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别当真》 第753章 又回来了! “你还没有挑好吗?” 五光十色的系统空间里,又睡了一觉的拾年睁开眼就看到白色光球753还在光屏上窜来窜去。 753很是无奈的说:“很难挑的好吧,又要没有危险,又要回报能量够多...”还不能在小世界有cp,大爹盯着呢,它太难了。 突然光屏上跳出一个弹窗:【快穿局最新项目上线,欢迎广大任务者积极领取,此项目优先参与者前十名奖励翻倍。】 奖励翻倍吸引到了753,它点进去详细浏览了任务细节。 “新增专项任务组,剥离出的人物情感可转为能量强化任务者魂体....”753越看光球越亮,也没等时年同意它就按下了【加入】。 “叮,欢迎753号任务者....” 光屏上一本厚厚的书开始翻动,书页上的文字开始漂浮... 拾年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拖入了那本书中。 “嘶,疼~好疼啊。”拾年的意识混沌着,她只感觉浑身都好疼,但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宿主,你先忍忍,原主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我们要等会儿才能融合。”753的声音响起。 拾年忍不住抱怨:“那你把我传过来那么早干什么!” “不早啊,我们就是要等着原主自愿放弃情感的时候接收躯体,要不宿主你先回顾下原主的记忆吧,待会儿不至于崩人设。” “好吧。” 一大段记忆像放电影一样呈现在拾年眼前。 这是个修仙虐文衍生的小世界,原主慕容年,天门宗千藏峰峰主江尘子的首徒,出自檀石慕容氏,年少成名的冰灵根天才,也是这数十年里江尘子唯一收下的女弟子。 江尘子还有另外两个弟子,二徒弟何彦泽,出自云山何氏,他与慕容年从小便有婚约,两人前后脚拜入千藏峰。 三徒弟莫添,是慕容年下山历练时捡回来的,虽然是个杂灵根,但是慕容年跟江尘子承诺会自己教导,江尘子就当打包送的一起收下了。 只是慕容年没有料到,她尊敬的师尊,认定要携手一生的伴侣,还有自己亲手带大的崽子会因为一个外人,有一天都变成捅向她的利刃。 慕容年在一次斩杀魔兽时受了伤,回到宗门就开始闭关。江尘子代替她领着天门宗弟子下山历练,路上遇到一股土匪正在洗劫村庄,他们赶到时村子里没有多少活口了,其中一户人家就只剩一个叫楚绪的女孩儿活了下来。 江尘子一时心软,将她带回了天门宗,经过测试发现楚绪是单系水灵根,是个修行的好苗子,江尘子与掌门商量过后收下了她。 宗门众人都可怜楚绪是个孤儿,对她多有照拂。楚绪本身长相优越,洗干净小脸换上天门宗弟子服更是玉雪可爱,那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会说话一般。 小师妹娇憨傻气,练剑需要师尊手把手教习才能学会几招。出门历练需要二师兄贴身保护,不然一转头她就落到魔兽群里去。就连上药峰去采集灵草,都要三师兄一步三回头的看护着,小师妹身子柔弱,走上一段路就要崴一回脚,最后必定要莫添背着下山。 渐渐的,众人只知道千藏峰有个千娇百宠的小师妹,无人再想起那个为了同门出生入死,受伤闭关的大师姐。 等慕容年出关的时候,无人来等她,她走出自己的洞府,在千藏峰主殿找到了正给楚绪庆贺生辰的众人。 那是慕容年第一次见到这位楚绪师妹,活泼灵动,一笑脸颊上就会有两个小酒窝,盛了蜜一样的甜,果真是招人喜欢的。 慕容年也想过要好好疼爱这个小师妹的,至少刚开始没有把她视作威胁。直到她发现自己辛苦斩杀高阶魔兽取兽丹,好不容易为师尊熔炼出来的还元珠,被做成了缀饰挂到了楚绪的佩剑上。 二师弟何彦泽跟慕容年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他手腕上与她本是一对儿的红绳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编的歪歪扭扭的五彩绳。 慕容年从凡间带回来送给小师弟莫添做生辰礼的小白犬,因为楚绪一句馋狗肉煲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慕容年是难过的,她偷偷难过了好多次,但是慕容年有她作为大师姐的傲气。虽心痛却不屑与小师妹计较,更不想去质问师弟与小师妹争宠。 师尊偏心,但她是师尊首徒,师尊对她有授业解惑之恩,她不能计较。 未婚夫变心,她代表的是慕容氏的脸面,两族有百年交情,不能因为她一人翻脸。 可是慕容年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安宁,天门宗内突然流言四起,到处都是关于她的谣言。 流言说千藏峰首徒慕容居然偷偷思慕自己的师尊,在献给师尊的还元珠中刻了合欢咒,意图亵渎尊长,实在大逆不道。 证据就是被转赠到楚绪手上的那颗还元珠,据说刻了合欢咒的物件只要长久佩戴,就会被施咒人迷惑心智。 江尘子拿着珠子来质问慕容年,慕容年解释她没有,她是冤枉的。江尘子却只说了两个字:“恶心。”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封了她的修为扔出千藏峰。 何彦泽带着楚绪出现在她面前,说自己绝不会娶她这种心思肮脏的人,当着她的面捏碎了定亲玉牌。 莫添则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她,骂她不知羞耻,不配做他的大师姐。 千藏峰上下,无人好好听她一句解释,自己的师尊师弟都说她有罪,让她百口莫辩。 江尘子大概是觉得被自己徒弟下那种咒是很不光彩的事,他禀明掌门后决定亲自将慕容年绑上诛罪台公开处刑。 本来江尘子是想直接逐慕容年出天门宗的,但是掌门顾念强大的慕容氏族替她求了情,改为四十四道碎灵鞭,赶出千藏峰在天门宗做个外门弟子,以示惩戒。 四十四道碎灵鞭,元婴期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慕容年一个被封了修为的金丹期却硬生生全部承受了。四十四鞭,抽碎了她的傲骨,也抽碎了她对千藏峰所有的眷恋和期待。 此刻慕容年被绑在柱子上,头无力垂着,弥留之际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乖,马上就不疼了。”拾年回顾了她的前半生,心疼的在慕容年耳边轻声安抚。 “你是谁?” “我是任务者,为你而来。” “为我?”慕容年觉得眼皮好重,她好像看见那女孩手中飘着朵蓝色的霜花,那是什么? “嗯,作为拿走你某些东西的报酬,我可以帮你完成愿望。” “你想要什么就拿走吧,我没什么愿望。” 拾年有些为难:“那你希望我活成什么样子?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是规则。” 慕容年觉得眼皮已经重到睁不开了,她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成大道,护苍生。” “好,我知道了。睡吧,慕容年,睡着就不疼了。” 蓝色的霜花变成粉末,被753全部收集到了光球中。 【叮-快穿局753号任务者拾年任务领取成功,魂体投放成功,预祝任务顺利。】 “咝~”即便刚刚融合时的痛感会调到最低,拾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象慕容年当时得多疼啊。 “掌门,四十四鞭,行刑完毕。”耳边传来陌生男人清冷的声音,“从今日起,慕容年不再是千藏峰弟子,贬为外门……” “等等。”拾年身上的绳索已经松开了,或许是被鞭子抽断了。她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被血渍糊住的眼睛,撑着身子打断了男人的话。 江尘子蹙眉不悦的看着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千藏峰容不下你这等劣徒,不逐你出宗门已经是掌门开恩。” 拾年抬起头看他,眼神是让江尘子陌生的冷意:“我并未犯错,你凭什么逐我出宗?” “你!”江尘子看她不肯低头的模样,抬手就又要打。 拾年努力站直了身子朝着掌门的方向拜了一拜:“还请掌门明鉴,弟子从未对江峰主有过不轨之心!”她已经不当江尘子是慕容年的师父了,这种狗东西不配! 掌门抚着白须疑惑问道:“既然你没有错处,那为何要受这鞭刑?又为何不为自己辩驳?” 他这一问,也正是观刑的众人想知道的。 江尘子看着拾年陡然变化的态度心中有些动摇。何彦泽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莫添的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拾年不在乎那些人打量嘲讽的目光,她抬着头望向高处的仙尊台,那里坐着一个女子,白衣似雪,薄纱覆面,此刻那女子刚好也看向拾年。 天门宗除了掌门之外最厉害最神秘的存在,忘忧峰峰主翎烟仙尊。 慕容年的记忆里关于翎烟仙尊的并不多,只知道忘忧峰一直只有她一人,也不是翎烟仙尊不收徒,只是她的要求有些特殊,一直没人敢拜她做师父。 拾年当机立断,江尘子那种傻缺师父她不要了,什么未婚夫小狼崽子通通不要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转身就朝着掌门直接跪了下去。 “掌门,不是弟子不为自己辩驳,是江峰主没给过弟子机会。流言刚起,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封了弟子的修为,将弟子打成重伤。千藏峰上下均都指责我、唾弃我,可从未有人问过我一句,我可认罪?!” 拾年用了内力传音,她的话清晰传遍整个诛罪台,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千藏峰几人,莫添下意识就想反驳,张开嘴才想起来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听到她亲口认过罪,只能讪讪闭上嘴。 挨了鞭刑又用内力传音,拾年忍不住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她擦了擦嘴角:“掌门又问弟子无错为何要受刑,弟子有二因。 一因,弟子被封修为强行绑上诛罪台,技不如人,反抗不得。 二因,江峰主于弟子有授业解惑之恩,如今弟子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四十四鞭,就当弟子还他的恩情。 还请掌门允准,慕容年自此脱离千藏峰,另投师门!” 说完,拾年就重重磕了个头。 “慕容年!”江尘子气急败坏大吼出声,差点儿维持不了他高高在上的仙人姿态,“你竟敢叛出师门?!” “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吗?”拾年眼神平淡,只回复了这一句。 江尘子身子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拾年才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就算你要拜别人为师,那也要是清白之身。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就先证明你无罪,否则整个天门宗都容不下你!” 拾年嗤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弟子能自证,但弟子也有要求。” 掌门这会儿倒是比江尘子要好说话多了:“你有什么要求?” 拾年直起半个身子,染血的手抬起,指向远处的高台:“我想请掌门允诺弟子,若弟子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让翎烟仙尊收弟子为徒。” 掌门面色微变,顺着她的手指转头看向仙尊台,良久他轻声劝道:“你这个要求不是本座不答应,只是翎烟仙尊有她自己的规矩,本座虽是掌门,也不能强求....”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空灵缥缈的声音在诛罪台上空响起:“你想拜本尊为师,就自己上来求,旁人做不得本尊的主。” 拾年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上翘的嘴角,她朝着高台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是。” 拾年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脚刚用上点力就疼的她差点儿摔倒。 “753,你有什么办法屏蔽痛觉吗?” 魂体与身躯早就融合完毕,拾年已经能够感知到全部的痛感,753急的团团转,可是它也没办法:“宿主抱歉啊,我没有这种技能,你先忍一忍。” 拾年:…算了,我就不该指望它。 抬头看看那三十九层石阶,拾年掐了自己一把,咬牙总算是站了起来。她的右腿可能是被抽断了,没法正常行走,拾年只能拖着断腿一步一缓慢慢前进。 诛罪台上这会儿变得特别安静,除了千藏峰的那几人,其他弟子已经有些开始同情拾年。 慕容师姐受了这么重的罚还坚称自己是冤枉的,他们没道理不去怀疑流言的真实性。 江尘子眼看着那道身影一点点远离自己,哪怕腿断了也不肯回头,他就没来由的生气。 “你怎配登仙尊台?!”江尘子向着拾年释放威压,眼看着快登上石阶的人轻易就被掀翻在地。 围观的人中出现了小声议论声,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但是江尘子是一峰之主,身份实力摆在那里,掌门都不管,他们也不敢替拾年出头。 被掀翻在地的拾年气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心里骂开了:“玛德,这是什么狗男人,人都这样了还要下黑手,好歹喊了他那么多年师尊,慕容年是刨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吗?!” 753也气:“就是,狗男人!呸!宿主你疼不疼啊,还能不能撑住?”这要是被大爹看见,它不得分分钟被格式化一百回啊! 拾年晃晃有些晕乎的脑袋,江尘子的强大威压让她根本站不起来,身上的伤口很多都重新迸裂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拾年试了好几回,站不起来她就用爬的,手指抠入石缝,一点点往上爬,没多久碧色石阶上就有了一道一人宽的血痕。 她每往上爬一层,江尘子的压迫就加深一分,就像是故意在教训她的不自量力,逼她自行放弃,那场面不是惨烈二字就能简单形容的。 众人唏嘘,几个年纪小的弟子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但是无人敢站出来阻止江尘子。 眼看着就剩最后一个石阶了,时年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描金的莲花座,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碎了,口中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宗服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式。 拾年停顿了片刻,默默给自己打气,蓄足了力气爬上最后一层。 “慕容年!”江尘子像是终于忍不了了,大喝一声,手中灵鞭就朝她挥去,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何彦泽脸色变了变,隐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他没有注意躲在自己身后的楚绪,看到这一幕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拾年盯着朝自己抽过来的鞭子,她都做好了要被抽飞的准备。千钧一发之际,一片翠绿树叶轻飘飘落到她的肩头,无声化解了灵鞭的攻击。 白净无尘的靴子来到拾年的面前:“你要拜本尊为师,可知忘忧峰的规矩?” “弟子知道,请仙尊垂怜。” 翎烟仙尊只是轻轻挥手,拾年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 “那便兑现你的承诺吧。” 所有人这会儿都盯着仙尊台上的两人看,大家知道翎烟仙尊说的承诺就是拾年答应的自证。气氛开始变的紧张诡异起来,角落里的莫添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角都被他紧张揉破了。 拾年稳住自己的身体,朝翎烟仙尊拜了拜:“弟子曾听闻修仙界有一术法,剖出体内情根以纯净灵火燃之,可见其心上所系之人。” 此言一出,天地间似乎都安静了,几道不可置信的目光聚集在拾年身上。 翎烟仙尊伸出一只手,纤白手指轻点上拾年心口的位置,声音清幽好似来自远方:“情根剖离,痛如削骨。 情根燃尽,便不能复生,你想好了?” 拾年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她用力点头:“弟子想好了,如今唯有此法可还弟子清白。” “不行!”同时响起了几道反对的声音,其中江尘子的声音最响也抖得最厉害,他往前快走了几步,仔细看脚步还有些踉跄,但是他上不了台阶,那里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将拾年与他们阻隔开来。 “本尊便如你愿,还你真相。”翎烟仙尊掌心贴上拾年心脏的位置,手中凝聚了灵力,化成缕缕丝线钻入她的心口。 拾年只觉得胸口好像有千万根针刺破皮肤,钻入心脏,它们在她的身体里缠绕,剥离,撕扯,每一片血肉都在叫嚣着疼。 “啊!!!啊!”痛到极点拾年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呐喊,一株绿色的嫩芽紧随着被拉出了她的身体。 拾年一身的冷汗,情根离体的时候她再也站不住摔倒在地上。 拾年:“753,你不是剥离了慕容年的情感吗?为什么剖个情根还这么疼?你是不是又出bug了?!” 753:“宿主你别冤枉我好吧,这情根是长在原主肉体上的,她灵魂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生根成活了,融入这具血肉。” 拾年:“说人话!” 753:“情根是情感结出的果。” 拾年:“呵呵,听君一席话还真就是一席话。” 753:.....不生气不生气,保命大腿不能弃。 翎烟仙尊做事爽利,只听她默念了两句拾年听不清的咒语,指尖就燃起一簇冰蓝色的火焰。 “不,不要!”石阶下传来惊恐的喊声。 翎烟仙尊没理会阻挠的声音,灵火刚刚碰到情根,碧绿的小嫩芽顷刻间就化成灰烬,那些灰烬往上空飞去在众人面前幻化出一些细碎的片段。 那些片段里只有一个人,这人大家都认识。 有刚刚拜入天门宗的少年何彦泽,有与慕容年并肩作战的同门何彦泽,还有跟慕容年一起在月老庙祈福,求了两条姻缘红绳的青年何彦泽,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最后停在那个捏碎了玉牌的片段,画面如同那些粉末一样消失。 “看来真相已经明了。”翎烟仙尊俯视着诛罪台上众人,此刻他们才更像是罪人。 掌门瞧了江尘子两眼,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摇头轻叹了一声:“确实明了,慕容年无罪,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千藏峰弟子。” 翎烟仙尊垂首看着拾年:“你可满意?” 拾年向她行了大礼:“弟子慕容年愿拜入忘忧峰,修无情道,请仙尊恩准。” “准。” 忘忧峰无情道 诛罪台上后来发生了什么,拾年就不知道了,翎烟仙尊应下收她为徒后她就力竭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忘忧峰。 忘忧峰名字听着不错,但是峰上的景致,按753的说法实在配不上翎烟仙尊这神秘高深的身份。天门宗里哪个峰不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就连最不修边幅的万剑峰都有个气派的门楼。再看看这忘忧峰....嗯,就挺清新脱俗的,跟宿主的新师尊一样。 拾年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躺在冷冰冰的石床上,身上已经收拾的干净清爽,翎烟仙尊就在她对面的石台上打坐。 “师尊。”拾年轻轻唤了一声。 翎烟仙尊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拾年两眼就起身来到她面前,素白手指轻抵上拾年的眉心:“为师为你疗伤时,探查到你的金丹有缺损,是怎么回事?” 拾年怔了一下,她努力回忆着却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的金丹是怎么缺损的。 “罢了,想不起来就不必想。为师洞府中有一寒潭,你每日去泡上一个时辰,搭配功法修炼,金丹便能慢慢修复。”翎烟仙尊收回手,随意的给她指了个方向。 拾年跪在石床上拱手向翎烟仙尊郑重拜了下去:“弟子拜谢师尊,多谢师尊收留。” 翎烟仙尊没有看她,只是扔了把剑给她:“你既入了本尊门下就是本尊的徒弟,容你、护你、教你是为师之责,不必言谢。身子既然好了就起来练剑,莫要躲懒。” “弟子遵命。” 忘忧峰是天门宗最安静的地方,无人敢来打扰。 不过拾年来了后就不那么安静了,753曾告诉过拾年,她被翎烟仙尊带上忘忧峰后,千藏峰那两个小白眼狼都找来过,不过他们连忘忧峰的第一层石阶都碰不到。便宜前师傅江尘子也来过,他倒是能登个九层石阶,不过也就九层,因为翎烟仙尊问过拾年想不想见他,拾年说不愿见,仙尊就直接把人赶了下去。 看来翎烟师尊要比那个江尘子厉害多了,拾年听了753描述江尘子被赶走的狼狈样也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内心毫无波动。 在忘忧峰的日子忙碌又充实,翎烟仙尊的洞府外有一片竹林,每日翎烟仙尊都会从中折上一根翠竹跟拾年对打,明明拾年拿着锋利的剑,却总是被翎烟用竹子打飞或者直接折断。 练完剑拾年就要去寒潭泡着,潭水寒凉刺骨,一开始她熬不到一炷香就要往外跑,翎烟也不惯着她,直接五花大绑捆了扔进去。 捱过最初那段日子,拾年逐渐体会到寒潭的好处,潭底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纯净灵气供她吸收。翎烟后来又替她探查过一次,金丹修补的很好,无情道确实厉害,拾年的实力进展神速。 等彻底适应了寒潭水后,拾年就常抱着师尊给的心经就地修炼,寒潭中一待就是十几天,再出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 修炼、打坐、练剑,每日循环往复,忘忧峰上没有季节更替,要不是753偶尔出来蹦跶几下报个时,拾年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直到她的境界开始松动。 这一天与往常一样,拾年刚练完一套剑法,忘忧峰上空突然乌云密布,时不时能听到几声闷响,像是雷声。 “劫云!这是谁的劫云?!”天门宗的弟子也看到了,大家不是没见过渡劫的雷云,可是这么大阵仗的只有几位峰主渡劫时他们见过,以前忘忧峰上只有一位仙尊,但现在多了个慕容年啊。 掌门本来在主殿跟几个峰主议事,听到弟子禀报他赶紧出去查看。 “快!传讯翎烟仙尊,打开忘忧峰结界,我们去布阵助慕容年渡劫!”掌门只看了那雷云一眼就立马朝身边的万剑峰峰主说。 江尘子听了觉得不可思议,脱口而出:“掌门如何确定就是慕容年渡劫,说不定是翎烟仙尊,慕容她才金丹不久....”看到掌门十分肯定的眼神他说不下去了。 掌门这时候没心思跟他解释,翎烟仙尊是什么境界江尘子不知道,但是掌门是亲眼见过的,她渡劫的时候可比现在这雷云恐怖多了。 忘忧峰下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何彦泽和莫添也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太情愿的楚绪。他们都拿着自己的法器等着掌门的命令,只等忘忧峰结界一开,他们就立刻上去布防护大阵。 过了好一会儿,万剑峰峰主沉着脸回到掌门身边,手里捏着张传讯符。 “翎烟仙尊回话了没?怎么还没有开结界?”掌门看了两眼蠢蠢欲动的雷云焦急发问。 万剑峰峰主摇摇头:“传了,翎烟仙尊说这是她徒儿自己的雷劫,就需她自己来渡,不用别人插手。” 掌门瞪圆了一对牛眼,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但是他也拿翎烟没办法,只能让弟子们都散了,自己留下盯着忘忧峰。 江尘子也没走,他就站在掌门身后不远的梨树下,白色的梨花落在他的肩头,微风吹过有几片花瓣顺着青丝滑落。 忘忧峰的雷云已经压至峰顶,拾年一人一剑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紧闭双目,等待着属于她的雷劫。 “阿年,凝神。”翎烟仙尊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她们师徒相处这些时日已经熟识了,翎烟仙尊经常直接喊她小名。 意守丹田凝神思,凡尘往事眼中现.....拾年凝神静气,口中默念着太上忘情诀。 轰隆隆!第一道雷劫劈下,碎骨扒皮一般的刺痛在她的体内蔓延开。 又是一道雷劫,血肉被熊熊烈火炙烤着,骨头都要化了。 雷劫一道接着一道不要钱的劈下来,拾年周围的树木山石都遭了殃,一共劈了九道这雷劫才停下。 “宿主?你还好吗?”753小心翼翼的上线。 它战战兢兢许久才又听到拾年的声音:“还好吗?等回去系统空间,我也让你试试被雷劈的滋味,到时候你再回答我。” 753:嗯,中气十足,好的很。 等劫云彻底散去,拾年才从废墟中走了出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翎烟,她看着完好无损的拾年欣慰的点点头。 “雷劫已过,你如今也是元婴了。” 拾年朝翎烟仙尊行礼:“弟子谢师尊指点。” 翎烟扶起拾年,往她怀里丢了个小包袱。拾年打开包袱看了看,里面有几个小药瓶和一块小木牌。 “戴着那木牌你往后可以随意进出忘忧峰,结界不拦你。药瓶里装了几颗天品灵丹,你已换了师尊改了门庭,该是回檀石本家知会一声,那灵丹就当做本尊给令堂的礼物。” “是。” 从上次诛罪台后,拾年这是第一次走出忘忧峰出现在众人面前。度过了元婴雷劫,她的骨骼经脉都经历了雷火淬炼,从前慕容年也算得上温雅端庄,现在的她脱胎换骨好似换了个人,冰肌玉骨,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意,清冷似谪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翎烟仙尊的翻版。 “慕容啊,你这是要下山去历练吗?”掌门从未像今天这么和善的跟她说话,好似打听家中小孩去哪儿的家长。 拾年恭敬答道:“回禀掌门,师尊命弟子回去告知本家改换师门的事情,顺便探望家母。” 掌门有几秒的语塞,他不自觉转头去看下首的江尘子,后者一双眼睛都粘在拾年身上了。 “也好,你去吧,替本座向慕容家主问好。” “弟子告退。” 等拾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掌门才叹着气说:“当初她伤成那个样子,就剩一口气吊着,本座差点以为这孩子就要魂归太虚了,就算能活也会断了仙缘。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破境,无情道果真厉害...” “师兄!”江尘子打断了掌门的话,他沉着脸,薄唇紧抿,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紧,关节都泛了白。 掌门瞧他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行,这茬儿不提了。但是有件事本座还是要问上一问。”他收起温和的笑脸,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当初陷害同门,传播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谁?你查清楚了吗? 慕容年几乎丢了命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四十四道碎灵鞭,那些难堪折辱,翎烟仙尊跟她懒得计较,本座作为掌门却是要追究到底的。” 江尘子的手顿住,他盯着自己的衣摆,思绪飘回到诛罪台那天。 慕容年求翎烟仙尊剖了自己的情根,灰烬中他看到了何彦泽的脸。那一刻,不敢置信、悔恨交加,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从那天之后他用不了碎灵鞭了,根本不敢去碰那染了慕容年鲜血的鞭子。 回到千藏峰后,江尘子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误会慕容年如此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后他想到了楚绪。 那颗还元珠是什么时候被楚绪从自己手里讨去的?江尘子记不清了,只知道楚绪有一天到他殿中,看到放在案上的珠子说很好看,与她新得的剑穗正相配,江尘子想着不过一颗珠子就给她了。 后来楚绪与彦泽对练时磕坏了剑穗,那颗珠子破了,露出镂空的内里,楚绪跟彦泽说那是合欢咒。然后他们拿着珠子找到江尘子那儿,问他还元珠是谁给的,他想也不想就回:“这是阿年送给为师的礼物。” 慕容年思慕自己师尊的流言就这么悄然传播开来,江尘子最开始是觉得荒唐,后面又觉得难堪。他也查看过那里面的刻纹,确实是禁咒。 然后他就问也不问封了慕容年的修为,把她扔出了千藏峰。 诛罪台后,江尘子回去千藏峰又找楚绪仔细盘问,流言是不是她传出去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不是慕容年的那颗。可是楚绪只会哭,一个劲儿的摇头说她不知道,珠子明明是江尘子自己给她的呀。 “正在查,请师兄放心,我定会还阿年一个公道的。”江尘子垂眸,他对她的称呼又变回了亲昵的小名。 掌门听了,微不可察的蹙眉,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天门宗一年一次的幻虚秘境即将开启,到时全宗金丹之下的弟子全部都要进入秘境试炼。往年秘境中出现的魔兽都在中阶以下,进去试炼的弟子最多就是受些伤基本没有生命危险,掌门没有想到今年的秘境会出现变故。 拾年已经是元婴期,她不需要赶回来参加这场试炼,御剑回到檀石后应家主的要求她多留了些时日。 慕容氏这一代的家主慕容无殇,就是慕容年的母亲。年逾六十的慕容无殇看起来只有三十的样子,一身绛紫锦袍,手持一把墨玉扇,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拜见家主。”拾年依着原主的记忆向慕容无殇行礼,这位家主对待女儿自小严苛,从不允许慕容年在外人面前唤她母亲。 侍者接过拾年带回来的灵药,将它们呈到慕容无殇面前。翎烟仙尊给的天品灵药灵气浓郁,隔着薄胎瓷瓶都能感受到让人垂涎的气息,慕容无殇放下玉扇拿起一个药瓶仔细看了看,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看来江峰主待你很是尽心,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是元婴境界了。” 拾年没有抬头:“回禀家主,江峰主已经不是我的师尊了,我如今拜在忘忧峰翎烟仙尊座下。” 她简单的说了遍前因后果,冷漠的好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啪嗒!”慕容无殇手中的瓷瓶不留神碎了,她盯着拾年看了许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时候慕容无殇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儿变了不少,从前见她时慕容年虽然表面恭敬,私下里还会留有些小女儿家的娇嗔举动。只要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得她几句夸奖,慕容年脸上总会有藏不住的笑,哪里是眼前这个无欲无求的样子。 “忘忧峰...修的是无情道,阿年你..”这次她喊了女儿的小名,亲昵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总是少了些温情。 拾年没有说话只安静站着,毫无波澜的脸已经向慕容无殇说明了一切。 慕容无殇又仔细看了时年一会儿,才叹了气说:“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何彦泽那小子手中的定亲玉牌已碎,你且在檀石住上段时日。 半月后,云山何氏要办场宴会,我慕容氏也在受邀之列,你随我去将前因后果说个清楚,干干净净把信物还给他何氏,我慕容氏的少主就是要退婚也不能留有污名。” 拾年骇首:“谨遵家主教诲。” 天门宗 没有拾年日日陪着练剑的翎烟仙尊可能是觉得无聊了,竟也难得走出了自己的洞府去观摩宗门弟子们的秘境试炼。 掌门在发放传送玉令发现多出了一块,仔细盘查人数才发现千藏峰少了那个楚绪,他走到江尘子身边问:“你那个小徒弟呢?” 江尘子抽走掌门手中的玉令:“云山传讯彦泽回去,阿绪闹着要跟他回去见见世面。” 掌门听了脸色变的怪异起来,他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责备了江尘子几句:“不是本座多嘴,你就是宠徒弟也要有个度。就算你们千藏峰打算护着她一辈子,用不着她勤奋修炼,可彦泽这次回去参加的宴会是氏族之间的大宴,慕容年被他单方面退婚的事情还没理清楚,楚绪实在不该这时候跟着彦泽回云山,那些氏族看了该怎么想我们天门宗。” 江尘子眉眼间带上愠色,淡淡回了句:“等他们这次回来我会多多约束的,至于那些凡人如何看,世俗眼光浅薄而已,师兄无需挂怀。” 掌门斜晲江尘子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就走开了。 翎烟仙尊一直站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冷淡的眼神看了江尘子两眼又转回到观察秘境的呈影石上。 硕大的呈影石上正播放着所有弟子刚刚进入秘境的画面,大家基本都是三三两两组队前行,形单影只的莫添就很显眼。 莫添拿着剑左顾右盼,看着身边的同门都是成群结队的,他却只有自己孤单 一个人。出了慕容年的事情后,那些同门也不大愿意跟他们千藏峰接触,莫添只能埋头往前走。 以前的秘境都是师姐师兄带着他下的,今年师兄已经金丹后期,师姐...他已经没有大师姐了。 本来莫添都做好了跟楚绪师妹一起下秘境的准备,为此他还勤奋练习了好久,打算在小师妹遇到危险时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小师妹直接跟着师兄回云山了。 莫添:千藏峰就剩我和师尊相依为命┭┮﹏┭┮ 江尘子:...滚! 他们进入了一片密林,林子里长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很多都是莫添从前没有见过的。 “幻虚秘境里也有荼蘼果?”翎烟仙尊好似发现了什么,幽幽开口,“那为何药峰那老头还总是抱怨本尊要的荼蘼丹太多?” 掌门听了她的话赶紧看向呈影石,果然莫添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是长满红艳果子的树木,那些荼蘼果鲜红欲滴,像一只只小灯笼一样挂满了枝头。 观战的众峰主脸色俱是一变,好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 荼蘼果所在之处必有高阶魔兽,它们之间是相互依存的,药峰每年为了炼制足够数量的荼蘼丹,需要所有突破金丹期的弟子全部出动去斩杀高阶魔兽。现在荼蘼果居然出现在了秘境,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掌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他们先出来吧。”一位年长的长老站出来提议。 不等掌门说话,万剑峰峰主先拒绝了:“先等等看,幻虚秘境从未出现过高阶魔兽,现在只是发现荼蘼果而已。这个秘境谁进去都会被压境界,有危险到时候再让他们捏碎玉令也来的及。” 长老想反驳但是被万剑峰峰主一个眼神瞪熄了火,没办法,整个天门宗最好战的就是他万剑峰了,一帮子只会打架的莽夫!! 江尘子不参与他们的争吵,只是盯着呈影石看。 莫添拨开一片巨大的蕉叶,突然觉得丹田处有什么东西一阵搅动,痛的他直不起腰来。莫添寻了个较平坦些的石头半靠着,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梳理丹田,咬着牙忍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使那股痛感慢慢消退。 “啊!”前方突然响起同门的尖叫声。 “快跑!是高阶魔兽!”紧接着是四散逃跑的声音,还有野兽的嘶吼声。 高阶魔兽?!莫添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幻虚秘境怎么会有高阶魔兽呢? 还不等他多想,野兽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地面好像都在震动,不用看也知道对方体型有多么庞大,依托着石头莫添根本不敢乱动。 其实比起把自己暴露在外拼命奔跑的同门,莫添这个地方算是很隐蔽的躲藏点了。石头的体积足够遮住他整个身体,外面还有巨型蕉叶遮掩,不发出声音都看不出那里有人。 莫添觉得自己还算安全,场外观战的人们也是这么觉得,他们更加担心那些还在疯狂逃命的弟子。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天门宗弟子为了躲避魔兽爬上了树,就在他担心树干支撑不住快要断的时候,那只魔兽却掉头走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莫添的方向而去。 紧接着第二只正在追人的半路刹车,第三只肉到嘴边直接放跑....所有的魔兽眼里只剩一个目标,莫添的藏身之处。 “不好!”掌门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江尘子已经飞身进了秘境。 真正的还元珠 “别,别过来!滚!滚开啊!”莫添紧紧抓着手中的剑,脸色惨白。他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正站着一只猩红眼睛的魔兽,黑黝黝的鼻孔中呼哧呼哧喷着热气,它张嘴嘶吼一声,都能闻到它口中的腐臭味。 莫添努力挥舞着手中的剑想要吓唬一下,但是他面对的是可与金丹期一较高下的高阶魔兽,莫添筑基期那点攻击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损伤到魔兽分毫,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魔兽的竖瞳彻底变成了血一样的红,倒映出莫添惊惧无措的脸,在这一幕的刺激下他的脑海中似是有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嗷!”魔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朝着莫添扑来,背后就是石头莫添无处可逃,慌张下连玉令都忘了捏,只知道抬手捂头死死闭上眼睛。 但他没有等到利爪刺入皮肤的疼痛,一阵清风拂过,只听一个熟悉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来。” 莫添抬起头,师尊江尘子正站在他身前,刚刚那头魔兽已经笔直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头上多了个好大的血窟窿。 “发什么呆,捏碎玉令赶紧出去。” “哦哦。”莫添后知后觉的去摸索挂在腰间的玉令,却摸了个空,“哎?我的玉令呢?!” 江尘子环视一周,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了白色的玉令,他有些嫌弃的看向莫添:“连个玉令都能弄丢,你也不是第一次下秘境怎的还如此毛躁,还不快去拿回来。” 这会儿其余的弟子已经纷纷捏碎玉令出了秘境,只剩他们师徒二人。莫添被江尘子训了只能老实去捡玉令,他总不能说以前都是大师姐帮他保管的吧。 每次秘境遇险慕容年都把莫添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想到这些莫添就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距离玉令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旁边的树叶晃动起来,江尘子大喊一声“小心!”,莫添赶忙后退几步,两只与刚刚一般大小的魔兽从树丛中猛地飞窜出来,朝着莫添就扑了过去。 “你还愣着做什么?!挥剑!”一道灵力从他身后打出,其中一只魔兽被打退出去数十米,但它没死,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又爬了起来。 幻虚秘境虽然出现了高阶魔兽这样的纰漏,但是秘境对修士的境界压制似乎没有放水。江尘子应付的渐渐没有最开始那么从容,魔兽的数量却越打越多,场内外的人都发觉出了异样,这些魔兽似乎都是冲着莫添去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大补的口粮。 “莫添!为师用灵火给你烧出一条路,拿到玉令立刻捏碎离开,要快!”话落,江尘子手中出现一张符箓,他口中默念几句符箓就燃烧起来,立刻就向着魔兽群中投去。 莫添不敢迟疑,魔兽接触到滚滚灵火就飞速散开,空气中有肉焦糊的味道,那块玉令又露了出来。他把剑横在身前,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总算抢在灵火熄灭前将玉令抓在手里。 “师尊,我拿到了!”莫添举起手看向江尘子的方向喊着,下一刻瞳孔骤缩,惊恐大喊:“师尊!小心!” 秘境外的掌门都坐不住了,万剑峰峰主拿着剑就想要冲进秘境。 江尘子顺着他的目光回身看去,那魔兽如蝎尾一般的毒钩子已经到了他身后,避无可避。 忽地一道蓝光从江尘子的腰间飞出,直直撞向毒钩,两相碰撞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溢出来的灵力波动将周边的魔兽震飞出去数米远。 光芒消失的下一秒,莫添一手抓过还浮在空中的那个物件扑到江尘子身边,手下施力将两人的玉令全部捏碎,瞬间秘境中就没了他们的身影。 掌门看见回到场地中的江尘子两人,捂着胸口才平复了些,赶忙上前查看:“师弟,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其余几个峰主也凑上来,药峰峰主甚至提着他那个药炉子就来了,只有翎烟仙尊一直站在远处,没有动作。 江尘子此刻有些走神,谁与他说话都没有回应。 莫添在同门查看确认无恙后,摊开手将刚刚从秘境拿出来的那物件跪着呈到江尘子面前。 “徒儿学艺不精险累及师尊,还请师尊赐罚。” 江尘子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神只盯着莫添举着的东西看。莫添的掌心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长得跟楚绪手中那颗还元珠极像,不过这颗表面因为刚刚的打斗有了裂纹,以一个碎裂的白点为中心绽放出霜花的模样。 江尘子拿过那颗珠子握在手里,他小心翼翼的握着不敢太用力,怕一用力那珠子就碎的彻底。他的外衫有些凌乱,腰间佩戴的羽锦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了。 “师尊?”莫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呼唤。 “自己回去好好修炼,本尊有些累,先回峰了。”江尘子没有回头,前半句算是对莫添的回应。 掌门看他走远,转过头跟留下来的几个峰主讨论:“刚刚秘境里救了江师弟的就是那东西?” 万剑峰峰主点点头:“那珠子上碎了不少,应该就是挡了魔兽那一击损毁的。” 药峰峰主最是爱收集天材地宝,刚刚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会儿听他们说就好奇凑过来问:“是什么宝物?你们快说说。”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直到翎烟仙尊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还元珠。” 众人猛地回头,人却已经走远了。 江尘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千藏峰,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从前慕容年住过的小院子,刚准备跨进去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他怎么忘了,慕容年受伤闭关那段日子,她的小院子里被他们允许住进了楚绪,如今已经成了楚绪一个人的院子。 江尘子抿紧了唇,转头往后山走去,那里是慕容年养伤闭关时的洞府所在。 天门宗忙着调查幻虚秘境出现变故的原因,今年的试炼宣布无限期推迟。 檀石慕容家 慕容无殇准备带着拾年出发去云山何氏,慕容家的飞舟早早就准备妥当。 “今日去到云山,你只需把事情经过与他们说清楚即可,其余交予母亲处理。” 慕容无殇走上飞舟最高处的甲板,拾年正一人站在那儿俯瞰下面的风景,薄如蝉翼的绡纱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彩色的光泽。 流光溢彩的银丝鸾鸟绣裙,市面上一颗值百金的冰魄石制成冠子仅用来给她束发,拾年本不想穿着如此隆重去赴宴的,但慕容无殇自她回来后好像转了性子,突然想要做个慈母了。每日派人往她房里送来的礼物衣裙,比原主生活在慕容家的那些年加起来都要多,也再不避讳场合自称是她的母亲。 “孩儿明白,一切听母亲安排。”拾年顺着她的心意也改了称呼,但言语间没有多少温情。 云山距离檀石不算太远,乘坐飞舟也就半日功夫。慕容算是大族,拾年她们的飞舟到时,不少先到的飞舟都纷纷退让开。 何氏家主何渡,何彦泽的父亲,看到拾年跟着慕容无殇走下飞舟时表情有一瞬的凝重,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表情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哎呀,慕容家主远道而来,何某有失远迎啊。” 慕容无殇朝他微微点头:“是慕容叨扰了,还要多谢何家主款待。” 何渡摆摆手:“慕容家主客气了不是,快请进。”说着自己亲自走在前面为她们带路。 拾年跟随着慕容无殇进了门,门内外有无数的目光在偷偷打量着她。 有人在跟旁边人咬耳朵:“慕容家的少主居然也来了,今天这宴会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他旁边站了好几个人,看服饰不是一个氏族的,纷纷好奇的伸长耳朵:“怎么说?” “你们不知道吗?这慕容氏跟何氏的两位少主可是从小就有婚约的,但是那何家少主前两天带回来一个女子,听说还跟慕容少主是师姐妹。” 众人哗然,有人忍不住问:“这四年一次的氏族大宴意义重大,何少主敢带旁的女人回来,莫不是两家婚约有变?”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嗤笑一声:“不说两家婚约有否变动,只今天这种场合何少主让那女子出现,就是在打慕容氏的脸,慕容家主可不是好相予的,我看呐肯定要出事。” 他们的这些话都被何家门前的仆人听了去,各个面上都是一脸担忧,他们早上可都看见少主带回来那女子一身华服陪在少主身边呢。 宴席摆在气派的堪云台,慕容氏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靠近主座的上首,坐在那个位置拾年能将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包括坐在后排不起眼角落的楚绪。 也不是拾年非要关注她,实在是楚绪那一身绯色襦裙太过招摇显眼,头上的赤金凤尾蝶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楚绪正嘟着嘴,摆着最无害的小表情表示自己生气了,何彦泽坐在她旁边小声说着什么,看嘴型应该是在哄人。 “多情薄情,不堪大任。”慕容无殇的声音突然响起,拾年回头看她,她也看见那两人了,这八个字就是慕容无殇对何彦泽的评语。 拾年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待何家主开宴,孩儿就退还玉牌,了结此事。” 慕容无殇看了拾年一眼,确认她真的不在意后才点头。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宴会的人基本都到齐,大家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何彦泽还坐在楚绪身边,仆从弓着身子来请他,有些为难的说:“少主,家主喊您过去,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楚绪好不容易缓和的脸立刻鼓成个包子:“那师兄你赶紧去吧,阿绪一个人待着就好。”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却是一副“你敢走试试看”的模样。 何彦泽看着气呼呼的小师妹,又看看高台上脸色阴沉的老爹,左右为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跟楚绪说:“师妹不生气,这样,你跟着师兄一起去那边坐可好?” 仆从听了自家少主的话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但是他又不敢劝,只能时不时看向家主的方向。 楚绪果然被哄的开心了,拎着裙摆就跟着何彦泽往上座走,吸引了周围不少怪异复杂的目光。 “混账!你把她带上来做什么?!”何彦泽的位置就在何渡下首,他还没坐下就被何渡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父亲,师妹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我....”辩解的话还没说完何彦泽就卡壳了,就在他们对面,拾年正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他只觉得面皮发烫,像是做错事被人撞破一样尴尬。 何渡自然是知道慕容无殇母女就在身后,他的声音又严厉了几分:“我们何家是什么吃人的龙潭虎穴吗?今天来赴宴的人如此多,独独她能丢了还是怎么?”说着眼神又飘向拾年的位置,“你们大师姐今日也在,也没像你们这样闹笑话!” 对于楚绪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何渡的话已经算很不客气,就差直接指着她鼻子骂没规矩了。楚绪的眼眶红红,一片汪洋在眼眶中打转,下一刻就要倾泻出来。 “何家主请慎言,我不是他们的师姐,我家师尊只我一个徒弟。”拾年抬头对上楚绪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楚绪娇弱可怜的表情有几秒的僵硬,何彦泽看着拾年想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都被身边的楚绪拉着他衣角的小动作给堵了回去。 何渡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沉着脸让何彦泽带人赶紧去席位上坐着。他端着酒杯在高台上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致辞,就宣布开席。 上首的大氏族们基本不怎么动酒水,每次这种氏族聚会,他们的当家人都要就往后四年的资源划分问题聊上很久,喝酒误事。 尤其今年,因为慕容氏与何氏的儿女姻亲,本就强大的氏族在上位者间话语权更加重了几分,其余几个氏族不免要看在慕容的面子上给何氏多些让利。 不过这是在看到刚刚那一出之前的想法,这会儿众人的目光在拾年和何彦泽之间盘桓,偶尔还会看两眼何彦泽带在身边的楚绪。 在利益面前就真有那不怕事儿的,江北陈氏的家主突然来了句:“今天慕容少主也来了呀,时间过的是真快,不知不觉小辈们都这么大了。”无视何渡想要吃人的眼神,他接着说:“两位少主如今年岁也都大了,不知道何家主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何渡脸色一沉,何彦泽更加是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向拾年。 慕容无殇睨了何家父子一眼,朝着陈家主笑笑说:“陈家主说笑了,当初两家的婚约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随口说说,现如今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做长辈的当然要听他们自己的意思,不可强求。” 何渡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陈家主听了,继续发力:“慕容家主的意思....?” “婚姻嫁娶讲究个你情我愿,否则便是孽缘,男女双方既无意这婚约自然就不作数。” 慕容无殇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靠的近些的人已经传小话到下座,不一会儿宴席上的人就都知道了。 何渡掩唇咳嗽了两声,脸上堆起笑说:“慕容家主,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好的婚约怎么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我家彦泽与阿年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对她无意呢。”说着他还不停跟何彦泽使眼色,奈何后者正在神游中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 拾年站起身,走到何渡的席位前,拱手给他行了个晚辈礼,再起身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玉牌。 “何家主,何少主在数月前已经与我提了退婚一事,我答应了,今特来退还定亲信物。” 何渡赶紧起身要去扶拾年,周围都是诧异打量的目光。 “阿年你别冲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不等何渡说完,拾年就用留影石将诛罪台的一幕幕都在半空中播放了出来,何渡只看了一点就直接闭了嘴。 “何少主的那枚玉牌已碎,就不用还了,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慕容年与何彦泽的婚契就此解除,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慕容无殇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留影石里的一切,她面上还努力维持着冷静,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怒意,一双凤目仿佛要将何彦泽千刀万剐。 底下各大氏族的宾客均都摇着头,看向何家人的眼光里带着谴责。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管是今天宴会还是在留影石中,都能看得出何彦泽与那个小师妹关系不一般。 旁观者清,有了心上人想要退婚无可厚非,只是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那个江尘子我以为有多厉害呢,这种小把戏也能把他骗得团团转,还仙尊呢~” “我看他是自己心中有鬼...” 这场宴会后半场气氛很是诡异,何渡一直黑着脸再也维持不了温和的表情。何彦泽则坐在边上喝闷酒,不管楚绪怎么撒娇闹腾他都不理,借着举杯的遮挡他的眼神总是飘到拾年身上。 本来何渡是想要留慕容无殇在云山多住些日子,宴会上的事让两家的处境十分尴尬,慕容无殇要走何渡也没有多挽留,只是亲自备上厚礼将人送出门去。 飞舟慢慢驶离云山,拾年正站在船头盯着云山的一处密林角落出神,慕容无殇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拾年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的回道:“那处,有魔气,很重。” 慕容无殇听了眉头蹙起,也看向拾年指的方向,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她没有怀疑自己女儿的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你如今是元婴才看到那魔气,说明这个魔物道行不浅,云山的结界也不知道能否拦得住。” 拾年微眯了眼睛,没有接话。 报应也来的太快了 拾年没有跟随慕容无殇回去檀石,她在中途下了飞舟,在云山脚下一个小镇上找了客栈住了下来。 慕容无殇给拾年留了一只传讯玉蝶,叮嘱她若是出了变故立刻传讯,慕容氏会即刻过来增援。 753:“宿主你是在担心云山吗?” 拾年问店小二要了一壶果酒,坐在二楼窗户上看着下方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 “那股魔气不是一只两只魔兽就能有的,数量不会少。” 753转悠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那宿主是对何彦泽心软了,要救他?” 拾年摇摇头:“慕容年的愿望是护苍生,何氏一族也是苍生。” 753:哇,宿主好像在发光....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喧嚣褪去,走街叫卖的小贩都收拾了摊子归家去了。 家主的书房,何渡阴沉着脸站在书案后,何彦泽正跪在地上垂着头。 “你还真是能忍,回来这么久都不把实情告为父,今日大宴上我何氏的脸算是丢尽了!”何渡一掌拍在桌上,悬挂的狼毫都震掉了两支。 何彦泽的嘴唇干涩起皮,他嗫喏着:“父亲对不起,当日那么做后,孩儿是后悔了的,本以为只要两家不在明面上退亲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回来之后孩儿一直在找那对玉牌的图样..想找能工巧匠再做出一对..”他只是没想到拾年会亲自上门退还信物,还把之前的事情公布出来,跟他在众目睽睽下断的干净。 何渡嗤笑一声:“你以为万事皆可弥补?你以为知道错了便能重来?”他背着手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最难就是挽回,就像那对定亲玉牌,雕刻之人早就故去,世间再寻不出一模一样的第二块。 天门宗那些修仙的不都是天天把天理公道挂在嘴边,句句都不离因果吗?如此粗陋经不起考究的流言你们怎么就信了呢?” 何彦泽挨着训,听着听着苦笑起来,是啊,何止是他,就连他们那位被人人称颂的师尊,都不如凡间的人们看的明白清醒。 “罢了,这婚退就退了,多说无益。为父只有一句,你带回来那个姑娘何家是不会认的,趁早把她送走!” 何彦泽这回倒是挺直了背脊:“父亲,孩儿只当阿绪是师妹,并无其他心思。” 何渡根本不信他的话,背过身去摆摆手:“你下去吧。” 何彦泽跪的时间不短了,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步子都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刚走到自己的院子,老管家就慌慌张张的找了过来。 “少主,楚,楚姑娘不见了。”老管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卡壳。 何彦泽猛地回头看他:“什么叫不见了?!” 老管家把右手伸出来,摊开掌心有枚绑着粉色络子的玉扣,何彦泽一眼就认出是楚绪的东西。 “老奴派了两个丫头去给楚姑娘送衣物,屋里没人只有这个掉在地上,府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我去看看。”拿过玉扣,何彦泽拔腿就往楚绪住的院子跑去。 此刻,本应该“失踪”的楚绪正披着乌黑的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踱步到了一处茂密的林子中。 “茱颜。”楚绪的声音变得冷沉,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娇软。 夜色中树叶簌簌作响,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仔细看那影子身后还有一节长尾在左右摆动。 “参见公主殿下。” “东西找到了吗?” 茱颜的尾巴比她那张黑黢黢的脸更能表现情绪,耷拉了下去不再摇摆:“还没有,殿下,属下带人将云山都翻遍了,除了何宅,属下进不去。” 楚绪指尖轻转,虚空中出现一道怪异的符咒,她手指轻点直接将符咒打在了茱颜的手掌上。 “这是逆转云山结界的符咒,一炷香后,召集魔兵攻击何宅。” “属下遵命!”茱颜又退回到了阴影中。 何彦泽正在满府找小师妹的时候,楚绪又换回了小白花的装扮回到了何府。 “师兄,你在找我吗?”她手里抱着只小兔子从院门口探出头来。 何彦泽看到她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快步走到楚绪面前:“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 楚绪冲着他举起手中的小兔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去追它了嘛,对不起啊师兄,让你担心了。” 何彦泽最吃她这套了,责怪的话被她跟小白兔紧挨的笑脸堵了回去,只能叹了口气摸摸楚绪的头顶:“更深露重,你穿的又单薄,赶紧回屋去吧。” 楚绪乖巧点头,抱着兔子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山脚下的客栈,拾年正闭目打坐,脑海中突然响起753的声音:“宿主宿主,云山那边有动静!” 拾年睁开眼睛,飞身从窗户出去上了楼顶,眺望云山何氏的方向,那股黑气不再隐藏自己,已经有遮天蔽月的趋势。 “结界破了,何家人都没有察觉的吗?” 拾年这回着实冤枉何渡了,不是他没有警惕性,只是内有奸细,结界被悄无声息的关闭了。等何渡听到喊杀声的时候,那些长相丑陋骇人的魔兵已经从四面攻进了宅子,好在这个时间守夜的都是有武艺在身的侍卫,虽有不少人受伤,到底没有出人命。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丫鬟跟着管家守在内院,一个个去给主子和留宿在何府的人报信。 “快!召集所有人迎敌!”何渡一边挥舞着他的虎头大刀一边朝着侍卫大吼。 “去把烽火台点燃!” 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伤口的侍卫长有心无力:“家主,宅子四面都被围了,魔兵太多了,我们冲不出去!” 用来传递消息的烽火台在距离何府有些距离的后山上,他们现在却连门都出不去。 另一边,何彦泽发现魔兵后立马出门去找楚绪,这些魔兵一看都修为不低,连他都无法直接逼退,楚绪若遇上有多危险,他根本不敢想。 楚绪住的院门大敞着,何彦泽赶紧冲进去,就看到柔弱的楚绪正被一只魔兵提着斧子逼退到墙角。 “噗!”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魔兵应声倒地。 楚绪哭花了一张脸冲着何彦泽跑了过去:“师兄,呜呜呜,这些都是什么啊?好可怕!我差点以为要死了,呜呜呜呜。” 何彦泽安慰她说不要害怕,带着人出了院子就要去找自己父亲,府里的侍卫这会儿应该都在父亲那里。 走了一段路何彦泽越来越不安,来的时候还是只碰到一两只落单的魔兵,这会儿他带着楚绪刚走出去没几步,过道口就被乌压压的魔兵挤满了。 “师兄,怎么办?这么多怪物。”楚绪双手紧紧抓着何彦泽的衣服,怯生生躲在他身后,在何彦泽看不到的地方她朝那些魔兵使了使眼色。 何彦泽还没来得及跟楚绪说上一句话,魔兵就全部嘶吼着冲他们扑来。何彦泽一手挥剑斩杀魔兵,一手还要护住楚绪不让她受伤,渐渐的他也招架不住,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 “师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楚绪抹了一把眼角从何彦泽的怀里退了出来,“你别管我了,赶紧杀出去找家主吧。” 何彦泽一脚踹飞她背后扑上来的魔兵,大声吼道:“胡说什么!师兄不会丢下你的,跟我走!” “可是我只会给你添麻烦,要不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自己待着,你也能放开手脚。” 何彦泽听了她的话停顿了一刻,好似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绝对安全!”他将大量灵力注入手中剑,全力一挥,挡在他们前方的魔兵被砍飞好多,硬生生劈出一条道来。何彦泽拉着楚绪就跑,往后巷方向没命的跑。 楚绪被拉着跑,穿过好几个月洞门,越走越偏僻,忍不住问:“师兄,我,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何彦泽有些脱力,没有回答她,两人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其实在接近这座院子时,楚绪就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仿佛这里有什么东西克制着她,但是她忍着没有表现出异样。 “这是何氏的祠堂。”何彦泽走上前用力推开了门,里面一面墙都是牌位,两边整齐燃着长明灯,应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添油。 楚绪忍耐着身体里愈加剧烈的不适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待在这里别出去,那些东西进不来。”他将自己的手割破,手掌按在了香台镶嵌的一面镜子上,墙体从中间裂开一个缝隙,慢慢露出个一人宽的入口来。 “跟着我。”何彦泽走在前头,还不忘提醒楚绪,他这时候要是能转过头来看一眼就会发现楚绪的不对劲,她眼里是怎么都压不住的躁动。 走下去十几米远,过道豁然开朗,两边的墙壁里陈列着各种法器。 “这里是我家的密室,外人不知道这么个地方。”何彦泽将人带到最里面的房间:“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等我们平息外面的事情再来接你。” 楚绪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水晶盒上,透过剔透的盒子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物品正散发着七彩光芒。 “师妹?呃!”腰间一痛,何彦泽不可思议的看向捅了自己的那把剑,另一头正握在楚绪手中。这会儿的楚绪哪里还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小师妹,她正狞笑着看着自己,更像鬼蜮修罗。 “你!为什么?!”何彦泽想要质问,楚绪根本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手中凝聚出黑雾,一掌就将何彦泽拍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吐了好一大口血。 何彦泽努力想爬起来,可是他之前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楚绪毫不留情的一掌打的他浑身骨头都好像要碎了,不仅没爬起来还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楚绪确认他没动静了,径直走向了水晶盒。 “原来这就是神骨~”盒子里躺着一颗头骨,一颗琉璃七彩色的头骨。 她拿起装着头骨的水晶盒就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地上的何彦泽。 拾年赶到的时候何渡一行人正被魔兵围攻,魔兵的数量太多,何家人已经接近力竭。 “剑影!”拾年飞临在何府上空,她单手掐诀,手中一把剑幻化出无数剑影悬在魔兵头顶。 “落!” 万道剑影同时落下,瞬间魔兵就废了一大片,何渡等人也才得以喘息。 “何家主,你们还好吗?”拾年收了剑走到何渡面前。 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何渡的右手被抓出了好几道口子,深可见骨。 何渡见是拾年救了他们,感激涕零:“多谢慕容少主搭救!” 拾年却没时间跟他客气,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后问:“何少主呢?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老管家手里抓着个烧火棍颤巍巍走出来:“少主去寻楚姑娘了,一直没有出来。” “什么!快,快去找少主!”何渡一听急得就要往内院方向走,拾年跟在他后面替他们扫清前方的障碍。 可惜他们翻遍了内院都没找到人,拾年干脆就地释放神识笼罩整个宅子。 神识覆盖下的何宅在拾年脑中一览无余。 “找到了。”片刻后睁开眼睛她就往后巷方向去了。 何渡跟在她身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自然认得这个方向正是他家的祖祠。 等他们到的时候,院门大敞,小院子里遍地狼藉,屋中牌位已然掉落不少,楚绪早就不见了踪影。拾年走进去看了看四周,何渡紧随在她身后。 “不好!”说着何渡便用跟何彦泽一样的方法重新打开了密道,扑面而来的冷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拾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等何渡再说什么,她就抬脚快步下了密道。 “彦泽!”何渡紧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密道里就传出何渡惊慌的喊声。何彦泽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血,好像死了一般。 拾年看何渡被吓得手脚慌乱,只能自己上前探鼻息,还好还有口气,但也就只剩一口气了。 “你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点。”她小声嗫喏了一句,温和的灵力就慢慢渡进何彦泽的身体里。 何彦泽在拾年为他疗伤时就有了些意识,腰间的创口不大但是流出的血都是紫红色,楚绪的剑上居然喂了毒。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清晰的感受着身体里的热意一点点消失冷却,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慕容年,那个白衣翩跹的女子朝他伸出了手。 魔兵在楚绪拿到神骨后就全部退走了,老管家带着仆人连夜清理满地的尸块污秽。 何渡一夜未眠,身上的衣服破损严重还带着血迹他都没想着去换掉,眼睛只盯着床上躺着的何彦泽。 昨晚拾年抱着昏厥过去的何彦泽出了密室,府医看了说少主中毒危在旦夕,偏偏那毒不是凡人世界能解的魔毒,急得何渡不知怎么办才好。 “让我试试。”拾年想起翎烟仙尊让她看过的那些杂学,里面好像就说过可以用纯粹灵力消解魔毒的办法。 何彦泽中间又醒过来一次,拾年正为他驱毒,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体太疲惫了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天光大亮,温暖的阳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何彦泽的眼皮抖了抖终于睁开了,他下意识想要用手遮挡阳光。 “唔~”扯到了伤口痛的他彻底清醒了。 何渡也听到了声音,赶紧起身上前去查看:“彦泽,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彦泽看着自己胡子拉碴的父亲鼻子有点酸,又想起什么似的往何渡身后看,像是在找人。 “彦泽?你要找什么?”何渡也注意到了。 何彦泽嗓子很干,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爹,阿年呢?我在密室看见她了,她来了对不对?” 何渡点点头:“是慕容少主赶回来支援,还救了你。” 何彦泽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抓住何渡的手臂激动说道:“爹,是楚绪偷袭我,她是冲着咱家密室里的东西来的,我不知道她拿了什么。” 一听到楚绪的名字何渡的脸上就浮现出怒气,出口就是指责:“你就是眼瞎!还有你那个师尊师弟,我看都是瞎子! 我虽然是个凡人,都能看出来姓楚的不是善类,你们天门宗那么多人看不出她是个魔族?” 饶是早对楚绪失望至极,何彦泽还是惊诧听到的消息:“她是魔族?不可能啊...”魔族怎么可能通过天门宗的考核,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魔气。 “楚绪是人与魔结合生下的孩子,有人封住了她的半魔血脉,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凡人。”拾年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尝试着追踪楚绪,但是那家伙跑的是真快,她只能先折返回来。 关于楚绪的身世还是753不久前刚翻出来的,怪不得她能认识何彦泽都不知道的禁咒,怪不得江尘子亲自教导,各种天材地宝砸到她身上却还是个炼气初期,她是魔,修仙者的路数怎么能适合她呢。 “阿年。”何彦泽看着她走进来,还是那身白衣,与他昏睡前看到的身影重合,忍不住就喊出了声。 “何少主还是称呼我慕容吧,像阿年这样的称谓是我母亲与师尊可唤的。”拾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何彦泽却被她这话扎得心口疼,千万句对不起如钢针般堵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知子莫若父,何渡只看一眼儿子就知道他这会儿是悔不当初了,但是想起留影石里看到的,何渡只觉得换做是自己经此一遭定不会再原谅这些伤害过他的人。 算了,就让这臭小子自己长长教训吧,这么想着何渡就问起了正事:“慕容少主,那女子可有下落?” 拾年摇摇头:“魔兵太多,痕迹杂乱,他们早就筹谋好了撤退路线,追踪不到。” “哎~”何渡垂头丧气,背脊一下垮了下来,“几大氏族轮流看守神骨,如今却在我云山手中丢失,这可如何是好?!” 拾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何彦泽床前替他搭了脉,确认他体内魔毒已经排的干净才转身朝何渡拱手:“何少主已经无大碍,剩下只需好好静养即可。我这就回去将此事禀报宗门,请掌门长老们定夺。” 何渡点点头:“也只好如此,麻烦慕容少主了。” “告辞。”拾年走出门,召出自己的佩剑,直接御剑离开。 何彦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久久不肯移开目光,直到何渡帮他重新盖好被子。 “父亲,她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无情道,无悲无喜,无爱无恨,连恨都没有,又谈何原谅....” 他后悔了。 拾年稳稳立于剑上,脚下便是急速后退的山水河流,她直视前方,风将她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 753忍不住问:“宿主你怎么不把何彦泽直接带回天门宗呢?” 拾年:“带他回去干什么?一个肩不能扛,走三步就要倒的病秧子。” 753:“打千藏峰那帮人的脸啊,何彦泽这个对原主喊打喊杀的二白眼狼,终于被小白眼狼给捅了,这不得把那江尘子的脸给打肿了,哈哈。” 拾年:“...无聊。” 回到宗门时,每一个见到拾年的天门宗弟子都跟她礼貌打招呼,似乎之前对慕容年指指点点的人不是他们。拾年全部点头回应,只是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慕容师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可惜就是冷冰冰的不爱理人。” “你可闭嘴吧,忘了慕容师姐现在修的是无情道吗?” 拾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把那些窃窃私语抛在身后。 掌门早就接到了守山门弟子的禀报,他背着双手站在大殿门口翘首以盼,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和烦忧。 自幻虚秘境出来后,江尘子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先是跑去了慕容年以前闭关的山洞又哭又笑闹腾了好久,接着就是把天门宗的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药峰峰主私下来找掌门,说江尘子跑到药峰问他有没有办法复生情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把药峰峰主给吓坏了。宗门弟子私下都议论江尘子才是那个觊觎自己徒弟的人,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思才陷害徒弟,直到慕容年失了情根,他这才急了。 掌门去看了江尘子一回,瞧了他那魔怔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真正的还元珠出现救了他的那一刻,江尘子就彻底疯了。 “弟子拜见掌门。”拾年走上主殿的台阶就碰上了掌门。 掌门一看见她立刻换上笑脸:“慕容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启禀掌门,云山何氏被魔兵偷袭,何家主受了重伤,弟子赶到时神骨已经被抢走。” 掌门当即变了脸色:“你随本座进殿。” 天门宗所有的峰主长老都被召集到主殿,包括江尘子。