,脸微热,“下官当然也知道蔡槐的本事,不过是气不过他说话的态度罢了。” 衙门的停尸房内,唐一鸣和蔡槐分别站在屋子的两端,二人的中间摆放着十六具尸体。 仵作检查过尸体,所有人死士的牙齿里面都藏着剧毒,服用必死的那种。 蔡槐蹲在尸体旁,看了又看,“都是生面孔,守城的士兵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守城的士兵不光要看脸,还要看户籍,不是鲁州城的人搜查检验极为严格。 如果是正大光明从城门口进的话,守城的士兵断然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除非,他们是以其他的方式进城的。 最近来鲁州购买私盐的人不少,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混子里面的人,而经手人很有可能是朱别驾。 蔡槐也查到,朱别驾最近会见了不少的友人,全都是刺史府的马车接送,守城的士兵自然就不会查了。 “来人,将刺杀宋淑容的刺客尸体也抬过来。” 唐一鸣走了过来,“你是怀疑刺杀宋淑容的刺客和他们是一伙人?” 蔡槐点头。 尸体很快就被抬来了。 蔡槐对比了尸体的不同,双眉轻蹙。 唐一鸣道:“他们应该不是一伙人,刺杀宋淑容的人明显就是刺客,刺杀长公主的却是死士。” 两者虽然都是在杀人的,可是目的不一样,能力也不一样。 “的确,刺杀宋淑容的刺客被抓住后没多久虽然也死了,看他服用的毒和在其他刺客牙齿里面找到的毒不是一种,就是很常见的砒霜而已。” 唐一鸣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刺客的尸体,“刺客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其他尸体上并没有这股未来,我才这名刺客应该就是鲁州人,很有可能住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可以让人画下来他的画像,让百姓提供线索,可……” 唐一鸣摇头,“鲁州城的人都畏惧刺史府的人,就算是有人知道了此人的来历,也不敢说。” 查案子经常会遇到恶势力阻挡,最可恶的就是官府插手了。 这样会给破案子带来很大的麻烦。 蔡槐擦了擦手,“让人给所有死者画像,让宁刺史找这些人的下落。” 唐一鸣挑着唇道:“你是打算鱼目混珠?” 蔡槐冷哼一声,“长公主将追查刺客的事情交给了宁洪霄,没道理只有你我二人受累,让他躲清闲。” 唐一鸣冷嘲热讽道:“人家可没有躲清闲,人家正忙着销毁证据。” 蔡槐示意他小声一点。 “听闻昨天夜里南宋则带人赶到了码头,只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麻袋,里面的盐都不见了。” 唐一鸣愤愤不平,“本来再有两天就可以收网了,鲁州城的事也算是了了,谁知道突然冒出来刺客的事情,这倒是给了宁洪霄可乘之机。” 蔡槐也觉南宋则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明明是非死不可的局却偏偏让他有了机会销毁证据。 “南大人也是时运不济。” 蔡槐点头,“谁说不是。” 刺史府内,南宋则跪在姜永宁脚边一脸羞愧的,为没有及时阻止刺史府的人销毁证据而请罪。 姜永宁让他起来。 南宋则却并没有动。 姜永宁无奈的叹息起来,“南宋则这件事不怪你,若不是刺客的突然到来,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抓到宁洪霄了。” “是臣办事不力,请长公主责罚。” “也好,本公主就罚你搜集宁洪霄等人的证据,将功折罪。” 南宋则僵硬了一下,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身精致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姜永宁半是开玩笑的道:“这几日你也累了,回头让孙太医给你好好的调理调理,你这样回去让你爹娘看到了,说不定会以为是本公主亏待了你。” 南宋则面上难掩尴尬之色,他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更加窘迫。 好在姜永宁没有让他窘迫太久。 “私盐没有了可以再煮再晒,本宫已经让人去接受鲁州的所有盐场,加上莱州产的盐应该足够了。” 陆霁清在莱州的动作很快,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研究出了新的晒盐办法,大大提高了效率。 南宋则即便很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陆霁清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姜永宁点了点手指,“既然是买卖就分卖家和买家,既然卖家的身上暂时找不到问题,我们可以先从卖家的身上入手。” 南宋则打起了精神,“长公主的意思是从买私盐的人身上入手?” “没错,你走的时候,南宋则和朱别驾已经和买家谈好了生意,说不定连定金都收了,现在这些人拿不到盐,没办法回去交差,自然不会放过朱别驾和宁洪霄。” 姜永宁让南宋则怂恿买盐的人去找朱别驾和宁洪霄的麻烦。 朱别驾不胜其扰,整天被人堵着出不了门。 “老爷,他们还在外面,说老爷如果在不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要去衙门告老爷一状。” 朱别驾气呼呼的摔碎了手中的杯子,“他们有胆子就去,本官就不信他们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下人劝说道:“大人,您何必和他们置气,他们不过是想要盐巴而已,您之前不是收起来不少盐吗?” 第336章 胡说八道 朱别驾眸子一瞪,抬手就给了仆人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 下人捂着脸不敢说话。 朱别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外面的声音愈演愈烈,就快要将朱家的房顶掀开了。 “备车,去找刺史大人。” 朱别驾没想到后门也有人守着,出来之后没多久,马车就被人拦住了,差一点发生群殴事件。 朱别驾被仆人救回了朱家,没办法只能写信给宁洪霄让他帮自己想办法。 宁洪霄看完朱别驾的求救信后,抬手就信件烧了,“你去告诉朱别驾,让他想办法先稳中他们,实在不行悄悄的先给一部分,剩下的等长公主和晋王他们走了之后再说,想来他们也不敢真的闹到长公主的面前去。” 朱别驾本来就是想要先稳住一部分人,“你回去告诉刺史大人,下官知道怎么做了,对了刺史大人这两日可好?” “回朱大人的话,刺史大人不是很好,小姐的病自从被孙太医诊治后就一直时好时坏的,这两日竟然着了风寒,我家大人一直在照顾小姐,人都瘦了。” 宁贞娘的病朱别驾有所耳闻,那样的治疗办法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不过宁贞娘是宁洪霄疼在心上的妹妹,他不好说罢了。 朱别驾心头的疑惑消失,“既然刺史大人在忙,我就不去打扰刺史大人了。” “我家大人说长公主是一个不大目的不罢休的人,如果不想让长公主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断臂求生了,大人还说朱家的院子太大了,按制是不合规矩的。” 朱别驾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舍。 来人点到为止。 朱别驾辗转反侧,想了一夜,隔天让人将宅子里面值钱的东西搬到了其他的产业里面去,又让人准备火油一类的东西。 负责监视的乾天将这件事告诉了张矮子。 张矮子让人继续监视,又让人找来了城中粮铺这几日卖粮食的情况,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笔大的订单。 张矮子找到了运送粮食的伙计,花了一点钱从对方的口中套到了话。 姜永宁听着张矮子查到的消息,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将盐藏在了海上?” “是,可惜粮铺的伙计不知道粮食运到什么地方,不过从粮食的数量上来看,看守船的士兵应该有两三百人,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两日臣打算让人去海上查一查。” 姜永宁觉得张矮子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查到了踪迹,立刻告诉晋王。” “是。” 姜永宁想到了什么,“蔡槐他们一直都没有查到死士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从海上来的?” 张矮子瞳孔一震,“有可能,从海上来的话不会引起注意,而且搜查的也不严格。” “将这个消息告诉蔡槐。” “是。” 蔡槐捏着张矮子派人传来的纸条,戏嘘不已,“不愧是长公主,你我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长公主竟然一下就想到了。” “公主的确不是一般人,不过你我也不差你了,只不过是你比不上长公主而已。” 这话虽然没有安慰到蔡槐,却让他想到了自家的妹妹,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 二人乔装改扮来到了海边,随行的人里面多了一个王天虎。 王天虎早就知道唐一鸣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当朝御史台首官的儿子。 这让他又惊又怕,还有点激动。 激动归激动,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们来调查刺客的事情,为什么要叫上我?” “你是当地人,我们是外地人,有些话渔民会跟你说不会跟我说,再说了衙门里面我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王天虎瞬间有种被重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 “行,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前面有一个港口,你带着画像去问问码头上的人,看看有没有记得刺客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这么简单的事情王天虎很有信心完成。 “行,你们等我消息吧!” 蔡槐一脸狐疑的道:“他能行吗?” 唐一鸣摊手,“不行也没办法,我刚才已经说了,衙门里面我能够信任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其他人要么是不熟悉,要么是不信任,换做你是我的话,你会不会选他?” 本以为要很长时间才能够有消息,不料半个时辰之后王天虎就带着两人回来了。 “他们二人说见过刺客的样子。” 蔡槐冷着脸,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问:“你们真的见过画上的人?” “见过见过,大概是五天前,我们看到了一艘船靠岸,以为有活就凑过去了,没想到船上竟然没有货物,都是人,领头的人凶巴巴的还踹了我一脚,我记得特别的清楚。” “我也看到了,他们来了好多人,每个人都带着一个黑色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他们也不让人碰。” 蔡槐又问道:“当时他们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接应?” “有人接应,我看到他们和朱家的马车走了。” 唐一鸣眼前一亮,“你说的朱家可是朱别驾家?” “就是他家,鲁州城内,除了刺史大人家,就只有朱家的马车标志最明显了,马车都和别人家的马车不一样,老远就能看出来。” 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朱别驾的身上。 蔡槐问:“你们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口音吗?”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也不是莱州的,声音有点怪。” 唐一鸣抬手问道:“哪里怪?会不会是方言?” “小的常年在码头上搬运货物,也听过不少的口音,可那几个人说话的口音小的从来没有听过。” 蔡槐清了清嗓子,“我说几句话,你们听听像不像。” 蔡槐学了一段突厥话,二人没有任何反应。 蔡槐又学了大辽话,大梁话,当说起大梁话的时候,二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就是这个口音,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啥。” 第337章 耶律格来了 鲁州城外,一处隐蔽的海岸边,朱别驾从马车上下来,热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置身在火炉中一样。 朱别驾身子本就肥胖,受不得一点热,掀开车帘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若不是为了两笔大生意他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希望长公主一行人早点离开,他也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朱别驾心里叫苦连连,下人早早的撑着伞准备接应朱别驾。 有人撑伞,有人扇扇子,有人引路。 即便如此,朱别驾依旧大汗淋淋。 海岸边停着几条小船,岸边摆放着私盐,工人将私盐搬到小船上,推出海岸,小船出海不远处有一条大船在等着。 小船靠近大船后,会有人将小船上的盐搬运到大船上去。 反复几次,岸边的私盐被搬运的差不多了。 在忙忙碌碌的小船中,一条船显得格格不入,船上只有一位船夫和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带着黑色的斗笠,看不清楚样貌,腰间佩戴着玉佩和香囊,一把画着山水画的折扇,随着海浪轻轻地摇摆。 朱别驾看到来人瞳孔一缩,手脚并用的走上前去,“耶律公子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 “……” 这么蹩脚的理由朱别驾当然不会相信了。 来人正是耶律格,他曾经担任大辽的使团首领出使过大乾。 鲁州走私盐的生意也一直都是耶律格在管理,不过他本人来鲁州却还是第二次。 上一次已经是几年前了。 朱别驾看了一眼耶律格,他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是他自己只想尽快做完这一笔生意。 “耶律公子,实不相瞒如今的鲁州不太平,长公主亲自驾临鲁州,日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耶律格微微外头,嘴角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宁洪霄若是不在鲁州了,我总要找其他人合作这门生意。” 如此明目张胆的卸磨杀驴,朱别驾心里却没有太多的不适,这本就是常态。 “经此一事后,宁大人和本宫怕是不能留在鲁州了。” 耶律格若有所思,“听说长公主被刺杀了,凶手找到了吗?” 朱别驾快速的看了耶律格一眼,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怀疑所谓的凶手就是耶律格。 “凶手没有找到,据说是死士,这年头能够养的出这么多死士的怕是没有多少人。” 耶律格再次歪头,“你怀疑是我做的?” 朱别驾的心头一颤,怂的笑了,“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袭击长公主的一定另有其人。” 耶律格似笑非笑,知道在朱别驾的口中套不出什么来,索性也不问了。 朱别驾冷汗涔涔,明明是大热天,可是站在耶律格的身边却觉得格外的冷。 耶律格手持扇子,眺望着远处的大船,又看了一眼岸边的小船,“以后这盐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船呢?” 朱别驾面露为难之色,“不是下官不愿意,而是眼下长公主盯的太严,所有的船只都被晋王的人控制住了,这两条船还是之前藏起来的。” 鲁州临海多树木,每年都会给朝廷进贡几条大船,官府对外也会出售船只,但仅限于大乾人,一旦被查出将船售卖给其他国家,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每年,朱别驾都会以买盐卖盐的名义匀出来两条船,再上报损毁。 即便如此,前前后后给大梁也送了近十条船了。 他应该满足了。 耶律格却不满足,“再给我两条船,我给你加两箱子银子。” 朱别驾心狠狠地动了一下,“耶律公子真的不是下官不肯给你,而是下官也没法子,所有的船只都被晋王扣压了,下官想给你也没有,你现在就是给我两箱子金子我也给不了你啊!” 耶律格不甘心,“官府没有,其他家呢? 朱别驾心里疑窦暗生,“公子为何如此执着于要船,这盐不是够了吗?” 耶律格冷着脸,“不该你问的你就不要问,我要船自然有我的原因。” 朱别驾站稳了身子,微微一笑,“公子不会是想要和大乾开海战吧!” 一旦开战,他们这样的人饱受损失是最大的。 耶律格打量着明显不太对的朱别驾,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不过是想要组成一支海上的商队罢了。” 朱别驾明显一松,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等岸边的盐全部运送到大船上后,耶律格也走了。 朱别驾让所有人等天黑了之后再回去,他则先行一步回城。 回去的路上,朱别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般,大梁的生意完成了,剩下其他的几家不足为据。 汗水从朱别驾的脸颊流出,他却觉得格外的凉爽,“快点赶路,争取早点回去。” “是。” 两条大船在海上航行,没多久,就遇到了五条官船,远远的看上去官船上面站门了士兵,官船上的旗帜写着晋。 耶律格瞬间三魂不见七魄,他现在终于知道朱别驾说的是真的了,所有的官船都在晋王的掌控之中。 晋王从千里镜中发现了耶律格的身影,联想到长公主被行刺的事情,立刻让所有船只全速前进。 站在甲板上的耶律格脚下一滑,每每面对晋王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在战场上差一点被对方杀了的事情。 每每想起都会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 “公子怎么办?” 耶律格咬牙切齿的道:“走。” 晋王本以为要经历一场恶战,没想到很快就结束了战斗,船上的盐也没有损失。 过程实在是太顺利了,这让想要试一试海兵实力的晋王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当他看到满船舱的盐的时候,所有的不满都消失不见了。 “将盐封起来,拉回鲁州去。” 常将军提醒晋王:“王爷,就这么拉回去了?” 晋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拉回去还能怎么办?” 常将军也觉得这是一个难题,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338章 海上阻拦 可两人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最后只好将所有的盐又拉回了鲁州的码头。 结果,就听说朱别驾死了。 朱别驾死亡的消息是连同晋王得手的消息一同传入到姜永宁的耳朵里的。 “朱别驾好端端的怎么死了,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 张矮子匍匐在地上,解释道:“是臣失察了,本以为耶律格和朱别驾见面只是为了私盐,却不曾想朱别驾的衣领处被撒了毒粉,毒粉从肌肤深入到身体里面,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死了。” 姜永宁大手一挥,将一桌子的茶杯碗盏打落在地,“耶律格来了鲁州这么大的事情,乾天为什么没有察觉,边关的乾天是做什么吃的?” 张矮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颖一向沉默寡言,眼中虽然满是不忍和动容,却依旧没有开口。 姜永宁咬牙切齿道:“你马上去查清楚,耶律格是怎么来大乾的,晋王说他逃走了,想来鲁州附近应该有他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张颖将熬好的安胎药端给姜永宁,姜永宁正皱眉不想喝的时候,外面的人进来禀告,宁洪霄来了。 姜永宁眼中闪过一道极深的暗芒,她将安胎药一饮而尽,嘭的一声,药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让他进来。” “是。” 张颖收好药碗,并没有出去,而是站在距离姜永宁不远不近的位置,一旦宁洪霄有任何的动作,她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宁洪霄进来后,掀起袍子跪在地上,“长公主,臣是来请罪的。” “哦?” 姜永宁下意识的去端茶,却想起孙太医的叮嘱,她现在不能喝茶,于是将手攥成了拳头挡在桌子上。 “你何罪之有啊?” 宁洪霄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份账簿,头压得很低,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长公主,臣听闻这两日海边出现了大量的死鱼,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臣担心是有人要伤害长公主,连夜让人去查了,渔民说海水的咸度变了,所以鱼才大批量的死了。” 宁洪霄声音带着哭腔,“臣顺藤摸瓜,结果竟然查到朱别驾背着人私下里倒卖私盐,怕被发现后竟然将所有的盐都倒进了海里,这才导致了海水变咸,海鱼大量死亡。” “臣没有及时发现朱别驾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臣有罪,请长公主处罚。” 宁洪霄声音悲切,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姜永宁笑容里藏着刀子,“朱别驾死的消息本宫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宁洪霄身子一僵,“臣好歹也在鲁州做了几年的刺史,朱别驾一出事,就有人将消息告知了臣。” 姜永宁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扬起了几分笑意。 “朱别驾虽然死了,但是经他手卖出去的盐不知凡凡,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本宫已经将这个案子交给南宋则调查了,你暂时留在刺史府不要出去了。” 姜永宁双眼眯起,“若是查出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本宫自不会为难你,可若是查出来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你可明白?” 宁洪霄道:“臣明白,臣相信南大人一定给臣一个清白的。” 姜永宁笑容出现了皲裂,却又很快愈合了,“南宋则向来公正,如果你没有参与的话,他定然不会冤枉你就是了。” 姜永宁有些累了,打了一个哈欠。 宁洪霄识趣的走了。 等他一走,姜永宁的笑容彻底落了下来,“他这一招以退为进,栽赃嫁祸倒是用的妙,就是狠心了一点。” 张颖低头不语。 姜永宁有点怀念雁回和雁声了,她们两个如果在的话一定会跟自己说几句的。 说起雁回来,姜永宁心念一动来到了宁贞娘的院子。 宁贞娘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有人把手,但是却没有人阻止姜永宁。 因为姜永宁身边也有不少人,各个带着刀,明明是在笑却令人胆寒。 宁贞娘自那日开膛后,身子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也比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 得知长公主来了,宁贞娘撑着身子下床行礼。 “民女民女宁贞娘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用多礼。” 姜永宁上下打量着宁贞娘,美人她见得多了,宁贞娘的样子并不算是出挑,胜在气质淑婉让人眼前一亮。 “早就听说宁刺史的妹妹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宁贞娘有些紧张,“长公主谬赞了,臣女的容貌不过是能够看得过去罢了,哪里比得上长公主,长公主的童颜才能够配得上倾国倾城。” 姜永宁微微一笑,拉起了宁贞娘的手与她一同落座。 “你的手很凉,可是没有调理好?” “孙太医的医术很高明,可我毕竟染病这么多年,想要恢复到正常起码要两三年的时间。” 姜永宁见宁贞娘通透,身上并没有其他染病之人的颓废,不由得心生欢喜。 宁贞娘也喜欢同姜永宁说话,一来二去提到了女学上。 姜永宁虽然在外地,但是女学的情况,蔡真真都有通过书信告诉自己,女学的学生勤学用功,带动着国子学学习的氛围都好了许多。 “听闻你的丹青师承谢大师,不知可否帮本公主做一幅画?” 姜永宁又道:“不过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宁贞娘按捺下了心中的激动。 姜永宁在宁贞娘的院子逗留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神色慌张的宁洪霄。 姜永宁心道,原来宁洪霄也有紧张的时候。 “参见长公主。” 姜永宁扫了一眼他额头上的汗水,“等多久了?” 宁洪霄下意识的擦汗,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臣听闻长公主来了臣妹的院子就来了,臣妹自小被臣宠坏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请长公主恕罪。” “你多虑了,本宫和你妹妹聊的很好,本宫还看了她的画作,即便是宫中的画师也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你有一个好妹妹。” 第339章 书房一游 宁洪霄见长公主是真心夸赞贞娘,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许。 走着走着,宁洪霄的脸色微变。 姜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你妹妹说,你的书房挂着一副她临摹的前朝大师的春江花月宴的图,本宫想看看,不知你方不方便。” 宁洪霄嘴角微抽,“方便,方便。” 路上,宁洪霄几次带错路,都被姜永宁纠正过来了。 宁洪霄脸色越发的难看。 姜永宁一路上不紧不慢,时不时的调侃宁洪霄几句,看到他脸色大变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我听闻鲁州刺史府最近死了不少人,先是长史死了,然后又是刺史府官员,后来司马也死了,现在又是别驾,再这样下去本宫很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宁洪霄并不接话,“长公主前面就是书房了。” “好。”姜永宁收回了视线。 宁洪霄看了一眼角落,又快速的收回了视线,他以为这一切没有人发现,其实全都被姜永宁看在眼里。 书房内,姜永宁如愿看到了春江花月宴的仿图。 抛开宁贞娘的身份不提,画工的确是抢夺天宫,若不是看过原画,她怕是真以为眼前的才是真品。 “本宫记得真的春江花月宴收藏在孔大家的家中,你妹妹如何看过?” “臣妹师承谢大家,谢大家和孔大家是多年的好友,臣妹就是在孔大家的家中看到过原画,回来后念念不完就画了下来。” 姜永宁恍然大悟。 宁洪霄看出姜永宁对这幅画爱不释手,“长公主若是喜欢这幅画,臣就将这幅画赠送长公主,也是臣妹的福气。” “你既然将这幅画挂在书房,想来定然是十分的喜欢,本宫又怎么能多人所爱呢。” 姜永宁收回视线,又去看书房里其他的摆件。 宁洪霄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想不到宁大人也是喜欢书法的人,这可是上好的徽墨,就连皇宫里面也找不到几支。” 宁洪霄紧忙解释,“臣的确喜欢书法,尤其是喜欢书法,不瞒长公主,臣的俸禄基本都用在了笔墨纸砚上。” 见他说的如此的坦诚,姜永宁到不好继续为难了。 “本宫看过你写的折子,和你书房里面的字迹似乎不太一样。” “往日的折子都是长史代替臣写的,臣虽然喜好书法,但是写折子却没有什么经验,之前还因为写的字太多,被退回来了。” 姜永宁闻言笑出声来,“朝中六部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不慎繁多,字数多了他们看了也头晕。” “臣明白,所以在那之后都是长史代笔。” 宁洪霄说的坦诚,实际上像他这样将写折子的事情推给长史的刺史大有人在,许多偏远地方的刺史是武将担任,写折子十分的困难,往往都是手底下的文官代笔。 “说起来,你的师弟是三元及第,听说你当年也差一点连中三元?” 宁洪霄脸上满是遗憾,“师弟天资聪慧,我差一点。” “你们师兄弟同在朝为官,一个位居从三品,一个是一州刺史,也算是一段佳话。” 本来是佳话,可自从南宋则来到了鲁州后,就不在是佳话了,而变成了笑话。 姜永宁在书房转了半天,将宁洪霄书房里面的东西看了一个遍,终于发现了雁回所说的小佛堂。 “宁大人竟然供奉弥勒佛。” 宁洪霄脸上陪着小心,“这尊弥勒佛是我的一位老友所赠,多年来我一直将他拜访在这里,时不时祭拜也是为了怀念故友。” 姜永宁随意感慨了一句,“宁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 这时,姜永宁眼前一亮,在宁洪霄诧异的目光中转动了一下香炉,一道暗门应声出现。 张颖下意识的将姜永宁护在身后,“保护公主。”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将姜永宁护在了中间。 宁洪霄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长公主是冲着密室来的。 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慌张之色,“让长公主受惊是臣的错。” 姜永宁不在意的挥手,“是本宫的人太过于小心了,不过本宫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宁大人如此的在意特意弄了一个密室收藏。” 宁洪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姜永宁又道:“不知可否让本宫看看?” 宁洪霄脸刷地惨白一片。 “既然宁大人不反对,来人去里面看看,到底有什么宝贝。” “是。” 两个侍卫走进了密室,没多久从里面拿出来基本册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姜永宁瞥了一眼宁洪霄,见他虽然脸色慌张,身子却很放松,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长公主,这上面是手抄本,看字迹似乎是孩童写的,上面还有墨迹。” 姜永宁随意翻开一本查看,字迹稚嫩,每一笔都落在了不可思议的地方,再看乱七八糟的墨迹,十有八九是孩子写出来的。 “宁大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墨宝?” “是下官的,里面装着的都是下官曾经的笔记和手抄本。” 宁洪霄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他盯着姜永宁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愤怒和不甘的表情。 可宁洪霄让姜永宁失望了,姜永宁也没有让宁洪霄得逞。 监国几年,姜永宁早就练就成了喜怒不形于色。 宁洪霄想要看到的表情注定是看不到的。 回到房间后,姜永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证据果然不在书房里面。” “你们两个进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刚打扫过的痕迹?” 两名侍卫点头,其中一人道:“地上有不少的痕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搬出去了,架子上面的油漆似乎是新刷上不久的,还没有干。” “里面的地方很大,有石床石桌,可书本却很少,连一样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可架子上的位置分明是给摆设空出来的。” 基于以上两点,姜永宁基本可以断定,书房里面的密室之前是存在宁洪霄宝贝的地方,至于所谓的证据是否在里面不得而知。 即便之前在里面,现在也不在了。 第340章 回鲁州 陆霁清看完信,面色倏地一沉,目光中杀气凛然,“林枫。” 长随打扮的林枫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黝黑的脸上挂着饱满的笑容,“爷,新出的盐都送进库房里面了,我刚刚清点过了。” 话音刚落,林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明显感觉到空气里面的温度降了好几个度,再看陆霁清的脸,似乎隔着一层冰霜。 等看到他手中大乾的密信,林枫脸色骤然大变,“可是长公主出事了?” 陆霁清捏紧了拳头,“准备一下,我要立刻回鲁州。” “可这边的事?” 陆霁清眼里闪烁着凶光,“有安于绕在就足够了。” 林枫面露迟疑之色,殿下若是留在这里,等新的晒盐方法传出去之后必定是首功,有了这份功劳,日后殿下在大乾行走也能少几分质疑。 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快去准备。” 林枫不再犹豫,转身出去找安于绕。 安于绕猜到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传到驸马爷的耳中,驸马爷必定会有所动作,却没有想到驸马爷竟然如此的果断。 虽然这样做难免被人质疑过于儿女情长,可安于绕是长公主的人,看到驸马爷如此的在乎长公主心里也是欣慰的。 安于绕很快和林枫交接了手头上的事,派人护送二人会鲁州。 陆路走太远了,他给二人安排了船。 朝堂上,气氛颇为凝重。 姜洺钰最近脾气见好,许久没有发脾气了,可当他看到鲁州公文里面写阿姐遇刺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当堂摔了折子。 “真是岂有此理,鲁州乃是大乾的国土,在我大乾的国土上竟然有人公然行刺长公主,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不管是谁朕决不轻饶。” 除了姜洺钰,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很气愤。 唐御史怒形于色,“鲁州刺史宁洪霄竟然让贼人潜入鲁州城,半点没有察觉,有失察之罪,臣提议派御史前往鲁州调查。” “……” “……” “……” 此话一出,没有几个人附和。 姜洺钰眯起眼睛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心中的愤怒更加强烈了。 “怎么没人说话了,难道你们觉得唐御史的话不对吗?”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站了出来,“陛下,南大人此时正在鲁州,臣以为没有必要派御史前往。” “臣附议,长公主如今也在鲁州城,以公主的手段想来不日就可以查出凶手。” “臣附议。” 反对的人越来越多。 姜洺钰的脸色也越发的阴沉。 张阁老方阁老等人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朝中竟然有这么多人明目张胆的袒护宁洪霄,可见平日里没少收礼。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视一眼,二人见陛下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去保护长公主。” 姜洺钰面色稍霁,“朕已经安排了人去照顾阿姐,令东大营出兵三千前往鲁州保护长公主。” “陛下,三千人是不是太多了,况且鲁州有驻军,南大人离京之前也有禁卫军保护,应该……” 官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洺钰已然拍桌而起,“怎么,堂堂的长公主配不上三千人保护吗,鲁州的驻军要是有能力保护阿姐的话,阿姐就不会被刺了!” 众人:……这话就有点冤枉人家了,分明是长公主乔装打扮没让人知道才被刺客钻了空子的,怎么成了鲁州驻军的错。 姜洺钰不管那么多,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鲁州刺史和鲁州驻军的身上。 他甚至想要加派两千人马。 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卫尚书,调兵遣将这样的事情兵部最有发言权了。 卫尚书纹丝不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管是谁反对都会被姜洺钰喷一顿。 姜洺钰大有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小小年年明明还不到他们的肩膀,说起话来却跟吃了火炭似的,一点就着。 事关长公主,就连张阁老都劝不住姜洺钰。 散朝后,姜洺钰留下了卫尚书,叮嘱他要挑选最厉害的人手前往保护长公主。 卫尚书哑然了一会儿,“陛下,东大营的士兵个顶个都是好手。” 姜洺钰嗯了一声。 卫尚书:嗯是几个意思? “陛下,从都城到鲁州一路上需要几日的时间,每日所消耗的粮草不知凡凡,陛下若是想要找人保护长公主,不如从就近的州衙调兵。” 姜洺钰一挥手,“不用,朕不信任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刺客一伙的。” 虽然驻军不如都城的兵力强横,可到底也是大乾队伍,卫尚书见陛下如此的嫌弃各地驻军,有些不太高兴。 “陛下,各地的驻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是断然不会和贼人为伍加害长公主的,长公主遇刺一事应当是意外,若是长公主当初肯通知驻军的话,或许也不会给刺客可乘之机。” “卫尚书的意思是一切都是阿姐的错了?” 卫尚书一噎。 张阁老见状道:“陛下,卫尚书并没有质疑长公主的意思,说起来也是鲁州刺史无能,竟然没有察觉到刺客混入了鲁州城,可见鲁州城平日里巡查并不严格,之前的长史和司马都死了,眼下朝廷应该选出能力出众的人前往才是。” 姜洺钰点了点头,“长史和司马的人选阿姐选了两个人,阿姐建议让薛备担任鲁州的司马,长史一职由张通担任。” “……”张阁老闻言顿了顿。 张通是张阁老的次子,做了几年的县令,官至下州司马,以他的本事,要不是张阁老压着,早就做了长史了。 姜永宁特意选张通做长史,一来是需要有能力的人坐镇鲁州,二来也是拉进了和张阁老的关系。 张阁老并没有避嫌,“臣觉得长公主的提议可。” 方阁老也觉得不错,还对两人的能力夸赞了一番。 出来后,方阁老指着卫尚书道:“你说说,明知道陛下姐弟情深,偏偏要提什么驻军的事。” “我说的也是实情,陛下怀疑驻军,日子久了岂不是伤了他们的心,以后谁还肯用心打仗?” 第341章 焉知非福 方阁老摇头,“陛下不过是在气头上,过去了就好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跟陛下顶嘴,不是拱火吗?” 卫尚书事后也察觉到当时多嘴了,却不愿意在方阁老面前承认。 “兵部还是事,下官告退了。” 方阁老虚虚的指着卫尚书的背影,滋滋两声,“卫尚书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话说整个兵部也就南宋则脾气好一点,他走的这些日子,兵部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 张阁老捏着胡子道:“年关将至,各地驻军都在索要粮饷,兵部本来就够忙的了,晋王和南宋则又不在,也没个帮忙的人,也难怪卫尚书脾气大一点。” 往年晋王世子在都城,兵部的事他也能帮得上忙,可今年晋王世子留在了边关,兵部两个侍郎都被外派了,想找个能分担的人都没有。 张阁老到底是同情卫尚书的,“你派两个人去兵部帮帮忙,卫尚书不开口,你还真不管了!” 方阁老撇了撇嘴,“我刚才就想跟他说这件事,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大直接走了。” “你若是不招惹他,他也不会走了。” 方阁老有点不高兴了,在他的心里他和张阁老是同僚加多年的好友,可他现在怎么能向着外人呢? 张阁老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无奈的道:“长公主就快回来了,她和驸马的婚事就在年底,婚礼之前六部的事必须处理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惹了长公主不高兴……” 提到姜永宁,方阁老立刻变脸,“我一会儿就去兵部。” 张阁老:“……” “你家小孙女的事,长公主未必会生气,何必如此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孙女自小懂事听话,这一次也是为了给人出头才动了手,万一长公主要重罚,她以后岂不是毁了。” 张阁老的声音添了几分意味深长,“或许,你家小孙女能够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方阁老不太诚心的拱手,“借你吉言。” …… 朱别驾死后,南宋则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的账目,缴获了不少的私盐,鲁州大小官员涉案人员高达五十多人。 姜永宁怒不可遏,鲁州是上州又距离都城不远,竟然有这么多人牵涉其中,可想而知其他州的情况又能有多好。 这么多人涉案全部都要革职查办,朝廷后备官员又不够。 “有没有查到和宁洪霄有关的?” 南宋则脸色微沉,“没有,宁洪霄藏得太深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朱别驾和戴司马他们的主意,就算是知道宁洪霄是幕后之人,也没有人有证据。” 唯一能够称得上是人证的人都死了,物证也没有。 想要给宁洪霄定罪,除非能够找到他走私官盐的证据。 “这么多人,本宫就不信查不到宁洪霄的罪证。” 除掉宁洪霄其实并不是很困难,有乾天的存在,杀了宁洪霄轻而易举,可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姜永宁并不想要走这一步。 宁洪霄是进士,他的师傅在白鹿书院有许多弟子,他交友很广泛,这样的人没有证据轻易的死了,难免会让人疑心朝廷。 姜永宁自己无所谓,可她不能让陛下承担这样的名声。 “长公主,另外还有一事,最近有不少人来鲁州买盐,他们到处打听使得鲁州的百姓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开始倒卖官盐,虽然数量不多,可人却越来越多,沉担心长此以往会生出乱子来。” 姜永宁扶额,“这的确是个问题,过去的事情也就罢了,日后鲁州仍旧要做盐的生意,你写一篇告示贴出去,让所有想要买盐的人带着凭证去衙门购买,价格上就按照走私官盐的价格。” “如此一来,岂不是亏了?” “不算亏,莱州已经开设了好几家盐场,以后盐会越来越多,价钱自然也会降低。” 况且,私盐的价格只比官盐低一点,并没有低很多。 姜永宁定的价钱,即便是朱别驾他们都未必肯答应。 想要在鲁州获得便宜官盐的人自然会心动。 南宋则贴出告示没多久,躲在鲁州城内想要买私盐的人就坐不住了,但因为最近鲁州城有不少官员下马,即便是有利可图,也没几个人真的去衙门买盐。 姜永宁也不着急,南宋则就更加不着急了,他还忙着找宁洪霄的罪证呢! “长公主,京城来的书信。”张颖将书信交给姜永宁。 张阁老写的书信,信里面提到了鲁州官员的替补情况,朝廷替补的官员一直都短缺,鲁州落马这么多人,他建议明年开设恩科,信中提到了让女子参加科考的事。 虽然只是试探,却让姜永宁激动了片刻。 姜永宁提笔给张阁老写了一封回信,女子参加科举虽然好,也有利于大乾,可目前看来缺少一个契机。 要等她回都城从长计议。 信送出去后,姜永宁提笔将关于女子科考的事写在了纸上。 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进来,张颖抽出腰间的匕首,握着刀柄向前一刺,眼看着刀尖要划破来人的喉咙。 只见后者脚下足尖一点,不过瞬间靠近了姜永宁的身边。 张颖瞳孔一缩,“放开长公主。” 姜永宁却伸手抚摸着来人的脸颊和眼睛,眼眶微红,声音沙哑似乎带着几分委屈,“你怎么回来了?” 张颖:“……” 陆霁清昼夜不停地往回赶,脸上挂着胡茬,头发凌乱,狼狈极了。 他握着姜永宁的手放在自己跳动的心口上,“听到你遇刺的消息,我怎么还坐的住,怎么样你没事吧!” 他问的小心又谨慎。 张颖观察着两人,收回了武器,犹豫着要不要推出去。 姜永宁目光闪过笑意,嘴角扬起了几分,“我没事,他很乖巧。” 提到他! 陆霁清的瞳孔猛地地震了起来,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肉眼可见的慌张了几分,手脚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能力,颤抖了起来。 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音,“他真的来了?” 前世,陆霁清知道有孩子存在的时候也是失去他的时候,重活一世,他不止一次想到了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第342章 刺客在哪 也一直期盼着他的到来。 如今他真的来了,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姜永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按在他心口的手缓缓的下移,拽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陆霁清却退缩了,猛地抽回了手。 在姜永宁诧异的视线下,陆霁清用洁白的帕子将手擦干净,两手交替搓了一阵子,才面带笑容的伸出手来。 张颖见状猜到了陆霁清的身份,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房间让给了两人。 姜永宁舒展眉头,将陆霁清温热的手按在稍稍隆起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着。 明明什么都没有摸到,可陆霁清却感觉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和自己互动,缓缓的蹲下身,半跪在姜永宁脚边。 耳朵轻轻的靠了上去,半晌后嘴角上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他好像动了。” 姜永宁:“……” “他好像还不会动。” 不管姜永宁怎么说,陆霁清始终认为他动了。 姜永宁见他一身狼狈,略有些嫌弃的道:“快去洗洗。” 姜永宁让人给陆霁清烧了热水,陆霁清的确有些累了,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疲惫感顿时消失了一半。 他隔着屏风道:“新晒盐的方法可以在鲁州实行了,产量应该能够提高一倍,材料上还会减少一半。” 姜永宁坐直了身子,“如此一来盐税就要改一改了,我已经通知户部修改盐税了,不过缺少准确的数据,回头你将你在莱州盐场记录的数据给我,也好让户部有一个参考。” “数据在林枫的手里。” 提到林枫,姜永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陈星被抓了,你知道吗?” 陆霁清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完美的身材若隐若现,姜永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陆霁清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在莱州的时候听说了,听说他调戏了女学的学生,结果被女学的学生打了一顿,还被关进了天牢。” 姜永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戏算不上就是说了几句调侃的话,恰好女学的几个学生会大梁话,有些气不过打了他一顿。” 听上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陆霁清一定都不同情陈星,“这件事的确是陈星失礼了,被打也是活该。” 姜永宁笑眯眯的看着他,“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某些事情上,女学生比男学生更有优势。” 陆霁清绞弄着头发,挺直的鼻梁与薄唇刻划出刚毅的线条,“所以你就动了想让女子参加科考的念头,万一真的有人考上了,日后为官也不用像男子一样束手束脚,家中有父兄支持,政令不说通达起码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 姜永宁下意识的看向书案上没有来得及整理的文章。 “这件事是张阁老提出了,不过我觉得缺少一个契机。” 陆霁清凑了上来,“年关将至,每年年末的时候各大学院不是都会进行比试吗,今年不妨让女学也参加。” 姜永宁眼前一亮,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院子外面,蔡槐和唐一鸣被拦住了。 蔡槐道:“我们二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长公主汇报,劳烦通传一声。” 张颖面露为难之色,“长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人。” 唐一鸣用手扇风,闻言不解,“为什么不方便,是晋王在里面吗,我们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长公主一定会见我们的。” “……”张颖的脸颊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一鸣诧异的抬头看天,“奇怪今天阴天,你的脸怎么红了,咦,好像更红了。” 张颖:“……” 蔡槐没眼看,直接将唐一鸣拉到了身后,“敢问可是驸马回来了?” 张颖呼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蔡槐看向了唐一鸣。 唐一鸣却误会了蔡槐的意思,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保护长公主。” 话音未落,抽出长剑冲进了院子,张颖以为有刺客,尾随唐一鸣而至。 “……”蔡槐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两人,却被从院子外面冲进来的侍卫撞开了。 蔡槐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唐一鸣已然冲进房中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打斗声,蔡槐的头皮一阵发麻。 “都给我住手。” 姜永宁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刺客?” 唐一鸣倒在地上,手按着胸口,艰难的看向陆霁清,“长公主,他就是刺客。” 姜永宁不解,“驸马怎么会是刺客?” 唐一鸣强撑着身子,坚持道:“我们查到之前行刺您的刺客说的是大梁话,而且我们还在他们曾经的住处知道了大梁安王府邸的腰牌。” 这时,蔡槐终于走了进来,“长公主,这就是在刺客住的地方发现的腰牌。” 腰牌上写着安王两个字,背面刻有大梁皇室的图腾和文字。 姜永宁诧异的望向陆霁清,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情绪。 后者认真看过后,“的确是大乾安王府的腰牌。” 姜永宁秀眉微拧,“你不解释一下吗?” 陆霁清苦笑,“父皇临终前的确封我为安王,可我在父皇驾崩前就离开了大梁都城,安王府邸我根本没有去过,更不用说腰牌了。” 姜永宁猛地攥紧了腰牌,腰牌的纹路硌的她手生疼。 陆霁清将腰牌抢了过来,“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腰牌而已,长公主就因为这个怀疑我不成?” 他的声音氤氲着怒气。 姜永宁瞪圆了眼睛,“不管怎么说,腰牌的确是安王府的腰牌,刺客既然说的是大梁话,说明刺客是大梁的人,基于以上两点,本宫不得不将你先关押起来。” 陆霁清瞳孔一缩,一脸受伤的表情,“永宁你不信我?” 姜永宁面色略有阴沉,“我只相信证据。” 陆霁清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被人压了下去。 唐一鸣跪在地上请罪,“臣刚才救驾心切,冲撞了长公主,请长公主责罚。” “你是为了救本宫,何错之有,起来吧。” 唐一鸣起身,却弯着腰,表情十分痛苦,“长公主,臣好像受伤了,想去找孙太医看看。” 第343章 伤重 唐一鸣冲进来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刺客,陆霁清误以为是有刺客闯进来了,愤怒直冲头顶,他当即奋起一脚踹中唐一鸣的胸口。 那一脚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可想而知,唐一鸣上的绝对不轻。 姜永宁双手交叠在腹前,“此时,孙太医在宁姑娘的院子,本宫让人请他过来,你且去厢房等着。” 唐一鸣本想客气客气,可胸口传来剧烈的痛却让他有些害怕,颤抖着道:“有劳长公主。” 姜永宁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又见蔡槐也面有苦。 “你怎么了?” 蔡槐本想拱手行礼,可手刚抬起来后腰就传来抽筋一般的痛,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姜永宁:“……” 孙太医得知长公主有请,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也幸亏他来的快,否则唐一鸣就危险了。 经过孙太医的一番医治,蔡槐很快活动如初,可唐一鸣却喜提卧床一个月。 不仅如此,还有饱受折磨。 此时,唐一鸣捂着心口,双唇颤抖的厉害,“我伤的怎么这么重,不就是被踢了一脚吗,在家的时候我爹也没少踢我啊!” “你爹有出脚这么重吗?”孙太医说着,双手在他胸骨上摸来摸去。 唐一鸣倒吸了一口气,天庭布满了汗珠,他强忍着才没有惨叫出声。 孙太医收回手,找姜永宁借了四个侍卫,分别按着唐一鸣的四肢。 唐一鸣紧张的直咽口水,尤其是在看到孙太医的一排刀具的时候,“不是要正骨吗,为什么要用刀。” 孙太医轻飘飘的来一句:“有备无患。” 唐一鸣就祈祷,千万不要用得上。 “师傅药熬好了。”孙叶端着冒热气的药碗走了进来。 “让他喝下去。” “等等这是什么药?” 孙叶笑的一脸天真无害,“唐小大人不要紧张,这可是师傅特意让我给你熬制的,保护心脉不受损的药,一碗药就值二百两银子。” 一听说这么值钱,唐一鸣也不矫情了。 时辰一到,孙太医半跪在床边,一边揭开唐一鸣的衣服,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 “幸亏陆霁清没有想杀你,否则你早就死了。” “陆霁清有那么厉害吗?” 孙太医眼前一亮,找到了断裂的胸骨,他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陆霁清比你想的可厉害多了。” 孙太医双手呈掐握的形状按住了唐一鸣的两兄,两根大拇指按住某一处,朝着一个方向猛地用力。 唐一鸣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啊……太疼了……啊……不行了……救命啊……” 孙太医脸因为用力涨得通红,耳边不管传来唐一鸣的聒噪声,他没好气的道:“别喊了,你好歹也是唐御史的儿子,以后不是还说要走武途吗,这点疼都忍不了可怎么行?” 唐一鸣:“……” 孙太医不断地尝试,终于两根手指交汇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正了一根了。 唐一鸣快速的呼吸,四肢被人死死的压着,就好像是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不得动弹。 孙太医喝了一口糖水,再次朝着唐一鸣伸出了魔爪。 唐一鸣吓得都要哭了,“孙太医你不累吗,你要不休息一会儿!” 孙太医露出了标志的笑容,“我不累!”说完两根大拇指熟练的一按,又正了一条。 唐一鸣的嘴被孙叶堵上了,瞪圆了眼睛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按压他的四个侍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按住。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孙太医才气喘吁吁走出来。 姜永宁问:“唐一鸣他没事吧!” “胸骨断了四根,全都接上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喘息一次都会疼痛难忍,不过熬过去就好了。” 一下子断了四根肋骨,这要是让唐御史知道了,可想而知得多着急。 “唐一鸣是为了保护本宫才受伤的,劳烦孙太医多费心。” 宁贞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然能够下床走动了,不需要孙太医废太多的心思,雁声的伤也不重,但是他还要编写教材,每日休息的时间有限,现在又多了一个唐一鸣。 姜永宁也觉得不能这么劳累了孙太医,正想着找人帮帮他。 孙太医却满口答应了下来,“若是有宫中的断续膏,唐一鸣或许会好的快一点。” “本宫这就书信一封给陛下,让他派人送断续膏来。” 孙太医又道:“公主何须舍近求远,晋王不是在鲁州吗,晋王的手里就有断续膏。” 姜永宁一听连忙让人去找晋王要断续膏。 晋王也很痛快的给了。 换做是旁人怕是会有其他的想法,可晋王信姜永宁,姜永宁也相信晋王,君臣从来没有因为某一样东西生出嫌隙过。 “王爷就这么将断续膏给长公主了?” 常将军意有所指,晋王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等回了都城,永宁会给我补上的。” 他每次跟着长公主出来赏赐都不少,孙太医走后,姜永宁又从太医院给他选了一个擅长外伤的太医随行,整个大乾的武将加起来也没有他这样待遇的。 公主对他如此厚重,他自然也要回报公主,区区断续膏而已,无足轻重。 常将军已经习惯了晋王对长公主的无条件信任,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王爷,怎么不跟长公主提一提关于盐的事,之前说好了我们抢到的就算我们的,可现在长公主只字不提,分明是不想给的意思。” 晋王抬起头,看着常将军。 常将军尴尬一下,“属下也是为了王爷好。” 晋王略带着遗憾的收回视线,“公主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变过,如果变了一定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身为臣子应该理解才对,怎么能心生抱怨。” “……”常将军一脸羞愧。 晋王又道:“你之前为什么长公主之前将你借走了,后来又将你调回了我身边吗?” 常将军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觉得是姜永宁卸磨杀驴,不需要他了,所以才让他回到了晋王身边。 第344章 讨赏 晋王一脸深奥的道:“长公主将购买粮草的事情交给了你,你做的的确不错,可你太过于居功自傲了,做了点事就想要赏赐,一来二去长公主自然不喜。” 常将军皱眉,声音多了几分急切,“臣并没有像长公主讨要赏赐啊!” 晋王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眼中带着玩味。 常将军缓缓的低下了头。 晋王收回视线,“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你在购买粮草的时候让自家人成立商队,又让自家人成立粮铺,甚至将自家子弟安插进了军营,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立下了功劳,即便是被发现了长公主看在你立下的功劳的份上也不会和你计较。” 常将军双膝一软差一点跪下来,哆哆嗦嗦的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这几件事他做的极为隐蔽,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除非是有人出卖他!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隐蔽没有人知道,可你不要忘了隔墙有耳,你的动作瞒不过长公主。” 且不说长公主手里有乾天,就连他也在常将军身边安排了人,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知道。 常将军一开始的确用心为朝廷购买粮食,可是日子久了私心就多了。 “长公主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乱来,好在你的手伸的不长,否则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常将军一脸后怕,跪了下来,“求王爷救救末将。” 晋王挥手,“长公主既然让你留在我身边,就不会再为了之前的事情找你的麻烦,不过日后你怕是要小心了。” 常将军明白,若是他日后一不小心被长公主抓住了把柄,就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晋王敲打了常将军一番,转头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训练海兵。 海上作战和陆上作战不一样,很多时候需要的是远程攻击的武器,在这一点上,工部近期研发的火炮排上了用场。 晋王拳头碰掌心,“走,我们去练兵。” 常将军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晋王拉走练兵去了。 一点都没有将盐的事情放在心上。 为了调查走私官盐,南宋则将鲁州辖内所有的盐场都封锁了,亲自带着人一个一个的调查。 很快,陆霁清涉嫌刺杀长公主的事情传到了南宋则的耳朵里面,南宋则第一反应不是怀疑陆霁清,而是怀疑有心人栽赃嫁祸。 于是,他找到了长公主,陈述了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和可疑之处。 姜永宁面上冷峻,心里却对南宋则有了更好的印象。 夜里,冷风簌簌。 暴晒了多日的鲁州,难得下起雨来。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街道上空无一人,海浪涛涛,有人屋中闲坐饮酒,有人青楼美人在怀,有人仰望着夜空担忧明日的天气,有人枯坐牢房无病呻吟。 “哎……” 陆霁清不知多少次叹息了。 暗处的陆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殿下,您不是习惯被姜永宁怀疑了吗,怎么现在还看不开。” 一开始陆九看不开,可现在他看开了,却发现主子看不开了。 陆九总有一种无论做什么都落后一步的感觉。 牢房内,陆霁清慵懒的靠在石床上,身下是稻草,眼中是布满蜘蛛网的屋顶,四周是木头围栏。 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觉得压抑逼仄。 “砰砰砰……” “都起来了,吃饭了!” 本来寂静的牢房一下子有了人气,捕快动作熟练的将碗放在每一个牢房的门口,一碗水,两个窝头两块咸菜,就是牢房的配置。 有的时候上州,中州,下州从犯人的伙食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其他州连咸菜都没有,窝头也只有一个。 陆霁清吃了一个窝头,另外一个分给了陆九。 陆九半点不嫌弃,吃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一张纸条落在了陆霁清的脚边,耳边传来了陆九的声音,“窝头里面发现的。” 有意思! 陆霁清看了一眼四周,背对着其他人将纸条打开了,“今夜子时,逃出生天。” 陆霁清反复看了两遍,将纸条团成一团,扔到了稻草内。 夜半子时,牢房内的犯人都已经陷入了熟睡。 陆霁清半梦半醒中发现有人打开了牢房的锁,一人手持蜡烛靠近了他。 他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安王殿下别怕,小的是来救你的。” 陆霁清坐直了身子,“你称我为安王,难不成你是大梁的人?” 来人跪了下来,“我是大梁的暗探,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大乾,今朝安王殿下有难,小的特来搭救。” 陆霁清松开了他的手,“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安王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的听说长公主明日要杀了你,你今夜不走,明日怕是就要死了。” 陆霁清不为所动。 对方肉眼可见的着急了起来,“安王殿下莫不是不信我?” “我虽然被册封为安王,可我已经是大乾的驸马了,倘若你真的是大梁的暗探,又怎么会救我。” “殿下是为了大梁才成为长公主的驸马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是惦记您的,曾经多次下令要我们暗中保护您的安慰,小的在鲁州鞭长莫及,可在都城想来殿下一定得到过善意的帮助。” 陆霁清眨了眨眼,意动了几分。 “殿下,快走吧,我将他们迷晕了,再过一会儿他们就醒了。” “之前刺杀姜永宁的事也是你们做的?” “是,只要他死了,殿下就不用做什么驸马了,届时您就可以回到大梁了。” 陆霁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殿下,别犹豫了快走吧!” 陆霁清半推半就跟着对方离开了牢房。 小捕快将他放在了巷子口,“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巷子外面有马车接应您,上了马车,自然有人送您离开,殿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您保重。” 陆霁清感激的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李二。” 陆霁清将这个名字记下,身形隐藏在了黑暗中。 第345章 连环计 他没有看到李二在他走后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出了巷子,一辆马车拴在老树下,陆霁清挑了挑眉梢,掀开车帘,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箱子。 陆霁清端详了片刻,正要打开,周围突然亮起了火把,马蹄声音响彻了街道。 火光将陆霁清的脸照的亮了亮,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下一秒手中的盒子就被拿走了。 “长公主,这东西是在他的身上搜出来了。” “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姜永宁的声音不冷不热,似乎蕴藏着滔天的怒气。 士兵大惊,“长公主是兵符。” 姜永宁勃然大怒,“好你个陆霁清,果然是你,你竟然偷了我的兵符,你可知罪?” 陆霁清无力的解释,“这东西不是我的。” 姜永宁满脸失望,“不是你的是谁的,难不成是别人栽赃陷害你的,对了,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在牢房吗,怎么会在这里?” 陆霁清百口莫辩,被带回了刺史府。 宁洪霄在门口迎接,见陆霁清被人用铁链子绑了起来,目光中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长公主,天牢的人来禀告说有一个叫李二的人死了。” 陆霁清眉宇微蹙。 姜永宁怒目,纤纤玉手掐住了陆霁清的喉咙,不断的用力,“是你干的吧,杀人灭口。” 陆霁清眼里糅杂着痛苦和失望,“是我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长公主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姜永宁不断地用力,就在众人以为她会掐死陆霁清的时候,她却心软了,“来人将他关押在偏房,找两个人看着他,若是他有什么动作,格杀勿论。” “是。” 说完,姜永宁气鼓鼓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宁洪霄方才站直了身体,给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他则是回了书房。 没多久,宁管家回来了。 “有鞭子抽打的声音,想来是动刑了。” 宁洪霄皱眉,脸上露出了少许的不解,“听闻长公主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竟然都看不出来?” 宁管家浅笑,“长公主在其他的事情上杀伐果断,可人一旦陷入到了感情里面就会变得,长公主再厉害也是一个女人,女人在面对心爱的男人背叛的时候,就算是漏洞百出心里仍旧会怀疑的。” 宁洪霄点了点头,再厉害的女人遇到了感情都会变成傻子。 鞭子抽打的声音响了一晚上。 耶律格得知此事后不禁仰天大笑了起来。 “姜永宁,你也不过如此。” 当初在大乾都城的时候,她仗着是监国公主的身份没少为难他,为难他也就罢了,竟然敢挑拨寿王和王妃的感情。 不久之前,姜永宁将一副女人的尸体送到了寿王府上,还点名了女子生前是寿王的相好。 孙新月气不过,当场和寿王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寿王也因此被人笑话。 此次来鲁州,耶律格的目的是船,结果船没有拿到,就连本来预定好的盐也没了,一切都是因为姜永宁。 除了耶律格以外,没人知道刺杀姜永宁的刺客其实是他派去的,这些人是家中培养出来保护他的。 若非以为得知姜永宁在这里,他才不会出动这么多人冒险刺杀她。 可惜,那么多高手,竟然没有杀了姜永宁。 她的运气好真的好。 不过,很快耶律格就想到了一个挑拨离间的办法。 想要办成这件事需要宁洪霄的配合。 合作这么多年,他的手上掌握着几件宁洪霄的把柄,虽然不足以致命,可也能够拿出来吓唬吓唬人。 宁洪霄办事的能力也的确没得说,特意选了蔡槐和唐一鸣去码头的时候将杀手的会说大梁话的事说了出来。 果然,唐一鸣和蔡槐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陆霁清,之后两人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安王府的腰牌。 看到腰牌,不管陆霁清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但是这还不足够让姜永宁杀了他。 姜永宁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陆霁清觊觎大乾的兵权,当陆霁清手里拿着兵符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他活不下来了。 耶律格恨不得痛快的畅饮,他让人继续打探消息,务必要确认陆霁清的死讯。 陆霁清死了,大乾和大梁的合作就进行不下去,如此一来,丢了私盐的罪也可以抵消了。 午后,刺史府传出消息,陆霁清受不住严刑拷打死了,姜永宁痛苦万分。 耶律格眼中闪过即将得逞的狂热,“按照原计划进行。” 午后,宁洪霄将一份书信交给了姜永宁,“长公主,半个时辰之前,有人将信送到了刺史府,我一看事关驸马,急忙送来了。” 姜永宁沉默良久,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整个刺史府乱了起来。 几匹烈马在街道上飞驰,领头的晋王不断地挥舞着马鞭,“快,快……” 两侧的小摊贩,早早的就避让开了,生怕被撞到。 耶律格从一家杂货店走了出来,目送着晋王焦急的身影,嘴角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 “走!” 出城后,耶律格来到了山中的寺庙,暂时住在了寺庙中。 夜里,一行人匆匆来到了寺庙,出现在耶律格的房间内。 “怎么样如何了?” “公子,刺史府传出消息,长公主吐血而亡,鲁州刺史府都乱了,宁大人说让您趁乱带着盐走陆路离开。” 耶律格眼中泛起了光亮,“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姜永宁吐血而亡的画面,一定美极了。” 耶律格猛地攥紧了拳头,“让人准备好,我们后半夜就出发,这个鲁州我是再也不会来了。” “是。” 夜色撩人,刺史府内姜永宁手里把玩着手掌大小的兵符,晋王和蔡槐分别坐在两侧,陆霁清则站在她旁边。 中间跪着的是宁洪霄和他的宁管家。 “宁洪霄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宁洪霄被绳子捆着,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笑,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自觉,“长公主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是说通敌吗,鲁州将官盐卖给大梁和大辽的事情本宫早就知道了。” 第346章 宁洪霄坦白 “抛开盐的事情不提,本宫第一次怀疑你通敌是在参观过令妹的房间后。” 宁洪霄眉毛几近要拧到一处,他不明白贞娘的房间有什么东西暴露了自己。 他用心的回想了一下,贞娘的房间除了字画,并没有什么不妥,贞娘不喜欢太过于奢华,屋子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价格也不昂贵。 姜永宁轻笑,“你不明白?” 宁洪霄不打算发问,似乎那样会显得自己很笨。 晋王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直接问道:“长公主,你到底在宁姑娘的院子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难道是什么稀罕物?” “宁贞娘是个雅致的姑娘,屋子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并没有奢侈之物。”姜永宁挑眉,看向宁洪霄,“你妹妹是丹青高手,她的房中摆放着各色的颜料,颜色之多只怕连宫里存放的颜料都比不上。” 宁洪霄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 晋王看向蔡槐,见他一脸茫然,心里舒服了许多,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听不懂。 “长公主,宁姑娘房间的颜料有什么问题吗?” 姜永宁微微一笑,“颜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别忘记了,许多颜料都是从矿石里面提取的,大乾可不盛产颜料啊!” “……”晋王和蔡槐同时恍然大悟。 晋王道:“长公主心细如发,换做是我的话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 “舅舅有舅舅擅长的领域,不必妄自菲薄。” 虽然没有猜出来,可得到了姜永宁的夸赞,晋王面上一喜,突然有点得意起来。 宁洪霄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颜料出卖了他。 贞娘喜爱作画,她所用的颜料自然要最好的,要说颜料自然是大梁的最好。 为了给贞娘最好的作画体验,宁洪霄费了不少的心思为她搜罗来各种颜色的颜料。 除了颜料以外,所用的纸笔都是最好的。 宁洪霄举一反三,瞬间明白姜永宁是从哪里怀疑自己的了。 姜永宁道:“当日参观你妹妹房间的时候,我悄悄的留下了几样特殊的颜料,这几种颜料即便是在大梁也极为稀有,且只提供给大梁的皇室,如果你和大梁没有一点关系的话,怎么可能拿得到。” 宁洪霄双手放在膝盖上,面色平静,“既然长公主已经发现了臣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的确和大梁的皇室有来往,这个人就是陆霁清。” “……” 突然被点到姓名的陆霁清一点都没有自觉,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姜永宁的身上。 姜永宁瞪了他一眼,陆霁清的眼神反而更加柔和了。 宁洪霄:“……” 晋王没眼看的低头喝茶,今日的茶怎么这么酸呢? 蔡槐视线漂移,有点想念在都城的妻子了,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晋王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姜永宁也掐了陆霁清一把,后者不得不收回了视线。 陆霁清端正了身体,慢悠悠的开口,“宁洪霄,我自幼被送到了大乾皇宫,如何能给你大梁皇室的颜料,你莫不是觉得长公主的眼线是摆设吗,你以为长公主来鲁州之前没有调查过吗?” 是了,姜永宁从边关回来不回都城准备婚礼,却偏偏来了鲁州,必定是有所发现。 难道是乾天发现了什么? 自从察觉到鲁州城有乾天的影子后,宁洪霄派出了很多人追踪调查,就连府上的人也换了好几茬。 没想到,依旧被钻了空子。 宁洪霄嘴硬,“安王,你虽然在大乾,可你早就和大梁皇室的人联系上了,这多年来你暗中没少积攒势力,不然为什么大梁老皇帝临死之前会封你为安王?” 陆霁清故作沉思的模样,“这件事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说着他看向了姜永宁。 姜永宁清了清嗓子,“大梁老皇帝为了能够多活一年需要天灵草,本宫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他,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封陆霁清为安王,毕竟是要做本宫驸马的人,地位可不能太低了。” 陆霁清谄媚的笑了。 姜永宁抖了抖,心里有甜蜜也有骄傲。 晋王果断的移开视线,怒目圆睁,“宁洪霄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挑拨长公主和安王的感情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宁洪霄无话可说,索性闭上了眼睛。 “长公主,我看不用刑他是不会招供的,不如将他交给我。” “舅舅,本宫的婚礼快到了,不想大开杀戒。”说到这里,姜永宁顿了顿,“有个问题,兵符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长公主不要忘了,刺史府是我的府邸。” 姜永宁秀眉微拧。 蔡槐起身,“长公主,不知你原来将兵符放在了什么地方?” “床下有一个暗格,难道?” 蔡槐自请检查暗格,他轻轻的敲了敲暗格,声音空洞,“长公主,暗格下面另有乾坤,下面是空的,从上面打不开,只有从下面能够打开,想来兵符是被这样换走的。” “原来如此。”姜永宁挑眉轻笑,“倒是本宫疏忽了。” 宁洪霄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 晋王攥紧了拳头,看不得宁洪霄得意的样子,正想给他一拳解解气。 这时,天空中燃放了一朵红黄相见的蘑菇云,不明所以的鲁州城百姓纷纷仰头望天,不少人被绚烂的蘑菇云震撼,才子佳人激动的要吟诗一首,作画一副。 宁洪霄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永宁微笑着眨了眨眼,“看样子是抓到人了,舅舅你亲自去一趟吧!” 晋王也不问是什么人,拱了拱手就走了。 “宁洪霄,你猜猜抓到了谁?” 姜永宁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你心思一向缜密,杀伐果断,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可这次你用来挑拨和我驸马的计策实在是漏洞百出,我想这样的计策一定不是你想出来的,八成是耶律格吧!” 宁洪霄瞳孔骤然一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事已至此,我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第347章 答应 “怎么会没有话说,本宫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为了你也为了你妹妹和妻子儿女。” 姜永宁故意提起了宁贞娘和宁夫人,料定宁洪霄不会全然不顾她们的性命。 宁洪霄猛地抬头,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长公主愿意放过他们?” 通敌这样的大罪,抄家灭门是基本的操作,姜永宁监国以来从来没有手软过,就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他之前又曾经加害驸马,姜永宁没有道理会放过自己。 姜永宁道:“你虽然有罪,但的确没有出卖大乾,你最多是卖了一些盐给人,说到底是为了钱,再者昔日你曾经帮助过南宋则,他说如果没有你的话,他恐怕没有办法三元及第,这也是南宋则的请求。” 宁洪霄瞳孔震动,他对南宋则的帮助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师傅,为了日后仕途能有帮手,也是看重了南宋则一定会出人头地。 他是有目的的施恩,南宋则如何看不出来,可他竟然…… 宁洪霄低下了头,匍匐在地上,“只要长公主能留我妹妹和妻儿一条性命,我愿意将一切都告诉公主。” “这可是你说的。” “是。” 姜永宁示意蔡槐将人带下去秘密审问。 人走后,陆霁清将姜永宁抱了个满怀,汗水的气息钻入姜永宁的鼻息间,气味实则算不得如何好闻。 可他的怀抱结实极了,就这么贴着他…… 姜永宁渐渐放松了下来。 渐渐地,陆霁清的手不老实起来,姜永宁脸颊微红。 随着他的变本加厉,姜永宁心头升起了一股气,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 “出去一趟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霁清抿嘴不语,心里甜蜜,眼睛紧紧的跟随姜永宁,仿佛是在看稀世珍宝。 在他的眼中姜永宁本就是稀世珍宝。 “永宁,过去的事情真的过去了对吗?” 兵符出现的时候,陆霁清心里是真的慌了一下,他知道永宁最介意的是什么。 当永宁将他关起来的时候,他知道她心里是猜疑他的。 他甚至一度觉得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开始。 可当她安排好一切,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陆霁清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害怕她会怀疑自己。 幸运的是,她没有。 姜永宁呼吸一顿,沉默良久后缓缓的点头,“是,过去了。” “永宁!” …… 宁夫人在宁贞娘的眼前晃来晃去,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几次想要出门,却都被拦住了。 一来二去,宁夫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她一把握住了宁贞娘的手,几乎半跪在她面前,“小妹,你哥哥不会死吧!” 宁贞娘望着宁夫人的眼睛,泛起了波澜,“嫂子,大哥做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宁夫人:“……” 宁贞娘半晌后道:“嫂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宁夫人捂着脸,眼泪从指尖里渗出来,她哽咽道:“我只知道他私底下收了不少的钱财,可当官的有几个是真的清白的,我也没有想到你大哥他竟然贩卖私盐。” 宁贞娘失望的摇头,“都这个时候了,嫂子你还不说真话吗,倘若只是贩卖私盐,为什么会引来长公主?” 宁夫人呼吸一顿,继而低声啜泣了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来,可能是你大哥将盐卖给了不该卖的人吧!” 盐是朝廷的东西,将朝廷的东西卖了,不管对方是谁都是死罪啊! 宁贞娘不忍心看着大哥被处死,她总要做点什么。 “嫂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宁夫人缓缓的站起身,抹着眼泪道:“之前有人送给了你大哥一箱子宝石,我瞧着成色不对,让人拿出去问了,当铺的掌柜告诉我箱子里面的宝石都是大梁产的,而且成色上佳,当时我心里就泛嘀咕,我想问你大哥,又怕问了惹他生气。” 宁贞娘脸色微白,她也想起好几次大哥拿回家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千金,而且有市无价。 即便是有钱也买不来了的。 她早应该想到的。 “除了这件事,我还听你大哥和朱别驾他们提到过船,好像是鲁州官府的船送给人家了。” 宁贞娘蓦然怔了怔,“嫂子你没听错?” “当然不会错了,我亲耳听到的,我后来问你大哥,你大哥却不肯告诉我。” 宁洪霄不肯在家说的基本都是政事,又或者是隐秘的事,总之是见不得人的事。 “完了!”宁贞娘怅然若失,“若只是私盐的他或许还能活命,可将船送给别人,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这可怎么好!”宁夫人眼眶湿润,脸色一白。 宁贞娘安慰了嫂子两句,让白芨扶着她去了东厢房,等人走了许久,她才扶着额头站起身来,“雁回。” 雁回从门外走进来,门口的侍卫与她视线交汇,虽然很快转移开了视线,可宁贞娘还是看到了。 雁回快步上前,正要开口,孱弱的宁贞娘红着眼睛跪在了她面前。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宁贞娘不愿意起来,纤细的手紧紧的按住了雁回的手,声音急切,“雁回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我知道你是长公主的人。” 雁回的手一松,“宁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孙太医给我看诊的时候,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雁回想到,有几次她和孙太医说话的时候,的确没有避讳着宁贞娘,想来是那个时候被她听到的。 雁回知道宁贞娘身子没好,扶着她坐下,“宁小姐之前欺骗了你,对不起。” 宁贞娘连连摇头,“你奉命行事何错之有,是我大哥不好,雁回我自认为对你不薄,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直觉告诉雁回这个忙不好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主要是实在不忍心拒绝宁贞娘的请求。 “我知道我大哥这一次犯了错,我也知道他罪有应得,可你能不能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抄家流放都可以。” 第348章 落红 雁回无奈的摇头,“宁姑娘,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我也做不到。” 宁贞娘也知道雁回决定不了大哥的生死,可现在除了她,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对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给南大哥带一封信。” 雁回犹豫了一下,架不住宁贞娘的哀求,“好吧!” 信并没有直接送到南宋则的手里。 姜永宁打量着这一封印有竹子印花的信封,就连所用的密封蜡都夹杂着一股异香。 这种味道姜永宁从来没有闻过,淡淡的似果香,让人闻了,仿佛置身在花海中翩然起舞。 姜永宁定了定神,虽然她很想知道宁贞娘会在信中写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很有修养的没有将信拆开。 “送去给南宋则吧!” “是。”雁回收起信道:“长公主,宁姑娘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奴婢还要继续留在她身边吗?” “不用了,你回来照顾雁声吧!” 雁回看了一眼张颖,微微颔首。 蔡槐走进来,正好和出来的雁回擦肩而过,二人互相点头示意。 雁回跟下人打听了一下南宋则的去处,得知他在城内,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屋内,蔡槐信步而来,将一沓供词呈递给了姜永宁,“这上面是宁洪霄交代的事。” “这么多?”姜永宁看着厚厚一沓证词,脸色一沉。 蔡槐道:“臣觉得这上面所写的并不是全部。” 姜永宁随意翻开了几页,“猜到了,宁洪霄一定不会将所有的事都交代的。” 可一下子交代了这么多,就连他当初在都城曾经和那些官员私下里往来的事情都说了,可见他的确是用心了。 “朝中竟然有这么多人和他有往来,乾天事先竟然半点都没有查到,也是他的本事。” 能过躲过乾天的调查,宁洪霄在送礼这件事上的确是用心了,也难怪鲁州的事派了这么多人来调查都一无所获。 姜永宁越看越心烦,小腹这时传来阵痛,自从显怀了之后,肚子里时不时的会发出声音,有的时候也会阵痛,因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调整了一下位置。 很快,姜永宁注意到了供词里面提到了一个名字,“花媚?” 花媚是林北辞的人,也是刑部黑名单上的人。 蔡槐猜到长公主一定会注意到此人,提前做了功课。 “大梦毒就是花媚给宁洪霄的,几年前花媚曾经来过鲁州为宁贞娘治病,当时宁贞娘情况危急,花媚用了一种特殊的办法,暂时压制了她的病,因此宁洪霄才会和林北辞合作。” 蔡槐道:“不过,也只是合作罢了,宁洪霄将盐卖给林北辞,林北辞让花媚给宁贞娘研制治疗她病的药,半年前宁贞娘的情况急转直下,花媚也没有办法,再加上林北辞讨回了大辽,二人之间的合作出现了裂痕,耶律格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修复裂痕的。” 姜永宁手搭在小腹,微微蹙眉,“这个花媚还真是不简单,花家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除掉她,放任她继续留在林北辞身边,迟早会成为大乾的心腹大患,必须找机会除掉她。” “此人擅长用毒,听闻林北辞为了保护她,暗中派了许多人保护,想要接近她都很难,更不用说是杀了她了。” 姜永宁双眼微眯,“花媚习惯用活人试毒若是让她活着,一定会有许多人惨死在她的手里。” “可她现在身边有很多人保护,想要杀了她只怕不容易。” 姜永宁点了点头,将花媚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明日,薛备他们就到了,你再去审问宁洪霄,主要问问关于鲁州城的事情。” “是。” 姜永宁躺下,双手搭在小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陆霁清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张颖见状很有眼力的出去了。 姜永宁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却出现了重影,她尝试着眨了眨眼,情况才好了一些。 陆霁清并没有注意到姜永宁的异常,将手搓热了放在她的腹部,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 姜永宁笑的温柔,“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白嫔!” “白嫔?陆南萧的生母?”姜永宁倒吸了一口气。 陆霁清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怎么了?” 姜永宁自觉没事,摇了摇头。 陆霁清不敢再碰她,老老实实的坐在矮凳上。 “白嫔想要做皇太后,可父皇临死之前将她加在殉葬名单中,陆南萧守孝期满登基后一直没有让名单上的人殉葬,前几日有官员为了这件事上奏。” “陆南萧答应了?”姜永宁问。 “陆南萧表面答应了,背地里却偷偷的让人将白嫔送出了宫,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人发现了,白嫔被带回了皇宫,五大家的人对此很不满,要让陆南萧给一个说法。” 姜永宁嘴角向下,“五大家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让他们女儿能够活下来,并不是非要白嫔死。” “这一点上,陆南萧和父皇一样,都喜欢唯吾独尊,宫中的妃嫔活着是皇帝的女人,死了自然也要陪着皇帝。” 这一点,陆南萧和老皇帝像极了。 姜永宁咬着唇问:“白嫔是怎么死的?” “她是服毒而死,毒酒是陆南萧让人准备的,白嫔一死,老皇帝殉葬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要死,即便五大家权势滔天也没办法改变。” “陆南萧真是个蠢货,为了不跟五大家妥协,为了心中的私心竟然逼死了自己的生母,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帝。” 陆霁清突然道:“前世你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姜永宁诧异的摇头,“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设想一下,你我都死了,最后夺得天下的极有可能是大辽,大辽的新帝在我出兵之前据说得了重病,药石无灵,如果是真的,最后坐稳皇位的人……” 姜永宁脸色大变,“林北辞?” “我曾经一度怀疑是陆南萧,可白嫔的事情,他处理的手段过于急躁,不像是会笑到最后的人。” 第349章 花媚的毒计 姜永宁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到。 到底是什么呢? 陆霁清忽然神色一变,“你怎么了?” 姜永宁她脸色惨白,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姜永宁呼痛出声,“肚子疼!” 陆霁清已然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张颖,传太医。” 张颖听到姜永宁的叫声慌了一下,她急忙找到孙太医。 孙太医恰好给唐一鸣上完药,听到陆霁清的呼叫,猜到长公主出事了,拎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姜永宁躺在床上,冷汗涔涔,小腹传来一阵阵的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剥离体内。 陆霁清替她掩盖好被子,这时,手心里一抹红色刺痛的了他的双眼,他惊愕的看向姜永宁。 连忙将手背在身后。 这时,孙太医急匆匆的赶来,陆霁清的喉咙仿佛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他抬手晃了晃,又指了指姜永宁。 孙太医心头一沉,张颖捂着嘴脸色大变。 孙太医放下药箱,上前把脉,面露难色。 “快去派人找花满天。” 说完,孙太医告罪了一声,将银针扎在了姜永宁的手腕处。 姜永宁已经陷入了昏迷。 陆霁清脸色煞白,手指止不住的颤抖,脑海中回想起了城楼上姜永宁不顾一切一跃而下。 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触目惊心。 难道这一次,孩子依旧保不住吗? 孙太医让张颖观察出血量,当得知血流不止的时候,他的脸皮都绷紧了,“驸马,若有万一不知是以公主为先,还是以孩子为先?” 陆霁清快速的做了一个决定,“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以公主为先。” 姜永宁悠悠转醒,听到这句话,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她望着陆霁清伸出手。 陆霁清伸出了手,扬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永宁,孩子还会再有的。” 你不能出事! “我怎么会这样?”姜永宁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孙太医解释,“臣猜测公主是中毒,这种毒类似于麝香,但是药效比麝香强上十倍。” 姜永宁第一反应是有人要害她和孩子,抓住陆霁清的手猛地用力。 陆霁清脸上掠过一股寒流,骤然变得冰冷严峻,他强忍着怒意,安慰姜永宁。 “永宁,我不会放过下毒的人的,孙太医一定能够救你的。” 姜永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腹部的痛,用命令的语气对着孙太医道:“孙太医,本宫要你保住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 “是。”孙太医硬着头皮道。 姜永宁又问:“孙太医可知道本宫是中的什么毒?” “是一种名为落红的毒,红色粉末,有一股类似于花果的异香,有致幻的作用……” 姜永宁瞬间有了方向,“宁贞娘给南宋则写了一封信,信封上有一股异香,你速去调查。” “可你?”陆霁清不想离开,却被姜永宁推了一把,“快去!若是放走了害我们孩子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陆霁清咬紧了牙根,“好,我去,你答应我一定撑住。” 姜永宁虚虚的点头。 陆霁清离开后不久,花满天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张颖端出一大盆血水,他吓得险些瘫在地上。 难道他来晚了? 孙太医看到了他,感觉到姜永宁的脉搏越发的微弱了,催促道:“不要说那么多,赶快想办法解毒,不然长公主和孩子都会有事。” 花满天提起了一口气,意识到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他连忙打起了精神。 检查一番后,花满天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伤口对准了姜永宁。 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姜永宁的口中。 血腥气使得他腰间的袋子剧烈的鼓动了起来。 花满天轻轻拍了拍,袋子才平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永宁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相反花满天肉眼可见的惨白,两鬓的乌发竟然有发白的趋势。 “孙太医这是?”雁回诧异的问。 孙太医不太确定的道:“听闻花家的子弟从小就泡药浴,喝药酒,吃药材,所以花家子弟的血有解百毒的功效。” “这么说公主有救了?” “应该吧!” 孙太医感受到姜永宁的脉搏强劲了许多,微微松了一口气,他问张颖,“公主的血止住了吗?” 张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止住了。” 孙太医松了一口气,见花满天几乎要站不住了,“可以了。” 花满天看了一眼姜永宁,确认她的毒解了才收回手,动作熟练的在伤口上撒了一些药粉,缠上了一圈纱布。 孙太医扶着花满天离开,留下雁回和张颖为长公主处理干净。 二人很快将姜永宁身下处理干净。 雁回让张颖将长公主屋内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一墙之隔的屋内,孙太医给花满天吃了一颗药丸,花满天一边吃一边笑,“这么贵的药给我吃浪费了。” 孙太医的保命药在外面能够卖上一千两银子,他现在一文钱都不要,直接塞给了花满天一小瓶。 花满天接受了他的好意,为了给长公主解毒,他失血过多,若是没有这药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孙太医问:“落红的毒莫非只有花家人的血才能解?” “落红的解药不难做,不过短时间做不出,刚才情况危急,我只能想到了用血解毒。” “幸亏你这么做了,不然……”后面的话孙太医没有说,花满天却明白。 落红是话的毒,长公主若真的因为落红之毒没了孩子,她必然不会放过花家。 花满天用自己的血解了毒,长公主就算是有气,也定然消了许多。 花满天握紧拳头愤恨的道:“一定是花媚。” “她难道也在鲁州吗?” “落红制作不易,且只能储存三天,所以她一定在鲁州城。” 花满天攥紧了拳头,决定亲自去找花媚算账,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花媚。 第350章 陆霁清恼怒 陆霁清也从宁贞娘房中所用的蜜蜡追踪到了花媚,可惜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在房间只发现了一个小丫鬟的尸体。 小丫鬟是宁贞娘院子里粗使丫鬟,应该是她换了掺了落红的蜜蜡。 花媚算准了宁贞娘会写信,也算准了信会落在姜永宁的手里,即便她不看,她身边的人一定会沾染上落红的味道,届时姜永宁同样会中招。 陆霁清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又透着阵阵凛然的寒意,冰冷刺骨。 林枫走过来,脸色沉重的道:“殿下,花满天似乎也在找花媚的下落。” “将人带过来。” 虽然是花媚做的事和花家无关,可花家连个人都处置不了,也着实是无用了一些。 花满天自知有罪,先将姜永宁和腹中孩儿无恙的消息告诉了陆霁清。 陆霁清面色稍霁,“落红之毒可有什么后遗症,对孩子和大人是否有危害?” “长公主中毒不深,已经解了毒,日后也不会有影响,不过……” 陆霁清冷然:“不过什么,把话说清楚。” 花满天身子一抖,“不过生产之日有可能引起血崩之症,但也不绝对,要看每个人的体质。” 陆霁清的目中翻滚着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花满天焚烧殆尽。 “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花满天硬着头皮回答:“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月份小打掉孩子,将养两年再有孕,不过长公主极为重视这个孩子,只怕她不肯。” “……”陆霁清心中一痛,这个孩子对永宁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永宁是一定不会选择打掉他的。 陆霁清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永宁不能出事。” 花满天颔首,“若是拼尽我和孙太医一身的医术,或许能保住孩子和大人,万一不成,也能保住长公主的性命。” “好。” 陆霁清眼眸幽暗,面部轮廓绷紧了线条,“花媚也在鲁州城,想办法找到她。” “花媚擅长易容术,很难找到她,不过我的蛇能够辨识毒物,只要将花媚接触过的东西给它,她就能找到花媚,不过花媚十分狡猾,殿下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陆霁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 耶律格被绑在木桩子上,口中一直念叨着:“我是大辽的使臣,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若是我死了,大辽国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要见姜永宁,我要见姜永宁!” 晋王大跨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刀。 耶律格吓了个半死,身子瑟瑟发抖,“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是大辽的侯爷,你们若是敢动我,我国国君必定马踏大乾,让你们血债血偿。” 晋王伸手将他的脖子拽过来,盯着他的眼睛道:“有谁知道你在大乾,杀了你又如何?” 耶律格瞳孔一缩,睁大了眼睛,不等他开口,晋王已经挥刀砍了下来。 耶律格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门口的方向,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他的脑袋上。 耶律格到死也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死了。 晋王嫌弃的将刀扔在地上,“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告诉他们这就是刺杀长公主的刺客首领。” “是。” 晋王在得知姜永宁中毒之后,格外控制不住脾气,目光中迸出愤怒的火焰,“不是说海上有一股盗贼吗,正好这几日本王闲来无事,即刻擂鼓点将,随我去杀贼。” “是。” 姜永宁醒过来的时候,晋王已经带着人杀进海贼的老窝了。 她并没有让人阻止晋王,反而给晋王下了一道旨意,要让鲁州和其他几个州衙的海路畅通无阻。 薛备作为新到任的司马,上任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和海贼厮杀,这可比在草原上和马贼厮杀有意思多了。 “什么时辰了?”姜永宁躺在床上问。 雁回看了一眼沙漏,“回公主的话,午时了,公主可是饿了?” 姜永宁撑起了身子,修养半个月,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驸马回来了吗?” “他和花满天还在追花媚,这个花媚狡猾的很,有两次都被她给逃走了,不过驸马已经重伤了她,估计要不了多久将能够抓到她。” 姜永宁相信陆霁清一定能够将花媚带回来。 雁回搀扶着她坐下,小心的准备好靠枕,“公主,您觉得怎么样,可要找孙太医过来?” “不用了,我现在很好,“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 雁回神秘一笑,“长公主,信应该已经到大辽皇帝的手里了,可他能信吗?” “他一定会信的。” 她险些失了孩子,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林北辞既然敢动她的孩子,她也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遥远的大辽国都,皇宫内新帝面前摆放着三封写着寿王亲启的信,每看完一封他的脸色就沉一分。 等到看完了三封信,他的脸阴沉的能够滴出墨水来。 大太监小心翼翼的道:“陛下,信上写了什么?” “不过是寿王昔日的部下对他表忠心罢了,朕没有想到寿王离开了大乾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皇帝感觉到一丝威胁。 “寿王毕竟在大辽待了那么长时间,有些忠心的部下也正常,若有朝一日大辽和大乾作战,有这些人暗中倒戈对大辽来说也是好事。” 新帝喜怒无形的看向了大太监。 大太监心一慌,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地,“奴才多嘴。” “罢了,你起来吧!”皇帝沉思了片刻,问道:“宋新月回去了吗?” 大太监小心的开口,“奴才听闻寿王亲自登门赔礼,一连三次宋新月都闭门不见,估计快坐不住了。” 新帝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口腔里满是苦涩,“既然宋新月不愿意回寿王府,寿王身边也不能没有人照顾。” “陛下的意思是?” 新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宋新月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写字,地上满是纸团,几乎无处下脚。 第351章 姜永宁的反击 “小姐,小姐!”丫鬟阳雪跑了进来,迎面被纸团砸了正着,纸团虽然不重,可砸的人用了全力。 阳雪捂着脸看向宋新月。 宋新月啪的一声将笔摔在书案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怎么慌里慌张的,让人看了以为是我没有教好你。” “是,奴婢知错了,小姐奴婢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您的。” 宋新月背着手,稍稍扬起了下巴,“是不是寿王来跟我赔礼了,这是他第四次登门了,也算是够有诚意,算了让他进来吧!” “小姐,不是寿王登门,是陛下下了一道旨意,让司徒伽和南宫月给寿王做侧妃,三日后行侧妃礼。” “你说什么?”宋新月的笑僵在了脸上,她一字一顿的道:“两家接旨了?” 阳雪被宋新月的样子吓得不轻,“已经接了。” 宋新月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大喊大叫将一屋子的珍奇古玩砸了个稀碎。 宋施宇赶来的时候,就见她狼狈的趴在榻上,地上满是碎瓷片,撕碎的书籍,泼洒的墨汁,破损的屏风。 即便知道她受了委屈,可看到如此凌乱不堪的房间,宋施宇也忍不住沉下了脸。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发脾气有什么用?” “不发脾气我能做什么,难道我现在连脾气都不能发了吗,难道我要逆来顺受你们就开心了吗?” 宋施宇看着疯狂咆哮的妹妹,突然怀疑妹妹这样的性子,真的能够做好寿王妃吗? 宋新月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妆容花了,看上去就像是被打入冷宫患了失心疯的妃嫔。 宋施宇突然没有了安慰她的心情,冷冷的道:“你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想想应该怎么办。” 不等宋新月发表疯言疯语,宋施宇已经戳破了她的心思,“宋家是不会有和离的女儿的,更不会有被休的女儿,你想要和离是断然不可能的,宋家丢不起这个脸,皇家也不会让宋家这么做。” 宋新月的确是打算和离,她又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人,她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早堂居士,占据了大辽文坛的半席之地,就算是皇帝见她都要给几分面子。 她想和离几乎是轻轻松松的事,可宋施宇的话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让她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的位置。 “皇家都这么对我了,难道我就要忍气吞声吗?” 宋施宇无奈,“不忍气吞声你能怎么样,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了,不要耍小性子,早点跟寿王回去,可你偏偏不听,如今所有人都在看寿王的笑话,你以为陛下会任由他被人笑话吗?” 见宋新月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宋施宇又道:“你现在若是不回去,以后想要回去可就难了,宋家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宋新月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却不是傻子,“可我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这不是让人看我笑话吗,也是看宋家的笑话啊!” 宋施宇没好气的道:“我会去找寿王殿下,让他接你回去,不过你之前对人家避而不见,寿王看在宋家的份上没有和你计较,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气,回去之后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争取日子生下嫡长子。” 宋新月别扭的开口,“可我问过太医,太医说了最好过两年再要孩子。” “你不要孩子,你觉得另外两位侧妃也不要吗?” 宋新月彻底不说话了,或者说是妥协了。 林北辞知道皇帝赐婚本意是想离间他和宋家的关系,不过他选的两位侧妃到和他的身份配得上,一文一武,也算是对他有力,于是欣然接受了旨意。 汴梁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鲁州来信了。” “念。” 汴梁点头,拆开了信封,取出了信纸,神色猛然一变,“王爷,花媚没得手,花家有人在鲁州城,为姜永宁解了毒,还帮陆霁清抓到了花媚。” “姜永宁没事?”林北辞又问道:“花媚死了吗?” “信上没说,不过耶律格死了,脑袋就挂在鲁州城的城门上,晋王亲自动的手。” 林北辞唇角勾起了邪恶的笑,“晋王如此恼怒,说明姜永宁受创不小,否则他不会如此鲁莽,姜永宁让我成为了整个国都得笑话,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林北辞的手轻轻的附在伤腿上,花媚用尽了手段和医术,虽然让他能够重新站起来,却不能骑马射箭,也不能长久站立,时不时的还要饱受痛苦的折磨。 而姜永宁竟然和陆霁清有了孩子,凭什么他要被伤痛折磨,他们却可以幸福美满。 林北辞不甘心,他让花媚出马除掉姜永宁的孩子,却没有料到花家的人会在鲁州城。 “王爷,花媚和耶律格一个被抓生死未卜,一个死无全尸,他们竟然连尸首都不肯给我们了。” 林北辞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又缓缓的松开。 汴梁皱眉,“说起陆霁清,姜永宁之前明明那么恨他,可这次她竟然没有上当。” “姜永宁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算计她如何看不出来,要怪就怪耶律格太心急了,换做是我的话,陆霁清绝对活不了。” 汴梁惋惜不已,“耶律格虽然冲动,却有经商的头脑,多年来为王爷收敛了不少的财宝,现在他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没了他还有别人。” 失去耶律格,林北辞并没有很伤心,可失去了花媚,他却有些心疼了。 “让鲁州城的人想办法营救花媚,就算是救不出来也要让她走的痛快一点。” 汴梁感念王爷心善。 翌日,林北辞乘着寿王府的马车来到了宋家门口,却不下车,他虽然答应了宋施宇会来宋家,可宋家三次将他拒之门外,他心里总归是有气的。 来宋家是给宋家面子,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宋新月得知寿王不下马车,难得没有闹,跟家人告别后上了马车。 二人一路无话,下车的时候宋新月鼓足勇气伸出手,林北辞却没有扶她,直接回了王府。 第352章 高高在上 宋新月咬了咬牙,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北辞目光阴沉的看着宋新月离开,沉了一口气,并未说什么,只是脸色落下了几分。 府中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暗自揣摩着王爷和王妃的关系。 林北辞沉着脸回到了书房,汴梁关上了书房的门,接过林北辞递的披风搭在屏风上。 汴梁打量着林北辞的脸色,见他阴沉着脸,猜到是因为宋新月。 “王妃虽然有些娇惯,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想来是因为之前潇湘姑娘的事情心中郁闷,所以有些失礼,王爷心宽似海何必和她计较呢?” 汴梁一边说一边将沏好的药茶呈递到林北辞面前。 药茶铺面,沁人心脾。 林北辞面色稍霁,“当初娶宋新月,一方面是因为宋施宇,一方面是因为宋家,本以为宋家的女儿不会差,结果……” 新婚第一日发了一顿脾气就跑了,留下了烂摊子给他,事后还得寸进尺,这样的女子实在是…… “不提她了,司徒家和南宫家你都查了吗?” 汴梁面色一紧,“查过了,听闻陛下给王爷选侧妃的时候,并没有让礼部的人呈报名单,而是直接将两人定下来了,似乎是早有准备。” 林北辞推开了窗户,目光投射到了外面。 院子内,丫鬟下人低头做事,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院子外,侍卫轮流巡查,守卫森严。 可即便如此,整个寿王府也未必有多干净,保不齐暗中有人正注视着这一切。 汴梁又道:“陛下是怎么知道您和司徒家南宫家有来往?赐婚一事是否有敲打的意思?” 林北辞眉锋微微皱起,“即便是敲打也要有个由头。” 说完,似有所感的看向汴梁,后者心头一震,“我这就派去去打探。” 汴梁走后没多久,宋新月责罚下人的事传到了林北辞的耳朵里。 宋新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但将伺候的下人给打了,还砸碎了不少的瓷器。 “王爷,王妃现在还在砸呢?” 林北辞淡淡的瞥了一眼宋新月院子的方向,勾了勾唇,“王妃的嫁妆多,她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可是寿王府的东西呢,也随着王妃随便砸吗?” 林北辞一记冷眼扫了过去,边走边道:“寿王府有寿王府的规矩,一切按照规矩来,即便是王妃也不能例外。” 管家当即心领神会,正打算告退。 林北辞叫住了管家,“看样子王妃是没办法主持侧妃入府的事了,一切由你来办,不能亏待了司徒侧妃和南宫侧妃。” 王爷这是打算借着迎娶两位侧妃敲打王妃,也就是说以后寿王府的女主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小的明白。” 不多时,汴梁回来了,“王爷,打听清楚了。” 他附耳说了几句。 林北辞的脸皮猛地绷紧,“姜永宁……” 汴梁身子一颤,疑惑的道:“三人隐蔽的极好,姜永宁竟然以他们的名义给王爷写信,还不偏不倚到了陛下的手里,明显是要挑拨离间,难怪陛下会给您赐婚。” 明为赐婚,实际是敲打。 林北辞的脸像是被鞭子抽过,阴霾可怕。 “可陛下不是很信任王爷吗,三封漏洞百出的信,陛下怎么就信了?”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我。” 林北辞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问:“姜永宁既然已经知道了三个人的存在,我们在大乾的暗探怕是已经暴露了,即日起暂时不要和他们联系,免得暴露了。” “明白。”汴梁想了想又道:“姜永宁这么做,无非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爷难道就这么忍了,她想挑拨您和陛下的关系,不如我们也挑拨她和姜洺钰的关系,来个反其道行之。” 林北辞叹息,“没有这么简单,我和姜永宁是不同。” 姜永宁是长公主,虽然权势滔天可她必定是女子,即便现在风头压过了姜洺钰,来日姜洺钰长大了也会将权利还给他。 林北辞是寿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在太子没有长大之前,他对皇帝来说是兄弟也是威胁。 姐弟之间的情感,永远要比兄弟之间的情感更牢固。 林北辞朝着院子走去,汴梁落后三步跟在身后,“王爷,虽然姜永宁和姜洺钰姐弟情深,可姜洺钰和陆霁清却是完全不同的。” 林北辞心念一动,却又很快摇头,“姜永宁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会有后招,闹然出手对我们不利,暂时静观其变吧!” 汴梁只得压下了心中的不满。 宋新月发泄完了心中的火气,看着满地的碎瓷片突然有些心虚了,过两日侧妃就要入府了,若是看到她房中没有像样的摆设,岂不是要笑话她。 “来人,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再去库房取一些上好的瓷器摆上,我可不要什么破烂货,一定要上好的。” 下人不敢违抗,“是。” 管家正让人给两位侧妃布置新房,王爷既然有意抬举两位侧妃,一应的设施摆设自然要最好的。 偏偏在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宋新月派人来索要瓷器,点名了要最好的。 管家犯了难,宋新月要的东西不少,其中有不少东西都布置到侧妃的婚房中去了。 若是撤换下来,怕是免不了又是一阵忙碌。 宋新月此举或许是无意的,可两位侧妃毕竟是陛下赐婚,若是太寒酸了,难免会丢了寿王府的脸。 若是有意的,未免太过于不懂事了。 管家拿不定主意,将这件事告知了林北辞。 林北辞心情不佳,脸色阴沉,“两位侧妃新房的东西不用动,至于王妃那边,随便拿几样东西打发了就是了,另外派人告诉王妃,东西碎了就没了,寿王府不比宋家,没有那么多的瓷器让她摔。” “是。” 经此一事,不光是管家,就连寿王府的下人都知道王爷不待见王妃。 偏偏宋新月不知道。 当管家将林北辞的话告诉她的时候,宋新月以为是林北辞给她的下马威,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35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是早堂居士的孙女,寿王就算是不满也是暂时的,不会真的让自己为难的。 宋新月笃定林北辞不会放弃宋家的支持,可宋施宇的话又让她犹豫了。 “既然寿王府没有上好的瓷器,索性不用也罢,你去我的嫁妆里面挑选一些上好的瓷器摆上。” 阳雪一脸为难的道:“王妃,您嫁妆里面的瓷器都让你给砸了。” “都砸了?”宋新月不敢置信。 宋家给她准备了十里红妆,里面有不少的瓷器,怎么可能都砸了。 阳雪连忙解释,“王妃新婚的头一天,您觉得寿王府的瓷器不好看,让奴婢换了一批,后来有人将那个女人的尸体送来,您生气砸了一回,今日您又砸了一次,实在是没有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听不到了。 宋新月想起来了,成婚的时候她的确发过一次脾气,她都忘记了砸的竟然是自己的嫁妆。 宋新月不免心疼起来,没好气的道:“你当初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阳雪心里委屈却不敢反驳。 宋新月在自己的嫁妆里面找了半天,只找到了几个青铜摆件,虽然青铜摆件不俗,可没有瓷器优雅别致。 宋新月纠结了片刻,深呼一口气,“估计王爷已经消气了,你再去一趟库房,让他们选一些上好的瓷器送过来。” “可是?”阳雪觉得王爷明摆着是给王妃下马威,可貌似王妃根本没有看出来。 “可是什么?让你去你就去,我好歹也是寿王妃,用寿王府的东西合情合理。” 阳雪无奈的找到的管家,表达了宋新月的意思。 “阳雪姑娘,这两箱子瓷器都是宫里面赏赐下来,品相绝对不俗,绝对配得上王妃的身份。” 阳雪瞅了瞅嘴角,这也算上好? “这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 “阳雪姑娘,这可都是宫里赏赐下来了,怎么能说寒酸了呢?” 阳雪干笑一声,“是奴婢失言了,不过……” 管家笑容一收,“库房里只有这两箱子瓷器了,其他的都放在王爷的书房和两位侧妃的房中了,实在是没有了。” 阳雪试图搬出宋家。 不料管家根本不买账,阳雪在为难之际,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痛快。 傍晚时分,宋新月睡醒了人也精神了,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请林北辞过来用膳。 今日的事,林北辞一定恼怒了她,若是她主动低头请他过来,一定可以重归于好。 即便是她不想要孩子,也不能让人觉得她失宠了。 宋新月打定了注意,下床准备梳洗打扮,可当她看到满屋子的破旧瓷器的时候,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朝着阳雪招了招手,待到人凑近了一些,一巴掌打了过去。 阳雪被打的眼冒金星,习惯的跪了下来,“王妃恕罪。” “我让你布置,你就是这么布置的,竟然拿这么多破烂来糊弄我。” 说着,将一对镂空白瓷花瓶砸了,碎片四射。 宋新月骂了阳雪两句,突然觉得脸颊一痛,抬手触摸,低头一看,大惊失色,“我的脸?” 阳雪正抽泣,听到宋新月的呼叫连忙看去,瞳孔猛地一缩,嘴角快速的噙着一抹笑,“王妃您的脸划伤了,来人快去请太医。” 大晚上的请太医,这件事难免会惊动宫里面的皇帝。 新帝得知是宋新月的脸受伤了,侧着头看向大太监,“宋家的女儿都是这般吗?” 大太监愣了一下,笑眯眯的回道:“陛下,据奴才所知宋家的女儿只有宋新月一人这样,可能是因为自小养在早堂居士身边的缘故,性格也和男子一般不服输吧。” 哪里是不服输,分明是好高骛远,自视甚高。 新帝讽刺了宋家一番,然后开始思索了起来。 “你去将发生在寿王府的事情传出去,让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知道宋家女儿的教养。” 在新帝的推波助澜下,都城的人都在讨论宋新月。 宋新月以前做的文章也被人拿出来品头论足,才女之名摇摇欲坠。 短短一日的时间,宋新月口碑急转而下,宋家女子的名声也大受打击。 虽然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可人们在讨论宋新月的时候,总会怀疑一下宋家女儿的教养。 宋夫人为此亲自去了一趟寿王府,本想赖在床上的宋新月当天下午就起身了,主动将迎接侧妃入府的差事揽了过来。 林北辞并没有为难宋新月,也没有警告她。 宋新月虽然是他的王妃,可新嫁过来不久,就算是丢脸,暂时也丢不到他的头上。 姜永宁得知大辽新帝的所作所为顿觉失望,“本宫将几乎拱手送给他了,他竟然如此拘谨,堂堂帝王偏偏盯着一个宋新月。” 他明明可以用三封信跟林北辞谈判,从他的手中趁机收回来一部分兵权,甚至可以直截了当的挑明林北辞的野心,即便林北辞有心帝位,眼下也只能退一步。 可他竟然只是让人散播宋新月的事,实在是令人失望。 陆霁清将切成小块的苹果送到姜永宁的嘴边,见她吃了开心一笑。 “林北辞毕竟是辽帝的亲弟弟,大辽现在没有大将,倘若真的战事重启,怕是还要仰仗林北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为了几封信跟林北辞公然翻脸的。” 大乾有晋王父子,大梁突然冒出来一个战神将军星锟,唯独大辽大将凋零。 在这样的情况下,寿王的存在,无疑是给了辽帝一个定心丸,否则他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治好寿王的腿。 姜永宁不信辽帝和林北辞的关系真的一点都破坏不了,林北辞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她和陆霁清,她也要让林北辞尝一尝被人怀疑的滋味。 “辽帝虽然没有当面质问,但是想来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假以时日,兄弟阋墙,大辽危矣。 陆霁清看穿了她的想法,“公主是想要再添一把火?” 姜永宁摇头,“辽帝心思敏锐,做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适得其反就不好了,一切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 第354章 归途 眼下最要紧的是孩子。 姜永宁抚摸着小腹,心里暖暖的。 陆霁清看向她,“你若是觉得不适,婚礼可以推迟明年再办?” “本宫让礼部的人将婚礼缩减了,只邀请亲近的几人观礼就好。”说着目中露出些许歉然。 陆霁清眼中毫无波澜,好笑道:“怎么,堂堂长公主的婚事竟然如此的寒酸?” 姜永宁没好气的刮了他一下,“我看过礼部给的单子,即便是删减之后,婚礼的费用也要五六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钱足够边关半年的军饷了。” 半年的军饷用来举办婚礼,想想就心疼。 陆霁清被她心疼的样子逗笑了,“难道长公主的婚礼不止五六十万两?” “有钱要花在刀刃上,昨天我还收到了陛下写的信,纪尚书和人在朝堂上吵架,当场气晕了过去,估摸着是因为钱不够了,若是我的婚礼再大肆铺张,我真担心会气死他。”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眼下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姜永宁真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至于婚礼,反正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她觉得完全可以简单一些。 陆霁清粗粒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腹部,“简单一些也好,省的累着你和孩子。” “就是你怕是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那就只能请长公主庇护了。” 姜永宁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好笑之余心里也暖暖的,前世陆霁清在她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肯为了她弯腰低头。 各种滋味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陆霁清搀扶着姜永宁在院子里面走了一圈。 雁回走上前来,“长公主,行礼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晋王说随时可以出发了。” 姜永宁点了点头。 这时,雁回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帖子,“宋淑容知道长公主要走了,想要见一见长公主。” 姜永宁有些意外,她早就听说宋家姑娘了,却一直没有见过她,她应当也没有见过自己,怎么突然给自己写帖子? 难道是遇到了麻烦? “她的脸怎么样了?” “奴婢昨日见了,已然大好了。” 蔡槐审问宁洪霄立功不小,他前几日找到姜永宁,愿意用功劳换取让孙太医给宋淑容看诊的机会。 姜永宁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孙太医想出了用毒虫吃血肉的办法,宋姑娘也是个烈性女子,欣然接受了治疗办法,吃了不小的苦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姜永宁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宋家姑娘,略一想就答应了,“让她明日上午过来吧。” 雁回神秘一笑,“公主,明日上午蔡大人会来,要不要避开他?” 姜永宁冲着她眨眼,“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雁回秒懂她的心思,“奴婢明白了。” 陆霁清看着主仆二人的样子,摇头轻笑。 宋淑容自帖子送出去就一直惶惶不安,在门前来来回回许多次,却始终没看到人影。 好不容易有人跑回来了,却在门口绊了一跤。 宋淑容又气又急,“怎么样?” 小厮咧着嘴笑了起来,“姑娘别急,长公主说让您明日上午去刺史府,说要见您。” 宋淑容双手捧心,高兴不已,“小圆,你说的是真的,长公主真的要见我?” 小圆爬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当然了,传话的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那就好! 姜永宁来到了鲁州后,宋淑容一直想要找机会见一见她,一方面她是真的崇拜长公主,二来也有自己的小算计。 可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没办法见长公主,可她心中又想的很,只能硬着头皮写了帖子。 本以为长公主不会见自己一个商户之女,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答应了。 这一刻,姜永宁在宋淑容心中的形象高大了一些。 宋淑容高兴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不到四更天就起来了,穿上了最隆重的衣服,早早的守在刺史府门前。 姜永宁在雁回的伺候下吃过早膳,方才得知宋淑容在门口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你也真是的,人家既然来了,你怎么不让人进来,白白的在外面等着算什么?” “公主冤枉奴婢了,奴婢早早的就让人去请宋姑娘进来了,可是宋姑娘不肯,说是怕打扰了长公主,不过……” 姜永宁坐在梳妆台前看她,“不过什么?” 雁回一脸不悦,“不过,下人禀告是宋姑娘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宋氏一族的人来了,似乎是想要将宋姑娘带回去,宋姑娘不肯,双方差一点动手,若不是我们得人拦着,宋姑娘怕是就见不到公主了。” 姜永宁双眼眯了起来,“宋家之前因为盐场的事情抓了不少人,如今宋家的家主是谁?” “是宋家的六老爷,是宋姑娘的堂叔,此人资质平庸,盐场的事他并没有参与所以也没有出事。” 姜永宁冷哼,“盐场这么大的买卖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参与其中的,就连宋家的小辈都参与了,这位宋六爷却没有参与,可见能力真的很平庸,这样的人若是担任宋家家主,只怕宋家就要完了。” 雁回选了一根和衣服配套的簪子插在姜永宁的发髻上,动作极为小心,“谁说不是呢,要奴婢说宋家家主应该让宋姑娘来做才是,可惜宋姑娘是女流之辈,没人会答应。” 姜永宁心念一动,“好处多了,自然就心动了,让宋姑娘进来吧!” “是。” 不久后,宋淑容款款而来,身着一袭石榴红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上插着一支蝴蝶步摇,五官算出众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 “民女宋淑容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千岁。”宋淑容规规矩矩的行礼,不但口齿伶俐,说话声音也清脆。 “起来吧!” “多谢长公主。” 姜永宁让雁回给宋淑容准备座位。 宋淑容小心的落座,悄悄的看了姜永宁一眼。 这一眼惊为天人。 姜永宁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早就听闻宋姑娘心智坚韧,经商手段了得,本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本宫信了。” 第355章 互相欣赏 “长公主谬赞了。” 宋淑容顿觉长公主亲近和善,没有半点架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宫里面出来的,心里的紧张随着二人的交谈逐渐消散。 姜永宁问起了鲁州的风土人情,宋淑容侃侃而谈,聊到细节处甚至比从前听来的都要多。 姜永宁眼中笑意加深,对宋淑容也越发的欣赏。 她冷不丁的道:“宋姑娘,之前是本宫让蔡槐去宋家查证的,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件事本宫思虑不周,本宫向你赔个不是。” “不不不,是宋家做错了事,蔡大人来我家搜证,给了我们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应该谢长公主才是。” 宋淑容惶恐,行了一个大礼。 姜永宁虚扶了一把,“你父亲也是被人所逼迫,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宋家也受到了惩罚,以你的本事日后自可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一方天地吗? 宋淑容不敢想,“我不过是一个孤女,如何能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说着,有些不自然的抚摸了一下脸颊,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感。 姜永宁眸光一顿,“刚才听雁回说宋家的人找你了,他们打你了?” “……”宋淑容以为长公主都知道了,心头一松,“是,他们找我,一是觉得我不应该抛头露面,二来是想让我交出父亲的家产,如果不交就必须选一个嗣弟,我不愿,他们就打了我。” 说到此处,她苦笑连连,“连招婿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当初宋老爷在的时候,将宋淑容保护的很好,当然招婿在整个鲁州都罕见。 如今宋老爷死了,宋家的家产被抄没了不少,自然而然的盯上了宋淑容的财产。 哪怕是登记在她的名下,宋家人想要霸占也有很多办法,不过不光彩罢了。 雁回自小和姜永宁一起长大,自认为见过无耻的人,可像宋家这样欺负孤女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宋家的人怎么如此的无耻。” 即便是在吃人骨头的都城,大户人家也不敢公然的霸占孤女的财产,传出去不好听。 私底下占有的有不少,但是基本不会撕破脸。 宋家的人是全然不顾脸面了。 姜永宁让张颖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又让雁回亲自给她上药。 宋淑容挨打的时候没有哭,可雁回为她上药的时候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姜永宁微微一叹,“你在调查盐场的案子里面有功,你受苦本宫其实可以为你做主,可本宫迟早要回都城,而你却要一辈子生活在鲁州,有些事还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立得起来。” 宋淑容蓦然怔住了,雁回眼前一亮,提醒道:“还不快谢过长公主。” 宋淑容连忙跪地:“民女知道长公主足智多谋,求长公主为民女指一条明路。” “利益动人心,你的六叔实在不是当家主的材料,我想宋家应该有不少人反对他,若是有人能力出众,能够带领宋家走出困境,家主之位手到擒来。” 宋淑容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 她从来没有想过做宋家的家主,可长公主说的话却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口。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既然长公主可以监国,为什么她不可以做家主呢! 她虽然比不过长公主,可是在鲁州,她做生意也是不差的。 若是她做了宋家家主,一定能够让宋家好起来。 姜永宁轻轻拍了拍宋淑容的手,“三日之后本宫会启程回都城,三天之内本宫为你撑腰,三日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宋淑容浑浑噩噩,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姜永宁的话。 走着走着,没有注意到前面没有路了,眼看着要撞上墙壁,一只熟悉的手拉住了她,又快速的松开了。 宋淑容看到来人脸颊先是一红,后有退后了两步,语气带着疏离,“蔡大人。” 蔡槐松了一口气,同样退后两步,“宋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谢过长公主的。” 蔡槐打量着她的脸,伤疤明显淡了,他打心里为宋淑容高兴,但是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又担忧起来,“你刚才怎么了?” 宋淑容本想和蔡槐保持距离,可刚才长公主说的话对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在鲁州她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蔡大人,你觉得我能够做宋家的家主吗?” 蔡槐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长公主,他重重的点头,“以姑娘的才能做宋家家主绰绰有余。” 宋淑容忧心忡忡,“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做好宋家家主吗,可家主之位从来没有女子担任过,而且我才能平平,如何能够做得了家主的位置。” 蔡槐暖心一笑,“宋姑娘无需妄自菲薄,我见过的姑娘里面,宋姑娘算是能干的,况且,论起做生意宋姑娘不输给任何人……” 雁回追出来,远远的瞧见两人在谈话,凑近一听她的眉眼弯了几分。 “蔡大人正在开导宋姑娘呢,看得出来蔡大人很欣赏宋姑娘,可惜蔡大人已经成婚了,不然说不定两人能够在一起。” 姜永宁打断了她,“蔡槐对妻子忠贞,他之所以开导宋姑娘,十有八九是处于愧疚,这件事说起来也怪我。” 当初让蔡槐做这件事的时候,姜永宁以为不过是搜集证据,哪里想到蔡槐在这方面竟然是一个非常纯情的人。 好在两人止于礼,不然她真的有愧蔡夫人。 雁回很欣赏宋淑容,或者是是同情她的遭遇。 “公主,您说宋姑娘能做宋家的家主吗,宋家那群人之前那么欺负她,想要他们承认宋姑娘做家主,怕是不容易。” 雁回又问:“公主为什么不直接下旨?”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虽然是公主,可也不能管得太宽了,况且这家主可不是本宫一个人说了算的,倘若不是宋家自己人选出来的,他们一定不会承认,到那时宋淑容的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她自己去争取。 第356章 毒已经入心脉 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留下遗憾。 “公主对宋姑娘就这么有信心,万一宋家人不愿意她做家主呢?” “由不得他们不愿意,宋家有能力的人都被流放了,不然就是老了,年轻一辈有谁能够比得上宋淑容。” 雁回仍旧担心,可看着姜永宁自信的模样,她心里也信服了几分。 这时,张颖走了进来,“公主,张矮子传信说宁洪霄服毒了,虽然吃了解毒药,可人已经不行了,他想要在临死之前见长公主一面。” 姜永宁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派人告诉宁夫人和宁贞娘一声,我们现在去看看。” “是。” 干净的牢房内,宁洪霄靠在椅子上,头上扎着孙太医的针,黑青的脸上笼罩着一股死气。 若不是他的眼皮颤抖,姜永宁都要以为人已经死了。 孙太医直摇头,“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姜永宁看向她身后的人,“连花满天也治不了吗?” 花满天同样摇头,“毒已经入心脉了。” 姜永宁微微叹息一声,还想着将人带回都城给满朝文武一个警告呢? 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陆霁清搬来了一把椅子,铺上了厚厚的垫子,才让姜永宁坐下。 其他人守在外面。 宁洪霄缓缓的抬起头来,环顾了一眼四周,当他看到手指上扎着的银针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没死,但是也距离死不远了。 姜永宁声音不冷不热,“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宁洪霄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刚一动五脏六腑就剧烈翻滚了起来,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陆霁清看了一眼姜永宁,见她没有任何的不适,这才冷冷的开口,“你中了毒,最好不要乱动。。” 宁洪霄虚虚的点头。 姜永宁感慨道:“没有想到你会自尽。” 宁洪霄扯了扯嘴角,“与其让我在昔日的同僚面前受审,不如死了痛快,况且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活着总会有人心里不安,只有我死了,我的家人才能安全。” 宁洪霄交代了不少和他关系密切的朝廷官员,光是勋贵之家就供出了三个。 五六品的官员也不少,粗粗算起来,六部都有人牵扯其中。 可姜永宁知道,宁洪霄藏着一部分人没有说。 这部分人才是最要紧的,也是威胁最大的。 “本宫并不是想要赶尽杀绝,百姓需要安定的生活,就需要有能力的官员治理,只要不是大错,本宫该用还是要用。” 她的语气中带着少许的无奈,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总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若是官员都被抓了,谁来治理地方,谁来治理天下,光靠着她和陛下可不行。 宁洪霄定定的看向了姜永宁,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妥协,也看到了她的胸怀。 他突然感慨道:“长公主深明大义,若早知长公主是这样的人,或许我会和南宋则一样,做一个忠臣。” “你可做不来南宋则,他几乎没有软肋。”南宋则为了婚事可以和父母抵抗,为人忠肝义胆,没有人能够威胁得了他。 “你不一样,你有妻儿有妹妹,你也怪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要有机会,你还是会走上这一条路的,不过是早晚得问题罢了。” 宁洪霄没有辩驳,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我给公主留了一封信,想让公主照顾我的妻儿和妹妹,如今有机会见到长公主,这封信就没用了。” 信是宁洪霄深思熟虑后写的,言简意赅,感人肺腑。 若不是看到宁洪霄凄惨的样子,姜永宁真不能想象他竟然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不过,姜永宁并没有心软,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本宫赶过来见你不是想听废话的。” 宁洪霄瞳孔一缩,嘴角溢出来鲜血,他抬起手却又放弃了,任由血滴在衣襟上。 人都要死了,还要体面做什么。 “恒王府中有一处偏院子,是他生前一个小妾的所居之地,地下面埋着恒王起兵的武器和宝物。” 姜永宁绷紧了脸皮,好久没有听到恒王的名字了。 “恒王起兵的武器和宝物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我能高中时恒王暗中助我。” 姜永宁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恒王的人。” 前世,大乾都城城破之日,恒王是第一个像陆霁清投诚的,也是他交出了大乾的兵符和玉玺。 现在想象,若不是陆霁清兵临城下的太早,或许恒王早就有所行动了。 宁洪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回想以往,他道:“当时,天子年幼,虽然有晋王扶持,可晋王毕竟只是武夫,恒王是最合适做帝王的人选。” 说着咳嗽了起来,呼吸变得越发的急促。 “我虽然投靠了恒王,可恒王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藏宝之地是我有一年回都城述职,去恒王府拜见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那时,宁洪霄还不是一州刺史,和恒王也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受重视。 可再不受重视也是恒王的人,交谈之际察觉到蛛丝马迹也有可能。 不过…… 姜永宁拧着眉开口,“除了恒王府,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 淡淡的质问,透出了浓浓的杀气。 宁洪霄脊背一寒,忽然失去了和公主对视的勇气,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还有两处,京城郊外十里有一处山坳,山中住了两个猎户,东西就在猎户家里,最后一处在潍州,恒王在潍州有一处产业,潍州有一座铁矿,哪里的东西是最大的一处。” 说完,耳边响起了男人清脆的声音,“你不是恒王亲信,他又怎么将这么重要的地方告诉你?” 宁洪霄冷笑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咳嗽了出来,胸前仿佛绽放出了一朵血红色的玫瑰。 姜永宁不适的干呕了起来。 陆霁清连忙挡住了她的视线,恶狠狠的瞪了宁洪霄一眼。 宁洪霄:“……” “当时,恒王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他以为我不过是一个小官员罢了,也正是因为他看不上我,我才有机会听到了他和管家的谈话,当时我只听到了三个地方,藏宝的地方是我后来推测出来的。” 