拾年扫了他一眼,他比自己刚离开时颓废多了,清冷不染纤尘的仙尊变成了不修边幅的潦草汉子。 “如此说来,楚绪竟然是魔族派来的奸细,他们的目标就是神骨。”拾年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明白,万剑峰峰主听完直接说道。 江尘子手指紧了紧,拾年已经回到了翎烟仙尊身边,他想看又不敢直视她。 “无论楚绪是不是魔族奸细,偷袭同门偷盗神骨总是真的,事已至此,我们天门宗就应该清理门户,尽快寻回神骨。”另一位长老说,众人都点头应声。 万剑峰峰主脸色很是不好看:“神骨若是落到魔域那位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掌门一掌拍在了白玉桌案上:“立刻派人去云山核查实情,另外传讯其他门派,召集所有在外游历的弟子,追拿楚绪,务必拿回神骨!” 后面的讨论拾年没有参与,翎烟仙尊又从来都不插手宗门事务,她就跟随着翎烟离开了主殿。回忘忧峰的路上,翎烟仙尊看了她几眼突然问:“你在云山跟魔兵动手了?” 拾年怔了一瞬,明白过来后点头:“嗯。” “一剑幻万影,这么快就领悟了,不错。”翎烟转身继续往前走,“你的境界松动了,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拾年低头应声。 等师徒两人全部进入忘忧峰,消失在结界内,入口处的梨花树后才走出一个人来,江尘子盯着忘忧峰出神,看了很久才离开。 江尘子已经很久不回自己的住处了,他每日不是泡在藏书阁就是回去山洞里,山洞里还有慕容年留下的一些小物件手札之类的。他每日都要躺在那张她曾经打坐的石台上才能勉强休息上一会儿,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做梦,梦里都是同一个人。 年幼时被带上天门宗奶声奶气喊他师尊的慕容年,拖着一身伤回来给他献宝的慕容年,诛罪台上决绝剜了情根的慕容年,每张脸都是她,那些画面堆砌成了他逃脱不开的梦魇。 如果江尘子从前还能逃避,欺骗自己,那从真正的还元珠显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违逆人伦,动了不该有心思的人不是她,是他。 掌门曾经问他是否后悔,他后悔了。他找遍了藏书阁,翻过所有的典籍,却找不到一丁点儿复生情根的办法,这就是报应吧。 拾年回到忘忧峰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翎烟也乐的每天早上又有人陪她打架。 期间753出现过一次:“千藏峰那个小白眼狼被打发出去历练,好像失联了。” 拾年这才知道她不在的日子,莫添因为在秘境中表现出的实战能力太差劲,被掌门越过江尘子直接发配出去历练了。 拾年:“他是千藏峰的弟子,江尘子会过问的。” 这一天拾年跟往常一样在寒潭打坐,翎烟仙尊突然走了进来丢给她一个药瓶。拾年有些疑惑,翎烟从不会在她修炼时打扰她的,拿起那个药瓶打开,里面是一颗极品灵丹,药丹通体泛着细碎的蓝光。 “师尊?” 翎烟仙尊的手指往上指了指:“你的合体期劫云就要来了,吃了它,剩下的就看你自己造化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拾年吞下灵丹的那刻,就觉得身体里细胞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浑身都是冷冰冰硬梆梆的。 753:“喔哦,宿主,你师父是要把你变成冰雕吗?” 拾年:“应该是怕我被劈成焦炭吧。” 翎烟走后没多久,忘忧峰顶开始变得暗沉沉的,乌泱泱的云朵夹杂着闪电慢慢聚集。 “这是又要渡雷劫了?”万剑峰峰主和掌门远远就看到了,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丫头下山前才突破元婴,现在又要破境了,无情道这么厉害的吗?”万剑峰峰主感慨了两句。 忘忧峰下聚满了弟子,江尘子也来了,他面色憔悴人又瘦了一圈,此刻正满目担忧的看着峰顶。 这次的劫云黑中泛着紫,看着就瘆人,雷声轰隆隆的震颤人心。 黑云慢慢聚拢,闪电如缠龙般,随着一声巨响,紫色碗口粗的“巨龙”直直朝着忘忧峰落下去,不少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人们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峰顶的情况,第二道紧跟着落下来,雷劫降落的速度一道比一道快,江尘子的心也一点点揪紧。 一共十六道天雷,忘忧峰顶都被劈秃噜皮了,洞府外的小竹林,翎烟师尊最喜欢晒太阳的野花丛,全都成了焦土。 “翎烟仙尊,阿年她如何了?!”可惜天雷再厉害也没把翎烟仙尊设下的结界劈碎,江尘子只能在结界外大喊着,引得旁边弟子纷纷侧目。阿年?叫的那么亲切,这还是那个清风霁月不染纤尘的江尘子吗? 翎烟没有回复他,又等了一会儿,峰顶的尘埃全部散去,毫发无损的拾年走了出来。 她已经是合体期修为了,筋骨全都被天雷重新淬炼过,冰肌玉骨,貌若仙人。 “成了!”掌门也赶过来了,看着拾年的模样高兴的露出了一排大白牙。这一届的弟子实力都不怎么样,天门宗全靠他们这些老家伙撑着,今年出了个合体期的年轻晚辈,不久后的宗门大比他们宗就有得胜的希望了。 忘忧峰被天雷劈成秃顶峰了,翎烟的寒潭也被劈碎的石头压在了洞底,掌门提议干脆把忘忧峰重建,至少也要有几间像样的屋子。 翎烟仙尊答应了,顺便又把拾年打发出了门。没别的,宗门大比要开始了,她是内门弟子里境界最高的,为宗门争光当仁不让。 “就我一个人去?”拾年有些无语的看着掌门,再怎么样也是宗门大比,天门宗这么大个宗好歹也多出几个代表吧,可着她一个人薅合适吗? 掌门摇摇头:“宗门大比还有段时间才开始,让你提前出发是因为有人在荒泽发现了神骨的下落,你绕道去看看,最好能把神骨拿回来。” 拾年听到神骨便郑重起来:“弟子遵命。” 荒泽 迷雾笼罩的瘴林里,楚绪正被一群黑袍人围在中间,她的面前躺着两个年轻男子,那两人身上穿着统一样式的服饰,腰间挂着的刻有云山字样的牌子。男子的胸口有个手臂粗的血窟窿,双目圆瞪着,瞳孔已散,显然死去多时了。 “把这里处理干净。”楚绪说完就转身走开。 黑袍人对她十分恭敬:“是,殿下。” 楚绪走到林子更深处,在一棵枯树下停了下来,稀薄的阳光穿过迷雾在她的脚下投下一片阴影,渐渐的那块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最终成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虚影。 “父亲。”楚绪对着那个影子低头行礼。 虚影动了动,发出沧桑沙哑的声音:“如今的修士都这么废物了吗?那两个连金丹都没结出来,对本君的功法进益一点用处没有。” 楚绪看了眼不远处正被黑袍人分化的两具尸首,低着头向虚影说:“父亲稍安勿躁,等孩儿抓到那大妖血脉,父亲就无需采补这些无用的修士了。” 虚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难为你的孝心了,本君如今有了神骨,等抓到那大妖血脉取了他的妖丹,本君就能突破封印,三界之内将无人再是本君的对手。到时魔域一统三界,绪儿你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族公主。” 楚绪赶忙单膝跪地:“孩儿预祝父亲早日破除封印,神功大成!” “哈哈!好!拿着这个,你能更快找到那妖。”虚影像是被哄高兴了,楚绪手中多了只小巧的萤石坠子。虚影大笑两声后就消失了,楚绪脚下又恢复成一团普通的阴影。 瘴林外,一个衣着破烂的身影正一步一瘸走着,他浑身上下还算干净的就是手中那把剑了。 莫添边走边嘴里骂咧咧个不停,自从因为秘境丢了人后他就好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掌门把他轰出来历练,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遇上魔兽。低阶的还好一些,顶多消耗些灵力他还能对付,遇上成群结队的中阶魔兽他只能跑了,逃跑途中连跟宗门联络的传讯符都丢了。 “也不知道师兄还在不在云山,唔~累死小爷了!”莫添拿剑当拐杖,靠着一块大石头一屁股就坐下了。 此时,隐在迷雾中的楚绪看着手中亮起来的萤石也走到了莫添所在的位置,她躲在暗处盯着石头上的背影,总算等到他转过头来。 看到熟悉的脸,楚绪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怎么是他?”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莫添就是她要找的大妖血脉,可是他被慕容年捡回去那么久天门宗怎么没有人察觉呢? “那小子身上有很浓的妖息。”虚影的声音在楚绪脑中响起,兴奋又贪婪。 楚绪让黑袍人全部退下隐藏起来,对着自己施了个焕颜术,转眼她就变回那个讨喜乖巧的千藏峰小师妹楚绪。 莫添坐着坐着就从石头上滑了下去,估计真是累极了,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打盹。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慢慢靠近,莫添眼睛虽然闭着手却悄悄放到了剑柄上。 “镪!” “啊!” 拔剑出鞘的破风声,女孩惊吓到的尖叫声,突然弹起身攻击的莫添在看到来人的脸后急忙刹车,结果把自己绊倒了。 “师妹?你怎么在这儿?”他放开剑撑起上半身,看着楚绪问。 楚绪以袖掩面一直注意着莫添的反应,等确定他对自己确实没有敌意后才走上前:“莫师兄你也来找宝物吗?” 莫添挑眉:“宝物?什么宝物?” “最近外面都传遍了,师兄家的家传宝物丢了,大家都在找呢。”楚绪接着试探。 莫添蹭的从地上爬起来,面露焦急:“师兄家传宝物丢了?!怎么回事?!” 楚绪眨巴着眼睛状似无辜:“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有人闯了何家抢走的东西极为重要,现下到处都是在找这东西的人。 我们天门宗也派人了,莫师兄你不知道吗?” 莫添急躁的挠挠脑袋,支支吾吾的说:“我因为一些事被掌门罚下山历练,传讯符丢了,暂时跟宗门联系不上。” “原来如此…”楚绪低下头,眼中划过狡黠,怪不得他对自己还是这么客气。 虚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更显急迫:“就是他!那股妖息就是他身上的。绪儿,把他的妖丹挖出来。” 楚绪默默在心中回复了个“好”,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莫师兄,既然你来了,我们一起去找何师兄吧。”她快步上前抓过莫添的胳膊,笑的天真烂漫。 莫添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脑袋好像被敲了一棍子似的,晕乎乎的就听到自己说了句:“好。” 楚绪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将他带进了瘴林之中。 师姐,小添好痛 “快动手!”虚影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楚绪。 楚绪看着自己脚下不停变化着形态的影子,手中化出一团黑雾,她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叫喊::“莫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莫添顺着她的声音转头向后看,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脚踝处一紧,一股黑气化成的锁链从他的脚脖子缠了上来,不等他反应就缠满了他的身体。 “师妹?你!”莫添自然看到了楚绪手中的黑雾,那从未见过的冷酷模样,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楚绪懒懒抬起眼皮,一双水漾美眸再睁开便成了血红色了,冷冽残忍的眼神与她那张娇美的脸极不相配。 “一个蠢货。”红唇轻启,吐出刺耳的话语,楚绪手一挥黑气就裹挟着莫添狠狠摔在旁边的大树上。 “哇!”莫添猛地吐出一口血,背部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虚影从楚绪的脚下蔓延出来,靠近莫添端详了一会儿:“奇怪,除了妖息竟然...还有一丝不属于他的力量。 啧啧,真有意思~ 绪儿,把他的妖丹剖出来,本君倒要看看是谁在保他。” 莫添的脑子昏昏沉沉的,那破影子说什么?什么妖?他是妖?!不等他理清楚头绪,下腹传来一阵剧痛。 楚绪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锋利的爪子,直直插进了他的腰间,鲜血流了满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莫添看着楚绪,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楚绪笑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嘴角嘲讽的弧度在她手中拿着被鲜血包裹的妖丹时更加放大。 “原来是她呀,这女人真是蠢得可怜,用自己的一半金丹去救一只妖,呵呵。” 那颗染血的妖丹里透出淡淡的金光,是不属于妖的力量。 莫添努力睁着眼睛盯着楚绪从他身体里取出的东西,他听不明白她的话,只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虚影的声音适时响起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也将他彻底送入终生悔恨的地狱:“你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是上古大妖的血脉吧,那女人倒是将你保护的很好,剖金丹替你遮掩妖息这种事她都能干得出来。” “这小子一身血肉都是大补的好东西,带回魔域去,有助于绪儿你提升修为。” 楚绪点点头,收好手中的妖丹就要去抓莫添。只是她还没有抓到莫添,一股劲风刮来,楚绪赶紧后退几步,一把长剑就扎在她站过的位置。 “天门宗的人?!”楚绪一眼就认出那把剑上的纹样,天门宗弟子统一配发的灵剑。 楚绪还想看看是天门宗哪一位,那虚影却冷了声音:“别管那小子了,带着妖丹赶紧走!” 楚绪:“..父亲?” “本君能感知到来人已经是合体期,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楚绪只以为是天门宗哪位峰主长老来了,扔下莫添,招呼一群黑袍人很快就消失在瘴林迷雾中。 只留下莫添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血泊里,身边是那把插入泥土的剑。 痛,真的好痛,莫添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流失,伤口处的疼怎么都忽略不了。 “师姐,小添好痛...”他口里也有血,呢喃着不清楚的呓语,眼角有眼泪流了下来。他看见了那把剑的剑身有个“年”字,那是师姐的剑。虚影说的话他也听懂了,他是妖,把他捡回去的慕容年为了瞒住他的身份用自己的一半金丹掩盖了他的妖息。 四肢在变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就那么晕死过去。 “啧啧啧,宿主你还是来晚了。”753看到那场面忍不住吐槽了两句,挺有幸灾乐祸那味儿。 拾年落到莫添的身边,弯腰试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活着呢。” 753:“这跟半死不活没区别了吧,你看他肚子上那么大个洞。” 拾年嫌弃它太吵:“你有这闲工夫找找附近有没有能待的地方,不救他就死透了。” 753絮絮叨叨着给她报了个位置:“进入瘴林,向南一千米,有个破庙。” 拾年本想直接将人扛过去,但是莫添身下血淋淋一片,尽管已经用治愈术替他止住了血,但衣服还是脏兮兮的,她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753:“宿主你要是嫌他脏,可以用清洁术啊,我看好多修仙文里都是用这个。” 拾年无奈摇头:“我不会。” 753:....当我没说。 最后拾年还是把人挑走了,嗯,就是挑着走,长剑从莫添外袍里穿过去,拾年扛着剑的那种。 753笑得机械音都打嗝了,它后来把这一幕当作笑话讲给001听,它家宿主就跟猎户挑野猪一样把人扛走了。 753说的那处破庙也算不上很破,至少四面墙还在,屋顶也能遮风避雨。破庙原本摆放神像的地方只剩一些碎石块,拾年干脆将那边收拾干净,让莫添躺着。 拾年捡了些柴火在破庙支起火堆,看了眼莫添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翻了翻自己的芥子袋,从里面拿出翎烟仙尊给的伤药。 瘴林中本就是枯树藤曼常年遮天蔽日,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林子里已经暗了下来。拾年借着火堆的光就要给莫添上药,冰凉的药水滴到伤口上,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莫添发出一声闷哼。 753好奇的问:“咦,他的手脚怎么都长毛了,头上还有猫耳朵?!” 拾年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莫添头上有两处突起,灰白色的绒毛覆盖了他手脚的皮肤,怎么说呢?像个毛孩子。 “没有妖丹,他怕是维持不了人形了。”拾年说着,手下一用力打了个死结,直接把莫添给疼醒了。 “咝~”莫添眼皮动了动,许久才费力睁开,看清楚身边人他伸手就想去抓,但是腰腹的剧痛直接把他钉死在地上。 “刚包扎好,别乱动。”拾年知道他醒了,头都不抬自顾自去到火堆边坐着。 “大师姐~”莫添一直盯着她,眼眶又湿润了,干涩的嘴唇轻声唤她。 拾年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我不是你师姐,你喊我慕容即可。”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 莫添心里发苦,他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拾年看。 中途拾年走出破庙将荒泽的事情用传讯符禀报宗门,再回来的时候莫添已经从台子上爬起来了,虽然还是疼的龇牙咧嘴的。 “师尊的药虽然效果极佳,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你最好还是不要急着走动。”她走到莫添面前,“你在荒泽的事我已经传讯回宗门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 “师,慕容你,不回去吗?”莫添怕惹她生气赶紧刹车改口。 拾年摇摇头:“掌门命我去参加宗门大比,暂时不回去。” “哦。”莫添无精打采的垂下头,也是,自从那次之后,他的大师姐修了无情道,一把剑就能把楚绪和那个虚影吓跑,师姐现在应该很厉害了。 也就是这一低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的手上长满了灰褐色的绒毛,再摸摸脸好像也有。急的他不顾伤口扯开自己的衣襟,瞬间心凉了半截,身上长满了这种毛,已经看不到原本的皮肤。 “我...我这是...”他从楚绪的口中知道自己是妖,但是他是什么妖,他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能无措的瘫坐在地上。 “吃了。”拾年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放着一颗碧绿的药丸。 莫添只看了她一眼,立刻拿了吞下去,什么也没有多问。过了一会儿,他身上那些毛都消失了,他撩开衣服又摸摸脸,确认自己恢复了正常。 拾年将装着丹药的药瓶丢给他:“你没了内丹已经不能维持人形,这化形丹一颗只能维持七日,回去后待在千藏峰就别出来了。”说完,她拿起剑就要往外走。 莫添看她要走连忙出声阻拦:“你不留下吗?” 拾年抬头看着天空的一簇光点:“接你的人快来了。” “师姐,哪怕你不肯认,我还是想这么叫....” 拾年:... “师姐捡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妖了吧,可是你还是选择把我带回千藏峰。师姐,剖金丹很疼吧,为了保护我...怪不得一次小任务就让你受那么重的伤,对不起....”莫添的声音哽咽。 拾年懒得听他哭哭啼啼的废话,很快就消失在门外。有什么用呢?白眼狼忏悔也改变不了他是只白眼狼。 “对不起,我混蛋....师姐,对不起....”莫添压抑不住的哭声充斥了整个破庙,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又沾满了他的眼泪。 江尘子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他本是冲着拾年来的,人却早就走了,他看了莫添的伤势后只能先把人带回天门宗。 拾年已经御剑飞出去一段距离,一路上她都在顺路搜寻楚绪的踪迹。 拾年:“这楚绪抢神骨和妖兽丹是要干什么,她那个弱鸡身体就是拿了这些东西也用不上吧。” 753:“说不定不是她自己要用呢,我总觉得宿主那个新师尊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拾年:“等这次比试结束,回去问问。” 以魔身成神 楚绪已经是被天门宗和云山联合通缉的人,但凡有修士出没的地方,人手一张她的画像。 一路躲避追踪易容,楚绪终于带着神骨和妖兽丹赶回了魔域。 幽深寂静的大殿,入目都是深邃的黑色,大殿中央的王座上半躺着一个红发男人。 “父亲,孩儿回来了。”楚绪单膝跪下拱手行礼。 红发男人卷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睁开便看见他一双血红妖冶的眸子。 “本君要的东西呢?”跟虚影一样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楚绪赶紧将东西奉上,红发男人只是挥了挥手,神骨和妖兽丹就到了他手中。他将妖丹放在手中把玩着,时不时将它放到鼻尖轻嗅,随后就是一脸满足的样子。 “做的不错,本君该给你些奖励。” 楚绪面露欣喜:“多谢父亲。” 红发男人嘴角微挑,邪佞一笑,一团黑雾从他指尖飘出朝着楚绪飞去。 楚绪也在笑,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成为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界公主,即将脱胎换骨。 黑雾慢慢将她包裹住,那黑雾如有实质将她越缠越紧,等楚绪觉察出不对劲时,她的身体已经被缠的无法动弹。 “父亲,父亲,孩儿不要奖励了,孩儿好疼!”她开始向男人求饶。 红衣男人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他将神骨和妖兽丹分别放到了王座两边的石柱上,听到楚绪的求饶,男人手指轻抵唇瓣,笑的魅惑。 “乖,过一会儿就不疼了,就一会会儿。”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黑雾的缠缚越来越紧,楚绪的脸已经憋红了。 男人双手结印,一阵巨响大殿四周的墙壁全部破碎开始脱落,灰尘散尽后,楚绪才看到那些墙壁上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都是刻有咒语的锁链,锁链尽头没入男子宽大的袍服之下。 “你..你是天罚....”楚绪已经被勒的呼吸不过来,浑身的骨头好像要错位了。 “本君被那劳什子古神困在这儿数万年了,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说着,他看向楚绪的眼神变的阴鸷起来,“本君给你的奖励…就是做这个大阵的祭品,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荣耀。” 楚绪面露惊恐,她拼命挣扎着哭求:“父亲,孩儿不要奖励了!父亲!” 眼看男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楚绪逐渐情绪失控大哭:“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男人这回倒是停下来看她了摆不脱他笑的更大声了:“要不是本君离不开这里,又需要一个能够进入天门宗的半魔,区区凡人女子怎配生下本君的孩子! 你们人界不是有句话叫百善孝为先吗?我的女儿,本君成全你的孝心。” 楚绪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甚至她都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父..父亲…” 她最后求饶的声音被湮灭在铁链根根断裂的巨响中,很快就没有了气息。 神骨被空气中窜动的黑气包裹,原本剔透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头骨慢慢失去了光彩。 楚绪的鲜血填满了地面的沟壑,鲜红的血液绘出一幅复杂的图案。 男人将被放干了血的楚绪摔到角落,右手成爪将妖兽丹吸入掌中。 魔域的天从来都是漆黑如墨,不见半点光明的,神骨彻底失去光彩的那刻,耀目的光从大殿屋顶破出,直冲云霄,瞬间将周围百里的魔域照亮。 “成了!成了!!” “魔君大功成了!我们魔域要翻身了!!” 茱颜的尾巴摇出了残影,魔域的那些魔兵纷纷激动的嚎叫起来。 光芒之中的男人轻轻用力,袍服下就掉出两截断裂的锁环,紧接着哗啦啦的,墙壁上的锁链也全部断开掉落。 男人以手指天,双目猩红。 “神如何?魔又如何?就算你封我万年又如何!如今我烛芜就要以魔身成神颠覆你这三界!!” 魔域发生巨变,连带着人界也开始大动荡。从那天开始人间气候开始紊乱,原本干旱缺水的地方连日暴雨,发起了洪灾。曾经雨水充沛物产丰富的地区,烈日炎炎不见半点雨水,庄稼作物都枯死在地里。和平相处了数十年的诸国,再起兵祸,硝烟四起。 忘忧峰上,翎烟仙尊抬头看着天空,面上是少见的严肃。 “他还是成功了。” 拾年离开荒泽后只用了两天就赶到了昆吾城,今年的宗门大比是昆吾门主办,城中到处可见其他门派的弟子,还有些来看热闹的散修。 拾年随便挑了个饭馆吃饭,刚走进门店小二就笑着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用饭还是打尖呀?” “吃饭,有包间吗?” 小二有些为难的笑笑:“这包间都满了,您看二楼靠窗的散座行不?” 拾年点点头,转身给了小二一片金叶子:“给我上壶好茶,几个你们这儿的拿手菜。” 小二捧着那片金叶子两眼冒绿光,笑容比刚刚真诚了不少。他赶忙收好金叶子朝拾年小声说:“客官别嫌小的多嘴,城里这几日不太平,客官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最好是在店里住下,咱们店是给昆吾门定时纳贡的,有他们罩着安全些。” 拾年好奇问:“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小二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准话。 拾年从袖中又拿出一片金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小二眼珠子都快黏在她手上了 “跟我讲讲怎么个不太平法,我就住店,这个也是你的。” 小二立马拿过金叶子塞到怀里,笑呵呵的讲了起来。 昆吾门即将举办宗门大比,月前就开始陆续有各个门派的弟子进入昆吾城,后面又来了不少观战的散修,城中街道上到处都是眼生的外来人。 就在半个月前,城东积雨巷的小客栈里惨死了两个月影宗的弟子,昆吾门主派人追查还没查出结果,没过两天又死了一个散修,死在城南花柳胡同,听那边的窑姐儿说他被人放干了血成了一副干枯皮囊。其实后面陆续总有修士不明死亡或者失踪,昆吾城硬是压了下来,并开始实行宵禁。 小二说他们这店都是昆吾门罩着的不是瞎说,拾年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房梁上不起眼的四角都贴了昆吾门的镇魔符。 既然用上了镇魔符,看来昆吾门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了,至少他们知道这些事与魔有关。 让小二下去准备酒菜,拾年在脑海中召唤753:“这个小世界三界之间没有屏障吗?魔物可以随意进出人界?” 753最近长大了些,圆球上居然长出两只眼睛,它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翻着位面详情说:“按理说是不能的,魔域与人界是不相通的..宿主,会不会是楚绪拿走的那些东西?” 拾年转头望向外面,蓝天白云已不在,灰蒙蒙的真不是好兆头。 收了两枚金叶子的小二手脚格外麻利,很快就给拾年上齐了好菜,随着餐盘送上来的还有块天字牌,想来就是她的房间了。 不坐包厢有个好处,拾年听了不少关于昆吾城最近发生事情的小道消息,有时候这些小道消息比官方来的还要真实详细些。 吃饱喝足,拾年拿着那块天字牌去找自己的屋子,她本想让白日里的小二给自己引路的,可是那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兜兜转转问了别的伙计,拾年总算站在了天字牌的房门前。 她看了下周围忍不住感慨:“这房间是不是太大了点,这一层就这一间?” 753适时出声:“天字号嘛,这家店最好的房间喽。不过宿主一出手就是金叶子,小二给你安排这个也正常。” 拾年语气无奈:“其实我不想给的....”修士身上带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法器灵石,这玩意儿凡人也用不到啊。她的钱袋子还是慕容无殇给的,原主娘亲真的实在,里面全是金叶子,一片银光都没有。 她推开门刚走进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眼房间的全貌,眉目微敛,手中灵剑直接出鞘,一道剑气向着蓝色纱幔后挥去。 “出来。”拾年冷冷看着被斩断的纱幔后立着的人影。 等了一会儿,那人影才慢慢走出阴影,身上是跟拾年一般无二的天门宗宗服,玉带束发,居然是何彦泽。 “是我,阿年。” 看到来人,拾年冷了眉眼,声音薄凉:“何少主到我这里有事?” 何彦泽从拾年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里的思念与悲伤都快溢出来了。 他的伤养好之后就迫不及待回了天门宗,本以为能见到拾年,却只见到师尊还有时不时就会妖化的莫添。莫添被师尊锁在山洞里,他也不恼,每天只是抱着个药瓶子唉声叹气。 虽然早知道楚绪的真面目,但是听到她骗莫添进瘴林,亲手挖他妖丹,何彦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到底是有多瞎才会相信这种人的话,毁了跟阿年的婚事。 “师尊派我来这儿等你,一起出席两日后的宗门大比。” “呵~”拾年忍不住冷笑一声,但是她的脸上还是平静的,嘴角一点弧度都没有。 “我记得何少主不久前才受过重伤,好全了吗?江峰主就敢让你下山来参加比试?” 何彦泽有些窘迫,这机会确实不是师尊给的,师尊一直不支持他来找拾年,还是他求到掌门那里才得了这个名额。 想到这里,何彦泽苦笑一声:“阿年你放心,我的伤已经好全,宗门中其他有实力的师兄弟们都派出去执行任务了,我就自告奋勇来了。” 拾年也不看他,撩了帐幔就自己进去了内室。 说是内室,其实就是在茶座与卧榻间有层珠帘,房间很大,摆了面做工精致的屏风隔开了。 透过屏风何彦泽就能看到珠帘后朦胧的身影。 昆吾城大比 拾年最后也没把人轰出去,外面已经入夜,想起白天店小二说的事情,她觉得还是让何彦泽留下吧,反正地方也足够大。 753:希望大爹没看到这一段儿... “阿年?”站在屏风外的何彦泽盯着屏风好久,发现里面的人居然躺下了,他才觉得有些尴尬,脸颊都浮上了薄红。 拾年闭着眼睛:“那边有张矮塌,委屈何少主将就一晚。” 何彦泽脸上那股热意熄灭,小声憋出几个字:“不委屈....” 房间里只有桌子上燃了一盏灯,何彦泽就躺在矮塌上借着微弱的光一直盯着屏风,要是眼神有实质,那山水屏风都能被他盯出个洞来。 这一晚上,拾年睡了个好觉,何彦泽一夜未眠,753也提心吊胆的盯了他一宿,生怕他干出什么让大爹把自己扔进系统回收站的坏事。 魔域与人界的结界处,烛芜魔君负手站在一块巨石上,茱颜正跟随在他身边。 “君上,小的们已经混进了昆吾城,大军也正陆续抵达人界。” 烛芜看着结界上被撕裂的口子,笑得邪魅:“让他们都收敛着点,本君要的是夺得魁首的人,比试不结束都不许给本君惹乱子,否则...休怪本君把他们骨灰撒着玩儿。” 茱颜躬声答道:“是,小的明白!” 拾年跟何彦泽在客栈住了两天,除了偶尔会接到宗门传讯两人之间再没有过多的交流,主要是拾年单方面不搭理他,何彦泽好几次想跟她说话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到了晚上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屋子里,辗转难眠的却只有何彦泽一人,还有一只虚空中的系统.... 宗门比试这天,昆吾城到处张灯结彩,主要街道上都是身穿不同门派衣服的男女,他们的方向都一致:昆吾门。 昆吾门大殿外的广场周围已经坐满了人,逍遥派、觞华堂、成山宗….拾年大致看了一眼,叫的上叫不上名的基本都来全了。 “你们是天门宗来的?”身后突然有人问,拾年和何彦泽同时回头看去,一个身材很是丰润的中年男人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俩。 何彦泽礼貌的朝男人拱了拱手:“在下天门宗弟子,阁下是?” “不怪你这小辈不认识,我乃昆吾门玄和长老。”说着他的眼神越过何彦泽落到了拾年身上,见拾年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他冷笑一声,“你们掌门就让两个小辈弟子自己过来参加比试,连个带队的长老都没有,怎么?元掌门是知道自己宗赢不了摆烂了?哈哈。” 何彦泽教养再好这会儿也冷下脸来,他正欲上前理论,身后拾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此等比试,两人足矣。” 然后就不管玄和长老难看的脸色转身走开,何彦泽看拾年走了也赶忙跟上。 玄和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狂妄!” 宗门比试的顺序是按照抽签来的,天门宗第一场就抽到了昆吾门。 “冤家路窄。”何彦泽拿着手中的签牌嘀咕了一句。 玄和走到比试场中央,笑呵呵的说了一通辞藻华丽的开场白,直到第一支香点燃才听到他宣布比试开始! 第一场是逍遥派对战成山宗,逍遥派大部分都是女子,面对成山宗那些硬功出身的糙汉子,怎么看都太过柔弱。 “今年的比试邀月仙子都上场了,逍遥派是冲着魁首去的吧。” 台上刀光剑影打得火热,台下的观众也聊的挺起劲。 “你没听说吗?卦半仙最后一卦算出今年宗门比试的魁首命格独特,是天选救世之人。这不,各派的宝贝疙瘩都出来了。” “那个卦半仙算完这个就没命了,也没说清楚到底谁是这个天选…..” 拾年的耳朵动了动,台上已经分出来胜负,百炼钢也难敌绕指柔啊。 终于到了天门宗与昆吾门的旗帜从比试台升起,何彦泽拿着剑就要往台子上走,拾年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领往后一扔,自己就上了。 “阿年..”何彦泽刚想喊住她,就被拾年一个眼神瞪的闭上了嘴。 拾年站定看着对面的昆吾门弟子,那人倒是生的有几分俊秀,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化不开的戾气。 “753,扫描一下对面这人,我觉得他不对劲。” 那人朝拾年拱手:“昆吾门虞渊,请赐教。” “天门宗慕容年。” 753:“宿主,他身体里有一股黑气,应该是魔气。” 拾年看着虞渊的眼神冷了下来,手指轻转灵剑出鞘。 虞渊拎着剑就朝她刺来,拾年能感受到他冲天的煞气,她以剑格挡,兵刃相接火花四溅。 一击不成虞渊回身就猛砍过去,拾年一直在后退格挡,把台下的何彦泽看的害怕极了。 在观战的人眼里,一直躲避的拾年是处在下风的那个,却不知虞渊屡屡失手觉得自己被拾年戏耍了,黑色的瞳孔已经出现了血色,招数也越来越狠厉致命,看的台上的长老掌门们都沉了脸。 拾年被虞渊凌厉攻势逼至比试台边缘,眼看没有退路,她手腕翻转,口中轻声说了句:“得罪了。” 虞渊听见了,他还没明白过来眼前人就轻而易举化解了他的招式,弥漫着寒冷剑气的灵剑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呃!”虞渊心中一急,脚下步子就乱了,左脚绊右脚直愣愣把自己摔出了比试台。 观战的众人都懵了,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反转了? 玄和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惯会做戏,还是宣布:“天门宗胜!” 拾年收了剑朝上方拱手行过礼就走下了比试台,虞渊已经被师兄弟们扶了起来,此刻看着拾年的背影,眼神怨毒。 拾年没有转身,但是一直注意着她的何彦泽却看见了虞渊,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此人不是善类。 台上的比试还在继续,到了午时第一场的两两比试已经到了尾声。不少宗门都有弟子成功晋级,让拾年和何彦泽觉得诧异的是那个输了一局的虞渊居然也在第二场的名单里。 拾年身边坐的正是逍遥派的邀月,她摆弄着手中的璎珞,好心为拾年二人解惑:“抽中昆吾门的一共有三回合比试,他去替了自家师弟打了另一场,赢了成山宗。”好似想到什么,邀月挑了挑好看的柳眉说,“成山宗的那位程决师兄也是倒霉,碰上刚输了一场的虞渊,被打的快没个人样了。” 拾年转头看了她一眼,柳叶眉,樱桃小嘴,肌肤凝如白雪,确实当得起仙子的名号。 “第二场是车轮战,仙子也会与那位虞渊对上的。” 邀月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干脆转头看向台上不再跟拾年言语。 确定了第二场次的名单,中场休息众人都纷纷散去。何彦泽提议先回去客栈用饭稍作休息,拾年应了。只是两人还没走出大门就被玄和拦住了去路,玄和长老身后还跟着那个虞渊。 “两位小友初到昆吾门,如不嫌弃就在我昆吾门中用膳吧。” 何彦泽看着他虚伪的笑脸,想起比试前这人的嘴脸,开口就回绝:“多谢长老好意,只是我与阿年早就定好了席面,就不叨扰了,告辞。”说完他护着拾年抬脚就要走,玄和却又粘了上来,虞渊更是直接用半个身子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虞渊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长老好心邀请两位留下用个便饭,阁下是否太没有礼数了些?” 何彦泽已经把剑握在了身前,很是警惕:“我也说了,多谢好意,但我们已经有约。”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玄和老神在在的踱步到拾年旁边,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拾年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这个老不羞,她只冷冷盯着虞渊:“少门主已经输了我一场,若是现在动手再被我打败一次,你也不用再上台比试了,老门主估计丢不起这个人。” “你!”虞渊瞬间被激怒,拳头都捏的咯吱响。 玄和长老沉着脸拦住了他,拉着虞渊就回了昆吾门。 “走吧。”拾年喊了呆愣的何彦泽一声就走了出去。 天门宗 掌门一脸凝重的坐在主殿,翎烟仙尊手中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卦盘站在下首。 翎烟冷淡的眼神落到卦盘上,声音轻缓:“卦半仙其实已经算出来那救世之人,只不过为保住那人他自绝了。” 万剑峰峰主一把宝剑擦得锃亮:“卦半仙洞府我去瞧过,魔气四溢,想来是怕那帮魔物窥得天机,半仙老儿才....哎!这老儿,我早说他该学些防身术法...”仔细听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这一切都要从莫添被江尘子带回来那日说起,从未上过千藏峰的翎烟仙尊第一次出现在了江尘子主院内。 翎烟看着已经露出半个兽态的莫添冷声问:“你是上古妖兽的后裔?” 莫添眼神迷茫:“弟子不知,但是听师..楚绪那些人的说法,应当是的。” 翎烟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轻叹一声:“难怪..阿年刚拜入本尊门下时本尊为她疗伤,当时就发现她的金丹有破损缺失,问她她却说记不清了,看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损失的金丹就是为了遮掩你的妖息。”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尘子听了震惊不已,什么时候阿年居然剖了自己的金丹,他竟然都没有察觉。 “是我对不起师姐...”莫添头深深埋下去,他手里还攥着拾年丢给他的药瓶。 翎烟仙尊没心思去看这师徒二人如何忏悔,她转身就匆匆离开了千藏峰去找掌门。 掌门听了翎烟的话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神骨和上古妖兽丹,这些东西楚绪那样一个修为低,经脉不通的人是用不上的,魔域恐有异变。” 也就是那一天,万剑峰峰主被掌门委派去找卦半仙算算魔域到底有何图谋,万剑峰峰主到时却只寻到卦半仙惨死的尸首,还有他留下的一半卦辞。 【灭世大劫将至,唯有昆吾大比魁首,乃天选救世之人...】 食人血肉披人皮囊 那半副卦辞随着卦半仙的死被宣扬了出去,引的一帮门派长老纷纷派出自己的爱徒,都想替自己宗门博一个天选救世之子。 这里面却不包括天门宗,掌门根本无心争那什么劳什子天选,他把有些本事的弟子都派出去查看人间异况。但是堂堂天门宗只让拾年一人参加比试实在不合适,刚好何彦泽伤愈归来,他自请要去找拾年,掌门顺势也就同意了。 如今拾年已经是合体期,按理说一般的宗门长老都不能伤她分毫,但何彦泽准备出发的时候江尘子还是将他叫去好一番嘱咐,翻来覆去都是“照顾好阿年,你师姐她对自己一向马虎的。” 何彦泽沉默不语,一股酸楚从他心口滋长蔓延,师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悔不当初却不知如何弥补。 期间荒泽到昆吾城出现的怪事,拾年事无巨细都传讯与翎烟仙尊说过,再加上在外游历的弟子传回人间的消息,掌门自然能推演出几分事实来。 翎烟仙尊与掌门闭门长谈了一次,不知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翎烟仙尊回了忘忧峰后就关了结界再也没出来过。 那之后忘忧峰上常有劫云聚拢的征兆,但是每次快要聚集之时又会散去,掌门看了就是叹气,嘴里会念叨着:“差一点,就差一点。” 天门宗上下的忙碌紧张气氛还在继续,昆吾门这里的比试也到了关键时刻。 第二场的节奏比起初试要快了不少,拾年和何彦泽抽到了靠后的签子,此刻正坐在台下观战。 “逍遥派胜!” 邀月足尖轻点一个旋身飘落在台上,台下四仰八叉的仰躺着一个精壮男子,此刻正口吐白沫眼神混沌。 753的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着:“啧啧啧,温柔刀,刀刀要人命呐~宿主,那邀月真是个狠辣的。” 拾年不以为意:“心不狠刀不稳,吾辈楷模。” 这一场的比试规则与初试不同,听着有些不讲理,赢了的人要守擂,抽到她后面签子的人可以选择挑战或者直接弃权,直至有人挑战赢了再换下他继续车轮战。看似很不公平,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拾年也没什么好争论的。 邀月先后又撂倒了几个,她很知道如何取巧省力,连挑几人她却面色轻松丝毫没有疲累的意思。直到虞渊上场,拾年看着他身上那缕愈发旺盛的黑气,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些。 虞渊上来就是一波猛烈的进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邀月也不怵他,身形飘逸迅速,总能避开虞渊的剑招。 眼看着自己连邀月的衣角都碰不到,虞渊又浮躁起来,手中长剑翻转间招式越发狠厉起来,几乎剑剑是杀招。 “你!”邀月原本应付的游刃有余,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面色惊变,她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虞渊的剑穿过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漂亮的裙子。紧接着虞渊对她胸口补上一掌,邀月口吐鲜血,身子飞出了比试台重重摔在地上。 “师姐!!” “仙子!!!”逍遥派的弟子和爱慕邀月的散修纷纷大喊着朝着人跑去,邀月已经晕死过去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邀月的师妹扶起邀月为她查看伤情,下一刻娇娇柔柔的姑娘就冲着台上的虞渊破口大骂。 虞渊很不耐烦的回了句:“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 气的逍遥派好多师兄妹就要撸袖子上去揍他,不过都被身边人拦下来了,只劝他们赶紧把邀月抬下去治伤。 邀月被打下台,虞渊自然成了守擂的那人,他也只剩下一个对手,天门宗。 何彦泽虽然不如拾年眼力好,但就是觉得虞渊有些不对劲,他站起身就想上台去。 拾年剑一横拦住了他:“你打不过他。”说完就自己上了台。 何彦泽面上一热,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 拾年也不是故意挖苦何彦泽,虞渊功力突然大涨的原因别人不懂,她却实实在在看见了那股膨胀的黑气,何彦泽对上虞渊只会比邀月下场还惨。 拾年走上台,朝着对面的虞渊微微拱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虞渊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打量什么...心爱有趣的物件儿,对,就是她在原世界看到自己喜爱的琉璃笔一样。 两方开始动手,虞渊还是最先出招的那个,他这回比前面任何一次比试都要急迫。 “大师兄他不是金丹吗?这实力?”昆吾门的几位弟子有些目瞪口呆,虞渊这会儿展示的实力可不像只有金丹。 玄和眯着一双小黑豆,直勾勾盯着台上打斗的两人。 虞渊与拾年的较量使上了全力,体内那股黑气也终于到了爆发的地步,这下不是只有拾年一个人能看见了,昆吾门的众长老纷纷变了脸色。 拾年抓住时机一个翻身,直接把虞渊踹飞出去,人在台子边缘滚了一圈就直接掉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天门宗胜!” 拾年走下台子绕到虞渊身前,他这会儿已经站起身来,看着拾年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虞少门主,承让了。”拾年朝他拱手,眼睛却紧盯着他的动作。 果然,虞渊好像被刺激到了,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朝着拾年就挥了过去,在他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个踉跄。 “阿年!”何彦泽眼看那匕首就要刺到拾年,拔剑就冲了上去,匕首与灵剑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匕首被何彦泽挡下,拾年朝着虞渊心窝处就是一拳,趁机她还往虞渊身上贴了张缚魔符。虞渊直接被打退数十米,撞到台架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玄和长老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指着拾年就吼:“慕容小友这是做什么?比武切磋点到即止,你还想要我徒儿的命不成?!” 拾年都懒得搭理他,这老头子隔着那么多人估计是没看到虞渊先动手那一幕,不过其他人看见了,不等玄和再骂就有昆吾门的人将他拉远了。 “出来吧。”拾年走到虞渊面前,将围在他身边的修士都赶远了些。 虞渊抬起头看她,他笑得诡异,嘴上却还装无辜:“虞渊不懂仙子何意?” 拾年冷脸,直接拔剑朝他劈了过去,连续几道剑气挥出虞渊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蜕皮了! 准确的说是拾年劈开了那副“虞渊”的人肉皮囊,露出一个黑漆漆看不清面目的东西来。 “是魔!他是魔!”逍遥派的小师妹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更多的惊叫声响起来。 昆吾门的少门主居然是魔,几家宗门的长老纷纷向玄和投去质问的眼神。 “仙子还真是好眼力,我戴着这副皮囊那么久了,连他师父都没看出来呢。”那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凝实,总算有了个难看出轮廓的五官,但还是挺丑的。 拾年拿剑指着它:“你杀了他?” 丑东西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仙子若是不揭穿我,他兴许就不会死了,所以是仙子你杀了他。” 何彦泽大步上前气愤怼到:“休得胡言!你这画皮魔,食人血肉披人皮囊,还敢攀污他人!” 人皮掉落的那一刻,在场就有人猜出这丑东西的来历,只是大家不明白魔是怎么穿过结界出现在这里的。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拾年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画皮魔却不屑回答她的问题,它的爪子在虚空中划了几笔,紫色的传讯符立刻向着虚空飞去。 拾年直觉不好,大喊:“拦住那传讯符!!” 但是她说的太晚了,那些修士的注意力都在画皮魔身上,一时间竟也忘了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传讯符在半空中焚烧干净。 画皮魔尖尖的爪子指着拾年:“哈哈哈!人类,修仙者?天选之人已找到,我魔族大业将成!!” “动手!” 画皮魔一声暴喝,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接着响起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所有人都见识了今生不能忘却的恐怖一幕,他们之中出现一个个开始脱皮的“同门”,有些是自己的师兄弟,有些是自己的师长,眼睁睁看着身边亲近的人变成一副肉皮囊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何彦泽面色大变,他拿着剑就护到拾年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画皮魔?” 拾年这会儿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能形容的了,如此多的魔出现,那结界肯定是出了问题,魔域入侵必定生灵涂炭。 拾年:“TMD!哪个王八蛋敢挡我做任务!” 753:“宿主,我查过了,魔域里那个大魔头出来了,他居然是楚绪的亲爹!” 拾年的拳头捏的咯咯响,咬着后槽牙朝何彦泽说:“先除了这些画皮魔,再回宗门向掌门禀报!” 何彦泽点点头,提着剑跟随拾年就冲着那些丑东西劈去。 画皮魔不是多厉害的魔物,它们害人都是靠一丝魔气潜藏于被选定人的体内,被寄居之人若心性不定就会被它们乘虚而入。画皮魔最擅模仿,它们蚕食被寄居人的神识,魂体,最后是掏空肉体,披着一副皮囊混迹在人群中。 拾年打头先一剑结果了那个假“虞渊”,何彦泽也唰唰唰几剑解决了好几个,这时被惊吓到的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昆吾门一时间都是兵刃相接的声音。期间也有来看热闹的普通凡人被画皮魔追的四处逃窜,拾年将那些追逐的魔物全都砍了。 打了一会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昆吾门门主也带着大批弟子加入战斗,许是老头子知道自己儿子被画皮魔害死了伤心欲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他还能拿着两把开天斧劈死了不少画皮魔。 直到现场的魔物被杀的干净,拾年又带着人仔细探查过剩下修士的身体,确认再没有人魔气入体,才将剩下的事情都交予昆吾门处理,她则拉着何彦泽御剑匆匆要赶回天门宗去。 有本事他起来咬我啊 御剑赶回宗的路上,拾年看到了人界的混乱场面,何彦泽也很不放心云山,只是他没有表露出来。 “掌门!慕容师姐他们回来了!”看守山门的弟子快跑着进入大殿汇报,这会儿除了翎烟之外的长老仙尊都在掌门主殿议事。 掌门:“快让他们进来!”他们已经接到了传讯,宗门比试魁首已出,还有昆吾门出现大批魔物的事情。 江尘子只觉得心中很是不安,他看向掌门问:“卦半仙可有说选中之人如何救世?” 掌门摇头:“这残卦还是翎烟仙尊推演出来的,其中关键也只有她清楚。” 这下,不仅江尘子,所有人都心沉了下去,若是好卦象,一向懒散不问世事的翎烟仙尊怎么会突然闭关急于破境,大概这个救世之人的下场不算好。 拾年跟何彦泽相继进入殿内,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全都看向她。 “拜见掌门。” 掌门看见拾年就笑了,和蔼的夸奖道:“回来就好。此次大比你赢了第一,本座甚是欣慰,想要什么奖励尽管提。” 拾年直起身面色凝重:“掌门,弟子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 昆吾门出现画皮魔,且数量繁多,弟子觉得魔域结界可能出事了。” 大殿又恢复了熟悉的沉寂,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掌门说:“此事本座已经知晓,也已经派人去探查,你先回忘忧峰去吧,翎烟仙尊许久没有见过你了。” 拾年想起自己师尊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联系过她了,拜过掌门和众位长老后就转身离开。 何彦泽没跟着走,他从这怪异的氛围里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掌门他们看向拾年的眼神很是奇怪。 江尘子等拾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转回头朝何彦泽吩咐:“彦泽,你也回去峰上,给莫添送服固形丹。” “是。”何彦泽应声退了下去。 拾年再回到忘忧峰,这里已经被掌门翻修过了,原来的小竹林花圃已然不见,精致典雅的小院盖在了原先的洞府上。 “师尊?”她推门走进去,院子里安静的过分,只有院中小池塘里几条鱼儿弄出的水波声。 就在她想要寻找翎烟仙尊的时候,一身白衣的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阿年回来了。” 翎烟手里拎着个篮子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拾年好似在师尊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笑意,是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了,温煦如暖阳般的笑意。 “师尊,弟子回来了。” 翎烟带拾年看了新房间,并将篮子塞给了她。拾年打开篮子看了,里面居然都是品质上乘的灵草。 “师尊,这些也太多了,弟子哪里用得完?”拾年看见里面居然还有月见草,泛着盈盈蓝光的乃是极品,那可是药峰峰主求而不得的回天药引。她也没有受什么要命的重伤,哪里用的上这个。 翎烟仙尊又从芥子袋中掏出几本书和一个破破烂烂的龟壳,一股脑推到拾年面前:“这书是全本的无情道法,还有本尊的一些功法心得,你且好好研读。” 拾年点点头,又拿起那个破龟壳瞧了两眼,那些是功法,那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师尊要教她学算卦? “本尊要下山一趟,你保管好这些,不可偷懒懈怠。” 拾年诧异:“师尊你要下山?”翎烟仙尊从不过问凡尘俗事,什么事能让她亲自出宗门? 翎烟仙尊点头,起身就要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来,面上还如往常的清冷无波,语气却严肃了些:“本尊好似从未对你说过,为何入本尊门下必得修无情道的缘由。” 拾年茫然着,先是摇头复又点头。 “阿年你记住,无情道并非无情,更非绝情。 爱天下苍生,爱世间万物,而非只执着于私情....”(均我瞎掰,勿喷。) 那日翎烟仙尊跟拾年说完这些就走了,也没问问她到底听懂了没?人就离开了天门宗不知所踪。 拾年一个人待在忘忧峰修炼,期间江尘子和何彦泽时不时的轮流会来看看她,当然他们进不去结界,所谓看看也就是站在那棵梨树下长久的望着忘忧峰顶。拾年能通过连接结界的呈影石看到他们,但是她从没有搭理过。 又过了一段日子,天门宗内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破天荒的江尘子和何彦泽同时站在忘忧峰下,这回他们还带着一只一人高的野兽,像狗又像狼,身上还穿着天门宗的弟子服。 “这江尘子要干嘛?”拾年看着眼前燃烧掉的传讯符,再看看呈影石,一脸的莫名其妙。 753:“宿主想知道,放他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拾年到底是没有关闭结界,师尊不在家她不能私自破了她老人家的规矩,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出去听听那人有什么要说的。 “阿年~”江尘子看见时年出来,一双无神的眸子才有了些光彩,他的身后还跟着何彦泽和一只“狗”。 拾年先向江尘子行了个晚辈礼,随后看着那只“狗”问道:“江峰主这是何意?” 那只“大狗”眼巴巴盯着她,口中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听着像是委屈的哼哼。 “阿年,我与彦泽明日都要下山去,归期未定。小添他失了内丹,我为他调配了固形的丹药,只是这段时日里他还不能控制的好自己。”说着,江尘子从他的宽袖中取出一个木匣子,“掌门师兄他们近日都忙得脱不开身,只能麻烦你代为照顾一二,可好?” 拾年本想拒绝的,但想起翎烟仙尊也是下山去至今未归,如今江尘子也要去,恐怕是出了难办的事情,她还是接过了那个木匣子。 留下莫添,江尘子就带着何彦泽走了,转身之际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拾年已经带着莫添走进了结界,只剩下一个背影。 “师尊,我们能成功吗?”何彦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拾年和莫添已经消失在结界内。 江尘子轻呼出一口气笑了:“总是要搏一搏,做她师父的时候我亏欠她良多,如今我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弥补的方式了。” 何彦泽不再言语,跟随他离开。 莫添跟着拾年上了忘忧峰,那个院子是真的小,能让人住的地方只有拾年和翎烟的房间。且江尘子吩咐过,莫添这时候正是固形的关键期,随时随地可能出现变故离不得人,拾年干脆就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一条链子把他拴在梁柱上。 753看着拾年随手拿了个软垫就扔到莫添身下,忍不住说:“宿主你这么对上古大妖真的好吗?” 拾年:“有本事他起来咬我呀。” 753:... 妖兽形态的莫添在拾年面前乖巧的很,硕大的块头缩成一团安静的待着不吵不闹。拾年看着毛绒绒的一坨,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灰扑扑的毛又软又暖真的很好摸,她忍不住又撸了两把。 莫添被撸舒服了,没忍住发出两声“咕噜”,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赶紧小心翼翼的缩好偷看拾年,还好她好像没有听到。 拾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研读翎烟仙尊给她的书籍,然后打坐修炼。她也遵照江尘子的嘱托,一日两次准时将固形丹喂给莫添。 莫添在一个月圆之夜感觉浑身胀痛的厉害,他怕吵到浅眠的拾年,就咬牙忍着。仿佛有熊熊烈火燃烧着他皮肤下的血肉经脉,不知不觉口中已经有了血腥味。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室内,趴在柱子边的莫添身上已经不是原先灰扑扑的颜色,如雪的毛发在月光下白的反光。 “莫添?”拾年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已经蜕变的兽形莫添,他的左腿上血淋淋的,地板上滴落了不少鲜血。 莫添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腿上的疼了,他更害怕,害怕打扰到拾年被厌恶。这些天莫添也觉出些味儿来,拾年她好像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对着兽态的自己再没有从前那些冷冰冰的眼神。他已经固形成功,身体里能感觉到窜动的灵力,应该是可以化成人形了,但是他没有。 拾年见他没有回应,以为他是痛的厉害,走下床榻就抬手覆上莫添的伤口。温润的灵力从她手间溢出,一点点治愈那些被咬破的血肉。 莫添湛蓝的眼睛盯着拾年的发顶,心里想着若是可以不被赶走陪着她,他就一直这样子也无所谓。 忽然脑海里的753出现:“宿主,翎烟出事了!” 拾年:!!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753怎么回事,一道传讯符已经出现在面前,是掌门的传讯。 “速速出峰!” 只有四个字,却能预见情势如何紧迫,拾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呃!”拾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以为自己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竟然是莫添咬住了她的衣摆。 “放,不对,松嘴!”她的脸做不出表情,只能加重语气吓唬。但是莫添就是死死咬着不肯松口,爪子紧紧扒着地板。 他绝对不能让拾年走出忘忧峰! 莫添还记得师尊和师兄离开时对他的叮嘱,那时的宗门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从不出门的翎烟仙尊都下了山,紧接着就是掌门找到师尊。 他那时候还是半梦半醒的兽态,听不太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师尊送走掌门后就喊来师兄说了很久的话。 后面师尊就开始给他喂很多固形丹,不惜用大量的天材地宝也要为他增进修为化形。 “莫添,阿年当初捡你回来,于你是救命之恩。本尊与彦泽要离开去做些事,把你送去阿年那儿,你只记住一件事。 不要让阿年离开忘忧峰,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离开。” 莫添那时已经能短暂化成人形,他问:“如果师姐离开会怎样?” “会死,会消失....” 莫添的眼睛瞪得老大,他跟师尊保证自己就是死也会护好师姐的。 消灭烛芜的人 “莫添!”拾年见扯不动衣服,她大喝一声就挥起剑。 莫添的瞳孔颤了一下,他以为拾年是要砍他,居然缓缓闭上眼准备等死。 “呲!”布料撕裂的声音,拾年直接割掉了莫添咬住的那块布料。 眼看着拾年就要走出房间门,莫添再也顾不得伪装,一阵白光闪过后他恢复了少年模样,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拾年。 “师姐,你别去!听我的,别去!”他用尽全力抱着拾年的腰身,那力道恨不得把人揉进他的身体里。 拾年真想直接给他一脚,但是他身子现在虚弱的很,自己一脚下去估计就要直接送他归西了,只能用手臂挣扎着:“莫添,放开我!” “你信我,别去....”莫添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正被大力扯开,他还是太虚弱了,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求你了,师姐,别去。” 拾年最终还是挣脱开他的束缚,转头就送了莫添保质期三小时的禁锢术,直接把人锁在了屋子里。 “这术法到了时间会自动解除,你自己记得服丹药。”话落,她就迅速跑出门去。 莫添声嘶力竭的大喊:“回来!师姐,你回来!....”门外已经没了声响。 “你会死的...你回来...求你...”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莫添到底是没拦住拾年,拾年刚刚出了结界就被等在外面的掌门一把拽上了剑。她回头一看,掌门身后乌泱泱的都是人,几乎所有天门宗能够御剑的弟子都在,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753刚刚被莫添打断,等拾年跟上了掌门一行人才把事情原委说完。 原来楚绪偷走的神骨和妖兽丹都落到了万年前被古神封印的魔君烛芜手里,烛芜想要以魔身成神,卦半仙算出这场三界大劫,也算出能挽救浩劫的救世之人,为此他还丢了性命。 翎烟仙尊通过卦半仙留下的残卦推演出了全部,上半卦指引他们赢了昆吾门大比的魁首就是那个天选之人,而下半卦算的是这个人的结局。 753没有查到这个人的结局是什么,拾年想总归肯定不是好下场,不然翎烟不会想要自己强行渡劫破境,江尘子莫添他们也不会瞒着她不让她出忘忧峰。 她想过翎烟仙尊他们是去做什么,但等她真的看见还是被震惊到了。 掌门带着所有人御剑穿过荒泽,经过云山,最后停在一处火焰漫天的地方,方圆百里都是岩浆和焦土,只是在半空站着都能感受到那灼烧的热浪。 熊熊火焰中她看到了翎烟仙尊,一身玉白衣裳在烟雾里很是惹眼。 拾年走近细看,才发现不止翎烟,江尘子也在,还有好几位她不太熟悉的老者,仙风道骨的应该是其他门派的仙尊真人。他们就地打坐,手中结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们手中流出向着半空去,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忽明忽暗的圆形光环。 掌门脸上再没有往日的随意,他紧拧了双眉神色凝重:“这结界挡不住他。” 拾年转头想问挡住谁?那个烛芜吗?不等她问出口,远处忽地涌来一股黑风直接撞向那道光环,一次、两次,黑风撞击到第五次的时候,那道光环终于被撞开破碎,随之翎烟他们也都纷纷吐了血。 “师尊!”拾年飞身上前扶起翎烟,白衣上沾了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翎烟狼狈的样子。 江尘子被何彦泽搀扶起来,看见拾年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快步向前:“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回忘忧峰!”他应该是太过激动,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黑风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忽地向着天空冲去,与天际交汇的那一刻周围全部变得暗淡下来。 “你们倒是把她藏得挺好。”一个邪魅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烛芜的身形从黑风中显露出来。 “不好!”掌门看到他的真容,立刻就召出自己的本命剑,“众弟子听令,布镇魔大阵!!” 万剑升空,灵剑的光芒照耀了拾年头顶的那片天,复杂的咒印图腾从众人脚下升起,像是一张能包天的大网朝着烛芜飞去。 镇魔大阵还是很有效果的,烛芜手下的那些魔很多都已经无法动弹,发出阵阵嚎叫,只是烛芜却神情懒散的看着这一切,什么事都没有。 “就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想拦住本君,不自量力。”烛芜很是随意的拍出一掌,那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镇魔大阵瞬间粉碎,掌门等人被力量反噬纷纷跌飞出去。 烛芜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目光扫了一圈,直接就朝着拾年飞去。 “快走!”翎烟一把将拾年推离自己身边,转身她的手指快速翻飞,耀眼的冰蓝色光华笼罩了她的身体,一把剔透如冰的灵剑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是翎烟仙尊的本命剑:【华素】。 不只是拾年,在场所有人除了掌门外大概都是第一次见到翎烟仙尊的本命剑。 烛芜看向华素时稍微正经了些,不过嘴上还是调笑的:“你倒是比那帮废物有些本事。”这么说着,他就操纵着黑风朝翎烟攻去。 翎烟开始还能跟烛芜抗衡上一会儿,烛芜手下那些魔物也张牙舞爪冲向那些修士。 拾年拔了剑斩杀了一个又一个魔,但是乌泱泱的魔太多了,她的脸上身上都沾上了血污。 “元兄!” “快,拦截那些魔物,不能让它们进入人界!” 乱糟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正在与茱颜打斗的掌门闻声抽空看去,各色的宗服飘扬在空中,是各大门派的人来了。 魔域结界的变动不是只有天门宗注意到了,只是他们没有翎烟的本事,绕着边界查找了很久才凭着烛芜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这些个修士心里明镜儿似的,烛芜是数万年前被封印的魔,若是让他成事,三界便是生灵涂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谁也不能独存。 “快助翎烟!!”掌门看到了人群前方的昆吾门门主、成山宗宗主,他大声喊道。 再看翎烟那边,烛芜的气势陡然增强,黑风夹杂着岩浆烈火争先恐后的朝翎烟扑去,华素的剑身发出耀眼的光华挡在翎烟身前,翎烟抓着剑柄脸色苍白,嘴角有丝丝血迹溢出。 烛芜的嘴角弯起一个恶劣的笑,嗜血的眼眸盯着翎烟:“何必呢翎烟,那孩子连你都不如,指望她能打败本君?” 翎烟双手紧紧握着华素,她回头看了眼拾年的方向,刚巧拾年也在看向她。 就在刚刚,753告诉拾年卦半仙的下半卦内容,原来慕容年就是这个救世之子,唯一可以彻底消灭烛芜的人。 下半卦是她的下场,同归于尽,灰飞烟灭。 翎烟看到残卦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她急着想要破境,拿到了神骨和妖兽丹的烛芜已经有了一半神身,只有她破境飞升才能有一丝赢的把握。 烛芜又是一掌,华素剑身出现了裂纹。 又是一掌下去,下一刻剑身破碎,翎烟一口血吐了出来往后栽去。 拾年飞身上去接住了翎烟,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她家师尊一直都是纤尘不染的,何时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师尊,弟子都知道了。” 翎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拾年摇摇头。 拾年腾出右手从芥子袋中拿出破烂龟壳,破烂龟壳上刻有奇怪的纹路,之前拾年看不懂,还是753查出来这上面刻的是一个转换阵。 龟壳被拾年注入了灵力,上面的纹路发出金光脱离了龟壳表面,拾年与翎烟的身下出现了同样的阵面。 “你决定了?”翎烟看着那逐渐成型的阵面,轻叹了一声。 拾年点头:“弟子决定了。” 好像又回到诛罪台上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翎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为师给你的书都看完了吗?” “弟子看完了。” “那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凝神。” 拾年依言盘膝在翎烟面前坐下,翎烟擦掉嘴边的鲜血,口中默念着什么食指就贴上拾年的眉心,一股冰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朝着眉心注入。 掌门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不忍,咬牙喊道:“保护阵眼,为翎烟仙尊护法!!” 修士们围绕成圈向着阵法中的两人聚拢,魔物也似有所感疯了一样冲向拾年他们,不过阵法开启的时候就有一层金色的光罩将所有人都阻隔在外。 拾年感觉到从眉心灌入身体的力量正在她的身体内横冲直撞,浑身变得冰凉,睫毛上都结了层冰霜。这种痛苦的过程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眉心处的手指才拿开,拾年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对面变了模样的翎烟。 翎烟一头青丝尽数白了,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拾年冲上去要扶她,却被一股黑风打飞数丈远。 “让本君看看天选之人的能耐。”烛芜阴狠的目光盯着拾年,挥手又是一道攻击。 拾年体内的灵力还没有完全融合,她的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好不容易爬起来,看着迎面而来的黑风她咬咬牙做好了硬扛的准备。 拾年:“753,你们系统有没有什么保护机制啊,我要是这时候被魔君打死任务就完蛋了!” 753:“宿主你说啥?喂?哎呀信号不好。” 不过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到来,江尘子带着一身的防御术把拾年紧紧搂进了自己怀里,他拿自己的身体做盾牌替拾年挡住了烛芜的攻击。 “呃。”江尘子的嘴角流出血,他用力忍着,只是一张口还是有血止不住流出来,看着拾年没有表情的脸他的眼里带上无尽的哀伤,“对不起,阿年...”。 若是从前的慕容年肯定会心痛感动的,会想尽办法为自己的师尊疗伤,但她没有情根了,修了无情道,连个简单的笑容都不会再有。江尘子带血的嘴角漾起苦笑,他该拿她怎么办? 我的阿绪要好好长大 江尘子身上的防御符都碎了,他伤重已然稳不住自己的身形,拾年将人扶住,用一点灵力护住他的心脉,交给追上来的何彦泽,回头看了晕倒在地上的翎烟一眼就飞身朝着烛芜的方向而去。 拾年的周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走过的地方弥漫的黑气就像有了意识一样躲避散开。 “小家伙胆子不小。” 烛芜看着慢慢走向他的拾年 ,眼神愈发阴冷。 拾年却只盯着他的眉心看,那个地方有个小小的光影,再仔细看去好像蜷缩着一个人,等那个人蠕动转身她才看清楚脸,居然是楚绪。 “你把楚绪怎么样了?”看看楚绪现在的样子,再看看烛芜那张脸,拾年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烛芜没想到这时候拾年会问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神骨有些躁动。 “放肆!本君也是你能质问的吗?!”他操控着身后所有的黑风,裹挟了地上的岩浆幻化成尖刺朝着拾年射去。 拾年身体里有了翎烟仙尊的所有修为,再加上自己本身的功法,轻易便错开了烛芜的攻击,但是她身后的那些人却免不得遭了殃。 拾年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劫云应该就快来了,继续在这里跟烛芜纠缠免不了会伤及无辜,在闪避过烛芜的又一次攻击后她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下传送阵法。 烛芜脸上难得出现了诧异的表情,因为对面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小家伙突然朝着他迎面冲了过来,丝毫不顾自己被他的黑风划伤。 在拾年离烛芜没有多少距离的时候,一道传送阵法在他两脚下炸开,两人同时都消失在半空中。 “阿年!她去哪儿?!”何彦泽惊恐的看着拾年消失的地方。 本来还在酣战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茱颜攀着焦岩跳到原先烛芜所在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魔君不见了,那些龇牙咧嘴的魔物好像失了依仗慌张起来,有带头的几个开始退回到岩浆边。 “咳咳!”晕倒的翎烟仙尊醒了过来,她十分虚弱,听了旁边弟子告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在衣袖中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面小铜镜。翎烟已经没了灵力,小铜镜被掌门拿到手里,他依着翎烟的吩咐将铜镜掷向半空,镜子在半空投下了大片光影,里面可不就是拾年和烛芜。 烛芜被拾年的阵法炸的晕了几秒,等他再睁眼居然到了一片虚无之地,四处都安静的很,脚下似乎有水,但是却没有他俩的倒影。 “不归海...”透过铜镜所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江尘子的声音颤抖起来。 拾年见自己真的成功把大魔头带到不归海了,深深吐出一口气,还好,这样处理起来就省事多了。 烛芜看她这样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这虚无之境就能困住本君吧?你师尊没教过你,神不受天地间任何拘束吗?” 拾年淡定回怼:“可你不是神。” 烛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冷飕飕的眼刀子不要钱一样往拾年身上丢:“你说什么?” 拾年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偷了神骨又怎么样,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魔身怎么可能成神呢?” “你!”烛芜很气,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侧面证明拾年说对了。 “我一开始很就奇怪,楚绪能通过天门宗的选拔肯定不是魔,至少不是纯血的魔族。她在千藏峰混的如鱼得水,受尽宠爱,荒凉野蛮的魔域有什么值得她抛弃一切去卖命的。”拾年如炬的目光盯着烛芜,“现在我明白了,楚绪是个半魔,是你的孩子,她是你专门创造出来的引子。” 烛芜邪笑:“你倒是比千藏峰那几个要聪明。” 拾年:“哦,我也这么觉得。” 看着这一幕的江尘子和何彦泽,身上痛,心里苦... “可你知道这些又如何呢?本君已经得到了神力,万物众生都将匍匐在本君脚下。” “哼~”拾年冷哼一声,她的眼睛看向烛芜,却又像是透过烛芜在看其他人,“你为他舍弃了所有,背叛师长,违背母亲遗志,却落得被生祭,永不超生的下场,可悔?” 元掌门疑惑:“她在跟谁说话?魔君吗?” 烛芜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闲适了,他的身体站直了,眼神危险的看着拾年:“你在胡说什么?” 拾年根本不在乎他直白的威胁,声音渐渐变得怜悯:“楚绪,被禁锢在灵海里,只能被迫做操控着这具骷髅的一缕残识,你后悔吗?” 眉心那个光影中的小人似乎在颤抖,她发不出声音,但是拾年知道她听到了。 烛芜在听到拾年说出楚绪的名字时面色就有些慌乱,听完她的话已经是急的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 铺天盖地的黑风朝着拾年涌去,它们变幻成无数长刺模样,组合在一起倒很像牢狱中行刑的刀板。 看着镜像的众人心都高悬着,江尘子依靠着何彦泽站着,衣袖下的手紧张到泛白。 拾年手掌一翻,灵剑飞临半空,只要是经历过云山何氏那一晚的人必会认出来,她的老招数万剑生。不过这次的剑雨变成了金色,落下的瞬间就打碎了凝结的黑风。 “我劝你回头是岸,魔身成神,天道不容。”拾年一板一眼念着753给她翻出来的仙侠主角语录。 烛芜先是错愕,接着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回头是岸?本君活了数万年,倒是第一次有人敢与本君如此说话。”他笑了好一会儿,等他笑够了,狭长的凤目愈发殷红,“本君原想直接送你与你那师尊一起去死,现在本君改主意了。你要好好活着,看本君如何逆天成神,如何统御三界,到时看你可还会说一句回头是岸。” 拾年从头至尾都不接烛芜的话,她的目光一直在烛芜眉心与头顶那片天之间游离。 753在她脑海里默默计算着:“宿主,劫云快要来了,成神的劫云好可怕呀宿主。”它刚偷偷去瞧了眼,排山倒海的气势,那雷电比系统大厅最粗的那根柱子都要宽。 烛芜见拾年不理他莫名火起,手中幻化出一柄短刃就朝着拾年的眼睛刺去:“如此目中无人,那你这眼睛就不必要了。” 短刃到底是没有刺进拾年的眼睛,倒是拾年趁着烛芜自己靠近的机会将咬破的手指点上了他的眉心,缭绕着金光的血液碰触魔君肌肤的那一刻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烛芜痛呼一声丢下短刃狼狈后退。 他退开后原先站着的地方慢慢出现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等人影完全凝实铜镜外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人影是楚绪! 楚绪看起来很是虚弱,她只剩一点残魂,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拾年。 拾年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脸上居然有了些可惜:“虽然你父亲只为利用你,对你并无甚真情,但是江峰主、你的两位师兄、天门宗众位同门皆疼你护你,你不该不知珍惜。” 残魂的双肩开始颤抖,她可能是想哭,可是残魂连眼泪都没得流。 拾年的声音还在继续,轻缓如泉水溪流:“你的母亲,那位人界皇族的小公主,她被心上人欺骗本是不想活下去的,但是她有了你。明知你身上有着半魔的血,明知生你之日她就会死,她都没有想过放弃你。 那年皇城六月飘雪,国师占卜出说你是祸胎,国君要小公主打掉你。她一步一跪到了山顶的云昭寺,求了住持将她关进了伏魔塔,非死不出,只为保住你。” “她临终嘱托住持转告你的,你还记得吗?” “楚绪,不要去找你的父亲,母亲恨他。我的阿绪要好好长大,做个好孩子,万不能与魔族有牵扯....” 残魂的表情已经是悲怆至极,但她还是流不出一滴泪。 同样听到这话的烛芜有些发怔,恍惚间他的回忆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那女子红着脸娇羞的唤他“夫君~”,他的眼前似乎有一层薄雾让他怎么都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知道她那张脸只有巴掌大,手下的肌肤温热软和的很。 拾年感觉自己能念的词儿已经快到头了,753才激动喊道:“来了来了!” 耳边已经能听到闷雷的声响,拾年嘴角微挑,右手掌心出现一簇金色火焰,她将燃着火焰的手伸到楚绪残魂面前:“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入此火可助你脱离神骨,但你犯下的罪孽深重,再入轮回便是百世畜生道,你自己思量。” 残魂几乎没有犹豫就飞入拾年掌心火焰,楚绪冲拾年张了张嘴,看口型应该是在说“谢谢”。 “不!”烛芜看着楚绪一点点消失在火焰中,目眦尽裂,“混账!我要杀了你!” 他这回倒是顾不上装逼了,运足了力量就要来抓拾年。 拾年岿然不动,待楚绪残魂彻底燃烧干净后她收回手,冲着烛芜比了个中指。 烛芜看不懂她的意思,以为是让他看天,然后他就真的抬头了。 原先湛蓝的天际如今已经是乌云密布,宛如金龙一般的闪电隐隐若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寂静如死地的不归海刮起了狂风,耳边尽是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烛芜离家出走的脑子终于回来了,他恶狠狠的看向拾年:“你居然引来雷劫?想用它杀本君。” 拾年摇摇头:“这可不是我引来的,你以为融了神骨就能逃脱天道规则?不渡劫就无痛成神?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烛芜气的无语,又无话反驳。 拾年抬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劫云,其实这里也有她的一半原因,翎烟将毕生功力都给了她,论能力她如今也是半步神仙的境界了,这劫云有一半是给她的。不过不重要,反正烛芜与她都不会成功,谁的也不必分那么清楚。 四海归于太平 “这劫云...”透过铜镜看到这一幕的掌门有些忧心的说,翎烟已经服了补灵的丹药,这会儿勉强撑着身子一起看着。 “那一卦,还是改变不了...”翎烟失了全部修为,面庞柔和了不少,眉眼中酝满了悲凉。 “轰隆隆!轰轰!” 雷声好响,隔着铜镜都觉得震耳欲聋。 江尘子定定看着镜中的拾年,一股凉意从他脚底蔓延至全身。 753:“宿主,你准备好脱离位面了吗?” 拾年:“准备好了。” 她身上溢出丝丝缕缕的光,将自己和烛芜一起困在方寸之地。 烛芜看出拾年的目的,一道道黑风疯了似的向着光壁砸去。 “你疯了!” 拾年不回答,抬头看天,劫云已经就位。 烛芜努力控制住狂躁的情绪,蛊惑道:“小家伙,这劫云劈下来你就得陪本君一起死了。你放了本君,本君保证退回魔域绝不再进犯人界,如何?” 拾年摇摇头:“你的话,不可信。” “你!”烛芜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就朝着拾年扑去,不过他没碰到拾年,一道金色闪电就当头劈了下来。 铜镜里全是刺眼的光,根本看不清,只有一道道闪电轰鸣的炸响。 江尘子猛地吐出一口血,彻底软倒了在地上,再没有一丝高冷仙尊的模样。 忽地有道白色的身影从后方冲出来,直直冲向空中那面铜镜。莫添好不容易从忘忧峰跑了出来就看到拾年被雷劈的那一幕,他用尽全身力量拼命朝着铜镜撞去,他想阻止这一切,至少让他到她身边去。 “拦住他!”掌门看莫添已经是一身伤,雪白的皮毛在他这么多次撞击后已经变成了红色,只得喊人去把他制住。 莫添满头满脸的伤,他是从忘忧峰刨洞出来的,爪子上全是血污和泥,就是这样还是上去了七八个天门宗弟子才把他拽回来。 不归海上刮风下雨,天上雷声滚滚。烛芜被天雷劈的口吐鲜血,他拼了全力想要遁逃,拾年忍着雷火焚烧的痛苦死死拖住他。 拾年:“753!还有多久才能把他劈死?!我快忍不住了!” 753焦急的飞着转圈:“还有三道,宿主你再忍一忍,快好了!就快好了!”它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天上的劫云,默念希望这个位面规则懂事点,不然大爹心疼了,它们都跑不掉责罚。 753的话许是有点用,来了一道雷,烛芜的血流的更欢了,已经从口吐鲜血变成了七窍流血。 再来一道,他浑身上下的冷白皮都被烧成火红色,拾年闻到一股烤肉味。 “啊啊!!” 烛芜的惨叫声连同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最后一道天雷里,风一吹一点儿灰不剩。 拾年的状态也不好,她的皮肤上慢慢出现了裂纹,就像上好的白瓷皴裂开来。 “结束了。”不归海恢复了最初的寂静,雷云散去天空洒下点点星光,拾年伸手去接,一颗红艳艳的珠子出现在她的掌心。 拾年从不归海瞬移回魔域交界处,那些魔物看到她出现早就逃得不见踪影,那铜镜里的烛芜魔君可是死透了。 “阿年!”何彦泽最先上前喊她,只是走近才发现她已经蔓延到脖颈处的裂纹。 拾年朝他微微点头,略过他走到翎烟仙尊面前。翎烟被掌门搀扶着,莫添还被摁在地上,他现在还是兽态说不了话,只能用一双眼睛盯着拾年看。拾年掏出那颗红色的珠子打入莫添的体内,那是楚绪从他那儿挖走的兽丹。 拾年双手交叠,朝翎烟行了个很郑重的晚辈礼,她的双手已经都是透着金光的裂纹。 “弟子不负师尊所托,魔君已灭,恭请师尊飞升!” 掌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拾年身上那层金光就慢慢朝着翎烟涌去,逐渐将她包围托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翎烟吸引,江尘子、何彦泽和刚刚化形的莫添却惊慌失措的看向拾年,裂纹已经布满了她的脸,仿佛只要一碰就会碎掉。 “孩子,谢谢你。”翎烟的身影在金光中淡化,她温和的看着拾年,神情悲悯,“谢谢你救护了苍生。” 拾年很想朝她笑笑,但是人设不允许,只能点头。翎烟仙尊最终化为一缕金光飞向天际,消失在绚烂的彩霞中。 “恭送仙尊飞升!!”再迟顿众人也知道翎烟仙尊这是飞升了,纷纷跪拜恭贺。 753:“宿主,我们可以走了。” 拾年:“好。” 拾年身上的裂纹已经密密麻麻找不到一处完好,她朝着元掌门拜了一拜:“掌门容禀,弟子击杀那烛芜魔君时强吸了他体内神骨,如今神骨与弟子已经融为一体,要想四海归于太平,重塑人魔两界屏障,唯有碎神骨洒遍大地山川。” 掌门早就老泪纵横,他想摸摸拾年的头,却又怕一碰她就立即碎了。 “弟子自踏入天门宗修行时起,便立愿卫护苍生,如今也算是做到了。只是...母亲膝下唯我一女,弟子身死后请掌门多加照拂慕容氏....” 拾年的声音逐渐消散,她的身体碎成千万片,一阵风吹过就飘向远方。天空聚起来雨云,细细密密的雨丝浇灭了地表燃烧的火焰,焦土上长出了花草,岩浆退去的沟壑变成了清澈的溪流,与魔域相连处又升起了金色的屏障。 753:“恭喜宿主完美完成任务,因为宿主在位面积攒了大功德,位面规则将提供一个随机奖励,现在脱离,3,2,1。” 【一些人的后来。】 眼睁睁看着拾年消散在面前,何彦泽冲上去想要抓住她,却什么都没抓到。江尘子当场吐血晕厥过去,莫添捂着失而复得的兽丹哭的昏天黑地。掌门没有办法,只能全部打晕了带回天门宗。 结界已经重塑,各大宗门这回配合的极为默契,很快便肃清了混入人界的魔物。没了那些祸患人心的画皮魔,纷争不止的诸国开始止戈和谈。 天象恢复正常,百姓们终于得回了肥沃的田地,只需好好耕种来年必还是五谷丰登的好日子。 一切都在变好,掌门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望着忘忧峰的方向出神,口中喃喃:“这下你们可满意了?” 再看向千藏峰的方向,掌门就只剩下摇头叹气了。 自从慕容年身死道消后,千藏峰就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 江尘子吐血昏厥躺了数日,再醒过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他的境界大跌,整天疯疯颠颠的抱着慕容年用过的物件又哭又笑。 也不知道江尘子是怎么做到的,居然也用碎灵鞭抽了自己四十多鞭,血肉模糊的晕倒在山洞前,还是掌门和药峰峰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救回来。 怕他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掌门只能把他拘在慕容年曾闭关过的山洞里,只有在那里江尘子才会老实点,因为他不敢弄坏弄乱里面的东西布置,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痴笑,嘴里念着:“是我的错,我先爱上的,是我无耻....”. 何彦泽在清醒过来后回了一趟云山,他费尽心思还是找到了那位雕刻大师留下的手稿,拜访了无数名师才雕出一块与从前十分相似的定亲玉牌。何彦泽带着那块玉牌,换了一身红衣,请了轿夫喜娘,吹吹打打的说要去檀石迎亲。 这可把何渡吓坏了,忙叫人强行将他拉回来。何彦泽见有人要阻拦他娶亲,直接翻脸就跟来人打了起来,何府的侍卫哪里是何彦泽这个金丹修士的对手,没几下就都被撩倒。 何渡只能自己上来劝:“彦泽,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慕容年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会儿檀石恐怕正在办丧事呢,他儿子这么去不得被打死。 何彦泽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爹,今天是好日子,我去迎亲啊,檀石慕容年,我的未婚妻子啊。” 何渡脸色都变了,他紧紧盯着何彦泽。 何彦泽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摸出怀中的玉牌,有些惋惜的口吻说:“之前我把定亲的玉牌不小心弄坏了,阿年都生气不理我好久了。”说着他的脸色又和缓了些,“不过我找了好多师傅给她重新雕好了一个,比原先那个还漂亮,她一定会欢喜的。” 这下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少主这是怎么了? 何渡实在不忍心,踌躇许久才说:“彦泽,阿年她...她不在了。” 何彦泽抬头看向何渡,眼神迷茫:“爹,什么不在了,阿年不在檀石吗?那她去哪儿了?” “她...”何渡不知该怎么说。 “不管她生气了跑去哪儿,我都要把她找回来!”何彦泽说着将玉牌塞回去就要上马。 何渡趁他不注意一个手刀从后面将人劈晕了,侍卫们上来帮忙拖住人。 “把少主抬回去,派人去天门宗请一下掌门。” 凡间多了一些传闻,比如云山何氏的少主患了失魂症,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天天吵着要娶妻要阿年。 檀石慕容氏家主慕容无殇放话出去,凡云山何氏中人不许踏进檀石一步,来者必诛。 何府的祖祠里多了一个牌位,【何彦泽之妻 慕容年】,不过那牌子隔几天就会碎掉,何彦泽总是不厌其烦的重新刻上一个放上去。 “就知道阿年你脾气大,还没原谅我呢。没事,我等你肯原谅我....” 莫添从千藏峰消失了,准确的说是从天门宗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慕容无殇给慕容年立了个衣冠冢,她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还是掌门将拾年留在峰上的衣服拿来送给她。 一日慕容无殇来给女儿扫墓的时候看到一只小犬趴在墓碑前,小家伙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饿了很久。以前慕容年也捡过一只小白犬,后来被她带去了天门宗,慕容无殇看了看慕容年的碑:“阿年,这是你送给母亲的吗?” 慕容无殇将小犬带了回去,没想到洗干净后它跟慕容年当年捡的那只小狗长得一样。慕容无殇学着慕容年的样子给它取了名字,白白。 伺候慕容无殇的侍女们照顾白白很是细心,因为它的到来,经历丧女之痛的家主才稍微心情好些,身体也渐渐康健。 无人察觉的角落,白白总会幻化成一个少年,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慕容无殇的药膳中,然后又变回小狗的模样去找慕容无殇。 上古妖兽的浑身血肉都是宝贝,他谨记着拾年消散时对掌门的托付,这一身血肉就用来保护滋养她的至亲好了。 好好做他的妹妹 “咕噜噜~” 系统空间里,拾年正叼着吸管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753耷拉着大脑袋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哎呀你别绕了,我头晕。”拾年不耐烦说道。 753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平摊在屏幕上的书,苦口婆心的哄劝:“宿主,小祖宗~我们开始任务吧,你这都休息多少天了,心情也调整的差不多吗?” 自从第一个位面结束回来后,系统平台就将对拾年的所有情感屏蔽都关了,恢复本性的她倒地上就是各种卖惨耍赖。 埋怨753没有金手指,让自己在位面遭了多少罪云云,然后就是心情被磋磨的不好了,没法再继续做任务。 753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妈自己哄,好吃好喝供着,有求必应,生怕大爹回来她告自己的黑状。 拾年又嘬了一口饮料:“我记得上个位面规则送了我一个奖励对吧?” 753:“嗯,为了奖励宿主积累的大功德,规则给了随机奖励,但是宿主要进入位面任务才能开启奖励哦。” 拾年的好奇心被成功挑起,她思考了一会儿:“行吧,那我们开始下个任务。” 753等的就是这一刻,立马答应:“好咧,宿主准备进入位面!”一阵光闪,拾年直接消失在了系统空间。 再睁眼,拾年只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关在一个臭烘烘密不透风的地方,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哐哐猛砸,声音特别响。 753:“宿主先接收记忆吧,原主那边还差一会儿。” 拾年:又来?! 这回的位面有些不同,原主江语年,父母离异,从小就被身边同龄的孩子霸凌,他们说她是罪犯的女儿。江语年跟随自己的母亲长大,她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也不知道她父亲到底犯了什么事。 江语年读到初中的时候,因为性格孤僻总是被同学欺负殴打,她的脾性软和懦弱,每次被打过后就只会一个人躲到废弃篮球场的角落里哭。 有一天,拾年被几个女生关在厕所里浇了好几桶冷水,她不敢回去上课,就又躲到了老地方哭,正是最难过的时候,一个篮球滚到了她面前。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你躲这里干什么?”男孩跑过来捡球,被角落里的她吓了一跳。 江语年不敢抬头看男孩,她也不说话,脸上还有没有擦干的眼泪。 男孩被她的眼泪弄的有些慌张:“哎,你别哭啊,我吓到你了?”见江语年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又要哭了,男孩的手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终于翻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 “喏,别哭了,我请你吃糖。” “阿野!干嘛呢?快走了!”远处传来男孩同伴的呼喊声。 男孩朝远处招了招手:“来了!” 他又朝江语年笑了笑:“我走喽,你也早点回家吧,这里人少,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挺危险的。”说完,他朝她挥挥手转身就跑开了。 江语年拿着那根棒棒糖,不是什么大牌子,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就有卖的,几毛一根的水果棒棒糖。男孩应该是在身上放的久了,糖都些化开了。江语年小心翼翼的剥开玻璃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好甜。 那个阳光大男孩就这样闯进了江语年的世界,跟那根水果糖一起融进了她的心里,她后来也在学校里看见过他,原来他们还是一个学校的。 男孩是篮球场上的健将,江语年每次都会躲在人群中偷看他,只是她太自卑了,这份喜爱被她深深藏在心底。 变故发生在江语年读高中的时候,某一天母亲突然带回来一个叔叔说他们以后会是一家人。江语年其实并不反感母亲给她找继父,母亲一个女人将她拉扯到这么大,其中辛酸难处只有她们母女知道。 可是这个继父还带了一个儿子过来,江语年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给她棒棒糖的大男孩居然成了她的继兄,也许真的是天意弄人,江语年更加不敢说出这份感情了。 男孩被带到她面前的第一天,母亲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四个人围桌而坐,母亲给江语年介绍那父子俩。原来那个男孩叫季袭野啊,跟他父亲季莫长的有八分像。 自从那天后,江语年就察觉到季袭野对她和母亲的敌意,如果说第一次作为陌生人的季袭野对江语年是普通友好的关怀,那成为她继兄的季袭野就好像把她当成了仇人。 甚至到了学校,霸凌她的人中也多了季袭野,他看她时眼里明显的厌恶狠狠的击痛了江语年的心。江语年不知道原由,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他这么讨厌自己。 直到有一次江语年因为月事来了实在太疼,跟老师请假先回了家。她睡在自己的卧室没有出声,刚好听到了季袭野与继父的争吵,才明白了季袭野对她恶意的由来。 原来季袭野的母亲早年因为不满季莫工作忙碌疏忽家庭,跟他离了婚,后来季莫为了照顾好季袭野辞职换了份清闲的工作,季袭野的母亲也常常过去看望季袭野,就跟季袭野透露过想跟季莫复婚的想法。 季袭野一直都觉得自己父母早晚会复合的,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做是单亲孩子。直至江语年的母亲许念出现了,季莫直接拒绝了季袭野母亲的复婚要求,还带着自己跟许念母女住到一起,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季袭野是怨恨江语年和许念的,应该也是因为他极力反对的缘故,许念才没有跟季莫领证,四个人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长辈的事情江语年不予置评,母亲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没什么错,再说季莫对她们也确实挺好的。江语年想着,季袭野可能只是暂时接受不了重组家庭,自己耐心些对他好,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那天。 江语年的成绩很不错,原本她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学校。但是季袭野却因为跟季莫作对变的叛逆起来,他逃课打架,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季莫也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季莫拿季袭野没办法,又担心他在外面学坏,江语年就自告奋勇也报了季袭野的学校看着他。 江语年的心思很简单,既然季袭野是她哥哥了,那就把那份禁忌的爱藏起来好好做他的妹妹吧。季莫对她、对妈妈都很好,她不想看季莫伤心,更不想看季袭野堕落。 季袭野上课不好好听,睡大觉,醒来时手边就是江语年做好的笔记。 季袭野总是打游戏睡过头不吃早饭,江语年永远会拿着热乎乎的早餐等在他的宿舍楼下。 季袭野溜出学校,去酒吧喝酒蹦迪,不管多晚,江语年总会出现接他回家。 全校都知道季袭野身后有个小尾巴江语年,开始也有人问季袭野江语年是不是在追他,季袭野就很不耐烦的说:“追个屁!她是我妹!” 江语年发育的慢,她属于长相比较幼态的那种,黑色柔顺的及腰长发,瘦弱的身体裹着宽松的外套显得整个人小巧玲珑。 季袭野的那些朋友里就有人喜欢这种小女孩,刚开始以为是季袭野的追求者他没敢问,听了季袭野说原来是兄妹他立马堆着笑凑上前:“你这妹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季袭野斜眼看他:“怎么着?查户口呢?” 那人脸上一红:“没,就是觉得她挺可爱的,野哥,你看我给你当妹夫成不?” 季袭野手中酒杯攥紧:“滚蛋!”可能是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他又补了句,“这种豆芽菜你都看得上,恶心!” 高二下半年,季袭野答应了隔壁学院校花的追求,两个人开始成双入对出现在人前。 高中是学业最为紧张的时候,早恋是大忌,季袭野的班主任知道后给季莫打了电话,季莫联系不上季袭野只能打电话给江语年询问他的去向。 “季叔叔你别着急,我先去找找袭野哥,你等我电话。”江语年跟老师请了假就出了学校去找人。 两个人做了这么久的同学,江语年几乎熟悉所有季袭野去过的地方,她开着小蓝车一个个找,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酒吧门口看到了季袭野的摩托车。 “哟,小妹妹又来找哥哥呀?”酒吧老板是个妩媚妖娆的成熟美女,她不是第一次见江语年来找人了,逗了她几句就给她指了季袭野的方向。 少年一身撞色皮夹克,修长的大腿交叠着坐在红色皮沙发中间,靠着他的女孩像无脊椎动物一样攀在他身上,周围还坐着他的那些朋友兄弟。 有一个人座位正对着酒吧门口,老远就看到了正跟女老板说话的江语年,他笑呵呵的跟季袭野说:“野哥,你家这妹妹真是关心你啊,一会儿不见就要找哥哥。” 季袭野也看见了她,吐出一个烟圈不屑说道:“她算哪门子的妹妹,就是我那个后妈带过来的拖油瓶,一天天烦的要死!” 最先说话的那人讪笑:“怪不得你们长得不像,原来不是亲生的呀。” 眼看着江语年越走越近,他们的对话她都能听得见,趴在季袭野怀中的女孩突然娇嗔着说了句:“不是亲生的啊,那阿野你天天跟她在一起会不会喜欢上她?我觉得这小妹妹长的还挺不错的..” 江语年的脚步顿在了原地,她抬头看向季袭野怀中的女孩,刚巧那女孩也在看她,漂亮的一双眼睛里都是挑衅,她看出来了。 季袭野则像只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冷声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罪犯的女儿,别恶心我了!” 轰! 江语年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那些她想要掩埋的回忆纷纷从心底深处涌了出来,让她窒息。 季袭野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撇清,直接站起来走到江语年面前,朝她脸上又吐了一个烟圈,把江语年呛的咳嗽个不停。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啊!”他明明是英俊的,可是印在江语年眼里的他却面目狰狞。 “袭野哥,叔叔找不到你很着急,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江语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的眼角染上了薄红,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我现在很忙,不想回行不行?”季袭野的声音拔高。 江语年看着他身后看好戏的那些人,轻声说:“那,那你忙,我等你。” 季袭野将烟头扔在地上,指着后门朝江语年说:“你要等就滚出去等,别在这儿碍眼!” 江语年眼里已经溢满了眼泪,但是她垂着头不敢让季袭野看见:“好的,我出去等。”然后一个人默默走向后门出去了。 女老板来给他们这桌送酒水,看了眼后门巷子里缩着的小姑娘,她好心提醒了季袭野他们:“这片儿晚上挺乱的,你们就让那小姑娘一个人在后巷待着也太危险了吧。” 季袭野怀中的女孩支起上半身娇滴滴的附和:“阿野,她好歹是你妹妹,要不让她进来吧?” “她自己要等关我屁事!别管她。” 见他没有喊人的意思,女孩满意的窝回他怀里。 女老板看了这两人一眼,冷笑着走了,女孩儿的那点小心思,她见多了,也就是季袭野这种小屁孩受用。 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时间流逝, 季袭野抬头看了几回江语年都还在,他本来只是想跟几个兄弟喝喝酒就走,后面直接跟老板要了副牌打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天空有光闪了几下,江语年抬头向上看,几滴雨落了下来滴在她脸上。又是几声闷雷,豆大的雨滴密集砸了下来。江语年左右张望着,在巷子深处看见一个垃圾箱上方有遮阳棚,她就跑了过去。 夏天的雷暴雨,不仅雨急还总伴有大风,女老板让服务生去把后门关起来,还不忘嘱咐他看看那个小姑娘还在不在,在的话就把人喊进来躲雨。 服务生走到后门张望了几眼,雨势太大他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确认江语年已经不在原处了,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季袭野一直偷偷关注着,听到服务生跟老板说小姑娘走了,他冷嗤一声继续打牌。 江语年跑到遮阳棚下面躲着,虽然还是会被打湿裙子,但总比她站在雨里淋着要强,想着夏天的雨都是一阵阵的,她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等。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一道陌生的男声出现在她的身后,江语年低着头,一回身就先看到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 “我..我躲雨。”她抬起头才发现身后不止一个人,为首跟她搭话的那人一身笔挺西装,脸庞深邃有些像混血,最明显的是他眉骨处有个刀疤,让整个人看起来带了些痞气。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高矮不一的男人,不过那些人都是一身黑,戴着墨镜,整齐的站在西装男身后。 西装男在江语年抬起头时也怔愣了一下,端详过后他笑着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一把伞递给江语年:“你的裙子都湿了,我家就在前面,去那儿躲会雨吧。” “不用了,谢谢,我等我哥哥,他一会儿就出来了。”江语年没接他的伞,脚步慢慢向后挪。她又不是傻子,这种低级的诱拐招数她才不会上当。 西装男见她不接就把伞丢还给身边的黑衣人,语气嘲讽道:“你还有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小姑娘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江语年已经退到墙边了,她紧攥着书包背带:“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就知道我有没有哥哥!” “呵~”西装男冷笑一声,向她逼近,“你可能不知道,你长得跟你爸挺像的。”男人的声音冰冷,他手里有什么东西闪着寒光,江语年猜那可能是刀。 就在西装男伸手要去抓住江语年的时候,一辆三轮车突然从巷口冲了过来,直直朝着那些男人撞去。黑衣人被吓得全部散开退出去一些距离,江语年看见了浑身湿透的许念,她手里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跳下车就冲到江语年面前。 许念让她快跑,可是黑衣人已经重新包围了过来。许念手里挥舞着棍子大喊让他们不要靠近,西装男像是逗弄濒死的动物一样一脚就踢飞了许念手中的棍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母女俩。 突然许念抄起了手边什么东西就扔了出去,黑衣人下意识往后退,许念往江语年手中塞了部手机,直接把她推进了身后的铁皮垃圾桶里。 许念合上垃圾桶的盖子,自己爬上去死死扒着垃圾桶口,用身体将江语年与外界隔开。 “年年,手机上那个紧急联系人,打电话,快!”江语年听到许念的喊声,她手忙脚乱打开手机拨了出去,可是手机界面除了出现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再没有别的。 “松手!玛德!”男人用力踹了许念几脚,她不松手,男人就上手拽住她的头发。 江语年能听到外面那些人的叫骂声,拳脚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还有砸桶壁的声音,就是没有许念的声音。 “救命!来人呐!救命!!妈妈!”江语年疯了一样的拍打桶壁,她想推开垃圾桶的盖子,但是推不开。 这一夜的雷声好响,响到盖过了施暴者的笑声骂声,淹没了女孩绝望的求救声。 江语年哭喊着逐渐没了力气,垃圾桶里的氧气不足,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警笛声,外面的雨也停了,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刷拉! 垃圾桶盖被打开了,江语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人找到了,医生,快!”有人在叫喊,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拉出了垃圾箱。 江语年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拉她那人胸口的徽章,小时候妈妈整理爸爸衣服的时候,她好像见过一样的。 “妈妈~妈妈。”江语年意识是恍惚的,她只记得要找妈妈,她的妈妈呢? 抱着她的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隐忍沙哑:“没事了,没事了。” 滚烫的泪水从宽大的指缝中溢出,她看见了,男人背后的地面上躺着一只满是鲜血伤痕的手,那是妈妈的手,中指上面戴着一只朴素的戒指,妈妈说过是爸爸买给她的结婚戒指,她从来都不摘的。 江语年的泪止不住的流,沙哑的嗓子里都是呜咽的哭声,终于晕了过去。 拾年看完了,沉默良久。 753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宿主,可以跟江语年对话了。” 拾年看着漂浮在她面前的江语年,女孩脸上还有泪痕,她伸出手轻轻替女孩擦拭干净。 拾年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难过,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江语年水汪汪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拾年:“你是天使吗?是爸爸妈妈让你来接我了?” “嗯,他们让我来接你。”拾年脸不红心不跳的认下了。 江语年看着拾年手中多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这是?” 拾年笑的温和:“告诉我你的愿望,作为我拿走它的报酬。” 江语年想了想问:“天使姐姐,你知道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是个英雄,很伟大的无名英雄。”拾年看了眼753给的详细资料,心情沉重,“江语年,若有来生,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江语年笑了起来,温暖如盛放的向日葵:“那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最好能为他正名。” 拾年摸摸她的脑袋:“好。” 江语年向她招招手,身影逐渐淡去。 “我答应你,江语年,走好。” 红艳的牡丹被753全部吸收,光圈都变成了粉色。 【叮-快穿局753号任务者拾年任务领取成功,魂体投放成功,预祝任务顺利。】 “小年?小年!医生!她晕过去了!” “快!抬上救护车!” 拾年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目都是雪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更加清醒。 “咳咳!”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拾年只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烟了,想开口说话就猛的咳嗽起来。 病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男人:“小年你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拾年抬头看去,来人是季莫,他手里拎着个粉色的保温桶。 季莫拿了床头的暖壶给拾年倒了杯水,又小心将她扶起来,在她背后塞上一个枕头垫着。 有了温水的滋润拾年喉咙稍微好受了些,她握着杯子抬头看向正打开保温盒摆饭的季莫:“叔叔,我妈呢?” 季莫的手顿住,他不敢抬头看拾年,喉咙吞咽了几下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拾年将杯子放回到床头柜上,声音平静,自顾自说着:“你不用瞒我的,我那天看见了,她身上都是血...我就是想再看看她。” 季莫的手捏着保温桶的边缘,努力平复着心情,许久才点头:“好,你先吃饭,等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叔叔带你去看她。” 拾年冲他笑了笑:“谢谢叔叔。”然后就乖巧的接过筷子埋头吃饭,土豆牛腩炖的真不咋地,但拾年还是都吃完了。她知道江语年最爱吃许念做的土豆炖牛腩,季莫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学着做的。 季莫就等在一边看着拾年吃完饭,他收拾了饭盒,又替拾年掖好被子。走的时候他没忍住摸了摸拾年的头,温声说:“小年乖乖休息,叔叔去找医生问问出院的事情,办完了就来接你好吗?” 拾年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乖巧点头。 季莫转身出去将门带上,但是他并没有立即走,季莫从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拾年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十分安静,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拾年:“753,人走了吗?” 753:“走了走了。” 拾年:“呼~你帮我查查江语年的履历,还有她父母亲戚的,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记录。” 753:“宿主,什么是不好的记录?” 拾年:“就是会影响我一颗红心向光明的那种,比如案底之类的。” 753:“懂了。” 季莫确认小姑娘只是在发呆后才放心离开,在医院的走廊他遇到了熟人。 “老季?”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正气的男人迎面喊住了他,季莫朝那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路队,你来办案子?” 被喊做路队的男人晃了晃手机,走上前把季莫拉到一边的消防通道里:“就南后巷那个案子,我们的人去查了,酒吧后巷没有监控,两边的马路监控也没有拍到有用的东西。这不,我来找那个幸存的小姑娘做笔录。”忽地,他声音放轻了些:“根据酒吧里面的监控,这个小姑娘还跟你家袭野说过话,酒吧老板也说是袭野让她去后巷等他的。” 季莫的瞳孔放大,他的声音有些抖:“阿野让她去的?” 路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冷静冷静,最好回去问问季袭野知不知道些什么,就跟季莫告了别往拾年的病房去了。 季莫一个人站在空寂的消防通道里,浑身冰凉如同置身冰窖。他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很快就找了事发当天的记录。 打给季袭野的十几条未接,后来他打给了江语年。 “季叔叔,有事吗?袭野哥他不在教室...” “季叔叔你别着急,我先去找找袭野哥...” 后来他接到江语年母亲的电话:“许念,怎么了?” “季莫,你知道年年去哪儿了吗?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回家了,可是我给家里打电话都没人接。” “小年应该是去找阿野了吧。”他有些心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女人声音有些慌张:“我去找她回来,外面都要下大雨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 回忆如潮水奔涌而来,季莫惨白着脸转身就往家赶。 我要好好活下去 拾年静躺着等待753的消息,病房的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请进。”拾年原以为是季莫回来了,结果进来的是她不认识的人。 路队进来前是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但看到床上那个娇小苍白的小姑娘,他就会想到自己把她从垃圾桶里拉出来时的样子,面色不觉柔和下来。 “你好。”路队走到她的床前,拿出一本证件给拾年看过后才拿出了本子,“我来是问些事发当天具体的情况,你现在身体还方便吗?” 拾年点头:“叔叔你问吧,我没事。” 相比于拾年的镇静,路队反而有些无法适从起来,他以为小姑娘经历这么一场大变故,他能跟人说上话就不错了。 “那好,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后巷?”路队从口袋抽出一支圆珠笔,边问边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去找我同学,他爸爸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拾年想了想,江语年母亲并没有跟季莫领证,现在人都没了,她也不想要什么名义上的继父继兄,感觉同学和同学家长的关系如今是最适合他们的。 路队接着问:“你同学叫什么名字,他爸爸找不到他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我同学叫季袭野,兰乔二中高二四班的,他爸爸叫季莫....”拾年像个局外人一样将他们之间的过往娓娓道来。 路队听到季袭野的名字时右眼皮就开始跳了,再到季莫,他手上的笔都没那么利落了。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说了将近三十多分钟,路队觉得要问的都问清楚了,他站起身收到了小本子。 准备离开前他还是笑着对拾年说:“你这个小姑娘很坚强,我以为...” “以为我会哭着要妈妈,吓得失语,或者干脆寻死觅活吗?”拾年随意的接过路队的话,她默默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我是想过的,可是妈妈拼了命就是要我活下去,我要好好活下去。” “对不起...”路队有些语塞。 拾年复又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里倒映着路队高大的身影:“叔叔是那天拉我出来的人对吗?” 路队下意识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 “那个,我爸爸的衣服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见过。”拾年指了指路队夹克上的领花。 拾年没有错过男人眼底的错愕和惊慌,不等她再说什么,路队只说了声再见就匆忙开门离开了。 753这时候也回来了:“宿主,查过了,原主亲属的履历都很干净,她父亲身份虽然是被保密的,但是对你不会有影响。” 拾年点点头,翻了个身盖好被子,她要好好想想后面该怎么做了。 季莫赶回了家一趟,但是他没遇到季袭野。季袭野离开酒吧后就被校花和好兄弟们拉着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度假村,他还不知道那天酒吧后巷发生的事情。看到手机上有很多季莫的未接电话,季袭野只以为是江语年没等到他,回去找季莫告状了。 拾年在医院住了两天就等到了来接她的季莫,季莫比两天前憔悴了许多,嘴角都上火起了水泡。 “叔叔,我就不回家去住了。”拾年摆弄着新到手的手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帮她收拾东西的季莫停下来转头看她。 “你不回家要去哪儿?”他试探着说,“要是因为阿野的话,你放心,他不在家,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妈妈接他过去..” 拾年轻轻摇头:“跟季同学没关系,是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等拿到妈妈的骨灰,我打算带她回老家去,把她跟外公外婆葬在一起。我想换学校,路叔叔答应了我帮忙解决转学的事情。” 这两天路队都有过来看她,慢慢两人就熟络起来,拾年现在算个孤女,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路队基本都会答应。 拾年要送江语年母亲的骨灰回老家是真,但是她的目的不止于此,目前拾年只想离季袭野这个人远远的,她要去完成江语年的心愿了。 季莫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走到拾年面前弯腰劝道:“小年,季叔可以陪你把妈妈送回老家。但是你还小,还在上学,需要人照顾的,我们送完妈妈回来还跟季叔住在一起好不好?” 拾年冲他露出个微笑:“谢谢季叔,不过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很幸运,江语年在上个月底过完了18岁的生日,许念还给她办了张银行卡,里面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她支撑一段日子。 季莫又跟拾年说了很多,都被拾年婉拒了回去,直到路队来了季莫才彻底放弃说服拾年。 路队不知道跟季莫说了什么,季莫脸色沉了沉,深深叹了一口气才点头。 拾年还是跟着季莫回去了原先的住处,毕竟江语年和许念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应该有不少东西需要收拾。 等到了那所房子,拾年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江语年的东西真的不多,一个类似儿童房一样的屋子,一眼能看到底的几样东西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许念的房间就在她旁边,也不大,但是采光很好,两个人的东西就只收拾了两个行李箱。 也不是季莫对她们不好,这房子就是季莫的,许念将他带到江语年面前时母女俩住在城郊的老小区。季莫知道江语年成绩不错也要到市区上学,就做主把她们接回了家。 许念从未跟季莫住到一间房里过,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搭伙过日子。拾年回想着江语年记忆中她们生活的种种,季莫与许念不像夫妻,更像是被人托付的一种照顾。 拾年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床头有个布娃娃,很旧,还有些丑,但是它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床头,江语年应该是很珍视的。拾年爬上床去够那个娃娃,一不小心撞了下床头板子,一个本子砸了下来。 拾年眼疾手快避开了,等她将娃娃拿到手放进行李箱,才拿起那个本子查看。 粉色兔子的封面,是那种学校门口卖的有些幼稚的密码本,拾年在记忆中搜罗着,秀眉微蹙,密码居然是季袭野的生日。 拾年忍不住咕哝:“真是个恋爱脑。” 日记从那根棒棒糖开始写起,一开始还是少女的懵懂心思,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饱经苦难的孩子尝到了甜。 从许念带她到了季莫家开始,文字开始变得苦涩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变成了我不能喜欢的哥哥。” “我听到了,他说觉得我恶心,我好怕他知道了。好吧,死缠烂打好像是挺不对的,我只是想做好他的妹妹,不让他走错路,季叔叔也会难过的。” 最后一篇日记是许念出事前一周写的,篇幅最长。 “今天又被他的朋友们欺负了,我跑回来哭着问妈妈为什么要跟季叔叔在一起?哥哥他不喜欢我们,他想要自己的妈妈。妈妈偷偷告诉我,原来季叔叔不是我的后爸,他只是受人之托照顾我们,而妈妈也有必须这么做的苦衷。妈妈告诉我,等我考上大学她就会带我离开,走的远远的,不会再打扰季莫一家的生活。 我很想把这事告诉季袭野,他是不是就能不那么讨厌我了。但是妈妈说这是秘密哦,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妈妈很少那么严肃的,我听话。算了,也就只有一年了,再有一年我就把这个家还给他。” 拾年合上了本子,本来想直接丢垃圾桶,想了想她她将本子又锁好重新放回了原处。 收拾好了东西,季莫和路队一人一个提着箱子,拾年跟着他们离开。 拾年不肯住季家,路队干脆在自己单位后面给她找了个酒店暂住,等许念火化完拿到骨灰再送她回老家。 季莫将行李都给拾年放好,还给她买了很多零食水果生怕她饿着。 “明天你妈妈会被送到城南殡仪馆,早上八点我来接你,你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有事打电话。” “嗯。” 季莫离开后,拾年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收件人那栏显示是路昂。 【路叔叔,明天您能来送我吗?我有事情要跟您说。】 对面过了很久才回复。 【好的】 许念将要火化前的这一晚,季袭野终于回家了。这次是他 离家出走最久的一次,因为太烦季莫的夺命call他都关机了好几天。 等季袭野觉得差不多了再开机的时候,想象中被季莫打爆的电话记录并没有出现,倒是他的几个同学给他发信息说出大事了,让他赶紧回来。 季袭野打回去问怎么了?他们都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他赶紧回家就对了。 季袭野回来了,进到家里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鞋架上的粉兔子家居鞋都不见了,那个讨厌的女人也没有像以往一样从厨房走出来问他想吃什么。 “人都哪儿去了?”他打开灯,空间一下亮堂起来,家里四处都好像缺了点什么。 往常这个时间,江语年早就该下课了,那个女人应该回来给他们一家子做好了饭,他爸照常要训他一顿。 季袭野看着空落落的客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啪嗒。”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季袭野回头去看,刚好与进门的季莫对视。 季莫看到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低头继续换鞋,好像根本没看到季袭野这个人。 “爸。”季袭野最先打破沉默,这样冷淡的季莫让他有些不适应,他以为季莫肯定要骂他一顿,说不定还要抽他一顿,结果季莫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又恢复了诡异的寂静,鬼使神差的季袭野就走向了江语年的房间,房门没有锁,他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家具,江语年的东西都不见了。 就这一个孩子了 季袭野又跑到隔壁许念的房间,结果也是一样的。 “爸,那两个人搬走了?”他慌张跑进季莫的房间询问。 季莫正在换衣服,是季袭野从没见他穿过的正装,从头到脚一身黑。他没有回答季袭野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阿野,上周五年年她是不是去南巷酒吧找过你?” 季袭野一听是这事,就以为是江语年没有等到他回来找季莫告状,看来这次乖乖女死心了,直接搬走了。 “嗯,她来过。” 季莫扣纽扣的手颤抖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知道她一直在后巷等你吗?” 季袭野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很是不耐烦:“知道,我让她去的,谁让她受不了烟味又不肯走。”估计是感觉到季莫看自己的眼神太瘆人了,他补了句:“我后来看了,她早走了,也没等我....” 季莫努力克制住胸口的怒意,他从衣柜中取出一个小行李箱,随意拿了几件衣服装好就要往外走。 “我最近很忙就不回来了,你要么自己点外卖,或者去你妈那儿住两天。”季莫已经换好了鞋就要开门出去。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季袭野追上去问,却只听到门被甩上的声音。 季袭野郁闷的坐回到沙发,怎么想怎么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在通讯录翻了翻找到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那边的人明显是在睡觉,听声音还没醒。 “李霖柏,是我,季袭野。” “啊!”那边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就是李霖柏的哀嚎,好一会儿才正常起来。 “你小子总算回电话了,这几天都躲哪儿野去了?电话还关机。” 季袭野嘴角微挑:“几个朋友约着出去玩,玩嗨了没注意。怎么了,老班这回又说要怎么修理我?” 老班就是他们四班的班主任,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大叔,每回季袭野犯浑他总能想出一堆阴损招数整他。 李霖柏笑着说:“老班他现在可没心思想着修理你。” “为什么?” “他心尖儿上的宝贝疙瘩江语年就要转学走了,正心痛着呢,哪有功夫管你哦。” 季袭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江语年要转走?为什么?” 对面安静了好几秒,在季袭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再次传来声音:“你不知道吗?上周五放学江语年在南巷酒吧出事了,听说是遇上了抢劫的,对方都是些亡命徒,警车救护车都去了,她都住了好几天院没来上课。” 季袭野怔愣住了,好半天回过神来。 李霖柏放低了声音:“你知道我有个表舅是市医院急诊的吧,他那天就跟着救护车去的,回来跟我妈说现场可惨烈了,江语年的妈妈为了保护她被打的可惨了....哎!我表舅说他们到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手还死死扒着垃圾桶盖子不松开,还是警察把她搬开才发现江语年在垃圾桶里。” 季袭野不知道是怎么找回自己声音的,他只听见自己在问:“那江语年呢?她怎么样了?!” “她身体应该没大事,表舅说她当时昏迷了,后来医院就来了队穿迷彩服的人把她带走了。这不前几天我去办公室送卷子,就听老班说江语年要转学.....” 后面李霖柏说的什么季袭野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恐慌、害怕、无措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得他无法呼吸。 “喂,你在听吗?喂?”李霖柏喊了两声,再看手机已经被挂断了。 季袭野抓着手机就往后冲,只想着他一定要见到江语年,但等他跌跌撞撞跑下楼却又茫然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喂,爸。”这大概是季袭野给季莫打电话最乖巧的一次,电话接通,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头传来季莫有些疲惫的声音:“嗯,还有事?” 季袭野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抖着,连带着声音也发颤:“你知道江语年去哪儿了吗?”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 “许念阿姨她....是不是出事了?”季袭野实在说不出那个残忍的字眼。 过了好一会儿,季莫才又开口,不过回避了他的问题:“你要是一个人住不惯,我待会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爸,你告诉我江语年在哪儿?”季袭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季莫的回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在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季袭野祈求着:“我想见见她...” 季莫直接回绝:“她不会想见你的。” 最后季莫耐不住季袭野一个劲儿的哭求,毕竟是自己儿子,他将许念火化的地址告诉了季袭野,末了还叮嘱只能远远看一眼,不许去打扰江语年,不能被她看见。 季袭野浑浑噩噩的上楼去,找了自己最素净的一套衣服准备换上。脱外套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一包开封过的香烟,还是在南巷酒吧里的那包。他捡起香烟,想起那晚江语年被他呛到流泪的模样。 “啪!”狠狠一巴掌,季袭野把自己的嘴角抽出了血。 翌日,拾年早早就起床洗漱,换上了路昂托女同事给她送来的黑裙子。 她刚刚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拾年从猫眼看了下,是路昂和季莫。她打开门让人进来了,今天这两人也穿了一身黑,季莫的手里还有一束白菊。 “喏,吃早饭。”路昂递来一个塑料袋,两个大包子还冒着热气。 拾年没接,路昂以为小姑娘是不喜欢还不死心往前又递了递:“我们单位食堂做的肉包子味道很好的,我特地早上排队抢的。”那些个兔崽子跟饕餮一样,一大盘包子就剩两个。 拾年乖巧接过袋子,拿出一个后又递还给路昂:“我一个就够了,这个叔叔你吃吧。” 路昂看拾年细胳膊细腿的,估计真的吃不下,点点头拿过包子就啃。 季莫一直没说话,他把拾年的行李都收拾好送到车上去了,等拿到许念的骨灰,拾年就准备直接回老家去。 路昂啃完一个包子,看了看手表就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拾年在他转身的时候眼尖的看见他别在后腰的黑色凸起。 753:“宿主宿主,那是!!” 拾年:“我看见了。”看轮廓十有八九是枪。 许念的遗体停放在了城南的殡仪馆,拾年看着车外景色越来越荒凉,直到远远看到一个斑驳的大铁门,旁边还有白底黑字的门牌。 季莫坐在副驾驶,眼看着车子开进了殡仪馆的大门,他转头看着拾年:“小年,到里面别细看,实在难过你就哭出来。” 拾年轻轻点头。 这个殡仪馆不是很大,甚至有些破旧,四面都栽种了松柏,偶尔有微风吹过树木的声音。 许念的遗体停放在一号告别厅,入殓师已经精心替她整理过遗容,但拾年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鼻头酸涩。遗体脸上无法掩饰的那些伤痕破损,诉说着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家属就在这里告别一下吧。”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是个慈祥的老爷爷,他看拾年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冰棺前,忍不住上前宽慰。 告别厅外的绿植后,季袭野正躲在那里不住向里面张望。女孩站在冰棺前,黑色的身影孤零零的单薄瘦削,她脸上身上还缠着纱布,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一鞠躬,二鞠躬….”老爷爷苍老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着。 许念要被推走火化的时候,拾年将那捧白菊花放到了她的身前。 等待火化的房间外面有一排生锈的椅子,拾年也不嫌脏,随意找了个就坐下了。 季莫拿了两瓶水进来给拾年和路昂,余光正好瞥见躲在绿植后的人影,季袭野半个身子都要露出来了。季莫确定拾年没有注意到那边,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自己出去把季袭野拉到隐蔽处。 “人也看到了,你赶紧走吧。” 季袭野一夜没睡,眼里都是红血丝,季莫拉拽他的时候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就是想看看她,不做别的...” 季莫掏出一根香烟熟练点上,他这三天抽了这辈子都没抽过的烟,嗓子都哑了。 “等会儿小年就出来了,要是让她看见你,不好。” 季袭野连忙摆手保证:“我会躲好的,爸,你别赶我,我肯定不让她看见。”态度是季莫从没见过的卑微。 看季袭野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季莫也没真的继续赶他。 拾年抱着许念的骨灰,骨灰盒上放着许念的照片。黑白相框里的许念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里都是笑意。 殡仪馆门口多了辆黑色轿车,路昂先上前帮拾年打开了后车门,驾驶座上还坐了个陌生女人。 眼看着拾年就要上车,季莫快步上前拦下,他应该是认识那个女人的,看路昂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路昂:“送她回老家安葬许念啊。” “我是问安葬之后,你们要带她去哪儿?!”季莫眼睛通红,“路队,我答应过河山的...就这一个孩子了。” 路昂看了眼拾年又看向季莫,重重叹了口气:“老季,那人找过来了,你还能护的住她吗?” 季莫没有说话。 路昂指了指已经坐进后座的拾年说:“你以为我不记得河山的交代?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求了我好几回。” 季莫嘴巴张了张,不可置信的看向拾年,小姑娘一身黑衣怀抱着骨灰盒安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她很聪明,只是一个领花就猜到了她父亲的身份。既然她这么选了,我们就尊重她的选择。”路昂拍了拍季莫的肩膀,将后座车门关上了。 黑色轿车驶出了殡仪馆大门,渐渐消失在季莫的视线里。 小时候的梦想 江语年的老家在一个叫朗县的小地方,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房。路昂跟那个开车来接他们的女人路上换着开,用了将近6小时才到达。 路上女人向拾年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叫陈欣月,是路昂的同事。路昂应该担心自己是个大男人照顾不好拾年,才喊上了她。 现在墓葬改革,外公外婆的骨灰都被迁到了公墓里,许念的骨灰也就葬到了那里。 拾年没有在朗县停留,江语年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有了路昂帮忙她顺利转学去了陇城的学校。江语年在兰乔市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除了那些与她并不亲厚的同学老师还偶尔提起外,就好像这个人没有来过一样。 路昂送她去新学校的时候问过她:“陇城高中也不是最好的学校,你在那儿也没熟人,为什么非要去那儿读高三?”季莫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想问拾年的去处,他总觉得小姑娘高三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待在熟悉的兰乔是最合适。 拾年给的理由是陇城高中升学率高,陌生的环境能让她心里舒服些。路昂只当她是怕自己太想妈妈,就不再提这事。 拾年没有说的是,她后来仔细回忆了江语年遭遇不测的那天,她突然发现那个黏着季袭野的校花说话的口音跟黑西装的人很像。 753吞了那朵牡丹后最近升级了不少功能,它按照拾年的要求检索对比还真找到陇城这么个地方。 路昂提议给她在外面单独租个房子,被拾年给拒绝了。 兰乔市 季袭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殡仪馆回到家的,拾年从那天走后就再没了音讯,就连季莫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他回到学校时,江语年那个位置已经空了,没几天就换了新的同学坐到那儿。季袭野整天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 “野哥,那个跟屁虫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啊。”季袭野又去了南巷酒吧,他要了酒一个人窝在卡座里喝。刚好跟他总玩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也来了,看见他就过去打招呼。里面有个矮个子,眼神在季袭野周边扫了一圈,好像在找人。 另一个高个儿捶了说话的矮个子一拳:“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人家小姑娘呢?老色批。” 女老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肆无忌惮调侃江语年,那些人没注意季袭野灌酒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野哥你这几天都不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有新搭子了呢。”几个人没有察觉到季袭野的不对劲,矮个子很是神秘的凑到他面前说,“小妍都问了我好几回你的消息了,她还问是不是你那个妹妹把你给缠住了….” “嘭!”不等他说完,季袭野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头,直接把人打翻在地上。 矮个儿被人扶了起来,一抹脸上就是一把血,他也来了脾气:“季袭野!你特么发什么神经?!” 季袭野也不搭理他,拎着衣服就离开了。 矮个儿还在骂骂咧咧,女老板带着服务生来打扫桌面,等把人都打发走了,她看着那扇后门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季袭野打了车回家,家里没人,季莫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他没回自己房间,这段日子他都睡在江语年的房间里,好像这样家里就还有她的影子。 “江语年…你去哪儿了?”喝的酒太多,他的眼皮重的很,睡着了嘴里还在呢喃, “我是个混蛋,对不起....” 高三的学习生活是忙碌的,拾年也很忙,她没做任务者的时候也就是个普通女孩,读书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只能靠刻苦些再刻苦些。 好在她有几个不错的室友,班级第一尤梦梦和年级前十的杜鹃,只要拾年有不懂的她们都会很热心解答,还经常替她单独辅导。 真到了高考的那天,拾年忽然有了种自己好像真的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内心激动又忐忑。 “小家伙,你要加油啊,但是也别太紧张,还有我们在呢。”路昂亲自来给她送考,不止他一个,拾年在陇城高中的这些年,路昂和他的那些同事总是轮换着来学校看望她,扮演着拾年家人和监护人的角色。 拾年冲他们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进了考场。 六月的风都是热的,考场里只有笔尖接触纸张的声音。拾年忐忑不安的心在坐下来拿起试卷的那一刻平复了,她大概看了一眼,还好那些日子的苦没白受,下笔流畅没有丝毫停滞。 考了三天,完成最后一场考试走出考场后,拾年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结束了。 753:“宿主你都好久没理过我了,呜呜呜~”白色的光球多出了两只小手,配上它的大眼睛很有萌感。 拾年:“怪我喽,你为什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你要是能给我来个外挂我至于没日没夜苦读吗?” 753:“....” 功夫不负有人心,高考分数出来的日子到了,路昂的电话也来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爽朗,带着明显的欣慰:“厉害啊小家伙,等我忙完带着大家来给你庆祝。” 拾年跟他说好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大家一起聚一聚庆祝。 “喂,老季。”路昂刚挂了拾年的电话,季莫的通话就接了进来。 “路队。”季莫单手握着方向盘,副驾驶季袭野安静的坐着,“今天出分数,她..怎么样?” 路昂心里明白他问的是谁,高高兴兴的说了拾年的分数,直夸她真的够勤奋又聪明,是个好苗子。 “她的志愿报的哪边?”季莫本不想问的,他大概能猜到拾年的打算,但是季袭野天天磨着求他打听拾年的志愿,他只是试着问问。 自从出了那事拾年离开兰乔后,季袭野颓废了好一段日子,他妈妈来给他送饭发觉了不对劲就把季莫喊回家。季莫清楚些内情,他也实在说不出让季袭野不要自责的话,在他看来这都是应该的。 后来也不知道季袭野妈妈跟季袭野说了什么,他突然就开始发奋读书,再也不迟到早退,书包里的香烟全都扔了。狐朋狗友来喊他去喝酒唱歌都被拒了,不上课的时候季袭野就泡在图书馆里。 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老班都在办公室跟人闲聊,那个混不吝的像是突然任督二脉通了, 学渣变学霸。 等高考结束,分数出来那刻季袭野如释重负。老班亲自给季莫打了电话,他的分数已经够到了京大,但是季袭野却拒绝了。季莫回家找季袭野谈志愿的时候,季袭野却看着他说: “爸,小年她的分数应该也出来了。” 季莫一下子就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江语年的成绩一直很好,他需要足够高的分数才能选择跟她一样的学校,可季袭野还是要失望了。 路昂有些隐晦为难的说:“老季啊,小家伙要去的学校你应该也能猜到一点吧,有规定的我不好细讲。而且她也不许我说出去,说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季莫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声音艰涩:“我知道,那你帮我转告她好好照顾好自己。” 路昂笑了:“放心吧,还有我们呢。” 路昂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季袭野听的不是很清楚,季莫刚挂了电话他就急忙问:“怎么样?路叔叔有说小年选了什么学校吗?”见季莫不答话他声音低了些,“或者是去哪个城市,哪怕大致的地方也行。” 季莫叹息,收起手机发动车子:“别找她了,阿野。她不想见你,也不想看见我。” 季袭野像只泄气的皮球瘫在座位上,环抱着胳膊,他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拾年在路昂和陈欣月他们的陪伴下吃了一顿饭,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两个对她帮助很大的室友后,就拉着行李跟着路昂走了。 拾年考上了宾合市最好的警官学院,这也是江语年父亲的母校,路昂和他父亲还是校友。 拾年拉着行李箱看着那庄严的大门,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小时候的梦想居然在小世界还能实现。” 753好奇:“宿主小时候有什么梦想?” 拾年:“我们那个时候的小孩子梦想基本都一样,长大了做医生、警察还有宇航员。” 753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拾年面前:“宿主,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事我查到了。” 拾年已经进了学校大门,从报名处领了东西往自己的宿舍楼去:“你真厉害啊,这点事查了小半年。” 753委屈:“我就是个任务系统,已经很尽力了...”哪家系统还要帮宿主排查人口,识别声线的。 拾年一直怀疑那帮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后巷,而且那个西装男人很熟悉原主的父亲。开始拾年怀疑过酒吧女老板,毕竟这种地方最容易与那些人有牵扯,没想到753最后查到的居然是季袭野身边的那个美女校花。 753:“那个校花叫程妍,不过她跟那男人也不是很熟,这个校花做过外围,就是那时候搭上的。” 拾年进了宿舍,四人间的宿舍好像只来了她一个人。路昂他们这几天要出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早早把她送来了,估计室友还没到。 边打扫宿舍边听753说着它查到的所有事情,拾年也理出了个大概。程妍应该就是那天喊来男人的人,但是她应该不知道原主父亲与男人的纠葛,只是单纯想给她教训。但能干出喊了混混欺负小女生的事情,这个程妍也不算无辜 。 拾年将地面床铺都打扫干净,拿出被褥床垫铺上:“这个程妍现在在哪儿?” 753:“她这次因为去酒吧跟人喝酒错过了高考,家里正准备让她复读。” 去他战斗过的地方看看 拾年收拾好床铺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肚子“咕噜噜”提醒她该吃饭了,正想该去吃点什么,宿舍门就传来开门声。 门开了,最先进来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迷彩登山包,接着就是个身高腿长的女孩拉着箱子跨了进来。 拾年与她正好撞了个正面,女孩儿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身材高挑,站着比拾年高半个头。 “你好,我叫江语年。”拾年想着这应该就是她以后的室友了,就先打了招呼。 短发女孩儿看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丢下手里的箱子就冲到拾年面前。 “哇撒,老舅怎么没说你长的这么可爱啊!” 拾年一脸茫然,没明白她是什么情况。女孩儿被她迷茫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笑笑赶紧自我介绍:“你好你好,我叫陶云淑。” 拾年上下打量陶云淑好几眼,齐耳短发,白T格子衬衫,宽松牛仔裤,真是跟这个名字没有一点搭配的地方。 “你好陶同学。”拾年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我正打算去吃午饭,要一起吗?” 拾年就是习惯性客气一下,陶云淑十分不客气的伸手一揽就把人拽出了门。 拾年:看来跟她不能假客气。 753:还好是个女的,不然大爹就要杀过来了。 拾年对学院旁边并不熟悉,还好有陶云淑在,她带着拾年七拐八拐找了一处小餐馆。陶云淑说别看这儿地方小,老板手艺可好了,学院的学生好多都是这里的老客户。 小木桌上贴着点菜的二维码,拾年拿出手机扫了扫,种类很多,而且看着都是很下饭的家常菜。 陶云淑点了一堆辣菜,什么毛血旺、辣子鸡,拾年只看着就觉得胃烧的慌,只吃自己面前几个素菜。 “你怎么对这边这么熟悉?”拾年有些好奇的问,她俩明明都是今天刚来报到的新生吧。 陶云淑吃了辣菜,嘴巴红红的:“我妈我老舅他们都是这里毕业的,我小时候就常来。” 拾年了然,低下头重新扒饭。没成想陶云淑后面的话让她差点儿把饭喷了出来。 “江同学,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老舅是谁呢?他叫路昂,我们俩住在一个寝室还是他去找人安排的,让我关照你。” “咳咳!咳咳咳!”拾年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好久才缓过来。 陶云淑端着水就让她赶紧喝一口,表情很是无奈:“路昂是我老舅很可怕吗?我一开始还纳闷呢,本来我是打算后天过来的,我妈突然说我舅要回学院一趟,顺便就把我捎过来了。”边帮拾年顺气边揶揄,“来的路上他跟我提到你,我才知道这是把我抓过来当保姆呢。” “不过江同学长得这么可爱,当保姆也不亏,嘻嘻。” 拾年扯了扯嘴角无奈笑了笑,招呼她继续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班都是一样的情况,反正拾年她们那个班一大半都是男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以致于四人间的寝室只有陶云淑和她两个人住。 进到学院的第一年,拾年剪掉了一头长发,学着陶云淑留起了短发,不过她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还是没有陶云淑那么霸气。 