第357章 狠狠一击 在恒王这样的人眼中,曾经的宁洪霄或许不过是投靠他的一条狗罢了,可谁能够想到有朝一日这条狗会给了他狠狠一击。 宁洪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撑着一口气强调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关于林北辞你知道多少?”姜永宁问道。 “这几年我陆陆续续的送给了他几条大船,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我猜一定和谋反有关系。” “你既然知道他要谋反为什么还要将船给他?” 宁洪霄没有回答。 姜永宁不用他回答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侍卫将宁夫人和宁贞娘拦在了门前,苦苦哀求。 “长公主!” 姜永宁对着侍卫摆了摆手,宁贞娘连忙搀扶着嫂子走了进来,正要跪下,姜永宁却躲开了,“不用行礼了,快进去吧!他快不行了。” “多谢长公主。” 姑嫂二人哭泣着跑了进去,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悲伤的叫声。 上车的姜永宁脚步一顿,微微叹息后方才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姜永宁让乾天将去藏宝地将宝物取回来,并且将宁洪霄的死讯传了出去。 宁洪霄一死,若是日后宁家人出了事,一定会有人怀疑他生前还藏着什么秘密,若是顺藤摸瓜很有可能查到什么。 没有几个傻子会做这样的事。 “说起来,本宫的命真的不错,每次缺钱的时候总会有人将钱送到我面前。” 户部正在为了钱发愁,宁洪霄竟然就送给她这么一份大礼。 如果宝物都在的话,起码明年不用担心打仗了。 陆霁清动作轻柔的将人揽在怀里,“是老天眷顾你。” 也是眷顾他! “说起来,你对恒王有多少印象?” 在牢房的时候陆霁清就察觉到不对了,“自私薄情,见利忘义,虚荣浮夸,不堪大用,卑鄙阴险……”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四字词语。 虽然知道他是在骂恒王为自己出气,可听着却总觉得像是幸灾乐祸。 姜永宁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恒王虽然有这么多的问题,可是暗中支持他的人真的不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不造反呢?” “或许,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姜永宁眼睛亮亮的,“你说得对,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多年的隐忍和潜伏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陆霁清眨眼,“你是说当初放冷箭的人是他?” “恒王骑射不佳,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他一定知道和算计你的人有关系,说不准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要和人联手,假意投诚,实际上是为了找机会杀了你,顺理成章的做皇帝。” 陆霁清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当初你杀了恒王也算是为我报了仇。” “少来了,我为了自己和陛下才杀了他的,这样的人杀他一次我都觉得少了。”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千刀万剐才是。 陆霁清道:“宁洪霄只不过是一个漏网之鱼罢了,恒王一脉的人都被你铲除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漏掉了几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最终还是便宜了你。” 姜永宁看了陆霁清一眼,“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少钱呢?” 陆霁清心突突的跳了一下,“永宁,我的钱一定没有你的多。” “但是一定也不少,否则你怎么可能养的出来这么多人,就算是有林家,背地里你也一定有其他的产业,否则你的算盘又怎么会打的这么快呢?” 陆霁清招架不住她的眼神,“我私底下的确是有一些产业,也有不少的钱,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你有多少产业?” “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姜永宁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陆霁清有很多产业,他的私产远远比姜永宁想的要多,不过这部分产业都是下面的人帮他打理。 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回程的日子定下来了,南宋则准备了不少的特产,希望蔡槐能帮自己带回去给亲朋好友。 南宋则暂时在鲁州住一段日子,等鲁州的盐税捋清后才会回去。 他拜托唐一鸣和蔡槐将宁贞娘和两个孩子带到京城安顿。 宁夫人在看了宁洪霄的尸身后,当天夜里也跟着一同去了。 宁贞娘伤心之余将两人葬在了一起,宁家的仆人也散了不少,只有白芨和伺候宁夫人的几个下人留了下来。 鲁州是不能再居住了,宁家的亲戚对他们也避之唯恐不及,即便宁贞娘再不情愿,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南宋则了。 南宋则也觉得他应该代替宁洪霄照顾她和孩子,他暂时不能离开鲁州,只好请两人代为照顾了。 唐一鸣捂着心口道:“南兄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不过你确定不将他们送到南家去?” 宁贞娘云英未嫁,一个人住在外面,总有些不方便。 南宋则面容冷峻的开口,“我娘喜欢安静,不喜欢孩子。” “……”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唐一鸣和蔡槐对南家的事情有所耳闻,并没有深问此事。 南宋则将自己的官帖给了宁贞娘一份,“住的地方我都安排好了,距离女学很近,距离南家也不远,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拿着我的帖子去官府。” 宁贞娘收下了官帖,正要开口,身后的两个孩子靠了上来,她微微一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光靠帖子怕是不够,不知我可有幸认你做义兄,这样到了都城想来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南宋则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英俊的脸孔含着浅浅的笑意,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宁贞娘瞳孔震了震,心中感伤,以后他们就是兄妹了,虽然不能嫁给他,但是她可以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为了表示正式,南宋则找了晋王做见证,当着众人的面与宁贞娘结拜为异性兄妹。 宁洪霄可恶,他的家人也免不了被波及。 可众人一想到她身患重病,日后孤苦无依还要照顾兄长的两个孩子,难免多了几分同情。 第358章 宋家家主 姜永宁给了宋淑容三天的时间,第二日宋家的子弟因为当接你寻衅滋事被薛备抓了起来。 薛备如今掌管着鲁州的兵马和衙役,看出鲁州兵力不强后,便每日带兵下乡巡逻,若是遇到了宵小之徒直接抓起来扔进大牢。 张通原本很头疼,觉得他浪费了衙门的资源,可渐渐他发现通过被抓来的人好像和鲁州熟悉了起来。 上街的百姓多了,女子多了,鲁州城也变好了。 薛备像往常一样巡视,正好遇到宋六爷带着宋家的族人抢铺子,仗着人多还动手打人。 薛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绑了扔到衙门里,打了一声招呼就巡视去了。 被抓的人里面有宋家的新家主宋六叔和宋家其他不成器的人,加起来有十几号人。 宋家人来衙门要人,张通不放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就让宋家的人走了。 宋家的人拖了不少的关系,可当他们知道得罪的是薛备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敢帮忙。 求助无果后,宋家族人想到了宋淑容和衙门的人有些交情,厚着脸皮来到了宋家。 虽然是求人可态度依很嚣张,开口就让宋淑容去救人。 宋淑容当然不肯,“我不过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又不是宋家的家主我去衙门,衙门也不会给我面子啊!” 宋氏一族的老人还是有明事理的人,有人提出要重新选家主。 宋淑容之前收买了不少和宋老爷交好的族人,加上她和衙门和长公主说得上话,竟然有半数以上的人同意她做新家主。 宋六爷的长子和他一起被关在衙门里面,只有一个次子,偏偏他年轻气盛和老爹一样的脾气,根本看不上宋淑容,“你一个女流之辈还想要做家主,你做梦去吧!” 宋淑容冷冷一笑,坦然的坐下喝茶,“既然不让我做家主,那么人我也不管了,反正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族老们一听宋淑容不愿意出面了,顿时训斥起了宋小六爷,小六爷年轻面上挂不住,顶撞了族老几句。 宋淑容连忙上前劝慰。 落在众人眼里,宋淑容简直是人美心善有能力的好孩子,原本还犹豫的族人,很快也都偏向了宋淑容。 最后,在各房各支投票的时候,宋淑容获得了七成以上的投票,以绝对的优势成为了宋家第一任女家主。 宋晓六爷看着宋淑容被众人吹捧,气的脸都绿了,眼里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各位叔伯,你们糊涂啊,宋淑容将来总要嫁人的,难不成你们要将宋家的产业交给一个外姓人吗?” “十二弟放心,我宋淑容在此发誓,这辈子只招婿不嫁人。” 族老们想起了宋老爷,宋老爷早年的时候曾经立下誓言,这辈子不会在娶妻,将来要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家业。 当初他们可都是见证人,如今宋老爷不在了,她的女儿也长大了。 有族老出面维护宋淑容,宋小六爷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唾沫星子淹没了。 “宋淑容,我父亲大哥他们还在大牢里面,你不想着为了家族出一份力,竟然想要谋夺家主的位置,你难道就不怕整个鲁州城的百姓耻笑你吗?” 耻笑算什么? 当初她被土匪掳走,毁了容,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时候有多少人耻笑她,她不都挺过来了吗? 脸皮算什么,权利才是真实的。 宋淑容对着祖宗牌位发誓,“我宋淑容绝非利益熏心之人,今日担任家主之位,也是为了解救族人,今后必定会带领宋家一族过上好日子,若有违此心天打雷劈。” 大乾信佛信道的人不少,毒誓一出满屋子的人脸色都变了,宋小六爷被气的脸色铁青,偏偏拿宋淑容没有办法。 这时,有人问道:“家主,现在宋氏一族的人还在大牢里面关着呢,您想想怎么救人啊!” “我现在就去衙门。” 宋淑容到了衙门,以宋家家主的身份代替宋家人签了认罪书,张通得到了长公主的吩咐,很痛快的放了人。 等宋六爷从大牢里面出来的时候才从小六爷的口中得知,家主之位没了。 正当他要发火将家主的位置抢回来的时候,姜永宁的一封旨意到了。 册封宋淑容为金玉县君,赏赐盐场一座,侍女两名,黄金千两,无旨意也可入都城。 大乾的勋贵王爷都在都城,早在圣祖爷的时候就曾经留下了祖训,泛姜氏一族的权贵无旨意不得离开都城。 各地方的官员无旨意也不能随意的来都城。 虽然只是小小的县君,却足以看出长公主对宋淑容的优待。 宋淑容欣喜不已,高声谢过长公主。 因为盐场的事情,宋氏一族在鲁州的地位摇摇欲坠,如今有了长公主的册封旨意,宋家一族的人也可以抬起头做人了。 族老们也不管宋六爷了,张罗着大开祠堂,摆流水席,正式将宋淑容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 宋淑容就这样顺利的拿下了宋家家主的位置。 姜永宁再次见到宋淑容的时候,发现她变了,多了几分沉稳,“你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好。” 在姜永宁面前,宋淑容不敢隐瞒,“若是没有长公主撑腰,臣女怕是难以服众。” 姜永宁知道她在宋家的所作所为,即便没有自己的册封,宋淑容也可以稳稳当当的坐稳宋家家主的位置,不过是要耗费一些时间,浪费一些精神罢了。 她公然袒护宋淑容到显得有点趁人之危了。 “长公主对淑容有知遇之恩,日后若是长公主有所差遣,淑容一定在所不辞。” 姜永宁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亲自搀扶起了宋淑容,“本宫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办。” 宋淑容眼睛一亮,“长公主请吩咐。” “宁洪霄死了,之前来鲁州购买私盐的人一定急坏了,本宫知道宋家人脉广,本宫希望你能够在其中牵线,价格方面你和南宋则谈,最好能够定下来一个章程。” 第359章 渠道 姜永宁看重的是宋家在贩卖私盐的渠道,官盐的价格比之前私盐的价格还要低,但是敢来衙门购买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担心朝廷日后会算账,一直在观望着。 殊不知,他们买不到盐着急,衙门卖不出去盐也着急。 南宋则暂时代替刺史之职,这本来是他负责的事,可让他开口和商人谈合作,只怕是太难为他了。 况且,修改盐税一事迫在眉睫,南宋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永宁觉得需要一个中间人在其中牵线,这个中间人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和人脉,要紧的是忠心没有太多的私心。 左思右想,宋淑容是最合适的人选。 “承蒙长公主信任,淑容一定会办好此事。” 宋淑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反而觉得这是长公主给了宋家一次恕罪的机会。 宋家因为盐场的事情年轻一代有本事的人都被流放了,留下的都是不成器的。 盐场没了,他们整日闲着难免会闹出事情来,如今有了正经事情做,只要他们不傻一定会努力办好差事。 差事办好了,生意也就多了。 姜永宁将合作的事情告知了南宋则,并且让他派人协助宋淑容。 南宋则自然满口应下,“宋县君若是需要人手,只管开口。” 宋淑容惊讶于南宋则的坦然,在他的眼中并没有看到对女子的轻视,更多的是尊重,这让她的内心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以后还请南大人多多指教。” 二人寒暄了一番,宋淑容先行离去,南宋则将草拟好的盐税改革呈递给姜永宁。 姜永宁压在手下,并不着急看,“朝廷打算成立巡盐司,本宫打算让你来负责这件事。” “承蒙长公主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 “你的能力本宫不担心,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婚事怕是要推迟了,听闻南夫人写了好几封信让你回去成亲,都被你拒绝了?” 南宋则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姜永宁,“臣还不想成亲。” 说到这里,他解释道:“臣不想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成亲,臣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这样的人不好找,总要慢慢的寻。” “你能这么想本宫就放心了,本宫也盼望着你能够早点找到可心的人,若是日后你找到了一定要告知本宫,本宫好送你一个大礼。” 南宋则坦然一笑,“提前谢过长公主。” 离开鲁州城的那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送别长公主,他们当中极少有人见过长公主,也不知道上面的人都做了什么事。 但是他们知道鲁州的父母官换成了好人,坏人都被抓走了,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功劳。 他们感谢长公主。 姜永宁热烈盈眶的看着送别的百姓,从他们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不舍感激和一种认可。 不过是换了几个官员罢了,百姓就如此的感激,若是天底下的官员都能为百姓着想一些,又怎么会有闹事的悍匪呢? 陆霁清将帕子递了过去。 姜永宁背对着他擦干了眼泪,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陆霁清:“……” “没有。” 姜永宁翘起了嘴角。 陆霁清:“……” 回去的路上格外的小心,晋王派了四队人马轮流守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车架。 姜永宁觉得晋王过于小心了,陆霁清却仍然觉得不够。 夜里,一行人入住在驿站。 姜永宁发现里里外外都被人打扫过一遍,屋子里熏着艾草,热水都是她喜欢的温度,这般细致贴心让她一阵感动。 陆霁清却拉着她离开了房间。 姜永宁不解,却听到了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浓烟滚滚,从驿站里突然冒出来几个杀手,还没等他们靠近就被晋王的人抹了脖子。 姜永宁呆愣的看向陆霁清,“你怎么知道驿站有问题的?” “虽然房间里面放置了熏香,可我还是闻到了硫磺味。” 陆霁清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转头却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姜永宁感受了一下,“没有。” 即便如此,陆霁清依旧请了孙太医过来。 孙太医诊断后并没有什么问题,陆霁清这才放心。 晋王道:“长公主,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应该是此处驿站的官员,刺客的尸体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特征。” “难道和鲁州城的刺客是一伙的?” 陆霁清摇头,“不太像,鲁州城的刺客都是死士,杀人的本领极高,可是刚才的几个刺客,无论是身手亦或是心智都远远不如鲁州的刺客,估计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刺客。” 晋王笑眯眯的道:“驸马说的有道理,估计就是一伙刺客,至于是谁派了的还要调查。” “让人从火药的来历上查起。” “是。” 驿站死了人,姜永宁坚决不愿意住在驿站内,晋王也不想让长公主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火药。 夜里,姜永宁熟睡后,陆霁清来到了驿站内。 晋王正带着人检查刺客的尸体,“驸马爷怎么来了?” “事关长公主,我也想听听。” 晋王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道:“刺客的来历无从查起,不过在他们的身上倒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士兵端上来两件刺客的衣服。 “驸马可看出问题了?” “粗麻做的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不同的是带子的打结方式是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惯用的手法,晋王是怀疑他们是鲁州案子的余孽?” 晋王轻咳一声,本来想吹嘘一番,没想到一眼就被人家看出来了,“驸马爷说的不错,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鲁州被我剿灭的海贼余孽,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既然是海贼又怎么会在这里,火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晋王面色沉重了几分,“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从房间里面搜查出来的火药,竟然和我在船上所用的火炮的火药是一样的。” 第360章 差一点被炸 “王爷的意思是,想要炸长公主的人手里有朝廷秘密制作的火药?” “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工部的火药是陆霁清从老皇帝手里要来的匠人制作出来的,他们到了大乾后一直被严密的保护看押起来,绝对不可能泄露火药。 看来问题出在工部了。 晋王看向了姜永宁的营帐,“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长公主,以免长公主劳心。” 陆霁清微微颔首。 其实有陆霁清守着姜永宁,晋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一路上陆霁清对永宁的关心是个人都看在眼里,每每有危险他总是第一时间保护永宁,永宁有他守护也安心。 陆霁清重新回到了姜永宁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俊脸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满足的笑。 永宁,不管是谁要害你,我都不会放过他。 又赶了三天的路,终于达到都城的地界。 却不巧,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也挡不住姜洺钰迎接阿姐的心,一大早就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等着了。 方阁老看着活蹦乱跳的陛下,瑟瑟发抖的跟张阁老吐槽,“陛下太不体贴臣下了,大冷的天竟然让我等在这里等着。” 张阁老瞥了他一眼,“陛下是想念长公主了,一刻都不想等。” 方阁老缩了缩手,“其实长公主不在也挺好的,上面没有人压着,过得也舒服。” 张阁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果断的往旁边挪了一点。 方阁老吓了一跳,“我可没有不敬长公主的意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有没有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就不信你想被长公主压着。” 张阁老道:“陛下虽然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可终究年轻,许多事情处理起来不如长公主。” 方阁老缩了缩脖子,看着兴奋的陛下,心中怅然,他还是喜欢长公主不在都城的日子。 和方阁老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终于看到队伍的影子了,姜洺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抬手挥舞起来,“阿姐,阿姐……” 王公公小声的提醒,“陛下,陛下!” 姜洺钰不管,这段时间阿姐不在都城,他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看到了阿姐,他再也不管什么规矩了。 姜洺钰要了一匹马,直接朝着队伍奔去,王公公见状连忙让侍卫跟上。 靠近马车,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阿姐,阿姐!” 陆霁清猛地睁开了眼睛,小心的看了一眼怀中藏在狐裘之下的人,睡得很安稳。 现在能睡得这么安稳,等回到皇宫就不行了。 护送长公主的侍卫以为是朝廷派来迎接的官员,正要上前阻拦,定睛一看竟然是陛下,顿时立在原地不动了。 “阿姐,阿姐!” 姜永宁迷迷糊糊听到了姜洺钰的声音,以为幻听了,“阿钰?” “阿姐,阿姐……” 姜永宁俏脸漾出了笑容,“阿钰,他怎么来了?” 不多时,一个圆圆的脑袋钻进了马车内,没等开口,眼泪先下来了。 “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说着,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见陆霁清抱着阿姐,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陆霁清识相的让出了位置。 姜洺钰立刻凑了上来,脸颊冻得通红,眼睛炯炯有神,美中不足的是眼泪有些碍眼,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姜永宁绷着脸,眼神定定的落在姜洺钰的身上。 姜洺钰缩了缩脖子,担心自己的鲁莽惹得阿姐不悦,小声道:“阿姐,我也是太想你了。” 姜永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着姜洺钰招了招手,姜洺钰立刻屁颠屁颠的坐到了她旁边,趴在她的肩膀撒娇。 “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我多想你。” 姜永宁拍了他一下,“怎么姐姐出去一趟,你变得这么矫情了,没看到马车里面有人吗?” 姜洺钰却好似才看到陆霁清。 他可以忽视陆霁清,陆霁清却不能忽视了他,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姜洺钰吸了吸鼻子,这会总算知道注意形象了,“免礼,你马上就要成为阿姐的驸马了,以后见到朕不用行大礼。” “谢陛下。”陆霁清也不客气,见姜洺钰赖着不肯走,他索性将空间让给了姐弟二人。 等陆霁清一走,姜洺钰突然变得严肃了,“长公主,你私自前往鲁州,险些出事,你可知罪。” 姜永宁瞪眼,嘴角翘起,“臣治罪,陛下打算怎么罚我?” 姜洺钰眼睛一转,“就罚你好好休息,早日生一个孩子给朕玩。” 说着,他好奇的看向了姜永宁肚子,不敢相信里面竟然有自己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 “阿姐,他多大了?” 姜洺钰想摸不敢摸,姜永宁索性拉着他的手按在肚子上,“快四个月了。” “再有五个月就要生了,阿姐你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没有,朕帮你取啊!” “好啊!”姜永宁随口答应下来,“孩子的事情知道的人有多少?” 姜洺钰心虚的看了她一眼,“不多,只有内阁和六部尚书。” “……” 这还不多,只怕整个朝堂都知道她有孩子的事情了。 姜永宁无奈的摇头,凑近一看才发现他长高了不少,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气势。 “这段日子你我虽然一直书信不断,可我知道做皇帝不容易,等回去了阿姐好好替你出出气。” 姜洺钰做梦都想要听到这句话,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了一张名单,“阿姐,上面的人都欺负我,你帮我出气。” 姜永宁:“……” 马车缓缓的前行,道路上的石头和积雪都被清理干净了,可仍旧要小心。 片刻后,姜永宁站在马车上看着文武百官叩拜,恍如隔世,“都起来吧,天冷回宫再说吧!” “谢长公主。” 不少臣子视线落在姜永宁的身上。 姜永宁披了一件百鸟朝凤的白狐披风,整个身子藏在披风里面,根本看不到肚子。 姜永宁从马车上下来,坐上了轿辇。 姜洺钰本想跟着一起,却被王公公拦住了,天子有天子的轿辇,怎么能够和长公主坐一辆呢? 第361章 秋后算账 大臣们紧张的看向姜永宁手上的册子。 两位舍人立在两侧,随时准备回答姜永宁的问题。 姜洺钰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低下的人,被王公公提醒后总算是正色了几分,可嘴唇依旧止不住上扬。 册子上记录是姜永宁不在的时候朝堂记录概要。 谁提出了什么问题,说了什么,谁被罚了,谁受到奖励了,上面记录的很清楚。 “两位舍人辛苦了。” “为陛下效劳,当不得辛苦。” 姜洺钰更得意了,看两个舍人得眼神也格外的友善,想着回头有机会赏赐他们点东西,半年了他们每日记录概要也是辛苦了。 这些可是证据。 除了张阁老,下面的人都很紧张,每个人都将自己在朝堂上的失态想了一遍,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冲动的时候,虽然当时不后悔,可时候想起来却后悔的很啊! 姜永宁用了半个时辰才看完,合上册子的一刹那,所有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姜永宁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奶香四溢,勾的大家的馋虫都出来了。 不对,长公主喝的不应该是茶吗,怎么是牛乳? 对了,长公主有孕了,孕妇不能喝茶。 姜洺钰眉毛拧成了一个结,他朝着王公公勾了勾手,小声的道:“让林太医陈太医过来,一会儿阿姐发脾气可别气出好歹来!” “嗻!” 姜永宁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将调理捋顺了方才看向众人。 声音冷静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卫尚书,朝堂是议事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你可明白?” 卫尚书:“……” 卫尚书老脸一红,他在朝堂上的确发过几次脾气,可比他发脾气次数多的也不少,长公主怎么也不会先点到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自己。 即便卫尚书是脸皮再厚,当众被长公主点名批评,脸颊也有些发烫。 “臣知罪。” 面对姜永宁的好言好语卫尚书选择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姜永宁微微一笑,“你是老人了,先帝在的时候你就是兵部侍郎,怎么老了老了脾气反而大了?” “是臣失态了。” 卫尚书羞愧不已,不管怎么说今天他算是丢尽人了。 “本来本宫不打算罚你,武将说到不合的地方,动手也算是情有可原,可你竟然连张阁老都给打了,不罚如何服众。” 张阁老拱手解释,“长公主,当日是个误会,卫尚书不是故意的,是臣一不小心撞上了。” 其实,整件事就是个误会,时间过得太久,具体是什么事情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卫尚书和吏部的人吵起来了。 卫尚书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吏部都是文人哪里是卫尚书的对手,张阁老看不过眼上前拉架,结果一不小心被误伤了。 虽然是误伤,但是张阁老的半张脸都肿了。 姜永宁不听二人的解释,“即便是误伤也是伤了人,卫尚书本宫罚你你可服气?” “臣服气。”卫尚书脸色涨红的低头。 “罚你一个月的俸禄赔给张阁老做医药费,若是谁再敢扰乱朝堂秩序,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其他人屁股一紧。 卫尚书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被打板子,丢人还没有丢到家。 说完了卫尚书,姜永宁又看向了方阁老。 方阁老头皮一紧,下意识的站起了半个身子,犹豫着要不要坐下的时候,姜永宁开口了。 “方阁老,你是内阁次阁老,位高权重,竟然将御史气的晕倒,口才倒是不错。” “……” 方阁老自知有错,连忙承认错误,“臣有错,臣当时口不择言,气晕了柴御史,事后也后悔不已,亲自登门致歉了。” 姜永宁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道歉就行了吗,若是日后臣子们都像你一样事后认错,朝堂岂不是要乱套了。” 方阁老沉默不语。 和方阁老关系不错的姜尚书求情道:“长公主,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方阁老,方阁老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才辩驳几句,也算是情有可原。” 女学的学生将大梁的送亲使臣给打了,可大可小,事关两国的交情,有人看不过眼将参与的学生都参奏了。 话语中,满是对女学教导的怀疑,甚至上升到了人品教养。 其中为首的就是方韶华,方韶华是方阁老的嫡孙女,也是主犯,几乎所有人都冲着她去了。 方阁老看着自己的孙女被人围攻,当即听不下去了,舌战御史,最后把别人气晕了,自己也气得不轻。 “女学学生打人的事本宫已然知道了,有人在我朝疆土侮辱我国的学子,这口气若是能忍,不如找块都死撞死算了。” 言语中明晃晃的袒护。 方阁老闻言心口一松,他就说长公主一向护短,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女学的学生呢? 姜永宁的确护短,更不用说这件事本也不是方韶华她们的错。 “事后,本宫已经给大梁的皇帝修书一封,将整件事告知了他,大梁皇帝很是通情达理,他在信中说,既然陈星是送亲使团,日后要留在大乾,自然按照大乾的规矩来,大理寺当初处理的不错,女学的学生也受到了惩罚,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日后不必再提。” 直接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姜永宁又看向了方阁老,“不管怎么说,方阁老也不该以权压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是内阁的阁老,代表的是陛下是大乾,你可知错?” 方阁老老老实实认错,“臣知错。” “罚你三个月的俸禄。” “……是。” 三个月的俸禄虽然不多,可代表的是脸面,方阁老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重的惩罚,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孙女算是没事了,总算是安慰不少。 姜永宁目光幽幽的落在纪尚书的身上,态度缓和了几分,“纪尚书管理着户部着实辛苦了,越是如此越是需要注重身体才是。” 纪尚书原以为长公主会批评自己,他都想好说辞了,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关心自己,顿时老脸一红。 第362章 点名批评 “谢长公主关心。” 姜永宁并没有打算批评纪尚书,一来纪尚书一言不合敢堵在宣政殿门口骂她,二来纪尚书管理户部的确辛苦,冲着这份辛苦这点小错完全可以忽略。 卫尚书和方阁老见长公主区别对待,心里略有不满。 要说起在朝堂上闹事的人,纪尚书首当其冲,每次超会他总会和人吵几句,有时候甚至会动手,就连兵部的人在户部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结果,姜永宁只是安抚了几句就不提了,实在是过分。 可过分归过分,就连长公主都不敢惹纪尚书,卫尚书和方阁老也不太敢惹他。 主要是年关将至,各地方都等着用银子,万一真的将纪尚书惹急了,他们去哪里要银子去。 “本宫不在的这段日子,各位大人尽心辅佐陛下也是辛苦了,回头让太医好好给你们看看,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保养保养身体,这笔钱由陛下出。” 众人喜上心头,“多谢陛下。” 姜洺钰正襟危坐,说了几句共勉的话。 君臣一心上下和谐。 短暂的休息后,姜永宁突然提起,“廉阁老告老还乡,他的位置不能空着,你们觉得谁能够胜任他的位置?” 内阁阁老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坐在这里的人谁不想更进一步。 “臣认为御史台唐大人可以胜任阁老之位。”夏尚书建议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长公主。 谁不知道夏尚书是长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夏尚书原本就是御史台出身,推举自己的老上官也在情理之中。 姜永宁笑眯眯的看向其他人,“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众人一看,有机会纷纷站起来推荐心中的人选。 “臣认为曹尚书德才兼备,可以胜任阁老的位置。” “臣推举卫尚书。” “臣推举纪尚书。” 六部的人纷纷推荐的上官,竟然没有一个毛遂自荐的。 姜永宁瞥了一眼旁边负责记录的舍人,“都记录下来。” “……” 声音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硝烟还没等燃起就熄灭了。 姜洺钰悄咪咪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个位置被撞了一下,看样子他要和阿姐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姜永宁抿了一口白水,“怎么没声音了,既然你们不说了,本宫来说,内阁三位阁老统领军国大事,不能全都是文臣,要有武将,一旦打起仗来能够最快的做出决断。” 廉阁老辞官之前曾经在兵部历练过,算是是兵部出来的人,可他是进士出身,更多的是以文人自居。 去了一趟边关后,姜永宁意识到朝堂上位居高位的多是文臣,很少有武将,武将统领四方,护佑百姓,朝堂上却没有人能够为他们发声,长此以往,文臣和武将如何能够和谐相处。 所以,必须有一个武将阁老。 至于人选,大家心知肚明。 卫尚书也是个精明的人,连忙站了起来,“长公主,臣推荐晋王担任阁老之位。” 姜永宁抿嘴一笑,“卫尚书的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晋王今日并没有出席小朝会,想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回家避嫌去了。 其他人的心思歇了不少,晋王是长公主和陛下的舅舅,阁老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视一眼,目光中皆带着不解和不敢置信。 重选阁老一事,长公主事先并没有跟他们提过,是敲打也是提醒。 方阁老猜测,难道是他和张阁老走的太近了,让长公主不放心了? 张阁老想的比方阁老更深一点,长公主让晋王入内阁,难道是打算开战了? 二人心思各异,等回过神来,阁老的事已然定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认为晋王能够担任内阁阁老的位置,从即日起,晋王就是内阁的阁老了。” 姜永宁又道:“日后兵部和工部归晋王管辖,张阁老主要管理户部和刑部,方阁老负责吏部和礼部,分工明确,日后若是那个部门出了错,本宫不究其他先找内阁。” 以往,内阁是由张阁老和方阁老带领,二人负责的部门很模糊,现在姜永宁明细了责任划分,出了问题谁也跑不了。 方阁老越发觉得这是敲打了,他将自己近些日子做的事情反省了一遍,越想越不安。 中午,姜永宁邀请各位大臣吃了一顿员工餐,特意让人加了从边关带回来的特产。 君臣吃的还算舒心。 午后,姜永宁继续处理政务。 “本宫这一次出宫了,发现各地方并不重视驿站的修建,回头工部和兵部将这件事商量出一个章程来,派几个人下去监督,必须保证一个车县有两个以上驿站。” 驿站十分重要,姜永宁早就说过,然而下面总有人阳奉阴违。 曹尚书和卫尚书齐齐应下。 姜永宁看了看卫尚书,又看了看曹尚书,有点怀疑二人做事的效率。 “除了驿站以外,许多地方的道路并不好走,地方官员为了不让政绩难看,不愿意让百姓服役,房屋道路也因此破败不看,这样下去不行,路不好走商户不愿意去,又怎么会有钱赚呢?” 曹尚书道:“长公主修路一事臣早就上奏过了,可是户部不肯给银子,这路就修建不起来啊!” 纪尚书眼睛一瞪,“回禀长公主,臣并不是觉得路不应该修,而是觉得工部给的报价实在是太高了,国库的钱不能都用在修路上。” 每年国库的钱只有这么一点,都用来修路了,其他地方怎么办? 曹尚书逮着机会告状,索性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臣给的报价是最低的了,长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历年的报价,臣绝对没有谎报。” “你有没有谎报你心里清楚,再说了,又不是所有的道路都要修建,有些道路完全没有必要修。” “谁说没有必要了,你又没有见过,你凭什么觉得不用修,我觉得应该修。” “我觉得不应该修。”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不至于吵起来,可语速却在不断地提高,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第363章 派人寻访 姜永宁皱眉,“好了,你们不用吵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干脆这样,从工部和户部抽调一些人去各地看看,按照最真实的情况制定修路的方案,如何?” 曹尚书和纪尚书对视一眼,勉强答应了下来。 姜洺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修路的事情已经吵了一个月了,户部不肯给钱,工部的方案改来改去,总是拿不出准确的方案来。 阿姐竟然一下就解决了。 当初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人下去看看呢? 姜永宁想了想,“既然工部和户部要派人去地方走一趟,干脆让御史台也拨几个人跟着,最好是一老一少,这样既可以锻炼年轻人,也能从中发现问题。” 纪尚书拒绝,“长公主,这么多人出去,耗费不少,臣以为没必要派这么多人出去。” 姜永宁皱眉,并没有因为纪尚书的拒绝而生气,杆儿好言好语的道:“这点钱户部还是能够查出来的,况且不派人下去看看,怎么知道下面报上来的是不是真实情况?” “可是?” “区区路费和花销并没有多少钱,可一旦有人瞒报谎报,花的钱可就多了。” 纪尚书闻言不在拒绝,只是公差出行的费用压到了最低。 曹尚书当然不乐意了。 纪尚书大概也觉得太少了,又给涨了一点,双方总算是都满意了。 年关将至,各部挤压了不少问题,姜永宁挑了几样最重要的说了,往常要争吵好几天的事,短短两个时辰就解决了。 虽然头脑发麻,可这样效率是真的高啊! “长公主刚回来,不如早些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日朝堂上再说也不迟。”张阁老见姜永宁脸色不太好建议道。 姜永宁并没有强撑,微微颔首,“本宫的确有些累了,今日先到这里吧,姜尚书留一下。” 姜贡应下了。 姜永宁留下姜贡是为了婚礼的事情,她的孕肚是瞒不住的,回来之前她已经跟礼部表达了她的意思。 一切从简。 可礼部给出的章程还是很长,而且礼部给的理由也很充分,长公主是监国公主,若是婚礼太寒酸了怕是会被邻国嘲笑,驸马脸上也无光。 涉及到朝廷的脸面,即便姜永宁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在一番删减后,婚礼的流程总算是敲定了。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姜洺钰了。 姜贡走后,姜洺钰沮丧着脸不说话,任谁都能够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姜永宁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再过两年你也该长大了,我早晚要搬出去的,趁着现在岂不是正好,况且也让外面有其他心思的人死心,皇位始终是你一个人的,这样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姜洺钰抿着唇,“朕知道阿姐这么做是为了朕好,可朕不想离开阿姐,阿姐若是出宫了,偌大的皇宫只有朕一个人,朕心里不安。” 姜洺钰眼睛突然一亮,“阿姐,你不如等生完孩子再出宫,反正公主府还没有修建好,你每日要上朝若是从公主府出发太累了。” 姜永宁犹豫了。 姜洺钰拉着她的手撒娇,“阿姐!” “好吧,等孩子落地再说。” 其实,姜永宁并不是很着急出宫,不过是找机会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没有贪恋权势的心罢了。 既然陛下不舍,出宫也不方便,不如换个时间再说。 姜洺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才不想让阿姐这么快出宫呢,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看阿薇就知道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天天来找自己玩,现在出宫了连封信都不愿意写了。 阿姐若是出宫了肯定也会一样的,到时候把他一个人扔在宫里,他也太可怜了。 所以,必须留住阿姐。 王公公进来道:“陛下,太医到了。” “请进来。” 林太医等人轮流给姜永宁诊脉,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长公主不过是有些疲劳并没有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姜洺钰叮嘱太医,“阿姐有了身孕,你们要仔细照顾着,若是阿姐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出什么问题,朕拿你们是问。” “是。”太医们肩膀一挺,“臣等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长公主。” 姜洺钰满意的挥了挥手,站在床头神神秘秘的道:“阿姐,朕知道怀孕的女子都喜欢吃酸的,让人做了一些果脯,你要不要尝一尝?” 姜永宁头昏昏沉沉的,拒绝了陛下的好意,“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 “也好,阿姐你睡吧,朕就在外面。” 姜洺钰拒绝宫人上前,亲手放下了床帏,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关门的一刹那,突然变脸,眼神如刀,带着与他年纪不符合的威慑力。 宫人们心里一颤,生出了一股寒意。 “赵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朕将阿姐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阿姐,不能让人伤害了她知道吗?” “奴婢明白。” “梧桐宫上下都检查过了吗?” “回陛下,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姜永宁没回来之前,赵嬷嬷就开始准备,伺候公主的宫人代必须家世清白,手脚麻利,人品过硬。 除此之外,屋中的陈设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任何不利于孩子和大人的东西。 姜洺钰突然清了清嗓子,“雁声的伤没有好,雁回一个人怕是没办法保护阿姐,回头朕送两个会拳脚的宫女来。” “陛下,长公主不喜欢陌生人近身伺候,雁回自小跟着公主长大,有她伺候就过了,旁人来了公主怕是会不安。”赵嬷嬷道。 姜洺钰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压下了送人过来的想法。 “再有一点,阿姐怀孕了,以后少让陆霁清靠近阿姐。” 赵嬷嬷愣了一下,“奴婢知道了。” 姜洺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 回去的路上,姜洺钰想到了陆霁清,“驸马呢,怎么没有看到他,难不成他先回去休息了?” 王公公早就派人打听了,“陛下,驸马根本没有进宫,入城后就去驿站找陈星他们算账去了,听说把几个闹事的大梁人打了一顿,还杀了一个人。” 第364章 要钱 驿站空闲的房间内,林枫给陆霁清打开了门,低声道:“陈星就在里面,他还有一个手下侯斌,出来后想闹事被我绑起来。” 陆霁清点了点头,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转身去了陈星手下的房间。 陈星的手下叫侯斌,是陈家的家生子,他的爹就是陈家家主的伴读,侯斌在陈家也算是半个主子。 来大梁之前,陈家家主特意点了侯斌陪同,可见此人能力不俗。 柴房内,侯斌的手脚都被特殊的手法捆绑着,越是挣扎越是紧,想要挣脱基本不可能。 房门打开,侯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警惕的看向门口。 林枫给陆霁清搬来了一张椅子,等他坐下后才上前将堵住侯斌嘴巴的抹布取下来,踹了他一脚,介绍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安王殿下,你最好老实一点。” 侯斌阴鸷的看了陆霁清一眼,没有说话。 陆霁清坐在椅子上问:“你是陈家的人还是四哥的人?” 侯斌眼底快速划过一道诧异,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陆霁清又道:“你怂恿陈星醉酒闹事,是冲着长公主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侯斌将头埋在胸口,不动也不说话。 陆霁清身子微微前倾,静静地看了他两眼,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陈星是四哥派来的送亲使团,不管我认不认明面上他都是我的人,而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你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事情闹大了,大乾要一个说法,四哥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陈星是陈家的人,我总不能杀了他,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出来顶罪,你说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侯斌眼中闪过恐惧,紧紧的抿着双唇。 陆霁清慢条斯理的道:“我马上要和长公主成亲了,处罚自然不能太轻了,你说我是应该将你一刀砍了,还是将你凌迟处死?” 侯斌抖了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想到了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霁清起身离开。 林枫将人的嘴巴重新堵上,才将房门锁住,吩咐人守在门口。 他一脸不解,“殿下是怎么猜出侯斌有问题的?” 陆霁清站在台阶上,看着四方天,从西边飘过来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似乎要将整个天空吞噬。 “陈星作为陈家嫡子,即便将来不用继承家主之位,也绝对不会是一个肤浅的人,可当日事发的时候,他偏偏胡言乱语,偏偏被女学的女学听了去,若不是有人误导就是被下了迷药了。” 后者,大理寺的人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迷药的迹象,前者,能够误导陈星的必定是他极为信任的人。 最符合的就只有侯斌了。 花满天走过来,拱了拱手道:“陈星有服用过曼陀罗的迹象。” 林枫诧异,“曼陀罗,他之前不是一直被关押在大理寺吗,怎么会服用曼陀罗?” 花满天摆手,“这就要靠你们去查了。”他又不是查案子的人,他就是一个大夫。 “陈星有什么隐疾吗?”陆霁清问。 花满天道:“隐疾并没有,倒是有点纵欲过度,不过我发现伺候他的都是小厮,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身边没有,不代表暗中没有。”林枫一脸不屑,“听闻陈家治家严禁,家中的男子都是洁身自好之辈,却不想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花满天微微一笑,“什么样的人?” “就是好色的人呗!”林枫不解的道。 陆霁清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花满天,花满天回以微笑,微微颔首。 “……” 陆霁清的脸就变得难看了几分。 陈星被放出来后,洗了个澡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清醒,想来是曼陀罗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陈家的下人见到陆霁清来了,还算是有礼,“参见安王殿下。” “等他醒了,派人告知本王一声。” 下人猜到是关于少爷被抓的事情,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就连本家的人都知道了,安王肯定是要过问的。 “是。” 出了驿站,陆霁清突然问:“永宁在做什么?” “睡觉!”林枫道。 陆霁清:“……” 陆霁清想到了什么,“我们手里有多少钱?” 林枫心头一紧,“殿下想要多少钱?” 陆霁清颇为诧异,听上去他们的钱似乎很多,“现在能拿出来多少钱?” “一百万两左右,本来是可以多拿出来一些的,可是殿下不是让我们将钱投放在互市上面吗,要成立商队,要买人购买地方,用钱的地方多了,花销的也大一些,不过日后的收益可观。” 互市开通后,各地方的商队涌入互市,他们的商队买卖的都是紧俏的商品,加上原来的生意,收益起码能够翻一番。 林枫本想说以他们现在的财力,即便是招兵买马造反也有一拼的能力,可话到嘴边,见陆霁清看着皇宫的方向又收了回去。 殿下早就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本王要成婚了,总要准备一些聘礼,旁的东西永宁不稀罕,思来想去只有送钱了。” 国库的钱不足,永宁没少为了钱的事情头疼。 眼下马上要成婚了,陆霁清不想让她为了钱的事情发愁,想到了直接送钱的办法。 提到二人的婚事,林枫满腹抱怨,“殿下,老皇帝驾崩之前让人给您准备了聘礼,本来是有两座矿的,可陆南萧得知后竟然将人将矿给拿走了,送来的都是一些朴实无华的东西。” “堂堂大梁的王爷成亲竟然如此寒酸,传出去岂不让笑话,他分明是想要看殿下的笑话,他难道不知道,殿下若是丢了脸,就是大梁丢了脸吗?” 陆霁清满不在意的道:“本王不差他一座矿。” 林枫想想也是,“殿下的产业何止一座矿,就算没有大梁的聘礼也一样能够撑起脸面。” 这么多年来,林枫暗中一直在为陆霁清筹谋,明里暗里赚了不少钱。 陆霁清有多少钱他自己不不清楚,林枫最清楚不过了。 第365章 给钱 陆霁清面色稍霁。 林枫却笑不出来了,“殿下,您不会是打算将您的产业都告诉长公主吧。” 陆霁清定定的看着他。 林枫差一点跳脚,“长公主就是一个吞金兽,我查过了,内务府的钱都被她花的差不多了,她就是一个……总之您可千万不能将您的资产告诉她啊!” 在林枫的眼里,姜永宁就是一个败家的女人,不但把自己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就连国库的钱也是可劲花,根本没有节制,多少钱到她的手里她都能花出去。 殿下的钱若是被她知道了,迟早要被榨干。 “您还不知道,从土匪窝里面挖出来的宝藏,刚到国库还没热乎就被她给花了。” 陆霁清隐隐不悦,“永宁花钱是多了一点,可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那就更不能给了,要是为了自己花钱还好一点,不为了自己吃花钱为什么要花钱。” 林枫秉持着守财奴的性子,不愿意把钱和产业给姜永宁。 陆霁清好说歹说才从林枫的手里拿到了八十万两的银票。 “殿下,给钱也就算了,产业的事您可千万不能说漏了。” 林枫生怕陆霁清被姜永宁迷惑了去,“就算是不为了您自己想,也要为您的孩子着想啊,以长公主的性子,将来能够孩子留下多少好东西。” “……”陆霁清被说动了。 孩子虽然没有出生,可陆霁清很在乎他,或许是因为前世的遗憾,今生他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都给他。 梧桐宫,姜永宁吃了三碗饭才停下来,赵嬷嬷心疼的抹眼泪,“长公主受委屈了,出去一定吃不好睡不好,您都瘦了,以后可不要随便出去了。” “嬷嬷,该出去还是要出去的,这一次出去本宫收获颇丰,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出去走走。” 赵嬷嬷吓了一跳,“可不能再出去了,奴婢听闻长公主遇刺差一点就回不来,恕奴婢多嘴,长公主树大招风,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您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还是留在宫里安全一些。” “宫里也不见得多安全。”姜永宁见赵嬷嬷还要哭,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太皇太后可好?” 提到太皇太后,赵嬷嬷脸上难看了几分。 姜永宁见状擦了擦嘴,让殿内的下人都退出去了。 赵嬷嬷这才道:“这些话本来不应该说出来污长公主的耳朵的,可奴婢想着隐瞒长公主也不是个事。” “到底怎么了,太皇太后莫非做了什么难看的事,难道和陛下有关系?” “和陛下无关,是净身房查验的时候,查出太皇太后身边的三个小太监净身不干净。” 姜永宁:“……” 太皇太后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太监,其中的内情,别人不知道姜永宁却知道。 太皇太后守寡多年,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曾经传出过丑闻,不过并没有实证,之后太皇太后消停了几年,身边的人也换了一一茬又一茬。 本以为年纪大了,不会再闹出事来,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心思荡漾了。 姜永宁秀眉微拧,语气随之变得严厉了几分,“三个小太监是什么时候入宫的,怎么才查出来?” “三人进宫的时间尚短,都是年初的时候进宫的。”赵嬷嬷压低了声音,“净身房的总管太监半年前突然暴毙了,由副总管暂时掌管,中秋的时候检查,一查就查出问题了。” 原本的总管是太皇太后提拔起来的人,所以之前慈宁宫都没有查出问题来,今年换了新人管理,问题就来了。 姜永宁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强忍着怒意,“都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事情一出就被陛下按下了,陛下似乎气得不轻,但是毕竟太皇太后是长辈陛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好生伺候太皇太后,随后将慈宁宫的太监都处死了,如今慈宁宫内全都是宫女在伺候。” 姜永宁微微松了一口气,“陛下还是太冲动了,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皇宫又不是不透风的,传出去有心之人稍稍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赵嬷嬷觉得事情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去,想来外面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事关皇家的颜面没有人敢提。” 不敢当面提起不代表背后不议论。 姜永宁压着怒火,张口道:“你去查一查新上任的净身房总管,看看是不是有意为之。” 倘若是不小心查出来的也就罢了,怕就怕有心而为之。 “查过了,人已经被太皇太后杖毙了。” 姜永宁:“……” “老妇糊涂!” 话音刚落,陆霁清推开门走了进来,“什么事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看到陆霁清,姜永宁的火气压下了一点。 赵嬷嬷识趣的退了下去,想到陛下说的话,她又顿住了,“驸马爷,长公主身子不适,您伺候的时候小心一些,一定要克制。” 陆霁清:“……” 姜永宁:“……” 二人脸双双红了起来,最后是陆霁清打破了尴尬,“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件事虽然丢脸,可陆霁清就住在宫里,早晚都会知道的,姜永宁也没有隐瞒,干脆将太皇太后做的荒唐事告诉了陆霁清。 陆霁清皱眉,眉心能够夹丝一只苍蝇。 “好在事情没有传出去,不然你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我的名声倒是不要紧。” 即便没有亲耳听到,姜永宁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陆霁清眼中寒光闪闪,“都是一群无知的人,胡说八道罢了,要不我派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姜永宁被他逗笑了,“驸马爷现在好威风啊,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陆霁清没有隐瞒,“这是我找林枫要的,算是给你的聘礼。” 姜永宁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这么多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不偷不抢,赚的。” 姜永宁不信。 陆霁清揉了揉她的脑袋,眉心贴在她的额头上,“傻永宁,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在宫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第366章 洞房 对了,前世陆霁清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掌控了大梁,即便是有大乾的兵马协助,若是没有银钱开路,只怕也很难做到。 意识到陆霁清比自想象的有钱之后,一个想法在姜永宁的心中产生了。 或许,即便没有她的帮助,陆霁清也能够杀回大梁夺得皇位。 这样的认知让姜永宁紧紧的皱着眉头,看向陆霁清的眼神略带着歉意。 陆霁清一无所察,“你若是觉得钱少了,回头我再让人给你送来。” 姜永宁嗓音沙哑,“足够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成亲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上,姜永宁就被赵嬷嬷等人挖了起来,梳洗打扮,祭拜祖先。 陆霁清进宫迎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英俊潇洒自带贵气,即便是对他有所挑剔的文武百官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晋王了。 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太皇太后病重,无法出席婚礼,姜氏一族的人里也没人有资格坐在高位上。 最后,礼部提出让晋王坐在高位上代替先帝和先太后看着长公主出嫁。 虽然不合规矩,可是规矩是人定的,比起姜氏一族的人,姐弟二人更亲近晋王,让晋王来做高位在合适不过了。 晋王推拒不过,背了三天的词,可在敬茶的时候却忘得一干二净。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几句。 大概得意思就是以后要让着长公主,要爱护长公主,不能欺负了她,当然了她欺负你是可惜的。 引得众人频频发笑。 不管他说什么,陆霁清都老老实实的点头,目光中满是敬意。 礼部侍郎轻咳一声,提醒晋王时辰到了。 晋王这才松了口。 姜洺钰上前抱起了姜永宁,他年幼,身子单薄,却也稳稳当当的抱起了姜永宁,将人抱到了大殿台阶下。 本来抱到大殿外就行了,可姜洺钰不愿意阿姐辛苦,非要抱下台阶,若不是礼部的人拦着,他还想亲自抱到花轿上去。 “阿姐,你可要早点回来。” 姜永宁伤感的情绪被他这句话逗得烟消云散,她没说话,轻轻的拍了拍姜洺钰的手,在喜婆的搀扶下走进了花轿。 随着,礼部官员的一声起轿,鞭炮齐鸣,众人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姜洺钰眼巴巴的目送着花轿离开皇宫,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王公公也抹了一把眼泪,见陛下哭的伤心,小声的哄着,“陛下放心,三日之后长公主还会回来的。” 姜洺钰哽咽着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晋王心里发酸,跑到先帝和先太后的牌位前哭了一场,告诉他们永宁嫁人了,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哭过后,晋王又拉着交好的武将去公主府喝酒,唐御史几次皱眉都忍下了,罢了罢了,长公主成亲放纵一回也情有可原。 就连张阁老也方阁老都亲自到长公主讨一杯喜酒喝。 入夜后,酩酊大醉的陆霁清被小德子小安子抬回了洞房,刚刚躺下人就清醒了。 姜永宁微微一笑,正要上前,陆霁清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连躲避,“我身上都是酒气,你闻了不舒服,我先去沐浴。” 说完,跑到隔壁沐浴去了。 姜永宁心头一热,让人卸掉了珠钗凤冠,穿了一件鸳鸯戏水的锦衣坐在床头。 不久后,陆霁清神清气爽的回来了,带着一股好闻的花果香气。 大红的窗帘轻轻摇曳,映衬着柔和的烛光,临窗处,一盆火红色的牡丹花盛开着,花瓣鲜艳娇媚,夜风微微拂过,花香瞬间填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陆霁清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坐在姜永宁的身侧,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倒流,他几乎无法呼吸。 姜永宁淡淡一笑,绝色容颜足以倾倒众生。 烛光在两人的身上跳动,映照着二人甜蜜笑容,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两个人。 陆霁清轻轻的将人放倒,粗粒的手一点一点抚摸过她的脸颊,引起了阵阵战栗。 “永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永宁羞红着脸,握住她的手靠近了自己的心口,“是真的,我们成亲了,陆霁清这辈子你都不能逃离我,以后你就是我的驸马了,一辈子都是。” 陆霁清扣住了她的手,十指交叉,眼中含着激动的泪光,“我陆霁清一辈子都是你姜永宁的男人,一辈子都是,永远不会改变,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甜蜜在心头蔓延。 陆霁清停住了动作,却被姜永宁按住了,“太医说轻轻的,可以。” 陆霁清再也抑制不住,轻柔的涌动起来,红绸被揉捏出了幸福的形状,一室美好。 同一时间,林北辞在一番发泄后,离开了身下的人,走到桌前兀自倒了一杯茶。 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小腹下有一股热浪在翻涌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的要溢出。 床帏内传出了女子娇吟的声音,林北辞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堂堂的宋家嫡女,竟然会用下药的方式得偿所愿,和青楼妓女有什么区别? 良久后,林北辞再次走向了床榻,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的惨叫声和男人发泄声。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扭曲的画面。 阳雪脸色惨白的被汴梁扣押在地上,她紧紧的抿着下唇,不敢开口。 汴梁也不问,时不时的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洞房花烛,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享受的事,可对于屋子里面的男人来说却是屈辱的。 “查到了,是马夫从药铺购买的药,是最烈的药,一般这样的药都是青楼用来驯服不听话的女人的。” 汴梁的脸更加难看了。 堂堂的王妃竟然给王爷用这样的药,真是可恶至极。 阳雪瑟缩着身子,眼底却划过一抹算计,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声音一直到三更天才停下来。 林北辞脚步虚浮的踏出了房门,汴梁心惊连忙上前搀扶,却发现王爷虚的很,心中越发的责怪宋新月了。 第367章 明石 “王爷,明石就在外面,要不要请他进来?” 林北辞强忍着不适,抬手正欲拒绝,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状态,让他生出了几分恐惧,“去书房。”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病弱之感,汴梁吓了一跳,王爷自从之前受过一次重伤后可从来没有如此过。 “是。”当下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去找明石。 可没走两步,林北辞就虚弱的倒在了地上,汴梁情急之下将人抱了起来,直奔书房。 王府的人随即也撤出了宋新月的院子,得知林北辞被下药后,汴梁就将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关押在房中,阳雪因为是知情者被留了下来。 王府的人一走,阳雪并没有着急放出被关押的人,活动了两下手臂,才走进了屋中,反手将门关上了。 阳雪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没听到什么东西,这才将鎏金异兽纹铜炉内的焚香倒在了恭桶内。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床边。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差点呼出声来。 只见,往日骄傲尊贵的宋新月,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身上遍布着青紫的牙印和去掐痕,有些甚至渗出血来,唇瓣被咬破了,血肉外翻,隐约能够看到口中的血液。 阳雪眉眼止不住的上扬。 两位侧妃入门的第一日就先后得到了林北辞的宠爱,一脸几日不是宿在司徒侧妃的房中,就是宿在南宫侧妃的房中,反而是宋新月迟迟没有和林北辞圆房。 两日前,司徒侧妃南宫侧妃先后请了平安脉,虽然太医说时日尚短看不出喜脉来,可宋新月的心却着急了。 若是两位侧妃先她一步剩下了林北辞的长子,即便是日后她生下嫡子也会被压一头。 宋新月私底下找人打听了两位侧妃的月信日子,得知推迟了几天,大惊失色,压力倍增。 于是,宋新月开始跟林北辞示好。 林北辞却因为之前宋新月高傲的行为生气,虽然每日都会来她的院子里面坐一坐,可只呆上片刻就走。 府中的下人也都是眼高手低的势利之辈,渐渐的对她不尊敬起来,就连厨房送的燕窝都是两位侧妃选剩下的。 宋新月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她找人买了壮阳的药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在林北辞的茶水里面。 想着水到渠成后,即便林北辞有气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这种事情她也不会跟宋家的人提。 她做好了准备和打算,却没有料到林北辞喝了茶后竟然从一只狐狸变成了一只凶狠的老虎,将她吃抹干净不说,还留下了一身的伤。 若是早知如此,宋新月一定不会选择给林北辞下药。 然而已经晚了。 宋新月太阳落山才醒过来,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被人打过,全身上下似乎是重新拼接过,无处不痛。 “阳雪!”原本清脆悦耳的嗓音变得粗哑无比,就好像是活活的吞了一大把沙子。 她的嗓子怎么了? 阳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抹着眼泪说:“王妃,您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奴婢就要派人去请太医了。” 声音哽咽,面上却是半滴眼泪都没有。 宋新月难受的指了指喉咙,阳雪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嗓音恢复的宋新月没来得及高兴,发现屋中伺候的下人少了,往常会有七八个婢女伺候她,如今却只有一个。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宋新月有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王爷呢?” 阳雪低声道:“王妃,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新月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一抹嫣红,眉心紧蹙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昨日夜里她连连求饶,好话说尽了可他依旧不肯放过自己,用尽了手段,让她疼痛加身,最后甚至晕过去了。 宋新月感受着下体传来的胀痛,心里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圆了房有了孩子,她就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只是不知,母亲明明说男女之事会很享受,为何她只有痛苦呢? 难道是因为壮阳药的缘故? 宋新月猛地抓住了阳雪的手,“那药呢?” 阳雪红着眼眶,一副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奴婢没有护住,被汴梁拿走了,他还让人封了您的院子,说王爷没有大好之前,不许您出去。” 宋新月勃然大怒,刚一动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疼的她浑身颤抖,“混账,汴梁不过是一个幕僚罢了,竟然刚封我的院子,你立刻让人把院子打开,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阳雪解释,“王爷吃了您下的药,那天夜里出了门就晕倒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奴婢听府中的下人说,王爷似乎不太好。” “……”宋新月又惊又怕,语气带着几分心虚,“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东西男人吃了没什么大事吗?” “王妃,王爷之前受过伤,一直在喝药调理,可能是虚不受补,又或者是下的药量太大了,总之王爷的情况不太好,您不如晚几天再出去。” 想到林北辞在床笫间的凶狠残暴,宋新月心里莫名地一颤,生出了一股寒意。 若是林北辞醒过来,也不知会如何对自己? “阳雪,赶快将这件事告诉宋家,让他们派人来救我。” “是,奴婢这就去。” 宋新月没有想到,转眼的功夫,传递出去的信就落在了汴梁的手里。 汴梁看完信的内容,气的将信纸碾碎,转头找到了明石,“王爷怎么样,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醒了。” 明石欲言又止,“不过那药对王爷的身体损伤很大,估计要几个月不能同房了。” 汴梁:“……” 他轻咳了一声,“日后可能恢复?” “看恢复的情况,不过以后万万不可再用类似的药物了,幸亏王爷及时排解出来了,不然药性留在体内就算是我师傅还在,也救不了他。” 二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明石扬起了黝黑的脸,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是满头华发,看上去竟然被大一轮的汴梁还要老。 第368章 死无全尸 “师傅她?” “据说是被花家的人处死了,死无全尸。” 简单了一句话,却让明石心里涌起了滔天的怒火,他的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绷紧,“花家之前害惨了她,如今又为了外人这么对她,实在是可恶至极。” 汴梁淡淡的瞥了明石一眼,明石虽然是花媚的徒弟,但其实不过是路边的乞丐,当初是被花媚选出来做药奴的,谁知他运气好吃了几幅毒药都没死,还展露了学毒的天赋。 花媚将他收为徒弟,表面上是徒弟,实际上和药奴没什么区别。 花媚对毒的偏执和疯狂,换做是旁人早就受不了了。 可偏偏明石不但忍下来了,而且对花媚还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花家虽然可恶,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真正害死你师傅的是姜永宁和陆霁清,这两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尤其是陆霁清。” 明石攥紧了拳头,“我知道,是陆霁清抓了我师傅,是姜永宁下命令害死了我师傅,这两个人我都不会放过,早晚有一天我会毒死他们两个。” 汴梁目中闪过欣慰之色。 这时,床上的林北辞有了动静。 …… 姜永宁和陆霁清大婚后,在公主住了三天就搬回了梧桐宫,最高兴的人就是姜洺钰了。 整日阿姐阿姐的叫着,对陆霁清的称呼也从驸马变成了姐夫,原因无他,厉害罢了。 陆霁清对着院子里面练功的姜洺钰道:“陛下再练上一个时辰就该回去了。” 姜洺钰擦了擦汗水,“这两日我感觉自己变得厉害了许多,晚上睡得也香了,姐夫你教我的这叫什么,是不是特别厉害。” “……”陆霁清没有回答。 姜永宁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警告,不过是普通的五禽戏罢了,竟然也好意思号称绝世武功。 偏偏姜洺钰不懂以为是什么绝世武功,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若不是太医说陛下的身体比之前康健了许多,她才不会让陆霁清胡来呢! 陆霁清知道只要是为了姜洺钰好的,姜永宁不但不会拆穿,而且会十分的配合。 “这套拳法是来调理你的身体的,等你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另外一套。” “好。” 姜洺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耍五禽戏。 陆霁清扶着姜永宁在院子里面走,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宫人早早的将梧桐宫的积雪清理出去了,眼下院子里面光秃秃的,倒方便了姜永宁走路。 姜永宁时不时的看向姜洺钰,眼里满是温柔之色,偏偏有人要破坏这份和谐。 “长公主,京都府尹安玉绳有要事求见。” 姜永宁秀眉微皱,“让他进来。” 陆霁清扶着姜永宁的腰,“朝廷已经封印了,安府尹这么着急求见一定是出事了,不管是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能激动。” 姜永宁微微颔首,可当她得知发生的事情,依旧气的头晕了一下。 陈太医和林太医一直在梧桐宫守着,得知姜永宁有事,连官服都来不及整理就跑过来了。 结果却是虚惊一场。 赵嬷嬷亲自送两位太医出门,“劳烦两位太医了,让你们跑了一趟。” 二人自说不敢。 梧桐宫殿内,姜永宁靠在床头,姜洺钰气急败坏的拍桌子,陆霁清脸色也不是很好,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姜永宁。 安玉绳盯着压力开口,“画纸是被高手撒在城中各处的,臣得知此事的时候就让人去将所有的画纸都收回来了,可即便如此事情也已经传开了,现在市井众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都说太皇太后淫乱后宫,就连长公主也……” “胡说八道!”姜洺钰顿时面色一变,爆喝一声。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陆霁清,见他面上虽有愠怒目光中却依旧对阿姐关怀备至,顿时松了一口气。 “查清楚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散播谣言,查出来将人拉出去砍了。” “且慢!”姜永宁拦住了姜洺钰冲动之举,“对方敢光明正大的往城中散播画纸,说不定他们还有其他的准备,贸然出手很有可能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姜洺钰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可是难道就不管了吗,阿姐刚刚成亲就有人散播谣言,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就更不能生气了,这种事情传出去虽然不好听,可只要本宫行得正,外人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 姜洺钰看向陆霁清,“难道姐夫也不在意?” 陆霁清当然介意,但是他知道永宁说得对,眼下不是争一时长短的时候。 “陛下,一动不如一静。” 姜洺钰:“……” 夫妻二人都不在意,他在乎什么。 姜洺钰气鼓鼓的回到了宣政殿,将一屋子的宫人赶走后,对着王公公抱怨。 “朕明明是为了阿姐好,为什么阿姐不答应,反而一副我做错的样子。” “陛下,长公主没有说您做错了,长公主的意思是现在时机不对,担心您钻了别人的圈套。” 王公公苦口婆心的劝着,“不过今日的事情倒是可以看得出长公主和驸马情比金坚,换做是其他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要生气,可是驸马却一心听公主的,这样的胸怀可不多见。” 这也是姜洺钰唯一满意的地方,“姐夫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对阿姐的心却没有人能比。” 以前,他还想撮合阿姐和南宋则来着,现在看来南宋则富有才华,可是却未必能够做到陆霁清这般卑躬屈膝。 “虽然阿姐不让我插手这件事,但是朕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让乾天的人查一查,起码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其实不用姜洺钰下令,乾天的人在事发之前就开始调查了,可是查来查去只查到了一家造纸厂。 负责的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不是不知情,就是被吓傻了,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姜永宁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十有八九是林北辞做的。” 第369章 掺杂 宫里面的人她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本以为能干净了,现在看来有些人藏得太深了,想要挖出来谈何容易。 陆霁清道:“林北辞成婚当日你送去了潇湘的尸体,你成婚后他将太皇太后的荒唐事爆了出来,他对你的恨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比如感情。 纵观林北辞以往做的事情,都是谋而后定,万万不会做出这种满大街扔画册的事。 倘若这件事真的是林北辞做的,到有点像是斗气的样子。 “林北辞恨我毁了他的婚事,可是依我看来他并没有很满意宋新月,两人的性格不和,未必会修成正果。” 姜永宁想了想又道:“如果说是为了潇湘的话……你觉得林北辞会喜欢潇湘吗?” 林北辞的女人有很多,潇湘,秋怜,花媚都是他的红颜知己,但似乎没有一个是他的真爱。 陆霁清的视线落在姜永宁的身上,眼眸中闪过异色。 年后,正月十六朝廷开印。 户部的银钱像是流水一样画出来,负责去各地方勘验的工部户部官员传回来最新的消息,工部的人连夜修改计划,这一次给出的数据是最真实的,又有户部的人盯着,即便是纪尚书不愿意给钱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过,纪尚书也留了一手,并没有将所有的钱都给工部,而是先给了一部分,剩下的分批次给。 曹尚书虽然不满,可也知道纪尚书的性子,再争执下去只怕这一部分也没了。 往年工部在六部中存在感都是最低的一个,也就是每年修建堤坝或者修建宫殿的时候工部能够出一出风头,年终年尾的时候基本看不到工部的影子。 可谁能够想到今年年初竟然是工部抢了先,曹尚书说话都变得中气十足了。 散朝后,姜永宁请来了晋王。 “我知道舅舅做了阁老,肯定有许多的事情做,可军医学院的涉及到将士们的生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再者孙太医和您是老相识了,他的脾气别人怕是受不了。” 晋王就有些骄傲的道:“孙太医的脾气的确不好,若不是他的医术高明,怕是早就被赶出军营了,也罢竟然公主信得过我,军医学院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姜永宁提醒他:“军医学院一旦开启,必定会有许多人往里面塞人,本宫开办军医学院是为了大乾士兵,不是为了某一个将军,凡事不可做的太过。” 晋王笑容一收,冷汗涔涔,“本王明白。” 姜永宁也不为难他,“若是实在无法拒绝,你可以将送来的人单独编排成一个班,不过所有的费用要让他们自讨腰包,并且学成之后至少在军营中效命十年。” 说着给晋王使了一个眼色。 晋王眼前一亮,自从创办军医学院和他出任阁老的消息传出来后,的确有许多军中的老部下找他。 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个厉害的军医关键的时候能够保命,这可不是金银能够换来的。 晋王拒绝了一部分人,可有一部分人实在拒绝不了,他正头疼,没想到永宁帮他解决了问题。 姜永宁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吃哑巴亏,她也知道塞人的事情避免不了,既然避免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让他们送人过来。 自费和效命十年,这个条件并不算苛刻。 晋王也不觉得这个条件苛刻,乐呵呵的回到了内阁。 内阁办公的地点距离六部办公地点不远,但是因为场地高,且靠近宣政殿,给人一种天子近臣的感觉。 方阁老和张阁老已然开始忙碌起来了,封印这段日子朝廷明面上虽然没有运转,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两位阁老的书案前都摆放着厚厚的公文,时不时有官员将需要立刻处理的公文送递两位阁老。 晋王看到如此忙乱的一幕,突然不太想进去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走的时候,方阁老看到了他,“季阁老回来了。” 晋王愣了一下才想反应过来,季阁老是自己,别说这个称呼的确比晋王好听一点。 晋王背着手,大刀金马的走了进来,“方阁老,张阁老。” “季阁老。” “季阁老。” 众人和晋王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继续各忙各的了。 晋王本想和方阁老寒暄一番,可看他忙得脚不沾地,想了想没有去打扰他。 随便找了一个人问了他的位置。 “季阁老,这是工部和兵部送来的公文,有两份紧急的需要您批复。” 晋王习惯性的坐下,“说来听听。”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方阁老微微一笑,“季阁老,内阁处理的政务不能宣之于口。” 晋王这才想起此处不是军营,连忙告罪了一声。 两份公文,一份是南阳军统领突然得了急腹症亡于任上,南阳军无人管理,需要朝廷派遣新的统领接替。 一份是河阳郡郡守上表,河阳郡年初一的时候地龙翻身,无数百姓被掩盖,尸骨无存,希望朝廷派工部的人前来勘验。 晋王虽然是大老粗,但是对于政务处理起来却也不含糊,他在一旁写了处理意见,内侍会将处理好的公文送给陛下过目,陛下同意后会直接下发到六部执行。 张阁老见晋王适应性良好,微微一笑。 中午三人一同留在内阁用饭。 往常,张阁老和方阁老都是吃工作餐,今日多了晋王,御膳房的人特意多送了两道菜。 方阁老眯起了眼睛,吃味的道:“今日是借了季阁老的光了,往常可没有这么多的菜。” 御膳房的人低声道:“长公主说季阁老饭量大,吃不饱爱发脾气,所以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两道菜过来。” 晋王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还是长公主了解我,我这个人就受不得饿,一饿就爱发脾气。” 张阁老附和,“晋王是行伍出身,饭量大也正常,正好我二人饭量小,晋王若是不嫌弃可多吃一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 晋王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方阁老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吃过饭后,三人又被召到宣政殿。 第370章 小衙门 姜永宁见三人落座,她也坐在厚厚的绒毯上,盈盈一笑,“都说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最先说话的是张阁老,“回长公主,太常寺的人问军医学院是隶属于太常寺还是太医院。” 隶属的问题关系到责任的问题,军医学院倘若归太常寺管理和兵部就是两个不同的衙门了。 倘若划分在太医院之下,军医学院就成了一个小衙门。 不过,太常寺的人姜永宁不太信得过。 军医学院刚刚成立,应该干干净净的,不应该成为为官者敛财之所。 姜永宁拖着手炉,缓缓的开口,“军医学院暂时隶属于太医院,孙京墨为院长,重楼为副院长。” 张阁老皱眉,“孙太医医术高明,担任院长一职绰绰有余,可重楼是大梁人。” 姜永宁蹙眉。 张阁老又道:“抛开身份不提,他擅长的是医术,应该选一个擅长庶务的人担任副院长之位。” 姜永宁面色稍霁,“张阁老说的有理,不过重楼是本宫请来的人,本宫早就答应过他,在军医学院他的地位仅次于孙太医,总不好失言,至于庶务方面,另选一人担任副院长就是了。” 张阁老放心下来,“只是这人选?” “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听话音副院长的人选定会超出他们的预估,也不知此人是谁。 张阁老暂且压下了好奇心,“南宋则暂代鲁州刺史之职,对于鲁州刺史之位不知长公主是如何打算的?” 即便张通是鲁州长史,张阁老也毫不避讳这件事。 “等南宋则回来,提拔张通为鲁州刺史,认命秦朗为鲁州长史。” 秦朗是御前的中书舍人之一,为人为重,品行舒朗,担任鲁州长史一职也算是高升了。 张通沉稳中带着老辣,秦朗经验不足,将他放在鲁州,明显是有重用他的意思。 张阁老应下。 晋王突然插了一句,“不知长公主打算让谁来辅佐孙太医,不是臣多嘴,而是孙太医的脾气您也知道,找一个性子和他不和的,定然会生出乱子来。” 姜永宁神秘一笑,“晋王放心,本宫选的人一定会和孙太医和平共处,而且只有她能够降服孙太医。” “……”晋王好奇的眨了眨眼。 姜永宁却不打算现在就揭露人选。 她想起了一件事,“军医学院的学生日后是要入军中效劳的,虽然不用上阵杀敌,但是也不能一点功夫都不会,晋王你从军中选一人为教官,最好是严厉的,脾气不能太软了。” 军医学院的第一批学生已经到达都城了,八成以上是从军营里选拔出来送过来的,剩下的则是民间医馆的药童,大夫应征,再有就是特殊班了。 民间选的人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可从军中出来的,不是姜永宁嫌弃他们,实在是野性难驯,太容易出事。 若是不找一个硬脾气的人管着他们,早晚会生出事情来。 姜永宁冷冷的道:“我听说有些人刚到都城就去了青楼,更有甚者动手打人,这哪里是来学习的,分明是来享受的。” 晋王连忙解释,“长公主,那几个就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类似的事情了。” 当着张阁老和方阁老的面,姜永宁并没有揪住不放。 “日后凡事军医学院的人,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能去烟花之地,一经发现打一百大板,罚苦役三年。”姜永宁盯着晋王,“本宫培养军医是想让他们在战场上救人,医术可以慢慢学,若是没有仁心,趁早滚蛋。” “是。” 晋王垂头丧气的应下。 “谁可以担任军医学院的教官啊!” 晋王拱手,“公主,臣觉得廉猛可担任军医学院的教官。” “廉猛!”姜永宁念了两遍名字,“是前廉阁老的幼子?” “是,廉猛是武状元出身,本来在边关守城,因为和大辽寿王交好,被长公主卸掉了兵权,如今在一家武馆教人习武。” 姜永宁眯着眼睛道:“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有点印象,听闻此人打仗骁勇,曾经立下过不少的战功。” “正是。” “你确定他和林北辞没有关系吗?” 晋王迟疑了一下道:“根据臣的观察,二人应该没有关系,廉猛是廉阁老的幼子,廉阁老治家森严,倘若廉猛知道林北辞有异心的话,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估计是被蒙蔽了。” 当初被林北辞牵连的武将不少,有不少被抓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 姜永宁当时也在气头上,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心里,凡事和林北辞有来往的官员基本都被抓了。 其中,以武将为首。 武将掌管着兵权,哪怕是小小的百夫长,若是反叛也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现在想想,被罢免的官员中定然有不知情,饱受冤屈的。 姜永宁松口了,“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张阁老道:“长公主,依臣所见,廉猛未必和大辽寿王有来往,事后臣也问过廉阁老,廉阁老坦言廉家子弟并未和人结党营私。” 方阁老也道:“廉猛此人的确是个人才,不过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生出怨怼来。” “让乾天查查吧。”姜永宁顿了顿,“倘若没有问题,就让他去军医学院担任教官吧!” 晋王应下。 方阁老眼皮挑了挑,“长公主,军医学院第一期学生就有一百多人,廉猛一人怕是管不了这么多人,不如再选一人。” 姜永宁手指动了动,“御林军中有一个姓钱的副将,不久之前在保护本宫的时候腿受了点伤,日后做御前守候怕是不行了,索性没什么大碍,不如让他去军医学院担任教官一职,也算是恩典了。” 晋王绞尽了脑汁,御林军中有一个姓钱的副将吗? 他怎么不记得? 难道? 晋王看向了姜永宁,姜永宁也察觉到了晋王的视线,微微一笑,眼神饱含深意。 晋王咽了咽口水,默默的闭上了嘴。 第371章 陛下年幼 张阁老和方阁老对御林军不熟悉,虽然没听说过钱副将的名字,可既然是御林军出身,担任教官想来问题不大。 张阁老又挑了两件要紧的事说了,然后轮到方阁老了。 方阁老先说了两件不太要紧的事,看似不经意的提到,“年前的时候有人上奏,认为陛下虽然年幼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应该早日定下婚事,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姜永宁直接沉下了脸,“陛下不到十二岁,怎么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本宫问过太医院了,过早成亲对陛下身子不好,说这话的人居心叵测,应该好好的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方阁老咽了咽口水,“长公主喜息怒,大臣也是为了大乾的江山后继有人,并非是针对陛下,请长公主三思。” 姜永宁冷哼一声,“寻常人家即便是独子需要继承家业,也没有这么早成亲的,陛下尚且年幼,书都没有读完,这么早让他成亲不是扰乱他心智吗,若是陛下被美色所迷惑,荒废了朝政,尔等有什么脸去见先帝?” 姜永宁是真的生气了。 三人连忙起身告罪,“公主息怒。” 晋王暗暗瞪了方阁老一眼,陛下还是个孩子,没到成婚的年纪,长公主都不着急,他们着什么急? 张阁老也面色不善的瞥了方阁老一眼。 “本宫把话放在这,在陛下十六岁之前本宫是不会让他成亲的,若是谁再敢提让陛下早日完婚的主意,本宫将视其为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长公主说的没错,陛下年幼应该以学业为重,可不能学大世家的那一套,太早成婚把身子都累垮了。”晋王故意说给方阁老听。 方阁老冷汗止不住的往外面冒,心里却道:晋王你出来添什么乱,又不是你儿子成亲? “再有类似的折子,不用说给本宫听,免得脏了我的耳朵。” “是。”方阁老悄悄的擦了擦汗。 出来的时候,方阁老被太阳光晃得睁不开眼,身子晃了晃。 晋王好心的搀扶了他一把,虽然不太满意他提到的事,但是想到日后在内阁免不了要见面,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就是私心太重了,难怪长公主会生气。” 张阁老也觉得方阁老是自找的,“陛下年幼,正是定不下心来的时候,此时成亲并非好事。” 没了姜永宁压着,方阁老的胆子好像又大了,“成亲一事事关国本,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乾的江山。” 晋王直接松手,握紧了拳头。 方阁老快速朝着张阁老移动了两步,瞪着晋王,不信他在宫里敢动手打人。 晋王不屑的冷哼,“有本事你当着长公主的话再说一遍。” “我……”方阁老梗了梗脖子,脸涨得通红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张阁老出来打圆场,二人才算是消停。 陆霁清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主动拉住了姜永宁的手,想给她暖一暖。 可姜永宁心中有气,对着陆霁清也没什么好脾气。 陆霁清无奈,“你跟他们生气可别牵连了我。” “……”姜永宁不理他。 陆霁清殷勤的凑了过来,姜永宁的头扭到那边,他就跑到那边,一来二去姜永宁的气也消了。 “笑了就好。” 姜永宁窝在他的怀中,“要不是方阁老能力出众,凭他今日的试探本宫一定给他一个教训。” “也未必是方阁老故意试探,方阁老出身方家,方家是大族,大族背后往往牵扯颇深。” 联姻历来都是大家族管用的手段。 