第二年,拾年理论课遥遥领先,但是体能总是吊车尾,每次都是险险擦过及格线,陶云淑给她制定了一系列的运动计划,天天陪着她拉练。 第三年,陶云淑每天都需要帮着拾年拆塞在她书桌里的情书,这一年拾年的身子彻底长开了,个子高了些,身材也好,用陶云淑的话就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路昂有次过来给她们送东西,看见了楼下要给拾年送情书的学长,直接黑脸把人轰走了。后来不知道路昂做了什么,反正再没人敢给拾年递情书了。 第四年,陶云淑在学院的武比里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是隔壁班的学长。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陶云淑赖在拾年的床上要跟她一起睡。 “语年你今天是不是又放水了,那个侯明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陶云淑把玩着拾年的长发,去年年底她带着拾年回她家过寒假,拾年回来又开始蓄长发了。 拾年正在看书,漫不经心的说:“没有,我就是昨天没睡好,状态不行。” 陶云淑嘟着嘴:“我有时候真是怀疑你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考试填错,武比拉肚子,虽然每次都及格吧,但那都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只有她最清楚拾年到底有多厉害,私下里她败在拾年手下不知多少次。 拾年伸手刮了刮陶云淑的鼻子,笑着说:“没关系啊,反正又不会影响我毕业,真本事又不是靠几次比赛考试就能证明的。” 陶云淑点点头又恢复了笑容,突然搂着拾年的腰就把她拽进了被子里。 “哎呀,你都那么厉害了,就别卷了,睡觉睡觉!” “陶云淑!你手放哪儿呢?!” “哈哈~” 753:还好是个女的,还好... 六月份的毕业典礼,拾年没有出现,陶云淑翻遍了她可能在的所有地方都没人,宿舍里她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清空了,就好像这个人没有来过一样。 陶云淑看着放在自己床上的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珍珠手串,回忆漫上心头。 “语年,马上要毕业了,你准备送什么毕业礼物给我?” “毕业礼物?” “你没想过给我礼物,女人你果然不爱我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给你准备,我亲手做一个。” “好耶ヽ(????▽??)ノ。” 陶云淑攥着粉紫色的手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拾年已经带着行李被路昂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路昂将她所有的行李都放进了一个仓库,在那里拾年也终于见到了原主生父真正的模样。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制服,眉眼英俊,笑得阳光。江语年确实很像他,尤其那双眼睛。 江河安,宾合警校毕业,99年接到上级任务远赴国外执行卧底侦察任务,那一年他刚刚跟相恋两年的女朋友领证结婚。 路昂说本来是打算发展一个里面的人作为内线是最保险的,毕竟他们这种生面孔能不能混进去另说,一旦遇到熟人被认出来,警察这层身份就很容易暴露。但是那个头领太狡诈了,管理手下的手段也很极端,内里密不透风。江河安是他们几个人里脑子最活泛的,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河安得到了一个小头目的信任,做了一年半的跑马才接触到一点儿内幕,我和老季就是他的外勤。” 拾年将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归置到江河安遗物旁边的柜子里,声音很轻:“后来呢?” 路昂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后来河安花了不少功夫摸到首脑的一点信息,本来是要传出来的.....”他停顿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老季那边出了点岔子,河安为了保住他自己暴露了,就....” 拾年没抬头,她把东西都顺进了柜子,锁好门,把钥匙递给路昂:“放好了,走吧。” 路昂看她不打算听下去,接过钥匙就跟着走了出去。 其实拾年不用问,路昂支支吾吾掩盖的,是江河安当初暴露的真相。753早就帮她查到了,当时江河安拿到了首脑比较关键的证据,季莫是接应他的外勤人员。只是两人会面交接证据的那天,季莫当时的妻子,也就是季袭野的母亲,因为季莫又一次为了工作放她鸽子怀疑他,她找了私家侦探追到了他们见面的地方。 江河安怕牵扯上无辜的人,东西也没来得及给季莫就匆匆离开了。但他们接触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季莫的妻子是个很重视仪式感的人,跟一个高帅警官结婚她肯定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那边的人自然很快也查到了季莫的身份,江河安虽然没被抓住实质性的证据,但是那样凶狠的亡命徒绝不是会讲证据讲道理的公正法官,只要有了一点疑心,他们就能为了自身安全斩草除根。 江河安出事后,季莫受了打击,离开警队后他也离了婚,一是因为他过分关注帮助江语年母女俩与妻子爆发争执,还有就是对江河安和许念母女深深的愧疚。 路昂在车上给了她一个文件袋,让她背下袋子里所有的东西,到了那边有人接应她。 “那边找到的人背景不干净,但是他在那片很吃的开,有他帮忙你会容易不少,但是你不能完全相信他。”路昂眉头深锁,面上是浓厚到化不开的担忧。 其实路昂在兰乔见到拾年的那一年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每年陶云淑带着她回来路昂总会劝她再想想,她是可以选别的路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选一个安稳的未来,但拾年都拒绝了。 “路叔叔,我想去他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拾年走过了几个位面,读了不少书,很懂怎么戳人心。 路昂忽然就觉得眼睛酸,鼻子酸,心口也酸。 他们的车行驶了很久,拾年已经记不得经过多少个服务区了。期间路昂还加了次油,应该是已经出省了。 车子驶进南安市,最后在一个僻静的港口停下,拾年只拿了信封里新的身份证件就下了车。路昂想喊住她,到底没有喊出口。 小阿纳来了 港口有不少空置的集装箱,拾年按照路昂的话找到了接头人所在的5号区。 来接她的是个看起来有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梳着个大背头,戴着斜方黑框墨镜,身材有些发福。 男人叫肖博良,他让拾年喊他良叔。良叔在她需要接触的组织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不过胜在年资久,在这片港口也混了个小管理做。 拾年改了名字身份,路昂给她的新身份是良叔同乡远亲家的孩子肖纳娣,肖博良老家在很偏远的山区里,重男轻女很严重,不受重视的女孩儿早早辍学,因为长得好看要被家里卖给老光棍换彩礼,小姑娘跑出来打工混社会,遇人不淑最终误入歧途。很老掉牙但是非常合理的文案,为了逼真拾年还跟着良叔学了好久的家乡话,连梦话都要谨记用方言说。 良叔起初对拾年不算热络,甚至不允许她随意出门,更别说接触自己手下那些事。直到两人相处的日子长了,来港口送货接货的那些跑马都跟拾年混熟了,良叔才渐渐缓和了脸色,开始放松对她的管束。 “叔,你喊我?”今天是拾年到港口的第一个春节,她裹着件黑色羽绒服从外面赶回来,睫毛上还有着湿漉漉的雨珠。 良叔抽着烟,指了指墙角的几个包裹:“你婶子今年要回娘家过年,非要我也去,阿吉他们的年礼都在这儿了,你拿去给他们发了。”说着他又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几沓钱放桌上。 “这些你拿着,带他们出去吃顿年夜饭,好好跨个年,别替叔省钱。” 拾年只瞟了一眼,就点点头很熟练的将钱拨到自己的背包里。 良叔开车离开后,拾年锁好了门就背着包骑上摩托车往市区去。 外面下着雨,路上不少商铺都是关门的,紫色的摩托车一路飞驰,直奔灯火最明亮的方向奔去。 御华宴会中心 拾年停好摩托车背着包就被服务生带着上了电梯,10楼的春熙包厢隔着厚重的木门都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叫喊声。 “小姐,就是这里。”服务生小哥哥很客气的向拾年介绍,但他明显不敢轻易开门。 拾年向他点头道谢就自己推门进去,喧闹停止了,里面的人纷纷朝大门处看了过来,服务生早就跑开了。 “哟,小阿纳来了!”靠门边最近的红毛男突然叫唤起来,他手里还拿着红酒,差点儿泼旁边人身上。 拾年嘴角微抽,冷着一张脸一脚就踩到红毛男脚背上,还用力碾了碾,痛的红毛男龇牙咧嘴的求饶。 “噗嗤!”其余人看着都忍不住笑了,有两个看起来是跟红毛男关系好的忍不住调侃,“哎呦呦,我们打遍十三街天不怕地不怕的尧哥碰上对手喽。” 被叫做尧哥的红毛男红了脸,小声求拾年给他留点面子,拾年这才挪开了脚。 “喏,良叔给的。”拾年把背包拉链打开,哗啦啦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圆桌中央,成捆的钞票和一些包装高档的礼品堆在了一起。 众人似乎习惯了,都喊着谢谢良叔然后上手拿自己的那份。 “小阿纳,拿着,哥给的压岁钱。”尧哥拿了一叠钱就塞到拾年手里,笑的跟只二哈一样。 拾年直接把钱拍回他胸口:“用不着,良叔让我离你远点。” 尧哥双手捧心一脸受伤样,其余人都吹口哨起哄。拾年懒得理他们,自己找了个地方就坐下。 这些人都是良叔手下的跑马,南安三个港口都有他们的人,尧哥跟良叔的时间最久,说是南边派来的。大家都喊他尧哥,没人知道他真名。 宴会厅里有个巨大的光屏,连接着卡拉OK,喝高兴的人已经上去开始唱歌了。 为了烘托气氛,宴会厅的灯全关掉了,五彩斑斓的碎光随着水晶球转动着,唯一不足的就是正在唱情歌的是老黄,他那个五音不全的大嗓门实在配不上这煽情的氛围。 拾年嘴角抽搐扯了纸巾团成团就往耳朵里塞,她旁边尧哥几个已经都捂上了耳朵。 753的电子音都抽搐了:“好难听啊啊啊啊啊!滋滋~” “我~爱,啊!”老黄深情款款的歌词被一声鬼叫打断,尧哥终于是忍不住冲上去一脚给他踹了下去。 拾年深深呼出一口气,要是尧哥不出脚,她的鞋可能就飞出去了。不过拾年没舒服多久,因为老黄的话筒到了尧哥的手上,他此刻顶着一颗酷似火龙果的头让老黄给他点首《假如爱有天意》。 凭良心讲尧哥长的不差,至少跟他们这群人相比外貌条件十分优越,如果不是他总喜欢穿红戴绿的,在头发上开染坊,应该挺像个富家帅气小开的。 他大跨步跑到前面,音乐吵得人耳朵疼,他露着一口大白牙跟随屏幕上的提词唱了起来,别说,还不错,至少比老黄跑调跑到天边去的好。 一曲毕,底下的人都在鼓掌,还有人吆喝着叫好。尧哥将话筒丢给身边人,话筒在空中划过响起一阵杂音。 “怎么样?小阿纳,好听吗?!”尧哥像只讨主人开心的大狗狗凑在拾年身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拾年从门口果盘里挑了个最大号的金桔堵住他的嘴,很敷衍的点头:“好听好听,尧哥真厉害。” 尧哥立马笑成了眯眯眼,美滋滋的将金桔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接着又把头凑过来张着嘴,意思让拾年再给他一颗。拾年挑了最酸的梅子丢到他嘴里,他脸都皱起来了也没吐掉。 “咱们尧哥还从来没对哪个姑娘像对阿纳一样。”身边的小弟们替尧哥说话,自从尧哥表现出对拾年的特别后,大家就总拿他们俩说事。 尧哥嘴上不说,但是表情和眼神都是在向拾年邀功,好像在说:看吧,你在劳资这儿多么特殊。 拾年捡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鲜红的果汁染红了她的唇:“看来你以前也追过不少姑娘吧,怪不得良叔说男人不可信,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更加不能信。” 尧哥沉了脸,转身就给了刚刚那人一个大逼兜,后者尴尬笑着只能满场逃窜。 其实良叔对拾年说的原话是:“我手下那些都是小混混,你不用太担心,只有那个尧七,他是前年从南边过来的,这个人不简单你要注意。” 南安市本就是最靠边境的城市了,尧哥的来历也很好猜。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出门的时候尧哥跟老黄几个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其他人都互相搀扶着,就尧哥不老实非要靠着拾年。拾年喊来带路的那个服务生,给他小费让他帮忙把人扶到大门口叫的出租车上。 “我不要你,走开!”尧哥看服务生要来扶就叫嚷着拒绝他的靠近,一只手还紧紧拉着拾年的手腕,“小阿纳你不许走,让这家伙走开!” 拾年又不能真的把人丢这儿,耐着性子哄着他赶紧上车。 753突然出现:“宿主,小心!” 拾年敏锐的察觉到暗处的危险,一身黑衣的男人手中的黑色挎包朝着她和尧哥的方向举起,从那个轮廓来看里面多半就是枪。 “嘭!”消音器也不能完全掩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拾年其实可以躲开的,但她还是冲上去推开了尧哥,子弹打进了她的肩膀里,整个人当时就疼的摔倒在地上。 “阿纳!阿纳!抓住他!抓住那个混蛋!!”拾年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尧哥气急败坏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 有人在劝他:“尧哥,我们先送阿纳去医院吧,估计还是那边的人。”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拾年就听不清了,因为她已经晕了过去。 753:“宿主,宿主,你别吓我啊!”它家宿主明明身手很好,怎么就中枪了,难道是杀手太厉害了,怎么办?大爹看见了不得把它送回去格式化啊! 拾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能不能闭嘴,咝~。”伤口是真的疼,她也是真的是晕了,流那么多血谁能不晕,但架不住系统太吵,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所以疼的很实在。 尧哥到底没把人送到医院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医生给她取子弹。也不知道那货是不是故意的,仗着拾年昏迷连麻药都没打就上手了,拾年就是眼皮重睁不开,不然疼的她能爬起来打人。 拾年再次醒过来是在一个陌生的别墅里,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房间里风格奇特的装修,她猜测自己这会儿肯定不在南安市了。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正在检查她的输液瓶,低头刚好跟她对视,拾年看了看小护士巧克力色的皮肤,眼里都是稀奇。 “渴~”拾年想说口渴,但是刚开口就听见了钝刀子切木头一样难听的声音。 “口渴?您稍等。”小护士赶忙转身去给她倒水,当然她顺便按响了胸前的通讯器,“尧先生,肖小姐醒了。” 拾年被小护士扶着喝了水,嗓子才好受了起来。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小护士:“美女姐姐,我这是在哪里?你能帮我联系下我叔叔吗?” 小护士被一个漂亮的病美人这么看着,巧克力肤色似乎都透出了红:“肖小姐你等一等,尧先生就要过来了。” 她话刚说完,房间门就被猛地打开,尧哥那显眼的红毛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KING有消息了 那天, 拾年看到尧哥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一枪挡的不亏。 “阿纳你终于醒了!”尧哥看到拾年就开心地冲到她面前,要不是跟着他进来的女人提醒他注意拾年的伤口,尧哥就要把自己挂到拾年身上去了。 “尧哥?”拾年装作刚刚清醒的人懵懂的样子。 尧哥立马心疼的凑上去:“我在,我在。”目光落到拾年的衣襟处,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差一点儿她就没命了,“阿纳,还疼吗?” 拾年尝试动了一下胳膊,老实点头:“疼。” “噗嗤!”门口传来女人的轻笑声,拾年抬头看去,一个长相妩媚的贵妇人正站在那里,她的脸与尧哥有几分相似。 贵妇人被尧哥瞪了好几眼才收敛了笑意,踩着高跟鞋走近拾年:“你好,肖小姐,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弟。” 拾年冲她笑了笑:“不客气,我当时就是不推他也躲不掉。” “你这姑娘倒是实诚,呵呵~”贵妇人抿嘴一笑,又看向尧哥,“看来是阿尧自作多情了啊?” 尧哥脸色发青,站起来不耐烦的把人往外推:“哎呀姐你赶紧走,不是说哥找你有事吗?赶紧忙你的去!” 贵妇人被他就那么送出了门,拾年只听见了句“见色忘姐”就没了。 贵妇人被打发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尧哥和拾年两个人,他一会儿问拾年渴不渴饿不饿,一会儿又问伤口还疼不疼?拾年都一一回答了,气氛又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安静。 “谢谢你阿纳,不管你是不是诚心救我的,都谢谢。”尧哥边给拾年削苹果边说。 尧哥跟她大概说了自己的事情,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父亲的老来子,他家生意做的大,遍布国内外,自然也树敌不少。尧哥的兄弟姐妹都跟着爷爷和父亲学习经营家里的产业,各有自己的本事和势力,他们将尧哥保护的很好。但是那些人动不到势力庞大的哥哥姐姐,就把主意打到了年纪最小的尧哥身上。 老爷子在尧哥毕业回国后就遮掩了他的身份信息和行程,把他送到了南安市,隐姓埋名在良叔那里当个不起眼的小混混王,毕竟相比哥哥姐姐的国外住处,国内治安更让老爷子放心。 没想到还是被仇家查到了尧哥的位置,春节那天晚上良叔不在让人钻了空子,要不是拾年推了一把,尧哥不死也是要残废的。 “刚刚那是我二姐,就是她回国来救的我们。”尧哥终于削好了一个苹果,虽然丑的跟狗啃过一样。 “我睡多久了?良叔呢?” 尧哥将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她,温柔安抚:“我早就通知过良叔了,港口那边最近事情多,等他忙完了就过来看你。” “哦。” 拾年又被尧哥拘在房间里一个多星期,等私人医生给她拆了纱布,才被允许在他的陪同下出房间走走。 拾年现在住的是尧哥二姐的半山别墅,依山而建隐蔽性强。拾年借着尧哥陪她散步的机会仔细观察了下别墅内,安保系统挺严密的,基本每个拐角阴影处都有监控,从房子到院子都有人看着。 期间她偶尔也会遇见回来拿东西的贵妇人,尧哥让她跟着喊贵妇人二姐拾年红着脸拒绝了。贵妇人就让她跟着外面人一样喊她丽娜姐。 丽娜不怎么回这栋别墅,日常除了照顾拾年的保姆护士,就只有尧哥和保镖,她想她已经太久没跟外面联系了。 “尧哥你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我的手机那天晚上就不见了。” 尧哥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事,你先拿我的用,我现在让人送部新手机过来。” 拾年接过他的手机:“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给良叔打个电话。”说着就打开了拨号页面。 1.8.0.6.7****她当着尧哥的面摁着号码,然后拨出。 对面响了一会儿就变成忙音。 拾年咦了一声又继续拨,尧哥坐在旁边正安排人去买手机,他没注意拾年的手指在话筒处有意无意的敲击着。 “还没打通吗?”保镖领命出去了,拾年好像还没拨通电话,尧哥坐过来询问。 拾年摊开手把手机界面展露在他面前,满脸疑惑:“为什么总是忙音呢?良叔换号码了吗?” 尧哥拿过手机来看了看,噗嗤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打的通呢,你摁错号码了傻子。”他从自己的备忘录里翻出来良叔的号码重新打了过去,这回很快就通了。 “喂,良叔,是我。嗯,阿纳醒了,她想跟你说话。”手机又被递回到拾年手中。 “喂。”话筒里良叔的声音传了出来。 “良叔,是我。” “你身体怎么样了?”良叔的语气有些担忧。 拾年指甲随意的刮着手机壳:“恢复的挺好的,尧哥和他姐姐对我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一定要保养好身体,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接你。” “好的,哎?”拾年还没说完,身后就出来一只手把手机拿走了。 尧哥对着手机那边说:“良叔你忙你自己的事,阿纳有我照顾呢,等她好了我带她回去看你,那你忙我挂了啊,拜拜!” 拾年:.... 兰乔市 穿着警服的陈欣月敲响了紧闭办公室的门。 “进。” 陈欣月得到允许拧开了门把手进去,路昂正坐在主位上,两边还坐着几个正在做记录的人。 “什么事?”他看到是陈欣月又埋头开始写什么。 “KING有消息了。” 只是一句话,在座的人都抬起了头,尤其路昂直接站了起来,语气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激动。 “怎么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从拾年去了南安市之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系,路昂只能通过良叔给的只言片语知道她是否安全。前段时间南安那边发生不明原因的枪击案,袭击的和被袭击的都跑了,良叔与她也断了联系,路昂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联系她。 陈欣月将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上面只有两串数字。 “这个号码打到KING的专线上,我们查过,不记名电话卡,查不到使用人。另外按照那边的暗号,我们得到这串数字,应该是个定位坐标,也查过了,在广海市的山湾区,那边人迹罕至,只有些富豪私人度假别墅。” 路昂看了眼那个坐标:“去查查这个地方,还有那里的房主信息都筛选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好的,我马上去查。”陈欣月拿着文件就出去了。 一个记录的组员拿着手上的报告说:“路队,两个月前南安市御华枪击案,那边的同事找了目击证人,根据他的描述中枪的是个女人,年龄在二十二到二十五岁左右,会不会是...” 这个时间点跟KING失联的时间很吻合。 “先查枪击案,KING那边等她联系我们。”路昂揉了揉眉心就又埋头到案宗里。 拾年在别墅中养伤养了很久,中间尧哥也离开过别墅一段时间,怕她无聊给她弄了最新款的手机和电脑。 拾年拿到手机的时候并没有用它做多余的事情,除了存了良叔跟尧哥的电话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753:“宿主,这部手机里被装了监控,那个丽娜让人装的。” 其实753不说拾年也猜到了,能给首脑做左右手的人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陌生人的,所以拾年故意让尧哥帮她准备手机,故意让他们把放着监控的手机送过来,疑心重的人只相信自己上帝视角看到的听到的。 “滴滴哒哒~”拾年刚洗完澡坐到电脑前,手机屏幕就亮了,是尧哥的电话。 “喂,尧哥。” “喂,小阿纳,你睡了吗?”那边传来尧哥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别人说话交谈的声音,有男有女。 拾年努力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没有,我刚洗完澡。” 尧哥贱兮兮的问:“这么晚才洗澡啊,小阿纳是不是睡不着啊,可惜我不在你身边。” 旁边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呵呵,你少自恋了,现在才几点?人家小姑娘没睡也正常。” “姐!”尧哥气冲冲吼回去。 拾年听出来了,那女的就是丽娜,看来他们几个兄妹在一块儿。 尧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那边才安静了些,他又换回温柔的语气:“阿纳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玩游戏好不好?再等两天我就回去接你出去玩。” “好。”拾年乖巧答应,正好她也准备打开游戏界面。 尧哥干脆挂了电话,游戏上线开了队内语音,拾年捡了把狙击枪就跟在他的游戏人物后面捡漏。 这种射击游戏拾年单手操作都没有问题,但是她故意装作压不住枪的样子,大大满足了尧哥的带妹装比欲望,她则在世界频道开始搜索账号。 叮。 世界频道聊天框出现了一个互助信息,账号ID【knight10】。 她私信过去:【半山25号,房子里有好枪,去拿,人多,小心。K.】 knight10:【收到。】 【仓库那发生枪战,你受伤了?需要血包吗?】 路昂守在电脑前,一直也没有等到那边的回复,直到屏幕熄灭。 不适合待在这儿 尧哥确实没几天就回到了半山别墅,他的红毛已经染成了深棕色,身上五颜六色的衣服也换掉了,一身职场精英的西服装扮搭配他本就帅气的脸,看起来倒是顺眼不少。 拾年好奇问过他为啥突然换了风格,尧哥支支吾吾好久才说了原由。原来是丽娜跟他说那样小混混的装扮没有好女孩儿会喜欢的,看着就很不靠谱。尧哥听了立马找了造型师,把自己从头到尾倒拭了一遍。 “阿纳,老头子要让我回大本营去了。”尧哥瘪着嘴腻在拾年身边。 拾年正整理着行李箱,她的伤已经好全了,丽娜同意了她回良叔那儿的请求,离开别墅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哦,那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尧哥蹭的爬起来跳到拾年面前,一把按住她的箱子,很不高兴的质问:“你就这么急着想我走吗?小阿纳,你没有心!” 拾年有些无奈:“尧哥家里人应该都很厉害吧,看丽娜姐她就知道了。你爸爸喊你回去,又不是喊我回去,我能怎么办?再说了,良叔还等着我回去帮忙做事呢。” 尧哥听她真给自己解释,脸色好看了不少,笑嘻嘻的说:“阿纳原来是担心我家里不喜欢你啊,这你不用担心,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头子他们肯定不会给你脸色看的。” 拾年还想推拒,尧哥的电话已经打了出去,丽娜听到自己弟弟要把救命恩人带回大本营犹豫了,直到听到拾年在旁边说自己想回良叔那她才松口说去问问老头子。 “阿纳你放心,我家里人还是蛮好相处的,至于良叔,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让人把他也调到总部去。”尧哥满眼期待的看着拾年,拾年觉得自己也表演的差不多了,万事不能太过,就乖巧的点点头。 总部大本营这种地方终究不是尧哥这个二世祖说调就调的,丽娜传达了老头子的意思,拾年可以跟着他回去,但良叔还是留在南安,说是总部对他有自己的安排不能随意调动。 拾年跟着尧哥被保镖保护着到了一个三不管的边境地带,来接尧哥的人全部都穿着迷彩服,浓厚的油彩遮住了他们原本的面容。看着他们身上背的,手里拿的,VSS半自动、M16A1....确实不适合露脸。 尧哥有些不高兴,跟领头人抱怨了几句,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这么来接他太过兴师动众了。 领头人只说了句:“老大说你被人盯上了,这样比较保险。” 尧哥可能没看出来,但是拾年能感觉到那些人对尧哥的不尊重,甚至有些烦他,估计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挺招人烦的。 尧哥带着拾年就要上他们的车,刚坐好拾年的后脖颈就抵上一个冰冷的东西,她心里知道那是手枪的枪口。 753:“怎么回事?!宿主你暴露了?!” 拾年脑子快速转动,她打算赌一把,装作不明原因的样子看向身边的尧哥,男人也是一脸的惊恐和莫名其妙。他的表现让拾年暗暗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不少。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尧哥暴怒,立刻就要冲到拾年身边,却被他的保镖拉住了。 “少爷,他们不会伤害肖小姐的,只是例行公事。”保镖小声劝道。 尧哥不爽:“什么例行公事?!” 从后面拿枪抵着拾年的那人走到她面前来,男人倒是没涂油彩,不过黑色的面罩也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冒犯了,肖小姐。”他空闲的手里多了条黑布带子,示意拾年自己绑上。 拾年只是看了男人一眼,就点点头伸手拿过黑布遮住眼睛。等她打好结,后颈处的凉意也就消失了。 尧哥这回轻易就甩开了保镖的手冲上去把拾年揽进怀里,拾年看不见,他忽然的接近让拾年下意识后退,差点儿摔倒。 “别怕,阿纳。”尧哥直接打横把人抱了起来,突然的失重感让拾年吓得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两人之间距离近的拾年都能听到他胸腔的震动。 尧哥直接抱着人坐着越野车,一路上都没有把拾年放下来过。拾年眼睛看不见,试着用耳朵去听,四周除了汽车行驶的声音和偶尔的动物叫声她也听不到别的,车上的人更是安静。 这条路应该是很隐蔽的,路况不好很是颠簸,如果不是尧哥一路稳稳抱着她,什么都看不见的她肯定会被颠吐出来。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总算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听到驾驶座的男人打开对讲机的声音。 “5号,是我们,开门。” “2号回来了,开门!” 接着就是大铁锁扯动的声音,车队好像进入了什么地方,道路也变得平坦。 “少爷,丽娜姐在楼上等你和肖小姐。”车子停下后,有人拉开了车门。那人似乎想直接扯掉拾年脸上的黑布,但是被尧哥拍掉了。 “扯什么扯?外面这么亮,你是想让她瞎吗?”尧哥吼完那人,又抱着拾年下车,不忘温声哄她“等我们进了屋子再摘。” 拾年不说话,只是靠着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她闻到了血腥气。 “呦,你们这是玩什么呢?怎么还蒙着眼睛?”丽娜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拾年眼睛上的黑布被轻柔解开了,突然的光明还是让她眯了眼睛。 尧哥一边用手帮拾年遮住强光,一边跟亲姐姐抱怨:“还不是你手下那个傻大个儿,拿着枪指着阿纳说什么例行公事。” 丽娜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面罩男人,轻笑一声让他先走:“你生的哪门子气?阿耀他一直这样,还不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这也是为了阿纳好。” 姐弟两说话的时候,拾年的眼睛已经适应好了,她借着尧哥大手的遮掩打量着四周。 面前的屋子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是个办公室。他们站的位置靠近窗户,拾年向外看,外面都是一栋栋老旧的水泥小楼。每栋小楼只有一个楼梯出口,出口处守着两个身穿迷彩服的人。 这些还不是最吸引她的,那些小楼的窗户上都装了密集的防盗窗,不过在这种地方总不会是用来防贼的,更像是为了锁住里面的人。 丽娜将手中抽了一半的女士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尧哥面前说:“这两天风声紧,上次阴你的人还没抓到,你就先在这儿待着,也顺便学学帮家里做事。” 尧哥摇头,脸上都是抗拒:“我不要学这些,阿纳也不适合待在这儿。” 丽娜嘴角微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不学?怎么?还想带着阿纳回去当你们的小混混儿?”她的目光移到拾年身上,“大哥快回来了,他可不是老头子,无条件宠着你。你要是还这么没本事,阿纳可就保不住了。 你知道的,大哥最讨厌我们跟他谈感情。” 尧哥听她提到大哥,身体忍不住抖了下,被他搂着的拾年敏锐感觉到了,看起来这个大哥应该是个狠角色。 尧哥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丽娜让阿耀负责陪着他学习管理这里,自己则坐着飞机半夜离开了。 拾年的房间就被安排在尧哥隔壁,阿耀带她去的时候还特地警告她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些地方不要乱看。 拾年借着尧哥的名头进入了这个名叫园区的地方,慢慢的接触到那些铁窗里面的人和事。 成排的电脑和电话座机,斑驳掉漆的墙上贴满了打鸡血条幅,如果不看他们手里到底在做什么,这里倒很像一个正规忙碌的公司。 园区里有一栋单独的小楼,看管的比别的楼都要严密,总会飘出一些难闻的气味。阿耀不让尧哥接近那里,拾年就也靠近不了。 他们在这个叫园区的地方呆了大半年,拾年用手机偷拍了很多内部的情况。 那些铁窗子里关了很多人,有男有女,大部分人都是被骗过来的。他们被逼着做电诈,luo聊,运营网络赌场,每天都会有没达标的人被拉到外面的空地上毒打。阿耀说这就是管理,一是警告不听话的,二是提提他们的工作效率。 尧哥很不喜欢这种环境,但他也不能干涉太多。终于有一次,阿耀的几个手下喝多了,溜进宿舍去欺负那些女孩子,声音太凄惨吵到了拾年,尧哥就从阿耀手里抢过电棍,跑去把那几个人狠抽了一顿。 “我姐让我跟你学,你怎么管理手下我不干预,但是他们吵到阿纳了。”出了气尧哥把电棍丢还给阿耀。 阿耀承诺以后会管好这些人,但是尧哥和拾年都没当真,这种事在园区几乎天天见,那些畜牲根本不会听。那几个伤痕累累的姑娘倒是很感激的看了拾年几眼,拾年读了她们的口型,在说谢谢。 拾年已经摸清了园区里大致的分布,偶尔她还能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只是那个味道怪异的小楼她还是接近不了。 还没等她想出接近的办法,丽娜却直接派了直升机来要接他们走。 尧哥一脸虔诚地牵着她:“阿纳,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吧。” 拾年微笑的看着他点头,口袋里的手机显示传送成功。 这回丽娜接他们回广海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尧哥是不太乐意带的,但是架不住拾年开心他还是同意了。 好像认错人了 路昂看着手里接收到的信息,里面很多人正是他们在追查的失踪人口,还有些数据也跟最近的几起诈骗案有关。 “KING这是已经进到里面了。”陈欣月从路昂的手机里拷贝数据,看了那些清晰的图片后说。 路昂吸了一口烟重重叹气:“那也说明她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广海市新云区国际机场,身穿卡其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拖着行李箱从通道往外走,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喂,妈,我刚下飞机,等我这边办完事就回去。” 那边女人的声音慈祥:“阿野,办完了就早点回来,今年可不能又在外面过年了听见没?” “好的,妈。”季袭野收起了手机,屏幕上是半个女孩儿的背影。 季袭野在几年前失去拾年的消息后颓废了很长一段那儿时间,起初他想从自己爸爸探听拾年的下落,后面他发现拾年也没有联系过季莫。季袭野的高考成绩优异,他听了自己母亲的话读了京大,但是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拾年。 前段时间他带领着学生出去采风的时候,在广海市无意拍到一组图片,图片中那个身影虽然模糊,但是季袭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她! 他找那学生要了那张模糊的相片和他们去过的具体地方,自己抛下手头所有事情就登上了来广海的飞机。 “你在哪里啊?”季袭野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抓紧了手机默念着。 他不知道,这次寻人让他犯下了和他父亲一样的错,悔恨终生。 天气渐凉,广海气候温暖,尧哥也带着拾年留在广海暂住,刚好老头子即将过寿。 “阿纳,我大哥明天要回来,我们几个都要回去一趟,你让阿九陪你去逛街买几身新衣服。”尧哥给了拾年一张卡,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拾年一把将他的手拍掉:“又不出去,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尧哥从后面环上她的腰:“我要带阿纳回去见家长啊,肯定要穿好看点喽。” “是要回你说的那个老宅?”拾年的眼中有隐晦的光。 尧哥没有注意:“嗯,我大哥每次回来都是在那儿给老头子过寿的。” 下午丽娜就开着迈巴赫来接走了尧哥,拾年喊上阿九就出了门。 阿九是她从园区里带出来的孩子,他是园区里一个瘾君子跟被骗来的女孩生下的孩子,无名无姓,大家都叫他阿九。 他那个爸爸在他五岁的时候吸毒过量死了,母亲早就不知道被转卖到了哪里,阿九就在园区的马仔窝里长大,一些被骗过来活下来的人看他年纪小,会照顾他一些。后来阿耀他们来了,就把这孩子当成童子军培养。 拾年遇上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年纪大些的小孩逼着嗑药,阿九是亲眼目睹自己爸爸嗑药嗑死的,他咬紧牙关不肯,那些小孩儿就对他拳打脚踢,打的他头破血流。 “你叫什么名字?”拾年赶跑了那些小孩儿,向他伸出了手。 男孩儿抬起头就看到背着光的拾年,长发飘飘一身红裙,像故事里的仙女一样:“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阿九。” “阿九,我叫阿纳。” 拾年后来去找了尧哥说要阿九跟着她,尧哥开始是不同意的,拾年非要认阿九做弟弟,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服软求他,他才点了头找阿耀把人要了过来。 “阿纳姐,尧哥对你真好。”阿九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替拾年打着伞,他们只是在店里试了几件衣服外面居然就下雨了。 一阵冷风吹过,拾年裹紧了自己的风衣,她没接阿九的话,只是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说:“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姐。” 可能因为下雨的关系,小餐馆的人并不多,阿九给拾年才找了个安静的位置,餐巾纸都擦掉了半包让人坐下。 “你有洁癖?”拾年看他将桌子擦的锃亮。 阿九挠挠头:“没有,这不是怕姐你觉得不干净嘛。” 拾年拿出手机扫了一下点餐的二维码:“我才没那么娇气,你想吃什么?” 阿九抬头看了眼菜单,都是家常小菜,他随便点了几个。 “阿纳姐,尧哥这次是不是要跟你求婚啊?” “咳咳!”拾年被他的话吓得呛住了,“你从哪儿听说的?” 阿九赶紧给她递上纸,一脸无辜:“阿耀那儿的人都说..说你是尧哥的人,这次回来也是要带你见长辈的。” 拾年擦干净嘴,随手拿起一根烤肠就塞进阿九嘴里:“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儿。” “呜呜呜!”阿九不服,他也就只比她小几岁而已。 拾年的位置靠近玻璃窗,一个身影从外面走过,不经意间往玻璃窗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停住了。 “江语年?” 拾年刚跟阿九走出小餐馆,一道让她浑身发麻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753:“宿主,不能回头!就当没听到,往前走!” 拾年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才忍住了回头看看的冲动,她拽过阿九的胳膊让雨伞几乎完全遮住自己。 “回去吧,我觉得有点儿冷。” “好,我们回去。”阿九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阿九个头比拾年高,外套刚好将她完全罩住,也挡住了背后炙热的视线。 季袭野举着伞站在雨中定定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刚刚那个人太像江语年了,可是他喊了没有反应,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是我看错吗?…小年。” 他还是不死心悄悄跟了上去,听到身边那个男孩儿喊她阿纳,真的不是吗? “阿纳姐,刚刚那个人好像一直在看你。”阿九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坐到副驾驶上。 拾年没往后看,只是闭着眼睛随意的靠在车座上:“有吗?没注意。” 阿九嘀咕着:“他好像认错人了。” 两人都没注意驾驶座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远处的季袭野好几眼。 晚上回去住处,避开了所有人关上门拾年立刻拿出手机。 【季袭野来了广海,让他走,危险!K】 没多久信息就回复。 【我会把他叫回来,他认出你了?】 【我躲过了,没跟他碰面,找理由让他离开广海。K】 【他肯定是发现你了!你暂停任务,立刻回来!】 【我有分寸,会尽快拿到东西的。K】 拾年回复完熟练清除干净游戏聊天记录,她没有开灯,窗帘拉开一角她看着底下站着的阿九。 753忧心忡忡的声音响起,它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今天看到季袭野它才赶紧跳出来:“宿主,你们今天那个司机是丽娜的人。” 拾年一直注视着窗外:“我知道。” 753:“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季袭野喊你的名字,要是….” 拾年:“我得加快速度了,江河安那件东西的位置你查出来了吗?” 753:“我把江河安暴露前的影像记录全部翻过了,那东西应该还在这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销毁。” 拾年:“没时间了,你查查江河安最后一次见季莫前去过哪里,或者有没有存过什么东西。” 753:“好的,宿主。” 尧哥离开了两天就回来了,他进门就叫喊着阿纳,身后跟着的保镖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礼品袋。 “尧哥。”拾年从楼上下来,她今天换了一件粉白色的过膝裙子,长发披散在肩头,让尧哥看直了眼睛。 “小阿纳今天真漂亮,快来挑挑,大哥他们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尧哥说着就让人把东西堆在茶几上,自己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去牵拾年的手。 拾年看着那些被铺开的礼品袋,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有珠宝首饰,有贵妇护肤品,还有高定礼服。 “这些都是给我的?” “都是给你的,晚上选一套,我们去给老头子祝寿。” 拾年挑了件水红色的旗袍长裙,简单做了妆发就坐上了尧哥的车。这场寿宴没有选择广海市任何一家高档酒店,尧哥的车开进了环境幽静的环山公路,一路上偶尔能看见几辆低调的豪车,跟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 等车即将开到山顶的时候,拾年才看清豪宅的真容。简约欧式白楼建筑,依托着山壁,背靠大海,的确是个好地方。 大门口站了一排保镖,每辆车都要停下接受盘查,尧哥拍了拍拾年的手嘱咐:“待会儿你要跟着我,别乱跑,今天来的人挺多的。” “嗯。”拾年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尧哥怔愣了一会儿立马紧紧回握回去,笑的见牙不见眼。 宴会办在山庄的花园里,侍者们端着酒水穿梭在人群中,尧哥一进去就被丽娜喊了过去。 “呦,今天阿纳真漂亮。”丽娜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西装,整个人美艳干练,她端着红酒杯子打量了拾年几眼,“这回寿宴老头子办的还真热闹,连荣叔都从国外回来了。” 尧哥对丽娜口中的荣叔并不感兴趣,他左右张望着:“爸跟大哥呢?”他迫不及待要将阿纳介绍给亲爹认识。 丽娜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上面:“大哥他们在楼上呢,劝你这会儿别去,偭区来人了。”说着,她从身边侍者的手中拿了一支香槟递给拾年:“你先随便玩玩,实在无聊了就让老七带你去他房间休息休息。” 拾年表面乖巧答应了,等尧哥离开,她锁上门就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刚刚收到的信息。 【野,失联,速查!】 为了降低暴露风险,路昂很少主动联系她,这次居然动用了隐藏的联系号码,拾年知道人肯定是出事了。 拾年:“系统,你能查到季袭野的位置吗?” 753:“宿主....我还没有升级这个功能,不过有个办法可以查。” 拾年:“你说。” 753:“上个位面规则赠送给宿主一个随机奖励,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抽到什么有用的奖励。” 拾年:“你不早说。” 753:“呃...” 接不到的.. 好运女神偏爱了拾年一回,随机奖励抽到了很及时的上帝视角。753利用上帝视角这个技能找到了季袭野的位置,他居然被一群黑衣人绑了就关在丽娜用来走私的一处港口仓库里。抓他的人,拾年想起那天那个司机,看来丽娜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季袭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应该挨了不少揍,这会儿已经昏迷了。 拾年烦躁的捏着眉间:“他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啊。” 753:“宿主,我找到江河安留下的东西了!”上帝视角名不虚传,比搜索雷达还管用。 拾年默默记下了位置,谁能想到兜兜转转那能指控首脑的关键证据居然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 【人被抓,会想办法营救,等回复支援。K】 路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办公室里气压低的可怕,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敢出声。 “路队,季袭野已经确定被绑了,KING随时有暴露的可能。” 签字笔被重重拍在桌面上,路昂努力压抑着怒火:“联系广海那边的同志,随时准备配合KING的营救撤离工作。我们这边也马上过去,协同办案。”走前还不忘提醒陈欣月联系下季莫,“告诉他阿野找到了,让他不要私自行动。” 当晚,路昂就带着自己的组员坐上了飞往广海的飞机,一路上他的神情一直紧绷着,手机一直插着充电宝丝毫不敢离身,生怕错过了信息。 尧哥在晚餐的时候喊了拾年下去,席上有不少生面孔,主位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一身盘锦金龙的大褂,手上盘着一串佛珠,只是这么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老寿星。 “让大家久等了。”一个西装男人走到老人身边坐下,拾年听到这个声音浑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抬头朝着那人看去,五年过去他们都变了模样,但是男人脸上那道疤拾年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阿纳,阿纳?”尧哥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拾年才反应过来。 额头上伸过来一只手,尧哥很担心的看着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是太晚了有些困。”拾年靠近尧哥,半张脸都靠在他的肩头,避开了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尧哥心中窃喜,将人揽进怀里,温柔哄着:“一会儿咱就回家。” “小七挺喜欢那孩子的啊,呵呵。”老人看见了这一幕,他转头跟西装男说话,西装男人只是笑笑,时不时朝拾年的方向看过去。 这顿饭拾年吃的食不知味,直到尧哥带她离开,她都没再遇上丽娜和西装男人。 回去的路上尧哥告诉她刚刚坐在老头子身边的就是他家大哥,手下人都尊称他一声龙先生。 “他从小就跟着老爷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我们几个都怕他。”尧哥絮絮叨叨的,拾年早就走神了。 凌晨,路昂一行人到了广海国际机场,一出机场他们就赶去与当地的调查组汇合。 “你好,路队长。”接待他们的是广海中队队长廖山,他没有耽误立刻就跟路昂说了他们查到的情况。 根据路昂提供给他们的内线情报,他们已经摸到了广海市内几个走私港口,还有一个隐藏在沿海山区里的诈骗拐卖窝点。 “廖队,那个失踪的孩子...”路昂拿出了季袭野的相片。 廖山拿过相片摇着头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调出了他的消费记录,所有去过的地方能查的监控都看了,除了知道他最后出现在龙口城市广场外就没再找到别的线索。”忽然他好像是想到什么,在堆成山的桌子上翻来翻去,抽出一份调查记录。 “我们走访的同事在那附近找到一个小餐馆,据餐馆老板说他见到过季袭野。当时有对小情侣在餐馆吃完饭后,季袭野就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路昂一把拿过记录本,仔细翻看。 “我们盯梢的人回来说港口那边最近有异动,有几个熟脸频繁出现。你能不能找找你那个内线,我们可以来个人赃并获。”主要是他们一直穷追不舍的那条大鱼这次也出现了,苦于没有实际证据,他们都拿他没有办法。 “不行!”路昂直接拒绝,他现在更加担心拾年和季袭野的处境。 季袭野被秘密转移到了别墅,关在地下室好几天,每天都会被人拳脚伺候,那些人只给他灌些盐水吊着,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起初还有人会拿着几张照片来让他辨认,他都说不认识,后来这些人就开始隔三差五殴打他。 “那人怎么样了?”门外有人在说话。 “没醒呢,不过也差不多了。” “山里那块儿的猪都要运出去了,丽娜姐说把他一起带走,你晚上给他打一针。” “好的。” 季袭野昏沉的脑子突然清醒,他努力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可绳子绑的太紧了根本挣脱不开。 楼上角落里的拾年也刚好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 753:“宿主,他们那个据点要暴露了,今天晚上要转移里面的人,他们想顺便把季袭野也送走。”自从有了上帝视角的外挂,方圆十里就没什么秘密能逃过它753的眼睛。 拾年:“阿九回来了吗?” 753:“回来了,没人注意他,宿主说的东西他拿到了。” 拾年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可以放开手干活了。 到了晚上,别墅里来了两辆吉普车,丽娜带着阿耀下车直奔地下室。 “怎么回事?”看着门口横躺着的两个保镖,丽娜脸色大变。 阿耀从腰间拔出手枪,一脚就踹开了地下室的门冲了进去,里面早就空无一人,绳索随意扔在地上。 “把人找出来!”丽娜眼神冷厉。 忽然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阿耀第一个冲了出去,他们的车已经冲出了大门。 “上车追!”他招呼了一声,跳进剩下的那辆车直接追了上去。 别墅后山坡上,阿九正扶着季袭野躲在隐蔽处,等到别墅全部乱了起来,所有的人全部去追那辆冲出去的吉普车,他咬咬牙转身背着季袭野向着密林深处跑去。 此刻在山路上疯狂驰骋的吉普车里,拾年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油门踩到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阿纳,你要去哪儿?”后座突然传来声音,接着后视镜里,拾年看到醒过来的男人正盯着她看。 为了引开阿耀他们,拾年打晕了尧哥给他套上了季袭野的衣服带上车,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 拾年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到了地方我就放你走。” 尧哥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惆怅:“所以你真的是卧底对吗?你也不叫阿纳。” 拾年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阿耀死死咬着她不放,她又是一脚油门下去,车轮与地面都摩擦出了火星。 “她这是...去哪里?”丽娜没有坐上阿耀的车,她在电话的那头看着, 阿耀紧盯着前面的车尾灯。 “管她去哪儿,反正不能让她跑了。”阿耀说着,油门也踩到底,左手已经拿起了枪。 753:“宿主你别往山顶开啊,上面有埋伏!!” 拾年:“埋伏就埋伏吧,现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时候,路昂和庞山各自领了人正往半山别墅和3号港口赶去,大批警力出动,广海市的中心大道上都是呼啸而过的警笛声。 路昂坐在副驾驶,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手心都是冷汗:“快点,再开快点!” 阿九背着一个昏迷的大男人在黑漆漆的密林里走的很是艰难,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他脚一滑直接把背上的人摔了出去。 “季先生!”阿九爬起来就赶紧去找人,还好这块坡不是很陡,季袭野没有滚出去多远,反而他被这一摔给摔醒了。 “呃~”季袭野浑身都是伤,被这么一摔忍不住痛呼出声,下一秒一双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嘘,小声点,我们得赶紧走。”阿九扯着人就要继续跑,“他们反应过来就要来抓我们了,快跑。” 季袭野被他拖着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不肯动了,他警惕地看着阿九:“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他认出这人是那天晚上小餐馆外面见过的。 阿九有些急,他又要去拽季袭野,见人就是钉在那儿不肯走只能无奈解释:“我叫阿九,是我跟阿纳姐把你救出来的,阿纳姐把那些人引开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儿。” “阿纳?她是谁,为什么救我?” 阿九又急又气,想了半天才从怀里摸出张合照,那是阿九和拾年在园区的时候照的:“这就是阿纳姐,她救得你,哎呀没时间了,我们先跑再说!” 季袭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卸下了心防,乖乖跟着阿九往前跑。 “我们这是去哪儿?” 阿九跑的比他快,在前面开路:“我也说不清楚,阿纳姐带我去过那里一次,她说只要到了那儿我们就安全了。” 季袭野:“那她呢?她在那边跟我们会合吗?” 阿九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只顾着埋头向前冲也不回话。 他们不知道在山里跑了多久,季袭野身上本来就有伤,到后面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但他们不敢停,只能跟阿九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向前。 “在这儿!这儿有人!”前面突然出现了好多束手电筒的光,接着就是好多道人影朝他们跑来。 阿九有些害怕,他紧紧捂着胸前的吊坠拉着季袭野就往后退。 “路队?!”季袭野却是一眼就认出来领头的人,他激动的挥起手来。 路昂的脚步更快了:“阿野?!快!把人拉上来!” 路昂上下好好查看了季袭野,又把目光转向缩在一边的阿九:“你们过来了,小年呢?”他明明是跟着拾年发的定位来这里接应的。 季袭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左右张望着:“你们没有接到她吗?!” “接不到的...”阿九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些颤抖的泣音。 “你什么意思?”路昂和季袭野都直直的盯着他。 阿九走到路昂面前,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掉色严重的平安符递给他:“阿纳姐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拿自己当靶子把人引开,让我把他带出来,这是她让给你们的东西,说有了它就能抓人了。” 路昂颤抖着手接过那个平安符打开,里面是个包裹的很严实的方形物体,路昂将包装撕开露出里面的记忆卡。 “通知庞队,抓人!” 未知的远方 拾年的车快要开到山顶时被逼停了,倒不是她技不如人让阿耀追上来了,而是堵在前路上的几辆悍马拦住了她。 一边是山壁,另一侧就是山崖,阿耀一行人也追了上来,拾年已经没有退路,她干脆停了车。 “大哥,你怎么在这?”尧哥从后车窗探出头来,拾年压根没有捆住他的双脚,他完全可以直接从后门逃出去,但他没有。 打头的悍马上走下来几个黑衣人,他们身后站着的就是西装男,他看着拾年笑的诡异 :“阿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他只是招招手,那些黑衣人就将拾年的车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着她。 753:“宿主,你好像要凉凉了哎,这跟拍大片似得。” 拾年:“......” 黑衣人打开后车门把尧哥拉了出来,替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另一边对待拾年就没有那么温柔了,枪口顶着太阳穴,阿耀直接卸了拾年的胳膊拽着她的头发就拖到了西装男人面前。 “东西呢?”西装男的脚尖覆上拾年撑在地上的左手,他的脚下慢慢施力,粗糙的石子路硌得拾年生疼。 “祁龙!你放开她!”是尧哥的声音,他刚松了手上的绳子就看到这一幕。但是阿耀他们将他隔开了,不让他接近拾年。 西装男斜睨了眼尧哥,冷笑着加重了脚下的力道:“有点儿本事,让我家这个蠢货弟弟这么护着你。” 拾年只看了他一眼,咬着牙低下头一言不发。 她此刻只听到753的声音:“宿主,路昂已经接到人了,有了记忆卡里面的证据,他们已经开始收网。” 拾年:“呼~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希望他们能来的快点。” 拾年低着头,让自己的长发盖住胸前的纽扣,这个举动好似惹怒了祁龙。他收回脚,朝着拾年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脚,拾年吃痛闷哼了一声蜷缩在地上。 “不说话?阿耀,给她打一针。”祁龙点燃了一支烟,倚在车门上吞云吐雾。 阿耀从吉普里拿出一个铁箱子,打开来里面是十几个玻璃药瓶和一支注射针。他随手挑了一支,熟练的将药水吸进注射针管中。 “大哥,我求你!你放过她!我保证看好她,求你了!”尧哥看着阿耀走向地上的拾年,他却被人拦着接近不了,只能大声向祁龙求饶。 祁龙根本不理会他,脸上都是对尧哥的嫌弃。 “被个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这时候还不死心,真是废物!” 祁龙的一脚不知道是不是踢中了拾年的要害,痛的她根本直不起身。突然觉得头皮传来拉扯的疼痛感,她整个人被阿耀薅住头发拉起了上半身,冰凉的针头贴在皮肤上,男人阴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把东西交出来,你能少受点苦。” 拾年最烦人扯她头发,但她现在是阶下囚,任务还没结束她还要忍着:“你做梦。”很有骨气的脱口而出三个字,要不是她现在肚子疼的没力气,肯定还要学着电视剧里吐他一脸口水。 “呵呵~”祁龙冷笑着,阿耀手上猛地用力,针头直接扎进了拾年的手臂。 “呃。”拾年咬紧了牙关,冰凉的液体被推进她的身体,本来昏沉的精神开始亢奋,就连手指上已经减弱的疼痛都变得清晰起来。阿耀松开了拾年的头发,直接将她丢在地上。 拾年捂紧自己的胸口,她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心跳快的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蹦出来,她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石子刮过皮肤的刺痛。 祁龙抽完了一根烟,走到路边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来到拾年面前,他没有犹豫石头朝着拾年的手就砸了下去。 “啊!!”凄厉的惨嚎声惊动了树上栖息的鸟儿,拾年匍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告诉我,东西在哪儿?”祁龙蹲下身凑在她耳边说着。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祁龙眉毛轻挑,抡起石头又是狠狠一砸,这回拾年死死咬住下嘴唇没有叫出来,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祁龙连着砸了十多下,拾年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皮肤的样子,软趴趴的像坨烂肉泥。 拾年的额头都是冷汗,她的双眼失焦,浑身上下除了被放大的痛感再感觉不到其他,恍惚中她好像听到尧哥的叫骂声,还有祁龙的声音,但是她听不清。 “再给她打一针,我倒要看看她骨头能有多硬。” 脖颈处传来刺痛,这回连液体流入血管的感觉都十分清晰,已经疲软的身体被强行重启了五感。 753看着祁龙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小锤子,电子音都颤抖起来:“宿主,宿主!马德!姓路的怎么还不来啊?!” 拾年已经没法回答753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疼,真的好疼,不知道祁龙给她打了什么东西,每个细胞好像都在叫喊着疼,按理说她应该疼晕过去的,但是不明药物让她极致清醒,清醒的感受着祁龙对她动刑。 “最后一遍,东西在哪儿?”祁龙把小锤子放在拾年的膝盖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他的问题肯定是得不到回答,骨头一点点被敲碎是什么感觉呢?拾年穷尽毕生所学都无法用文字形容出来,那漫长的煎熬中她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死!死了就感觉不到疼了!她好想死!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接着拾年听到祁龙身后有人大喊:“大哥!有条子来了!” 祁龙被阿耀拖着就往车上塞,还不忘转身朝拾年补上一枪。 “嘭!” 预想中子弹穿透眉心的感觉迟迟没有到来,拾年好像听到了祁龙惊恐的喊声。 “阿纳乖,不疼了。”一只大手抚上拾年的脸,熟悉的声音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 “祁尧。”拾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那只手替她拨开了脸上的碎发,露出惨白的小脸来。 尧哥一只手撑着,大半个身子将拾年笼罩住,阿耀那一枪打中了他的胸口,汩汩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 “祁尧!你疯了!”祁龙看到自己弟弟居然替拾年挡枪,失控大喊着就要去抓人。 阿耀一手拿枪指挥黑衣人去阻截包围过来的特警,一手死死抱住祁龙往车上拖:“老大,再不走来不及了!” 祁龙气狠了,汽车从拾年身边驶过时,他拿着枪大叫着朝拾年开了好多枪,尽管祁尧拼命想要护住拾年,还是有几枪命中了她的身体。 警笛声越来越近,四周都是呼喊和枪击声,拾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她艰难地转过头,尧哥也正看着她,他半张脸上都是血,但面对拾年他还是笑的。 “咳咳!本来想着我也英雄救美一次,还是太弱了..”他说着话,血倒灌进嘴里,止不住的咳嗽。 拾年动了动嘴唇,无声骂了句:“傻缺。” 753:“宿主,这具躯体生命值已经跌破了最低值,是否脱离。” 拾年:“脱离。” 753:“好的,准备脱离。” 祁尧感受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他再也支撑不住仰倒在拾年身边,手还紧紧抓着拾年的手。 “也好,省的闭眼前还要看你疼,那我就死不瞑目了。” 小阿纳,下辈子你可不许骗我了。 山中吹来一阵风,路边的两株蒲公英种子乘着风,飞过茂密的树林,越过连绵的山,迎着天边的光飘向未知的远方。 广海市9.34特大跨国犯罪案告破,主犯祁氏集团负责人祁远安在准备出逃的机场被正式逮捕。根据警方卧底人员探查搜证,祁氏集团与海外贩毒诈骗团伙勾结,长期在国内外进行人口贩卖,贩毒,走私等违法犯罪活动。 祁氏集团总经理祁龙除非法持枪,发展黑恶势力之外,还涉嫌指挥杀害警方卧底人员,报复英烈家属。半山别墅收网行动时,祁龙带人暴力拒捕,与警车发生撞击翻车掉落山崖,抢救无效死亡。 根据卧底人员提供的证据和花名册信息,官方出面与其余几国警方联合办案,庞山带队跨国追捕,捣毁了祁氏在境外的犯罪园区,抓捕引渡回国犯罪主脑14人,其中就有祁远安的二女儿祁丽娜。 千万别回头 安静的墓园角落里多了两块新的墓碑,墓碑上的一男一女长相相似,尤其那双笑起来就变成月牙的眼睛。紧挨着他们的还有一块旧一点的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温柔。 江河安,警号0318****,宾合警校毕业,19**年参与卧底任务,因公殉职,享年31岁。 江语年,警号0318****,宾合警校毕业,20**年重启父亲警号,渗入犯罪集团进行卧底任务,20**年因公殉职,享年26岁。 “警号0318****,永久封存。” 陶云淑、侯明、路昂、陈欣月,相继来了很多人,墓前留下了很多捧白菊和擦不完的眼泪。 【753号任务者拾年完成位面任务成功。】 季袭野篇: 骨灰下葬那天,季袭野一个人在墓园站了很久。阿九后来告诉他,拾年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察觉自己可能会暴露,她明明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但是听到那些人要给他打针,她还是决定回去救人。 明知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她拿自己做饵,硬是给他们争取了逃脱的时间。 “江语年....江语年.....” 季袭野最后是被季莫带回去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什么都不干,就只会缩在江语年住过的那间小屋子里发呆,无意中他发现了床架上的密码本。 后来季袭野吞药自杀了,好在季莫发现的及时,送到医院洗胃给抢救了回来。 看着季袭野日渐消沉下去,季莫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小年拼了命把你救回来,就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这条命的?!” 季袭野似乎是被这一巴掌给打醒了,真的重新振作起来。后来在偏僻的山区常常看到季袭野的身影,资助贫困生,去深山支教,他一生都在致力于慈善事业。 季袭野每年都会雷打不动的去看望江语年,带上一捧白菊花,他能在墓碑前坐上一天。 “小年,那个程妍死了,吸毒过量。”他这些年一直在打听这个人,等他打听到的时候这人已经死了,也许就是报应吧。 又过了几年,季袭野已经一头白发:“小年,你见到我爸了没?他总惦记着要去找你跟江叔,这会儿你们肯定已经碰头了吧。” “明年我就不来了,我有点累。” “小年,我想你了....” 季袭野,死于心脏衰竭,享年51岁。 阿九篇: 我叫阿九,无名无姓就叫阿九。我爸爸是个毒贩子,我没见过妈妈,只知道她好像也是个挺苦命的女人,是被骗过来的,生下我又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我在园区里长大,爸爸不管我,我只能跟着那些叔叔哥哥们混。他们高兴的时候会扔给我些好吃的好玩的,但是不高兴了我就会挨打。 我们那个地方有好多跟我一样的孩子,为了不挨打我们要学着那些大人,打架抽烟扛枪,但是我不敢真打,每次都是混在最后面充充人数。 我长个子了,那个叫阿耀的让我们学着放枪,我知道他想让我们变成跟他一样的杀人机器,毕竟园区里关着的人每天都会被他们打死几个。 我第一次反抗,但是力量太渺小了,被阿耀踢了半死。 她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长长的披肩发,干净的长裙子,一点都不像是那地方的女人。 周围人都叫她阿纳,我才知道那是尧哥护着的姑娘。 阿纳把我带出了那个园区,尧哥护着她,她护着我。 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是卧底,我让她快跑,她却说她要回去救人,那是她的职责。 阿纳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念归。她把定位器塞到我手里,让我带着人走,我不肯。 阿纳说:“小归,进了山就往前跑,千万别回头。” “姐姐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回去,乖。” 社工带着我去派出所办理户籍信息,工作人员问我姓名。 “我姓江,江念归。” 这条路走来从不太平,但总有无名者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护你平安。 可是我会疼 这次任务给拾年虐狠了,已经回到系统空间好几天,她还是忘不掉被注射药剂后敲碎骨头的痛,连续的噩梦影响了她的机能数据。 001一直监测着拾年的数据,它把这些汇报给了局长,含相风尘仆仆赶回来,可是他触碰不到魂体状态的拾年,只能守在维生舱外安抚她。 含相:“001,让753给她换些轻松的背景任务。” 001最近新换了身体,圆鼓鼓的脑袋无奈摇了摇:“753自愿选择了系统平台的新上线任务,这个项目还没有完善好,如果任务者中途退出大概率会被直接抹杀。” 含相眉毛皱成川字:“快穿局什么时候有这种随意抹杀任务者的规矩?” 001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赶紧解释:“正在优化,新开的项目有些设置不完善也是正常的....” 含相知道难为001也没有用,他仔细盯着维生舱好久,下了决心:“再让她休息两天,等我把手头事情忙完,陪她去下一个任务位面。” “局长这....不符合规定。”001欲言又止。 含相明白它想说什么:“我不会干涉主线人物,给我投放一个普通身份就行。” 001知道自己劝不住,只能跟753去沟通。 753看着光屏上显示的下一个任务位面,想起001的交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奈,怎么办,大爹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它给抹杀了。 拾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边的情形让她吓了一跳,目光所能触及的范围内都是人,不,那些应该不能算是人吧。 这些人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灰色,他们的脸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伤口腐烂散发着恶心的味道,有的都能看见里面森白的骨头。有几个一直围绕在拾年身边,靠的近了拾年都能看到他们快要掉出来了的眼珠子。 “呕!”拾年快忍不住心里的恶心,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一低头胸口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753的声音响起:“宿主,现在为你传送记忆。” 拾年疑惑:“这次我怎么没有遇见原主?” 753的面前漂浮着一朵淡紫色的木槿花,正慢慢碎化进入它的身体。 “宿主醒来前她就走了。” 这次是末世位面,因为人类大肆使用化学武器,发起细菌战,蓝星上的人类终于迎来了他们亲手促就的末日。 一场诡异的大雨过后,最先是不少野外的植物发生了变异,接着是吃了这些植物的动物发生病变。大雨之后三个月,新闻上频频播报有人发现行动怪异的病变动物。 起初,没有人在意,大家都将这事当作猎奇新闻看。直到各大医院开始出现成批次的奇怪病人。刚开始他们还只是发烧畏寒,双眼都是红血丝,人们就当做伤寒流感来治。慢慢的这些人病症不仅没有好转,还开始发狂咬人,被他们咬到的人也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 政府开始重视这件事时,全球都已经有了这样的病患,没多久就控制不住了,名为丧尸的病毒在蓝星蔓延,人间如同炼狱。 在这场劫难中,有人变成了无意识的丧尸,有人成了丧尸口中的食物,后面也有人在大病后觉醒了奇特的异能,成为了异能者。 原主郁年,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千金,末日到来时发狂的丧尸冲进了她家的别墅。郁家父母为了保住郁年,死在了丧尸包围中,郁年跟当时寄住在她家的未婚夫迟萧开车逃了出去。 两个人一路躲藏,大片地区都已经沦陷,路上到处都能见到腐尸。迟萧在汽车的广播里听到了希望基地的消息,那里有幸存者,他带着郁年奔着希望基地的方向逃亡。 大逃亡的路上有不少丧尸,两人也被抓伤,本来郁年都以为他们要等死了。发烧了整整两天后,两人都清醒过来。 迟萧觉醒了火系异能,而郁年觉醒的异能有些鸡肋,她的愈合再生能力很强,用迟萧的话说就是她有了不死之身。 哪怕丧尸将她捅成了筛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恢复。迟萧叮嘱郁年,这件事要保密,她的体质太独特了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很容易招来祸端。 在赶往基地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其他小队,基本都是异能者。其中有个四人小队,迟萧在他们被丧尸包围的时候帮了一把,队长莫广生邀请他们加入。 这个小队里除了莫广生,还有一对兄妹和一个叫崔沫沫的女孩。崔沫沫在是个木系异能者,末世前她是个做擦边直播的小网红,长相明艳张扬,性格也很火辣外向。郁年能感受到队里那两个男人跟都与她关系匪浅,有几次郁年差点儿撞上三人和平交流的场面。 在这个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末世,什么礼义廉耻好像都是空谈,郁年也没有将三人的关系放在心上, 只是她没想到崔沫沫注意到了迟萧。 崔沫沫是个热辣性感的美女,她又是个能力强悍的异能者,渐渐的迟萧跟她关系也变的密切起来,常常会忽视郁年。 末世都是慕强的,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崔沫沫做对比,柔弱如菟丝花一样的郁年越发显得不讨喜了,迟萧与莫广生聊天时,话语里都是对她的瞧不上和轻视。 郁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早就感觉到自己的迟萧哥哥变心了,一个人偷偷难过了很久。躲在无人的角落收拾好了心情,郁年在心里做了决断,等到了希望基地她就跟迟萧说清楚,既然他不喜欢她了,她也不是那种强求不放手的人。 可惜老天爷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去希望基地的路上,他们误入了一处集中营。集中营的主人是个疯子科学家,名叫洛勒。洛勒是罕见的三阶变异雷系异能者,他的雷牢困住了不少从这里经过的人。 洛勒在末世前是个因为活体解剖了自己的父母而被关进过最高级别监狱的疯狂科学家,末世不仅让他出逃成功,还给他的实验提供了最合适的环境。很多活人,异能者,甚至丧尸都成了他研究室的标本,抓到迟萧他们的这一次,是因为他想要一颗完美的心脏。 洛勒的雷牢里除了普通人和异能者,角落里还关了几只红眼丧尸,郁年总觉得那些红眼丧尸跟外面没有思想的丧尸不太一样。 被关在集中营的日子里,崔沫沫她们每天都要被洛勒抓过去抽血,做各种电击实验,一个明艳的大美人没几天就被摧残的如同干枯的花。 终于迟萧舍不得崔沫沫受苦,几个人背着郁年密谈了一次,迟萧出面要与洛勒谈判。他告诉了洛勒郁年拥有不死之身的秘密,以此作为换他们几人走的筹码。 洛勒得到拾年这么一个称心的玩物非常开心,很爽快的就放了迟萧他们。 迟萧走的时候还不忘哄劝郁年:“小年,你在这儿乖乖等我,等我们到了基地找到首领就带人来救你。” 郁年哭着拉住他的衣服不松手:“迟萧哥哥,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 迟萧被她哭的心软,这时崔沫沫却来催:“快走,不然那个疯子后悔了我们都走不了!” 迟萧咬咬牙把衣服从郁年的手里硬拽了出来。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是不死之身,先忍一忍,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我会疼.....” 郁年被留在了集中营,洛勒满眼只有自己的研究,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就将她跟那些被抓来的异能者关在一起,暂时没管她。 郁年长相清纯又没有武力值,被扔进那些异能者里就是羊入狼口。 她被强暴了,一开始那些人还担心把她弄死了洛勒不会放过他们,后来他们发现无论郁年被折腾的多惨,第二天她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这个发现让那些人更大胆起来,下手更重。 进入末世后的每一天都充斥着压抑紧张和绝望,困兽一般的人类日渐变得暴戾血腥。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起初因为色欲而起的侵犯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凌虐发泄,郁年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她总是蜷缩在角落里发呆,麻木到哭也哭不出来。 郁年明白她等不到迟萧来接她了,她很想死,但是无论她遭受了什么第二天她依旧能完整的醒过来,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好在洛勒的实验终于进行到了需要活体心脏这一步,他想起了郁年。 被带出雷牢,走进实验室,躺上手术台,郁年没让洛勒费什么力气,甚至洛勒对着她的胸口比划着手术刀的时候她还笑着说了谢谢。洛勒后来想起来,这女人估计是在谢他送她去死吧。 753:“其实这身体没了心脏第二天也能活过来,不过原主求死意愿太强烈了,位面规则也留不住她了,我刚跟她对接上她就走了。” 拾年:“那她有留下什么话没?我总要知道自己任务是什么吧!” 753:“姑娘走的挺急的,一个字也没留。不过宿主不用担心,这个位面的天道也有委托,你完成了也是一样的拿积分,完成的好说不定还有额外奖励。” 拾年秀眉一挑,眼冒精光:“什么委托,说说。” 753:“拨乱反正,结束末世。” 拾年:“要不,这奖励我不要了....” 753:“咱已经来了,没得选。” 【叮-快穿局753号任务者拾年任务领取成功,魂体投放成功,预祝任务顺利。】 拾年周围围满了丧尸,它们歪七扭八的走向她,她环顾了四周,找了处缺损的墙缝躲进去。仔细回想了下现在正是郁年被挖了心后,进入假死状态,洛勒以为她被折腾死了,直接把“尸体”扔给丧尸当口粮了。 753:“宿主,这个身体没有心脏了...” 拾年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空洞,无奈的挠了挠头发:“真丑。” “嗷!” 突然一只红眼丧尸将胳膊伸进了拾年躲藏的缝隙里,尖锐的指甲瞬间就刮去了拾年胳膊上几丝皮肉。 “咝~”拾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又往里面挪了挪。 外面都是丧尸在走来走去,难听的吼叫声不绝于耳,拾年靠着墙疲惫的闭上眼睛:“系统,我觉得有点热~” 真是个宝贝 躲在墙缝中的拾年发起了高烧,额头烫的冒烟都能够煮熟鸡蛋,手脚却冷若寒冰。她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身体里有着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像是要冲破她的血肉肌肤喷涌出来,苦不堪言。 “宿主?!宿主,醒醒!”753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放大了好几倍,吵的她脑仁疼。 “吵什么?”拾年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撑着身体坐起来,刚抬起手她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她的手背上盖着一撮头发,银白色的,身边也被这一片白色包围住了。 753声音幽幽:“这是宿主你的头发哦,宿主好像又变异了....” 拾年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什么情况,墙缝外面就躁动起来。 “妈妈!!妈妈!” “别扔我女儿,求求你,扔我吧!!她才五岁啊,求求你!” 接着是“砰砰砰”的磕头声,还有小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拾年顾不得身下的长发绊脚,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往外跑,她刚从墙缝处露出个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被红眼丧尸包围的小女孩。红眼丧尸的尖牙泛着森森冷光,旁边还盘桓着几只绿眼丧尸,它们显然很是惧怕红眼但又被小女孩吸引着不肯离开。 小女孩的身后是一片高高的铁栅栏,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中年女人披头散发正朝着一个白衣男人拼命磕头,她的额头早就磕出了血,男人却神色冰冷无动于衷。 “妈妈!”小女孩吓得直哭,她朝女人的方向伸出手,但是红眼丧尸已经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丧尸的口水淅淅沥沥流了一地,哭喊的小女娃在它们眼里就是最鲜美的肉宴,“嗷!”的一声就有一只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小女娃扑去。 “囡囡!!”磕破头的女人疯狂的摇着铁栅栏,眼神惊恐又绝望。 突然一道银白的身影快速闪过,冲进丧尸群将小女孩抱进怀里,红眼丧尸的指甲落了空,拾年的长发被切断了一大截。 眼看着到嘴的美食被夺走,丧尸们都怒了,冲着拾年就是一顿嘶吼,难闻的腐肉气息让拾年蹙了眉头。 她嫌恶的瞪向领头那只红眼丧尸,只是这一眼炸毛的丧尸就突然安静下来,还退后了好几步。紧接着其余的丧尸也都收起了爪牙退后,一声不吭在角落排排站。 拾年:“??” 门外的白衣男人露出好奇的神情,哭嚎的女人也愣住忘记了哭泣。 拾年:“怎么回事?丧尸能听懂人说话?” 753:“宿主你真该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拾年:.....什么意思?她现在的样子? “白头发姐姐,抱抱\( ̄︶ ̄*\))!”怀中的小女孩软软的声音响起,她昂着小脑袋冲拾年伸出手,拾年在小女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湛蓝色的眸子,满头的银发,胸口的大窟窿还在,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就是不像个正常人。 还没等拾年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脖颈上突然一紧,她被一股力量拖出去很远,直接被吊在了铁栅栏上。 “呃!”后背重重撞上栅栏,上面的钢刺扎进了拾年破败的身体,脖子上还有滋滋电流声响,她忍不住发出闷哼。 束缚住她脖颈的正是站在外面的白衣男人,那人看着她,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你居然还活着,真是个宝贝~” 拾年挣扎中看了那男人几眼,个子不高,身形消瘦,一头黄色的天然卷,如果他的眼神不那么偏执变态的话,倒像是个长的水灵的小正太。 穿着白大褂,雷系异能,拾年很容易就猜到这个小变态就是洛勒。 “啧啧啧,我要是把你的头拧下来,你还能再长出身体吗?”洛勒紧盯着拾年的脸,眼睛里都是蓬勃的求知欲。 拾年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头就真的要被小变态拧下来当仙人球种了,她脑子里刚有反抗的念头,原本静默的丧尸们就暴动起来,开始疯狂攻击铁栅栏,有几只爬上栅栏用自己的身体砸向洛勒,不过还没等它们接近,就被洛勒的异能劈成了焦肉块。 丧尸们想要救她?这个荒诞又怪异的念头在拾年脑中升起,洛勒也发现了,他越是折磨拾年,那些丧尸就越疯狂。 “丧尸皇?”洛勒的目光在那些丧尸跟拾年之间流转,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邪恶的大笑起来,“哈哈!姓迟的真是送了我个大宝贝,你居然是丧尸皇!我要把你做成标本,用你的血做新的药剂,宝贝,你真的是太完美了!!” 他真是个疯子,拾年被他用力扯出了铁栅栏悬在身前,葱白的手指摸上了拾年的脸,带着激烈的电流。 拾年被勒的实在难受,红眼丧尸们再怎么疯狂也近不了洛勒的身,只能激烈嘶吼。 “疯..子...”拾年艰难吐出两个字。 洛勒将脸凑近她,甚至伸出舌头在她眼皮上舔了舔,濡湿的触感让她眼皮忍不住颤抖,声音蛊惑:“你这双眼睛真好看,我把它挖下来你还能再长出一双吗?”说着,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手术刀,慢慢靠近拾年的眼球。 拾年的喉咙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她没有心脏,却觉得自己胸口处好像在剧烈跳动,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忍不住要破体而出。 “噗!”利刃扎入血肉的声音,但拾年却没有受伤,相反她脖子上的钳制松开了。 洛勒捂着自己的左肩痛的五官扭曲,那里被地上突然出现的冰柱捅了个对穿,他整个人直接被挑在半空中,鲜血沿着冰柱流到地面上。 “这是...我的异能?”拾年平安落地后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余着冰刃的冷气。 “姐姐!厉害!!啊!”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拾年回头看去,小女孩被那个中年女人隔着栅栏捂住了嘴巴,女人发现她回过头看着自己,赶紧朝着她砰砰磕起头来。 “小孩子不懂事,求您饶命!求您!”她刚刚目睹了拾年的能力,洛勒还被叉在冰柱上呢。 拾年快走了两步想要扶她,看见自己跟死人一样惨白的双手她还是停住了,一挥手那道铁栅栏的门就被丧尸打开了,小姑娘跑出来回到了女人身边。 拾年又退远了些说:“我不会伤害她,你带她回去吧,把头上的伤也处理下。” 中年女人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连声向拾年道谢,然后转身就跑。 “宝贝儿还真是善良呢~”洛勒看着这一幕,又忍不住嘴欠。 拾年头皮发麻,她走到洛勒面前,想起这人让郁年受尽羞辱还挖了她的心,连续几根冰柱拔地而起,直接扎穿了他的四肢。 “呃!”变态果然就是变态,除了一开始的疼痛扭曲,后面洛勒居然对着拾年笑了起来,仿佛拾年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疼爱他。 拾年被他看的觉得恶心,手中凝起冰刃就要扎爆洛勒的头颅,753却冒出来阻止了她。 753:“宿主别杀他!” 拾年:“不杀他干什么?留个变态恶心我?!” 753声音有些急切,冰刃已经贴上洛勒的头皮:“他是这个位面最厉害的科学家,结束末世还是要指望他的!” 拾年的手抖了抖,想起自己的任务,终于还是放了手。洛勒被贯穿身体血流不止,拾年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遍,找到一支针管,里面是她之前被抽走的血液。粗暴的撬开了洛勒的嘴,直接将针筒的血倒进了他嘴里,还好血液里残存的愈合能力还在,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宝贝儿舍不得我?”洛勒这种嘴皮子上不服输的劲儿真的很让753头疼,生怕拾年忍不住就戳死他。 拾年确实想戳死他,但看到他有些疯狂的眼神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在洛勒逐渐慌张的目光中拾年忽地笑了,一把将薅住他的后脖领拖着就往外走。 “哎!你放开我!”洛勒被拾年像拎小鸡一样拖着,屁股很快就跟水泥地面无障碍接触了,洛勒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气急败坏的挣扎。 拾年被他吵烦了,直接吼道:“闭嘴!再嚷嚷我就让你光腚去雷牢里待着!” 洛勒立刻就闭了嘴。 拾年押着他去了实验室,实验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人高的玻璃容器,里面注满了不知名的液体,液体的中央漂浮着一颗的心脏。 拾年垂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指着那心脏转头问洛勒:“我的?” 洛勒捂着屁股缩在角落里,眼神有些躲闪的点头。 “你要心脏有什么用?放这里当标本?”拾年好奇的打量着实验室里的陈设,到处都是她不认识的仪器。 洛勒听她问这个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他扯了墙上的大褂挡住下半身,快步走到一个封闭的铁门前,熟练的操作着门上的按钮,语气兴奋又自豪:“当然是为了给我的作品做个完美的收尾!” 随着他最后一个按钮摁下,铁门吭哧吭哧的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那后面站着这个人,准确的说那是一具被各种仪器管子束缚的躯体,还是个拥有八块腹肌的高大男性躯体。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铁面具,但拾年从他的下颌线判断这人肯定长的不错。 “这人我捡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但是他的大脑还没有死亡,我检测到他的异能很强,我要给他换上一颗心,一颗跳动的心,让他复活做我集中营里最完美的战士。”洛勒像是期待着表扬的小孩子,向拾年介绍着他是怎么将尸体的大脑刺激复苏,怎么将输送营养液的管子一点点连接进已经停滞的血管,拾年突然觉得所谓变态也不过就是一个有些疯狂偏执的小屁孩而已。 “我这心脏送你了,你就在这儿救活他。”拾年留下这么一句,随手拿了件挂在门口的白大褂穿上就自己走出了实验室,当然她也没忘记用冰封住了大门,只留一个小窗口。 末日基地。 拾年离开了实验室不知道去哪里,想了一会儿她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走向了曾经关押郁年的地方。洛勒的集中营选在了一座欧式古堡建筑里,这里之前曾经应该是哪户豪门的自建庄园,依稀能看出从前辉煌的样子。洛勒将后院的一排花房变成了雷牢,外面用通电的栅栏围了起来。 拾年一只脚刚踏进监牢,脚下就生出两株藤曼绑住她的脚踝,藤曼还在向上攀附,咸猪手一般就要伸进她的衣服里。 “呃?”拾年抬头看向前方,一个笑容猥琐浑身都是污垢的男人正盯着她,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操控藤曼的手势。 拾年眼睛微眯,这就是第一个欺辱郁年的人,他后面站着的那群人都有份儿。旁边还站着几个女人,应该都是有异能的,不过她们都是不想惹祸上身的态度。角落里缩着几个身影,那对拾年救下的母女也在其中,此刻小女孩正从妈妈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朝她笑。 洛勒是三阶异能,这里被关着的异能者都是二阶或者二阶以下的,他们打不过洛勒却会在集中营里耀武扬威,欺凌普通人。 “那疯子是给你用了什么药吗?这还变好看了不少,让哥哥摸摸~”一张嘴就是一口大黄牙的男人搓着手就要来摸拾年的脸。 拾年眼神一冷,旁边响起了惊呼声,刚刚还在调戏她的大黄牙被冰刃直接劈成了两半,连带着他释放的那些藤蔓一起散落在地上。 一直在后面看好戏的男人们被一幕怔住片刻,立马反应过来:“玛德!这贱货居然觉醒异能了!大家一起上,抓住她!” 拾年认得那些暴起攻击她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欺负过郁年的,这是怕她变强了报复,打算先下手为强。 一时间,火系,水系,木系的异能全都朝着拾年攻了过来,小女孩想要大叫却被妈妈捂住了嘴巴,气氛紧张激烈。 拾年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阶异能,但她能制服洛勒,那肯定比面前这些人要厉害些,只是稍微运用了下异能,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来不及躲闪的人直接被嵌进了冰墙里。剩下躲过去的,也是缺了胳膊或者少了腿。 “我认得你,还有你....”拾年走到冰墙前,看着在里面艰难挣扎的人,脑海里都是郁年的哭喊声,她的脸色更冷了。 拾年打开了关着丧尸的笼子,她想试试自己能操控丧尸到什么地步,那些丧尸就像连接了她大脑的提线木偶一样,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行动。 拾年碎了冰墙,欺负过郁年的人被丧尸当着其余人的面活生生分食干净,没有得罪过她的异能者主动向她俯首称臣。 拾年不是嗜杀的人,她放过了没有伤害过郁年的异能者,那些被洛勒关着的普通人,她也给了选择,要么留下做事要么离开,她不强求。 外面到处都是见人就咬的丧尸,进入末世后,礼乐崩坏的世界以实力说话,有异能者烧杀抢掠,不把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当人看,人吃人也是常态,仔细盘算下来竟然没有人愿意离开集中营。 拾年也不赶人,她的任务是要结束末世,人手实力都不可或缺。她将集中营改为末日基地,制定了一系列保护普通人的规定。 基地里也留下了不少异能者,拾年知道他们之中有人恃强凌弱手上并不干净,颁布的第一条基地规定就是异能者不能仗着异能欺负普通人,一旦被发现查实轻则送进实验室给洛勒当小白鼠,重则直接处死给丧尸当口粮。 还真有那不信邪的人,在基地对普通女孩动手动脚,拾年当着众人的面断了他两只手扔进了实验室,洛勒高兴的不停喊着拾年亲爱的,宝贝儿,他的笑声混杂着那人痛苦的嘶吼声,有效的震慑了其余异能者。 拾年将洛勒关在实验室,她对他只有一个要求,研制出克制丧尸病毒的办法。 “你要是研制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一屋子的宝贝全拆了!” “你!泼妇!” “泼妇就泼妇,你就看我敢不敢吧!” 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的吵架,要不是双方分别是丧尸皇和变态科学家,围观的人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人注意液体中的心脏已经不见了,铁门后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基地里的异能者和普通人都很需要物资,拾年挑了几个比较健壮的异能者跟她一起出去找物资,留下的人负责打扫清理集中营。为防止居心不良的外人闯入,她将放出来的丧尸全部聚集在了庄园周围。 “那个,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呢?”拾年不会开车就坐在副驾驶,驾驶位坐了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他看着身边正在折腾收音机的拾年小心翼翼的问。 “?我姓郁,你们随便叫吧。”拾年专心调试着手中的收音机,头都没有抬一下。 青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通过后视镜向身后的人使眼色。后座还有三个人,三男一女,其中那个小女生戴着个大框眼镜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她是除了拾年外这里面等阶最高的风系异能者。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眼镜女生大胆的凑到拾年身边询问。 拾年从车子前面的箱子里找出一张纸质地图,那是她从洛勒那儿顺过来的,指着上面一个红笔圈过的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有大型商场,我们先过去看看。” 拾年今天换了一身包裹严实的修身运动服,在她抬手转身的时候,没有拉好拉链的领口松开了些,眼镜女生的位置刚好看见了拾年胸前的大窟窿,刚刚的那点勇气一下就泄了干净,嗯嗯两声就缩回后座去了。 青年的车技不错,路上也碰到丧尸,但有拾年在那些丧尸都离的远远的,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老大,这里有些奇怪。”眼镜女生下了车,走到拾年身边提醒道。 拾年点点头:“都小心点。”她转头问身边一个胖胖的小伙子,“林柯,你能感应到里面吗?” 林柯是少见的精神系异能者,但是他的等阶不高,拾年带他出来也是想锻炼锻炼他,看能不能提升异能。 林柯被拾年点名,赶紧跑上前开始尝试着感应,也不知道是他太胖了还是过于紧张,只是一点距离就出了一头的汗。 “老大,里面有人,有异能者。但是..但是...”林柯只能感应到这么多了,他还是太弱了点。 拾年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让他们都小心些,我们进去看看。” 拾年带头走在前面,林柯深呼出一口气,背好背包跟了上去。 购物中心的大门口堆满了防洪用的沙包袋子,所有的窗户都被从里面封住,只留下一个装了铁网的玻璃门。 “有人吗?”拾年等人走进大厅,瘦高个儿青年开口喊道,没人回答他。 林柯走到比较健壮的同伴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说:“陈赟,那个柜子里有人。”林柯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大铁柜子,他的精神力覆盖了这个大厅,感应到了柜子中的东西。 陈赟看了看林柯又看向拾年,拾年点头。陈赟得到拾年的首肯,走向那个大铁柜,在距离柜子还有两米远的时候,陈赟运起异能,两根手腕粗的青藤捆住了铁柜子的把手。 “砰!”的一声巨响,铁柜子被青藤暴力拉开,同时柜门里飞出一个黑色物体,直朝陈赟面门打去。 “小心!” 拾年身后飞奔出一个黑色身影,陈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原地,那块黑色的物体直接打在了墙上,居然是一把黝黑的菜刀。 陈赟看着插进墙里的菜刀,脑门子直冒冷汗,朝着救他的黑衣男孩道谢:“小武,谢了。”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回到了拾年身后。 确认没了危险,众人看向那个打开的大铁柜。里面是一个卷发女人,她应该是被吓到了,半跪在柜子里呜呜直哭。 “什么味道?有点难闻。”林柯鼻子嗅了嗅空气,脸上的肉都拧成了一团。 眼镜女生很无语的指了指那卷发女人的裙子,林柯等人看了过去,脸瞬间就绿了。脏兮兮的绿色裙子下摆都是水痕,女人脚下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这是被直接吓失禁了。 “拿个女人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陈赟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房间响起了掌声和脚步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几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一扇隐蔽的铁门后陆续走出来七八个人。林柯走到拾年身边小声提醒那些人都是异能者,铁门后还有人没出来。 拾年听了仔细打量着那几个,领头的是个黄毛,他的目光浑浊皮肤油腻,中等的个头却身形臃肿,一看就是个刺头儿。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都不是善类。 黄毛笑着向他们打招呼,这人刚刚应该是躲在门后看了很久,只看到陈赟小武他们几个男的动手,便自动认为陈赟是他们的领头人。 “你好你好,我姓崔,这都是我的兄弟。”他朝陈赟伸出手,眼神却不老实的往拾年和眼镜女生身上瞟。 陈赟对姓崔的没有好印象,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伸出手准备回握。 “你好崔先生,我姓陈。。”客套的话术开头,陈赟很快就收回手。 黄毛笑眯了眼睛:“陈先生好,你们从哪儿来?是来找物资的吗?” 陈赟停顿了一下,眼神偷偷看向拾年,如今物资是很敏感的东西,这帮人明显已经占据了这里,他要是说了实话怕是免不了冲突。 拾年走到陈赟身边,捏着嗓子说:“算是吧,我们几个人也是在路上遇到,打算一起去希望基地投奔好友的,路过这里想看看有没有吃的。” 陈赟点头:“我们没想到这里有人。” 黄毛摇摇头,态度客气:“我们也是当初被丧尸逼得没办法躲到了这里,这里还收容了不少人,你们来都来了,一起吃顿饭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物资。” 他说的挺好听,只是林柯不用精神力都能看出他眼里的不怀好意,陈赟收到拾年的暗示暂时答应了下来。 黄毛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的人去大铁柜里将那个卷发女人拖出来带进铁门里。陈赟跟在他们身后,拾年挑中的四个男人还算是有担当的,尽管他们知道拾年跟眼镜女的实力都很强,还是默契的将两个女生围在了中间。 铁门后是一条还算宽敞的过道,他们左拐右拐终于进到一间很大的仓库,这里应该是购物中心用来存储货物的地方,现在已经铺满了睡袋帐篷,大概有几十个人住在这里。 拾年扫了一眼,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男的,倒是也有女的,只是除了几个一看就是异能者的女人外,剩下的都是面色灰败一脸苦相。 黄毛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单间,外面的人都挤在一块,他一人住的地方却很宽敞。陈赟跟他寒暄了一阵子,黄毛说要让人起锅烧饭招待他们就出了房间。 拾年朝林柯使了个脸色,林柯立刻释放异能,这间房间外围都被他的精神力覆盖监控,确认没有人偷听后,拾年才开口说话。 “那个姓崔的不安好心,待会都小心点。” 眼镜女生鼓着腮帮子,一脸不忿:“那家伙不是好人,这里的人也都不是好东西。”她看着年纪不大,却看人很准。 瘦高个儿弱弱举起手:“老大,我...我有个事要汇报。” 拾年被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逗笑了,挑了挑眉:“你直接说就行,我又不吃人。” 瘦高个儿一点都禁不起玩笑,拾年一句话让他的半张脸都红了:“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看见角落里堆着新鲜的骨头,不像是动物的骨头,好像是...”说到这儿他脸上的红晕全部褪了下去。 “是人骨。”一向少言寡语的小武接了他的话,众人脸色都变的难看。小武的父母末世前都是医生,他说是人骨大家都不怀疑。 “刚刚那人说要请我们吃饭....”陈赟想起黄毛出去前说的话,忍不住想吐。 “呕~”眼镜女生比他更先忍不住。 大概等了一杯茶的功夫,黄毛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她们推着一个小餐车走到陈赟身边,短发女人将一份冒着热气的拌面摆到他面前桌上,另一个长发女人就贴心的摆上刀叉。 “我们这儿也没别的好吃的,简单弄了点你们别嫌弃。”黄毛笑着招呼,很快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了同样的一份面。 拾年抬起头,笑着看向黄毛:“崔先生,请问有喝的吗?我们水壶都空了,有点儿渴。”她今天出来时穿的严实,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湛蓝的眸子配上白皙的脸蛋,倒是一种别样的破碎美感。 黄毛热情的回应,说自己马上去拿。他刚离开,拾年就恢复了冷漠的脸,小声提醒:“别吃肉。” 事实上除了林柯有点儿没脑子,其他人早就把肉挑了出去。这个单间的墙上有面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见房里,房间里却能看到整个仓库的情形。 那两个给他们送饭的女人拖着那个小餐车穿梭在人堆里,跟送给他们的饭不一样,那些人每人一个不锈钢碗,拌了肉汤的面条被一勺勺盛到他们碗里,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那两个女人分完餐后,只拿了两个干巴巴的面包就蹲在角落里啃。 “同性相食会怎么样?”拾年有些好奇的问。 回答她的是客观冷静的小武:“同类相食比猎食其他物种更容易感染上致命疾病,比如疯牛症,库鲁病等。” 林柯张大了嘴巴:“这么可怕吗?” 小武冷漠接话:“不过现在是末世,也不重要了。” 几个人都没有动盘子里的面,黄毛回来的时候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警惕。 “怎么都不吃,不合胃口吗?” 拾年老实点头:“嗯,不合胃口。” 她的直白倒是把黄毛整不会了,一时没接上话。 陈赟走上前将拾年挡在自己身后:“崔先生,时间不早了,谢谢款待,我们要赶路了。” 黄毛脸上堆着笑,转身让开了出门的路:“我给你们准备了点物资,虽然不多也是我的心意,你们下去拿一下吧。” 陈赟点头:“那就谢谢了。”他走在最前面,拾年和眼镜女生随后跟上,黄毛等他们都出了房间才跟了上来。 仓库中央确实放了两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如果没有末世,这两袋子在某奢牌能卖好几万呢。 陈赟走过去看了看,袋子里装的都是些速食,比如袋装小面包之类的,在末世算是不错的物资了。陈赟又向黄毛道谢,喊小武过去帮他拿了一包就要走,但是大门却被几人拦住了。 “崔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陈赟冷了脸。 黄毛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仓库里的人以拾年她们为中心散开,除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的那几个男人女人,其他的都拦在他们离开的路上将他们团团包围。 小武丢了蛇皮袋,拉着陈赟就回到拾年身边,六个人背靠背成防备姿态。 “不要太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陈先生做个买卖。”黄毛走下楼梯,站到人群前,他的眼睛一直在拾年身上打转。 陈赟问:“什么买卖?” 黄毛指着拾年:“我给你们物资,除了这些还能给更多,作为交换,你把这个姑娘留下。” “不行!”陈赟一丝迟疑都没有。 黄毛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忍着继续劝:“这样,我也不让陈老弟你吃亏,除了物资我再赔给你一个人,两个三个也行,就换她一个。”说着他转身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人,那里面除了女人还有几个长相清秀有些瘦弱的男孩。 “陈老弟,那几个小子滋味也不错的,你只要试过肯定满意,怎么样?” 这下不只陈赟黑脸了,眼镜女生叉着腰大骂:“去你妈的!还想换我们的人,你算哪根葱啊!” 拾年默默抹了一把脸,这姑娘看着娇娇小小的,喷射范围怎么这么大? 黄毛脸上的笑消失了,换上阴鸷的眼神:“那就是没得谈了,那你们就都留下吧。” 黄毛手下的人不少,各种异能者都有,他敢动手直接抢人估计以为陈赟是六人小组里最厉害的了,他有把握能打败陈赟,但是他忽略了还有两个没有出过手的女人。 陈赟是一个冲上去的,对面也有木系异能者,绿色的藤蔓在仓库里疯狂生长,差点儿掀翻了屋顶。接着是小武,小武是速度异能者,他拿着两把刀快速穿梭在人群中,出其不意倒是放倒了好几个。 瘦高个儿胆子小,要不是对面的火系异能已经冲到他脸上,拾年怕是都看不到他出手,他一激动就把仓库里所有的金属物体都往对面那人身上砸,差点儿给人压死。对面到底人数多了几倍,打到后面,眼镜女生也上去帮忙,只剩下拾年一个人被他们死死守护在身后。 黄毛眼看着都这样了拾年也没有出手,便认定她就是个花瓶,在陈赟等人有些力竭时他才放出自己的异能,居然是比林柯要高出两阶的精神系异能者。 “啊!”小武捂着头痛倒在地,林柯被黄毛死死压制,耳朵里都流出了血。 “早点接受我的提议,你们少受多少苦。”黄毛笑的猖狂,他指挥着身后的小弟,“把他们都扔到厨房去,这个送我房间。”在他眼里,拾年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活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拾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黄毛以为她被吓傻了,笑着向她走去:“小宝贝别害怕,你要是能伺候的爷高兴,爷也可以留他们一条命。”他随手指向陈赟他们的方向,问拾年,“他们几个谁是你的相好呀?还是....,看他们那么拼命,估计都是你的情哥哥吧,哈哈哈!” 小武被两个男人死死摁在地上,他看黄毛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该死。”拾年看了眼缩在角落的那几个人,冷淡的朝黄毛说,“放了他们,我可以留你全尸。” 黄毛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他的那些兄弟也跟着笑,角落里的男孩看她的眼神满是担忧和绝望。 等黄毛笑够了,面上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我改主意了,你求求我们,等我们玩腻了给你留个全尸。” 拾年摇摇头,跟蠢货实在无法沟通,这个傻缺就没发现他的精神力异能对自己没用吗? “老大,他薅我头发,呜呜呜┭┮﹏┭┮!”眼镜女生看着自己被扯落的头发来了火气,大声朝着拾年控诉。 “玛德!闭嘴!”摁着她的男人抬手就要扇巴掌,只是还没等他反应,手就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直接穿过钉在了墙壁上。 “啊啊!”男人发出惨烈的嚎叫,吸引了黄毛等人的目光。只见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柱扎穿了男人的手掌,他的手已经废了。 黄毛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看着拾年,眼中轻视褪去:“是她!快!杀了她!她是异能者!”他发觉自己之所以轻敌是没有感应到拾年的异能等阶,除了普通人就只可能是比他等阶高的异能者了。 包围着拾年的人全部涌向她,但是他们的异能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全部被地面突然出现的冰刺扎穿了,黄毛最惨,锋利的冰刃直接将他分成了好几块,眼睛还是圆瞪的状态,惊惧交加,死不瞑目。 “啊啊!啊啊!”本来已经麻木躲藏的人被这血淋淋的分尸场面吓得边爬边喊,男女双高音在仓库的反弹回响加持下把拾年等人的耳朵差点儿炸聋。 “闭!嘴!”林柯忍无可忍大喊,那些人果然闭上了嘴,只是一个个都扒着门眼泪鼻涕糊了一眼。 拾年从仓库的玻璃向外看,院子里停了几辆车,旁边还堆放着汽油桶,应该是黄毛他们屯的物资。 “一人开一辆,装满了物资回基地。”她指着外面的车跟陈赟他们说。 其余人都撸着袖子准备去搬东西,只有眼镜女生站着不动。 拾年看她扭捏的样子停下来问:“怎么了?” 眼镜女生双手一摊,表情很无辜:“老大,我也不会开车。”她又指了指货架上满当当的东西,“而且他们几个一人一辆也拉不完呐。” 陈赟正搬着一箱饼干从她身后经过:“那就只拿食物水和一些必需品,那些衣服玩具什么的我们不需要。” 眼镜女生目光在货物架子上流连了好久才不甘心的垂下头,打算跟陈赟他们一起去装车。 拾年却摇摇头:“不只要食物和水,基地里还有不少普通人,有女人和孩子,衣服药品和日用品也很必要。” 她转头看向铁门处,几个已经安静下来的人被她这么一看又神经紧绷起来。 “你们有人会开车吗?”拾年问。 两个卷发白皮肤的女生和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举起了手:“老...老大,我会开车。”男生看着拾年,结结巴巴的学着陈赟他们喊她。 剩下一男一女有些绝望的缩在后面,可能他们觉得自己没什么用的下场就是被丢出去等死了。 “喂,我们老大问你们要不要跟着走。”眼镜女生走到剩下那两人面前。 两人瑟缩着不敢答话,他们怕拾年跟黄毛他们是一类人,自己从一个火坑又跳到另一个。 “说话啊!跟我们走就去搬东西,不跟的话,老大给你们留了两个箱子,拿点你们要用的东西。” “跟,我们跟!”男人连忙点头,站起来就拉着女人去帮忙搬物资。 一行人将仓库几乎搬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路上那几个被解救出来的人很是纳闷,从来看见人就扑的丧尸都离他们远远的,像是在躲避着他们。 进入基地后,拾年将物资交给了陈赟他们去分配,自己就回去实验室看洛勒了。 几个跟着回来的人看着大家井然有序的领取物资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个男孩凑到陈赟旁边想打听拾年的事情。 “老大是我们这个基地的首领,在这里你们要遵守基地的规则,否则就会被老大喂丧尸。”说着陈赟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男孩却没有被他夸张的表情吓到。 拾年进门的时候洛勒正专心在调试着什么,连人走到他身边了都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拾年好奇问了一句。 洛勒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滴管里的液体就甩出去不少,有几滴溅到拾年的手背上。 “咝~这什么玩意儿?”拾年被刺激的一激灵,看着自己手上的痕迹露出疑惑的表情。 洛勒却兴奋起来,他把拾年按在凳子上:“你别动,坐好!等我一下啊。”说着他就一头扎进不明物品堆里翻找起来。 “你在研究什么?”拾年看着眼睛快到贴到自己手上的洛勒,好奇心被勾起。 洛勒专心致志的拿着镊子和放大镜观察着,许久才回答:“针对丧尸的解毒剂啊,不过一直没试验呢,你就送上门了。” 拾年:“你当着一个丧尸的面说这个真的好吗?” 洛勒撇撇嘴:“不是你天天催的吗?有点效果了,看来方向是对的。”他总算放下了拾年的手,将观察到的整齐记录在小本本上。 拾年站在实验室里透过窗户向外看,正好能看到卸车的陈赟等人。 “我这次从外面带了几个人回来,还有些物资,你忙完了去仓库转转看有没有需要的。”她知道洛勒醉心研究很少出实验室,基地发放物资他从来都赶不上。 洛勒忙好手上的事情凑了过来:“你带人回来了?这些东西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呃~也算是抢的吧。”拾年将在购物中心的事情大致说给洛勒听,洛勒听的直咂舌。 “以前我总是被人骂疯子,但是末世的人其实比疯子还可怕。之前我的集中营抓来的那些人里面也有其他基地逃出来的,听说那些基地里还有专门绑女人生孩子的培育基地呢,活人啊,啧啧啧,真不是个东西。”洛勒说完就回去继续进行他的研究了,这番话却被拾年听了进去,她站了很久都没有挪动。 753看着急速攀升的杀戮值,弱弱问:“宿主,你怎么了?” 拾年眼皮微抬:“把所有幸存者基地的位置和具体信息给我,越详细越好。” 753:“所有幸存者基地?宿主你要干嘛?” 拾年:“干活就行,别问。” 753总觉得拾年要搞事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拾年拿到数据就召集了基地所有人开会。 陈赟等人被分别委派了保护基地,分配物资和管理基地人员的任务,也就是在会议上那几个新来的才知道拾年居然是只丧尸。尤其那个跟陈赟打听过拾年的男孩,除了害怕还有些失落。 拾年安排好了基地的内务,就要去干事业了。拿着753给的数据开始带着丧尸大军去收服其他基地顺便收集物资,当然她扫荡的都是753仔细核查过的,都是些异能者圈地为王作威作福的地方。 拾年每攻下一处就会将那里面害过人的异能者扣下,洛勒研究丧尸病毒的药剂途中也会折腾出一些衍生药品,那些人都被拾年送给他当作实验品。 短短数月,丧尸军团扫荡了大片幸存者基地的消息就传遍了蓝星。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末日基地出了一个丧尸皇,她保有人类的意识,还能操控丧尸,受她庇佑的人还给她取了个名号,叫审判者。 审判沉寂在深渊的罪恶。 审判者与大量基地的沦陷让幸存的那些基地领导者恐慌不已,他们眼看着审判者没有收手的意思,都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危机感。 “啊啊,!怪物怪物!救命!”一个男人惊恐地盯着眼前的身影,他逃跑的时候摔倒了,这会儿只能支着身体往后退。 洛勒一脚踢了过去,眼神狠戾:“说谁怪物呢?!我家宝贝儿多漂亮,你这丑八怪才像个怪物。” 男人无法反驳他,只因为下一刻自己的胳膊就被生生钉在了地上,他大张着嘴想要喊,可能是痛极竟然失声了。 “哪个基地的?主使是谁?”拾年慢悠悠从暗处走出来,她的手上把玩着一把已经卷刃的匕首,悠然自得间散发着冷冽杀意。 男人疼痛难忍,他用后脑撞击地面,只想把自己磕晕 或者直接撞死过去,但是洛勒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呢。 吐真剂,迷幻剂,洛勒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男人像个玩偶被他用导管和针头固定在铁架子里,生理性的泪水口水不受控制的留下,他的神情涣散,却被疼痛牵扯着没有失去神智。 “还挺嘴硬。”洛勒将注射完的针筒丢到不锈钢盆中,一只手在男人的脸上拍了拍,沾到了他的口水。洛勒立刻嫌弃的擦了擦,实在忍不了又去了洗手池。 拾年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身后还跟着林柯。 进门前还咧着嘴笑的林柯一看到洛勒就像老鼠见了猫,身体本能的往拾年身后躲。 “你带他来干什么,不信我能力?”洛勒微挑了眉毛,很不高兴的看着拾年。 拾年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走到男人面前:“不是不信你,只是术业有专攻,我找到更简单的办法。” 她伸手朝林柯招了招,林柯快步走到她身边,看着铁架子里涕泗横流的男人,看洛勒的眼神更害怕了。 “你的异能,对着他试试看。”拾年手指轻敲铁架子。 林柯按照她的要求,精神力一点点释放深入男人的大脑。 “呃….”本来已经没动静的男人又有了反应,他的五官扭曲,似哭似笑,看着像个二皮脸。 林柯的实力已经有所提升,提取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脑中记忆本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却停滞不前。 “怎么了?”拾年注意到他的异常。 林柯面露难色:“有其他精神系异能者在他脑中下了暗示,他的记忆被锁起来了。” 拾年做恍然大悟状,洛勒更是气吼吼地冲了过来:“我还说他怎么这么硬气,大剂量的吐真剂都没用,敢情他的脑子是远程遥控的。” 拾年嫌弃他聒噪,伸手将人拨到一边,看了眼男人又问林柯:“那有办法解除暗示吗?你的异能没有那人高?” 林柯的胜负欲被挑起,他摇着头:“我可以的!老大你别瞧不起人。” 拾年微笑退后两步,眼神示意林柯,那就证明自己很行吧。 林柯咬着嘴唇,白胖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认真表情,看起来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是被他盯着的男人竟动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呓语控制不住从口中溢出。 “首领….基地……我..杀丧尸皇…”男人嘴里机械的吐出一些词句,他的嘴角耳朵里都在淌血。 等拾年将林柯问出的线索全部记下后,男人已经七窍流血,一副快要没命的样子。 林柯说给他下暗示的人太心毒,触及到秘密这人就像机器一样自毁,男人再醒过来就是个失去了记忆的痴傻之人。 “这帮人心真黑啊。”洛勒看着拾年记下的东西,他一个变态都有些自愧不如。 拾年的指甲划过纸张上的字,红月基地、成河基地、希望基地….十几个基地联手了,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就是拾年自己这个统领丧尸大军的丧尸皇。 “他们都要杀你。”洛勒说着一脚就朝那男人踹去,男人口吐白沫,头垂下去没了动静。 拾年丢了纸张,摆摆手就走出了实验室,没走出多远洛勒就听到她集结丧尸的号令声,野兽般的吼声震天响,若不是基地中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会儿肯定都要哭爹喊娘。 洛勒从实验室能看到广场上站在丧尸群中央的拾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这女人小心眼的很,敢犯她一寸,她是要还十丈回去的,那些人要倒霉了。 实验体0715 希望基地的领主会议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首座,他的两边分别坐着个长相平平的青年和风姿妖娆的女人。 底下坐了几十位基地的异能者代表,崔沫沫迟萧均在其中。 中年男人就是希望基地的领主徐天成,因为拾年的突然崛起让他有了危机感,赶紧联系了相邻的两个基地主人来商议如何对付末日基地。 女人的红色指甲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我们那边的探子说末日基地原来是个三阶异能科学家弄出来的集中营,三阶异能而已,怎么那么厉害?” 徐天成面色沉重,摇头说道:“你的消息是不是太落后了,末日基地早已经不是那个科学家做主,如今的领主是那个丧尸皇,他操控着丧尸军团,手下还有不少异能者,那些人叫他审判者。” 沉默了很久的青年手中把玩着一颗雷电球,语气轻蔑:“什么审判者,不过是收拢了几个不成气候的草头班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一个留存了意识的丧尸野心倒是不小,我就要看看到底是谁审判谁。”他的语气狂妄,徐天成堆着笑捧了他几句,下面的众人脸色各异。 这些领主仗着高阶异能指使着其余异能者和普通人出去做任务抢物资,生死有命,要是不幸被丧尸抓住了就是无声无息的死了。这些人都听过丧尸大军和那位审判者的威名,陷落的基地里逃过来的人大都疯疯癫癫的,说那是位银发蓝眼的丧尸皇,最爱看人被丧尸活生生撕碎吞食。 迟萧无心他们的讨论,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到达希望基地已经有些日子了,与刚来时打算大展一番身手的意气风发不同,如今的他眉头沉郁,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身边坐着崔沫沫和莫广生,崔沫沫本来在跟莫广生说小话,看迟萧兴致不高崔沫沫就凑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吹风捉弄他。迟萧看到她与莫广生还勾在一起的手指心下很是不舒服,微微偏头就躲开了,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原来迟萧跟崔沫沫在奔赴希望基地途中暗生情愫,她热烈张扬又是个实力强悍的异能者,能与他并肩作战一起杀丧尸。大胆豪放的崔沫沫在迟萧的眼里就是让他眼前一亮的奇女子,相比之下柔顺乖巧的郁年好像成了个无趣的拖累。 崔沫沫对他有别样的心思,迟萧不是傻子,他反而有些享受这样朦胧的暧昧,只是每每对上郁年干净依赖的眸子他都会有些心虚。他本来想着等到了基地,自己就跟郁年说明白,或者给她找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去世的郁父郁母。 被洛勒抓住后,他起初也没有动过郁年的念头,可是当时崔沫沫被洛勒的雷系异能伤的不轻,莫广生想跟洛勒谈判,洛勒是个眼里只有实验的疯子,根本不听他的废话。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郁年她死不了对不对?”崔沫沫奄奄一息躺在迟萧怀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莫广生也听到了。 那天郁年跪着求他,求他不要把自己交出去,贺煜城也不同意他们拿同伴做交换,但是莫广生直接抢了他妹妹贺煜茗威胁他,贺煜城无法只能闭嘴不管。 洛勒答应了交换,把他们都放走了。迟萧刚开始还是记得要找人回去救郁年的,但是进了基地好久他都没机会见到领主。因为是异能者,莫广生他们进入基地后就有着特殊优待,每天不用再为了吃喝担心。或许是饱暖思淫欲,或许是得到了的就觉得没了意思,日子好过后崔沫沫渐渐的就没那么爱粘着迟萧了。 迟萧不是不知道莫广生与崔沫沫关系匪浅,毕竟他们相遇更早,莫广生除了会劝他男人要大度些,与崔沫沫的“交流”也会避着点迟萧。 迟萧不是个大度到能与人分享女人的人,只一个莫广生都让他觉得膈应,等发现崔沫沫又跟基地里其他男人混在一起时,他对崔沫沫的那点儿欣赏就彻底变成了厌恶。 “迟萧!你什么意思?!”会议结束散场后,崔沫沫小跑着拦住了迟萧,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胸口二两肉都气的上下起伏。 迟萧忍不住退后两步,脸上是一闪而逝的嫌恶,他现在只要看见崔沫沫就会想到早上无意撞见的画面。 贺煜城兄妹自从来到这儿后就一直惦念着要去找郁年,迟萧心中有愧便也想着去找领主说说,能不能要些帮忙的人手。没成想他看见了从领主房间出来的崔沫沫,崔沫沫樱唇红肿满面春风,迟萧不傻一看就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领主的年纪都能做崔沫沫的爹了,迟萧当即就恶心的跑开了。 “没什么意思,我说过我们没关系了。”迟萧冷冷说着。 崔沫沫瞪大了一双杏眼看了迟萧很久,似乎是读懂了他眼里的厌恶,崔沫沫冷笑起来:“没关系了?呵~你当初为了我扔下你的小青梅,偷偷跟我玩暧昧跟我滚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关系呢?” 崔沫沫的手指戳着迟萧的胸口:“迟萧啊迟萧,这时候装什么清高,你也不干净呢~”说完她就转身趾高气扬的离开。 迟萧的那点心思被崔沫沫戳破,肮脏被晒在阳光下,他更加不想见到崔沫沫,也越发想念郁年。 末日基地的实验室里最近有些热闹,洛勒哭天抹泪的找来了拾年。拾年忙着开疆拓土,要不是他实在太闹腾,她都没空搭理。 “怎么办?我的宝贝儿跑了!!啊啊w(??Д??)w!”洛勒一头漂亮的头发被薅的跟鸟窝一样乱,眼睛哭成了兔子眼,拾年倒是觉得有些可爱。洛勒扑在大开的铁门上鬼哭狼嚎,里面空荡荡的,那具完美的八块腹肌男体已然不翼而飞。 拾年走进铁门好好查看了一番,眼尖的发现了铁门内壁上雷电攻击过的痕迹:“你在这里面用过异能?”她看向洛勒问。 洛勒被这一问停住了哭嚎,迷糊的摇头:“没有啊,这里的器械都很宝贵的,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用异能嘛。” 拾年浑身抖了一激灵,还是不太习惯他这个撒娇的样子,十分怀念曾经的小变态。 “那你这个宝贝儿估计也是个雷系异能者,而且他活过来就跑了。” 她手里捻着被拽断的输液管,上面还有血迹,应该是被他自己从身体里徒手拉出来的,是个狠人。 “哇~这个负心汉!白眼狼啊!”洛勒又开始捶地大哭,活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拾年无奈捂脸,一块冰块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你好好研究药剂,我出去的时候帮你留意留意,你有他的照片吗?”她一共也没见过这人几回,每次来实验室他脸上都有面具,拾年总不能看见人就扒光了看腹肌吧。 洛勒一听她能帮着找人,翻箱倒柜找出一堆实验数据,拾年看了头更疼了,她该怎么拿着CT片找人呢?还好里面有一页关于他的手术记录:【实验体0715号,心脏移植手术成功。】他缝合的伤口上被洛勒烙上了0715。 此刻,苏醒的实验体0715正混在出基地找物资的队伍中出了大门,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拿掉了,露出一张苍白深邃的脸,身上穿着他从实验室顺走的外套安静的缩在卡车角落。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对面一个女人注意到了他,估计是看他长得帅气就凑上来搭话。 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又垂下头继续缩着,女人得不到回应觉得无趣也就不再跟他搭话。 卡车一路开出了基地大门,挂着末日基地牌子的车辆丧尸都退避让路,甚至会有丧尸替他们引路去往有物资的地方。 男人看着车上的人与丧尸能够和平共处觉得惊奇,他又想起自己在实验室时听到那两人的对话,看来这个基地的领主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大家到了地方下车分头搬运物资的时候,男人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脱离队伍,找了辆还能开的汽车带着一点物资就跑了。 实验体0715,若是拾年早些看清他的脸一定会发现他与迟萧有五分像。他叫迟慕,迟家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迟萧因为学业寄住在郁家,还有个大儿子跟随父亲去了军部,就是成了军官的迟慕。 蓝星发生异变的时候,部队就察觉到了不对,迟慕一直忙着前线救灾,等他想起要回家去找弟弟和郁家人的时候,郁家已经被丧尸攻陷了,郁年和迟萧不知所踪。 他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告诉他郁家父母拼死将两个孩子送了出去,郁年和迟萧逃了,应该是去往最近的基地。 迟慕安排好军部的事情就要去当时距离郁家最近的希望基地找人,途中遭遇了丧尸群攻击,他虽然是高阶异能者,但是连日的奔波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一个不小心就被只红眼丧尸偷袭,他看着血淋淋的爪子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迟慕本以为自己就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儿了,洛勒刚好路过,本来是想捡回去给自己养的丧尸当口粮,结果他发现迟慕的大脑还没有死亡。洛勒把他放进了自己实验室的冷舱里,维持着迟慕身体不腐败,也顺便监听着他的脑电波。 郁年的异能确实强悍,迟慕有了她的血液和那颗心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虽然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但是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变化,身体如同枯竭的树木焕发了新的生机。他没睁眼的那段时间听到了那位丧尸皇与洛勒的对话,听着这个丧尸皇不是什么恶人,但是她有很大的野心,在听到她们要准备攻打希望基地后,迟慕总算从桎梏中挣扎着醒了过来,毁了铁门逃出来。 迟慕凭着自己从军部知道的消息,开足马力往希望基地的方向去。 这时候的希望基地里正是人心惶惶,领主关闭了基地大门开始限制里面的人出入,尤其是普通人。 上次领主会议那个大言不惭要给审判者教训的青年男人,前段时间已经被他最看不起的审判者屠了城。其实说屠城并不准确,只是人们传话总是越传越夸张。 实际情况是审判者操控着丧尸攻打那男人的基地,他们被包围不敢出基地,基地内很快就缺衣少粮爆发了饥荒,那领主也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把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全部扔出基地,甚至拿捏他们的亲人让他们用命引走丧尸。 要不是拾年能操控丧尸,那些人除了死便没了出路。拾年直接搭建出巨大的冰桥,将丧尸大军送进了基地的高墙,里面响起一片惊呼哀嚎,那些挟持普通人的异能者被她的丧尸大军杀的丢盔弃甲,至于那个狂妄的领主,直接被拾年做成了冰雕。 审判者没有回基地去,就地驻扎,丧尸大军正在接近希望基地,她想做什么大家都明白。徐天成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崔沫沫拿了几瓶饮料进来,莫广生回头看见是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把基地的资源全部优先提供异能者,尤其火系雷系风系这些战力强的。”徐天成接过崔沫沫递过来的饮料灌了一大口。 贺煜城是火系异能,但他妹妹是水系,平时就是负责些后勤工作,他有些不满的说:“后勤和治愈系异能也很重要啊,不能只攻不守吧。” 莫广生插嘴:“你是火系的怕什么?基地肯定不会少了你们兄妹的物资的。” “可是...”贺煜城还想再说,旁边的迟萧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他才住了嘴。 迟萧知道徐天成和莫广生的做法很不道德,但现在是末世,道德底线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虚无的东西。审判者要来攻打希望基地,异能者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护的住,谁还会有空管弱者的死活。 迟慕自从跟崔沫沫翻脸后在基地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崔沫沫天天跟徐天成纠缠在一起,莫广生偶尔也会掺和进去。崔沫沫应该是吹了不少枕边风,徐天成最近看他十分不顺眼。 基地封闭之前他就被派了不少难度大极危险的任务,跟他一个小队的人为了拍崔沫沫的马屁故意刁难他,要不是贺煜城陪着,他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一直守着也不是办法,那些丧尸可饿不死打不伤的,要是能炸了丧尸皇的话....”莫广生随口提议道,但是不一会儿他就发现其余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二傻子,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一场会议什么事也没探讨出来,徐天成让众人先散了,他要跟其他基地的领主联络联络。 “迟萧,还记得郁年吗?”迟萧出了会议室的门被贺煜城拦住,他手中把玩着一柄蝴蝶刀,懒散的靠在墙边。 迟萧脚步微顿,声音有些阴沉:“我没忘。” 贺煜城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她呢,她要是还活着就应该还在那个末日基地里。” “你想干什么?” 贺煜城利落收了刀,走过迟萧身边时停了下来:“莫广生的话还是能听一听的,我要去接她。” 迟萧看着贺煜城走远的背影,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 迟慕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就找到了希望基地的位置,基地大门紧闭,里面看守的人任凭他怎么说明身份就是不给开门。 “我们基地现在戒严,你走吧!”大门上方有个大喇叭,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迟慕脸色沉了下去,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样把人留在基地外面怕是早就被丧尸啃干净了,但是心中想要见到弟弟和郁年的心更加迫切,他压下怒气又喊道:“我是军部派来找人的,请问迟萧在不在这儿?” 里面的人听他提到迟萧的名字迟疑了一下,再听到迟慕来自军部,就派人赶紧去通知领主。 迟慕等了半个小时不到,基地的大门上开了个小门,徐天成身边跟着好几个异能者保镖才敢出来见他。 “你好你好,我是希望基地的领主徐天成,听说你是军部来的?”徐天成只看了迟慕一眼就知道他确实跟迟萧有些关系,想起自己基地现在的处境,态度十分谦和。 迟慕礼貌的朝徐天成敬了个军礼:“你好徐先生,我叫迟慕,飞虎中队队长。” 徐天成脸上的笑更加谄媚了,飞虎中队的大名他是知道的,跟迟慕搞好关系有了军部的支持,希望基地就还有保住的希望。 “您好您好!我们就不在这儿站着吧,进去说,请。” 迟慕想要找迟萧他们就越不过徐天成,顺势就答应了跟着他进了基地。 迟萧回到住处没有多久,贺煜城也回来了,手里拿着刚领到的物资递给贺煜茗。他们刚到基地的时候,因为都是异能者就分到了这处不错的小洋楼,以前莫广生和崔沫沫也住在这里,后来他们得了徐天成的赏识才各自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别墅。 “哥,你去领物资的时候见到军部来的人了吗?”贺煜茗将物资袋里的食物拿出来分类摆好,她个子娇小,蹲在物资袋旁边小小一只。 贺煜城还没接话,迟萧却从自己房间里跑了出来,他跑到贺煜茗面前急切问道:“你说军部来了人?在哪儿?!” 贺煜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却还是回答了:“今天去给门楼上给石大他们送饭听到的,那人说是从军部来的,领主都去门口亲自迎接了。” 贺煜城走到她身边蹲下跟她一起分东西:“能一个人来这儿,应该是个高阶异能者。” 贺煜茗点头:“我就躲在门洞那儿看到个背影,看着就很厉害,他好像是来找人的。” 迟萧莫名觉得有心慌,就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门口的广播就响了起来。是徐天成的声音,让迟萧尽快到领主的办公室去一趟,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广播就被人按掉了。 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迟萧既然听到了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贺煜城有些不放心就打算跟上去看看。 两人还没有走出小洋楼的院子,院门口就站了个高大的男人,不等贺煜城开口问他是谁,迟萧就先开口了。 “哥?!” 贺煜城也愣住了,他仔细打量起那男人抬起的脸。 迟慕看见健康完好的迟萧,心里却没有开始的欣喜,他摸了摸口袋里揣着的东西冷声说了句:“我有事问你。” 迟萧和贺煜城将人让进了屋子,贺煜茗给三人倒了热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迟萧,小年呢?”迟慕进来后看了一圈就像是在找人,也不管贺煜城还在他就直接问道。 迟萧眼神躲闪,不知道怎么回答。 迟慕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链子用力拍在桌面上,那是一条红宝石项链,连接处已经被扯断了。 “我在徐天成身边的女人身上发现了这个,迟萧你告诉我,小年人呢?” 贺煜城不知道这条链子的来历,迟萧却已经是一头冷汗。这条链子是迟慕买给郁年十八岁生日的礼物,迟慕当时正外出执行任务就托迟萧帮他转交。迟萧给郁年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这是大哥送的,郁年一直以为是迟萧给她的礼物,两人订婚后更是从来不离身。 这条链子后来被崔沫沫看上了,她说是借过去戴两天,郁年本来不肯的,迟萧觉得末世一条项链再珍贵也是无用的东西,就随口替崔沫沫向郁年借了,后来也没想起来还。 “哥,小年她...” “大哥哥,年姐姐她被坏人抓走了!” 迟萧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一直缩在房间里偷听的贺煜茗却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贺煜城赶忙走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迟慕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向贺煜茗:“她被谁抓走了?” 贺煜城将妹妹藏回房间里,他关好门再出来站在迟慕面前,深深叹了口气将他们在集中营前后的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当然着重讲了郁年被交出去的那部分。 迟萧中途想要打断他,但是迟慕只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郁年的那些遭遇从贺煜城嘴里被详细叙述出来,迟萧听着都觉得自己很是过分。 “嘭!” 贺煜城总算讲完了,下一秒迟萧就被一团雷电打飞出去撞到墙上。 “迟萧,你敢拿她换其他人?!”迟慕拳头上的雷电还未消失,如果迟萧不是他弟弟恐怕那一拳就能直接将人打死。 “哥,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小年她的异能是不死,我是打算逃出来找人去救她的。”迟萧急忙狡辩。 迟慕双目赤红,拳头捏的咯吱响:“她不会死,但是她会疼啊!她爸妈从小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你怎么敢的!”又是一拳挥出去,距离迟萧的脸只差几厘米。 “你说你当时是没办法,那你逃出来后呢?她在哪儿?!你去救了吗?!”迟慕声声质问,把迟萧逼得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贺煜城拦下了暴怒的迟慕,他不想替迟萧求情,但是想要去救郁年,多一个有能力的异能者他们就多一份胜算。 贺煜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混进末日基地去救郁年,莫广生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人不能跟丧尸比活得久,擒贼先擒王。” 迟慕对贺煜城兄妹俩态度还算客气,他想起自己昏迷时听到的对话还有在末日基地中的所见所闻,摇头叹气:“丧尸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她在丧尸还能被控制,若是丧尸皇死了恐怕会爆发更大的丧尸暴动。 人是肯定要救的,末日基地中也有不少普通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混进去不难。” 贺煜城听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们要出去基地还是要提前跟领主报备。迟慕对徐天成的印象不算好,尤其是刚刚抢项链的时候,那个女人应该跟徐天成关系亲密,他算是得罪了。 “我们只要说一声就行,领主巴不得有人肯去打探情况,不会阻拦。”贺煜城劝道,迟慕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往外走,算是同意了。 “哥哥,我也去!”贺煜茗打开门又冲了下来,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身后的小背包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 贺煜城眼睛一横就要去抢夺贺煜茗的小背包,嘴上还不忘训斥:“去什么去!那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吗?在家待着。” 小姑娘很少被哥哥凶,小嘴一瘪就要哭,但是她硬忍着喊道:“年姐姐被那个变态抓走肯定受了很多苦,带上我,我能给她治伤,我有用的!” 贺煜城一噎,迟萧因为这话更觉得难堪,如果地上有道缝他就要钻进去了。 “走吧。”贺煜城还是妥协了,抢过她的小背包背在自己身上。 迟慕主动找到徐天成,他没说是要去救人,只说要混进去查探下敌情。徐天成果然爽快答应,还从仓库里搜罗了不少武器给他们,直说要是能一举拿下丧尸皇是最好的。 迟慕不想跟他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他的车已经加满了油,装上了物资。除了迟萧和贺家兄妹,徐天成还派了几个高阶异能者跟他们一起去,意图很明显,他们每个人的行李里都准备了炸药。 他就是0715 拾年最近挺忙的,洛勒正经的抗病毒药剂没研究出来,倒是研究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他发现拾年操控的那些丧尸也有等级区分,红眼丧尸的脑袋里有像水晶一样的块状物,那东西可以被异能者吸收提升异能。 洛勒一旦对什么感兴趣就一定会死磕到底,他私自离开了末日基地来到拾年驻扎的地方,偷偷溜进丧尸群想要砍红眼丧尸的脑袋,那些丧尸里也有身怀异能的高阶丧尸,甚至有些还保留着思想,当即就跟洛勒打了起来,要不是拾年及时赶到,掉脑袋的说不准就是洛勒了。 “我警告过你别打晶核的主意!”拾年带着部分军团回到了基地,把洛勒扔回了实验室,她已经很久没有对洛勒这么疾言厉色了。 洛勒眼中略过一丝疯狂,不过很快收敛了戾气,开始熟练地撒泼耍赖:“你这个不让我砍,那个不让我玩的!是想憋死我吗?!” 拾年一只手就把他叉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说:“研究无污染培养土,开拓新的粮食基地,还有遏制丧尸病毒蔓延,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都完成了吗?啊?!” 洛勒个头其实比拾年还要高一点,就这么被她举着太丢人了,挣扎着脚踢空气:“你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753很是无语,这两个人这些天相处的跟母子一样,原文里的变态已经被宿主训成了二哈,没眼看啊。 突然实验室的监视器上跳出来好几条红框,刺眼的感叹号占满了半个屏幕。 “?”拾年松了手将洛勒放下。洛勒刚着地就快步跑到操作台,他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着,屏幕上的感叹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监控画面。 “这些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装的监控?”拾年走近了些,看清楚里面都是基地周围的景色,有辆刷了绿漆的车正行驶在他们基地北面的密林中,要不是有这些监控还真难发现。 洛勒面露得意之色,指着其中一个画面说:“喏,这是我新研发的天网系统,整个基地都在我的监控之下,包括基地外一千米的范围。要不是材料不够,我能让它们覆盖整个蓝星。” 拾年好奇心上来了:“那个感叹号是什么?” “哦,那是危险等级高的意思。”洛勒突然转头认真说,“那辆车里恐怕有高阶异能者,而且超过三阶。” 拾年明白他的意思,洛勒自己就是三阶异能。 “你乖乖在这儿待着,打开基地防护系统,我去看看。”拾年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实验室。 迟慕将车停在了基地外的密林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基地大门处的情况。 “我们不过去吗?就停这儿?”贺煜城抽空拿出头盔和防弹背心把贺煜茗包的严严实实。 迟慕收起了望远镜,指着大门正在准备外出的队伍说:“基地里的人会定时出来搜集物资,我们等他们车子经过的时候混进去,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贺煜茗被哥哥裹得严实,好奇的睁着眼睛问:“迟慕哥哥你怎么那么了解末日基地的情况?” 迟慕没有回答她的话,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了他在实验室听到的那个声音,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更厉害了。 “这些都是普通人?末日基地的领主不是丧尸皇吗,怎么还有普通人出来找物资?”迟萧每次想跟大哥说话都被无视,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到基地,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些开车出来的人手里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什么菜刀斧子,一看就不是异能者。 迟慕难得愿意回答他一次:“这里的普通人被保护的很好,审判者对他们和异能者一视同仁。” “那这个审判者听起来还不错,虽然是个丧尸...”贺煜城将一把袖珍手枪放到贺煜茗的腰间。 迟萧眼神躲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贺煜城的话像是在骂他。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迟慕一直盯着基地门口的来往车辆,却无人发觉树叶遮挡后慢慢接近他们的身影。 “咚!”车顶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车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下车!”迟慕最先冷静下来,他迅速踹开门弯腰跳出了驾驶室,一抬头就看到飘扬的银发,紧接着他就看到围成一圈的丧尸,那些丧尸都是红眼,此刻将他们的车包围住了。 贺煜城紧跟着他下车,看到这场景立马将贺煜茗拉到身后护着,嘴里骂道:“靠!”手中武器已经举了起来。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反抗与杀戮是本能,迟萧几人下车后第一反应就是开枪,甚至他们都忘了使用异能。 拾年带来的这些都是有意识的高阶丧尸,虽然他们不会轻易死去,但要是被子弹击中脑袋也挺危险,最短的时间里她在面前筑起一层冰墙,将迟萧他们的子弹全部阻隔在外。 这时候迟慕一行也人才想起自己也是异能者,各展神通。密林里刮起了烈风,迟萧与贺煜城合作无间,狂风夹杂这烈焰席卷了大半的树木草地。 拾年隐在面具后的脸上青筋直跳,她都没做什么这些人又是开枪又是放火的,在末世搞点绿化容易吗?!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一棵棵挪过来的树啊! “抓住他们!”拾年一声令下,原本只是防守躲避的丧尸立刻向前扑去,贺煜茗的小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她只能与贺煜城背靠背抵挡着丧尸的袭击。 迟萧发现了一个更吓人的事实,这些丧尸居然也有异能,且跟他们的实力相差无几。 “哥!这些丧尸有异能!”他转头朝迟慕大声喊道,迟慕循声望去,一只丧尸的手距离迟萧后背只有一掌远了,他来不及思考,一道雷电已经朝着那丧尸劈去。 “吼!!”丧尸发出一声难听的哀嚎,它半个胳膊已经被劈断了,难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拾年一看自己小弟被伤到了,再也不能坐视不理,手中化出一把锋利的冰刃就朝着迟慕砍去。 迟慕反应迅速,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反身就是一道雷电劈了上去,却在快到拾年面门前的时候紧急刹车,为此迟慕胸前的衣裳被冰刃割出一个大裂口露出里面的皮肤来。 鲜红的0715露了出来,这下拾年也愣住了,那交错的伤疤纹路像蛛网一样附着在蜜色的胸肌上,十分破坏美感。 “哥,抓住她!”迟萧绕到拾年的背后,打算跟迟慕来个前后夹击,迟慕却没有接他的话,面前的人给他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只要他有想向拾年动手的念头心脏就会跳动的厉害。 “茗茗!”贺煜城眼看着妹妹被困,大叫着向着贺煜茗的方向扑去,可是他还没跨上几步,脖子上就多了个金属环,金属环缠上的那一刻他浑身的力量好像都被抽空了一样,空中的风墙瞬间就消失了。 贺煜茗的手上也有一个,紧接着迟萧和另外两个人身上也被缠上了金属环,他们的异能也在戴上金属环的时候失灵了。 迟慕不停的躲避着,不让环绕在他头顶的金属环接近分毫,拾年身后多了个扑棱着小翅膀的机器圆球,里面传出洛勒得意的声音:“怎么样?我新研发出来的屏蔽环,厉害吧。” 拾年冲着圆球甩了个白眼,挥手将它赶开,看着还在躲闪的迟慕说:“你的同伴都已经被抓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0715。”随着她的话,金属环也不再绕着迟慕转。 迟慕看着已经落到丧尸手里的迟萧他们只能咬牙答应下来,跟着拾年被带进了基地。 “把他们都关到雷牢去。”进入基地拾年就让人将迟萧他们带走,迟慕刚想阻拦就被她叫住:“你留下,我们单独谈。” 人都在她手中,迟慕也不能做什么,只能跟着拾年一路进了她的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在洛勒的实验室旁边另外腾出来的一间空屋子。末日基地是她的一言堂,她很忙也不怎么有时间坐下来享受空闲时光。 “请坐。”拾年指着对面的椅子招呼迟慕,“你都从我这里跑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 迟慕刚准备坐下,听到她这话还没碰到凳子的屁股又抬了起来。 “你....”迟慕紧盯着拾年,那张面具下的眼睛让他越来越觉得熟悉。 拾年瞥了眼跟着他们的小机器人:“不用紧张,我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我这有个人,人家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迟慕的手不自觉就放到了胸口的位置,一时间竟觉得没话反驳。 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来人走的很急,拾年嘴角微挑:“他来了。” 拾年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用力踹开,撞上墙还回弹了两下,毛绒绒的黄毛脑袋最先探了进来。 “人呢?!我的宝贝儿呢?!”洛勒扯着大嗓门,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拾年扶额,这货真丢人,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这儿呢。” 洛勒顺着拾年的手指看向对面的迟慕,迟慕也正警惕的看着他。洛勒除了是个科学疯子,还是个重度脸盲,估计迟慕在他实验室躺了那么久他光顾着记录数据了,就没看过迟慕的脸。 “你确定他是?”他转过头问拾年。 拾年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努了努嘴说:“看过了,他就是0715。” 洛勒立马喜笑颜开,张开了臂膀就要朝迟慕扑过去,迟慕被他吓得立刻做防备姿势。 “哎?!”洛勒终究没有冲出去,拾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后脖领。 “见笑了。”拾年把洛勒摁进椅子里。 迟慕看着打闹的两人,突然站直了身子对着洛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洛勒:几个意思? “谢谢。”迟慕目光诚恳,再没有之前的防备,“要是没有你,我就死了,谢谢。” 洛勒还没被人这么正经感谢过,耳朵通红,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用不着,我就是顺手捡回来做实验的。” 他转头看了眼拾年:“再说了,我顶多就是帮你做了个手术,真正救你的是那颗心脏。” 迟慕刚想问自己这颗心脏的来历,拾年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还是那个问题,你已经离开了又回来干什么,还带了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我们基地外围。”拾年恢复到一开始冷清的样子,冰蓝色的眸子静静观察着迟慕。 “我回来找一个人,找到人我就带他们离开。”迟慕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条红宝石项链,神色凝重起来。 拾年好奇看了眼那项链,觉得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找人?你要找谁?那人在我们基地里?”洛勒抢先问道。 迟慕握紧了项链:“她叫郁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一直在找她,有人告诉我她在这里。” 拾年:!! 洛勒做出一副沉思状,嘴里喃喃说着:“郁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迟慕急忙追问:“你认识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洛勒!带他去雷牢,把那些人放了,让他们滚!”拾年突然暴喝,把洛勒吓得一激灵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吓我一跳,去就去嘛,吼什么。”洛勒说着就要往外走。 迟慕却不死心,洛勒刚刚明明是对郁年这个名字有反应的,他几乎能肯定洛勒知道郁年的下落,那个审判者肯定也知道。 “我只想知道郁年在哪儿?” 拾年这会儿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洛勒感觉房间里的温度都低了不少:“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赶紧带着那些人滚。别等我反悔了,你们就都走不掉了。” 迟慕不肯走,洛勒可不想自己的作品被拾年一气之下做成丧尸的冰棍儿零嘴,上去就拽着人往外走。 直到人都消失在门口,拾年才收敛了身上的寒气。 753:“宿主,那人是来找你的,你认识吗?” 拾年:“没什么印象,郁年的记忆里好像找不到这个人,就算有估计也不熟。” 753:它刚刚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什么呢? 好累,不等了 自从拾年建立了末日基地后,原先洛勒用来关押丧尸和异能者的雷牢已经荒废了很久,如今只是被用来归置低阶丧尸,或者偶尔用来惩罚触犯规则的人。 迟萧几人被押解的人丢进了其中最大最宽敞的那间,最近基地里很太平,偌大的雷牢只有他们几人。 迟萧看着周围,这里也是曾经郁年他们被关过的地方,地板上沉积的暗红血渍冲洗了多少遍都洗不干净,四面的墙壁上还有着不少深深浅浅的划痕,只是这样看着就知道原先关在这里的人受了多少折磨。 “看起来这里荒废很久了,那个审判者没有再抓过人进来?”贺煜茗从哥哥的怀里探出脑袋,她踩了踩地面,扬起了一些灰尘。 贺煜城替她拂去粘在头发上的灰尘,语气带上些喜悦:“这是好事,说明审判者不是个嗜杀的人,那郁年应该会跟基地里那些人一样还活着。” 迟萧依靠着栏杆坐着,空气中的潮湿腥气让他觉得压抑难受,贺煜城的话才让他稍微好受些。 “这是什么?”贺煜茗闲不住四处瞧,凹凸不平的墙壁吸引了她的目光,“哥哥你来看这个。” 贺煜城最是宠她的,贺煜茗一喊他就很捧场的过去看,这一看他的脸色彻底白了。 许久,迟萧听到贺煜城颤抖的声音:“迟萧,你过来。” 迟萧带着疑惑爬起来走近去看,一个破烂草垫子掩住的角落,带血的划痕布满了整块木板子。 最下面有一行用血写出来的小字,虽然字迹潦草,但是迟萧再熟悉不过,那是郁年的笔迹,她小时候跟着郁家爷爷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后来独创了自己的一套写法,迟萧绝不会认错。 【六十七天,我等你六十七天了,好累,不等了。】 在昏暗的雷牢里,迟萧跪在角落细细数了斑驳墙壁上的划痕,一共六十七道,道道都是深嵌入骨的血痕。 六十七天,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如此绝望? “小年....”迟萧哆嗦着手抚摸那些划痕,他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贺煜城一拳砸在墙壁上,把另外两个异能者吓了一跳:“贺煜城你发什么疯?!” 诡异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雷牢的大门就打开了,洛勒带着迟慕走了进来。 洛勒手上拿着个遥控器随便比划了几下,迟萧几人脖子上的金属环就掉落下来,他朝迟慕挥挥手:“赶紧带他们走吧,我就不送了。”说着他抬脚就要离开,一团火球直直砸到他的脚下,将他又逼了回来。 “干嘛?!想打架?!”洛勒看着自己被火烧掉了一角的白大褂,转头恶狠狠看着罪魁祸首。 迟萧红着眼睛,手中还有未灭的火球,他盯着洛勒一字一句的问:“郁年呢?” 洛勒敏锐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乖戾的表情也收了起来,背着的手中凝聚起电流。 “她在哪儿?!”迟萧的攻击又快又狠,冲天的热浪包围了洛勒,阴暗潮湿的雷牢被烤的炙热。 洛勒被火烤的头发都焦了,一气之下数道雷电就朝着迟萧站的位置劈了过去,贺煜城抱着妹妹退开了数米远,生怕贺煜茗被波及到。 眼看两人就要把房顶给掀了,迟慕只能出手阻止,他本身实力就比洛勒要强些,一道雷网下来洛勒直接被劈飞出去,半边头发彻底糊了。迟萧也没有讨到好,两只胳膊上都是电流的灼伤。 “郁年在哪儿?!”迟萧还想冲上去,却被迟慕一把抓住不能动弹。 洛勒好不容易才从自己头发被烧糊的愤怒中反应过来,见迟萧死死盯着他,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一些画面,许久他恍然大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原来是你啊,拿自己女人跟我换自由的那个?” 洛勒之前是真的没记起来迟萧是谁,更没想起郁年又是谁,拾年与他相处的时候从不喊名字,见面不是直接说事就是以“喂”代替开始斗嘴。 迟萧被他的笑激怒,捏着拳头就冲上去,两个异能者靠着拳头贴身肉搏,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她在哪儿?!把人交出来!!”纯靠拳头做科研的洛勒还真不是迟萧的对手,没扛住几回合就被迟萧拎着衣领摔在地上。 迟慕走过来把迟萧拉到一边,他尽力克制了情绪,还算客气的对洛勒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到郁年,就是你带走的那个女生,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人找到之后呢?”洛勒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白大褂都是泥污已经不能看了。 迟萧抢先喊道:“当然是带她走!” “切~”洛勒笑出了声,他用衣袖干净的部分擦去嘴角的血,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那这人你们是带不走了。” “什么意思?”迟慕心中一紧。 “不要多想,她还活着,但是我想她不会跟你们走的。” 迟萧怒急:“你让她来见我,她一定会跟我走的!”一定会的,小年一直在等他来接她的。 洛勒看着迟萧,像是在看什么大笑话:“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嘛,她也没认你呀。” 这下所有人除了洛勒都愣住了,他们从踏进末日基地开始,除了丧尸和洛勒正经见过的只剩下一个人。一股凉意从脚底开始蔓延全身,迟萧一脸不敢置信的摇着头。 洛勒看他们这副样子忍不住继续捅刀子:“原来她叫郁年啊,不过这女人嘴毒心毒手更毒,我觉得还是审判者这个称呼更霸气,更适合她。” 贺煜茗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审判者?年姐姐怎么会是丧尸?!” 贺煜城想要捂上她的嘴,却被她一把拍开,她拽着贺煜城的衣袖就要往外走,嘴里还说着:“我们去找她,去找她。” “我劝你们最好别再去招惹她,虽然那女人跟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我不清楚,但若是我被人当成交易的物件儿丢出去,再见面我一定会把那些人全部变成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洛勒说着还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阿年会变成丧尸皇?”迟慕这会儿已经无心管迟萧,他走到洛勒面前,洛勒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也不能在他手下脱身。 迟慕在洛勒的叙述中大概知道郁年在雷牢过的很不好,只不过洛勒醉心研究很少出实验室,曾经郁年受的那些羞辱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来带人走的时候郁年丝毫没有反抗,甚至有求死的倾向。 “她身体里的细胞再生功能很强,但是除了这个她也没别的本事,我来带她走的时候她就缩在那个角落里发呆,浑身乱糟糟臭烘烘的....”洛勒指着那个满是抓痕的角落说。 “后来呢?”迟慕能听到自己在问话,只有三个字,却沉重如山。 洛勒转过头看他,抬起手指着他胸口的位置:“那时候我刚巧把你带回来,你的心脏被掏空了,她是不死之躯,喏。”洛勒一步一步走向迟慕,直至手指尖碰到他的疤痕,“她的心就到了你这里。” “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那女人被摘了心脏后也没有再生,我以为她死了就把她丢进了丧尸堆,结果她居然变异了,成了丧尸皇,抢我地盘就算了,还天天揍我...”洛勒后面说什么迟慕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的跳动平稳有力,他却觉得胸闷难受起来。 “你挖她的心.....我杀了你!” 迟萧从地上爬起来,抡着拳头就又朝洛勒扑过去,他双目赤红,宛如地狱恶鬼。 洛勒也来了脾气,他打不过迟慕就算了,还能受迟萧的气,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不一会儿就是血糊了一脸。 “我杀了你!!” “呸!郁年异能的秘密不是你说出来的吗?你现在装什么深情!”洛勒给了迟萧左脸一个大逼兜,啐了一口还觉得不解气,“她在这儿被关了两个多月,你早干嘛去了?!” 洛勒越骂越气,他好像把自己代入到了郁年的角色了,瞅着机会又往迟萧腰子上踹了几脚。 迟萧被他质问的脱了力气,洛勒趁机踢的那几脚力气不轻,但是也抵不过他心里的疼。 “洛勒!” 洛勒薅住迟萧的领子还想再补几拳,一道冷风从大门口灌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拾年本来是想找洛勒商量些事情,实验室找遍了都没看到他人,雷牢外看守的异能者跑去报信她才知道这里打起来,动静还很大。生怕自己的金疙瘩被打坏了,拾年面具都没来得及戴就赶过来了。 洛勒看见她立马收了手,哭唧唧的冲过去抱住拾年的大腿:“呜呜呜~你看那~~他们联手欺负我~~” 拾年看看他,再看看已经破了相躺在地上的迟萧,动了动腿想把人踢开,洛勒抱的太紧了,没踢动。 “年姐姐,是你吗?”贺煜茗呆呆看着拾年,眼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恐惧。 拾年没有戴面具,露出了她那张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和一双幽深的蓝眸,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肩头,整个人看着更像是一具完美的石膏雕塑,没有一丝生气。 拾年没有回应贺煜茗,几道灼灼的目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伸手就给了洛勒一个脑瓜蹦儿:“松手,回你的实验室去,我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洛勒小嘴一瘪:“快了快了,你前两天才交代的,这会儿就要,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啊,哎呦!” 拾年不惯着他,一脚就把他踹出了门。 “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好走不送。”她头都没回就往牢门外走,后面突然有股热风靠近,拾年本能转身避让,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将她与身后追上来的迟萧隔离开来。 我懂,我都懂 “小年。” 迟萧被冰墙弹开,他爬起来就用火去烧,可是拾年的实力在他之上,那点火根本撼动不了冰墙分毫。 眼见着拾年就要走出大门了,迟慕使出全力引雷才劈碎了冰墙,他快跑着拦在拾年面前,停在不让她反感的安全距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拾年挑眉:“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迟慕看了迟萧一眼连忙摆手:“跟他们没关系,是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末日基地的事情。你攻打其他基地肯定不只是为了抢地盘吧,我可以帮你。” 753:“这小子比那几个有点脑子。” 拾年来了兴趣,思考了一会儿勉强答应了迟慕留下来的请求。 “你留下来可以,他们不行,希望基地的人。”她指了指迟萧他们,“让他们回自己基地去。” “我不走!”不等迟慕答应,迟萧直接表示不同意。 拾年蹙起了眉心,语气又冷了下去:“这是我的基地,不欢迎你们,请你离开。” 迟萧满脸颓然,他直接朝着拾年跪了下去,哀求道:“小年你跟我走吧,我来接你了...” 拾年只觉得自己跟这个颠公没办法交流,没好气的丢给迟慕一句:“你自己解决他们!”就径直离开了。 希望基地里,自从迟慕一行人离开后,莫广生跟崔沫沫时不时就出入领主办公室开秘密会议。徐天成联络了周围好多个基地的领主,商量着反攻末日基地的事情。 “那个审判者最近动作很大,已经吞并了好几个基地了,再这么下去我们都逃不掉。”徐天成最近瘦了好几圈,将军肚都不明显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笑着说:“我看先逃不掉的是徐领主吧,听说上次你们三个基地刚开完联手会议,何铭那家伙就被审判者屠城了,下一个可就是你这希望基地了。” 徐天成冷哼一声:“唇亡齿寒的道理李天昇你不懂吗?我的希望基地保不住,你那一亩三分地就能逃得过?” “你!” “好了好了,你们俩在这儿吵个什么劲儿啊?那末日基地的丧尸大军可还没撤回去呢,说不准哪天就打过来了,赶紧想想怎么办?”上次那个参加会议的妖娆女人这回已经没那么从容了,她的基地距离被屠城的何铭最近,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崔沫沫这时候走到徐天成身边,给他端了一杯热茶,徐天成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妖娆女人不屑的白了眼崔沫沫。 莫广生手里拿着张印有数据的纸张:“我们研究过,丧尸大军都是听命于那个丧尸皇,只要没了丧尸皇指挥,那些丧尸就是没有脑子的行尸,我们现在的异能者数量完全够绞杀它们。” 妖娆女人冷嗤:“说的简单,我也知道擒贼先擒王啊,何铭已经是四阶异能了,还不是被审判者杀了。” 徐天成很不喜欢她的口气,但是他还需要她的支持,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脸上依旧平静:“当然不能硬碰硬,前几天军部来了一位异能者军官,他的异能等级应该不低,而且现在已经混进末日基地了。” 听到这里,本来无精打采的众人全都坐直了身体,刚开始出言讥讽的李天昇也严肃起来。 “已经混进去了?你们有什么计划?” 莫广生双手在面前的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办公室中央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几组照片和聊天记录。 “这是最新传回来的信息,他们已经顺利进入末日基地,还偷拍到了些内部的情况,包括这个审判者。”他的手中多了支激光笔,红的光点在照片中只有半张脸的身影上停住,“这个审判者虽然能操控丧尸,但是末日基地里面基本都是普通人,异能者并不多,只要我们联手,再跟里面的人里应外合抓住她,想要拿下基地也是有可能的。” 崔沫沫原本只是倚靠在徐天成身边,看到莫广生圈出的那个身影,她僵直了身体,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虽然头发变白了,还戴着面具,但是那个背影,是她吗?崔沫沫红润的小脸瞬间惨白,搭在徐天成腿上的手蜷缩成爪状,她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徐天成都被她抓疼了。 “咝~你怎么了?”徐天成有些不满的看向崔沫沫,她却走神了没有回答。 另一边,无论迟慕怎么劝说迟萧都不肯离开,贺煜城兄妹和另外两个异能者也顺势留了下来,两人之中那个木系异能者就是莫广生安插进来的眼线,他将末日基地里面的情况全部偷偷汇报给了莫广生。 陈琮:【审判者跟迟家兄弟好像很熟悉,有恩怨。】 莫:【盯紧他们。】 迟慕是洛勒的实验对象,迟慕跟狗皮膏药一样死赖着不肯走,贺煜茗天天想办法溜进实验室给洛勒和拾年送温暖,拾年很想轰人,但是洛勒拦下了她。 拾年很是不解:“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外人进你的实验室吗?那个小丫头天天来你不烦?” 洛勒咳嗽了两声,摸了摸鼻子:“那个小姑娘是治愈系异能,对我的研究还算有些帮助,说不定能解决丧尸病毒的问题呢。”悄摸摸看了眼拾年,碰上她玩味的眼神,洛勒又缩了回去,小声咕哝,“她也不是很烦,挺安静的。” 拾年一脸“我懂,我都懂”,拍拍他的肩膀就笑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迟慕在基地里的日子,也只有去实验室给洛勒检查身体数据时才能见到拾年几次,迟萧直接连拾年的影儿都看不到,他试着尾随了迟慕和贺煜茗几回,每回还没等他露头,拾年就直接消失,次数多了大家都知道拾年在躲着他。 “大哥,她是不是特别恨我?” 这天迟慕很晚才回到住处,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光能看到一个人影半坐在地板上,旁边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迟慕开了灯,又去打开窗户想散掉屋子里的酒气:“你大晚上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等他转身才看清迟萧脸上的青紫痕迹,身上的衣服也几处破损,一看就是打过架。 “你这是怎么弄的?基地里不允许私斗的。” 迟萧满身的酒气,他抬起头看着迟慕,那张被揍成猪头的脸此刻淌满了眼泪,他一把抓起迟慕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啪啪啪几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你干什么?!”迟慕反应过来抽回自己的手,用力掰住他的肩膀呵斥。 “我该死,你打死我吧哥,我真特么该死啊!呜呜~”迟萧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声音凄厉绝望。 迟慕就这么蹲着陪了他好一会儿,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直到贺煜城带着贺煜茗做好的饭和药过来。 贺煜城脸上也有伤,但是跟迟萧比轻了很多,他那张长了胡子的硬汉脸上贴了两个卡哇伊的创可贴,有点反差萌。 从贺煜城的口中迟慕知道了迟萧这身伤的由来,还听到一个更加可怕让他差点儿失控的故事。 原来迟萧一直想找拾年道歉,但是拾年躲着他,他每天就满基地的溜达堵人。这个基地里很多人都是原先集中营被关过的,拾年虽然杀了那些欺负过郁年的异能者,但是其他人她没有动。 迟萧路过居民区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那里住着两个异能者曾经就被关在郁年他们隔壁,目睹了郁年当初的所有遭遇。他们可怜郁年,看到迟萧就忍不住骂了两句替拾年抱不平。 迟萧从她们嘴里听到了郁年被留下后遭受侮辱的真相,那两人越说越生气忍不住就朝迟萧动了手。迟萧本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满心悔恨,只是站着挨打也不反抗,后面还是贺煜城赶过来把奄奄一息的他给扛走了。 “你们离开之后不久,那姑娘就被李尔他们几个欺负了,开始还只有他们几个人,后来那些人发现那姑娘好像死不了就变本加厉了,她也寻过死但是没用,第二天还是能醒。” “她被带走那天,还笑着跟我打招呼呢,被洛勒带走做实验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她那是真开心,觉得自己能解脱了。” “她每次遭了罪就缩到那个角落里待着,过一天就在墙上划一道,大概两个多月吧,她就不划了....” 贺煜城攥紧了拳头将这些话复述给迟慕听,迟慕怔愣在当场,他慌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咳!咳咳!!”迟慕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心脏跳的好快,下一刻仿佛就要从他的嘴里跳出来。 迟萧已经哭成了泪人,他身上都是伤,脏兮兮的,又沾上了泪渍,真是有碍观瞻。兄弟两个都不成人样,贺煜城没办法,转头出去喊了人来帮忙。贺煜茗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贺煜城只能去找跟他们一起从希望基地出来的两人。 “就你一个人?陈琮呢?”贺煜城在房间里只找到其中一个,那人叫岑启明,他是个一米八五的憨厚小伙子,话多,人很热情,尤其跟贺煜城特别聊的来,这次跟着他们出来也是岑启明自己要求的。 岑启明抓了件外套就匆忙跟着贺煜城出门,随手挠了两下头发:“不知道,老陈这几天晚上都要出去走走,估计是想闺女了。”他是这么猜的,陈琮有个捧在手心的小女儿,玉雪可爱很讨人喜欢,他们这趟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陈琮想女儿也是有可能。 贺煜城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嗯了一声就带着人赶回迟萧的房间。 出了内奸。 岑启明和贺煜城忙了一晚上,才把迟萧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上完药把人扛上床,贺煜城累的直接仰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岑启明等他睡着了,将自己的外套轻轻的盖到了贺煜城身上,自己则继续收拾乱糟糟的房间。 “咚咚。”房间门被敲响。 岑启明打开门,贺煜茗抱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外,头上还戴着绒帽。 “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呢?”她的脑袋偏了偏往岑启明身后看。 岑启明见是她,赶紧让开身体:“他在里面,你进来吧。” “呼~今天突然就刮起大风了,真冷。”贺煜茗嘟囔着,跺了跺双脚就钻进屋子。岑启明这才发现外面刮起了白毛风,入目都是雪白一片。 岑启明关门关的快,但是外面的冷空气还是钻进来不少,刚刚眯了一会儿的贺煜城直接被冻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正在收拾桌子的自家妹妹。 “茗茗?你怎么在这儿?” 贺煜茗打开了保温桶,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她将一个个格子放到了桌子上。 “你昨天没回去,我猜你就在这儿,你们是喝了一晚上的酒吗?”她一进来就看见岑启明还没处理掉的酒瓶子,秀气的眉毛拧成了结。 “我没喝..”贺煜城撑起上半身,岑启明的外套滑落到他的腰间。 “你们都来吃饭吧,趁热。”贺煜茗瞥了一眼那外套,招呼两人过去,“今天天气真的好奇怪,昨天还是好天气,晚上就开始刮白毛风。” 末世的蓝星虽然气候变得奇怪,但是这么大的温差和突然出现的暴风天气还是很少见的,贺煜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右眼皮直跳。 “哎?迟大哥呢?”岑启明端了碗热粥去喊迟萧,才想起来很久都没看到迟,自从知道他跟迟萧的关系,就顺嘴叫他大哥慕了。 贺煜城闻声也四下看了看,迟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 拾年正在洛勒的实验室,半夜忽然刮起大风,753向她预警基地外围有危险,把拾年从甜美梦乡里直接炸醒了。 洛勒手上操作不停,他的那些小机器人不少都被大风刮的撞击损毁,存留下来的拍到不少模糊的影像。 “距离我们一千米的地方,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异能者。”洛勒调出来保存完好的摄像画面,上面乌泱泱的黑点都是人,借着大风做掩护他们正向着基地靠近。 “你把防护系统开到最大,通知居民区的普通人都去地下室躲起来。”拾年拿起面具就要往外走。 洛勒还没来得及阻止,实验室的门就被从外面猛地推开,是迟慕。他头上身上都有水渍,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是拾年从没见过的狼狈。 “你这是?”拾年很想问他怎么了。 迟慕伸手就把拾年拉到自己怀里,他的胸膛很硬,磕得拾年鼻子发酸。她下意识挣扎,迟慕就抱的她越紧。 拾年的身体尸化后就没了体温,她空荡荡的胸膛被坚硬的护甲罩住,迟慕感受着怀里怎么都捂不暖的躯体,心中酸楚难言,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拾年的颈窝里。 “对不起,阿年,我来晚了....”迟慕的声音哽咽,他那么大个块头伏在拾年肩头哭的像个孩子,拾年倒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还是洛勒打破了僵局,他的屏幕冒起了红光,大门处的看守按响了警报,话筒里响起急促的声音:“首领!有人破坏了我们的防护网!” 拾年瞬间从尴尬中惊醒过来,用力推开了迟慕就往外走,迟慕被她猛地用力推的摔倒在地上,看着有些滑稽。 外面的风大到迷人眼,拾年到达基地大门的时候,站在城墙上已经能看到远方最前面的人,她眼神好一眼就认出崔沫沫和莫广生。 “老熟人。”拾年的眼中闪过冷光。 发出警报的看守走到她身前,大风刮得他话都说不清楚:“首领,他们规避了很多我们设下的雷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都踩不到。”这人是雇佣兵出身,拾年才会让他负责统领基地的守卫工作,他的意思很明白,基地里出了内奸。 拾年攒足了力量,一堵堵两人厚的冰墙在基地周围升起,将末日基地与崔沫沫他们隔离开来。 “你去看看居民区清空没有,尤其老人妇孺,一定要全部进入地下室。”她吩咐好身边人,看着外面那些暂时被阻拦住的队伍,转身就跑下城墙。 前些日子洛勒研究出了新药剂,拾年就将丧尸军团关进了他的试验区,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实验进行的如何了,她不能让基地的那些普通人出去冒险。 末日基地的响播一直在想,每家每户都能听到。 “基地遭到入侵!首领命令所有普通人进入地下室避难,异能者全部到基地中央广场集合!!立刻!老弱妇孺优先,违反命令即刻处死!” 迟萧等人也听到了,岑启明急忙打开门去看,外面一片混乱,不少异能者纷纷拿着武器往大门方向赶去。 “怎么回事?!”贺煜城紧跟着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正要下楼,差点儿被他撞倒。 岑启明盯着那些人奔跑的方向:“有好多人打过来了,他们绕过了雷区。” 这下贺煜城的脸色也不好了,末日基地外围埋了雷区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当初还是靠着迟慕对基地的熟悉才躲开的,那么多人又是怎么绕开的? “去找小年!”迟萧已经从宿醉中彻底清醒,他下床的时候太匆忙摔了一跤,爬起来就往外跑。 贺煜城想要跟上去,回头看见贺煜茗他又停住了:“你也去那个地下室吧。” 贺煜茗双手叉腰:“我也有异能的,我不去!” 贺煜城头疼,还想再劝,还是岑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茗茗去实验室吧,姓洛的那里有最好的防护装置。” 贺煜城本来还想说怎么能把妹妹送到洛勒那个神经病手里,贺煜茗倒是先朝他点头表示同意。 洛勒在监控中看到拾年跑走的方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拿着自己的武器就要出去帮忙,正好跟来找人的迟萧几人撞上。 迟萧只问了他拾年的去处就跑了,只剩下贺煜茗被塞给了洛勒。 贺煜茗:.....“我哥他们...” 洛勒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变得通红,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他觉得自己舌头都不好使了,他拉着人到了自己存放武器的房间,一把把人推了进去:“最里面有套纳米防御服,你去穿上。” 贺煜茗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隔着玻璃门呆呆看着他不动。 洛勒脸颊都红了,他背对着贺煜茗咬牙说道:“你要是不穿,我就把你扔地下室去!” “别!我穿。”贺煜茗一听他要把自己送去地下室,立马乖巧去换衣服。 洛勒耳力很好,能清晰听到衣服悉索的声音,他俊脸微红心上却安稳了不少。那件衣服是他选了最坚韧的材料做的,防火防水防利器,危急时刻能保一丝生机。 拾年放出了所有的丧尸,基地内所有的异能者都赶到基地广场,等待她的下一步命令。 基地外的冰墙已经被打碎了好几处,莫广生带来的人里也有不少异能者,他们齐齐上阵,冰墙撑不了多久。 拾年操控着丧尸大军守在基地大门口,伴随着一声响过一声的爆炸,挡在他们身前的冰墙终于是碎了,露出莫广生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 “呦,来了这么多人,你面子可真大。”洛勒也扛着XM556来到拾年的身后,他看着对面的人群忍不住调侃。 “这面子给你要不要?”拾年嘴上不饶人,门外的丧尸和莫广生他们已经交上了火。 喊杀声,炮火声,爆炸声响起,拾年站在高处看下去,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们居然让普通人在前面跟丧尸打?”洛勒手里的武器掂了掂,看着躲在后方的莫广生等人很是不屑。 拾年彻底冷下脸,丧尸群里的高阶丧尸全部脱离主战场,异能全开就冲向对面后方的队伍,那里站着不少跟莫广生一样的异能者,甚至还有徐天成这样的高阶异能者。徐天成等人本以为这些丧尸就是没有思想的腐尸,只要把普通人配上重武器推在前面与丧尸消耗,自己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那些丧尸不仅有异能还会绕过来攻击他们。 “拦住它们!”随着徐天成一声大喊,狂风裹着火焰凭空卷起了拼杀的丧尸,纷乱的人群中分不清敌我,却有数道水柱穿梭其中,击飞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拾年看着那些手忙脚乱与高阶丧尸纠缠打斗的异能者,眼里都是嘲讽,看吧,刀子落到他们头上就知道疼了。 “那些,杀了他们!”她手指着崔沫沫的方向,身后的异能者就全部跳下城门加入了战斗,洛勒拿着他改装过的豪华版加特林大开杀戒,鲜血染红了他半张脸,那样疯狂嗜血的表情拾年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过了。 丧尸本身就是很难杀死的,再加上有洛勒武器加持的异能者加入战局,徐天成没讨到什么便宜。 突然莫广生从身后拉出两个人,他朝着拾年的位置大喊:“陈琮!动手!” 紧接藤蔓有数道藤蔓从背后缠住了拾年的手脚,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上她的脖颈,拿着那东西的手用力过重,针头已经有一截扎进了皮肉里。 “让他们都住手,快!”陈琮拿着针筒,拾年一眼就瞥见上面的编号,那是洛勒正在实验阶段的药物,她只知道是跟丧尸病毒有关,具体作用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洛勒也看到了,他怒喊了一声:“艹!!”,丢了加特林就拼命往城楼上跑。 人该干的事情 拾年能感受到陈琮的颤抖和惧怕,他能有胆子来挟持自己这个丧尸皇的原因,拾年在莫广生那里找到了答案。 莫广生手里抓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形容狼狈很是憔悴。女孩儿只到女人腰那么高,莫广生拧他胳膊的手估计太用力了,女孩疼的直哭,嘴里不住喊着“爸爸!” “都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 女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琮的手不抖了,扯着大嗓门冲底下的人叫喊。 纠缠在一起的人真的停了手,只是丧尸军团依旧保持着进攻姿势,它们的分布很巧妙的将末日基地的异能者都保护在身后,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拾年的操控。 “陈琮!你在干什么?!”岑启明跟着迟萧他们爬上城墙,一眼就认出拾年身后的人。 陈琮看到是岑启明他们眼里的警惕放松了些:“我抓住丧尸皇了,只要解决她这个末日基地就没有威胁了。” “你敢伤她我就杀了你!”迟萧眼睛死死盯着抵在拾年脖子上的那支针管,拾年不会流血,但是针头扎进皮肉的画面还是让他接近失控。 陈琮见势头不对,忍不住吼回去:“你们是忘了自己的任务吗?她是丧尸啊,她不死我们就要死,我们的孩子家人都要死的!” “你放屁!”迟萧红了眼,要不是贺煜城和岑启明拉着他就要冲上去了。 底下却响起崔沫沫的声音:“迟萧哥哥,陈琮说的对,我们只有抓住丧尸皇才能保住基地里的人,你是怎么了?” 她疑惑的看着迟萧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态度那么反常,忍不住就多看了拾年几眼,拾年脸上还戴着面具,她看不清脸。 徐天成这时候也站了出来,朝着对峙的众人大喊道:“我们是来解放末日基地的,抓住丧尸皇,丧尸对你们就没有威胁了!我们人类之间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他以为的附和声并没有响起,反而是洛勒带头骂了起来。 “去你妈的解放!谁用得着你解放?! 你们这些王八蛋在自己的基地里豢养妇女,逼着她们给异能者传宗接代,建立育婴室,这就是人该干的事了?!” 他的嗓门很大,伴着风声传遍所有人耳中,徐天成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的面上有着极力克制的慌乱,底下已经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很多希望基地那边向人都向徐天成等人投去怀疑的目光。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这都是污蔑,对,都是污蔑!他就是想挑拨我们!”徐天成怒气汹汹的指着洛勒,仿佛下一刻就要洞穿他的脑袋。 “他没有胡说。”迟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墙头,他离陈琮和拾年只有几米远,手中拿着一叠纸张。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睛直直盯着拾年被钳制住的脖颈,掌中雷电涌动却不敢动手。 那叠纸张被他大手一挥,在空中散开,如雪花般飘入城下的人群中,众人捡起来看,议论声越来越大。 崔沫沫也捡起来一张,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挤到徐天成身边,那些纸张上面全是何铭掌管基地的地下育婴堂调查资料,照片上被何铭等人关起来作为生育机器的女人们,都被碗口粗的铁链锁住脖子,身上只有单薄勉强可以蔽体的衣物,简易的床垫上锁了四五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周围环境很是糟糕。 在那些报告附带的照片里,她们不被当作人,更像是被圈养的培育牲畜。资料中提到生下的孩子检测数据若是达不到基因要求,就会被送去做实验品,铁架上一排排的玻璃罐子里装满了他们的器官,内脏,甚至是完整的婴尸。 这些都是迟慕从拾年办公室找到的,放在一张简易的地图旁边,地图上标记着她要拔除的基地位置。 迟慕手里举着一张活体婴儿解剖报告,里面血淋淋的图片触目惊心,锐利的目光直射陈琮:“你现在还觉得审判者该死吗?” 陈琮的目光躲闪,拾年离他最近能感觉到他动摇了,只是莫广生手下的孩子又开始大哭起来,一下子就惊醒了陈琮。 “呃~”拾年被他突然收紧的力气勒的难受,针管又刺进去几分,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洛勒这会儿已经冲上了墙头,他赶忙安抚:“你别乱动!”他不知道自己表现的越紧张,底下的莫广生几人就越兴奋。丧尸皇不是说杀就能杀死的,洛勒越紧张,说明陈琮找到的那管针剂对拾年的伤害越大。 “陈琮,把她带下来。”莫广生忽地笑了,他的手虚搭在小女孩的后颈处,狭长的眼睛里都是志在必得。 陈琮没有任何犹豫,押着拾年就要下城门,迟萧急得一脑门子汗却只能让开路,不敢动作。 转弯的那刻拾年抬头目光与迟慕正好对上,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迟慕就能领会她的意思。 挟持琮胁持拾年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莫广生身边,徐天成一直黑沉的脸恢复了得意的笑容,他甚至用手中的机枪挑开拾年的面具,口中调笑:“让我看看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拾年的面具本来就在被陈琮挟持时松动了,徐天成的枪杆只轻轻一挑就掉落在地上。崔沫沫和莫广生看到面具下的脸时,原本嚣张的表情瞬间凝滞,那张青白没有血色的脸吓呆了他们。 “你...郁年?”崔沫沫的声音有些颤抖,面露惶恐。 拾年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用力挣脱了陈琮的胳膊,针管也因为她的动作挑破了她的皮肉,还好她是个丧尸,若是活人肯定已经喷血了。 狂风吹起拾年的长发,发丝打在陈琮的脸上,他控制不住闭上了眼睛。拾年身形迅速,锋利的指甲直冲莫广生的咽喉,他连声音都没来的及发出就被拾年割了喉。 拾年从莫广生手里抢过女孩儿和女人就后撤,陈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人交给了紧随而来的迟慕。 “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还想抓我?”拾年摸了摸被针头挑破的地方,那处皮肉外翻,露出灰白的内里,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很丑。 徐天成从变故中回过神来,被拾年鄙夷嘲讽的眼神激怒,他指着拾年大喊道:“一起上,杀了她!!” 但是这回没有一呼百应,大家看过那些资料,不少人已经起了疑,尤其这里面的主力军有不少普通人,他们不敢想象落入那样境地的如果是自己的亲人他们该怎么办?是个正常人都会发疯吧。 “你们不管自己家人的死活了吗?!”徐天成见到这样的场景气急败坏,也不装了,“给我上!一起上!” 他的威胁还是起了作用,有些是自己作恶多端怕被审判者清算,有些是妻儿老小在徐天成手上。喊杀声又起,混战还是开始了。 拾年站在丧尸群后,她努力维持着清醒,陈琮那一针在交手时还是注射了些到了她体内,与徐天成对峙的时候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拾年甩了甩脑袋:“753!洛勒的药剂成功了?” 753的声音有些急切:“没有啊,他之前用来实验的几个丧尸都还躺在实验室呢!宿主,你没事吧?” 拾年:“我就是觉得有点晕....” 迟慕跟徐天成交上了手,人群中央电闪雷鸣,迟萧闯过丧尸群到了拾年身边,一把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拾年。 “没事吧?”他抱着拾年的手都是抖得,焦急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 崔沫沫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她看到迟萧将拾年抱进怀里,如同珍宝一样呵护着,嫉妒的火焰就在她心中腾腾燃烧。 “迟萧!”她一副正宫抓奸的气势朝着迟萧大喊,一根粗长的藤曼从她身后窜出,直逼拾年面门。 迟萧将拾年护到身后,释放出火焰点着了崔沫沫的藤曼,被火烧成几段的藤曼甩落在墙边,地上,瞬间就化作一触即碎的焦炭。 崔沫沫看着那捧被人踩碎的黑灰,名为妒恨的情绪吞没了她的所有理智。 以拾年和迟萧为中心,数道藤曼从他们脚下的地面破土而出,顷刻间就将两人包拢进去,碧绿的藤蔓上生出了尖刺,有些已然扎进了拾年的身体。贺煜城急忙上前用风刃去劈开那些藤蔓,迟萧也不停的放火逼退那些企图靠近拾年的带刺长藤。 “噗嗤!” 疯长的藤曼分散了迟萧等人,迟慕与徐天成几个高阶异能者缠斗着脱不开身,就在拾年意识混沌的时候突然脖子后面被什么狠狠插入,冰凉的液体被推进了她的身体。 “郁年,去死吧!”崔沫沫借着长藤的掩护,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拾年身后,她捡起了陈琮丢下的那支针管,将所有的药剂都注入了拾年的身体。一张娇媚的脸蛋此刻因为表情太过狰狞失了美感,倒映在拾年眼中的女人头发被狂风吹乱,神情狠厉,嘴里一直叫嚣着要她去死。 “呵~”拾年扯出一个浅笑,在对上崔沫沫的眼睛时,数根冰刺捅穿了崔沫沫的身体,把她扎成了个对称的冰棱球。 崔沫沫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她眼睁睁看着拾年站稳了身体,直接拔出空了的针管扔在地上。 “你...呕~”她想说话,一张口血就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一句话也说不全。 拾年没空去听崔沫沫要说什么,肯定不会是好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拾年转身就加入战局,崔沫沫被叉在半空中,没撑上多久就跟断了脖子的鸡一样垂下了头,她的双眼还睁着,死不瞑目。 丧尸皇沉睡 徐天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真被迟慕逼到动手时才展现了他真正的实力,他居然是个双异能者。虽然是攻击力不高的水系异能,但他却是个五阶水系异能。联合他身边的高阶异能者直接然将迟慕困在了水球中。迟慕双手使不上力气,他被冰凉的水包裹着,呼吸不到一丝空气,只要剧烈动作就会有水趁机钻进他的鼻孔,嘴巴。 拾年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迟慕窒息濒死的模样刺激到了她的神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六阶异能的爆发恐怖如斯,瞬间升起的冰刺密密麻麻遍布徐天成的脚下,只是眨眼的功夫,数不清的人就被冰刺扎成了刺猬,有些人直接被一根冰柱串成了“糖葫芦”,鲜血沿着冰面流淌下来,凝成了红色的斑驳纹路。 丧尸军团已经全部退下,拾年红着眼挥手,又是数道冰刃朝着对面人群落下,狂风早就停了,炮火声也歇了,只剩黑黝黝冲天的硝烟,还有凄惨绝望的痛苦哀嚎声在空气中回荡 拾年杀红了眼,她失控了。 。 “好了,没事了,阿年。” 有些嘶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拾年搂进了潮湿温暖的怀抱。但她的身体是凉的,比以往还要凉,浑身仿佛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徐天成没有死,冰刃扎穿了他的四肢却避开了要害。拾年在爆发过后就失去意识昏厥了,低阶的绿眼丧尸失去了丧尸皇控制开始无差别攻击,受了伤身上都是血腥气的人都成了它们追逐的食物。徐天成被撕咬了好几口,趁着混乱逃走了。 洛勒的实验室里,安静的只听到仪器的滴滴声,那扇关过迟慕的铁门已经修好了,此刻拾年正躺在里面。 “你们别都守在这儿了,外面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洛勒摘掉了口罩,无奈的看着守在门口的几个人。 迟萧蹲在角落,胳膊上被崔沫沫的长藤割的血肉模糊的,贺煜的异能为了救治伤员已经透支,这会儿茗拿了药箱正替他包扎,他就像感觉不到疼,整个人呆呆的。 迟慕身上还是潮湿的,右手塞在口袋里,看到洛勒出来他立刻上前问:“阿年她怎么样?” 洛勒又摘下了手套:“暂时没事,只是要睡上一段时间。”说着他朝监视器的屏幕看了一眼,“她这一睡,外面都乱了套了,要是那些丧尸咬伤了基地里的老人孩子....” “哎?!还没包好呢!”贺煜茗突然叫了起来,双手还保持着包扎的姿势,迟萧已经爬起来出了门。 “他这么急干嘛去呀?”贺煜茗气呼呼的收拾着药箱。 迟慕只看了迟萧背影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跟洛勒交代照顾好拾年,他也跟着走了。 贺煜茗收拾完东西,实验室里就只剩下昏迷的拾年和忙碌的洛勒。洛勒从迟慕离开后,脸上轻松的表情就不见了,他拿着手里的几张纸,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贺煜茗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只是还没等她说话,洛勒又戴上口罩一头扎进了他的那些仪器中。小姑娘心思细腻,知道他正是潜心钻研的时候,默默帮洛勒收拾好实验室里散落的东西就离开了。 拾年潜意识里早就醒了,只是她的身体醒不过来。躺了不知道多久,只能听着753给她说基地的情况。 丧尸皇沉睡,除了有自我意识的高阶丧尸外,那些低能丧尸全部失去了控制,外面又变成了末世刚刚开始时的混乱模样。基地留守的异能者们经过一场大战损伤不少,又要对抗失了控制的丧尸,局面很是动荡。好在迟慕站了出来,他是除了拾年外末日基地里异能等阶最高的,还有洛勒贺煜城等人的支持,很快就接手了基地的指挥位置。 迟萧变得很听话,迟慕给他安排的事情不少,他也好像不知道累,整天的在外围抓丧尸,帮着重建防御设施。 每天都有人来实验室看望拾年,她身体沉睡但是意识清醒。迟慕每天都来,不管忙的多晚都要过来隔着玻璃舱看她好久,不过每次洛勒都会赶人,因为他这些日子忙到不洗澡,胡子拉碴又臭又脏。 拾年就是动不了,不然她肯定也会委婉劝一下的,那个气味真的挺熏人的,不怪洛勒这个洁癖要疯。 贺煜茗白天过来好几趟,主要是给洛勒送饭,给他的实验室打扫卫生,然后蹲在拾年门前絮絮叨叨:“年姐姐你什么时候醒啊,我哥他们每天都好忙啊...” 只有迟萧,总是挑实验室没人的时候来,他不说话也不靠近,就是离拾年远远站着,一瞧就是好久,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753忍不住吐槽:“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拾年:“要是再不醒,我也要变成神经了。” 洛勒折腾了十几天, 人都瘦脱了相,终于在又一管药剂推进输液管后,拾年清醒了过来。 “年姐姐!你真的醒啦!”贺煜茗来送饭刚好撞见拾年从铁门里走了出来,高兴的就往她身上蹦。 “哎!”洛勒伸手要阻止,但是晚了,小姑娘已经搂上了拾年的脖子,拾年下意识就伸出双手托住了她。 贺煜茗在碰到拾年皮肤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她反射性的就向后退。 只是稍微触碰了下,贺煜茗的指尖就已经冻的通红。 “让你别碰,你手脚真快。”洛勒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拿起她的手查看起来,“疼不疼?没冻坏吧?” 贺煜茗摇摇头,疑惑问道:“年姐姐身上怎么那么冷?跟冰块一样。” “呵呵,估计是睡太久了,血液不流通....”拾年信口就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走。 753:“宿主你还能再敷衍点儿吗?丧尸血液还流的动?” 拾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堵在基地大门外日夜嚎叫游荡的丧尸们突然安静下来,老实的在墙根下排排站。迟慕最先反应过来,急匆匆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跑,刚好与往大门处来的拾年碰上。 “阿年,你醒了!”他面露欣喜,小跑着奔向拾年,拾年却在他快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后退避开了。 迟慕的表情有些受伤,拾年却没时间安慰他:“希望基地不能留了,要赶紧拿下。” “你刚醒过来,不用这么着急的,那个徐天成...”据他派出去的人打探到的消息,那个徐天成在逃跑的时候被失控的丧尸咬伤,缺了个胳膊现在还没有下得来床。 迟慕还是没有劝住拾年,她召集了丧尸军团就要出发,基地的异能者都被留下来守家。 “年姐姐怎么那么着急去打徐老头啊,她才刚醒过来没多久。”贺煜茗被哥哥留在了基地,她只能跑到洛勒这里来,“我怎么觉得年姐姐醒过来之后做什么都急吼吼的,就好像时间不够用一样。” 洛勒手里记录数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没接话,继续忙着做实验。 他手边的台子上摆了不少试管,每根试管上都标注着日期,试管中的液体随着时间的变化颜色也变得不同。 希望基地内里已经乱套了,丧尸失控的那段日子基地里的人根本不敢出大门。徐天成的基地里也有跟何铭一样的地下育婴场,里面关着的妇女和新生儿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 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异能者们为了缩减物资消耗,不再愿意为地下育婴场提供足量的食物和水,他们甚至锁住了育婴场的出口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昏暗逼仄的地下室里充斥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即将临盆的妇女抓扯着身下的被褥绝望又无助的嘶吼。地下室的食物储备很少,一百多人只能靠几个通气孔呼吸,空气中都是混浊刺鼻的味道。 这种环境下还有人相继分娩,新生儿呱呱坠地的哭声十分嘹亮,但是却带不来一丝喜悦。育婴场的出口被关闭后,刚开始的几天外面还有人往里面丢些食物和水,后面干脆就没人再往这边来了。 断水断粮的绝境让人变得疯狂,起初女人们还能联合起来想办法逃,她们试过通气孔,试过挖墙,试过撞击锁住的大门,但都是徒劳,饿疯了的人们开始失去理智,她们开始分食难产死亡的同伴。育婴场里没有火,刚刚被剖出来没了气息的婴儿被生吞活剥,一时间分不清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 拾年带着丧尸军团打过来的时候,徐天成已经是半个废人,希望基地里剩下的异能者如同一盘散沙,没多久就被攻破大门。迟萧和贺煜明找到地下育婴场所在,砸开大门上的锁链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们在吃什么?”贺煜明看着那些女人脸上手上都是粘腻的血迹,嘴里还不住啃着。 迟萧整日跟丧尸混在一起,看到眼前光景也忍不住胃部翻涌,他脸色难看,好久才吐出一句:“吃人。” “呕!” 贺煜明听完先吐了。 迟慕赶过来的时候那两人站在角落里,脸色惨白,不肯再走进去一步。 “你们去广场帮忙清点人数吧。”迟慕将两人支走,迟萧后来也不知道他大哥是怎么处理那些育婴场里的人的。 不是去打架的 拾年在拿下希望基地后没有停留多久,丧尸大军不知疲惫,短短一个月她又连下两城。审判者的名号传遍了所有的幸存者基地,起初他们还联合起来反抗,在拾年通过广播公布了徐天成等人的恶行后,不少基地就开始发生内讧。 “你要这么一直打下去吗?”迟慕拖着一身疲惫从外面回来,拾年正站在手绘地图前看着什么。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向迟慕:“你跟军部联系下吧,我想跟他们谈谈。” 迟慕身形微顿,他别过脸去不敢直视拾年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没什么的,就是我需要跟你们最高长官聊一聊。”拾年放下手中的小旗子,朝迟慕笑了笑。 迟慕思虑过后,点点头:“好的,我跟他们联系下。” 军部那边接收到迟慕的消息后,没多久就给了答复,他们同意了跟拾年的会面,地址就安排在双方都觉得安全的红星五号军事基地。 迟慕看着光幕中的战友,眼神复杂深邃:“审判者不会伤害普通人,红星五号用得着布防那么多火力吗?” 对面的人扯出抹无奈的笑:“队长,这次军部同意会面,过来的是大军区副司令,我们也不敢让三把手冒险。要不是因为队长你亲自联系保证,军部都不一定会同意这件事,毕竟那个审判者是丧尸...” “我知道了。” 实验室里,洛勒正在絮絮叨叨劝拾年:“你是真把自己当成不死战神了?还当面谈?你不怕军部那些人给你抓回去当实验品,天天切片放血做研究。” 拾年看他龇牙咧嘴炸毛的样子就想笑:“我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他们抓不住我。再说了总不能真的一路打下去吧,军部还在,咱们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个世界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她伸手想去触摸正在冒泡的蒸馏瓶,快碰到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末世有需要人来结束。” 洛勒知道自己说不动拾年,轻叹一声,将一沓厚厚的文件和一个带锁的小箱子放到了她面前。 “试验田里面的土壤已经达到正常指标,培育的植物生长也很正常,具体的数据都在这儿,他们应该也有这方面的专家,看一遍就能明白。”洛勒说着就打开了那个小箱子,里面有好几个玻璃瓶,装了土壤植物之类的样本。他的手伸到垫板下摸索了会儿,一支湛蓝色的药剂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拾年好奇想要触摸,被洛勒阻止了。 “是我新改进的强化异能药剂,军部那些人不可信,他们要是对你不客气你就把它吞了。” 拾年嘴巴微张:“吞了?” “对,吞了。它会最大强化你的异能,五辆99A一起轰你都不带怕的!” 拾年扶额:“呵呵( ̄▽ ̄),我谢谢你啊。” 红星五号军事基地是军部距离末日基地最近的据点,算是军部对拾年表达友好的最大诚意。拾年本来想自己跟着迟慕单刀赴会的,没成想迟慕后面跟了好长的尾巴。 “你们准备干什么?啊?!”拾年无奈的看着背着重机枪头戴钢盔的岑启明和贺煜城,他们身后还有同样装扮的迟萧贺煜茗。基地大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那些被拾年救回来的人拿着各自的家伙事儿,估计基地里能用的车全被这些人开出来了。 “我是去谈判的,不是去打架的!都给我回去待着!” 门口带头的一个大高个儿男人下了车喊道:“首领,我们不打架,我们去给你撑场子,万一他们不守规矩翻脸怎么办?!” “对啊!”一呼百应,众人高举着手中的武器。 拾年捂脸,忽然觉得身上一重,她仰头看过去,迟慕已经走过来将一件大衣披到她身上。 “他们的担心有道理,我会让他们守在基地外围不会靠的太近,保护你也很重要。” 拾年点点头,只能默认了他的安排。 红星五号的上空飞来了十几架武装直升机,基地所有的进出口都被重兵把守,拾年刚刚抬脚走近基地就感受到四面八方瞄准她的枪口。 “队长,你不能进去。” 迟慕在大门口就被他自己的战友拦住了,他也看到了埋伏的狙击手,脸上出现愠怒。 “是我联系的军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拦住他的人身上有着飞虎队的标志,男人面露难色:“队长你就别为难我了,在这儿等着,她不会有事的。” 迟慕看了眼他们上了膛的枪,伸手就想拉拾年走,却被拾年摁住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迟慕还想说什么,拾年已经跟随来接她的人走了进去。 穿过悠长的走廊,拾年在一群抱着机枪的士兵包围中登上了到达顶楼的电梯。那位副司令应该是特别重要的人物,会面的地方居然选在了楼顶的停机坪。 “你们这阵仗摆的挺大。”拾年拎着箱子走到桌子尽头坐下,对面的男人一身军装,鼻梁高挺,眉眼间是军人特有的刚毅,让人肃然起敬。 “我是大军区副司令褚啸,负责这次的会面。”他严肃着一张脸,眼神中带着打量,“你是审判者?” 他大概是不肯相信扫荡了大片幸存者基地,控制着丧尸大军的丧尸皇只是个小姑娘。 拾年将箱子放到桌面上:“褚副司令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姓郁。”她手指拨弄了几下就打开了箱子,箱子打开的那一刻拾年听到了周围枪械的声音,褚啸身边的警卫们拿枪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褚啸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立刻按住了身边人的枪,他拿过资料看了一些,再抬头看向拾年时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这些都是真的?”他拿着样本就想站起来去到拾年面前,却被警卫拦住了,拾年毕竟是个丧尸,他们不敢冒险。 拾年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她抽出报告中最后一张纸,那上面只有几个基因链图谱和一些公式:“我这边的实验室已经研究出了针对丧尸病毒的解毒剂,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谈这件事。” 这次不仅是褚啸,他身边的众人眼中都流露出惊喜与好奇。只是惊喜过后,褚啸又冷静下来,他狐疑的看着拾年:“这解毒剂你愿意提供给我们研究使用?” 拾年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丧尸皇说研究出了可以解除丧尸危机的方法,怎么听都让人费解。 “褚副司令,我原来也是个普通人的。”拾年指着自己胸口,轻薄的衣服下她的心口处空空荡荡透着光影,“没人愿意做个不死不活的丧尸的。” 褚啸看到那处光影,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你想谈什么条件?”他问。 拾年笑了,露出尖锐的虎牙:“我需要军部的支持,以你们的名义统一接手蓝星上所有的幸存者基地进行管理。尤其是对普通人和异能者的法度约束。” 褚啸突然来了兴趣:“据我所知,你的丧尸大军已经攻下了不少基地,所向披靡,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合作?这些你都可以做到的,丧尸大军统治蓝星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我没有时间。 第二,我说了原先我也是个普通人,有父母亲人......” 褚啸跟拾年谈了很久,久到等在外围的迟萧等人都开始担心她的安危,迟慕一直站在基地入口的地方不肯挪动半步。 拾年准备离开的时候,褚啸叫住了她,这会儿他已经卸下了防备,甚至不顾警卫的阻拦朝拾年伸出了手:“郁小姐,我为今天的无理行径向您致歉。” 拾年知道他说的是那些埋伏在暗处对准自己的枪手,只是笑了笑摆手:“褚副司令客气了,我的身份摆在这儿,你们警觉些是应该的。”瞧见褚啸一直伸着的手,她指着自己的手无奈说道,“我心领了。” 褚啸这时候才发现拾年掩盖在大衣下的皮肤表面都结了一层冰霜。 拾年快步下了电梯,等她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迟慕再也顾不得阻拦甩了人就冲进去抱住了她。 “喂!放开我!”拾年被扑得猝不及防,等她反应过来就连忙要推开迟慕,生怕他碰到自己的皮肤。 迟慕的胳膊不仅没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你别动,我裹着衣服呢,碰不到。” 拾年闻言果然不动了,她仔细用大衣将自己裹得严实,不让迟慕被她冻伤。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迟慕的眼里藏了眼泪。 迟慕与迟萧他们成功汇合,拾年被一群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回到了她的末日基地。 拾年回到基地后就拉着洛勒进了实验室,关上门只剩他们两人,拾年拿出跟褚啸签下的协议给洛勒看。 刚开始看了几页洛勒还砸吧着嘴夸她是个当奸商的料子,等他看到最后的条款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丢下协议洛勒就去乱糟糟的文件夹中翻找着,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把解毒剂的事告诉他们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拾年点头:“嗯。” “你知不知道那个解毒剂用的是你...” “我知道。”拾年打断洛勒的话,露出她已经开始冰晶化的身体,“没多少时间了,洛勒。” 那天,洛勒差点儿把最心爱的实验室给砸了。 下一任审判者 褚啸的动作很快,蓝星上的幸存者们在世界广播中听到了军部对各大基地发布的招安信息。当然收服幸存者基地不是只靠一则通知就能做到的,总有负隅顽抗的异能者拒绝军部的接管。只不过他们前脚拒绝军部,后脚就会被审判丧尸大军血洗,这样连续清理了几个基地后,没人再敢妄想缩在自己的基地做山大王。 褚啸按照拾年的提议颁布了针对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管理法令,其中有一条很是突兀:【审判者对于蓝星现存异能者有绝对的管理和处决权。】 军部派了人和部队进驻基地,拿着拾年提供的土壤和植物种子在各大基地中进行培育。 在外面忙碌了许久的拾年躺在实验室的医疗舱里,最近她特别喜欢来这里躲清静。 753最近好像变大了些,它已经长出了五官,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琼鼻,就是嘴巴大了点,一张嘴拾年就能看见它的小虎牙。 “宿主,你为什么非要褚啸在法令里加上那条啊?我们只要等解毒剂做出来,末世就可以结束了。” 拾年眯着眼睛:“你傻呀,解毒剂是针对丧尸病毒的,如果丧尸危机不存在了,那异能者也不能留,不可控的力量掌握在少数人手上就是另一场灾难。” 753似懂非懂:“哦。” 实验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洛勒走进来就看到了躺在医疗舱里的拾年,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又躺里面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卫生舱旁边按了一下,维生舱就打开了。 拾年顺势坐了起来,白色的水雾散去露出她几乎成为晶体的身体:“我就是躲个清静,你又不是不知道茗茗那家伙天天想着要摘我的面具。”自从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晶体化后,拾年就一直戴着面具,只有躲在洛勒这儿时她才会摘下来。 洛勒感觉自己的鼻头有些酸,赶紧别过头去。他跑到放药箱的地方翻出针管和装药剂的玻璃瓶子,用针管抽取药剂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洛勒,别浪费药了。”拾年忍不住说。 洛勒戴着手套就要去抓她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你少放屁!”他怒瞪了拾年两眼,可是针管却怎么都插不进拾年的身体。 “我就说别浪费吧,你还不信。”拾年无奈的晃了晃自己的两条胳膊,已经变得跟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一样硬梆梆的,洛勒的针头都戳弯了。 洛勒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郁年,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真的会死。” 拾年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我早就活够了,身子脏了,心也没了。都说我是不死之身,但是洛勒,我累了。”她抬头朝着洛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起这个世界最后只剩下我,还是只少了我这个结局更好。” 洛勒恢复了些从前的乖张:“总骂我疯子,你才像疯子!” 实验室里的两人都没有注意,迟萧几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贺煜茗手里还捧着一个简易的蛋糕,蜡烛早就被冷风吹灭了。 拾年与褚啸的合作进展的非常顺利,在最短的时间内由审判者和军部联合管理的蓝星正一点点恢复到末世前的和谐平顺。 褚啸再次主动要求跟拾年会面的时候,红星五号军事基地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重重守卫了,拾年被很客气的迎接进了招待会议室,迟慕和洛勒也跟在她的身边。 褚啸还是那身军装,对待拾年的态度温和了不少:“审判者名不虚传,基地的建设非常顺利,军部委派我向郁小姐您表示感谢。”注意到拾年包裹严实的身体,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是点头没有伸手。 拾年点头致意:“褚副司令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褚啸又跟拾年寒暄了一阵,终于说到了他最关心的正题:“你之前虽然给了基因图谱,但是军部还是希望可以直接拿到解毒剂的配制方法,我们可以尽快投入实验和生产。” 拾年看了眼身边的洛勒:“我们手上确实已经研究出了有效的解毒剂,并且已经通过了实验,但是我有个条件。” 褚啸抬手:“说来听听,我可以尽量满足。” “不是尽量,是一定,毕竟这个解毒剂的代价是很大的,我相信你们会觉得物超所值。” “我没有办法直接代表军部答应你,你先说出来。” 拾年指着身边的洛勒:“我要军部给他永久豁免权,洛勒只归属审判者管辖,无论后面你们怎么样完善制度和秋后算账,不能越过审判者对他进行裁决。” 此言一出,褚啸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不悦,久居高位的人最不能接受自己掌控之外的事物:“这不太合适吧,据我们调查这位洛先生在之前的集中营可是有屠夫的称号,他手下解剖了不少同类。” “末世里人吃人的还少吗?褚副司令,相信我,他的价值不可估量,后期蓝星的重建需要他。”拾年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已经晶化的脸,“而且未来的审判者不是我,迟慕会是下一任审判者。” 褚啸并没直接答应拾年的要求,他只说回去跟军部请示,拾年倒是很爽快直接将解毒剂交给他了。她只是顺便提上这么一个要求,根本没有指望军部的人真的会放过洛勒,她已经替洛勒想好了退路。 基地合并后,军部按照洛勒的方法净化了被污染的土壤,随着植被慢慢恢复,阴晴不定的天气逐渐趋向平稳。 久违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迟慕看着欢呼庆贺的人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拾年进入维生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洛勒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药剂给她输进去,一头漂亮的小卷毛都快被薅秃了。 “咚咚。” 贺煜茗进到实验室的时候,洛勒正一脸颓废的瘫坐在维生舱边上。 “洛勒?怎么了?”走近些贺煜茗才发现洛勒居然在哭。 洛勒手里抓着一支断掉的针管,蓝色的药剂撒了一地:“我就是个废物!我救不了她,怎么办?我救不了她!” 贺煜茗没办法,只能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学着哥哥哄她的样子轻轻拍着洛勒的后背安抚。 褚啸联系上了迟慕,告知他军部已经答应了拾年的条件。至于拾年,她是没办法回应褚啸了。 753:“宿主,解毒剂投放非常成功,大部分丧尸已经开始恢复意识了,不过那些缺胳膊少腿腐烂严重的已经没办法了,军部将它们都焚烧销毁了。” 拾年:“那也挺好,现在存活的毒株就只有我身体里的这些了。” 753:“这些原始毒株活性比较大,没办法完全清除。不过这具身体已经晶体化,就像琥珀一样可以将毒株永远封存在里面。” 拾年:“很好,非常完美!” 753:“那宿主准备脱离喽。” 拾年:“好的。” 拾年的身体已经完全晶化,迟慕为她打造了精美的水晶棺,她用身体封存了丧尸病毒成了一座美丽的雕像。 “这个给你。”洛勒将一块紫红色的晶石递给了迟慕,“丧尸晶核,吸收了它异能者里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迟慕摇头:“我不需要。” “这是...郁年的,她留给你的。” 迟慕还是拿走了那块晶核,他戴上了拾年留下的面具,成了新的审判者。 迟萧从拾年自毁后就消失了,迟慕和洛勒找了很久才在关着丧尸的雷牢里找到他的衣服碎片,调取监控记录发现他偷了洛勒的金属环。戴上金属环的迟萧没有了异能,他直接跳进丧尸群,很快就被丧尸蜂拥而上撕扯成了碎片。监控视频里拍到了一张迟萧的正脸,他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像是即将奔赴期待许久的约会。 军部清理完蓝星上最后一批丧尸后,迟慕就解散了末日基地,他带着拾年的水晶棺悄然离开,去到蓝星最寒冷的雪山下隐居直至终老。 长离。。。 拾年从末世位面抽离后没有来得及回到系统空间就被拖入了下一个位面,等含相清醒过来想去看看她时直接扑了个空。 001:“局长,有个位面出了事故,753被紧急调拨过去了。” 含相:.... “我现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吗?你们系统平台有没有投诉热线,劳资要投诉你!”拾年对着半空中的圆球骂骂咧咧,753已经长出了两只小胳膊,圆鼓鼓的有些可爱。 753很是无奈,一个劲儿道歉:“宿主你别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个位面出了差错,原主在开启任务前直接死亡了,系统才紧急调拨任务者介入。” 拾年不解:“死亡了?都死了还让我来干什么?!诈尸?”难不成又是一个末世,她又要再做一次丧尸? 753解释:“位面规则为原主留下的身体争取到延续几年的使用时间,这段时间内宿主要完成任务。” 拾年:“我不接,本来任务就麻烦,还有时限,不干!” 753短胖的小手摆出一个告饶的姿势:“宿主,亲爱的美丽的宿主,位面规则承诺送你两个金手指呢。” 拾年双眼放光:“成交!” 753立马换上笑脸,它在半空中转圈的时候露出身后的蓝紫色花朵,是一朵高贵明艳的鸢尾花,在拾年抬头的那刻花朵被753融进了圆滚滚的身体里。 拾年进入到新的躯体时,被冷的牙直打颤,753没有骗她,躯体的原主人已经离去留下一个空壳子,她到来前已经没有了脉搏。 这是个架空古代位面,原主苏离年,是这个王朝的宗室女,大燕朝礼王唯一的女儿长离公主。 大燕皇后王嫱多年一直无所出,便过继了失去生母的大皇子到自己名下,大皇子在王氏扶持下做了东宫太子。王氏是百年望族实力雄厚,可是嫡女王嫱却不得帝心,燕皇苏熠安娶王嫱为的是王氏的支持,他帝位稳固后就迎了自己的心上人入宫做了贵妃,次年便生下了四皇子苏天佑。 王嫱从小就是天之骄女,百年望族对女子的教养让她并不在乎什么帝王情爱,她在乎的从来都是后位和家族荣耀,贵妃如何得宠她都不在乎。 但是苏熠安触到了她的逆鳞,燕皇偏宠贵妃与幼子,对贵妃母家更是各种提携,滋长了他们不该有的心思,贵妃在娘家人撺掇下也有了为儿子争储的念头。 太子本来有王氏做后盾,根本不把贵妃那点手段放在眼里,但是王嫱这时候居然有孕了。就连一向不喜皇后的苏熠安都高兴的大摆筵席,他本就子嗣单薄,统共才得了两个公主两个儿子,还都是庶出,若王嫱生下男孩那就是中宫嫡出,在最重视血脉尊卑的皇家,嫡子的份量何其重要。 贵妃和她背后的娘家开始忌惮王嫱的肚子,王氏也送了不少医女嬷嬷进宫,防的就是贵妃一派的暗算,两边人斗得火热,却都忽略了太子。 太子不是皇后亲生,他的生母只是针工局的一个绣娘,因为燕皇一次醉酒宠幸才生了他,他的出生没有喜悦没有期盼,甚至加剧了自己娘亲的死亡。他被宫人欺负,活得小心卑微。好不容易被无子的皇后过继,他努力装成孝顺和善的样子,背地里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被他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死。 好不容易忍到被册封太子,虽然贵妃专宠,但是有王氏做后盾,东宫位置不可动摇,他也没有把贵妃母子太放在心上。 可是中宫有孕了,这一胎若是女儿还好,如若是男孩儿,他这个太子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 有了亲生的孩子,皇后怎么还会真心对他好,王氏肯定也不会尽心辅助他。他的父皇最爱贵妃生下的四皇弟,对他就像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 随着皇后显怀,太医院流出传言这胎有男相,东宫再也不复往日平静。 大燕三十四年深秋,太子发动兵变,东宫六率杀进宫廷与禁卫军火拼。 时任昭武校尉的申屠邈带着小队人马进宫勤王,虽然擒获了太子救下燕皇,但是贵妃与四皇子均已经被叛军杀害,皇后也被太子侧妃强行灌下了红花没有保住嫡子。 太子造反,燕皇下令幽闭东宫等候发落,不是他不忍杀了太子,只是他已经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子嗣了。但是太子是个偏执阴挚的性子,他趁着送饭的小太监不注意用食盒中的银箸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几日内连失三个孩子,两位公主一位早夭,还有一位也早早嫁人死于难产,燕皇的身子一下就垮了。大燕皇室极其注重血脉传承,他召集几位老臣共同商议,最后决定迎回自己亲兄长的血脉。 苏离年是燕皇长兄礼王的女儿,礼王夫妇一生恩爱,只有这一个孩子,刚出生燕皇就封了公主,皇后还赐了长离的封号,她常年跟随礼王镇守在漠北,是仅剩的皇室公主。 燕皇拟了册封的旨意,派人去漠北宣旨,迎长离公主苏离年回京,隐隐有想要册封皇太女之意。 