或许是因为朝堂稳定,大家族的人坐不住,想要出来分一杯羹了。 姜永宁不满开口,“不瞒你说,阿钰的婚事我早就想好了,即便是成婚也断然不会选世家女子。” 或许是受先帝的影响,姜永宁希望弟弟能够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洺钰自小耳濡目染妻妾相争的事,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厌倦女人之间的争斗,异心想找一个妻子携手与共。 孔雪薇不管是模样家世性情和能力都是上上选,最要紧的是二人有情。 这比什么都难得。 陆霁清看着秀眉微皱的姜永宁,抬手按在了她的眉心,“朝堂上现在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是你陛下选拔出来的,其中有多少是大家族出身的人?” “短时间他们觉得你跋扈,不敢乱来,可日子久了他们安能坐得住,联姻是最快获得权势的途径,不过今日试探之后,起码短时间不会走这条路。” 在大家族的事情上,大乾和大梁完全不一样。 大乾的大族虽然根基深厚,却不至于翻出什么天来,骨子里对皇权是有敬畏的。 相比之前,大梁的大族对皇族就没有什么敬畏了,骨子里面甚至是瞧不起皇室的人。 姜永宁语气中多了几分烦躁,“本宫对他们足够宽容了,申国公,恒王,王素,宁洪霄,这些人背后牵扯到多少大家族的人,本宫从来没有深究过,可他们竟然敢将注意打到陛下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样子要找个机会好好的警告警告他们了。 陆霁清眼中满是笑意,“永宁,大家族的人用好了也会成为助力。” 姜永宁坐直了身子,眼睛转了转,“你说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本宫也应该摒弃前嫌,宽容大度才是。” 她所说的宽容大度一定不是好吃好喝好供养的意思。 陆霁清挑起了唇畔,“长公主打算怎么做?” “先不告诉你。” 陆霁清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一点,别忘记之前火药的事,现在想要你死的人可不少。” 姜永宁正色了起来,“火药的事难道和大家族的人有关系?” 陆霁清思虑片刻,低声道:“我在大乾的人手有限,乾天查到什么消息吗?” 言外之意是他的人什么都没有查到? 面对姜永宁的疑惑,陆霁清坦然他的确没有查到任何的线索。 姜永宁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从中阻挠,是朝廷里面的人,又或者可能和大家族有关系?” 第372章 妙极了 陆霁清并没有否认。 事情发生之后,林枫就开始调查这件事,却什么都没有查到,似乎是有人故意先他们一步斩断线索。 在大乾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 姜永宁目光微凉,她盯着陆霁清,“你虽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但是我想以你的本事一定有所怀疑,你怀疑谁?” 陆霁清的一颗心突然热了几分,“永宁,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前世,他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这份真心呢? 陆霁清摇了摇头,将一些不好的记忆甩了出去,“都城这边我的确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但是从大梁倒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林燮查到陆南萧曾经秘密的和大辽做过一场交易,对方出钱,他出火药的配方。” “倘若炸毁驿站的火药不是工部泄露的,就是其他人按照配方制作出来的,不过对方所用的材料和工部相差无几,这说明工部还是有问题。” 陆霁清更倾向于是工部内部出现了问题,虽然有配方任何人都能够做出火药来,可是从现场的材料来看,一定是出自工部之手。 工部是曹尚书的地盘,如今的工部炙手可热,没有证据,陆霁清也不好深入调查。 姜永宁凝眉,“我让乾天调查,工部的事你不要插手了。” 陆霁清点头。 姜永宁微微一笑,“做了驸马是不是不太适应,想要做点什么?” 陆霁清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你现在怀孕了,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守着你。” “可我不想你围着我转,等有机会我会让你出去做事的。” 比起跟在自己身边做小伏低的陆霁清,姜永宁更喜欢那个意气风发,骄矜自持的陆霁清。 况且,她是一个物尽其用的人,陆霁清能力不弱于南宋则,即便是做了驸马,没有吃软饭的道理。 姜永宁思考着让陆霁清做点什么事,六部的事务他不能插手,外派的任务暂时也没有合适的。 还是等一等吧! 不出两日,负责都城内的一堂就查到工部有一位员外郎,私底下将制作出来的劣等火药卖给了采石场的商人。 商人的身份是假的,他就是当日在驿站行刺姜永宁的其中一人。 身份虽然是假的,但是商人的来历却被乾天查出来了。 姜永宁猛地攥紧了拳头,“竟然是辽帝的人?” 陆霁清也查到,“林燮查到当初和陆南萧交易的人就是辽帝,当时他刚刚登基,花了不小的价钱从陆南萧手里买到了火药的配方。” 陆南萧利用这笔钱收买人心,一步一步接近了太子的位置。 “不过陆南萧也不傻,给辽帝的配方威力不大,如果真的是按照工部的配方制作火药,整个驿站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姜永宁疑惑,“当日你一进入房中就发现了火药的存在,现在想想难道没有更妥善更隐蔽的办法吗?” 陆霁清忽的道:“采石场的原来的主人和林北辞有点关系。” 姜永宁勾了勾唇,“辽帝是打算一石二鸟,将刺杀我的事嫁祸给林北辞,反正众所周知我和他不死不休,如果说林北辞想要炸死我,只怕所有人都会相信。” “如果我死了,大乾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我报仇,林北辞想有消停的日子是不可能了,如果我没有死,一定会查到采石场,也一定会查到林北辞的身上,仇恨加深,我更加不会让林北辞活得舒服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算是高明。 可惜,他低估了乾天的本事,也低估了她姜永宁。 陆霁清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辽帝想要利用你除掉林北辞,他自己又不想落下把柄,你不如将计就计,做实了林北辞要谋害你的事,明目张胆的报复。” 姜永宁笑得温柔婉约,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了陆霁清的肩膀,“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真是妙极了。” 陆霁清小心的拖着她的腰,笑容可掬,“永宁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 正月未过,大辽都城先后发生了两次爆炸,第一次发生寿王府,整个后花园都被炸毁了,第二次发生在寿王乘坐的马车,两次寿王都未受伤,却被气得不轻。 林北辞阴鸷的盯着碎成一片一片的马车,胸中的怒火喷涌而出,“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汴梁黑着脸跑了过来,“王爷,不用调查了,是姜永宁干的,她还留了字条。”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永宁!” 字迹是姜永宁的,竟然是她亲笔书写的。 林北辞突然冷静下来,他一遍一遍的看着纸条,眸光一闪,“姜永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一定是出事了,派人去查一下大乾发生事了。” 汴梁并没有动。 林北辞猛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汴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难道跟纸条上的警告有关系?” 汴梁连忙解释,“王爷,我也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年前姜永宁回都城的时候曾经被人行刺,差一点被炸死。” 林北辞不解,“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事后姜永宁封锁了消息,凡事盯着这件事的人都被查了,我担心会暴露暗探并没有让他们详查。” “姜永宁定然是觉得这件事和您有关系,所以才会出手报复。” 林北辞恼羞成怒,“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说完,他狐疑的看向汴梁。 汴梁直摇头,“没有殿下的吩咐,我怎么敢呢?” 林北辞捏紧了纸条,“姜永宁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她既然敢公然想要炸死我,定然是查到这件事和我有关系,她生气了?” 能够让姜永宁不惜一切都要炸死自己,一定不是凭空猜测,她手里定然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到底是什么呢? 林北辞也很生气,他和姜永宁是仇敌,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可他不会做出用火药害死她的这种卑鄙行径。 倘若如此的话,他完全可以下毒,而且他有许多下毒的机会。 “查!” 第373章 暗中推动 暗探的动作很快,不到几日的时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一清二楚。 当然这中间少不了乾天的暗中推动。 得知是辽帝从中动了手脚,林北辞心火腾飞,一气之下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怒喝声骤起:“竟然是他!” 他想过是陆霁清栽赃陷害,想过是姜永宁故意为之,却唯独没有想到是他的兄长。 他竟然想要借住大乾的手除掉自己,他就这么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吗? 汴梁看着散落在脚边的东西,同样愤怒不已,不过眼下他们没有证据,即便知道是陛下做的,也做不了什么。 甚至还不能让陛下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王爷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林北辞深吸一口气,视线瞥向了门外。 汴梁让人进来打扫,将沏好的茶放在林北辞的手边。 林北辞坐在椅子上,眸子里闪着凶光,“既然他不念及亲情,本王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让明石动手。” 汴梁迟疑,“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姜永宁得意了吗?” 林北辞一愣,很快又坚定了想法,“姜永宁这么做自然是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不过皇兄处处提防为难也不得不做点什么,否则日后你我的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警告一下辽帝,起码他能够安分一段日子,也好让他腾出时间来对付大乾。 辽帝正悠闲的携美同游,优哉游哉,快乐似神仙。 身侧的美人不久之前诊断出了有身孕,虽然辽帝已经有儿有女了,可对美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却格外的期待。 正当他思考着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的时候,大太监突然走了过来,低声在辽帝的耳边道:“陛下不好了,文将军和霍将军一夜之间同时暴毙了。” “什么?”辽帝脸色大变,扔下美人走了。 回到了寝殿,辽帝细细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文将军是在书房暴毙,死的时候七窍流血,霍将军死在了小妾的床上,口吐白沫,两位将军前后死亡的时辰相隔不到一炷香,都是被人下毒而死。” 辽帝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北辞。 “是寿王,一定是他做的。”辽帝气的咬牙,在殿内转了好几圈,心中的怒火依旧腾腾的止不住。 大太监安慰了几句并没有让他消气。 “寿王一定是他,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太不像话了,就算是看朕不顺眼,文将军和霍将军哪里碍着他了,竟然对这二人下手。” 大梁有能力的武将本来就不多,尤其是像文将军和霍将军这样有经验的老将就更不多了。 本来,辽帝有意让二人取代林北辞的,可现在人死了。 辽帝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随之而来是的恐惧,林北辞明目张胆的对两位将军下手,总有一天他也会这么对自己。 大太监疑惑道:“可是陛下,寿王为什么这么做?” 辽帝首先想到的就是谋反,心快速的跳动了起来,可随即他又冷静了下来,倘若寿王想要造反的话,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 一夜之间害死了两位将军,传出去也不好听的! 难道是报复? 辽帝眯起了眼睛,“这两日,寿王都在做什么?” “近些日子,寿王一直在府中修养,不过根据探子来禀告,寿王府的人似乎一直在调查什么。” 大太监突然道:“对了,之前寿王府被炸了,寿王在回家的途中马车上也被人安放了炸药,听人说是大乾的长公主所为。” “姜永宁?”辽帝眼中闪过异样。 大太监道,“姜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寿王展开了报复,连续两次用的都是火药,还留下了书信。” 明晃晃的挑衅。 整个天下,敢扔火药还留下性命的人也就只有姜永宁了。 说大太监顿了顿,“寿王的态度也很可疑,每日躲藏在王府里面,也不出门,府中的士兵增派了许多,有点怕了姜永宁的意思。” 辽帝眼神闪躲了起来,那件事他做的极为隐蔽,就连身边的大太监都不知道,现在看来姜永宁已经查到了林北辞的身上,并且做出了回应。 按理说林北辞应该回击才对,为何会…… 难道他已经知道是自己动的手? 不会的,就连姜永宁也没有查到他的身上,林北辞又怎么会查到呢? 就算是查到了,他应该将计就计对付姜永宁,没道理对两位将军出手。 这分明是吃里扒外。 “你现在就让寿王进宫。” “陛下,刚得到消息,寿王出城练兵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辽帝眼眸幽暗,面部轮廓绷紧了线条。 不久后,大辽传出消息,辽帝不知为何训斥了寿王,不但收回了寿王手里的部分封地,勒令寿王在家修养,还收回了寿王手中的兵权,但是没有成功。 不过众所周知,辽帝和寿王的关系不睦。 就在寿王禁足后没多久,大辽宫中的两位怀孕的妃嫔就流产了,辽帝一时间伤心过度,病了几日。 康复后,召寿王进宫,兄弟二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寿王出宫后辽帝就解除了他的禁足,但是封地却没有还给他。 姜永宁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若是辽帝和林北辞和好如初,她一定呕死。 如今,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却也比最坏的结果要好一些。 姜永宁让乾天继续关注寿王和辽帝的情况,惯性的抚摸了两下肚子。 赵嬷嬷走进来,见状微微一笑,“公主,小厨房做的芙蓉糕,您尝尝。” 这几日,姜永宁的口味又变了,喜欢吃偏甜一点的东西,小厨房每日换着花样的做,日日不重样。 姜永宁整个人胖了一圈,人看上去颇有福气。 她左右看了看,往常都是陆霁清送点心过来,今日却没有见到人,“驸马呢?” “驸马跟陛下上课去了,驸马说想要多读点书,将来好教导小主子。” 姜永宁愣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倒是有心。” 第374章 打起来了 赵嬷嬷也夸陆霁清做事稳重有心思,对公主和腹中的孩子真心实意。 正说着,蔡真真来了。 “参见长公主。” “快起来。” 蔡真真将几份要紧的折子拿给姜永宁,一同送来的还有今日早朝的记录。 姜永宁见她欲言又止,好奇的问道:“早朝上没出什么事吧!” 秦舍人外派到了鲁州,蔡真真正好接替了他记录的工作。 开始的几日朝臣们还有些不适应,主要是有小姑娘在一旁盯着,说话大声一点都觉得不好意思。 可渐渐地大家也习惯了,当朝骂爹骂娘的都有。 蔡真真始终如一的记录,不偏不倚,平时也不会多话,不说是姜永宁喜欢她,就连姜洺钰也喜欢,吩咐她做的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 连带着让其他的中书舍人也勤勉了不少。 蔡真真不快不慢的道:“早朝上,户部和工部又吵起来,曹尚书说户部给的钱少,户部说国库的钱本来就不多,二位大人说着说着动起手来,曹尚书打了纪尚书一巴掌,纪尚书踹了曹尚书一脚,陛下气的不轻,让两位大人在宣政殿前罚跪两个时辰,两位大人现在还跪着呢!” 姜永宁扶额,颇有几分头疼的道:“赵嬷嬷,你让林太医走一趟给两位大人看看伤。” 赵嬷嬷问:“是否让两位大人起来?” “不用了,既然是陛下罚他们,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姜永宁没觉得姜洺钰的处罚有什么不对。 堂堂的尚书大人,在朝堂上公然动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姜永宁留下了蔡真真说话,“户部是不是真的没钱了?” “臣没去过户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从这几次朝堂上的反应来看,户部的钱的确不太够了。” 户部的钱就没有够过,去年若不是边关运回来一大批珠宝,恐怕撑不到年底。 蔡真真比较同情纪尚书,忍不住为他说项,“前两年,各地方闹灾荒,许多地方为了留住人,免除了三年的赋税,如此一来朝廷能够收上来的赋税就不多了,也难怪户部会没有钱。” “本宫当然知道户部的难处。” 其他的不提,光是互市一项就花费了不少钱。 修桥修路,军医学院,偶尔赈灾,兵部更换武器,工部锻造武器,礼部接待使臣,哪一项不要钱。 姜永宁心情沉重了几分,午后,她亲自来到了宣政殿。 却没有想到陆霁清竟然也在。 “阿姐,你怎么来了?”姜洺钰看到姜永宁颇为惊讶,左右看了看,见她面色红润才放下新来。 姜永宁目光落在姜洺钰的身上,“来看看你,你们是在做什么?” 姜洺钰眉眼弯弯,“姐夫和我打算成立一家珍宝阁,用来售卖珍宝以缓解户部的燃眉之急。” 姜永宁看向陆霁清,“你的主意?” 陆霁清扶着她坐下后才道:“国库没钱,可眼下用钱的地方是在是太多了,不能节流就只能开源了。” 珍宝阁的主意不是一天就有的,陆霁清很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不过直到今日才说出来。 姜永宁示意陆霁清说一说。 陆霁清道:“珍宝阁记挂在户部的名下,一些抄家得来的珍宝和官署做出来的珍品可以放在里面拍卖,拍卖所得一部分给户部,一部分用来维持乾天的日常用作,这样一来你和陛下就不用自掏腰包养乾天了。” 以前,陆霁清只觉得姜永宁花钱大手大脚,成亲后他才知道,她大部分的钱都用来养乾天了。 剩下的一部分钱用来维系关系。 明明是长公主,名下有不少的产业,可日子过得却很寒酸。 陆霁清理解姜永宁的做法,却也心疼她,所以才想到了珍宝阁的主意。 姜洺钰拍手叫好,“阿姐,你觉得姐夫的主意怎么样?” 姜永宁想了想,“主意虽然好,可你为什么将珍宝阁的位置设置在了城外,这一片是耕地。” 陆霁清又道:“这一片虽然是耕地,但是都是下等田,每年的收入微薄,不少百姓甚至都不种这附近的地。” “与其浪费不如拿出来修建商业街和客栈,从位置上,这里距离都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每年如都城考学的学子不计其数,许多学子因为高昂的住宿费不得不省吃俭用,许多学子为此不得不放弃了考官,如果在此处修建客栈给赶考的学子,既可以让他们安心考试,也可以为都城减轻压力。” 学子们进京,为都城带来流量的同时,也给都城带来了许多的安全隐患。 将学子都留在城外,一定程度上保障了都城百姓的生活,也给学子们减轻了压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姜洺钰眼睛大亮,崇拜的看向陆霁清,“姐夫,连学子住宿的问题你都想到了,太厉害了,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年纪还小,等再大一点就能想到了。” 姜洺钰真的以为是年纪的问题,越发的期待早一点长大了。 姜永宁却瞪了陆霁清一眼,“你想的倒是周到,可是修建商业街不是一件小事,前期的投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户部本来就没有钱。” 姜洺钰抢着回答,“阿姐,我们有钱。” 皇陵还藏着一笔不小的宝藏,目前这笔钱已经被秘密的取出来藏在一处安全的地方,这处地方只有姜洺钰和姜永宁两个人知道,就连晋王都不知道呢! 姜永宁瞪了他一眼,“闭嘴,那笔钱不能动。”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姜永宁是不会动用那笔钱的,而现在根本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姜洺钰弱弱的收回了小手,眼巴巴的看向陆霁清。 陆霁清突然有些同情姜洺钰。 他道:“其实可以放出消息去,提前跟租户签订商业街租赁商业街铺子的合同,收上来的租金可以抵消一部分钱,实在不行可以先欠着,只要有人做担保,想来那些商户会愿意和朝廷合作的。” 至于这个担保人,必须有钱有能力,还要有足够的信服力。 第375章 假公济私 姜永宁想到了一个人,他一定可以。 “主意是你想的,商业街的事不如交给你来办?” 姜永宁话音刚落,姜洺钰就连连点头,“对啊,姐夫你来办这件事吧!” 陆霁清却摇头,“我若是出面了,难免会有人觉得长公主假公济私,还是应该将这件事交给一个稳妥的人来办才行。” 姜永宁想到了一个人,打量着陆霁清神秘的笑了。 陆霁清和姜洺钰对视一眼,疑惑的直皱眉。 “阿姐,你在笑什么?” 笑的怪渗人的! 姜永宁噗笑一声,越想越眼睛越亮,“你手底下的陈星不是闲着吗,让他来办此事怎么样?” “他?”陆霁清诧异,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想要利用他,事后卸磨杀驴?” “总好过他整日打着你的名义到处拉拢人心,再这样下去,本宫总有一天会砍了他的脑袋,到那时面上就不好看了。” 陈星的能力不弱,不然也不会来大乾了。 “修建商业街事关重大,为何不用朝廷里的人,非要用陈星,他可是陆南萧的人?” “陈星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在大乾,既然在大乾的土地上就要为大乾做事。” 陆霁清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姜洺钰依旧一头雾水。 姜永宁道:“本宫既然敢用突厥将领,自然也敢用大梁人做事,倘若大辽有人想来大梁做事,只要有本事本宫也欢迎。” 陆霁清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她这是想要将各国的人才吸引过来。 到那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大乾。 大乾想不繁荣都难! 姜洺钰皱眉道:“阿姐,你是不是忘记了,陈星之前可是侮辱过女学的学生,你现在想要用他,只怕女学的学生会有意见。” “让陈星写一封道歉的信,回头张贴在女学门前,这样一来,想来女学的学生就不会有意见了。” “陈星能答应?”姜洺钰担忧道。 姜永宁笑眯眯的看向陆霁清,“他一定会答应的。” 陈星当然答应了,被关起来的那一天他就后悔了,悔不当初,他来大乾是替大梁做事的,说白了就是来做探子的。 刚来的时候,陈星到处拿钱结交朋友,可两三个月下来,钱花出去不少,却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女学的学生,在大梁女子不能随便的上街。 可在大乾街道上随处可见女子。 听说,女学是姜永宁一手创办的,陈星没有抑制心中的不满,用大梁话吐槽了两句,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听得懂大梁话。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事,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会动手打人。 这还不算,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乾的人根本没有将他这个送亲使臣放在眼里,竟然将他抓起来了。 一定都不担心大梁会不满,也不担心会掀起战乱。 关押了几天后,陈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即便是他死在大乾,大梁也不会为此开战。 大乾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了大梁,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大梁一定会损失惨重。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星生怕会担上一个掀起战乱的罪名,老老实实的坐牢,虽然被关押了,但是他的人能送东西进来,就是不能出去。 紧张了一段时间后,陈星就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觉得不需要去结交权贵,每日待在大牢里面享乐也挺好的。 直到他被放出来,安王和长公主成亲,他才缓过来。 本以为有了之前的事,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大乾的权贵结交了,却不想姜永宁竟然是个慧眼识珠的人。 商业街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交给他来做,难道姜永宁真的有一双慧眼,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大乾人才济济,可姜永宁却偏偏选择了自己。 侯斌铁青着脸看着激动不已的陈星,心渐渐地沉了下来,“少爷,这件事怕是不妥。” 陈星正沉浸在喜悦中,笑容不减,“怎么不妥了?” “您好歹是陈家的嫡子,大梁的官员,大乾的人不说把您当做座上宾,起码也应该好吃好喝,结果先是将您关押了起来,然后又让你干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 陈星听完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气,可很快这股气就消散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之前的事的确是我说错了话。” 想起当日那个小姑娘骂自己的一番话,陈星的脸颊不由得红了起来。 侯斌不忿的道:“少爷不过是说了她们几句,她们竟然就动手了,这要是在大梁早就把她们游街示众了。” 陈星越听越心虚,“我打听过了,动手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方阁老的孙女,方阁老是大乾位高权重的大臣,如果因为我掀起了战事,岂不是罪过。” 不就是一封道歉信吗,陈星不觉得有什么。 大不了找人代笔不就行了。 重要的是能够借修建商业街和大乾的官员搭上关系,甚至能够在长公主的面前露脸,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些许的尊严,陈星觉得完全可以舍弃,早在他来大乾的时候就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区区一封道歉信而已,又不是下跪道歉。 侯斌见陈星心意已决,着急的语无伦次起来。 “少爷如此的做小伏低,传出去岂不是有伤大梁的连忙。” “胡说!”陈星怒喝一声。 侯斌不情不愿的低头。 陈星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能够在大乾立柱脚跟,即便是陛下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可是……”侯斌又劝了几句,可陈星一心都在商业街能够带来的好处上面,对于侯斌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最后,他还拉住了侯斌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主事的是驸马,我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驸马顶着。” 他都想好了,修建商业街的时候做点手脚,安插暗探,如此一来,也能够掌握第一手情报。 侯斌还要说,陈星已经不有分手的拉着他走向了床榻。 第376章 重用陈星 侯斌肉眼可见的慌了几分,想离开却又不得不服从,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凶光。 事情传出去,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纪尚书坐不住了,直接来到了梧桐宫。 “长公主,户部和工部有不少的人手,为何非要用大梁的人?”纪尚书满脸不屑的道:“况且,这个陈星之前对我大乾的女子出言不逊,这样的人过于自傲了。” 姜永宁将对陆霁清说的话对着纪尚书说了一遍。 纪尚书原本以为姜永宁是被美色所迷惑,却不想长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打算,他一脸羞愧的站了起来。 “老臣愚昧,差一点耽误了长公主的大事,老臣有罪。” 姜永宁让人将纪尚书搀扶了起来,看着纪尚书斑驳的头发,她心中沉痛,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 纪尚书吓了一跳,“长公主这是?” “本宫知道,国库空虚,你这个户部尚书难做,这八十万两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拿回去先解燃眉之急。” “这是长公主的体己,老臣实不敢收。”眼睛却定在了银票上。 八十万两银票啊,有了这笔钱户部的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纪尚书不用如此客气,这笔钱算是本宫借给国库的,日后有了再还给本宫就是了。” 纪尚书脸皮抽了抽,“长公主实不相瞒,倘若这笔钱借给了国库,只怕是有来无回啊!” “纪尚书对国库如此的没有信心吗?”姜永宁无奈的发笑。 纪尚书老脸一红,虽然不想承认,可如今的国库的确是入不敷出啊! 姜永宁安慰道:“纪尚书无须担心,本宫相信未来国库一定会富足,这笔钱你尽管收下。” 纪尚书最后还是收下了。 二月初,鲁州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航运开通后,之前预定的盐已经按照顺序分批送出去了。 与此同时,南宋则的盐税改革也通过了户部的审核,朝廷正式改成盐运司,专门负责盐务一事。 不久后,户部收到了鲁州补的往年的盐税,整整五十万两。 纪尚书终于明白长公主的的确是从哪里来的了。 鲁州莱州等沿海州衙属于淮海道,眼下只是鲁州一州就送来了五十万两,倘若莱州湖州等地的盐税也能送来…… 说不定真的像姜永宁说的那样,国库富足。 纪尚书笑的见牙不见眼,连着几日心情颇好,就连有人恶意找麻烦,纪尚书都没有发脾气,而是好言好语的怼了回去。 姜洺钰羡慕不已,私底下找到了纪尚书,“纪尚书,你是怎么做到不生气的?” 纪尚书看着到自己肩膀的陛下,颇有几分得意的道:“等陛下到了臣的年纪就懂了,吵架先解决不问题,还会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姜洺钰:“……” 也不知道是谁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还和曹尚书动起手来。 鲁州的钱源源不断的送到都城来,不止是户部的人开心了,就连六部的官员看了也开心。 小朝会上,晋王道:“长公主,薛备的海兵训练的已经有了些许的规模,登记在册的有五千人,人少了一点。” 姜永宁问:“你的意思呢?” “臣建议,招兵。” 纪尚书第一个反对,“鲁州的人口本来就少,若是青壮年都去当了兵,鲁州的百姓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 重要的是盐税啊! 晋王瞥了一眼卫尚书,卫尚书道:“长公主,可以在其他地方招兵,然后送到鲁州。” 纪尚书依旧不同意,其他地方的兵不是兵啊,多出来的兵军饷怎么算? 卫尚书不满,“五千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些小海贼还能对付得了,可如果对方的人数多了,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的。” “哪有那么多的海贼,之前也没有听说海贼做大的,我看你们是杞人忧天。”纪尚书道。 卫尚书生气了,“这怎么就是杞人忧天了,你没说过不代表没有。” “如果有的话早就传开了。”纪尚书坚持道。 姜永宁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海上的确有海贼盘踞,之前没有传出来,是因为路过的船只大多不敢和他们对抗,每次路过总会破财免灾,这也导致了来往鲁州的船只减少,鲁州的港口都荒废了。” 姜永宁亲自到过鲁州,虽然没有出海,但是对海上的海贼也有一些了解。 也因此,她才会让晋组建海军。 姜永宁的话纪尚书不好反驳,可扩充海军一事过于浪费了。 “卫尚书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纪尚书说的也要考虑,不如这样,抽调鲁州,莱州,并州,湖州的兵力,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海军,专门负责海上作战。” 如此一来,朝廷不用征兵,也不会影响鲁州的税收。 纪尚书十分认可姜永宁的提议。 晋王和卫尚书也觉得可以。 方阁老却道:“海军的成立是不是过于草率了?眼下海上并没有太大的作乱,贸然的成立海军岂不是浪费,更何况要抽调四州的兵马,人数加起来足足有两万人啊!” 姜永宁却坚持道:“海军的成立势在必行,不是为了现在,是为了将来,眼下海寇不足为据,可如果一点准备都没有,真的等到海寇做大,就晚了。” “再者晒盐的方法已经传到了各州,日后所有的官盐大部分都会走海路,若是有海贼袭扰,损失的是朝廷。” “有了海军护航,其他的商队也会陆续前来,到那时淮海道一定会成为大乾最富庶的地方。” 纪尚书眼前一亮,“路过的船只可以减税,这样也可以给淮海道带来商机。” “纪尚书想的周到,派两名户部官员去淮南道实地检查,回头再商量减税一事。” “是。” “成立海军不仅需要人,也需要战船,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户部侍郎道。 姜洺钰冷不丁的道:“你们别忘记了,大乾和大梁之间也隔着海,如果大梁的人绕过边关,改从海上进攻大乾,到那时大乾没有足够的海军抵挡,后果会是怎样?” 第377章 舍近求远 曹尚书不解的道:“陛下,大乾和大梁之间隔着的只有陆地,海上相隔数万里,大梁的人怎么会舍近求远?” “怎么不会,大乾兵力十足,又有晋王这样的军神,我如果是辽帝,我也会避其锋芒,从海上走虽然浪费时间,但是却可以避免和大乾最强悍的队伍碰上。” “……” 曹尚书闻言不再反对。 姜永宁又道:“有件事本宫没有告诉你们,本宫在鲁州的时候查到,大梁曾经多次派人来鲁州购买官船,已经达到了十几条,倘若他们有心,在未来的几年打造官船,改从海上进攻也不是不可能的。” “十几条官船?” 纪尚书心疼的不行,一条官船就需要三四万两银针打造,十几条这得花费多少钱。 曹尚书同样心疼,鲁州的官船都是工部打造的,一条官船就要打造一年的时间,这么多条官船,得多长时间才能够打造出来。 张阁老在儿子的信中知道鲁州的大概情况,他道:“长公主,薛备毕竟年轻,让他来筹备海军是怕难以服众,成立海军一事只怕需要一位老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晋王的身上。 晋王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姜永宁却道:“薛备的确是过于年轻了,让兵部选几个人出来,协助他。” “是。”卫尚书应了下来。 晋王略显失望,怎么不让他去。 姜永宁只当没看见,内阁需要他,海军有薛备足够了。 姜尚书见其他人没有话说了,不太利落的推着轮椅出来,“陛下,鲁州一行南大人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应该下旨嘉奖。” 姜洺钰先看向了姜永宁,得到了对方的示意,才道:“的确应该嘉奖,封南宋则为长宁伯,赏赐府邸一座,白银千两,珍珠一斛,绸缎十匹,唐一鸣和蔡槐在鲁州一行中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封赏为县子,白银千两。” 蔡槐愣了一下才起身谢恩。 唐一鸣不在,唐大人代替儿子谢过赏赐。 口头封赏并不作数,要等礼部的正式公文才行。 南宋则收到了朝廷的两道公文,一份是将他调回都城的公文,一份是封赏的公文。 提前一步收到消息的张通和秦朗等人上门恭贺,“南大人年纪轻轻就被封了长宁伯,想来将来封侯封公也指日可待啊!” 秦朗的话酸溜溜的,他虽然是御前的中书舍人,可想要封爵位却只能靠自己。 南宋则明明出身不如自己,却凭借才华入了长公主和陛下的眼,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封为了长宁伯。 这样的晋升速度满朝也就只有季言瑾能够比得上了。 季言瑾凭借的是军功,是从血肉里面杀过来的,南宋则靠的是什么,鲁州的事明面上是他办理的,实际上却是长公主在背地里操刀。 说白了,是他占了便宜罢了。 张通却是真心的恭喜南宋则,和南宋则共事的这段日子,他发现对方是真的有能力,同样的事情,他带着几号人管理,总会出错,可南宋则却能够有条不紊,他觉得这就是能力的问题。 南宋则收下了两人的恭贺,用了一天的时间告别,然后带着随从一人两马回京了。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到达了都城。 却偏偏赶上了休沐的日子。 南宋则不想进宫打扰陛下和长公主,在家里休息了半日就来到了宁贞娘在都城的住所。 宁贞娘到都城后没多久就病了,开始请大夫吃了小半个月的药不见好,还是暗中监视的乾天通知了孙太医,孙太医才将上门将她的病治好。 南宋则来的时候,宁贞娘正在发愁给侄子侄女选学院,得知他来了,像是见到活菩萨一样。 “义兄你来的正好,帮我选一选应该让栢儿去哪个学院。” 南宋则先是看了宁贞娘一眼,然后才笑着为她出主意。 “松鹤学院去年有六人考入了国子学,里面的夫子都是有才学之辈,入学的学生有庶族,也有权贵,栢儿入学后起码不会被欺负了去。” 宁贞娘本来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安定了下来,“就选松鹤学院。” 南宋则又道:“至于你侄女,她年纪小,倒是不着急入学,我可以找一个嬷嬷教她规矩,等年后女学招人了,可以让她试试。” 宁贞娘眼前一亮,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暗淡了几分,“我听说女学的学生出身都不低,里面的小娘子不太好相处,我之前还遇到了一个被排挤的小娘子,在路边抹眼泪。” 南宋则皱眉,“怎会如此?” 宁贞娘也只是听了一耳朵,知道的并不是很具体。 “你若是不放心,我派人打听打听,倘若真的如此,我帮你找一位女夫子就是了,不过你们带来的银钱够用吗?” 宁贞娘点头,“够得,长公主归还了我一部分的财产,足够我们生存下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宁贞娘能够在都城买下这么大的一所宅院的原因,姜永宁给的钱足够她带着孩子们生活了。 南宋则见她这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下人办事也麻利,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贞娘打破了沉默,“你昨日刚回来,今日怎么不在家中陪着伯母。” “母亲不知道我回家,在山上礼佛,我已经派人通知她了,想来今日会下山。” “那你还是赶快去接伯母吧,想来伯母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伯母很想你。” 南宋则打量着宁贞娘的脸,却道:“听府上的人说你曾经去府上拜访,我母亲没有见你。” 宁贞娘瞳孔一缩,笑眯眯的道:“是我去的不是时候,伯母当时病了,不方便见客,走的时候特意让人给我准备了礼物。” 南宋则见宁贞娘如此的豁达,心中反而添了几分愧疚。 他答应过宁洪霄会照顾好他唯一的妹妹,可母亲却将人拦在门外,说什么病了,分明是嫌弃她的出身。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南宋则也不好说什么。 第378章 大难不死 “你这院子干净整洁,一定废了不少心思,家中的下人可还听话。” “听话的,唐家管家帮我选的人,蔡大人也送来了两个人,都不错,只是我一介孤女不好上门亲自感谢,义兄若是遇到唐大人和蔡大人,还请替我道一声谢。” 南宋则笑道:“一定。” 临走的时候,南宋则特意在门口逗留,故意大声的呼唤宁贞娘为义妹,让她有事就去找自己。 宁贞娘知道南宋则是故意这么说,感激不已。 南宋则故意闹出了一些动静,周围几户人家都知道新来的姑娘是南宋则的义妹,连忙提醒下人日后和宁家的人来往要小心一些。 离开宁家后,南宋则奔着山中寺庙而来。 “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急切,由远及近。 南宋则勒住了缰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方韶华狼狈的朝着山间的大路奔跑,身后不断地传来男子的猥琐调戏声。 对方骑着马,方韶华只有两条腿,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锋利的刀刃在方韶华的眼前晃来晃去,可她目光却没有胆怯,“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祖父是当朝的方阁老,我是女学的学生,你们若是敢对我动手,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几名男子明显被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呲着一口黄牙的猥琐男子笑了,对着方韶华的胸前的衣服比划了几下,“老子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上过女学的学生,滋味一定很不错。” 方韶华咬紧了下唇,趁着对方沉浸在意淫的时候,快速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划了一下。 “嗷……” 猥琐男子呼痛。 方韶华逮到了空隙,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却被打中了双腿,狼狈的趴在冰冷的路上。 双腿被抓住的那一刻,方韶华的心都死了,她想着就算是死也不能被这几个无赖侮辱了。 正当她打算一死了之的时候,一道怒喝在耳边响起。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欺负良家女子。” 南宋则声音冷酷,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炯然有神的黑眸阴森的盯着几名无赖。 视线落在方韶华的脸上的时候顿了顿,下马快速的来到了她面前。 方韶华脸颊微红,她看着南宋则的眼睛,心脏像是鼓点一眼急速的跳动,在一瞬间,她像是忘记了如何呼吸一样。 南宋则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过,除了沾染了泥点和落叶,衣服还算是完整。 南宋则松了一口气,双臂将方韶华护在身后。 如此近的距离,方韶华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她的手不自觉的捧着心口,防止跳动的声音被别人听到。 “哪来的臭小子,竟然敢坏大爷的好事,兄弟们杀了他。” “公子小心。”方韶华急切的道,脸颊又红了几分。 南宋则微微颔首,不需要他亲自出手,跟来的小厮就将几个小毛贼打趴下了。 南宋则转身看向方韶华,“你,没事吧!” 方韶华脸颊又红了几分,她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南宋则心惊,也紧忙回礼。 方韶华面上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恐惧,反而落落大方的介绍,“这位公子,我是女学的学生,今日和几个同窗来此游玩,因为家中有事,马车在寺庙前坏了,不得不搭同窗的马车回家,不想遇到了他们,车夫和丫鬟拼命保护,我才能跑出来,结果半路遇到了他们。” 南宋则只觉得方韶华似曾相识,“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韶华,我的祖父是方阁老。” 南宋则恍然大悟,“原来是方阁老的孙女,在下南宋则。” “你就是长宁伯南宋则?” “正是。” 方韶华脸颊再次红了起来。 南宋则并没有察觉到方韶华的异常,他审问了几个混混,有一个人受不住吓,将有人收买他们欺负方韶华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们难道不知道马车里面的人是谁吗?” 猥琐男一脸痛苦的道:“不知道,对方也没说,只说让我们好好的收拾马车里面跑下来的小姐,还告诉我们不能伤害她的性命,事后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离开都城,小的们也是见钱眼开,求这位大爷饶了我们吧!” 南宋则意外的看向了方韶华。 “可是姑娘得罪了什么人?” 方韶华一愣,摇头道:“没有。” 南宋则相信了她的话。 方韶华颇有几分意外,“南大人相信我的话?” “姑娘蕙质兰心不像是说谎的人,况且,方阁老的孙女又怎么会说谎。” 方韶华的心就像是被小鹿踩了一下,不安和喜悦的情绪交织着。 南宋则又问:“倘若不是姑娘得罪了人,会不会姑娘的同窗得罪了人?” 方韶华说她的马车坏了,她坐的是同窗的马车。 方韶华脸色稍变,压低了声音道:“马车是我的同窗,孔大家的孙女孔雪薇借给我的。” 旁人南宋则或许没有听过,孔雪薇他却知道,不仅知道还见过,孔雪薇不但是孔大家的孙女,还是未来的皇后! 南宋则让小厮看着小贼,他和方韶华朝着寺庙的方向赶去,路上遇到了翻滚的马车。 方家的下人死了好几人,方韶华痛心不已,发誓一定会为她们报仇。 等二人赶到寺庙中的时候,南老夫人正要下山,看到儿子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可当她看到儿子身边狼狈的女子却笑不出来了。 “则儿身边的姑娘是谁?” “老夫人,好像是方阁老的孙女。” 南老夫人的脸色又变得好看一些。 方韶华到处寻找孔雪薇一行人的身影,终于在一个小摊前找到了几人。 孔雪薇看到去而复返的方韶华很是惊讶,更惊讶的是她怎么一身脏兮兮的,好像是在泥地里面打滚。 “方姐姐,你这是?” “你没事吧!” 孔雪薇一愣,摇摇头,“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吧!” 同窗也纷纷上前关切。 方韶华这才将山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几人,几人听了又惊又怕,更多的是为方韶华大难不死而高兴。 第379章 心动起来 孔雪薇脸色惨白,身子发抖,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方韶华余光发现不远处的南宋则,紧张的背过身,拉过和她身高差不过的同窗道:“你有没有带多余的衣服。” 同窗立刻道:“有,在马车里面。”说完,招呼婢女伺候方韶华梳洗打扮。 方韶华道谢一声,去换了一身同窗的衣服,等出来的时候,安玉绳带着两队士兵将整个寺庙围住了。 南宋则上山之前已然让人去报官,却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安玉绳。 小厮解释,“小的入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安大人,安大人得知出事了,立刻就赶过来了。” 这样的案子按理应该通知大理寺,不过京都府管理京都内一切事物,京都府接手也在职责范围之内。 况且,这件事涉及到了女学的学生,尤其是孔雪薇,南宋则觉得只有安玉绳接手才合适。 南宋则缓缓的点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女学学生的方向,见京都府的人将她们围成一团,顿时放下心来。 这才来到了南老夫人的马车前。 南老夫人听说官道上出事了,一直在念经,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急切的掀开了车帘,“阿弥陀佛,则儿我听说官道上死人了?” 南宋则点头,“母亲别担心,不过是几个小毛贼罢了,已经没事了。” 南老夫人嘀咕,“京兆府都出动了怎么可能是小毛贼呢?” 南宋则没有解释。 南老夫人想起了刚才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对了,刚才在你身边的女子是谁啊,怎么破破烂烂的?” 南宋则知道母亲的性子,不说明白她会一直问下去。 “她是方阁老的孙女,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我恰好路过知道她来寺庙,送她一程。” “真的是这样?”南老夫人明显不信,自家儿子做事想来稳妥,如果真的是送一程的话,也应该找一辆马车。 看他们来时候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过,见儿子不愿意多说,南老夫人也没有问。 “你既然送了人家,怎么也不过去问问人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帮人帮到底啊!”南老夫人道。 南宋则敷衍道:“她身边有人不需要我帮忙,况且孤男寡女,我若是帮忙难免被人说闲话。” 南老夫人不愿意了,“怎么会呢?” 南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南宋则已经径直朝着前面京都府的人走去了。 京都府的人核查身份,管事的正要上前,却被南宋则拦住了。 他和京都府的校尉打听了一下情况,校尉知道是南家的人报的案,南宋则又是参与者因此并没有隐瞒。 “几个小贼都死了,路上打劫的山贼不知所踪,上下的路都封死了,我们家大人怀疑山贼就藏在寺庙中,正在搜查呢?” 今日是初八,来上香的人不少,想要在这么多人中搜查到山贼的踪迹,难于登天。 不过眼下,除了核查身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宋则道:“来的路上我看过掀翻的马车和被杀死的丫鬟小厮,对方出手狠辣,应该是练家子,你们可以重点查一查会功夫的人,尤其是手上有老茧的人。” 校尉闻言眼前一亮,拱手谢过南宋则的提点。 方韶华换好了衣服,同窗几人已经从京兆府哪里打听到了更加具体的消息。 其中一人道:“方姐姐,安大人说这件事他封了口,但是眼下人多眼杂的,他担心会瞒不住,望你早些做打算。” 方韶华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她四处寻找南宋则的身影,人没有找到却发现了脸色不好的孔雪薇。 两人是手帕之交,自幼长大的情谊,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事不宁。 “事情都过去了,京都府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孔雪薇看到【平安无事的方韶华,越想越后怕,积蓄在眼眶中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方姐姐,是我害了你,本来应该受苦的人是我啊!” 方韶华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一侧的同窗也站出来安慰孔雪薇。 孔雪薇的年纪在女学排名第一,可她的年纪却是最小的一批,平日里姐姐们都很照顾她。 孔雪薇也从来没有恃宠生娇,见她如此伤心,众人的心里也颇为不好受。 “要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应该怪背地里做鬼的人,你们说说看,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嫉妒呗,我听方姐姐的意思,对方不想杀人,目的是毁了清白,你们想想倘若马车里面的人真的是雪薇,她的清白如果没有了,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对,一定是这样的,对方一定是奔着那个位置来的,如果雪薇被毁了,谁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不管是谁,只要雪薇出事,总归是有机会的,我之前听说有两位御史被贬出都城了,好像就是说了让陛下早日完婚的事,被长公主赶出去的。” “……” 几人的家世都不错,对于朝廷里的消息知道的也比外面的人多,自小察言观色知道的阴谋诡计也不少。 这会孔雪薇险些别人算计,方韶华又吃了苦头,大家的心头都憋着火气呢? “回去就让我爹催一催京都府,务必要把害人的人找出来。” “我也让我大哥帮忙。” “各位稍安勿躁,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方姐姐,我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京都府府尹是长公主和陛下的亲信,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查案的,我们不要帮了倒忙。” 方韶华道:“还是不要乱猜了,我想朝廷一定会查清楚的,再不济还有长公主,不过这几日你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这个人自然指的孔雪薇了。 孔雪薇紧紧的握住方韶华的手,心里有一股气在翻涌着,差一点将她掀翻。 “方姐姐你也要小心,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给你报仇。” 孔雪薇伤心过后,更多的是愤怒。 她愤怒的对方竟然用这么恶毒的办法对付她,也怨恨对方伤害到了她的好朋友。 第380章 卑鄙手段 下山后,孔雪薇并没有回孔家,而是直接来到了皇宫求见姜永宁。 姜永宁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孔雪薇进宫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 “本宫知道你和韶华受委屈了,本宫一定会让人查明真相,不管背后是什么人,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堂堂的都城外,天子脚下,竟然有人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可恶。 有了姜永宁的亲自保证,孔雪薇心里的气总算是出了一半。 随即而来的是忏悔,孔雪薇跪在地上不愿起来,“今日是雪薇鲁莽了,请长公主责罚。” 姜永宁的肚子显怀了不少,行动也不太方便,但是她还是亲自搀扶起了孔雪薇,拉着她的手坐在软榻上。 殿内的下人被赵嬷嬷带了下去。 “你并没有做错,本宫原本想着不给你们赐婚是保护你,却不想仍旧害了你,是本宫不好。” 孔雪薇小脸俏红了几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姜永宁同样心惊肉跳。 倘若雪薇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对得起孔大家,如何对得起陛下。 思及此处,姜永宁拉住孔雪薇的手用了不少的力气。 孔雪薇皱眉,同样感受到的姜永宁的紧张,心中越发的愧疚。 “长公主,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 她错了,她不应该为了这件事找长公主的,长公主现在怀着孩子,万一除了什么事,她岂不是犯了大错。 姜永宁触及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本宫没事,发生了这样的事,本宫不得不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早点嫁给陛下?” 孔雪薇先是一愣,随即又脸红了起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本宫和陛下选出来的皇后,早晚你都是要入主中宫的。” 问题就在于早和晚。 “臣女,臣女想要多学一些本事。” 孔雪薇惴惴不安的望向姜永宁,生怕看到一张失望的脸。 结果却看到了一张充满赞赏的脸。 姜永宁欣赏的看着她,“不用紧张,女孩子多学一些本事是好的,原本本宫也没打算让陛下这么早成婚,主要是你们年纪小,太早成婚都被规矩束缚住了。” 皇嗣果然重要,但是时候不到也不能强求。 孔雪薇和姜洺钰年纪尚浅,贸然成婚对二人对大乾都没有什么好处,还很有可能会夭折。 姜永宁抚摸着肚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雪薇,本宫想给你送几个人过去,和之前伺候你的人不同,这几个人是专门教你本事的,你大部分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就是骑射和武艺不太好,女孩子虽然不用特别的学习武艺,可是武艺可以强身健体,遇到了危险也可以保护自己。” 孔雪薇眼前一亮,“我愿意,多谢长公主。” 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姐,阿姐……” 孔雪薇下意识的脸红,正想起身门就被人霸道了推开了。 “阿姐!” 姜洺钰刚开口就发现了低头的孔雪薇,心中一惊,“阿薇听说你差一点出事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哭了,你别哭朕给你做主,朕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很快就能有消息,不管是谁想要害你,朕都不会放过他。” 孔雪薇将头压得低低的,手指紧张的攥在一起。 姜洺钰不顾形象的歪头看孔雪薇,却被她瞪了一眼。 “原来你没哭啊!”姜洺钰后知后觉的挠了挠脑袋。 傻子,谁说她哭了,笨蛋! 孔雪薇趁着姜永宁看向别处,快速的瞪了姜洺钰一眼。 姜洺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想起刚才的行为过于鲁莽了,面对一言不发的长姐,小皇帝的心不安了起来。 孔雪薇察觉到了气氛凝重了许多,也起身正好站在了姜洺钰的身侧。 一对金童玉女看的人赏心悦目。 姜永宁心里的那一点不满也不见了,“行了,知道你在乎雪薇,可你是皇帝,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姜洺钰乖乖听训。 碍于孔雪薇在,姜永宁到底没有说出太严厉的话来,反而一脸温和的给两人留下了空间说话。 门关上了,姜洺钰的目光紧紧的定在孔雪薇的身上,“阿薇,你真的没事?” 没有了姜永宁在,孔雪薇的胆子也大了几分,她羞瞪了姜洺钰一眼,“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我听说你进宫的时候哭了。” 孔雪薇一愣,辩解道:“我是被风吹了眼睛了,我才没有哭呢!” 姜洺钰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小皇帝了,他现在已经知道女孩子有时候口是心非了。 姐夫说过,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容易说反话,不能拆穿,要哄着。 “可能是宫人看错了,朕就说你的胆子这么大怎么可能哭呢,一定是外面的人胡说的。” 孔雪薇配合的点头,“没错,就是他们胡说的,不对,是他们看错了。” 姜洺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孔雪薇小脸展露笑容,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弯弯睫毛,肤白如雪,看向姜洺钰的眼眸灼灼发亮,双手略显紧张的搭在腹间。 姜洺钰咽了咽唾沫,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向下腹汇聚。 孔雪薇突然正色了起来,“这次方姐姐是替我受了苦,经此一事,方姐姐的名声怕是有瑕,你能不能让下面的人不要乱说啊!” 姜洺钰为难道:“朕会吩咐下面的人封口,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是朕也控制不住。” 经历了姜永宁不在朝堂的日子后,姜洺钰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得。 有的人阳奉阴违,有的人压根当做没听到,更有甚者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方阁老,身居高位,一定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说不定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那怎么办,方姐姐不会有事吧!” 姜洺钰正色道:“来的路上,王公公告诉朕,南宋则已经帮方家说了话,说是方韶华路上迷路了,是他将人带到了寺庙,在场有那么多人看到两人一同出现,加上方家的能力,应该不会传出不好的话来,不过……” 第381章 方韶华的心思 “不过什么?” 孔雪薇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即便是多了再多的书,有些东西却也是一知半解。 姜洺钰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见识了许多的阴谋诡计,“经此一事后,人人都知道方韶华和南宋则一同出现在寺庙,日后方家姑娘的婚事怕是难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嫁给南宋则。” “那可不行,方姐姐的心愿是能够成为第二个盛品兰,她如果嫁人了就没办法做官了。” 孔雪薇生怕事情会朝着姜洺钰说的方向发展,“方姐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方家的人同意她继续读书,日后考官,如果因为这件事害了她,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姜洺钰虽然看不得孔雪薇着急,可是他不好插手臣子的家事。 “阿薇,没有一个理由,朕总不好插手臣子的家世,除非方韶华自己站出来,届时不需要朕为她做主,阿姐就会替她做主。” 孔雪薇眼睛微亮,“方姐姐早就说了她不想这么早嫁人,她一定会反对的。” 姜洺钰却道:“可是南大人长得一表人才,又有爵位在身,朕听说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呢,满都城像他这样优秀的男子也不多见了。” 孔雪薇觉得他就是向着南宋则,她可不认为方韶华会答应嫁人。 可是方韶华的回答却让她震惊不已,“方姐姐,你说什么,你真的答应嫁给南宋则?” 方韶华脸颊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红晕,“你小点声,我有没有说一定要嫁给他,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有那么多人看到我们一同出现,为了平流言,倘若南家来提亲,我答应就是了。” 孔雪薇打量着她,捂着嘴笑了起来,“方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长宁伯了吧!” 方韶华忙捂住了她的嘴,警告道:“不许乱说,我才没有。” 孔雪薇笑的眯起了眼睛。 方韶华气的在她的细腰上掐了两把,两姐妹在屋子里面打打闹闹,屋外的方阁老听到了传出的笑声面色稍霁。 看样子孙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 他们方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岂是这么容易颓废的。 “准备马车,我要去孔家一趟。” “是。” 方阁老来的时候忧心忡忡,走的时候气势汹汹。 浑然不知的二人,打闹到了床上。 方韶华悄悄告诉孔雪薇,“以前我只是远远的看过南大人一眼,只记得他是三元及第,可那日我见到他才发现他长得一表人才,谈吐风雅,为人端正,倘若能够嫁给他似乎也不错。” 孔雪薇常听姜洺钰提起南宋则,阿爷也经常夸赞此人,对他的人品和才华到是认可。 “可是,嫁人了你就不能出来做官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也正是方韶华纠结的一点,“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很想当官的,可是对南宋则……” 方韶华没了主意,“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方韶华担心的事,孔雪薇也曾经担心过,她提起了盛品兰,“我听陛下说盛品兰和傅家的傅长容原本是有婚约在身的,可是自从盛品兰去了南阳郡之后,傅家就频频传出对这件事的不满。” “后来盛品兰在南阳郡传出了不好的话,傅家的人没几日就上门退亲了,之后,也没人上盛家提亲了,就算是有也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没几个正经人。” 女学的学生岁盛品兰能够做官一事都是羡慕不已,可谁又知道盛品兰受了多少委屈。 方韶华靠在软枕上,忧心忡忡。 孔雪薇目露担忧之色,“不过,我听说南大人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他又是忠臣,说不定会同意你在婚后出门做官?” “可能吗?” 孔雪薇本想摇头,可在方韶华的关注下还是摇了摇头。 方韶华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其实,我现在应该想的是南家的人会不会上门来提亲。” 孔雪薇问:“你到底想不想让南家的人来?” 方韶华扭扭捏捏的道:“都有吧,不管来不来,我想我能接受。” 倘若南家的人来了,她答应就是,倘若不来,她继续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也没什么不好的。 孔雪薇见好朋友如此的为难,咬了咬牙,“方姐姐,我让阿爷去试探试探南大人的心意。” 方韶华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几分,“我祖父应该会找他说的。” “你祖父说的肯定是婚事,我帮你问问别的。” 方韶华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孔雪薇激动不已,心里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回到家里就将躺在摇椅上的阿爷拉了起来,让他帮忙办这件事。 孔大家听完了孙女的话,好笑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想起做红娘了。” “阿爷!”孔雪薇拉着他得手扭来扭去。 孔大家被她晃悠的眼睛都花了,“好好好,等南宋则来了,阿爷帮你问问就是了。” 孔雪薇微愣,“南大人要来家里吗?” 孔大家把玩着手中的极品徽墨,目光中透露着喜爱。 孔雪薇问:“方家送来的?” “方阁老拜托我试探一下南家的口风,我原以为是为了流言蜚语,可听你的意思,方家小娘子对南大人有情?” 孔雪薇含糊的道:“方姐姐只说如果要嫁人的话,嫁给南大人也不错。” 孔大家就明白了,小姑娘这是动心了。 南宋则收到孔大家的信就赶来了,来之前刚进宫递交公文,吏部考虑到他一路辛苦,特意给了他三天的假期休息。 姜永宁对他鲁州之行大为赞赏,出宫的时候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其中有好几批颜色鲜亮的布料。 南宋则带着赏赐出宫,宫门口的侍卫看了他好几眼。 颜色这般艳丽的布匹,总不可能是送给南老夫人的,难道南大人真的要成亲了? 当时,不少人看南宋则的眼神都带着暧昧。 南宋则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孔大家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我虽然不是你的师傅,但是和你师傅也算是师出同门,也算是你的长辈,对于方家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第382章 铺垫 孔大家并没有做太多的铺垫,像是说你吃没吃饭一样,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南宋则大概也没有想到孔大家会如此的直接,愣了好半晌才端茶抿了一口。 孔大家打量着他的脸色,“方家的丫头我见过几次,是个不错的姑娘,配你绰绰有余了。” 语气中满是对南宋则的嫌弃。 “是我配不上人家。”南宋则慢悠悠的说道,眉心似乎有解不开的结。 孔大家见状那张皱纹纵横的脸,舒展得绸缎面一般,光闪闪的,“难不成你还想着长公主?” 南宋则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灌了两口茶才勉强平稳下来,他坦然道:“像长公主这般的女子天底下只怕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不过我清楚长公主心里只有驸马,而我也早就放下了。” 不过有了姜永宁珠玉在前,其他的女子很难入他的眼。 孔大家跟着感慨道:“长公主这样的人百年也不一定能够出一个,因为她整个大乾的风气都变了,一介女子,硬生生的压了整个朝堂的男人一头,不管是能力还是魄力都举世罕见。” 孔大家说着,望向南宋则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几分遗憾。 可惜在长公主的心里早早的留下了陆霁清的声影,否则南宋则还真的有一争的能力。 南宋则会心一笑。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孔大家又将话题引到了方韶华的身上,“方家的姑娘因为被打劫的事,郁郁寡欢,坊间还传出了不好的传言,方阁老求到了我这里,想问问你的意思。” 南宋则张了张嘴,不等他拒绝,孔大家先开口了,“你先不用着急回答我,过几天答复也一样。” 说到这里,孔大家想起了孙女的话,他又道:“方韶华和雪薇都是女学的学生,听说她原本的志向是能够入朝做女官,若是你不愿意娶她,她怕是只能找一个小门小户远远的嫁了,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也是可惜。”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南宋则眼皮一跳,“方家小姐竟然有如此志向?” 孔大家前面说了这么多,南宋则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反倒是提到了入朝为官的话眼睛亮了。 孔大家突然觉得两人有戏,于是将记忆中方韶华做的两篇文章说给南宋则听。 方韶华仗着孔雪薇的关系,私底下没少请教孔大家,孔大家给孙女开小灶的时候,也会提点一下方家的姑娘。 南宋则身子微微前倾,“这两篇文章做的虽然理据差一点,但是立意不错,就算是国子学的二年级学生也未必能够写得出来,如此说来,方小姐果然是才华出众。” 孔大家夸了方韶华两句,“小小年纪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实属不容易了,可惜她平日里还要学女工厨艺一类的,倒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南宋则也觉得浪费时间,像方韶华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学子厨艺和女工一类的,应该多学学诗文才对。 孔大家觉得可以跟方阁老和小孙女交代了,挥手把南宋则给赶走了。 南宋则本想留下吃一顿饭的,见孔大家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好灰溜溜的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南宋则吩咐小厮,“我记得我也是女学的记名夫子,正好最近有时间,你去帮我安排两堂课,如果能够拿到他们做过的文章就更好了。” “是。” 南宋则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几缕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露出来,似乎是要给寒冷的人们送来温暖。 南宋则坐在马车里,耳边传来杂乱的声音,街道上的小摊贩正在收拾东西回家了,街头卖包子的老板正在呼喊着售卖最后的几个包子,不少官员也散职了,三三两两的约在一起去喝茶品酒。 一股寂寞袭上心头,南宋则叫住了车夫,“去宁宅。” 宁贞娘得知南宋则来了,心中又喜又惊,连忙让厨房多准备了两道菜。 厨娘是宁贞娘新招来的,手艺不错,吃的南宋则大快朵颐,可能是心情好了,就连脸色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宁贞娘想到了这两日街头巷尾的传闻,将下人打发了下去后,问道:“义兄来我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宁贞娘望着南宋则,眼中虽然早就没有了热烈的情谊,但是点漆般的眸子依旧掩盖不住内心的紧张。 南宋则轻轻的吹开了茶叶末,抿了一口茶,“外面的传言你都知道了,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宁贞娘搅动着帕子道:“大体都是说方家姑娘的,估摸着是方家树大招风,有人故意报复呢,就是可怜了方家的姑娘,听说是个才女,出了这样的事情,婚事上怕是难了。” 南宋则心咯噔一下,脑海中翻找着方韶华的样子,配上那样的才华,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十分的惋惜。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他还没有想好要成亲,贸然的成婚耽误了人家可就不好了。 宁贞娘一直看着南宋则,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多了几分窃喜,“外面的人还说你看了她的身子,不日就要迎娶她过门。” “当日我的确是救了她,不过方姑娘好好的,不过是受到了一点惊吓,人并没有事。” “义兄,我知道你们没事,可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 南宋则疑惑道:“外面的人真的都在议论这件事吗?” 宁贞娘点头。 南宋则担忧不已,倘若是这样的话,如果他不上门提亲,以方家的行事作风,怕是真有可能将方韶华嫁到远远的地方,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 南宋则烦躁的灌了自己一杯茶,宁贞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手中的帕子被她攥成了一团。 半晌后,宁贞娘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方姑娘,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字,似乎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姑娘。” 南宋则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宁贞娘挑了挑眉梢,干笑一声,“前些日子我上街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姑娘欺负另外一个小姑娘。” 第383章 重视 “领头的人好像就是方家的姑娘,被欺负的小姑娘似乎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小姑娘走的时候哭的眼睛都红了。” 南宋则蹙眉,“方家家教极严,长公主对女学也极为重视,按理来说不会有这样的事,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宁贞娘一愣,苦笑道:“义兄这么说的话,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南宋则张了张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正说着,南老夫人派人请南宋则回去。 南老夫人得知儿子去了宁贞娘,还留在她家吃饭,气愤不已,担心两人日久生情,连忙将儿子叫了过来。 南宋则刚行礼正要起身就被南老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语气中不乏又对宁贞娘的不喜,以及怕她大哥的事情影响到南宋则的意思。 南宋则也意识到今日的行为有些失礼了,“今日的确是儿子鲁莽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南老夫人见儿子认错态度良好,剩下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能够明白就好,我知道你师兄之前没少照顾你,你想要照顾他的妹妹也在情理之中,你收她为义妹,帮她撑腰这就足够了,不好频繁上门,影响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南宋则知道她接下来肯定要说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直接打断了,“儿子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儿子回去休息了。” 南老夫人见儿子没说几句又要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刚拍在桌子上,一旁的老嬷嬷连忙递茶过去。 南老夫人面色稍霁,清了清嗓子后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南宋则闻言,又坐了回去。 南老夫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你封爵是大事,我想着在家里摆几桌,请各家的人上门热闹热闹。” “这件事母亲做主就好。” 南老夫人不太满意他的态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样,难不能母亲还有错了?” 南宋则无奈的叹息,母子二人每次说不到两句话,南老夫人就开始吐槽自己的不容易。 这次也一样。 南老夫人把自己含辛茹苦的将南宋则拉扯大的事说了一半,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南老夫人老泪纵横,南宋则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南老夫人更生气了,这时,一侧的老嬷嬷看不下去了,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道:“伯爷,老夫人想问问您对方家的孙女有什么想法没有,外面的传言想来伯爷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是人家姑娘吃了亏,南家应该做点什么才好,老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伯爷也有意结亲的话,这就找人上门提亲了。” 南老夫人终于不哭了,连连点头,“对,方家的事不能耽误了,应该早点将人家姑娘娶过来,方阁老是朝中重臣,你若是娶了她的孙女,将来一定能够位极人臣。” 南宋则还没有拿定主意,“母亲,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这还有什么考虑的!” 见老夫人还要说教,老嬷嬷连忙拉住了南老夫人。 南宋则走后,南老夫人一把推开了老嬷嬷的手。 老嬷嬷无奈的道:“老夫人明知道伯爷的脾气,何苦惹他不快呢?” 南老夫人不理她。 老嬷嬷也不怕,她不光是南老夫人的贴身婢女,也曾经是南宋则的乳母,丈夫死后一直留在南老夫人身边伺候,算得上是最了解母子两个人的人了。 南老夫人气了一会儿,扭头看向老嬷嬷,冷哼一声。 老嬷嬷无奈的笑了,“老夫人,奴婢是看着伯爷长大的,伯爷不是一个冷心冷血的人,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大,伯爷一定不忍心一个小姑娘平白被人家诋毁,定然会做点什么,不管做什么都不如娶她好。” 南老夫人嘀咕道:“那可不一定,这个臭小子脾气犟得很,这几年我一直想给他娶个妻子,可他就是不愿意,之前闹腾的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 南老夫人之前也没少折腾,最后被自己折腾的不轻,把儿子也折腾的不轻,总的来说,还是儿子占了上风。 这让南老夫人又气又急,又无奈。 眼下方家的姑娘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老嬷嬷耐心的劝道:“老夫人不如给伯爷一些日子,等伯爷自己拿主意。” “也只好这样了,但愿这一次他能够相同,否则到了地底下我怎么有脸见婆婆啊!” 老嬷嬷一脸殷羡的看着南老夫人,要说老夫人的命是真的好,在娘家的时候父母宠着,嫁人之后丈夫宠着,婆婆也把她当做是亲女儿一般,美中不足的就是和儿子的关系不太好。 小厮将女学弟子的功课摆放在南宋则的书案上,头一份就是孔雪薇的。 南宋则看了后大加赞叹,第二份是方韶华的,条理清晰,美中不足的是经验少了一点,不过一手楷书写的不错。 南宋则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 他不光看了方韶华的文章,也看了其他学生的文章,除了几个写的极差的,大部分学生的文章都不错。 难怪孔大家提起女学的时候会那般的得意,比起国子学的不分学生,女学的学生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女学出身的方韶华想来也不会太差。 至于,宁贞娘所说的欺负人的事情,南宋则并不相信,不过他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竟然将安玉绳给引来了。 “安府尹亲自登门定然有事。” 安玉绳眼底一片乌青,喉咙干涩,想来是没怎么休息好。 南宋则让人去沏了一杯参茶。 安玉绳拱手告了一声谢,喝完茶,絮叨了一番,才进入正题,“南大人,下官今日登门是为了山贼的事,实不相瞒,下官都快将寺庙给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山贼的下落,不得已只好从孔姑娘的身上查起。” 南宋则点头,倘若是他的话也一定会从孔雪薇的身上入手。 “孔雪薇是内定的皇后人选,想来南大人应该清楚。” 第384章 欺负一个姑娘 南宋则微微颔首。 安玉绳道:“当日知道孔雪薇一干人等上山祈福的人不多,都是女学的学生,我正顺着女学这条线索调查,结果就发现南大人也在打听女学的学生,听闻和一桩欺负人的事有关?” 南宋则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安玉绳为何着急上门,“我的确是派人在调查这件事,不过应该和山贼一事无关,况且我也是听人说的,并没有亲眼见过。” 安玉绳继续追问,“不知道是谁告诉南大人的。” 南宋则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将宁贞娘亲眼所见说了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安玉绳也知道宁贞娘。 “是宁洪霄的妹妹?” 南宋则先是惊讶,然后了然的点头。 安玉绳是京都府府尹,京城的大小事他都能管,宁贞娘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因为鲁州的案子牵涉甚广,想来他也是有所关注的。 看出安玉绳很想查清楚这件事,南宋则带着他来到了宁宅。 宁贞娘得知二人的来意,便将当日在街头上看到的过程告诉了二人。 安玉绳对这件事格外的关注,“宁姑娘可是亲眼看到方姑娘一行人欺负一个姑娘?” 宁贞娘眼睛恍惚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宋则。 安玉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微勾,“事关女学姑娘的清白,也事关长公主,还请宁姑娘据实已告。” 宁贞娘心尖一颤,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我,我只是看到了那个姑娘哭了,并没有看到方姑娘她们动手。” “宁姑娘可知道被欺负的姑娘叫什么?” 宁贞娘缓缓的摇头,“我好像听到她身边的人说话,听声音不像是正常的男人。” 安玉绳眼睛一亮,“不像是正常的男人,难不成是太监的声音?” 宁贞娘不确定的摇头,“我没有听过太监说话,不过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细了,我觉得不像是正常的男人。” 安玉绳几乎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南宋则也猜出来了。 安玉绳随后提出了告辞,南宋则亲自送人出门,“难道是万天姿?” 安玉绳点头,“十有八九是她。” 要说女学的学生欺负人,安玉绳是不信的,世家贵女都骄矜自持,就算是看谁不顺眼也不会公然为难,除非是有人招惹了她们。 万天姿因为是被塞进女学的,本就不受欢迎,年前考试得了最后一名本来应该被赶出女学的,但是因为太皇太后的那件事长公主开口留下了她。 即便如此,万天姿的名声也毁了。 南宋则皱眉,“你怀疑是万天姿派人出手?” “当日,万天姿也在寺庙中,且因为她是宫里面出来的人,京都府没敢太仔细查,说不定山贼就混在保护她的侍卫里面,我要马上进宫将这件事告诉长公主。” 安玉绳说走就走。 南宋则回身和宁贞娘也提出了告辞,宁贞娘嗫嚅着唇,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住了他,“义兄,你等等。” 南宋则狐疑的看着她。 宁贞娘羞愧的扭着帕子,语气颤抖,“对不起。” 南宋则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说对不起了?” “不应该那么说方家姑娘的,义兄你惩罚我吧!” 宁贞娘说完,大为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等待着南宋则的训斥。 南宋则后知后觉,叹息了一声,“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到了流言的影响。” “你不怪我?我差一点让你误会了方姑娘。” 这件事一直压在宁贞娘的心里,让她吃不好睡不着,事后她也很后悔,她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呢? 今日安玉绳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洞察了一切,她的心彻底慌了。 如果方姑娘是好人,因为她的一句话让义兄不娶她,实在是她的罪过。 她明明早就想好放弃义兄了,可在得知他和方姑娘的事的时候,还是嫉妒了。 总之,都是她的错。 南宋则安慰宁贞娘,“真的不怪你,你也是把你看到了说出来,虽然加了一点想象,但也是人之常情。” 宁贞娘弱弱的问,“你真的不怪我?” “不怪。” “那你会娶方家小姐吗?” 南宋则一愣,并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安玉绳将他的猜测告诉了姜永宁,希望能够请一道手谕,调查当日和万天姿一同出宫的侍卫。 “不用了,本宫会让人去调查的,这件事牵扯到了太皇太后,你不用调查了。” 安玉绳其实也不想查,“是。” 姜永宁见他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微微一叹,“这几日你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个觉,若是有人问你,你知道怎么回答。” “是。” 临走前,姜永宁赏赐了他不少补身子的东西,安玉绳高兴的收下了。 走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公公和赵嬷嬷气势汹汹的去后宫了。 他猜到了什么,摇头出宫了。 翌日一早,太皇太后思念圣祖爷,自请去佛寺为圣祖爷祈福的消息传到了朝堂上,不少人猜测太皇太后离宫,和太监没去根的事有关。 不过,却没有多少人在意。 万氏倒台了,都城也没几个亲戚,朝堂上更没有人帮太皇太后说话。 万氏出宫的那一日只带了平日里伺候的几个老嬷嬷,连銮驾都没有,明面上姜永宁并没有亏待太皇太后,可心里到底是存着气的。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后位,竟然铤而走险,再这么纵容下去,迟早要生出大乱子来。 万氏走了,万天姿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宫里。 太皇太后在都城还有两处产业,将其中一座小院子留给了万天姿,万天姿进宫的时候只有两个伺候的人,出宫的时候亦是如此。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万天姿又惊又恐,好在姜永宁并没有将她赶出女学,只要她不继续闹事,将来总会找一个不错的人家。 这期间,南宋则和方韶华见了一面,二人相谈甚欢,南宋则虽然不见得多么的喜欢方韶华,但是对她却也产生了好感,于是当孔大家再次提起此事的时候,南宋则直接请孔大家做媒人,帮他去方家提亲。 第385章 成人之美 孔大家年纪大了,越发的喜欢成人之美了,一口答应下来,挑了一个好日子,亲自去了一趟方家。 方阁老看到孔大家登门,知道事情妥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南家再不派人上门提亲,他都要亲自上门去求亲了。 虽然那样很很丢人,但是也总好过让孙女远嫁他方被人指指点点。 孔大家三言两语表达了来意,方阁老和方韶华的父母都很满意南宋则,知道是南宋则亲自求得孔大家后更是喜不自胜,却没有一口应下来。 这也是惯例。 男方上门提亲,女方没有一口应下来的道理,总要装装样子。 二月底,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孔大家带着南宋则亲自登门提亲,这一次方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双方交换了庚帖,正式定下了亲事。 消息传出去后,相中南宋则的人家不由得惋惜不已,同样的相中方韶华的人家也悔之晚矣。 小朝会上,姜永宁笑眯眯的恭喜方阁老,“听闻,方家和南家定亲了,恭喜方阁老了。” 方阁老笑眯眯的回应,厚着老脸请求长公主赐婚。 “这桩婚事本宫看着不错,干脆让陛下来赐婚吧。” 方阁老眼睛一亮,扭头对着陛下作揖,“多谢陛下。” 姜洺钰极少给人赐婚,更不用说南宋则是他最喜欢的夫子,这种感觉和以往应付不太一样。 姜洺钰决定亲自提笔给二人赐婚,外人只道陛下重视方阁老,可方阁老清楚,陛下真正在意的是南宋则。 为此,方韶华没少被同窗们打趣。 “方姐姐,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上了长宁伯,结果到头来竟然被你抢了去。” “可不是吗,听说好几家的女娘都哭了,都恨你夺了她们所爱。” “可不是方姐姐夺的,是人家长宁伯主动提的,说到底是长宁伯先看上了方姐姐,可不是方姐姐看上了人家。”孔雪薇霸道的说道。 “是是是,就你的方姐姐最好了。”同窗无奈的附和道。 女学中,孔雪薇和方韶华的关系最好,二人的成绩也最好,但凡有人说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总会第一时间维护。 方韶华定下亲事了,孔雪薇跟着高兴,“方姐姐,陛下都给你们赐婚了,想来日后也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的。” 方韶华红着脸嗯了一声,她知道陛下赐婚这件事孔雪薇暗地里也帮忙了。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方姐姐定下了亲事,想来以后大家见面的日子就少了。”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又齐齐收回了视线,眼中不乏有轻蔑,有嫌弃。 万天姿攥着手帕,眼中有屈辱和愤怒,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万天姿又道:“可惜方姐姐这么好的才华,日后却只能在后宅磋磨一生了,我听说南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但愿你嫁过去不要太难过。” 方韶华脸色一沉,却并没有说什么,她还拉住了要为她出头的孔雪薇。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隐忍了。 “方姐姐是方家的嫡女,不管嫁到谁家都是要被高看一眼的,你又没有见过南老夫人你怎么知道南老夫人不好相处?” “就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若是让南大人知道你背后编排南老夫人,你猜他会怎么做?” 万天姿又急又怕,眼眶都红了。 孔雪薇翻了一个白眼,真不明白,为什么万天姿每次说话都让人生气,难道她是天生不会说话吗? 不会说话,难道还不会闭嘴吗? 一个两个的都挤兑万天姿,反正太皇太后也不在都城了,万天姿身后也没有什么人做靠山,说两句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再者,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不欺负都对不起她眼角的泪水。 万天姿气急败坏,“我,我也是关心方姐姐,你们真是不识好人心。” 一句话得罪了一群人。 “你这一声方姐姐我实在受不起,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方韶华说的很客气了。 奈何,万天姿的脸皮够厚,“方姐姐何必如此对我,别人都能够叫你方姐姐,唯独我不行,难道这就是方家的教养吗?” 孔雪薇瞪圆了眼睛,“方家的教养再不好,也比万家强。” “你?你敢诬陷太皇太后?”万天姿冷笑连连。 正想给孔雪薇找点麻烦,没想到她自己撞上来了,当众说万家教养不好,不就是在说太皇太后吗? 这一次,孔雪薇还不遭殃? 孔雪薇不解,“我何时提起过太皇太后?” “对啊,她什么时候提到太皇太后了,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有人一脸好奇的看向万天姿。 万天姿后知后觉说错了话,想要找补可方韶华等人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去别的地方说话了。 万天姿气的在原地跺脚。 等了半天,见没有人安慰自己,抹了抹眼泪也走了。 午后,女学没课,大部分人都在练习室做喜欢的事。 方韶华和孔雪薇单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孔雪薇见方韶华不太高兴的样子,安慰道:“方姐姐,你别管万天姿,她就是嫉妒你罢了。” 万天姿说话不中听,在女学人尽皆知,开始大家还会生气,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习惯了。 “她说的虽然难听,可却也是事实,日后嫁人了,就没有自由了。” 孔雪薇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方韶华忙道:“当然没有了,南宋则是个好人,也是个厉害的人,我愿意嫁给他,不过一想到长公主心里就有点愧疚。” 方韶华名列前茅被姜永宁寄予厚望,可她现在却要成亲了,这让方韶华有一种临阵脱逃的愧疚感。 “听说长公主得知你们两家定亲的时候很高兴,还亲自让陛下赐婚,想来长公主也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好归宿。” 孔雪薇心有戚戚焉,“其实,你可以跟南家商量一下,等你毕业后再成亲。” 方韶华犹豫,“可?” 孔雪薇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是担心南家的人不同意?” 第386章 尊重爱护 方韶华微微颔首,眼里流露出了几分遗憾。 “要不让你祖父跟南家谈一谈,应该有希望。” 方韶华犹豫着点头,却又觉得希望不大,“我能和南宋则定亲,祖父高兴的都要笑醒了,恨不得我们立刻成亲,生怕迟了生变。” “你和南宋则的婚事是陛下赐的,跑不了,既如此晚点成亲有什么不行的,大不了你就说不想辜负长公主的厚爱,想来你祖父会好好考量的。” 方韶华点了点头,回家后找到了方阁老。 方阁老没有答应,却在挑选黄道吉日的时候,给出了三个成亲的日子,一个六月份,一个十二月份,最后一个是后年的三月份。 南宋则想也不想选了最后一个日子。 方阁老很意外,南宋则有自己的考量,“我问过孙太医,孙太医说女子十八岁以后成亲最好。” 定下了婚事,南宋则不再扭捏,直呼方韶华的名字。 方家的人都很意外,南宋则今年二十有三了,其他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可他为了方韶华的身体着想竟然愿意晚两年成亲。 不太正常,难道府中早就有了可心的通房? 南宋则又道:“再者韶华学业未成,若是过早成亲,只怕会辜负了长公主的厚爱。” 方阁老:“……” 方家人:“……” “你这么做是为了长公主?” 年方十三的方咏好奇道,他是家中的幼子,方韶华的亲弟弟,因为和方阁老年轻的时候十分的相似,因此很是受宠,说话也没有其他兄弟那般顾忌。 南宋则微微一顿,面对满室人探究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有些窘迫,思考了片刻才开口,“是为了女学能够继续创办下去。” 其他人面色稍霁,听出了他话中的潜意思。 方咏年幼,想法也简单,不太高兴的冷哼一声,“女学还不是长公主一手创办的。” “你闭嘴!”方阁老直接打断了方咏的话。 方咏努了努嘴,到底不敢跟祖父对抗,但是心里却对南宋则这个未来姐夫十分的不满。 相比于方咏的不满,方家其他人就淡定许多了。 方阁老和方父方母都知道南宋则曾经心仪过长公主的事。 方阁老当初还想着撮合两人来着,谁承想有朝一日南宋则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 或许,南宋则曾经喜欢过长公主,可如今长公主身怀有孕,和大梁安王的婚事感情深厚,南宋则早就歇了心思了,否则也不会来提亲了。 方阁老跟南宋则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因为有女眷在,并没有谈及政务,只聊了一些见闻。 南宋则侃侃而谈,不管方阁老说什么总能说上一两句。 方家人眼神也变得逐渐欣赏起来。 方咏找到机会问道:“阿姐喜欢读书,想要做女官,你如果真的喜欢阿姐,你愿意让她考官吗?” “咏儿,不要胡说。”方母吓了一跳,生怕南宋则会生气。 南宋则想也没想道:“成亲之后,韶华若是想要考官,我绝不拦着。” 方阁老:“……” 方家一众人:“……” 方母面上难掩激动,对着南宋则温和的笑了,“长宁伯是认真的,你反对女子抛头露面吗?” 南宋则坦然道:“朝堂上有长公主监国,御前有蔡真真行走,地方上有盛品兰宋淑容,她们虽然是女子,但是做起事情来半点都不输给男子,若是他朝韶华也能够入朝为官,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咚!”屏风后面传来了响动。 南宋则诧异的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大概得轮廓,眉心一颤,很快收回了视线。 方母身后的嬷嬷走到屏风后面,训斥了两句。 方母再三确认,南宋则是真心的,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自然是知道女儿的心愿的,本以为女儿没机会实现愿望了,却不想女婿如此的通情达理。 南家虽然没有世家的底蕴,但也是耕读之家出身,可南宋则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见得他人品过硬,心胸开阔。 方韶华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简直是理想中的女婿。 屏风后面的,方韶华潸然泪下,她激动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南老夫人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等媳妇过门,我就可以放下重任了。” 南老夫人并没有因为婚期定在后年而不满,当初她成亲的时候也是十九,越是大户人家越是会多留女儿几年。 这也足以见方姑娘在方家受宠。 成亲后方家怎么可能不提携是自己的儿子呢? 南宋则认为有些话要提前说清楚,免得将来有矛盾,“韶华如今在女学读书,我答应方家成亲之前不会阻拦她继续读书,婚后也不会阻止她考官。” 南老夫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你说什么?” 南宋则重复了一遍,“女学是一手开办的,方韶华是女学的学生,倘若南家阻拦她考官,只怕会引来长公主不满。” 南老夫人一听,心里的气没那么大了,不过对于女子做官一事还是有点抵触。 早知道当初就不嚷嚷着上门提亲了,听上去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南老夫人扭捏道:“可她如果去做官了,孩子怎么办,谁来养,不会不要孩子了吧!” “当然不会不要了,不过将来有了孩子怕是要辛苦母亲了,母亲能够教导出儿子,想来也一定能够教好孙子。” 南宋则很少捧南老夫人,冷不丁的南老夫人有点飘飘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起却有点后悔了。 老嬷嬷劝说道:“老夫人不用担心,伯爷应该也就是说说,将来少夫人入门有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抛弃孩子去当官呢,哪个当母亲的能狠心留下孩子给别人照顾?” 南老夫人的心安了下来,“可则儿的话你也听到了,万一这方家小娘子和长公主一般野心勃勃呢?” 老嬷嬷咋舌,“老夫人慎言。” 南老夫人忙捂住了嘴巴。 第387章 南巡北巡 老嬷嬷安慰道:“老夫人,婚事已经定下了,您也不能反悔,再者,就像伯爷说的,如果方家的小娘子能够入朝为官,将来在朝堂上伯爷要是和人吵架也有人能帮他,朋友同窗姻亲总是不如夫妻可靠啊!” 南老夫人不知道朝堂上的大人是怎么吵架的,她想象了一下,有人刁难则儿,方家姑娘出言帮衬的场面,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说的也有道理。”南老夫人道:“我就是当心被族里的人笑话。” “少爷靠着自己有了爵位,未来的夫人是方阁老的嫡亲孙女,家里的男丁基本都在朝为官,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谁敢说三道四的?” 老嬷嬷压低了声音,“倘若方家小娘子真的这么有本事的话,将来孙少爷岂不是要被少爷还厉害?” 谁不想要一个聪明的大孙子,南老夫人生了一个三元及第的儿子,倘若孙子将来也能三元及第,她就是死了也无愧于南家的列祖列宗了。 老嬷嬷将这件事告知了南宋则。 “多谢奶娘,若不是奶娘是不是得劝说母亲,我可真要头疼了。”在老嬷嬷面前,南宋则自然许多。 “奴婢可不敢当,只要伯爷能好,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南宋则再次谢过老嬷嬷。 这件事传到了姜永宁的耳中,不禁有些感慨南宋则的贴心,媳妇还没进门,提前将母亲搞定了。 陆霁清反思了一下自己,比起南宋则他好像也没差多少,不,他压根就不差。 “工部给出了图纸,工匠也找好了,等天暖和一点就可以动工了,估摸着两个月就可以修建好。” 陆霁清将图纸给姜永宁看。 姜永宁满意的点头,“不要耽误了农时,等春耕过去再动工吧。” “好!”陆霁清的手环住了姜永宁的腰肢,刚刚好可以抱个满怀。 姜永宁依偎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突然想到了陈星问道:“陈星在你手底下做事可还老实?” 陆霁清轻笑,“他可比我想的老实多了,不过他手底下的侯斌却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区区一个下人,姜永宁没有放在心上。 她在乎的是商业街,“商业街是你一手督促建立的,事关你的名声,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区区一个商业街,对于陆霁清来说绝不是难事,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他也能够处理好。 姜永宁把玩着他胸前的黑发,“是不是觉得修建一个小小的商业街太过于屈才了?” 陆霁清知道姜永宁一直在谋划着一件大事,他其实隐隐猜到了一些,但是并不是很确定。 “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姜永宁抬起了他的下巴,逼着他和自己对视,“你可不能吃软饭。” “吃软饭不好吗?” “不好!” 陆霁清:“……” 三月初,御史台查出了两个贪墨的官员,姜永宁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二人,引得朝野震动。 地方上谎报虚报的情况屡有发生,有些官僚和当地的地主豪绅相互掩护,欺瞒朝廷,治下的百姓民不聊生,才开春就有好几道折子摆到御前了。 姜洺钰震怒不已,朝堂上为此也发生了强烈的争吵,直接将姜永宁引来了。 姜永宁大着肚子临朝,满朝文武皆震惊。 “阿姐!” 姜永宁点了点头,姜洺钰瞬间安心了不少,他看着下面的官员,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臣子们:“……” 姜永宁沉吟片刻后道:“长宁伯何在?” “臣在。” “本宫封你为南巡察御史,去淮海道,江南道巡察粮道,盐道,考核政绩,若有罔顾圣恩,违法乱纪之人,本宫许你便宜行事。” 南宋则躬身应下。 “你一个人恐难以胜任,本宫许你在朝中另选两人随行。” 南宋则触碰到姜永宁的目光,顿了顿,“臣想选陛下身边的蔡舍人。” 正在做记录的蔡真真顿时把双眼瞪得很大,一阵骇然。 姜永宁也愣了一下,转而笑道:“蔡真真。” “臣在。”蔡真真激动的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封你为副御史,随南宋则南下巡视。” “臣遵旨。” 蔡真真面上难掩激动,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 朝臣们惊讶不已,有人提出蔡真真不适合南下巡视。 “她不适合你适合,要不你去?”姜永宁可不是姜洺钰,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反驳的官员立刻不说话了。 姜永宁不理他,继续道:“你还可以选一人。” 南宋则道:“臣想选唐一鸣。” 唐一鸣不在朝中,以他的职位还不够上朝的资格。 他不在,他爹在,唐御史几乎没怎么犹豫替儿子答应下来。 姜永宁有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直接给南宋则配齐了一整套巡察的队伍。 如此大规模的巡察,她就不信查不出东西来。 “陆霁清何在?” 不知何时出现的陆霁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臣在。” “封你为北巡察御史,蔡槐马泉为副御史,巡视河南道,河北道,巡察粮道,盐道,考核政绩,赐太康剑,许便宜行事之泉。” “遵旨。” 话音刚落,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长公主,陆霁清是大梁人啊!” “本宫选用人才不拘一格,不管是大梁人还是大辽人,只要有本事真心为大乾出力,本宫一样重用。” 正要起身的张阁老和方阁老闻言立刻坐了回去。 “陆霁清你虽然是本宫的驸马,但是你若是犯了错,本宫也绝不姑息。” 陆霁清清湛的眼光里透露出坚决的意志,“臣,必不会辜负长公主的期望。” 姜永宁微微颔首。 朝臣们依旧不同意。 “本宫心意已决。” 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姜洺钰,“陛下!” 姜洺钰清了清嗓子后道:“长公主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南行北行路上过于凶险,朕给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千禁卫保护,希望你们早日归来。” 南宋则和陆霁清纷纷应下。 “陛下,驸马若是走了,商业街由谁来负责?” 第388章 陶天 姜洺钰眯了眯眼,“工部主事陶天何在。” “臣在。” “今后由你来负责商业街的建筑,一切按照驸马之前定下来的来。” “是。” 陶天行礼后站到了工部一列,其他官员纷纷看向曹尚书。 曹尚书:“……” 不是我,别看我! 散朝后,张阁老,方阁老,晋王被留下了。 曹尚书被一左一右夹到了昏暗的办公房。 宋尚书和卫尚书阴恻恻的看着他。 曹尚书坐下后摊手道:“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陶天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 宋尚书不信,“陶天是工部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你是分明什么都知道,故意不说。” 曹尚书冤枉极了,“我真的不知道,陶天虽然是工部的人,但是平时根本就不起眼,你们谁听过他的名字。” 宋尚书&卫尚书:“……” 曹尚书看了他们一眼,了然道:“就连你们都没有听说过陶天的名字,可见他有多么的普通。” 宋尚书不解,“可是也不对,陶天不管怎么说也是工部的人,我们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罢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知道有什么用,刑部和兵部的人你们倒是都知道,可是你们能够保证你们全都知根知底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刑部还好一点,刑部官员大部分都有刑案的经验,基本都是有这方面的能力被调来刑部的。 兵部的人就复杂了,有前朝的勋贵,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有被塞来历练的世家子,再有就是武举出身的进士了。 宋尚书&卫尚书对视一眼,二人理解了曹尚书。 宋尚书道:“这么说来陶天是长公主的人了。” 曹尚书努力回想陶天的来历,“这两年朝廷要修建堤坝,修建互市,还有修建驿站,工部派出去不少人,有的死在了任上,有的被留下了地方,陶天是前年从廖州调来的,因为他修建的水车比以往的水车省力,被推荐上来的。” 进入工部后,陶天就没有什么动作了,每日不是和工匠在一起修建水车就是做点工艺品。 大一点的修建工程他是一个都没有参加过。 就连大朝会也极少参加。 “你们想想,刑部和兵部有没有这样的人?” 宋尚书和卫尚书就不说了。 曹尚书耸了耸肩,看他们的反应就是有了。 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宋尚书,脸色有点白。 卫尚书虽然不太高兴长公主在兵部安插人,但是他回想了一下,兵部好像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放松下来。 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豪横。 相比之前,宋尚书就忐忑多了。 曹尚书也忐忑,可他看了一眼宋尚书惨白的脸,突然就觉得陶天的事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内阁办事处。 姜洺钰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摆放着不少公文和折子,王公公立在一侧,时不时的添茶研磨。 年后,为了让姜洺钰能够更好的历练,姜永宁将他办公的地方搬到了内阁。 地方和六部递上来的折子,张阁老和方阁老会先看一遍,写上批改的意见和处理的办法,然后呈递给姜洺钰。 姜洺钰现场检查,没有问题之下发到六部执行。 有时,姜洺钰也会反驳二人,但是大多是以失败告终。 姜洺钰不太高兴,却显而易见的成长了许多。 就连晋王也发现,陛下比之前长进了许多,他接过姜洺钰重新修改过后的折子,看了两眼,发现改动的两处没有什么问题,笑眯眯的道:“陛下,思虑周全,是臣忽视了。” 被晋王夸赞姜洺钰还是很高兴的,他矜持的笑了。 晋王正要走,姜洺钰却叫住了他,“随同长宁伯和驸马出京的人一定要是精锐,且要听话。” “陛下放心,臣选的都是精锐,必定不会亏待两人。” 其实,不用姜洺钰吩咐,晋王也不会亏待二人的,一个是新晋权贵,一个是当朝驸马,损失哪一个都是大乾的损失。 一千人不过是明面上的人,暗中还有乾天的人随同保护。 方阁老抬头忍不住问:“陛下,长公主派驸马南下的事您事先知道吗?” 姜洺钰顿了一下,“知道啊,巡查的提议还是驸马和阿姐想出来的,朕知道阁老担心什么,驸马对阿姐情深一片,是不会做出背叛大乾的事的,再说阿姐在他身边留了人,一旦有任何情况会有人第一时间告诉阿姐的。” “陛下,就如此相信驸马?” “朕相信阿姐!” 方阁老:“……” 张阁老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细。 姜洺钰想了想,从一对公文里面找出了陆霁清写过了一份折子,让二人传阅。 折子里面写的是关于商业街的详细规划。 折子先到了张阁老的手中,张阁老紧绷着脸,久久没有说话。 方阁老嫌弃他看得慢,直接凑上去和他一起看,轻松的表情在看到折子之后慢慢落了下来,脊背都不由挺直了。 看到中间,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看。 方阁老目光犀利的将折子看完,和张阁老对视一眼后,将折子递给了晋王。 屋内久久没有人言语,姜洺钰的目光扫过三位阁老的脸,慢悠悠的道:“现在你们知道为何朕和阿姐要重用驸马了吧!” 方阁老下意识道:“可驸马可信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驸马和长公主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不可信了。 方阁老抹了一把脸,“臣糊涂了,请陛下恕罪。” 姜洺钰并没有生气,他将驸马做过的其他事告诉了三人,有些事情晋王知道,有些事情就连晋王也不知道。 张阁老内心激动不已,“陛下,有了驸马收服大梁指日可待啊!” 晋王立刻进入了角色,“陛下,臣这就再去挑选几个人保护驸马。” 方阁老也道:“驸马能有如此的心胸,实在是大乾的福气啊!” 话音刚落,又补充了一句,“也是陛下,长公主的福气。” 第389章 福气 姜洺钰皱眉,“能够做阿姐的驸马,也是他的福气。” 方阁老愣了一下,立刻改口。 梧桐宫内,姜永宁打了一个喷嚏,心里纳闷是谁在念叨自己。 陆霁清关切的看着她。 姜永宁摇了摇头,对着二人道:“除了朝堂上交代给你们的差事,另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陆霁清并不意外。 南宋则也早有准备。 长公主做事向来是明着一套背地里一套,这一次的阵仗这么大,定然不光是为了巡察。 “礼部的人会和你们一同上路,他们的目的是巡视各地方的县学和府学,给全天下的读书人提供为国效劳的机会。” 这两年,考官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国子学出来的,地方上府学考上来的人极少,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问题是每年礼部对县学府学的支持可一点都不少,朝廷为了鼓励读书,不但学费是免除的,每个季度还会发衣服,发粮食,省着点吃够一家四口果腹了。 姜永宁自认为朝廷照顾到这个地步不错了,但是每年地方上推荐道国子学的学生质量依旧不好。 像是崔泽这样的寒门学子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纨绔子弟。 姜永宁不相信大乾的学子都是这般,定然是选拔推送的环节出了问题。 趁着这一次巡视,她定要好好的理一理这一块。 南宋则对此深有同感,他自由读书,家里有些银钱和人脉,所以很轻松的拿到了推荐信考上了县学,府学,又得到了师傅的青睐,一步一步考到了状元。 可是条件不如他的学子,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许多人,因为没有推荐信,一辈子只能做一个白身。 这件事和两人要做的事情基本没有太大的联系。 姜永宁提到了重头戏,“前些日子,乾天查到地方上驻军统领有贪污军饷的现象,朝廷拨发的军饷,真正能到士兵手里的不足两成,有的地方甚至不足一成,朝廷出钱养兵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排得上用场,不是用来养废物的。” 陆霁清剑眉微蹙,“想要在驻军里拿人,怕不是羊入虎口?” “所以,你们只管调查,查到后本宫会让人去处理的。” 陆霁清皱眉,“你不会是想要暗杀吧!” 姜永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陆霁清:“……” 南宋则到底是赞同姜永宁的做法的,不过暗杀的做法有些不光彩。 “长公主,何不让晋王出马?” “晋王老了,许多事情让他知道了,会让他难做。” 南宋则:……怎么他们就不难做了吗? 姜永宁明目张胆的偏袒晋王,让南宋则和陆霁清根本不敢有脾气。 谁让晋王是人家亲舅舅,得罪人的事自然要落在他们的头上。 陆霁清道:“杀了他们由谁来顶上,不能让驻军群龙无首,总要有接替统领的位置。” 何止是文官缺人,武将也很稀缺,尤其是上过战场打仗能力突出的武将更是难得。 “本宫下了一道旨意,让各地方的驻军统领携副将分批前往边关训练,届时自然能够选出合适的人来。” 姜永宁想了想道:“其实你们可以将时间错开,这样既可以避免哗变,也可以节省时间。” 陆霁清微微一愣,看向姜永宁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她是什么时候想到用这个办法的。 姜永宁想到了什么对着南宋则道:“蔡真真会和你一起,路上你多照顾她,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南宋则认真的应下,“是。” 南宋则见姜永宁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提出了告退。 姜永宁抬手,雁回立刻捧着一套软甲走了上来,“这身软甲刀枪不入,如果遇到危险或许能够救你一命。”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南宋则不敢收。 “你收下吧,软甲虽然贵重,可远远不及你的性命重要,本宫还希望你多活几年辅佐陛下呢!” 南宋则瞳孔一震,抱拳道:“臣,谢过长公主。” 南宋则一走,姜永宁眼巴巴的看向陆霁清。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炙热了,姜永宁想忽视都难,“软甲是陛下的,你不是也有一套软甲吗?” 陆霁清的软甲是他自己的,大梁遍地都是矿产,兵器是三国中最多最厉害的,同样的软甲大乾只有一套,在大梁却有不少。 “你送的,和我自己的怎么能一样?” 姜永宁觉得他无理取闹,“你怎么不说你还有一把太康剑呢?” 陆霁清一想也是,心理平衡了许多。 姜永宁:“……” 夜晚,姜洺钰来到梧桐宫蹭饭,言语中满是对姐夫的关怀和信任。 陆霁清坦然受之。 晚膳后,陆霁清交给了姜洺钰一套拳法,一套袖箭。 姜洺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巧的袖箭,尝试了几次,发现威力不俗,却不会伤人性命。 “姐夫,这套袖箭是你特意为我打造的吗?” “不是。” 姜洺钰:“……” 这套袖箭原本是陆霁清为姜永宁打造的,不过姜永宁现在身怀有孕,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连带着这种武器也不太喜欢。 陆霁清也觉得刀剑暗箭都有杀气,不太适合孕妇,所以才想着送给姜洺钰。 虽然知道不是送给自己的,可姜洺钰还是很高兴,玩了半天,摆弄的差不多了才罢休。 姜洺钰悄咪咪的勾了勾手,“姐夫,你能不能多给我做一套。” 陆霁清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用来送人?” 姜洺钰狠狠地点头。 陆霁清就笑道:“这可就难了,你不要看这袖箭精巧,其实做工非常的讲究,用料也十分的昂贵。” 巴掌大小的袖箭,通体是黑色的玄铁打造而成,内含弹簧和各种机关,既可以发射小箭也可以发射钢珠,重要的是携带方便,使用简洁。 当初为了做这把袖箭,工匠们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浪费了多少材料才做出了这么一把。 姜洺钰挠了挠脸,有点舍不得。 陆霁清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可怜,微微一笑,“我可以把制作袖箭的图纸给你,你可以让工部的工匠打造。” 第390章 谢副山长 “多谢姐夫。”姜洺钰小脸漾起笑容,“姐夫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看好阿姐的,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陆霁清:“……” 他还真不怎么担心会有人欺负姜永宁。 毕竟是在大乾的都城,姜永宁又威名在外,谁活得不耐烦了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姜洺钰后知后觉,也觉得旁人想要欺负阿姐有点难,“总之,我会保护好阿姐的,姐夫你放心去吧。” 陆霁清按住了姜洺钰的肩膀,“我争取在你阿姐生产之前回来,如果中间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让孙太医和重楼给你姐姐接生。” “为何一定是他们,宫中有稳婆。” 陆霁清想了想将姜永宁在鲁州中过落红之毒的事情告诉了姜洺钰。 姜洺钰小脸紧紧的皱成一团,“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呢?” “孙太医和重楼一直在为你阿姐调理身体,虽然生产的时候未必会出现重楼所说的情况,但依旧要小心。” 姜永宁细心调养了几个月,怀相一直很好,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说没有问题,就连重楼也说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陆霁清的心依旧不安,夜里总会惊醒着,姜永宁的每一次翻身他都会小心翼翼。 “朕知道了。”姜洺钰郑重其事的应下,稚嫩的脸上显露出摄人的气势。 天微微亮,陆霁清就醒了,姜永宁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永宁,等我回来。” 姜永宁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陆霁清宠溺的看着她,掖好被子后,轻轻的走了出去。 他一走,姜永宁瞬间睁开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眶湿润了几分,她扯过被子将自己藏在里面。 许久后,赵嬷嬷走了进来,服侍她洗漱打扮。 “公主,驸马今日一早就走了。” 姜永宁扶着额头嗯了一声。 赵嬷嬷看出姜永宁的心情不好,没在多言。 午后,御前李舍人送来最新的邸报。 每个月的邸报姜永宁都会认真的看上两遍,虽然内容她早就知道,可是当邸报印出来后再看,感觉是不一样的。 邸报的内容虽然不多,但写的都是民生大事。 有了它老百姓不用出门也知道朝廷在干什么,起码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认为朝廷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吃喝享乐。 也算是无形中聚拢了民心。 朝廷的邸报是国报,一些上州也开始有州报,目前只有四个州开办了州报,办的都不错。 姜永宁有心推广,但也知道每个州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州缺纸,百姓自用都顾不上,更不用说是刊印邸报了。 “长公主。” 姜永宁正看着,雁声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乾天来报,段琪成功的回到了林北辞的身边。” 姜永宁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道诧异,“林北辞就这么将人收下了,没有审问也没有怀疑吗?” “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段琪的确在寿王府住下了,听闻寿王为他请了大夫,对了,乾天查到花媚有一个徒弟,叫做明石,医术已然大成,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他的师傅花媚。” “六堂不是负责医药吗,让六堂派几个人大辽,协助四堂。” “是。” 雁声应声而去。 不多时,李舍人又来了。 “长公主,谢副山长送来了一份折子,说希望长公主能够去女学视察,检验成果。” 正好,姜永宁也想去女学看看了,“明日我会去一趟女学,问问他去不去?” “陛下说了,他有功课要做,不去了。” 姜永宁有些诧异,“陛下的功课很多吗?” 李舍人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孔大家最近在给陛下上策论。” 姜永宁就不说话了。 …… “听闻长公主要来女学,说不定还会讲课。” “是真的吗?长公主真的要来?” “这等重要的事情岂会是假的,孙妹妹说的定然是真的。” “孙妹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一大早上,众多女学生团团围住了孔雪薇,问长问短。 孔雪薇被她们问的烦了,有意停顿了片刻,等她们的声音渐渐小了才回答,“我阿爷昨日给陛下上课后来告诉我的,长公主今日要来女学视察,听说是副山长主动申请的。” 女学学院的山长是姜永宁,副山长姜氏的一位王妃,出身谢家,她的丈夫是已故的蜀王,蜀王是先帝的堂弟,关系有点远了。 远到姜永宁对蜀王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蜀王生前喜欢赌博,没给谢氏和子女留下多少家产,这几年一直是靠着谢氏微薄的嫁妆过日子。 要说谢氏出身也不低,她是方阁老妻子的亲侄女,原本是要嫁给王家嫡子的,谁知道出门的时候马车撞到了蜀王的马车。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市井中有了关于谢氏不好的传言,碍于面子的谢家只能将女儿借给蜀王。 本以为蜀王长得不赖,人应该也不会太差,谁能够想到蜀王背地里竟然是个品行极差的人。 不但喜欢赌,还喜欢美人。 谢氏的贴身丫鬟被他沾染了一个遍,府中的小妾有十几个。 不过,谢氏也不是好惹的就是了,蜀王只有一儿一女,且都是从谢氏肚子里面出来的。 其他的小妾和通房楞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 蜀王死后没多久,谢氏变卖了蜀王府为数不多的产业,用自己的嫁妆填了又填总算是将蜀王生前的欠债还清了。 可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银钱了。 后来,谢氏的贴身丫鬟只剩下两个,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要亲自动手,日子过得如此的拮据。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回谢家求助,而是安心的带着两个孩子读书成长。 谢氏是谢家的嫡女,当初出嫁的时候光是藏书就有五千本,两个孩子自幼跟着她一同读书。 她的长子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国子学的,女儿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女学的。 光凭这一点,女学副山长的位置非她莫属。 第391章 巡视女学 其实如果不是担心女学会被排斥,姜永宁想过将山长的位置让给谢氏,这样一来她也能少操点心。 可事实上,如今的女学之所以能够有如此高的地位,绝大部分是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 一旦谢氏做了山长,那么女学现在所拥有的资源都会下降。 别的不提,因为姜永宁的缘故,朝中的一二品大员,每两个月要空出一个月来女学上课。 如果不是冲着姜永宁的面子,是没有人能够请得动这么多人的。 孔大家也来女学上过课,不过碍于自己孙女在女学,他不想被人说偏私,所以每个学期只上一堂课,一次上一天。 即便如此,女学的学生出去也可以说是孔大家的学生。 姜永宁相信,这种现象是暂时的,日后女学的学生相继毕业,有了自己的成就后,女学一定会越来越好,届时不需要她长公主的身份也能够在世间站稳脚跟。 按照姜永宁原本的计划,她每个月也要去女学上课,至今为止她也只去过女学两次,正经上课是一次都没有,因为她看过其他夫子上课,比自己强很多。 她自小也学习过琴棋书画,但是说实话都不是特别的出色,她最厉害的就是骑射和功夫了。 “长公主什么时候来啊,我都快忘记长公主长什么样子了。” “我也是,之前远远的看了一眼,她在马上的英姿连男儿都比不上呢,不知道私底下是什么样的。” “肯定特别的亲切。” 闺秀们议论纷纷,大家挤破头也想要来女学,不就是因为这里是全国第一所女子学院,再有就是因为长公主了。 入学快一年了,终于能够见到长公主了,想想就激动。 三月份的都城春风和煦,街道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长公主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有百姓看到了,连忙避让,有人甚至远远的行礼磕头。 二楼窗户一个接着一个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不少的脑袋,等马车走远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长公主这是要去哪?” “看方向应该是女学。” “长公主去女学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了,女学是长公主一手创办的。” 琪琪格眼尖的瞄到了姜永宁的马车,策马飞奔,快到女学门口的时候,挥舞着手臂打招呼,“长公主,长公主!” 雁回雁声下意识的环视四周,侍卫们也握紧了武器。 琪琪格:“……” 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失礼了,她连忙跳下马,行了一个突厥人的礼,用不太规范的大乾话道:“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姜永宁掀开车帘一角,正好看到了一个乌黑的小脑袋,头上挂着不少的红色珠串,一身短打衣服,上面绣着女学的标志。 琪琪格! 不久之前,二月初,边关的互市开放,在突哈单的帮助下,促成了好几笔大交易,大批的金银珠宝涌入了突厥。 突厥王甚是欣慰,赏赐了突哈单不少的奴隶和土地。 突哈单借此在突厥王面前露了脸,地位已然今非昔比了。 姜永宁让人搀扶起了琪琪格,这才扶着赵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琪琪格的眼睛微亮,洁白的贝齿闪烁着大大的笑意。 姜永宁被她的笑容感染,朝着她伸出手。 琪琪格兴奋的探出手,探到一半又收回去用力的擦了擦,才握住她的手。 琪琪格的手不似一般闺秀,掌心带着骑马留下来的老茧,手背皲裂,可见血丝。 姜永宁心一惊,“你的手?” 琪琪格羞涩的往后收了收,却发现根本收不回来,她微微惊讶,“没事的。” “去取一些治疗冻疮的膏药来。”姜永宁认出了伤疤是冻伤,她没有得过冻伤,但是陆霁清得过。 他的宫殿常年不暖,到了冬日,手上脚上总会生出冻疮来,前世,姜永宁将陆霁清接到自己的宫殿,让太医医治了许久才让他在冬日里不在复发,可每到冬日总会觉得痒。 琪琪格脸颊微红,羞涩的开口,“多谢长公主关心。” 其实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好很多了,虽然看上去挺恐怖的,但是去年冬天她并没有遭什么罪。 学堂里面的同窗很同情她,送了她不少治疗冻疮的膏药,保暖的狐皮手套她也收到了好几对,她留下了两对最喜欢的,其他的都送回部落给哥哥了。 哥哥来信说很喜欢她送回去的手套,每次在信的最后都叮嘱她要感激长公主,是她带给她这么好的生活。 琪琪格一直铭记在心。 姜永宁亲自为琪琪格涂药,明明不是第一次上药了,也不是很疼,可琪琪格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对着姜永宁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顿。 雁回和雁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得,没人听得懂。 姜永宁却听懂了,她微微一笑,用流畅的突厥话和她道:“你既然来了大乾的国都,本公主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你,住在都城的这段日子,可有什么人欺负你吗?” 琪琪格看向姜永宁见她眼中满是关心,胆子大了一点,“没有人欺负我,姐姐们都会照顾我。” 琪琪格今年才十一岁,是女学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她又是异族人,姜永宁早早的就发话了,不能欺负她。 在女学姜永宁的话比圣旨都管用,闺秀们在面对琪琪格的时候,都有一个要执行照顾她任务的感觉。 谢副山长看到姜永宁拉着琪琪格的手进来,和身后的夫子们对视一眼,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参见长公主。” “免礼,都起来吧!” 姜永宁特意穿了一件看上去很简单的衣服,可即便如此依旧显得十分的华贵,身上属于上位着的气息时不时的外露,压得众人有些喘不上起来。 姜永宁轻轻拍了拍琪琪格的手,“你先回学堂去吧,告诉她们,稍后我回去检查她们的功课,让她们准备好。” 琪琪格皮一紧,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她小声的问:“不知道,长公主要检查什么课?” 第392章 抽查 姜永宁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角落里露出来的影子。 “每一堂课我都会抽查一部分。” 琪琪格:“……” 范围好宽广啊,感觉会很难。 “如果考不过会有什么惩罚吗?” 琪琪格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向姜永宁,怕她看出自己的紧张,每次看一眼就会收回视线,然后停顿几息后继续偷看。 姜永宁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她问谢副山长,“平日里,有不完成作业的学生吗?” “偶尔也有。”谢副山长道。 “女学会怎么惩罚她们?” 谢副山长想了想后道:“值日,抄书,罚站,收拾琴师,棋室,如果是骑射课的话会罚蹲马步。” “这些太轻了,今日谁要是通不过本宫的检查,每个人打手板十下。” 琪琪格没被打过手板,她觉得打手板应该没有打屁股疼,兴高采烈的应下,邀功一样去找她的同窗,将姜永宁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们。 同窗一哄而散,临时抱佛脚去了。 琪琪格:“……” 谢副山长也注意到了学生们,她暗暗皱眉,当着长公主的面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邀请姜永宁去了办公房休息。 女学的办公房是仿照着国子学的办公房修建的,整个女学都是仿照着国子学修建的,不过因为女学里面都是女学生,所以在布置的时候添加了不少雅致的东西。 比如,办公放里面添了香炉,琵琶,古筝,棋盘,还有煮茶的一套器皿。 中央还摆放着软蹋,夫子们闲暇了可以在此地休息片刻。 姜永宁环视了一周,在雁回的搀扶下坐在了软蹋上,感受了一下还不错。 谢副山长毕恭毕敬的将女学这半年以来的课程安排和计划呈给姜永宁看。 姜永宁看了两眼觉得熟悉,“女学的课程和国子学的很像。” 谢副山长语气中带着自得,“是,不过比国子学的更加细致一些,同时还多了两趟国子学没有的课程。” 有茶艺课,女工课,厨艺课。 姜永宁没说话,只是面上的笑容落下了几分。 谢副山长心虚了几分,“后面的几堂课都是任选的课程,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说起来,今年最受欢迎的任选课是武术课,几乎所有的学生都选了这门课程。” 姜永宁微微一愣,“武术课有什么特别的,这门课是谁教的?” “是廉夫子。” 话音刚落,一位二十出头,长相平平的女子站了出来。 进来的时候姜永宁就注意到她了,此人在所有的夫子中独树一帜,哪怕是弯腰也显得比别人高大。 “本宫看你有些眼熟,你是姓廉,和廉阁老有什么关系?” “廉阁老是我的祖父,我是廉家三房的外嫁女。” 姜永宁想起了一件往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廉夫子,眸子里糅杂着复杂的情绪。 廉夫子全身绷紧,额头上冒出了不少的汗珠,身子虽不至于颤抖,但也可以看出她的紧张。 “你就是被打断了腿也不肯让青楼女子进门的廉家外嫁女?” 廉夫子呼吸一窒,肩膀塌陷了一块,“是。” 谢副山长抬头看了一眼姜永宁。 姜永宁轻声道:“说起来,这桩婚事还是我父皇在时候赐的婚,父皇的本意是希望你们两家能结秦晋之好,不想父皇看走了眼,对方竟然是个混账东西,也幸亏廉家将你接回来了,不然本宫都没脸见你了。” 廉夫子猛地抬头,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长公主这话是不怪她了? 姜永宁微微一笑,“不用这么惊讶,女学的夫子都是经过本宫的同意才能上课的,若是本宫因为之前的事情恼怒你,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廉夫子被姜永宁看出了心事,羞愧不已。 谢副山长笑着道:“廉夫子不但武艺高强,精通骑射,兵马谋略上也很厉害,去年女学和其他学院比拼,其他学院觉得我们女学的骑射一定会是垫底的,却不想我们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提起这件事,姜永宁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本宫也听说了,都是廉夫子教导有方。” 廉夫子被压下去的红晕隐隐又升起来的迹象。 她想说的是女学骑射成绩好,不是她教的好,是因为有琪琪格,琪琪格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天生就会骑射,别看她年纪小,都城里的男孩子没几个比得过她。 不过这话廉夫子并没有说。 谢副山长一一介绍其他的夫子,女学的夫子一部分是女子,一部分是男子。 一个瘸腿男子走上前来,“董琦参见长公主。” “你在这里可还好吗?”姜永宁语气放平缓了几分。 众人眉眼中露出了些许不得不解,纷纷看向了谢副山长。 谢副山长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董夫子竟然和长公主是旧相识。 董琦精于算计,虽然瘸了一条腿,却能够在女学安安稳稳的上课,如果是长公主安排的就说得通了。 “学生们可还好教?” 董琦嘿嘿一笑,“好教,好教。” 董琦原本是粮草押运官,在一次护送粮草的途中被人埋伏,一条腿几乎废了,逃回去后孙太医废了好大的力气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他的腿是不行了。 在军中只能担任一些记录的工作。 后来,姜永宁在巡查的时候发现此人记录的粮草武器十分的详细,就连户部的人都说他记录的账省了户部不少力气。 当时,姜永宁就对此人产生了好奇,将人叫来考校了一番,发现他的计算能力很强后有心让他去户部当差。 可他嫌弃户部的人眼高手低,担心会被歧视,不愿意去。 姜永宁倒也没有强求。 等到女学建立,需要请夫子,姜永宁脑海中就想到了他。 董琦一开始不愿意来,他是废了一条腿,但是他还可以上阵杀敌,就算是不上阵杀敌也可以做一些记录的工作,军营需要他。 姜永宁废了不少唇舌,才将人忽悠到女学来。 再次相见,姜永宁眉眼间多了几分调侃。 第393章 弃权 “去年女学的算学力压其他学院,就连国子学都被碾压了,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听说你自创了一套算数的办法。” 董琦嘿嘿一笑,他一笑脸上的褶子就出来了,“长公主谬赞了,都是学生聪慧。” 姜永宁知道他这话是谦虚之语,“当初让你来的时候你还不愿意,说教一群女娃子没意思,现在呢?” 董琦脸皮比较厚,只稍微红了一下,“臣当初也没有想到女学在长公主……和谢副山长的带领下能够如此的厉害,早知道我当初一定二话不说就来了。” “你啊少贫嘴,好好给她们上课,将来他们若是有出息了,也算你一份功劳。” 董琦瞳孔一缩,激动的应下。 不光是董琦,在场的所有夫子都难掩激动,听长公主的意思,日后是要重用女学生的意思。 我朝已经有两个女官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一想到将来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要当官,而且十有八九会在史书上留名。 夫子们的心跳都加快了。 就连谢副山长说话的时候都难掩激动,“长公主,时辰不早了,是否要看看学生们学习的成果?” “去看看吧!” 众人簇拥着姜永宁前往教室的方向。 教室内的学生各个都在准备自己不擅长的学科,有背四书五经的,有做算术题的,还有练字绘画的。 大家手上都没有闲着,嘴也没有闲着。 雁回和雁声先一步走进教室,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退了出去。 “长公主将至,尔等起身相迎。” 在方韶华率先站了起来,朗声道:“众人起身。” 众人打起了精神,垂手侍立。 不久后,一道温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尔等免礼,都坐下吧!” 落座后,大家才缓缓的抬头偷看姜永宁,坐在第一排的学生首当其冲面对长公主,心中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孔雪薇和琪琪格都坐在第一排,挺胸抬头的看着她。 其他人就没有两人的坦然了,有的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面色绯红,生怕被姜永宁看到。 姜永宁心想她又不是洪水猛兽这么怕她做什么。 “女学是本宫一手督办的,花的也是本宫和国库的钱,本宫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学习的成果,想来你们已经知道了,若是谁没有通过我的考核,可是要打板子的,当然了如果做得好的,也会有奖励。” 她的声音清脆,每一个字都很饱满,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本来揪着心的学生更揪心了,本来自信满满的学生跃跃欲试,在教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永宁眉眼弯弯,让谢副山长派人去准备。 “冬日已过,春日降临,你们就以雪为题做一首诗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 负责教授诗文的两位夫子,冷汗涔涔,目光不断地扫向教室内的几个学子,看到有几人面容沉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永宁给了她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钟声响起,立刻让人收卷纸。 学生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姜永宁又道:“去端一盆盆栽来。” 雁声应声而去,没多久抱着一盆散尾葵走了进来。 “画它。” 姜永宁指着长势喜人的散尾葵道,“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结束后,是算学考试。” 本来紧张的众人更加紧张了。 主要是姜永宁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往常考试最短也需要一个半时辰。 两个时辰是常规的考试,可长公主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想要用心思考一番都来不及。 如此短时间,考验的不止是学生们的功底,也考校她们的心理素质。 有的人不过思考了几息就开始动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画作。 有的人迟迟不敢动笔,最后只能交了白卷。 考算学的时候,姜永宁就出了一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头,下有七十足,问雉兔各几何?” 典型的鸡兔同笼的问题。 不少学生不到十息就算出了答案,算的慢的也很快写出了正确的答案。 站在不远处的董琦有些悠闲的扬起了下巴,神气极了。 姜永宁目光掠了过去,勾了勾唇。 卷子收上来后,姜永宁看了眼时辰,“最后一场考试,本宫要看看你们的身手如何,雁回雁声就由你们两个担任考官吧!” “是。” 临近午时,女学练武场上,少女们排着队被摔在厚厚的垫子上。 姜永宁时不时的看了一眼,遗憾的收回视线,偶尔有一两个身手不错的,她也会多看上几眼。 雁回和雁声看似无情,却招招留情,学生们看似被打的很惨,实际上不过是活动了一下筋骨。 谢副山长开始颇有些担心,直到廉夫子冲着她摇头,悬着的心才慢慢的落下来。 到后面,谢副山长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女学这么多学生,能够在雁回和雁声手里过招的竟然不足五人,其中一人是琪琪格,她年纪小,有一股子莽劲,能够接下几招很正常,可是其他人呢? 接近尾声,姜永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时一道意外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我能不能弃权!” 一只小手颤颤巍巍的举起,万天姿话音一落就成为了焦点。 刚被摔过的同窗各个像是看二货一样看着她,她们被摔了也不过是扭了两下而已,起码没有一个人弃权。 可万天姿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存心要让她们在长公主面前丢脸吗? “你要弃权?”姜永宁似笑非笑的道。 万天姿咽了咽口水,鼓起了勇气,“臣女自小身子孱弱,求长公主开恩!” 姜永宁笑容微敛,扶着肚子身子微微前倾。 其他人冷汗都下来了。 这个万天姿胆小如鼠也就罢了,竟然敢当面求饶,这不是明摆着是长公主有意刁难她吗? 万天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静,如此一来定然能够获得长公主的青睐。 长公主是女人,她喜欢大胆的女子,她当众弃权看似是胆小,实际上她敢当着长公主的面弃权,谁敢说她胆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