礼王妃很是不舍,但皇命不可违,礼王还是派了重兵护送苏离年回京。 苏离年跟随礼王在漠北也上过战场迎过敌,但都是小打小闹,她又是女子,皇帝想要册封她为皇太女的事情还是引来不少文臣谏言和百姓微词。 燕皇也怕苏离年一个女人守不住他的江山,便下旨为她与已经升为宣威将军的申屠邈赐婚,并特许申屠邈作为驸马可以保留官职。 申屠曾经也是望族,但是申屠邈的祖父申屠元盛是个情场浪子,自诩风流,为了一位青楼奇女子一掷千金赎身,后又宠妾灭妻,申屠元盛的原配妻子是御史嫡女,直接到御前参了他一个私德有亏,被当时的太宗皇帝训斥,仕途不顺,门庭冷落。直到申屠邈被送去漠北历练,走了武官路子,申屠家才重新兴盛起来。 算起来申屠邈和苏离年也算是青梅竹马,在漠北的日子礼王对申屠邈多有照拂,亲自指导他刀剑,上战场也将他带在身边,年轻恣意的少年郎最是能俘获女子的心思,苏离年心中暗暗喜欢上了申屠邈,得了燕皇赐婚后她爱屋及乌对申屠满门都掏空心思照顾。 申屠邈不知道自己是否爱过苏离年,或许他是喜爱过那个陪他在漠北草原上纵马的姑娘,但是苏离年即将成为皇太女,他被招为了驸马,哪怕燕皇没有收回他的官职,但是他心里是怨的,怨苏离年阻了他的仕途,铁骨男儿却永远居于妇人之后。 两人在赐婚后一年完婚,也算的上相敬如宾,只是苏离年怀孕后申屠邈就带着小厮常驻郊外大营,苏离年每日也要跟着燕皇在玉清殿学习处理政务,两人鲜少相聚。 大燕三十七年初春,上京城出了件不算大的奇闻。礼部尚书家从小被烧坏脑子的庶女商细柳失足落了水,人被救上来后昏迷了半个月,再醒来就不傻了,老尚书说她这次落水因祸得福开了窍。 其实那副躯壳里已经换了人,痴傻庶女已经死了,那里面是个异世的穿越女灵魂。 商细柳清醒后开始男装频繁出入青楼酒肆,她行思大胆,拿着自己上学时背过的诗文卖弄,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的目光。申屠邈在一次狩猎中救下了被毒蛇咬伤的商细柳,对她颇多照顾,再加上申屠邈本身就是剑眉星目,长在商细柳审美点上的男人,她认为自己就是天选女主,申屠邈就是等待她拯救的男主。 商细柳不遵礼法,特立独行,与京中循规蹈矩的闺秀很不一样,申屠邈觉得她十分有趣。 她常有奇思妙想,引得上京城无数被规矩礼法束缚的公子小姐争相追捧,先后还招惹了年轻编修李时羡和江湖游侠隋愿。 申屠邈每每见商细柳与那些男人走的近便心中吃味,他与那些男人呛声,商细柳都会拿他已经是驸马说事,并放言自己此生绝不为人妾室,她要嫁的儿郎必得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听这几句时,上京有头有脸的贵女们都只是一笑置之,商细柳只是个庶女,如果不是下嫁寒门,与尚书府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会聘一个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庶女回去做正妻呢。 申屠邈为了商细柳,终究还是走上了跟他祖父一样的路。上元佳节,他一掷千金为商细柳争夺了上京第一巧手工匠做的鲤鱼花灯,却没有过问一句还在御书房挑灯批阅奏章的孕妻。 上元节出尽风头,长离公主驸马与尚书庶女的事情也惹的御史上谏,礼部尚书被燕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治家不严,教女无方。礼部尚书回去就急着要把商细柳嫁出去,尚书夫人挑中了来上京赶考的学子,请到尚书府一番相看,那学子同意迎娶商细柳做正妻,相对的尚书府也承诺若他高中必会给些助力,婚事定下来后商细柳就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府了。她整日里的闹腾,高喊着不要包办婚姻。 府里开始操持婚事,商细柳用自己的首饰收买了下人给对她有意的李时羡和隋愿送信,其实她最中意的还是申屠邈,可是申屠邈还是驸马,她不想嫁给穷学子,只能先找上没有婚配的。 信是送出去了,但那两人都没有来救她。李时羡收到这信的时候刚好被自己母亲看见了,太傅母亲乃是皇帝亲封的端庆县主,她早就在宫里听到了商细柳与申屠邈的那些风流韵事。 端庆县主与礼王妃是手帕交,怎么会容许自己孩子跟勾搭挚友女婿的女人有牵连,当即喊人绑了李时羡扔出去祠堂思过。 隋愿倒是去了尚书府提亲,可他空有一身武艺,游历江湖行侠仗义,说白了就是个草莽,尚书府连门都没让他进就把人赶走了。 端庆县主将隋愿的事情详细讲予李时羡听,末了她语重心长:“你说她是奇女子,哪有这样不顾父母养育之恩,败坏家风的奇女子? 为娘也是与尚书夫人打过交道的,那商细柳虽然是嫁的急,但是尚书夫人也为她打算过了,她一个庶女,名声又坏了,尚书夫人没有将她打发做人妾室。那学子是尚书大人的门生,人老实肯学,她做了正妻,以后夫婿争气她就是正经官家娘子...” 李时羡也是经过了殿试,年纪轻轻就做了探花郎的人,那点心动褪去后他也清醒过来,赞同了端庆县主的说法,没有再提要娶商细柳。 闻君有两意 天气变冷,入了冬就要到自己成婚的日子,商细柳见送出去的信都没有下文,她兵行险招用最后私藏的金子求小厮给申屠邈送信,问申屠邈愿不愿救她出火坑,邀他当天来抢亲。 申屠邈知道尚书府急着要将商细柳嫁人是因为皇帝发了火,皇帝此举也是为苏离年出气,如此想着他居然将这笔账算到了苏离年的头上,更觉得自己是被皇家驸马的身份束缚,竟真的要去抢亲。 苏离年知道申屠邈对皇家赐婚有心结,喜欢商细柳也是一种宣泄,但她亦舍不得自己的夫君,对两人的事情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她送给申屠邈的侍卫将商细柳要驸马去抢亲的事情报了上来,她心里还是难过的。 燕皇还在,申屠邈还是长离公主的驸马,去抢别人家的新婚妻子,燕皇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苏离年屏退了服侍的人,将申屠邈约到皇宫最偏僻的幽兰殿,好言相劝。 她是好意,不想申屠邈搭上自己和一家人的前程性命,可是申屠邈却只是嫌恶的看着她:“殿下是皇太女,更是我的正妻,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还是说殿下就是想看柳儿被推进火坑,饱受磋磨才觉得爽快解气?!” 苏离年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枕边人:“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 申屠邈嗤笑:“我不知,或者从回到这上京城我就未看懂过殿下。”说完他就转身要走,马上就是那学子去尚书府迎亲的时候了。 苏离年心中钝痛,但她还是拉住了申屠邈的衣袖,苏离年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你不能去,你就算不爱我,也要想想申屠府...啊!”没等她说完,申屠邈就用力挥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那时候若是回头看看就会发现自己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就这么被他推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申屠邈那一推是带了怒意的,苏离年这一摔肚子就痛了起来,她来幽兰殿时为了避开燕皇的眼线一个侍婢都没有带,如今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孩子,我的孩子~”苏离年感受着腹部的坠痛,她咬着牙爬起来,扶墙慢慢往外挪步,她要走出幽兰殿,至少到宫道上去,那里才能求救。 她的身子太沉重了,好不容易扶着墙跨出幽兰殿的大门就体力不支摔在了地上。身下传来剧痛,隐隐能察觉有热流,苏离年的眼里流出了不甘的眼泪。这时候天上飘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就融化了。 苏离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着,她用力往宫道的方向爬,雪花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裙,身下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就在苏离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滚金边玄色云锦长靴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双结实的胳膊将她抱起,她的脸接触到那人的胸膛,不是很壮实甚至有些绵软,却是她最为依赖的温暖。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琼华宫里宫人进进出出乱成一片,还是大宫女请来了皇后坐镇才好了些。 王皇后看了一眼苏离年就紧蹙了眉头,看向送她回来的人就问:“穆小将军,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被称作穆小将军的人拱手回到:“回禀娘娘,微臣准备出宫,路过幽兰殿附近看到了殿下倒在地上,其余微臣并不知晓。”出口竟是女子声音,穆小将军穆霄云是一名女将。 太医给苏离年用了针灸灌了参汤才把人给唤醒,有老道的稳婆帮忙终于在傍晚时分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就是稳婆惊慌的大喊:“不好!殿下血崩了!” 太医们忙着配置止血汤药,王皇后快步走进产房,穆霄云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满屋子的血腥气,苏离年躺着的床榻都被血染红了,她虚弱的躺在那里好似随时就会离去。 王皇后也是经历过怀胎与丧子的,见到苏离年这副样子感同身受起来,上前握住她的手:“长离,千万别睡,听话。” “孩子,孩子还好吗?”苏离年的声音微弱嘶哑,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皇后赶紧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儿,长离你看看。” 小家伙长得皱皱巴巴的,浑身皮肤粉红,实在算不上好看,但在苏离年眼里她的孩子就是可爱漂亮。 “就叫他意绝吧。” 后来申屠邈知道孩子名字的时候默然了许久。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王皇后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苏离年昏睡了过去,怎么也喊不醒,太医的汤药都是灌一口吐一口。 眼看着生机就要散尽,穆霄云请王皇后屏退众人,她可以试一试。人命关天,王皇后照做了。 穆霄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深褐色的药丸散发着浓郁的药香,那是穆家祖传的秘药。苏离年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着,穆霄云没有犹豫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直接对着苏离年的唇就贴了上去,唇齿相扣总算把药喂了进去,穆霄云在王皇后惊异的目光下又含了一口汤汁原样替苏离年渡了下去。 苏离年陷入了沉睡,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苏离年早已离世,被救回来的只是位面规则勉力维持的一具空壳。 “竹马比不过天降。”拾年感慨着,魂体已经逐渐与床上的身躯融合。 帷幔遮挡住了床上的身影,王皇后已经在内殿守了整整一夜,此刻正倚靠在美人榻上浅昧。 拾年睁开眼睛就看到头顶锦绣云纹的纱帐,她试着想要起身,但是浑身无力刚起了个头就又倒回去了,倒是惊醒了外面的皇后。 “长离,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床幔被一只瓷白的手掀开,进来一个华服美妇人,王皇后是貌美的,和善婉约。 拾年轻声回到:“母后,长离无事。”苏离年是皇太女,当然就要认皇帝皇后做父母了。 王皇后好似被她这一声母后温暖了,眼神更加慈爱了些,赶紧吩咐宫女去传太医来。 “母后,儿臣要见父皇。”拾年伸手抓住了皇后的袖子,眼里带上适时的哀伤。 王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长离先让太医为你看看,你休息好了,父皇就来了。”她将拾年的手放回到被子里,亲自替她掖好被角。 医女进来要为拾年诊治,皇后在嬷嬷的搀扶下出了琼华宫,拾年也没有多言,她能感觉到这副身体内的死气,不好好养一养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皇后刚走出琼华宫就遇上了匆匆赶回来的竹青,竹青是她的贴身嬷嬷,苏离年产子生死一线,她就派了竹青去宫外找申屠邈。但是竹青却自己回来了,且神色慌张,皇后直接问:“驸马呢?你这是怎么了?” 竹青跪在地上,很是为难:“奴婢奉娘娘旨意去找驸马爷,驸马爷他 ...” 王皇后不耐烦她支支吾吾:“驸马爷怎么了?” 竹青的头都要埋进地砖里去,声音细若蚊蝇:“驸马爷他去礼部尚书府抢亲了,抢的是那位今日要嫁人的商家庶女。奴婢到的时候两人已经策马出了城,大街上的人都看到了,此刻恐怕已经传遍全城。” 王皇后听罢只觉得眼前发黑,再想起琼华宫里的苏离年她怒上心头,转身就带着人赶去了御书房。 753:“宿主宿主,皇后已经知道那个申屠邈抢亲的事,她找皇帝去了。” 拾年闭着眼睛,医女刚刚为她施过针,下身和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痛痒,根本不想动弹。 “知道就知道了,就算皇后不去找皇帝,等我好了也要告状的,我可不是苏离年,还替那个狗男人遮羞。” 753:“.....” 皇后进了御书房没多久,里面就传出皇帝愤怒的声音,紧接着一队羽林卫就出了宫门,直奔申屠府。 申屠邈将商细柳从花轿上抢走后,两人共乘一马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城,商细柳穿着火红的嫁衣窝在申屠邈怀里。她说这就是她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人尽皆知,申屠邈看着红色的背影却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两人在郊外纵马,情意绵绵,却很快就被申屠府的管家带人找到。 老管家拦在申屠邈马前哭求他赶紧回府:“少爷您赶紧回府看看吧,宫里来了好多官兵,说是奉圣上的旨意,老爷夫人都被抓走了!” “什么?!”申屠邈直接跳下了马,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想起苏离年对他说的话,立马就要往回赶。 商细柳才从被心上人抢婚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听到申屠邈的父母被皇帝抓了她有些无措,赶紧喊住要走的申屠邈:“阿邈,别丢下我。” 她眼中泛着盈盈泪光,红衣飞舞,衬得她更加娇弱可怜,申屠邈只迟疑了一会儿就不顾管家的劝阻重新上马带着她往自家府邸赶。 苏熠安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见苏离年已经能够将政务处理的不错就打算放手养病,没想到皇后一来就告诉他申屠邈干的混账事,气的苏熠安差点儿当场呕血。 羽林卫赶到申屠府的时候,申屠邈不在,他们将申屠家其余主子都押进了皇宫,留下的官兵将申屠府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许出来。 “皇上驾到!”玉清殿外响起太监的声音,紧接着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出现在了申屠元盛的面前。 “微臣叩见皇上!” “民妇叩见皇上!” 申屠元盛只是个六品国子监丞,见到天子魂儿都去了一半。 “申屠家还真是养了个好孙子,公主驸马当街抢亲,怎么?申屠府是准备让朕的长离给那女子什么名分啊?”苏熠安一脸的病容,此刻却是眉眼锋利,语气严厉。 申屠元盛赶紧磕头:“陛下息怒~”他也是在羽林卫上门的时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早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申屠邈这个孽障,可是面对皇帝的怒火,他除了求饶再没有别的办法。 做个妾室。 琼华宫里,皇后带着熬好的补来去望看拾年,拾年已经醒了被宫女服侍着起身下了床 。其实她觉得自己还应该继续躺着,但是架不住753给她播报玉清殿的情况,皇帝气狠了,已经派人捉拿申屠邈和商细柳,并打算重罚申屠一门。可这不是拾年想要的结果,至少现在不是,她只能从床上爬起来让宫女替她更衣梳洗。 王皇后见她穿的单薄,抬手就拿了宫女手里的狐裘将她裹住:“你刚刚生产完,天冷,怎么还起来?” 狐裘是王嫱的兄长在北域猎到的墨狐皮做的,墨色的皮毛乌黑发亮,衬得拾年那张小脸更加苍白。 “母后,长离想见父皇。” 皇后本想劝她再休息几日,对上那张憔悴的小脸她只能点头应了,问了宫人陛下正在玉清殿,皇后直接让人用遮了严实的辇轿抬着拾年去见皇帝。 拾年到玉清殿的时候,苏熠安要抄家的旨意都已经拟好了,就差盖上御印,下首跪着的申屠元盛埋着头一副等死的样子。 “长离公主求见!” 苏熠安疑惑:“长离怎么来了?快宣!” 拾年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玉清殿,她刚想要下跪行礼就被苏熠安扶住了。 “皇后不是说你才刚刚醒过来吗?这时候还出来走动干什么?!福安,快给公主赐座!” 福安公公立刻使唤两个内侍搬来了椅子,椅子上还铺了软和的锦垫。 “长离你放心,皇后已经向朕说明了那申屠小子的混账行径,朕定为你讨公道!”苏熠安看着很是消瘦,那身龙穿装在他身上总觉得空荡荡的,但也挡不住他此刻威严的气势。 拾年轻捏住龙袍的衣角,声音轻浅温和:“父皇,长离想求您不要怪罪郭老夫人她们。” 苏熠安的脸色变了又变,除了册封那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孩子喊他父皇,乖巧可爱的女子软软糯糯让他的心一下子柔软了。 “他申屠家敢如此对待朕的长离,朕若不罚,天下人该怎么看你,皇家颜面何存?!” 拾年从凳子上站起来,在申屠元盛身边跪下去:“还请父皇屏退左右,长离要事要奏。” 苏熠安叹了口气只能,让人将申屠元盛拖下去关押起来,自己上前扶起拾年:“长离想说什么?你若是要替申屠邈求情,朕是不会允的。” 拾年轻轻摇头:“儿臣不是替申屠邈求情,他藐视皇家该罚,还请父皇下旨让长离与他和离。” 苏熠安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咬牙切齿:“和离都是便宜他,就该给他一旨休书,再让他与那不守妇道的庶女游街示众!” 拾年心里默默替皇帝叫好,面上却还要装贤惠:“儿臣知道父皇心疼,但是申家屠老夫人当年曾救过娘亲一命,儿臣不愿因为子孙犯罪连累她老人家。” 拾年这么一提,苏熠安也想起来,申屠元盛的正妻郭氏曾用家中至宝救过自己的皇嫂,申屠邈再不成器也是她的孙子。 “那就这么放过那个混账?!”他做不到! 拾年差点儿就要憋不住破功了,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肃了面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儿臣要与申屠邈和离,我的孩儿不能有这样的父亲,苏意绝只是皇太女之子,跟申屠再无关系。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申屠是犯了错,,但他确实也是个人才,父皇留他一命以后定有用处。” 苏熠安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啊,说了这么多,还是心慈手软。罢了,念在他是皇孙的生父,朕留他一命。 ” 申屠邈刚刚赶回府,宫里的圣旨也到了。福安公公将抓走的申屠元盛老夫妇都送了回来,顺便宣读了皇帝的旨意。 驸马申屠邈不尊公主,当街纵马抢夺他人妻室,陛下允准长离公主与其和离,罚棍三十,降为禁军侍卫,幽禁府中思过两月。 福安公公将第一份旨意交给申屠邈后看到了他身后的商细柳,眼神十分不屑:“陛下有旨,商家庶女商细柳不遵礼法,勾引驸马,本该沉塘。公主殿下宅心仁厚为皇孙积福,特赦其死罪,就赐给申屠公子做个妾室。” 商细柳听了小脸瞬间惨白,她下意识就想站起来反驳却被一边的申屠邈死死按住,只听到申屠邈的声音:“谢主隆恩。” 福安公公宣完旨也不走,就看着羽林卫将申屠邈押到长凳上行刑。福安公公似乎是故意的,也不让人把申屠邈拉进府里去,就在大庭广众下开始数板子。一丈宽的枣木棍子打在申屠邈身上,纵使他身体健壮,几棍下去也忍不住冒出冷汗,再加上被好多百姓围观,又痛又羞恼,竟然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这件事成了上京城的笑谈,不过长离公主在其中就是那个最无辜可怜的人,遇到如此羞辱还保了驸马一族的命,百姓们都感念公主殿下有仁义之心,当然这些舆论有一部分是拾年故意找人散播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皇后最近往琼华宫跑的很勤,拾年的殿中快被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塞满了,王皇后喜欢孩子,抱着苏意绝不撒手,拾年也乐得清闲,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自从身体好全了拾年就日日往御书房去,苏熠安的身体不好,常常是拾年将紧要的奏折读给他听,他口述后拾年再做批注,这也算是一种教导。 “陛下,穆小将军求见。”福安公公从外间走进来,苏熠安正半倚在软榻上看着拾年批过的折子。 “让她进来。”皇帝坐起身将折子放回到桌案上。 拾年也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了头,她记得苏离年最后爬到宫道上,好像就是这个穆小将军救她回去,想到这里拾年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那人的唇还挺软的。 福安公公出去没多久就带进来一个玄衣小将,眉眼清俊,头发高竖着,银色的垂缨衬得人更加面若冠玉。拾年一眼就将人上下打量了个遍,就是这人个头好像不是很魁梧。 “微臣参见陛下,拜见公主殿下。”一开口,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拾年瞪大了眼睛。 苏熠安却很平静,他笑着让人平身,转头向拾年介绍:“长离还不认识吧,这是穆家长女穆霄云,你母后说了她可是你和绝儿的救命恩人。” 拾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叫穆霄云,她是个女子,站起身就朝穆霄云拱了拱手:“长离替自己和孩子多谢穆小将军救命之恩。” 穆霄云赶紧弯腰回礼:“这是微臣份内之事,担不起殿下大礼。” 苏熠安笑着打趣了几句,总算回到了正题:“穆卿求见,可是有事?” “回陛下,父王派人发来急报,南蛮暴动,偷袭我大燕边境城池。父王年前旧伤复发,微臣请命速回南境抗敌!”穆霄云直接跪了下来,她的父王已经年老,幼弟还不能担当重任,此刻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南境穆府。 苏熠安脸上的笑消失了:“南蛮王真是死心不改,居然敢偷袭!” 拾年在一旁看着,她大概能明白为什么穆霄云会特意来求皇帝放她回南境。申屠邈与商细柳的事情到底是让皇家出了丑,苏熠安有意替皇孙大办满月宴稳固皇太女与皇孙的地位。 而穆霄云其实也是被扣在上京的人质,穆王府镇守南境,穆家小儿子年岁尚小,穆家长女倒是年纪轻轻就跟随穆王爷征战沙场,在南境大军中颇有威望。 苏熠安身为帝王本就多疑,自宫变后身体每况愈下,他担心皇太女稳不住朝局,不止南境穆王府,几位戍边大将家得力的儿郎都被召回上京,名义上是贺皇孙满月宴,实则是留他们为质,大家心照不宣。 拾年站起身走到苏熠安身边劝道:“父皇,穆王爷年老,南蛮敢偷袭必定是预谋已久,边境百姓安危要紧,就让穆小将军回去吧。” 苏熠安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仔细看还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点头:“长离说的有理,穆卿明日就启程吧。” 穆霄云跪地谢恩,抬头时与拾年的目光正好撞上。 穆霄云退出御书房后没多久皇后来给皇帝送汤药,经历了一番动乱没了贵妃,帝后的感情倒是有了缓和,拾年也很识趣告退。 “殿下,小皇孙已经被娘娘哄睡着了,您要不要回去看看?”拾年坐着辇轿,跟随在旁边的大宫女欢宜凑上来问着。 拾年摇摇头:“既然睡着就不去吵他了,让嬷嬷好生看顾着。吩咐下去,本殿要出宫去申屠府一趟。” 欢宜听她要去申屠府立马低头不敢出声,只轻声交代身边宫人立刻去准备公主出宫的事情。 拾年在与外苑连接的宫殿里换了身低调的常服,只带了欢宜和几个侍卫就坐着马车出了宫,她特意低调选了文武百官下朝走的东侧门,没想到碰上了穆霄云。 “穆将军?”穆霄云应该是步行出宫的,她的随从正牵着马在宫门外等着,刚好拾年挑起车帘看到了。 穆霄云回头看到马车里探出的小脑袋,拾年已经换下了华贵的宫装,一身素锦交领长袍,挽着简约的发髻,倒像个不谙世事的未出阁姑娘。 “见过殿下。” “穆将军今日可还有事?若有空,可否陪本殿出宫走走?” 穆霄云没有犹豫,她转头与自己的随从交代了几句,就牵着马走到拾年车前。 “将军这马不错。”拾年看着她身后的马,身高八尺通体乌黑,是匹好马。 女人之间的友谊很简单, 拾年夸了穆霄云的马,就像在21世纪她夸闺蜜的包很好看一样,穆霄云很是骄傲的介绍:“微臣这马是十三岁那年从战场上得来的,名叫秋风。” 拾年点头:“好名字,不过本殿出行低调,还是请将军与本殿共乘马车吧。” 穆霄云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将缰绳交给了随从,自己掀了帘子就上了马车。 欢宜出去坐在马夫身边,车子晃了晃就驶出了宫门。 两清了。。 马车里摆了小巧的鎏金兽首香炉,清甜的金果梨香充满了整个车厢,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穆霄云先开了口:“御书房里,多谢殿下替微臣求情。” 拾年装作不解:“本殿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忽地又都笑了,欢宜听不清车里面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两人的笑声。 马车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申屠府刚刚被陛下申斥,大门紧闭着。拾年提前打了招呼,马车停在了后门。 拾年来的事只知会了主家的老夫人郭氏,郭氏直接打发了府中的奴仆去别处,自己跟心腹在后门等着。 “老身参见公主殿下。”拾年刚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白发老妇人,赶紧就要上去扶。 “老夫人快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郭氏满脸沧桑,被扶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是老身没有教好自己孙子,让他做出这种混账事,老身对不起殿下对不起礼王妃。” 拾年最怕的就是小孩儿和老人家哭,赶忙安抚了两句,将人扶进了老夫人自己的院子。 “您不必自责,申屠邈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的过错与您何干?”拾年与穆霄云并排坐着,侍女很快就端上了茶水点心。 郭氏叹息着:“陛下身边的福安公公都与老身说了,若不是殿下力保,邈儿早就身首异处了,哪里还有申屠府如今的平安。” 拾年端起一杯茶,浅啜了一口:“您不用挂怀,当年母亲得老夫人救治才能安然回到漠北,本殿替母亲还了救命之恩也是应当的。” “哐当!”清脆的一声响,郭氏手边的茶杯被她碰翻,澄黄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穆霄云在一旁看着不言语,她的眼神里都是疑惑探究,本以为公主殿下与这位老夫人之间应该是十分和睦的,现在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侍女匆忙进来收拾,等桌子地面都打扫干净,无关人员都被打发出去,拾年才站起身走到郭氏面前,她身量娇小,却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您救本殿母亲一命,本殿救了申屠满门一命,也算是扯平了。”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苏离年已死,礼王府不欠什么了。 郭氏的手在颤抖,面上难堪又愧疚,她在拾年的注视中从脖子间取出一个系带小锦囊。小锦囊被双手奉上交到拾年手中,那里面有枚墨玉印章,是礼王妃留下来的信物。 拾年拿了东西就不打算久留:“还望老夫人转告申屠公子,本殿诞下的孩儿他姓苏,本殿与他两清了。”说完她就离开了,穆霄云朝呆愣的郭老夫人拱拱手也跟随着离开。 拾年等人全都离开后,捞夫人院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当晚,申屠邈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商细柳被粗使婆子摁在地上,身上的罗裙沾上泥土变得脏污不堪。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商细柳挣扎着,粗使婆子的手劲大她根本挣不开,只能张嘴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动私刑,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郭氏被搀扶着,蛇头拐杖在地砖上敲了敲:“你要告谁?”这会儿郭老夫人已经没有一点白日的慈祥模样,三角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你如今只是我申屠府内的一个小小妾室,老身管教不懂规矩的晚辈小妾,衙门大人能说什么?! 商姨娘不敬尊长,掌嘴二十!” 老夫人发了话,立马有嬷嬷撸了袖子就朝商细柳走去,商细柳看着膀大腰圆的嬷嬷吓得就要躲,可她挣不开钳制,逼急了又开始大喊:“阿邈救我!阿邈!” “堵上她的嘴!”老夫人一声令下,行刑的嬷嬷扯了腰间的手帕就塞进了商细柳的嘴里。 “呜呜呜~”商细柳真的发不出声了。 “啪啪啪!”嬷嬷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抽,巴掌声十分清脆响亮。 “这嬷嬷真实在,手都打红了呢。”主院的屋顶上,无人注意的角落拾年正被穆霄云护着看热闹。 穆霄云一手攀着墙壁一手搂着拾年的腰,生怕她看的太入迷掉下去:“殿下怎知这老夫人一定会来寻商氏的麻烦?”她下午刚跟着拾年离开申屠府,从街角拐了个弯拾年就把她给拉下了马车,说是要等着看好戏。 底下已经打到第十五下,拾年掐着手指计数,听见穆霄云的问题她头都不回的说:“我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这位老夫人,琅洲郭氏女郭茹英心思细腻,极擅钻营,当年她救我母亲也不过是凑巧而已,借着这个恩情郭氏得了礼王府很多照拂,申屠老太爷再宠爱妾室,都不敢真对郭氏下手,后院也没留下一个庶子庶女。 郭氏后来将申屠邈送到漠北托付给我父亲,打的也是借礼王府做跳板的主意。 申屠邈眼瞧着就要登上高处,全被商细柳毁了,本殿还断绝了她挟恩的筹码,她不气才怪。” 她没有回头看,身后传来穆霄云的声音:“有这样的夫君,殿下不难过吗?” 拾年总算回了头,默了一会儿她又转回去:“难过?皇室需要血脉延续,本殿需要一个孩子,这就够了。” 穆霄云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有再问,心里想殿下肯定是难过的,哪个女子嫁了人不希望与自己的夫君恩爱生子到白头呢? “快看快看,乐子来了!”拾年指着底下院子坏笑,穆霄云被她打断思绪,向前倾身随着她的指向看去,环着拾年腰的胳膊又紧了些。 753飘在虚空中,胖乎乎的小手捂着嘴:这莫名其妙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拾年倒是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她的注意力全在吃瓜上。嬷嬷的掌掴已经结束了,商细柳脸颊红肿成了猪头,申屠邈拖着病体居然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祖母,求祖母放过柳儿。”申屠邈给打了三十大板,要不是他一直习武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这会儿听着商细柳的哀嚎不管不顾跑出来,估计伤口要崩开了。 郭收看到申屠邈跑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更加阴沉:“把少爷带回去。” 申屠邈眼神逼退要来扶他的小厮,忍着痛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此事是孙儿自作主张,还请祖母饶过柳儿。” 穆霄云忍不住啧啧两声:“福安公公亲自监刑的三十大板,申屠公子还能下床又下跪的,身板真是硬朗。” “扑哧~”拾年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申屠邈护着,老夫人也没能再对商细柳用刑,拾年觉得没了意思就跟随穆霄云跳下了屋檐悄悄离开了申屠府。 此时外面的街市已经安静下来,走了一段路才发现石桥下有个馄饨小摊,香气随着微风飘到了拾年的鼻尖,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叫唤了两声。 “本殿请将军吃碗馄饨吧。” 两人找了干净的桌椅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穆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回南境,本殿以茶代酒祝将军一路顺遂。”拾年拿起茶碗朝穆霄云举起。 “谢殿下吉言。”穆霄云拿着茶碗与拾年碰了碰就一饮而尽。 “馄饨来喽!两位客官请慢用。”摊主端了热腾腾的馄饨上来,拾年给他一粒碎银子把他高兴的直作揖。 “母后说,是将军拿秘药救了本殿,当时本殿连药都喝不进去了,将军是怎么做到的?”拾年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食物,随意问道。 “咳咳!”穆霄云刚入口一勺热汤,就被拾年的话吓得呛到了,一张玉面爬上了绯红,“殿下,我...是微臣冒犯了。” 拾年舀了一个小馄饨送到嘴边,一口下去,肉汁的香味溢满口腔,她眨巴着蕴上水雾的眼睛看着局促的穆霄云:“这里不是宫中,将军还是唤我阿年吧,父母亲都是这样唤我的。” 穆霄云抬头就看到拾年唇上沾满了汤汁,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替她擦拭,指尖熟悉的柔软使她清醒又茫然:“阿年....也可唤我阿霄,云霄的霄。” 这一晚拾年没有回宫里去,穆霄云带着她飞上了上京城最高的满香楼顶,站在高处拾年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的夜景。 “阿霄,南境远吗?” “轻装简行,日夜兼程月余可至。” 拾年望向北方:“等阿霄凯旋,我带你去漠北,那里草原广袤,还有戈壁奇景。” 穆霄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素面斗篷,将拾年裹了起来,清冽的竹子香气将她包围。 “好。” 穆霄云等到天大亮才将拾年交给了来接应的宫人侍卫,她没有带多少行李,一队亲卫几匹骏马就上了路。 拾年站在城楼上与她挥手告别,穆霄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就策马离开。 “殿下,我们回宫吧,皇上知道您在宫外过夜会不高兴的。”欢宜小声提醒道,她的手里好抱着皇后送给拾年的墨狐大氅。 “回吧。”等彻底看不到穆霄云的背影,拾年才转身走下城墙。 753盯了拾年一晚,明明宿主跟那个将军都是女的,但它就是不放心:“宿主,你为啥对那个穆将军那么好?因为她嘴对嘴给你喂药?”虽然那是个女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大爹还没名分呢。 拾年很懂自己的系统有多不正经,她朝着虚空悄悄束起中指:“劳资是要继承皇位的,不对忠心善战的守边将军好,难道对申屠邈那个狗男人好?” 753放下高举的小胖手:“宿主说的对!<(^-^)>”还好还好,宿主还是那个专心搞事业的宿主。 穆王爷出事 拾年回到琼华宫的时候,内殿的嬷嬷刚刚给小皇孙换完尿布,看到她回来立刻弯腰行礼:“参见殿下。” 拾年摆摆手让她起来,自己走向那摇篮:“绝儿醒了?” 嬷嬷堆着笑为她拨开帘子:“奴婢刚刚为小皇孙擦洗了身子,正醒着呢。” “小家伙~”拾年在摇篮前站定,她还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与原身血脉相连的小孩子,已经不是刚出生是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小家伙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没有多少光彩的大眼睛朝她的方向转了转。 苏意绝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小孩,从出生之后除了饿了拉了他没有多余哭闹过,婴儿嗜睡,他就是醒着也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不哭。皇后不止一次跟皇帝夸赞过这孩子一看就是沉稳的性子,未来必成大器。 “小意绝,你要快快长大哦。”拾年摸了摸他的小手,真软。 拾年没有在琼华宫待上太久,欢宜领着宫人进来为她梳妆。玉清殿就要到议事的时辰了,苏熠安知道自己身子撑不了多久,一直有意让拾年到玉清殿旁听朝政,只是百官一直反对,因为她是女子。 苏意绝的降生让子嗣凋零的大燕皇室总算有了血脉延续,又有皇后的母家王氏在朝堂上鼎力支持,拾年这个皇太女才逐渐被百官接受。 玉清殿 苏熠安在福安公公的搀扶下坐上龙椅,一身绛紫圆领袍的拾年正端正立在他身侧,俯视着下首百官。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一袭正红官袍腰系玉带的兵部尚书林燮举着笏板站出列:“启禀皇上,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南境如何了?”苏熠安终于直起了身子。 林燮高举战报:“南蛮此次是有备而来,他们用行事诡异的巫女做先锋使邪术,边境百姓和将士都有受害,就连穆王爷也...”他好似说不下了。 苏熠安脸色阴沉差点儿就要拍案而起:“边鹤他怎么了?!” “穆王爷于连阳城外阻敌七日,被邪术偷袭,身负重伤,臣收到战报时已是生命垂危!” “啪!”苏熠安打翻了面前的茶盏,他剧烈咳嗽起来,突然吐出一口血人就向后栽了下去。 “陛下!” “皇上!!”玉清殿突然乱了起来。 还是拾年站了出来:“把陛下抬去后殿,宣太医!”转身对着满朝文武发号施令:“林大人,齐大人留下,李大人也先等等,其余人退了吧。” “喏!”众人应声,很快玉清殿里就只剩下林尚书三人。 李时羡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皇太女,他与商细柳交往过密的时候也从申屠邈的口中听过关于长离公主的只言片语,只以为她也是个恪守规训、只知居于深宫相夫教子的妇人。这会儿拾年就站在上首,面容冷肃,身上有着不容忽视的王者气势,根本不是申屠邈和商细柳调侃的无知妒妇。 拾年先去了后殿看过苏熠安,太医把了脉说是气急攻心。又是施针又是灌药,折腾了好一阵确定人没事了,拾年让福安公公把皇帝送回养心殿去,请皇后去守着,转头又回到了玉清殿。 三位大臣已经等了许久,还好拾年离开时吩咐了宫人给三位大人搬张凳子。 “林大人,穆王爷伤势具体如何,南境又是什么情况,战报中可有详述?”拾年没有站在刚刚的位置,她直接走到了三人面前,林尚书三人一看见她就赶紧站了起来。 “回殿下,穆王爷中的邪术一直无解,军中医师皆束手无策,只怕危矣。”林燮的语气里都是担忧。 齐丞相抚着斑白的胡须:“穆霄云应该快到南境了,她自幼跟随边鹤上战场,穆家军有她在暂时不会乱。” 不等拾年说话,李时羡抢白:“穆王爷镇守南境十几年,也是有不败战神威名的,他都能被邪术暗算,可见南蛮巫女的厉害,若是想不出破了邪术的法子,穆将军就是回去了不也是步穆王爷后尘吗?” 齐丞相有些不满的拧了眉,但他也知道李时羡说的没有错,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不是很好看。 拾年听了李时羡的话,想到穆霄云,她在脑海中召唤出系统:“753,那个南蛮巫女和邪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753:“宿主,我查过了,所谓南蛮巫女其实就是南蛮人从深山找到的蛊族,蛊族人擅养蛊,所谓巫女就是那些从小被当作蛊器豢养的女子。” 拾年:“所以穆王爷他们是中了蛊?什么蛊?有解决的法子吗?” 753:“什么蛊不知道,但是解法只有抓住那些蛊器才行,只有蛊器才能将蛊虫完整召回,否则就是蛊虫和人同时暴毙。” 拾年沉思了一会儿:“我记得这个位面规则给了我两个金手指对吧?” 753:“宿主,你要干什么?” 拾年:“我要兑现第一个金手指,解决那些蛊虫。” 753有些为难的劝道:“宿主啊,那是给你保命用的金手指哎,就两个,你这个身体本身就脆弱....” 拾年来了脾气:“你不给是吧?那我也去整两只蛊虫养养,就不信研究不出办法!” 753举起小胖手投降:“我给,我给还不行嘛....” 等到753兑换金手指成功的通知,拾年看了眼金手指使用细则,表情忍不住抽了抽:“什么破金手指,还不是要我自己去抓人。” 753给她的金手指就是把她的血变成克制蛊虫的药血,只要服了她的血,那些成了蛊器的女子都能跟蛊虫分割恢复成正常人,进入人体中的蛊虫也会直接死亡。 大殿的安静被拾年打破,她睁眼就开始说瞎话:“本殿少时曾在戈壁遇到一位游侠,他见识极广,与本殿说起过南蛮深山中有一个隐秘族群。那个族群里的人都擅养蛊虫,族里很多女子从小便被培养成驱使蛊虫的蛊器,南境的巫女倒是与这蛊器很是相似。” 老丞相顿时来了精神:“那殿下可知如何克制这蛊器?” 拾年点头:“那位游侠曾跟本殿说过解法,只是这解法很是复杂,本殿需要亲自前往南境一趟。” 李时羡最先反对:“不可!南境巫女是否就是蛊器还未可知,殿下千金贵体贸然前去,若是有个万一....” 林燮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站了队。老丞相因为有了解决南蛮的办法而高兴,听了李时羡的话才反应过来拾年的提议有多危险。 “李大人此言差矣,父皇为了大燕社稷殚精竭虑,穆王府数万将士与边境百姓都在水火之中,本殿一人安危何足挂齿!”拾年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宣誓入党,把老丞相和林尚书哄得老泪纵横。 李时羡不言语了,他心中百种滋味,看向拾年的眼神又多些不明的复杂情绪。 拾年与三人又商议了好一会儿关于出发去南境的事宜,直至午后三人才离开玉清殿,拾年则直接往养心殿去。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苏熠安拍板同意的,拾年直觉皇帝那关不是很好过。 “胡闹!咳咳!”果然,养心殿里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苏熠安猛烈的咳嗽声。 王皇后又是替他拍背顺气,又是让人拿帕子和金盂,温声劝着皇帝不要动气。 “连边鹤都拿那南蛮巫女没办法,你只听那不知来历的人说的几句话就敢往南境跑,”苏熠安边咳还不忘抽空训斥拾年。 拾年不服气:“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呢,父皇,军情紧急。” “咳咳!你。咳咳咳!”皇帝咳的脸都红了。 王皇后只能转头劝拾年:“战场那是闹着玩的地方吗?你是唯一的皇太女,要是出点事儿,让父皇母后怎么办?乖,别胡闹。” 皇帝缓过劲儿来,喝了一口福安公公送上的茶,直接就指着拾年说:“你从今天起就给朕好好在宫中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看在他已经病入膏肓的份上,拾年没有跟皇帝抬杠,乖觉的回去御书房批阅奏折。 南境断断续续传来战报,形势很不利,玉清殿中每天都上演着辩论赛,即使是这样皇帝也没有松口允准拾年的建议。 无人问津的申屠府内宅也是一样的鸡飞狗跳。 申屠邈被杖刑后就一直在自己院子中休养,起初商细柳一直悉心照顾他。只是两人日日都在一起,待在院子里抬头只有四方形的天,没多久商细柳就按捺不住,故技重施换上男装想要溜出去会友。 她与申屠邈的那点事儿早就在上京城传开了,商细柳原定的夫家在迎亲的日子丢尽颜面,那位学子更是恨上了商细柳和申屠邈。商细柳女扮男装来到自己熟识的酒肆,没成想那位“前夫”也在,当即就在众人面前揭穿了商细柳的身份,众人都私底下笑话申屠邈无用,自己后院的妾室居然敢扮男装来酒肆消遣。 最后是申屠老夫人派了人来直接将商细柳押了回去,开始商细柳是激烈反抗的,发髻都散开了狼狈不堪,老嬷嬷在她腰间狠狠拧了好多下,在力量的绝对优势下商细柳只能先服软。 “老太太有令,商姨娘不守妇道、败坏门风,掌嘴二十拖去祠堂罚跪!” 商细柳刚被拖进府,大门关上连院子都没去,婆子就直接把她押着跪在石板路上准备掌嘴。 “你们敢?!我要见夫君,你们不能打我!”她叫嚷着不让人靠近,只是还没嚎上几句就被一巴掌抽的失声。 “啪!啪!”婆子抡圆了胳膊抽的,等二十巴掌打完,商细柳的两颊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手工香皂。 申屠邈很快知道了商细柳被自己祖母关进祠堂的事情,他本来想求情,但是听到下人将前因后果全部说清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商细柳身上曾经吸引他的那些亮点好像也没有多么让他着迷了,时不时申屠邈还会想起宫里的前妻,他很想看看她生下了的两人的孩子。 “你祖母那么对待我,你都不帮我!”商细柳在祠堂跪了两天,被放出来就直奔申屠邈的院子。这两天里她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的像是老了好多岁。 申屠邈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商细柳冲进来的时候他正被小厮扶着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骤然被冲撞到申屠邈也沉了脸。 “祖母罚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是在管教你,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是申屠家的人,一言一行都应该慎重。” 商细柳一听就炸了,配上她几天没有打理的头发衣服,很像个市井泼妇:“我的言行怎么了?她不就是看不起我,故意找我的茬儿吗?你还为她开脱,申屠邈你没良心!” “放肆!”申屠邈彻底黑了脸,商细柳指责他的祖母就是碰了他的逆鳞,对商细柳的耐心急速告罄。 “当家老太君处罚你一个不知礼数的妾室,就是没有理由你也得受着!” “啪!” 商细柳听完申屠邈的话红了眼睛,冲上去不管不顾就给了申屠邈一巴掌,把院子里的仆人都吓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申屠邈你就是个骗子!混蛋!!”她又骂了一句,转身就夺门而出,不管申屠邈怎么气急败坏的喊都不回头。 两人发生争执的事很快就被下人报到了郭氏那里,郭氏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转动着佛珠继续念经。 她身边的嬷嬷帮她将香续上:“老夫人,那贱人竟敢跟公子动手,您不管管?” 郭氏面色平静:“现在管了岂不是要在邈儿那落埋怨,那女人不是个安分的,随她折腾去,我们只管等到邈儿厌恶了她就行。” 嬷嬷双手合在身前,恭顺附和:“老夫人睿智。” 商细柳自从跟申屠邈动手之后就对他避而不见,也不再守在申屠邈身边伺候。申屠邈那天的话让她大受刺激,没几天她就又开始扮作男装出去喝酒会友,只不过她从前去是跟人畅聊天高海阔,出口成章,如今她更像个怨妇滔滔不绝控诉着丈夫的负心薄情,出口成脏。 她身边还是有不少簇拥者,不过这些人都是冲着听申屠邈的笑话来的。 申屠邈这个娶了皇太女还拥有特权可以入仕的驸马,为了一个庶女毁了自己的前程,与皇太女和离后祖孙两均被陛下贬官,前途尽毁。美娇娘娶回家后不在他身前伺候,整日抛头露面与外男饮酒作乐,还到处诋毁他的名声。 上京城这几天百姓们最喜欢听的就是申屠邈的笑话,这些流言蜚语传到申屠府,郭氏还算沉得住气,申屠邈却暴跳如雷。 商细柳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在男人身上受挫的她决定开始搞事业了。出了抢亲一事后,礼部尚书就给了商细柳一笔钱买断了她与尚书府的关系。商细柳拿着几百两银子出去开始找铺子,她穿越前也是个爱看言情小说的,想着小说里面那些穿越女主在古代做香皂,做成衣,开火锅店什么的都能挣大钱,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说干就干,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做香皂,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到处看铺子找伙计。 香皂铺子刚刚开始运营,商细柳做的都是最基本的手工香皂,但胜在少见,打开销路后在上京城卖的还算不错。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进到自己的院子,商细柳才发现主屋的灯居然亮着,推门进去申屠邈正坐在房间里。 商细柳还记着申屠邈不帮她的仇呢,不仅不行礼,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申屠邈有段日子没有见过商细柳了,她最近生意有了盈收人都精神了不少,精心打扮过后又有了几分刚相识的明艳动人,申屠邈语气不自觉就放软了些:“上次的事情是为夫不对,不该放你一人受过。但是祖母毕竟是我们的长辈,为夫想你应该能体谅。” 这已经是一向骄傲的申屠邈最软和的态度了,商细柳柳眉微挑心中悄悄泛起了些许甜蜜,她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轻巧的一个转身就坐到了申屠邈的大腿上,后者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肢。 昏黄的灯光下,商细柳发间的芙蓉石流苏垂在她的脸侧,衬得皮肤更加粉嫩白润。申屠邈的呼吸急促起来,将自己本来的目的都忘到九霄云外去,男人粗重的气息与女子婉转娇柔的喘息交织成令人脸红的乐曲,一室旖旎。 “现在柳儿能说说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吗?”荒唐过后,申屠邈半敞着衣襟倚靠在床头,手指缠绕玩弄着商细柳的发梢。怀里的女人面色潮红,已经没了力气,恹恹的趴在他胸前。 “做生意啊,柳儿在秋棠巷子那儿置办了个铺子卖香皂。” “香皂?那是什么?”申屠邈总能从商细柳那里听到从未听过的词汇。 商细柳的手指勾画着他的胸膛:“夫君待会用用就知道了~” 秋棠巷子的玉颜轩在卖一种很香的胰子,但是它比常用的胰子要好闻好用,引来很多富家小姐的追捧,也传进了拾年的耳朵里。 她一直派人关注着申屠邈和商细柳,直到商细柳开了香皂铺子。 拾年:“系统,我之前做任务的位面,红颜馆的香料配方你都存档了吧?” 753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老实点头:“存了,宿主所有的技能点我这儿都有备份。” 拾年:“那就好,把红颜馆关于胭脂香膏的所有配方调出来。” 753:“好的。” 苏熠安说不让拾年出宫就真的派了暗卫天天盯着她,有几次拾年只是偷摸到角门处看了看,就被暗卫直接扛回了琼华宫。她出不去,只能让人进来找她。 “欢宜,你让欢喜出宫一趟,帮本殿找个人。”欢喜正替拾年梳妆,一枚墨玉刻章就出现在拾年的手中。 “殿下要找何人?” “太傅府的端庆县主,就说本宫有要事,请她进宫一趟。”拾年将墨玉刻章交给了欢宜。 欢宜双手接过刻章立刻退了出去。 太傅府 端庆县主听说宫里来人就赶忙让婢女将人带了进来,欢喜换了简单的常服跟随婢女到了花厅。 端庆县主穿着一身金枝梅花百褶裙,头戴翠梅华胜,保养的极好看不出是个即将四十多岁的妇人。 “奴婢欢喜,见过县主娘娘。” 端庆县主仔细端详着欢喜,想要看看她是哪个宫的,但自从康颐皇太后崩逝端庆县主就很少入宫,看欢喜只觉得眼生。 “起来吧,你来找本县主有何事?” 欢喜从怀中拿出装着墨玉刻章的小香囊双手举起,端庆县主身边的嬷嬷上前拿过香囊呈给了自家主子。 “公主殿下说是有要事相商,请县主娘娘入宫一叙。” 端庆县主打开了香囊,里面的墨玉刻章露了出来,县主的只看了刻章底下的字一眼就答应下来:“回去告诉殿下,臣妇明日会向皇后请旨入宫。” 欢喜得了肯定的答复也不多言就离开了。 端庆县主手里把玩着刻章,吩咐身边嬷嬷:“去库房中将那套点翠朱红的头面找出来。” 嬷嬷不解:“夫人这是要戴着进宫去,那不是夫人为听澜先生制的礼物吗?”嬷嬷不知听澜先生原本模样,只知道她是自家夫人闺中密友,明明是女子,却自称听澜先生。 端庆县主将墨玉刻章翻了过来,那上面正刻着“听澜”二字:“她当年与我说找到了心中所爱,可没说所爱是何人,原来竟是跑到漠北去了,亏得我记挂她这么久。” 欢喜赶在宫门落锁的时候回到了琼华宫,拾年刚刚从御书房批完奏折回来,奶嬷嬷正抱着小婴儿给她看。 “咱们小皇孙跟殿下是越来越像了,您看这眼睛,多有神呐。”拾年顺着奶嬷嬷的话看去,婴儿的眼睛已经不似最开始那样无神,他正盯着拾年看,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拾年心都要化了。 “小家伙~” 拾年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脸蛋,欢宜从外面进来:“殿下,欢喜回来了。” “把孩子抱下去喂奶吧,该睡觉了。”拾年收回手让奶嬷嬷把孩子抱走,“让欢喜进来。” 欢喜跟随着欢宜进了内殿,拾年坐在梳妆镜前等待着她们伺候。 “东西送到了?” “回殿下,送到了。县主娘娘让奴婢转告殿下,她明日会向皇后娘娘请旨入宫。” 拾年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帮本殿卸妆吧。欢喜去备好笔墨纸砚,本殿待会要用。” “是~” 琼华宫的灯一直燃到深夜子时,拾年写了满满一桌案的配方,累的她最后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 拾年:“早知道这么多,还不如让你直接打印出来。” 753很欠揍的回答:“不好意思宿主,753还不具备打印功能,而且宿主现在是古代位面,没有打印机。” 拾年小声bb:“废物→_→” 三七分成, 翌日,端庆县主很早就入了宫,先去拜见了皇后。皇后很高兴她来:“你去看看长离那孩子也好,最近她跟陛下闹着别扭呢,你多劝劝她。” 从皇后宫中出来,端庆县主就被宫人带领着去往琼华宫。 拾年今天难得早早从御书房回来,太医院想尽了办法才将皇帝的身体调理的稍有起色,她趁机偷了会儿懒。 “殿下,县主娘娘来了。”欢宜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拾年要的糖栗子。 拾年捡了几颗剥好的栗子:“请进来吧。” 见到端庆县主的时候,拾年感慨李时羡那副好皮囊应该是遗传了自己的母亲。 “臣妇参见殿下。” “县主免礼。”拾年让人给端庆县主拿来了绣凳,又上了茶水。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端庆县主拿出了那枚墨玉刻章直奔主题:“听澜她与殿下是何关系?” 拾年将刻章拿在手中把玩,其实这枚刻章是礼王妃还没有嫁与礼王前的物件,那时候她还是大燕最隐秘的组织听澜阁的阁主,申屠一家回家省亲的时候意外救下了被人追杀的礼王妃,她便送了郭氏这个凭证当做回报。 “母亲她将此物送予救命恩人,本殿替她还这个人情,东西就拿回来了。” 端庆县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拾年,才发觉她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听澜的影子:“她居然是礼王妃?!” 拾年点头:“母亲嫁与父亲后不久就有了本殿,她一直待着漠北,若不是这次本殿被召回上京,都不知她从前的身份。” 端庆县主用指尖摩挲着杯沿,似是在回忆往昔:“也是,听澜她从小就向往自由无拘,也难怪她会选择嫁给你父亲,漠北跟上京比,是个好地方。 这次殿下召臣妇可是有事需要臣妇去做?”她可不觉得拾年会无缘无故与她这个长辈的故人相认。 拾年从欢宜手中拿过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子,盒子打开时只看到里面装了不少珍宝首饰,只是拾年轻轻按了下把手处,盒子底部竟弹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摆着她连夜誊写下来的配方。 “这些是...胭脂配方?”端庆县主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些纸张。 拾年问:“县主可听说过玉颜轩?” “有所耳闻,听闻他家做出了一种叫香皂的东西,比胰子要清爽好闻很多,御史夫人还送了些给臣妇。” “那玉颜轩是商细柳的产业。” 拾年只说了这一句,端庆县主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商细柳是谁,不就是前段日子臭名昭着的那位吗?她脸上立刻出现鄙夷的神色:“臣妇不知竟是那女人的铺子,早知道就不收那香皂了。” 拾年看着她嗔怒的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礼王妃跟她能是好友了,端庆县主嫉恶如仇像极了听澜先生。 “一块香皂而已,倒是给了本殿启发。本殿的配方比玉颜轩要好上许多,也想做些脂膏方面的生意,就是打理产业需要常出宫,本殿很是不便...”拾年抬头看向端庆县主,未尽之言已经在两人的对视中明了。 端庆县主合上匣子交给跟着自己的嬷嬷:“臣妇的嫁妆中就有几间空置的铺面,若是殿下放心,这事儿就交给臣妇来办。” 拾年见她这么上道儿,嘴角止不住上扬:“本殿会定期提供新的配方,制作贩售就全交托给夫人,我们三七分成,你七我三如何?” 端庆县主连忙摆手:“不不,为殿下效劳是臣妇的荣幸...” 拾年摇着头打断她的话:“在商言商,我们合作是为了做生意挣钱,本殿不能让夫人白忙活,而且本殿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以后还是要夫人多多操心的。” 最后拾年还是拍板了三七分成的决定,两人聊了很久,端庆县主为人爽利大方,拾年跟她非常合得来。 直到欢宜进来提醒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端庆县主才依依不舍的拜别,拾年亲自送她出琼华宫,临别时端庆县主开玩笑似的问了句:“殿下真的只是想做生意充盈国库?不是因为玉颜轩是那女人的铺子,故意报复。” 拾年在她面前也懒得装贤德:“本殿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她抢本殿驸马让皇室蒙羞,本殿可没那么大度。” 端庆县主赞同的点头:“殿下乃真性情,也请殿下安心等着臣妇的好消息。” 拾年目送着人离开,才回去自己的宫殿。 端庆县主回去后立刻就找来了自己陪嫁铺子上得力的管事,将拾年的计划和她自己的意思安排下去。 李时羡知晓自己母亲进宫见过了拾年,他好奇母亲怎么会与皇太女有交集。一下职,他就直奔母亲的院子。 “你父亲还在书房。”端庆县主正忙着看账本,开铺子选地段还有找工人她都要亲力亲为,忙得根本没空搭理儿子。 李时羡看着快把自己埋进账本里的母亲,拱了拱手说:“孩儿不是来找父亲的。” 端庆县主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也就是一眼,李时羡明显看出她的不耐烦。 “你有何事?” “母亲今日去见过长离公主了?殿下与您说了什么?” 李时羡没有等来回答,只有端庆县主愈发不耐的驱赶:“殿下交代我的事情怎能随意告知你,与你有何干?无事就回你自己院子去。” 李时羡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悻悻告辞离开。他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端庆县主幽幽的声音:“那个商细柳要是再找你,不许跟她有牵扯,否则别怪做母亲的心狠。” “孩儿知道。”李时羡说完就大跨步出了院子。 端庆县主先让人按照拾年的配方做了些鲜花口脂香皂,放在名下最热闹的铺子里售卖。拾年的配方味道多变,清新香甜,商品外貌也做成了各种花朵模样,甩了玉颜轩好几条街,销路很好没多久就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秋棠巷子最显眼的位置也被端庆县主盘下了一个很大的铺面,气派的悦榕楼正式开业。 “这半个月的账怎么回事?全是亏损!”商细柳最近跟申屠邈重修旧好,安心在府里陪了申屠邈几天,等她再出来巡视铺子的时候,就被掌柜拿出的账簿吓到了。 掌柜也很是为难,头顶本来就不多的头发都掉光了:“东家你这些日子没来不知道,巷子口那儿开了家悦榕楼,卖的东西跟我们差不多,还比我们的要好用,花样儿多,客户基本都被他们抢走了。” “跟我们一样?怎么可能?!”商细柳很是震惊,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穿越者? 掌柜走到柜台后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桃花样式的香皂,一打开盒子就能闻到那股清新的花香:“这是我让伙计去买来的,他家生意太好,只这个还是排了好久队买到的。” “这....”商细柳看着那盒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找人看过了,确实比我们铺子里做的香皂质地要好。” 商细柳到底没再为难掌柜,她自己也跑去悦榕楼看了,心里清楚再做香皂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后来商细柳也折腾过定制成衣店,只是她太过自信,所谓的定制也不过就是在自己的世界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演员的戏装,只红火了很短的一段日子就又被端庆县主截胡了。 商细柳开串串店,拾年就教端庆县主开火锅串串店。商细柳卖冰淇淋和鸡蛋糕,拾年就教端庆县主开甜品店,各种口味的冰淇淋,甚至倒腾出了古代低配版的舒芙蕾。 商细柳的商业版图还没有来得及扩张就胎死腹中,她的嫁妆从开成衣铺的时候就已经亏完了,可是商细柳不信邪,她抵押了不少申屠邈和曾经的那些“好友”送给她的东西换了钱继续创业。 本来商细柳只想着等自己赚了钱再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只是还没等她赚到去赎的钱麻烦就找上了门。 商细柳结识的那些公子都是非富即贵,送出手的东西大多价值不菲,能接受她抵押那些东西的典当行自然也是有些后台的。刚巧有人曾经送过商细柳一支缠丝翠玉玛瑙金钗,拿到典当行的时候被掌柜的认出是宫中的手艺,掌柜借着签当票留下了商细柳的名字,转头就报给了典当行的东家。 这个东家刚好是丞相夫人,看到掌柜送来的金钗立马就扣下了。 “是谁将这个金钗拿来的,你可问清楚了?”丞相夫人将金钗收进匣子里,问当铺掌柜。 掌柜从怀中摸出一张当票:“回夫人,问清楚了。来的是申屠府的姨娘,夫人认识的,就是前段日子闹得挺凶的那位。” 丞相夫人狐疑的问:“申屠府的姨娘?那个商家庶女?” 掌柜点头:“正是那位,她还押了不少首饰,都是活当。” 丞相夫人接过那张当票,嘱咐掌柜闭紧嘴巴就让他先离开了。 “来人。” 门外走进来一个伶俐的丫头:“夫人。” 丞相夫人拿起桌上的金钗,和当票放在一起:“去备车,我要去趟申屠府。” 申屠府后院雅馨斋 商细柳正看着全是赤色的账簿唉声叹气,她派了不少人去打探那位神秘的悦榕楼掌柜,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砰!!”房间的门突然被用力踹开,一股凉风钻进了内室。 商细柳被惊吓到,捂着心口退到桌边:“谁!” 来人没有说话,直到他走近商细柳才缓和了神色:“夫君,你吓到我了。” 申屠邈一身墨绿杭绸长袍,是他居家常穿的那件,袍子下摆粘上了污泥和叶子,明显走的很急。 “商细柳,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申屠邈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赫然躺着的就是那支金钗。 看到盒子的时候商细柳就知道不好,直到看到金钗她已经笑不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好久:“最近铺子有些难,我就是想先应应急....”她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就听不清了。 申屠邈深吸一口气,想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金钗还有你当出去的那些东西我已经赎回来了,用的是公账上的银子,那些东西就全部充入公中。你外面那些铺子尽快处理掉,以后就好好待在府里。” 商细柳起初还像犯错的孩子不吱声,听到申屠邈要她卖铺子立马昂起了头:“凭什么要卖我的铺子,那是我的事业,轮不到别人做主!” 申屠邈已经气的咬牙切齿了,看着商细柳他突然冷笑起来:“你的事业?你的事业就是拿着这些东西去典当,还把皇家赏赐的物件也当了,要不是那家当铺的东家识货又与祖母有些交情,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怎么会?”听到皇家赏赐商细柳的脑子总算清醒了点,“我只是当了些自己的首饰…” 申屠邈的脸上出现了讽刺的笑:“你的首饰?怀宁侯家的庶六少爷送你的吧。 怀宁侯宠爱他那个小娘,宫里的赏赐不少就进了这位姨娘的屋。那位六少爷怕是不知道这是宫里的赏赐,拿来借花献佛。” 商细柳听他提到怀宁侯家那位更觉得心虚,刚起来的点气势也都全都消无了。 “商姨娘禁足半月,好好反省。”申屠邈留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雅馨斋。 穆王爷身故 商细柳被申屠邈亲自下令禁了足,郭氏在用早膳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多吃了半碗粥,小老太太立刻开始张罗着要给申屠邈物色几个可心的丫头。 申屠邈离开雅馨斋后在书房睡了一晚,他的禁闭日期已满,虽然被降了职却还是有个禁军侍卫的职位在,到了日子就要去当值。 “呦,这不是申屠兄吗?” 申屠邈正在宫门处巡逻,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回头正是自己从前的死对头楼向月,如今他已经是留守指挥同知卫。 “参见楼大人。” 楼向月与申屠邈从小就是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只因为6岁的楼向月被大他一岁的申屠邈认成了女孩子,从此这梁子就结下了。 楼向月看着申屠邈在他面前弯腰俯首,漂亮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畅快,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思:“免礼吧,本官就是过来看看,午时陛下圣驾要从此处过,半个时辰内不要轮换。” “遵命。”申屠邈低着头只看到楼向月的衣摆,上面的蟒纹亮的晃眼。 楼向月只巡视了一圈就回去了宫门里,等到午时明黄的仪仗队果真浩浩荡荡的从宫内走出来。 苏熠安与王皇后同乘一辆马车,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宽大的马车,一身玄色锦袍的拾年正端坐着,风吹起织锦帘子露出她怀中的襁褓。 申屠邈跟随众人单膝跪地,他偷偷侧头看到了拾年朦胧的身影,但是他看不到孩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曾经的妻子和孩子,现在已经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圣驾往乾云山上的灵惠寺去,苏熠安此行就是去为皇孙和南境穆家军祈福。 苏熠安的身体要爬山实在费力,侍卫们轮流接力将皇帝抬上了山。灵惠寺的钟声飘飘扬扬,半山腰处就能听到。 方丈无隐住持接待了苏熠安一行人,清幽的古刹被禁军团团包围,王皇后陪伴着苏熠安进到大雄宝殿去上香祈福,拾年身边跟着抱孩子的奶嬷嬷,不适合进到燃香的大殿,只是远远站在门口拜了拜。 “殿下,南境急报!”楼向月快步走向大殿,他面色焦急但又不敢贸然进入大殿,只得找上了拾年。 拾年接过楼向月手中的战报,还没有打开,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殿下,穆王爷他...蛊毒发作,已经去了。”楼向月没有给她存有侥幸的机会,一句话将拾年浇了个透心凉。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拾年稳住心神,拿着战报转身走进了大殿。 苏熠安正跪在蒲团上,王皇后跪在他身侧,两人虔诚地在佛像前祈福。 拾年袍服一挑,直接跪了下去,把旁边伺候的宫人和方丈都吓了一跳。 “父皇,穆王爷毒发过世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混合着悠扬的佛号回响在大殿中,莫名悲壮。 苏熠安猛地回头,拾年将战报双手奉上,他颤抖着手打开那份战报,高高在上的天子居然落下泪来:“边鹤,你怎么还走在朕前头了。” 拾年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王皇后,大殿里只留下她和皇帝沉默相对。 苏熠安的眼泪晕开了战报上的字迹,他叹息道:“也许你是对的,是朕耽误了边鹤。” 拾年知道他的意思,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父皇,让儿臣去南境吧,穆王爷已经身故,他守护的将士子民不能再送死了。” “可是你....” 拾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儿臣有把握可以解决那些巫女,就算儿臣回不来还有绝儿陪着您...” “胡说!你一定要好好回来,绝儿才多大?他已经没了父亲,你这个母亲还要丢下他?!”苏熠安突然就有了力气,破口大骂。 拾年知道皇帝这是答应了,她笑着点头:“儿臣会回来的。” 圣驾当天就启程回了宫,苏熠安连夜召大臣入宫议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准备轮值的申屠邈又碰到了楼向月,不过这回他只穿了最简单的束身劲装,一副要出远门的装扮。 “楼大人这是要出京办差吗?”申屠邈忍不住打听了句。 楼向月见是他眼神怪异了几秒,指了指即将开启的宫门说:“本官是奉旨随行保护公主殿下。” 这宫里现在就只有拾年一位公主,申屠邈很自然就想到了她:“公主殿下要出京?她要去哪儿?” 楼向月摇摇头:“申屠兄还是别问了,殿下的行程不是你能打听的。” “你!” 不等申屠邈发难,宫门内响起侍卫的唱和声:“殿下出宫!打开宫门!” 沉重的大门终于完全打开,一队玄色劲装的人从宫门处策马奔出,楼向月立刻翻身上马紧跟其后,扬起一地的尘土。 申屠邈站在宫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出来离开,拾年的马在最前头,她束起了马尾换下了长裙,一身黑衣骑着快马在朝阳中跑向远方,申屠邈好像又看到了在漠北的那个苏离年,但是她这次没有回头。 等完全看不到拾年的身影后,申屠邈才失魂落魄的回去自己的府邸。刚进门就被管家慌慌张张地领到了贤和居,那是他祖父母的院子,贤和居里乱糟糟的,祖母的小佛堂像是被炸了一样,白瓷佛像都摔碎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申屠邈值守了一个晚上,早上又被拾年忽视,看到这样炸裂的场面脑子都是懵的。 管家有些无奈的在旁边说:“少爷您去看看太夫人吧,商姨娘砸了小佛堂,把太夫人气病了,这会儿人都在太夫人屋里呢。” 申屠邈一听又是商细柳心里就有股莫名的烦躁,转头就往郭氏的屋子去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嘈杂的声响,有郭氏的呵斥声、申屠元盛的咳嗽声还有商细柳没有尊卑的反驳。 “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没错,我才不跪佛堂!” “你,你!来人啊,掌嘴!” “你们敢!谁敢动我?!少爷回来了饶不了你们!” “咳咳!咳!” 内间已经是一团糟,申屠邈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副场面。 “来人!商姨娘不尊长辈,掌嘴二十!”他的无名火被彻底挑起,这会儿张牙舞爪的商细柳一点都不像他心里爱慕的那个柳儿了。 众人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发现是申屠邈后,几个站在商细柳身侧的婆子立刻上前押着她,郭氏身边的嬷嬷最是忠心,早就看不得她顶撞郭氏,撸起袖子就朝着商细柳走去。 商细柳看那嬷嬷气势汹汹的架势,立刻偏头看向申屠邈求救:“阿邈!夫君!救我,救救我!” 她喊的凄惨,申屠邈却没有动摇半分,只等嬷嬷的一巴掌落到商细柳脸上,申屠邈都没有开口阻止。 “呜呜呜~救~组手~”商细柳能感觉到脸上越来越火辣,上次被掌掴的那个猪头模样又浮现在脑海里,她开始挣扎着想要躲避,但都无济于事。 终于等到掌嘴结束,商细柳已经没有了力气,婆子一撤手她就摔在了地上。 郭氏看自己孙子亲自下令教训商细柳,心里高兴但是面上不显,她从床榻上直起身子朝申屠邈招招手,做戏做全套,招手都是有气无力的那种。 “祖母,您还好吗?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申屠邈立刻上前握住郭氏的手,看着自己祖母孱弱的样子他脸上都是担忧。 郭氏摇摇头:“邈儿不要担心,祖母没事,就是一时气急,休息休息就好了。”她边宽慰申屠邈边向身边嬷嬷打手势,嬷嬷只需一眼就知道了郭氏的意思。 “扑通!”嬷嬷直接朝着申屠邈跪了下去。 “嬷嬷你这是干什么?” 这位嬷嬷是郭氏的陪嫁,申屠邈的父母意外身亡后一直是她在照顾年幼的申屠邈,申屠邈还是敬重她的,连忙就要去扶。 嬷嬷避开他来扶的手,虽然是跪着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少爷,太夫人不想您为难不肯说实话,但是老奴实在看不下去了,斗胆僭越一回。”她斜晲了眼趴在地上的商细柳,“商姨娘是少爷的心头宝,少爷愿意宠着惯着也无妨,但太夫人终究是管着这内宅的,这商姨娘克扣院子里下人的例银变卖公中物件,太夫人都看着少爷的面子替她平了账。 这不这几天商姨娘的那几家铺子生意惨淡,太夫人也觉得她一个姨娘天天抛头露面对少爷的名声不好,就商量着让她交出铺子账本,好生在后院服侍少爷,没想到她居然直接顶撞太夫人,还砸了太夫人的佛堂,说什么太夫人就是惦记她的私产,想把她拘在后院生孩子。” 嬷嬷是个说话的好手,一番话将商姨娘如何顶撞如何没规矩描述的惟妙惟肖,申屠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 郭氏咳嗽了两声,虚弱的说:“哪家的女子嫁了人不是要生孩子的,她一个姨娘已经过的够体面了,你出去看看谁家姨娘像她一样,自己开铺子抛头露面的。咳咳~” 申屠邈面露愧色:“是邈儿不孝,没有约束好后院,让祖母担心了。” 郭氏拿帕子擦了嘴角:“你一个大男人,志在前途高远,哪能天天扎在后院插手女人的事情。”说着郭氏的帕子就伸到了自己的眼角,“如今你连个正头娘子都没有,商氏是陛下亲赐的妾室也不能扶正,日后我申屠家的香火可怎么办呐?” 申屠邈最受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亲人,只能无奈叹气:“商姨娘不懂规矩,就劳烦祖母多多调教。至于子嗣....邈儿听祖母的。” 郭氏被帕子掩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早就打算好了,申屠邈身份尴尬,家里还有个娇宠的姨娘在,上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不会与他结亲。 皇帝下旨让商细柳做妾,申屠邈就永远不能将她扶正,继承申屠家的子孙必须是嫡出。嬷嬷已经替她寻了几个美貌良家女子,只等申屠邈松口送到他身边,谁先生下长子谁就扶正,总归是自己中意的孩子,郭氏觉得谁当主母都比商细柳好。 商细柳听到申屠邈的话浑身冰凉,她想质问申屠邈,可郭氏直接下令让人将她拖下去关起来,申屠邈一眼都未瞧过她。 蚕心蛊玉奴 拾年带着楼向月等人日夜兼程的赶路,大腿的内侧都磨出了血痂,终于在穆王爷下葬时赶到了穆王府。 “殿下?!”穆霄云孝衣外面罩着铠甲,她刚刚打退了南蛮小股部队的进攻,赶回来和弟弟一起送父亲下葬,刚进门就看了一身黑衣的拾年。她这一路为了加快速度都是啃干粮睡野地,很少落脚客栈,连楼向月他们这些侍卫都有些吃不消,偏偏金尊玉贵的公主忍了下来。 “穆将军,我来了。”拾年冲她笑了笑,嘴角上火的伤口被牵动疼的她笑不出来了。 穆霄云让人赶紧安排了住处,拾年简单梳洗过后没有耽误就召来了所有人,她带了皇帝的圣旨来。 穆霄云带着弟弟跪在最前面,大厅里跪了雪白的一片。 “穆王爷镇守南境有功,为国捐躯,追封勇亲王。穆世子庆云尚年幼,经议,封穆氏长女霄云为郡主,暂任南境大将军,统领十万穆家军抗击南蛮....” 穆霄云将旨意接到手中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帝居然将穆家军交到了她的手上,直到抬头时对上拾年的眼睛,才确认这不是做梦。 “勇亲王一生忠勇,为国战死,本殿亲自为他扶灵送葬!”拾年说着就要去抓抬棺的横木,被穆霄云一把拦住,她后面还跟着小个头的穆庆云。 “殿下不可,这不合规矩!” 拾年将她推到一边,跟那些抬棺的将士一样蹲下身子,楼向月看她准备好了,大喊一声:“起!” 刚站起来的时候拾年的脚步还有些踉跄,很快她就稳住了脚步,穆庆云抱着穆边鹤的牌位走在最前面,小小的身躯挺的笔直。去往墓地的路上,百姓们夹道相送,能听到努力压抑的哭声,黄白纸钱铺满了他们走过的路。 等穆边鹤下葬,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拾年在深夜潜进了穆霄云的房间。 她的房间真的不像个女孩的闺房,四处都是光秃秃的,拾年跟楼向月确认了几遍才肯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谁?!”穆霄云刚推开门就察觉到房间有别人,拾年也没有故意隐藏,直接点燃了桌上的灯。 “参见殿下。”穆霄云看清她的脸就要跪下,被拾年抬手拦住。 “这里没有外人,阿霄不必拘礼,我来找你是为了南蛮巫女的事。” 穆霄云看着拾年,嗫嚅了好久才开口:“陛下的旨意已经带到,阿年还是赶紧回上京去,战场凶险,我也无暇护你周全。至于巫女的事情,陛下已经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们过来,我也贴了招贤帖出去…” 拾年抬手止住她的话:“没有我,你们对付不了那些巫女。” 拾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穆霄云,当听到她说要用自己的血入药时,穆霄云噌地从凳子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她抄起放在桌上的雁翎刀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拾年揉了揉太阳穴上去拦人。 “我现在就去砍了那些巫女。” “先不说你能不能杀光她们,就算杀了她们南蛮就不会继续攻打我大燕了?那些女子也是被迫害的可怜人,该死的是那些拿她们当玩意儿当牲口的恶人!”拾年死死攥住穆霄云的刀柄。 穆霄云被她的话触动到,已经跨出门的脚生生顿住。 “你好好听我说完行不行?”拾年见她态度软化拉着人就回到了房间里。 两人挑灯夜谈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拾年才从穆霄云的房间悄悄离开。 勇亲王下葬没两天,南蛮又在城外嚣张叫阵,穆家军全军缟素,跟着穆霄云出城迎敌,拾年就站在城墙上观战。 南蛮的后方搭起了高台,一个相貌粗犷顶着狼头帽的男人坐在高台上,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服饰奇特满身花纹的中年女人。 753:“宿主,那个男人就是南蛮大王平陟橹,他身边站的女人是蛊族圣女,也就是挑选培养蛊器的人,平陟橹已经封了她做国师。” 拾年遥望着高台上的两人,眼中闪过冷意,尤其是看向那圣女时,远在高台上的女人都感觉到了不善的目光。 穆霄云的战甲下来穿着丧服,头扎白巾,手舞长枪挑飞了一个又一个敌军,鲜血染红了她大片的衣服。 平陟橹手中盘着一条黑蛇,看见穆霄云的身影,他眼角微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穆边鹤的这个女儿倒是个悍将,若是能为本王所用...” 身边的国师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俯首说道:“大王惜才,我这就派人去会会那位女将军。” 平陟橹满意的点点头,手有意无意的拂过黑蛇的头。 国师走下高台朝台子下方一个包裹严实的女子招招手,女子就走到她身边半跪下。 “玉奴,将你的蚕心蛊下到那人身上。”国师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指向穆霄云的方向。 被叫做玉奴的女子看到穆霄云斩杀人的气势,身子有些瑟缩,但是她碰上国师冷厉的眼神立刻就不敢再后退,朝国师盈盈一拜就离开高台朝着战场而去。 玉奴是国师专门培养蚕心蛊的蛊器,蚕心蛊一旦被成功种到人身上,那个人就会被蛊虫蚕食心智,最后变成受蛊器操纵的傀儡。她点了一队南蛮士兵,用盾牌阵护送着她接近穆霄云。 “宿主,那个女人是蛊器!她冲着穆霄云去的!”753升级成功后可自由监控的范围又增大了不少,偷听到国师与玉奴的对话它立刻就向拾年预警。 拾年右手搭在楼向月拿着的长弓上,她的左手小臂有道新鲜的伤疤:“等等看。”她在给穆霄云喝的茶水中滴了自己的血,现在只盼着系统的金手指不要掉链子。 穆霄云正在马上厮杀,一群举着盾牌的南蛮兵突然朝她方向靠过来,眼看着自己的兵被盾牌里伸出来的长矛捅穿了胸口,她翻身下马提着枪杀了过去,副将在她身后想要拦都拦不住。 “将军!小心有诈!将军!” 玉奴一直躲在盾牌中央,透过盾牌上的方孔看到向她这个方向奔来的穆霄云,玉奴用发簪扎破了自己的腕间,一个鼓囊囊的小包在她手臂皮肤下不停游走,最后从伤口处跑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虫子。 “上去围住她!”玉奴朝着士兵喊道,围聚的盾牌立刻散开,他们的步伐诡异又有规律,很快就将穆霄云与外面隔开,只剩玉奴独自在圈中面对穆霄云。 “将军!”副将立刻发现了玉奴的不一般,疯了似得砍向那些盾牌,“快救将军!” 穆霄云发觉自己被包围,她知道重点就在玉奴身上,长枪一甩就直攻玉奴面门,可是她的枪头却在距离玉奴咫尺距离时停住了。 “将军~”玉奴的脸被遮的只剩一双眼睛,此刻那双眼睛已经从深褐色变成了赭红色,穆霄云只与她对视了一眼就停止了所有动作呆滞的立在那里,双眼混沌没有光彩。 753忍不住尖叫:“靠,那女人还会摄魂术?!” 拾年摇摇头:“应该是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有摄魂的功能,难怪圣女会选她来养蚕心蛊,专业对口。” 玉奴将指尖趴着的红色虫子放到穆霄云身上,虫子立刻活泛起来,穆霄云身上因为厮杀已经有了不少伤口,那虫子徘徊在一处接近心口的伤口附近,玉奴轻轻催动它就爬了进去,而穆霄云全程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 “怎么办?!那女人给将军下邪术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士兵看到这场景转头就朝副将大喊,穆家军又陷入恐慌之中。 玉奴看着虫子完全进入了穆霄云的身体,她眨巴了下眼睛,那对眼珠又变回了深褐色,自己也是满头虚汗。 “穆将军,以后你将誓死效忠平陟橹大王。”玉奴感应着蚕心蛊,开始向穆霄云发送指令。 穆霄云的眼睛恢复了光亮,她冷冷的看着对面大言不惭的女人,手中银枪握的更紧了。 玉奴见她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突然她觉得浑身剧痛起来,穆霄云也捂着胸口半跪了下去,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国师也在台子上观看着这一边,看到两人都表情痛苦的倒下,她立刻站了起来。 “啊!”玉奴惨叫一声直接晕倒了过去,而穆霄云已经将死掉的蛊虫呕吐了出来。 “成功了!”拾年紧张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楼向月得了她的示意,搭弓射箭,锋利的箭矢直接命中围着穆霄云的南蛮兵。玉奴出事本就让他们有些慌乱,楼向月这一箭直接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副将看准机会将这个缺口彻底撕开,穆霄云重回自己的马上,还不忘将晕死过去的玉奴也带走。 国师眼见着玉奴被穆霄云扛上了马,她顾不得身边还有脸色黢黑的平陟橹就冲下了高台,高台下还站着几个和玉奴一样装扮的人。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玉奴抢回来!催动那些人身上的蛊,快!她厉声催促着,当初为了里应外合攻破城门,她曾让自己的蛊器们偷偷向穆家军下蛊,只为了破城时可以激活蛊虫让他们当内应。 一个身形略矮小些的女子走了出来,声音很轻:“国师,当初您让我们下的都是食人五脏的蛊虫,他们都跟穆边鹤一样,没几个活口了。” “废物!”国师气急,却也知道女子说的是实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玉奴被带走。 不许洗手啊! 穆霄云的清醒让慌乱了片刻的穆家军恢复了士气,平陟橹从国师口中知道了玉奴被抓的消息,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成功拿下城楼了,便下令收兵。 “将军回来了!”穆王府大门远远就传来士兵的大喊声。紧接着骑着马的穆霄云就出现在了大门口,她将马上的玉奴丢给跟着自己的士兵,拔腿就往府里冲,穆庆云想要跟她说话都被甩在身后。 穆霄云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拾年,战场上那一刻其实玉奴是得手了,但是身体有什么东西救了自己,一路上她努力回想着只有拾年给她的那杯味道奇怪的茶。 “阿年!”她猛地推开了安排给拾年住的院子,院里除了穆王府拨来照顾拾年的几个侍女再没有其他人。 “郡主。”侍女纷纷向穆霄云行礼。 穆霄云探头看向屋内,问最近的侍女:“公主呢?去哪儿了?” 侍女低着头:“公主殿下一早就出去,去哪里奴婢也不知。” 穆霄云见问不出拾年的去向转头就走出了院子,刚好碰到追上来的穆庆云。穆庆云身高只到姐姐的肩膀,跑的太急了脸上都是汗。 “庆云?” 穆庆云双手扶着膝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喘匀了气:“姐,公主她去军医署了,说有对付邪术的办法。” 军医署 拾年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楼向月一个人守在门口。 “殿下你这....”楼向月此刻非常后悔刚刚的自得,只以为殿下是很信任他才会只留下自己,没想到人刚走拾年就拿起刀子去割自己的手腕。 拾年是个很怕疼的人,有了前面一次任务的教训她直接将另一个金手指用在了屏蔽痛感上,失去了痛觉下手就没了轻重,楼向月找来的匕首本就锋利,一刀下去差点儿切到动脉,把楼向月和753都吓得魂不附体。 753:“啊啊!宿主!这个身体本来就脆皮,你是要自杀吗?!!!” 楼向月:“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你要是出点事儿,我们九族可都要被杀绝了啊! 拾年看着被楼向月死死攥着的手腕,鲜血已经顺着他的手缝溢出来,她赶紧拍开楼向月的手,一脸嫌弃的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瓷瓶接住下落的血滴。 “你撒开,不许洗手啊!别给我浪费了!” 楼向月看着自己那只血淋淋的手擦也不是放下也不行,十分无奈的半抬着。 拾年将流出的鲜血全部收集进了瓷瓶里,期间伤口结疤她又朝胳膊上剌了两刀,直至装满了四个食指高的瓷瓶,拾年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这回不止753抓狂,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连位面规则都看不下去了,它是很艰难才维护住这具身体的,生怕任务者没完成任务就把自己玩死了。 “你过来,把手伸到里面搅一搅。”拾年指着身边一个碗口大的陶盆朝楼向月说道,楼向月狐疑的走上前看到了里面盛着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汁。 他踌躇不敢上前:“殿下,这不是您让太医煎好的药吗?”公主是不是失血过多,弄不清那是什么了? 拾年却目光坚定的点头:“对,把手伸进去,好好搅,一点血都不要浪费!” 753:呃(⊙o⊙)… 楼向月还是听话的把手伸了进去,还好不是滚烫的汤甚至感觉有些舒服。 “把这个拿出去给太医,喂给中蛊的那些百姓。”拾年将汤药交给楼向月,还不忘嘱咐,“你们带着人准备烧红的木炭去,蛊虫一出来就撒火炭屑。” 楼向月走到门外点了几个侍卫就去找太医了,只留拾年一个人在包扎伤口。 753:“宿主,你只让楼向月给中蛊的百姓喂药,干嘛不直接把那些士兵的蛊全部解了?” 拾年:“那些百姓们中的只是最低级的蛊,蛊虫离了身体就没事了,也不会对蛊器有反噬。士兵身上的蛊是蚕心蛊,要是现在解了,国师立马就会发现我们已经有了办法,那些蛊器没了价值也会很危险。” 753:“宿主想要救那些蛊器?她们都是南蛮……” 拾年:“她们好像也没得选…” 楼向月带人到医署的时候,几个太医正在为中蛊的百姓施针,他们身下的褥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血斑,每次发作都会难受的呕血,太医只能用金针暂缓他们的痛苦。 “楼大人,你这是?”一个年轻的太医走出来看着楼向月身后的炭盆问道。 楼向月看了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许院正家的次子许泊樵。 “许大人,这是公主殿下吩咐的汤药。殿下说了,这些药喝下去后他们吐出来的东西都要用火炭铺上。”楼向月把汤药交到许泊樵手上。 许泊樵看着手里的药,他闻出了几味药材,与他们之前开的药方没有区别,只是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有股淡淡的诡异香气。 为了隔离那些中蛊的人,穆王府专门腾空了几处四合院子用来安置,军医署早就被受伤的士兵住满了,这处专门收治老百姓的医署还是穆边鹤的私宅改的。 楼向月跟着许泊樵穿过月洞门,进到后院,那里躺着十几个脸色发青只剩半口气的病人。 “就让他们先试试吧。”许泊樵指着最边上已经濒死状态的病人说。 楼向月没有多问,带着人就上前帮忙。其实他知道许泊樵的用意,就连他都不相信拾年这个娇生惯养的皇室公主能研制出解药,这里都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人,是最好的试药对象。 许泊樵将一个中年男人扶了起来,他面色青黑,两颊凹陷,整个人瘦的只剩骷髅架子,端着药的药童很艰难才撬开他的嘴巴,一勺药汁只灌下去一小半儿。 “将他放平。”中年男人被放平在木板床上,楼向月等人全都围着他的床,等待着他的反应。 “呃~呜呜~”本来安静的男人突然开始颤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许泊樵双眉紧拧,对身边的药童说:“把金针拿过来,随时准备施针!” “好!”药童赶紧转身去拿药箱,还没等他找到针包,木板床上的男人就翻了下来。 “呕!”男人干瘪的拳头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从床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就开始呕吐,黑红色的血块被吐了出来,散发着腥臭味。 楼向月等人都被熏的向后退,跟着许泊樵进来的一个太医突然指着地上大喊:“快看!那是什么?它还在动!” 众人随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在男人面前的呕吐物里耸动着一坨坨黑色的长条物,像是变异的毛毛虫,很是恶心。 “炭盆呢?!快,把他拖开,倒火炭!”楼向月想起了拾年的嘱咐,眼看着中年男人已经吐不出东西来了,上去拽着他的脚直接将人拖离了原地。 跟着他的侍卫们将炭盆抬了上来,通红的火炭倾倒在呕吐物上,那些“毛毛虫”很快就蜷缩起来被烧成了黑灰,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和焦味。 “把这里收拾干净,那些东西都弄出去埋了,埋远点儿啊!”楼向月指挥着人将地上收拾干净,男人已经被抬回木板床上。 许泊樵替他搭了脉,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怎么样了?”楼向月回来后直接问。 许泊樵冲他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脉象很正常,除了有些虚弱其余没有问题,殿下的解药有用。” 这下楼向月也笑了,医署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将剩下的汤药都给那些病人喂了下去,一时间房间里都是呕吐物和炭火烤焦物体的味道。 许泊樵带着太医一直忙到深夜,楼向月准备带着人回去跟拾年复命时被许泊樵拦住了。 “许大人还有事?”楼向月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许泊樵忙了一下午,头发丝都因为流汗黏在了脸上,很是狼狈。 “既然公主殿下有了解药,可否将方子送来医署,我们抓紧熬制出来,将兵营的那些将士们蛊毒都解了。” 本以为楼向月会立刻答应,却只见他面露难色:“许大人,不是我不给你方子,只是这药中有一味药材很是独特,只有殿下才能配制。” 许泊樵是个医痴,他听到有这样独特的药材更加要追根究底,但无论他怎么追问,楼向月都不肯再多说,只留下一句公主自有安排就慌忙离开。 楼向月刚走到军医署门口就察觉到不对,门口除了他留下的禁卫以外,还多了不少身穿铠甲的士兵,仔细看过去都是穆霄云身边的亲信。 这会儿他们都被赶在门外,紧闭的房门里隐约能听到争吵声。 “我说了不许你这么做!你是皇太女,大燕的储君,我不能让你出事!” 穆霄云的嗓门儿大,带着无尽怒意的声音穿过房门传到外面人的耳朵里。 “咳咳!”楼向月眼皮子直跳,以手抵唇大声咳嗽,里面的吵架声也停止了。 “殿下,臣楼向月特来复命!” 房间里静悄悄的,拾年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楼向月伸手推门进去,又迅速把门关上。 房间里的情形有些令人想入非非。 穆霄云穿的还是战场上那身铠甲,拾年身上罩了件宽大的披风,披风没有系上系带,它裹着拾年整个被穆霄云搂在怀里,旁边地上还散落着粉白色的外衫和染血绷带,怎么看气氛都很暧昧。 “呃~臣是不是要先出去?”楼向月觉得穆霄云的眼神像是要片了他。 拾年尴尬的推了推穆霄云,推不开:“不用,汤药都给他们喝了吗?结果如何?” “回殿下,汤药都已经喂他们喝下,虫子都吐出来了,微臣已经命人按殿下说的销毁了。” 拾年点头,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楼向月:“太医为他们重新诊脉,除了身体虚弱,已无大碍。” 穆霄云一把抓住拾年的胳膊,披风滑落,楼向月赶紧低下头。拾年的手臂上三条狰狞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如同在美玉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烙痕一样刺目。 “穆将军,你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蛊器,本殿要见她。”拾年的气势陡然冷厉,让穆霄云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放下了拾年的手臂,将披风仔细的为她系好,声音也软和下来:“殿下你现在身子虚弱,需要休息,那个人暂时没醒....” 拾年却很肯定的拒绝:“她醒了。”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问就是753把控全场。 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上京城,一匹快马疾速跑进了城门,一路直奔皇宫。 苏熠安正在琼华宫中和皇后一起看望小皇孙,拾年离宫的这些日子他们也很是担心,但是前方战事紧急,楼向月传回来的信是少的可怜,两个人只能每日都来看看苏意绝,跟襁褓中的他大眼瞪小眼。 “绝儿好像长大了不少?”苏熠安抱着皇孙,“更沉了些。” 伺候在一边的奶嬷嬷笑着回答:“陛下圣明,小皇孙身强体健,能吃能睡的,自然身量也长得快。” 王皇后也笑着附和:“绝儿从出生就安静不吵闹,从不让长离操心,日后定是个极稳妥的孩子。” 苏熠安听了喜上眉梢,看着苏意绝的眼神满含期冀,这是最适合未来继承他大燕江山的孩子。 “陛下!八百里加急!”福安公公慌张的进这来,打破了静谊的氛围。 苏熠安春意暖融的脸在看完那份战报后立刻冷成了飘雪凛冬,连带着身边的皇后都感觉到了寒意。 “陛下,出什么事了?”王皇后看着怀中的孩子,就有些担心起拾年来,壮着胆子询问。 苏熠安没有指责她过问前朝事情,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战报交给福安。 “暗探来报,敕漠的大王子突然失踪,现在敕漠王廷被三王子把持,那小子居然在漠北边界囤积军队,他想干什么?!”苏熠安越说越气,咳嗽了几声脸就变得通红。 王皇后赶忙将孩子交给奶嬷嬷,自己上前替苏熠安轻拍着背顺气,温声劝慰:“漠北有礼王在,小小敕漠不足为惧,陛下宽心。” 苏熠安没有接话,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烦忧。 没有在琼华宫待太久,皇帝回到御书房亲自手书了几封信,傍晚时分宫门落钥前几匹背着信筒的快马疾驰而出,朝着南北不同的方向奔去。 第二天玉清殿上,苏熠安将敕漠的事情拿到朝会上商议,老丞相听闻老敕漠王身亡,大王子下落不明的消息忍不住唉声叹气。 敕漠大王子斛尔勒是老敕漠王最心爱妻子生下的孩子,他内敛仁厚向往和平,老敕漠王早早就派人与大燕达成了友好盟约,直言斛尔勒就是他的继任者。 但是那个三王子哈吉越却是个好战的,他的母亲是小部落送予老敕漠王的妾室,从小好战斗狠,曾就因为纵容手下兵马劫掠漠北边民而被老敕漠王当众鞭笞,要不是那位妾室搬出自己的部落为哈吉越求情,老敕漠王能直接将他抽死,也彻底失了继承王位的可能。 “陛下,哈吉越在边境屯兵,其心昭然。如今南蛮来犯,战事胶灼,难保哈吉越不会趁人之危。”老丞相语气沉重,众臣纷纷点头。 苏熠安眉间紧缩,一双桃花眼中充满了红血丝,从昨日收到战报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沉默着看向南边方向,期待着哪里能传来好消息。 申屠元盛的职位没有被撸,他每日照常去当值,虽然官职不高却也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第一手朝会资讯。当听到皇帝为漠北一事烦心时,他突然有了个主意,刚刚下值他就拽着换岗的申屠邈往家赶。 “你们爷孙俩后面是有人撵吗?这么快回来了。”郭氏正在院子里看账本,看两人风尘仆仆的进来忍不住打趣。 她的脚边还跪着一个粉衣女子正为她捏着腿,那女子抬起头来竟是商细柳。商细柳的面容憔悴,已经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自她禁足出来后就发现申屠邈的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美貌的女子,问了伺候自己的侍女才知道那些都是老夫人给申屠邈找的良妾,其中有两个已经被申屠邈收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鬼作祟,商细柳仔细看了那两个被申屠邈选中的女子,居然觉得有几分与那位公主前妻相似。 当晚申屠邈就被发了疯的商细柳堵在了其他姨娘的屋子里,起初她只是质问:“申屠邈,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苏离年?!” 申屠邈本想让人把她拖回去罢了,却听她口不择言直接说出公主名讳,心里的厌恶再也掩饰不住,大喝一声:“大胆!你竟敢妄议公主,是嫌命长了吗?!” 商细柳被他这么一吼,怔愣了片刻,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她看着被申屠邈护在身后的娇妾挑衅的眼神突然就发了疯,一双手胡乱往申屠邈脸上招呼,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挠出了五道血痕。 “哎呀,爷您的脸!”娇妾指着申屠邈的脸尖叫,商细柳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申屠邈一脚踹出去几米远。申屠邈是个武人,他暴怒的一脚踹的商细柳口吐鲜血直接疼晕过去,但是申屠邈却再没有半点心疼。 “来人,把商姨娘带下去关起来!从今天起她降为贱妾,找个大夫给她看伤,对了,把商姨娘的东西都从雅馨斋挪到听雨苑去。” 申屠邈此言一出,跟着商细柳的侍女都苦了脸,听雨苑那就是个冷清无人问津的荒院,她们姨娘这是要被厌弃了吗?只是无人敢驳少主子的话,七手八脚的就将人抬了出去。 申屠邈脸上的伤十分明显不好遮掩,连着几日他上值时都被人看了笑话,其他同僚的打趣都让他难堪又愤怒,连带着更不想看见商细柳。 商细柳被那一脚踹的极严重,又被挪到了偏僻阴冷的听雨苑,硬是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刚开始下人只以为申屠邈是一时气狠了才关的商姨娘,毕竟每次商细柳都能把人哄好,所以对她的照顾还是如常。直到申屠邈又收了好几个妾,日日留宿在不同的妾室屋里,那些人开始意识到这位商姨娘怕是要失宠了。 郭氏从那些妾口中探听到了申屠邈的想法,便让商细柳日日到她房里伺候,说是学规矩其实就是磋磨她,把她当成下人一样使唤。 没了顶好的脂膏养着,每日跟奴婢一样早起晚睡的服侍老夫人,商细柳早没了娇美模样,申屠邈看见她的时候直接没有认出来。 申屠元盛自从被贬官就没有给过申屠邈好脸色,难得这次两人一起出现在主院。 “夫人,我今日听了宫中一件事,想着邈儿的出路可能来了。” 郭氏听了他的话,收敛了脸上的笑,让商细柳停了手:“你们都出去吧。” 侍女们全部退了出去,商细柳睁着一双眸子盯着申屠邈,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夫君了,此刻只想申屠邈出声留下她。可惜申屠邈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是目光扫过她的方向就不再看。 “没看见老夫人与老太爷和少爷有话说吗?杵在这儿干什么,快走。”老嬷嬷暗暗拧了商细柳一把,将发呆的她拖走了。 等屋里只剩下祖孙三人,郭氏才继续问:“老爷是何意?” 申屠邈也伸直了脑袋,眼里都是期盼。 申屠元盛将今天听到的朝会内容说了出来:“如今南蛮与穆家军正是胶着的时候,漠北边境的安全极为重要,陛下肯定会增派军队去漠北,那这个带兵的人选就很需要斟酌。”他看向申屠邈,“漠北一直是礼王带兵镇守,朝廷就算派兵也只是增援礼王,这个领兵的人须得熟悉漠北环境,又与礼王相识,才能尽快交接合作。朝中现有的武将不是外放,就是京官,最适合去漠北的就是在礼王府做过副将的邈儿。” 郭氏听的两眼冒绿光,申屠邈也兴奋了片刻,但很快就泄了气:“孙儿如今只是个守宫门的普通侍卫,况且礼王是公主生父,怕是...”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杀了他的心都有。 申屠元盛眼里的光也熄灭了,他怎么忘了呢?林燮是知道申屠邈跟长离公主在漠北从前的事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申屠邈最适合去漠北,但是他都没有提,满朝文武更没人敢替得罪了皇室的人说话。 “谁说没有机会了?敕漠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嘛!”郭氏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人,猛地一拍桌子,“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等公主殿下从南境回来,邈儿你亲自去向公主道歉,自请去漠北,让殿下看到你的诚意。” 申屠元盛有些不赞同的说:“去找公主?她能原谅邈儿?”他觉得自家还没有被诛九族就已经算拾年脾气好了,自己夫人居然还想着找人谋职位。 郭氏斜睨了他一眼:“公主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哪有女人不希望姻缘美满的,更何况邈儿还是她儿子的父亲。” “祖母慎言!”申屠邈忍不住打断郭氏的话,郭氏的谋算每一句都像是刀子在凌迟他的心,他现在哪里还有脸再出现在拾年面前,更没脸去见那个差点儿不能出世的孩子。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申屠邈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去了那个长得最像拾年的瑶姨娘处。 “我看你也别折腾了。”申屠元盛看着孙子落寞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口。 可郭氏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子,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好胜,申屠邈被送去漠北她费了多少心思,当长离公主被迎回京并赐婚给申屠邈的时候,老太太出门赴宴派头比宫中的王后娘娘都要足。一朝失势,门庭冷落,郭氏是最接受不了这落差的,那双三角眼里满是不甘与势在必得。 你叫什么名字 穆王府中, 拾年与穆霄云又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楼向月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哪个他都招惹不起,又不敢离开。 “我们明明已经有了克制蛊毒的办法,只要再等些时日,我必定能将那些南蛮人赶回他们老巢去!”穆霄云身上只穿了常服,正定定看着拾年。 拾年手边还摆着拆下来的纱布,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却留下了几道疤。纱布底下压着一张明黄色的布帛,正是皇帝亲笔手书。 “我等不了,南境饱受战火就算了,若是拖得太久让敕漠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漠北边境的军民也要遭难。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就算南蛮被打退,敕漠和一些部落也会因为物资粮草扰袭漠北边境。”拾年一把拂开桌案上的物品,露出底下的地形图来。 她指着南方那连片的山林说:“这里林深叶茂,南蛮人又擅隐匿和潜伏,你就算把他们赶回老林去也做不到斩草除根,放虎归山,等他们琢磨出更阴损的招数,到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穆霄云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开口了几次都偃旗息鼓,她心中都明白,深入敌后诛杀蛊族圣女擒住南蛮王平陟橹是最快最根本的法子,但也是最冒险最异想天开的法子。 “那换我去。”她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但是拾年摇摇头直接否决:“穆氏镇守南境数十年,与南蛮早就是水火不容,先不说你能不能近身,只看你的身份平陟橹就不会信你,他只会在你放下武器的那一刻立刻杀了你。” 楼向月这次同意了拾年的话:“想要接近平陟橹,身份必定要贵重到能让他觉得得到这个人就是胜券在握,平陟橹此人残暴傲慢,除了已故的勇亲王,唯有皇太女能入他的眼。” “而且要让他自己布局抓我,只有自己亲自谋划得来的结果才能让他相信。”拾年补充道。 穆霄云很想说不行,但是桌案上的明黄信卷像是催命符,她知道现在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 拾年的院子燃了一夜的灯,三个人商议了一个晚上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第二天拾年又去了大牢,去见那个被穆霄云带回来的女人。上一次她刚到门口还没见到人,就收到京中来人的消息匆匆离开,这次她一定要见到。 玉奴被关在大牢最深处,穆家军对南蛮巫女的痛恨颇深,拾年看到玉奴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身鞭伤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墙壁上。 “谁让你们用刑的?!”看着女子如此凄惨的样子,拾年喝问看管的士兵。 开始他们只是低着头无人敢应声,过了会儿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站了出来:“我干的!她们害死了王爷,还想害大小姐,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为王爷报仇!” 拾年气笑了:“你的报仇就是在这牢笼中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用刑?不知道勇亲王在天之灵受不受你这份心意。”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大汉被说的脸庞发烫,燥的说不出话来。 拾年也没时间处置那大汉,让看守全部退出去,只带了楼向月进到牢房里。 玉奴的头垂着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微末的起伏,怕是要觉得她已经死了。 “帮我把她放下来。”拾年上手想取下穿入她血肉的铁链,可是伤口太过可怖让她无处下手,情急之下连自称都忘了就向楼向月求助。 楼向月放下手中的刀,徒手帮着拾年将人从刑架上救了下来,玉奴的衣服早就被抽的破烂,一番折腾脸上的布滑落露出那张满是刻纹的脸。 纵使楼向月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看到这张脸的第一眼还是被吓到了。 “这是?她的脸怎么这样?” 拾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其实玉奴有一张巴掌大小的鹅蛋脸,若不是这些刻纹她应该也是个美娇娘。 “可能是咒纹之类的,很多拿人做器皿的术法都会这么做。”拾年将玉奴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把布重新替她蒙上。 楼向月随身揣着宫中秘制的伤药,拾年将整瓶的药粉全都洒在了玉奴的伤口上,可给楼向月心疼坏了,那可是千金难求一瓶的许院正亲制金疮药啊! 两人等了一会儿,玉奴才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面前的拾年,她身体本能的向后挪,眼中都是警惕和恐慌。 “给你上了药,身上还疼吗?”拾年见她醒了,也不上前。 玉奴不答话,只是迅速拿手捂住脸,触碰到熟悉的布料她才稍微放松了些。 拾年手里把玩着一块小小的银牌,那上面刻了一只蝴蝶:“你叫什么名字?” 玉奴本是别过脸不与她对视的,只看到拾年手中的银牌突然变了脸色,不顾身上的伤口伸手就要去夺:“还我!” 楼向月长刀一横就将她与拾年隔开,她眼看强抢无望只能放软了态度,卑微的开始朝着拾年磕头:“求你还我,求你。” “起来。”拾年止住了玉奴继续磕头,将银牌递还给她,“本殿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玉奴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拿回自己的银牌,紧攥着贴在心口处:“玉奴。” 拾年蹙了眉:“这是你原本的名字吗?”也许是因为她来自现代,觉得不会有父母会给孩子取奴做名字。 玉奴拿回银牌对拾年的警惕也放松了些,嗫嚅道:“娘亲原来给我取名玉蝶,冲撞了国师名讳,改了奴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敌人说这么多,只觉得有人会问起她从前的名字,她就想多说些。 “还是玉蝶好听,我们聊聊吧。”拾年让楼向月出去守着,自己跟玉奴面对面坐着。 753早就把玉奴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拾年本以为她就是个被从小养大的蛊器,没想到这是个大杀器。 玉奴原名玉蝶,她的母亲是南蛮蛊族上一任圣女,圣女本是蛊族最神圣的存在,她们有着最强健的体魄,可以与蛊母共生,为蛊族留下取之不尽的蛊虫。 玉蝶的母亲在密林里救下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那人长相英俊身高腿长,跟蛊族又黑又瘦的男人对比起来就是天上月一般的人物。后面就是老套的剧情,圣女总能捡到容貌不俗身世奇特的男子,照顾中生出爱意,然后就是忘记自己的族人和使命,不顾一切为爱献身。 圣女都是单独住在蛊族最高处的山洞内,族中人无事不能打扰,所以两人共处了一年多也没有被人发现。直至玉蝶的母亲临盆生下了她,父亲还没来得及抱一下孩子就被一伙人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圣女失身给了外族人,未婚先孕,哪一样都是蛊族大忌。她被族人拉出了山洞关进了万虫窟,每日承受着啃噬之痛。玉蝶作为被污染的血脉差点儿被族长溺死,要不是养蛊器的大祭司看出她那双眼睛的不同,就没有如今的玉奴了。 玉蝶的父亲身份成谜,族长也拷问过玉蝶母亲,并没有得到答案。大祭司将玉蝶与挑中的少女一起养成蛊器,在她七岁那年万虫窟中的圣女熬不住了,将银牌交予她就死了。 新的圣女就是现在的国师,她原先也是有名字的,但是成为圣女就要忘记自己的名字,她发现了玉蝶的能力将她带着身边养着,又觉得她的名字刺耳给她改了奴字。 拾年看着玉蝶,语气试探:“你应该知道做了蛊器的女子下场是什么吧,为什么不逃呢?” 玉蝶点点头又摇头:“我知道的,小时候照顾我的阿爽姐姐就是蛊器,她的皮肉下都是毒,族长送她出深山去给大燕人下蛊,她喜欢上那里一个给她糖葫芦的小厮,想跟他远走高飞。族长靠蛊虫找到了她们,将她与那人光着绑在一起,蛊虫咬破她的皮肉,毒血腐蚀了那男人的身子,两个人活活疼死了...” 楼向月虽然站在门外,不过缝隙有拳头宽的牢门也挡不住什么,他应当是将玉蝶的话都听进去了,拾年能听到拳头紧握的咯吱声。 “玉蝶,本殿可帮你脱离蛊族的掌控,你可愿意助我?”拾年指着她胸口处的银牌,“那物件不是南蛮的东西,倒像是我们大燕的工艺,你若肯助本殿,本殿可帮你找找这物件的主人。” 玉蝶猛地抬起头,眼中泛着希冀的光:“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她不识得拾年,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楼向月已经转过身,冷着脸呵斥:“放肆!不可冒犯殿下!” 玉蝶被这一吼清醒了一些,规矩的跪好:“殿下真能帮奴找到银牌主人,要奴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她看向自己被裹得严实的身体,“蛊器身上都有圣女种下的蛊,奴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反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拾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给她:“这个可以解你身上的毒,但是你要先受点罪。” 玉蝶伸手接过瓶子。 “本殿会让人来带你出去,你先养好伤,等着本殿的消息。”说完拾年就走出了牢门,楼向月看了玉蝶手上的瓷瓶一眼也跟着离开。 将大燕公主掳回去 拾年跟穆霄云制定了一个计策,这个计策需要玉蝶的帮忙。尽管穆霄云不情愿,眼看着上京传来的信越来越频繁她也只能点头。 南蛮又来叫阵,穆霄云带兵迎战,这次拾年换上了一身华丽耀眼的红色宫装登上了城墙。城楼上架起一半人人高的大鼓,拾年拿着鼓槌用力敲击着,鼓声浑厚,飘扬着战场上空,是最振奋人心的声音。城楼上的没有遮挡,风吹起拾年的衣摆,鲜红的衣带随风飘扬,配合着尘土飞扬的战场,。、、有了几分萧索美人图的感觉。 这一幕入了平陟橹的眼,一向慵懒的他端正了身体,一双鹰目直勾勾盯着城墙上的红色身影:“那是何人?”他的目光太过赤裸,手中的黑蛇都束起了脑袋。 “大王,我们的探子报过大燕的公主来了南境,应该就是这位。”腰间挎着弯刀的男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大燕公主?苏熠安那厮不是都绝后了吗?”平陟橹说着突然笑了,“差点儿忘了,那位过继的长离公主。” 男人点头:“正是那位。” 平陟橹挥手让男人退下,转过身来,国师就站在他身侧,只是她今日换了件更严密的袍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上次你失手的事情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 国师赶紧跪下:“谢大王!”她还没来得及将谢恩的话说完,就被平陟橹的下一句话冻在原地。 “若是国师能让大燕公主明日出现在本王寝殿,战场失利的事情就不再追究。” 国师语气艰涩:“这公主身份尊贵,定是被穆霄云死死护着的....” 平陟橹冷笑,眼下薄凉一片:“本王听说你们蛊族有专门控制蛊器的办法,哪怕逃到千里之外,也能操控蛊器生死,那日被穆霄云掳走的不就是个蛊器吗?” 国师浑身颤抖,再不敢推脱,只能咬着牙磕头称是。 这一战并没有打多久,穆霄云善用阵法,平陟橹没有讨到便宜也不恋战下令收兵。 穆霄云刚进城就迫不及待下了马冲上城墙,拾年刚刚放下鼓槌要下城墙,她今日是特意装扮过的,惊艳的不只是平陟橹还有城墙上下的士兵以及奔上城墙的穆霄云。 穆霄云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她的烈焰红衣觉得很是扎眼,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将人完全罩住。 “城墙风大,殿下穿的这么单薄,生了寒症怎么办。” 拾年先是有一瞬间的诧异,后又露出笑意:“嗯,风是挺大的。” 穆霄云护着她下了城墙,楼向月已经为拾年准备好了马车,只是拾年没机会上马,直接被穆霄云扛上了自己的秋风。楼向月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穆霄云就当着他的面抱着人催马离开。 “姑娘。” 穆霄云的马刚进到穆王府,她率先跳下马反身就要将拾年抱下来,一个被袍子包裹严实的女子就突然出现。 玉蝶已经被放出了牢狱,最近一直住在拾年的院子里。刚开始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拾年,拾年也不喜欢她总是主子主子的叫,被有心人听见了也不好,干脆让她喊自己姑娘。 穆霄云一眼就认出了玉蝶的装扮,单手护着拾年,立刻就要拔刀。 “别,她是来找我的。”拾年抢在穆霄云出手前摁住了她的手。 在穆霄云不解的目光中,拾年拉着她进了院子,玉蝶也跟在身后。 院子里早就被楼向月的人清了场,玉蝶顶着穆霄云审视的目光向拾年汇报着事情:“姑娘,国师催动了我身体里的蛊虫,她在召我。” 拾年好奇的打量着她:“你们还能通过蛊虫传讯?” 玉蝶摇摇头:“为了操控蛊器,防止我们出逃,国师在我们的身体里种了寻踪蛊...” 玉蝶说了很多,拾年也没全部听进去,只知道国师在召唤她,还给她传讯要将大燕公主掳回去。 “你别去,平陟橹对你不怀好意。”穆霄云也在一边听着,听到玉蝶说平陟橹看见了拾年,要她将人抓回去,脸就黑成了锅底。 拾年忍不住曲起食指在穆霄云额头上敲了敲:“我们筹谋的不就是这个嘛,你少给我添乱!” 指节敲的并不疼,穆霄云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玉蝶按照拾年的意思回应了南蛮国师,五日之后行刑的日子,她会用摄魂术控制大燕公主偷她出城,到时要城外埋伏的南蛮士兵接应。 国师没有怀疑玉蝶的话,她自负没有蛊器敢反抗欺骗蛊王,还不忘叮嘱玉蝶找机会给拾年下蚕心蛊,更方便操控。 为了逼真,穆霄云将玉蝶押到城中央的高台上,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公示她的罪行,判了五日后的绞刑,底下百姓们纷纷叫好,当天就有人偷偷溜出城门直奔南蛮军所在的大门深处。 “五日后国师带人亲自去,把那位美人公主接回来。”平陟橹坐在王座上,听着探子的汇报露出得逞的笑意。 国师低着头:“是,大王。” 到了行刑的那天,玉蝶换回了脏兮兮的衣服被关上了囚车游街。她在拾年身边待了几天身体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一些,生怕露馅儿被国师看出破绽,玉蝶又去牢狱里找到曾经对她动过刑的狱卒。只不过那些人被拾年敲打过一次哪里敢再对玉蝶用刑,眼看着玉蝶拿起烙铁就往自己身上招呼,吓得狱卒赶紧拦下,并派人通知了拾年。拾年气吼吼的到牢里把玉蝶拎走了,她让人找来了胭脂水粉,使出了自己的毕生绝技给玉蝶化了个逼真的特效妆。 绞刑台摆在城南菜市场,穆霄云亲自监刑端坐在台上,拾年一身华服坐在刑台下方的轿子里,身边被楼向月带着侍卫团团围住。刑台下围满了观刑的老百姓,乌泱泱的挤做一团。 “巫女该死!杀了她!为王爷偿命!” “杀了她!” 玉蝶被押上刑台的时候,百姓们愤怒的叫喊着。朝廷没有将蛊毒这类的实情告诉百姓,他们只知道南蛮巫女对大燕边民和守军下了邪术,守卫南境安宁的穆王爷就是死在了巫女的邪术下。百姓爱戴穆边鹤,恨透了南蛮人,看着玉蝶被带上绞刑架,各个恨不得冲上去将她削肉剔骨,生啖其肉。 穆霄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筒从桌上的筒筹中抽出令箭甩了出去:“行刑!” 随着她的声音,行刑的大汉抡起斧头砍断了绳子,玉蝶脚下的机关失了绳子的束缚,木板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玉蝶猛地就往下坠。 “咻!”人群中突然闪过一道银光,众目睽睽下套着玉蝶脖子的麻绳在她下坠的那一刻被割断。 玉蝶摔到了刑台下面,她爬起来没有停留就直奔拾年所在的车轿,刑台底下是守卫的盲区,没人想过上了绞刑架的人还能活着从里面爬出来,倒是方便了玉蝶。 “保护公主!”楼向月拔了刀,尽职尽力的演着戏,侍卫们纷纷跟着拔刀挡在了车驾面前,将拾年的身影完全遮住。 玉蝶孤身奔来,浑身是伤,没人觉得她能突破武艺高强的侍卫亲兵接近公主。但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玉蝶的裙下爬出来数条黝黑恶心的虫子,那些虫子朝着楼向月等人爬去,只接触到他们的衣服就往身上爬,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人被虫子包裹住倒在地上,刚刚还向前涌动的百姓被这场景吓得都散开了。 楼向月身上也爬满了虫子,虽然拾年早告诉过他这些只是普通的爬虫,看着吓人其实没有毒性,被咬了最多也是身体麻痹一会儿,但是他看着乌泱泱的虫子大军,密集恐惧症还是犯了,面容狰狞,倒是让这场戏变得更真实了些。 “保护殿下!拦住她!”穆霄云从刑台上往下冲,还好人潮涌动她一时间过不来,拾年看她的样子真怕她现在后悔毁了她们的计划。 侍卫被虫潮放倒,玉蝶进到拾年的车驾一把掀起面前的帘子,露出拾年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来。 “来人啊!护!”拾年的话喊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玉蝶只是轻轻一拍她就乖乖跟着人下了车钻入人流。 “殿下!”穆霄云眼看着那抹艳红淹没在人潮中,玉蝶与南蛮派来的内应接上了头,她们用黑色的斗篷裹住了拾年,那点艳红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楼向月等人身上的虫子在玉蝶离开的时候就散了,穆霄云留下人将他们抬去军医署,自己骑着秋风带人就去追拾年,当然她肯定是追不上的,玉蝶出了南城门就遇上了国师。 “玉奴见过国师,人已带到。”玉蝶跪在地上向国师磕头。 国师到拾年面前掀起她头上的斗篷仔细查看,拾年一身红色宫装,头上的赤金鸾鸟钗被斗篷刮歪了些,却也没有影响她通身的贵气,只有那双眼睛空洞无神,毫无光彩。 国师眼中闪过一抹妒恨,放下斗篷转身就走:“做的好,走吧。” 玉蝶站起身紧跟在拾年身边,跟别的巫女一起扶着她上了来接应的马车。 眼看着马车远离了城门,进入密林,朝南蛮的老巢驶去。 753看着飘在半空的拾年问:“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身体里去,离体太久对你有损伤的。” 拾年为了瞒过国师的眼睛,又不能真的让玉蝶给她下蛊,就使出了灵魂出窍这一招儿,只留了个空壳子果然成功过关。 “等那个国师把我送进平陟橹的寝宫再回去,那女人太贼,要防着点儿。” 事实上拾年也没有说错,国师根本不放心玉蝶,掀起斗篷查看她的时候趁机在她身上用牛毛针扎了好几处,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与尸体无异,她没有试探出异常。 流氓,无耻,下流! 拾年被国师带去了平陟橹的寝殿,看她那么熟悉的左转弯右转弯应该也常来这里。 玉蝶一直跟在拾年身边,只是快到寝殿大门的时候她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国师朝玉蝶说道:“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带她进去。”说完她就要往前走,只是守卫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 国师脸色难看,指着两个守卫就要发火:“你们是瞎了眼吗?连我都敢拦!” 守卫忍下心中鄙夷,面无表情的回道:“国师大人,大王有令,只放大燕公主进去。” “你!”国师气的话都说不完整,寝殿大门却被打开了,露出平陟橹那张冷酷的脸。 他只穿了一件玄色锦袍,胸口大敞着,蜜色的肌肉上还有暧昧的红印抓痕。 “啧啧,身材还不错,可惜是个烂黄瓜。”拾年飘在国师头上,打量着平陟橹的八块腹肌,撇开他的品行不谈,人确实长的还算可以,不是那种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男。 国师看到是平陟橹出来,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了,俯下身就向他行礼,玉蝶也跟着跪了下去。一时间,寝殿门口只剩下裹着黑袍的拾年与平陟橹还相对站着。 平陟橹直接抽出守卫腰间佩剑,吓得守卫纷纷跪下。他向拾年伸出剑,玉蝶胸如擂鼓差点儿就要站起来拉着人跑。 还好,平陟橹只是用剑挑开了斗篷,拾年的面容显露出来。 “啧,倒还真是个美人~”平陟橹仔细端详着拾年,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753和虚空中的拾年都被他恶心到了。 平陟橹让玉蝶解了拾年的摄魂,一把扛起拾年就进了寝殿,国师想要跟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外。 753忧心忡忡的看着拾年:“宿主,你这就要回去了,要不...”它在帮拾年查平陟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平陟橹这人不单是好色,还最好人妻,尤其是姿容姣好风韵犹存的妇人。 大燕的长离公主曾有过驸马,还生育有一子,这不是什么秘事,平陟橹随便找个潜伏在大燕的探子问问都会知道,拾年才敢想出用自己做诱饵这一招。 可是真到了这一步,753又开始担心,要是拾年失了手被平陟橹得逞了怎么办?大爹知道了不得扒它一层皮。 “你在这儿候着!”国师看着寝殿关上的门心口发酸,她丢给玉蝶这句话就离开了。 玉蝶巴不得留下来,要是拾年出了事她能及时进去救人。 平陟橹将人扛进了内室,拨开帘子时就有一股夹杂了浓郁脂粉香的水汽扑面而来,拾年已经回到了身体里,被那脂粉的香味呛到忍不住打了喷嚏。等她再抬起头时刚好撞进平陟橹的眼里,氤氲水汽中美人双颊酡红,瓷白的肌肤上那双杏眼终于有了光彩。 “还是这样有意思,本王可不喜欢抱着个木头睡觉。”平陟橹放开她,笑得邪肆,他招招手身后便走出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拾年才发现原来这房里还有别人。 “请公主宽衣沐浴~”女子声音娇媚如黄莺,纤细的手指解开了拾年身上的斗篷,红色的宫装长裙露了出来。 平陟橹看着一身华服的拾年,眼底闪过玩味,他叫停了拾年身边的女子:“你们都出去。” “是~”两人俯身行礼后就退出了内室。 “你要做什么?”拾年已经与身体完全融合,她站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平陟橹。 平陟橹的衣襟大敞,神情轻浮:“做什么?公主国色天香,城楼一见让本王魂牵梦萦不能忘怀,特请公主来与本王共赴巫山云雨...”他说着不堪的话语,脸上却是轻松适意,倒是拾年羞恼的红了耳根。 753:“流氓,无耻,下流!呸!” 拾年咬着嘴唇拔下赤金钗指向平陟橹,装出一副慌乱受辱的样子:“你闭嘴!堂堂南蛮大王,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平陟橹被她的表现逗笑了,无视拾年手中金钗一步步向她逼近:“公主生气的样子真勾人。” 拾年一直在往后退,退到浴池边又停下了,心里暗骂平陟橹这人有病,没事在睡觉的地方修什么浴池啊! 平陟橹骨子里有着平陟一族掠夺毁灭的基因,拾年表现的越是抗拒他越是兴奋,那一身华贵的皇室宫装更是激起了他的破坏欲,两个人绕着浴池玩起了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游戏”。 “扑通!”平陟橹追的不耐烦了,直接跳进浴池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拾年的衣摆,也模糊了她的视线。下一刻拾年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拉住脚踝拖下了水池。 拾年被呛到喝了好几口水,平陟橹看她狼狈的模样大笑出声,手上也不规矩。拾年只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接着就感觉到肩膀的凉意,外袍已经被平陟橹撕了。 拾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依托着平陟橹的双臂努力在水中站了起来,好在浴池不深只到她胸口处,脚掌触及池底勉强可以站稳身体。 “你们大燕皇室的人真是娇贵,本王都没用什么力气,怎么一捏就红了呢?嗯~ ”平陟橹声音暧昧,一双手不老实的在拾年身上游走,眼睛流连在她露出的肩膀和锁骨。 拾年恼羞成怒,手中握住金钗就朝他扎过去,却被平陟橹轻易握住了手腕,他稍微用力金钗就掉入水中,磕到浴池的底部金钗上的鸾鸟掉落断开,一颗小小的红黑色药丸从里面滑出来融进水中。 “公主尽管闹,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小野猫,呵呵!”平陟橹说着就将拾年的一双手牢牢桎梏在身后,一张放大的脸朝着她凑了过去。 “卧槽!狗男人你滚远点啊!”753在虚空中急得上蹿下跳,它想创飞平陟橹,但是它还没有可以显形的本事,只能无数次从平陟橹的身体穿了过去。 拾年一边躲闪着男人的吻,一边偷瞧着脚下的池水,那颗药丸已经彻底化开,细如发丝的蛊虫在池水中起起伏伏。 到时候了,拾年收回抵着平陟橹胸膛的手,两人的距离立刻贴近,在平陟橹惊奇的目光中她张开嘴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用了十分的力气,拾年很快就尝到了铁锈味。 “咝~”平陟橹发出一声喟叹,像是痛的又带着快意。他的大掌钳住拾年的后脖颈把人像个小猫儿一样拎了起来,拾年与他的视线对上,男人眼中藏不住的欲火越烧越旺,盯得她忍不住抖了抖。 “你很好。”平陟橹笑着说出这么一句,钳住拾年腰的手用了大力,勒的她生疼。 拾年忍着恶心双手攀上平陟橹的胳膊,她的鞋袜早就在追逐落水时被男人扯掉了,光裸微凉的秀足踩上平陟橹的大腿,再到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平陟橹对拾年的挑逗很受用,一把将人抱着举起,自己则没进了水中,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水中漂浮的那些“黑线”顺着拾年咬破的伤口消失在他的皮肉中。 “公主,公主~”平陟橹的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他口中喃喃着瞳孔逐渐失焦。 等腰上的力道彻底消失,拾年才从平陟橹身上下来,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反应。她又啪啪甩了男人两巴掌,很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呼~这家伙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力气真大。”拾年揉了揉自己的腰,有几处一碰就疼,肯定有了青紫。 753一颗心好不容易放下,看着拾年一身狼狈忍不住捂脸:“呜呜,宿主,刚刚吓死统了,┭┮﹏┭┮。” 拾年没空搭理哭哭啼啼的753,她用玉蝶教的办法催动平陟橹体内的虫子,平陟橹像个提线木偶跟随着她上了岸。拾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什么,平陟橹朝着门外喊:“让玉奴进来!” 玉蝶一直守在门外,听到里面喊她立刻就要进去,守卫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进去后又将门重新关上。 “公主!你没事吧?!”玉蝶进到内室的时候就看到拾年衣衫不整的模样,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拾年想要整理了下衣服,但是外袍被平陟橹那个牲口撕坏了不能再穿,她气的踹了平陟橹一脚,满房间的找衣服。 玉蝶在榻上找到了几件南蛮女子的衣裳,应该是之前那两个女子留下的,拾年在玉蝶的帮忙下先换上了。 “公主,你...”帮拾年换衣服的时候玉蝶看到了她身上的红印,她想问又不敢问。 拾年拢好衣服,又从换下来的裙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那是穆霄云塞给她的,削铁如泥。 “本殿没事,你去看看平陟橹吧,他这个样子我们可出不去。”玉蝶只教了她最简单的操控术,平陟橹这个样子,只要跨出门那些守卫就会发现不对劲。 玉蝶给平陟橹又喂了新的蛊虫,本来要用在穆霄云身上的蚕心蛊,现在已经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大王。” 穿戴整齐的平陟橹搂着换了南蛮女子服饰的拾年,身后跟着玉蝶,从寝殿里出来。玉蝶的本事不小,平陟橹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那些侍卫都没有发现异常。 “去关押蛊器的地方。”拾年借着暧昧的姿势做掩护,趴在男人的肩头小声下达着指令。 平陟橹的眼睛无意识的动了动,点点头就大步带着人往地牢方向去。 为冤魂偿命 有南蛮王开路,拾年和玉蝶去哪里都是畅通无阻。为了方便操控下达指令,拾年一路上都紧挨着平陟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宫人守卫看他俩的眼神都暧昧至极。后来拾年半夜爬窗出去放信鸽的时候还听到守夜的婢女们悄悄议论,大燕的公主将大王迷得神魂颠倒,国师要失宠了云云。 拾年在地牢见到了那些被关押的蛊族女子,她们都与玉蝶一样浑身刻满咒文,棉布粗衣包裹了全身,只留下一双双充斥着悲凉无望的眼睛露在外面。 玉蝶跟拾年说过,蛊族被选做蛊器的女孩儿命途多舛,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可是族规严苛,每每有女婴降生族长与大祭司就会为其察看身体,很多女孩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就给带走。不过她们长到五岁的时候会被允许回家,但这可不是什么恩赐。 玉蝶说到这儿时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声声泣血:“放我们回家,让从小被带走的女子再次承欢父母膝下,血脉亲情是无法割舍的羁绊...” 原来蛊器的炼制痛苦漫长,每年都有蛊器出逃或者自毁,蛊族新任的族长也就是现任国师的父亲想出了一道毒计。从小被带走豢养的孩童再次送回到父母身边,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父母恨不得将错过的疼爱全部补上,孩子也无比依恋父母温暖的怀抱。 族长真是族里最聪明的人,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不会想念,可是尝过了那甘甜又怎么放的下。后来族人将她们再次带走,父母家人拦不住,哭声哀嚎一片。 “做蛊器的,都要在万虫窟里待上四十九天,活着出来的就是一件成功的蛊器。我们没吃没喝,饿极了只能抓毒虫吃,虫子饿了也会咬我们。我被毒蝎,蜈蚣都咬过,差点儿死掉,国师说我死那我的娘亲也要死,我告诉自己不能死,绝不能,总算熬了过来。 可是...我的姐妹里也有没熬过去的,后来我被允准回家,那些姐妹家中已经空了。” 玉蝶说完这些的时候,拾年已经生生掰碎了黄梨木的扶手。玉蝶那是第一次在拾年脸上看见那样汹涌的杀意,拾年本只想混进南蛮王宫直接解决平陟橹的,听完玉蝶的话她改了主意,她不能放过蛊族的族长和那个国师,定要他们生不如死,为冤魂偿命。 “拜见大王!”那些女子看到平陟橹立刻爬起来跪着磕头。 拾年操控着他将所有看守的人全部调开,地牢里只剩下那些女子和她们三人。 “姐妹们,是我,我带公主来救你们了。”玉蝶褪下了面纱,对着下跪的女子们说。 那些女子纷纷抬头,她们的目光在玉蝶和拾年之间流转,在看到平陟橹时又惊慌避开。 “玉奴,你疯了吗?在大王面前胡说什么?!”跪在前头的一个女子小声提醒着玉蝶,她看起来比玉蝶大一点。 玉蝶直接对她伸出手要把人拉起来:“阿云姐姐,我没疯,我们有救了,娘亲姨母有救了。” 大概这时候她们也觉出不对了,平陟橹已经站在那里许久却没有再说过话,目光呆滞只专注在身边女子身上。那女子穿着纱衣,露出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点多余的痕迹,肯定不是国师。 被玉蝶唤作阿云姐姐的女子率先站起身来,她应该在这些人里有点影响力,有她带头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玉蝶将自己被穆霄云带走后的事情全部说给阿云她们听,并向她们介绍了拾年。起初拾年觉得玉蝶太过天真,地牢里关的这些人,但凡有一个出去告密,她俩就完了。听到后面拾年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丫头也不是没心眼。 “阿云姐姐,我被国师选走后回了家里一趟,姨父他....”玉蝶垂下头欲言又止。 玉蝶的姨父就是阿云的父亲,阿云急切的摇晃着她的胳膊:“阿爹他怎么了?!” 玉蝶的长婕低垂:“你离开后没多久姨父就去求族长想要你回家,被族长打了一顿赶回去了。姨父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不见好,后来听人说国师将我们送给平陟橹当作攻城武器,他气急攻心没缓过来,就去了。” “爹!”阿云摇着头后退两步,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地牢里回响着悲怆的哭声。 这里被关着的很多人家中亲人都找族长要过人,下场和阿云的爹一样,只是国师瞒的严,没人敢告诉她们真相。 玉蝶成功说服了阿云等人,并用拾年的血解了她们身上的寻踪蛊。拾年借平陟橹的嘴将人全部放出了地牢,一部分人被遣出去转移家人,还有一部分被她带回了南蛮王宫。 玉蝶与拾年挟制着平陟橹在南蛮宫中谋划,被她们带回来的人散到王宫各处,用蛊虫慢慢蚕食宫中守卫。 “大王已经多日不露面,战事紧急不能拖殆,我特来求见。” “国师大人,大王说了不见您,属下不敢放您进去。” 寝殿门口又闹起来了,平陟橹与拾年整日里黏在一起,守门换值的侍卫私下里都说不分白日黑夜总能听到两人胡闹,大王是真的很宠爱大燕公主。这些话传进了国师耳中,她终于忍不住找上了门,却被拦在了门外。 拾年虽不知道这个国师与平陟橹之间的纠葛,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国师对平陟橹的感情不一般。果然,拾年又一次收到楼向月给她的传讯,信中提到有人在大燕散布长离公主被俘,成了南蛮王禁脔的传闻。就连远在上京的皇帝皇后都听到了,陛下气的晕倒了两回。 玉蝶从外面回来时脸上也是忧心忡忡的,拾年问她怎么了,玉蝶支支吾吾好久才说了实话。她出去打探消息,也听到了关于拾年的传闻,传小话的人说的难听,气的玉蝶差点儿上去跟人理论。 “有什么可气的,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不要在意这些。”拾年无所谓的说着,手上还在帮平陟橹换衣服,这个男人身材脸蛋是真的不错,哪怕是跟黄金大蟒蛇一样的服饰穿到他身上都好看的不行。 玉蝶被拾年宽慰到,又想起什么说:“公主,今天阿云姐姐她们去万虫窟救人,从里面带回来一个男人,那人说他是敕漠王子。” 拾年猛地回头:“敕漠王子?叫什么名字?!” 玉蝶摇摇头:“他伤的很重,阿云姐姐只能听清楚这些。” 拾年当即就决定出去见见这个人。 阿云等人被拾年救出来之后,她们先回了家中悄悄带走了自己的亲人,拾年给楼向月传了信,又有平陟橹房中找出的布防图,他们的人很容易就摸进了南蛮边境的山区,将人转移去了安全的地方。阿云救的男人就被她安顿在隐秘的落脚点,拾年到的时候那人刚刚苏醒,阿云正在给他喂药。 “阿云姐姐,公主来了。”玉蝶走在前面,牵着平陟橹的拾年跟随在她身后进来。 烛火昏暗,小榻上铺了草席和棉絮,男人身上缠满绷带半躺着,嘴边还有没有擦掉的药渍。 “见过公主。”阿云放下药碗朝拾年行礼。 那男人听到阿云说公主也抬起眼皮朝拾年看了过来,拾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欣喜,只是那人在看到拾年身边的平陟橹后神情又变的惊恐。拾年有些无奈,国师这些日子总是想办法要见平陟橹,玉蝶的蛊术可以骗过那些守卫,却不一定能瞒住国师的眼睛,她只能把人走哪儿就带到哪儿。 阿云心细,似乎看出了那男人的不安,小声跟他说了什么,他紧绷的身体才有了放松的趋势。 “你是...敕漠哪位王子?”拾年打量着男人,他脸型方正,眼睛并不是很大但很有神,宽眉厚唇,典型的北方长相。 那人盯着拾年也看了好一会儿,蜡黄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个微笑:“一别多年,少离兄已经不认得我了。” 拾年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753帮她翻阅了原主的记忆,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斛尔勒!” 原主苏离年在漠北长大,礼王常带她去草原跑马。那时老敕漠王还是壮年,敕漠与大燕交好,苏离年总喜欢穿一身男装与申屠邈一起溜到与敕漠交界的草原上去玩,她是女子,为了方便化名少离。在那片草原上,她、申屠邈还有一个敕漠少年共同救了一群被流寇掳掠的女子,三个少年聊的很是投缘。报家门的时候,申屠邈多留了个心眼只报了化名,只有斛尔勒实心眼告诉他两自己的真名,然后苏离年就被申屠邈拖回了礼王府,三人再也没有见过。 斛尔勒刚从“少离兄”是个女子还是大燕皇太女的震惊中缓过来,就被拾年追问他为什么会在南蛮人手里。 “是我那三弟,父王要传王位于我,他就跟南蛮王做交易,南蛮王要大燕的国土,他要敕漠王位。”斛尔勒回想起被自己亲弟弟算计,还送到南蛮人手中饱受折磨,脸上全是落寞。 拾年捋清了思路,难怪敕漠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派兵威胁漠北边界,原来平陟橹跟哈吉越早就勾搭上了,哈吉越就等着穆王府兵败,跟平陟橹后头分些甜头。 “你先养好身体,过了明日我带你回大燕去。”拾年将一些伤药交给阿云,托她好好照顾斛尔勒,自己则带着平陟橹就离开了。 回到王宫后不久,一只信鸽被拾年从雕花窗口放飞,朝着上京的方向飞去。 平陟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在大帐露过面了,将领和士兵私下里议论纷纷。国师吃了几次闭门羹,变着法子的想要求见,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应到寻踪蛊的动静了。 “按照我说的做,记住了吗?”拾年替平陟橹整理好衣服,他的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动也不动。 “记住了,出兵攻城,将大燕公主绑在阵前。”平陟橹没有起伏的复述着拾年教他的话,双目混沌无神。 “公主,一切都准备好了。”玉蝶换了一身劲装站在拾年身边。 拾年点头后玉蝶只是轻轻动了动,平陟橹的眼神就清明了些,不再是木讷呆板的样子,他大手环住拾年就往殿外走。 大帐中,国师站在最前面,身后还有喋喋不休的将领,几日不见的大王今天终于肯出来了,还召集他们说要商议战事,大家早早就来等着。 平陟橹出现的时候,众人纷纷俯首拜见:“参见大王!” 国师倒是觉得平陟橹不太对劲,但是她看到缩在平陟橹怀中的拾年后,就没心思去想那点儿不对劲了,淬毒的目光像是要洞穿拾年的身体。 平陟橹按照拾年教的,将那些话又说了一遍,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他。不怪将领们奇怪,明明那大燕公主还被他抱在怀中宠溺哄着,下一秒却说要将美人绑在战车前攻城,大王还真是足够残忍的。 国师是最高兴的,眼中那点嫉妒也都化开了,全都变成了得意。 平陟橹亲自驾着战车到城楼下叫阵,国师叫南蛮兵将拾年押着到了阵前。穆霄云就站在城墙上,看到拾年时她就忍不住要下去,还是身边的楼向月用刀柄捅了她两下,她才冷静下来。 “穆将军!本王想跟你做个交易。”平陟橹朝着城墙上的穆霄云大喊。 “什么交易?!” 平陟橹指着拾年:“你开城门让本王进去逛逛,本王就放了公主如何?” 穆霄云气的瞪眼:“你做梦!” “将军脾气真大,来人,将公主绑到战车上去!”平陟橹瞬间变脸,大手一挥拾年就被押着往战车上走,国师亲自拿了绳子往她脖子上捆。 拾年面上是一副挣扎要哭的模样,在国师看不到的地方她差点儿忍不住笑意。玉蝶这家伙儿,学平陟橹还挺有模有样的。 “住手!”眼看着拾年被麻绳套住脖子吊到了战车上,只需轻轻一推她的脖子就会断掉,穆霄云红了眼睛。 “推下去。”平陟橹吐出这三个字,国师的手就到了拾年背后。 城门打开了,穆霄云骑着战马就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穆家军。南蛮军就在城下,这会儿直接交上了火,穆霄云一句废话没有上去就砍,却怎么也接近不了绑着拾年的战车。 “你们大王还没说要杀我呢,国师是不是太性急了些。”混战中,拾年感觉到背后的杀意,国师的手已经到了她背后。 国师的声音还是第一次那么近的听到,娇媚不足,狠厉有余:“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一个敌国公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拾年低下头笑了,国师看不到她的脸,却被她的笑声激怒,一把抓住拾年的头发逼迫她看向自己。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我不会让你那么痛快去死的。”国师的眼睛圆瞪着,她的脖子上出现一个游动的鼓包,红色的脉络从她的脖颈延伸到脸上。 拾年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匕首就扎进了她的脖子。匕首贯穿了国师的脖子,刀尖上插着一只葡萄大小的血红虫子,它还在蠕动没有死透。 “你~”国师只留下一个字就断了气,死不瞑目。 拾年拔出匕首,那只虫子掉在地上还能爬,拾年又补了好几刀直接将它戳成烂泥:“总算解决了这个祸害。” 拾年一直在等的就是找到蛊王,蛊王狡诈,如果不等它自己露头,哪怕杀了国师也抓不到它。 蛊王一死,战场上原本凶猛的南蛮人突然开始抽搐翻白眼,有的直接倒在地上开始呕吐,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飘着恶臭。国师和族长将族中少女养成蛊器送给平陟橹,这些作战勇猛不怕死的南蛮兵也都是被种了蛊虫改造过的。 “怎么回事?!”战车上的平陟橹捂着心口吐出来不少黑血,过后他眼中那层迷雾散去,眼前的事物由迷茫慢慢变得清晰。 蚕心蛊最后的牵制死了,平陟橹也摆脱了玉蝶的掌控,只是他醒来的时候穆家军已经将他包围,南蛮人死伤大半,很多人都是死在蛊虫反噬时。 南蛮王战场被俘,蛊族族长和国师被公主亲自斩杀,穆家军大胜。 消息传到上京的时候,缠绵病榻多日的苏熠安精神大好,在朝堂上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北边的哈吉越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频繁动作的敕漠军队安分了很多。 皇帝下旨犒赏穆家军,大战刚刚结束,南蛮还有残部需要收拾,穆霄云不能回京受赏,装着赏赐的车马就从上京出发到了南境。押送赏赐的官员还带来了皇帝的旨意,请长离公主尽快回京。 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殿下,真的不能带上玉蝶吗?”拾年的院子里下人们正进进出出收拾箱笼。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拾年坐在堂屋里,手里拿着一本闲书,楼向月抱着剑守在她身侧。一蓝衣女子正腻在她身边,水蓝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看着拾年的眸子里尽是不舍。 拾年无奈放下手中的书:“本殿好不容易给你求了个镇南府君的身份,你可要好好干,别给本殿丢人。” 在向皇帝汇报战况的信里拾年将玉蝶助她深入敌后击杀蛊王的功劳写的清楚,南蛮王已经被俘,那些因利而聚的南蛮部族如同一盘散沙,已经有大半表示向大燕投诚。拾年提议由大燕朝廷在南蛮设立辖制府司,南蛮与大燕风俗文化差异过大,大燕的官员不一定能有效的管理好南蛮人,所以她想到了玉蝶。 哪怕是有了穆霄云这个先例,女子为官还是不能被满朝文武接受,拾年在信中向皇帝为玉蝶求府君一职在朝会上遭大臣反对,她没想到的是最先支持她的竟然是李时羡。李时羡拉了老丞相和林燮一起,在玉清殿引经据典舌战群儒,把一帮人说的哑口无言。 拾年看着苏熠安给她写的信,皇帝文笔很好,拾年能透过他的文字想象到一身官袍的李时羡在玉清殿与众官激烈辩驳的场景。 玉蝶被封了镇南辖制府府君,与穆霄云一起收拢治理南蛮。那些地牢中救出的女子成了玉蝶手下第一批女差,她们解救了被族长关押的亲人,一把火烧了满载罪恶的万虫窟。 了望塔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并肩站着。 “明日就回去了,以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穆霄云手中拿着酒壶,转头正好能看见拾年的侧脸,这些日子的同进退,私下里穆霄云已经不称呼拾年殿下了。 拾年回给她一个浅笑:“阿霄不用担心,等平定了敕漠,我就跟父皇告假来看你。” 穆霄云是镇守南境的将军,无召不能回京。南蛮刚刚归降,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她去做,只能在南境等着拾年承诺的那一天。 楼向月带人护送拾年踏上了回上京的路,穆霄云派了人跟随保护,玉蝶领着自己的姐妹家人们为她送行。不过阿云跟着拾年走了,因为斛尔勒的伤势还没有好全,他说阿云姑娘照顾他就很好,拾年征求了阿云的同意,就把她也带上了。 回去的路比来时轻松了很多,一行人走了月余,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踏进了上京城。 长离公主立了大功回来,本该是喜事,皇帝也早知道拾年到达的日子。但是拾年的车马进入城门后只是引来少数人好奇的打量,丝毫没有功臣该有的欢声喜庆,似是没人知道她回来了。 欢宜欢喜倒是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欢喜嘴快替拾年打抱不平:“公主只身犯险平定南蛮,陛下却只让您悄悄回宫,太不公平了。” “就你话多!”欢宜稳重,直接斥责了欢喜。 拾年无所谓的摇头:“无妨。” 大家都心里清楚,南蛮人之前散播的流言到底还是入了皇帝的耳朵,拾年是个女人,哪怕她身处那样的境地是为了家国,只要活着回来了还是免不了遭人诟病。 欢喜被欢宜教训后没有安静多久,看拾年没有生气她的小嘴又叽叽喳喳起来,倒是说了很多上京城的趣事逗拾年开心,其余也没什么,只有一件真的让拾年觉得高兴了。 就在她回京前一个月,商细柳跟一个江湖男子私奔了,走的时候卷走了申屠府的不少财物首饰,还留下一封休夫书。 这是丑闻,本不该被传出来,奈何商细柳从来行事无状,受了颇多磋磨的她由爱生恨,竟然让私奔的情郎将休夫文书钉在申屠府的大门上,等府中下人发现时早就被过往的人看了去。 申屠邈抢亲的事情在市井间还没有被淡忘,又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申屠府再次沦落成百姓口中的笑柄,郭氏气病了,已经下不来床。 “活该。”楼向月偷听了一耳朵,给了两个字的评语。 拾年再次见到皇帝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比起自己刚离开的时候苏熠安更瘦了,龙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像是套了一副骨架子。 753:“宿主,皇帝要不行了。” 拾年没搭话,苏熠安身体一直就不好,要不是皇室有钱有宝贝,硬是靠上好的药材吊着,他怕是走的更快。 “父皇母后,长离回来了。” 苏熠安瘦削的脸上有了些笑容,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皇后替他向拾年招手:“长离快来,让父皇母后看看你。” 拾年听话上前,手被王皇后握在手里,她看拾年的眼神里倒是有几分心疼:“我的长离吃苦了。” 拾年乖巧摇了摇头,她知道王皇后说的是什么:“母后别担心,长离没事。” “咳咳~咳,南蛮一战你功劳不小,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允。”苏熠安因为咳嗽,苍白的脸上有了病态的红。 拾年推说为了大燕效命是她的本分,赏赐就不需要了,还告诉皇帝她找到敕漠大王子,查清了哈吉越和平陟橹的阴谋。 平陟橹和斛尔勒都被她带回了上京,平陟橹虽然解了蚕心蛊,但拾年给他下的毒还是把他变成了残废,被押回上京后楼向月就把人关进了天牢。 苏熠安吩咐拾年将斛尔勒带来见他,另外他还下了一道旨,赐平陟橹剐刑。 听说领了旨意的福安公公特意去刑司点了上京城手艺最好的刽子手,刽子手割了一共三百六十刀,平陟橹受了三日刑才彻底断气。穆边鹤的死,苏熠安用这样的方式替他报了仇。 拾年将斛尔勒带去了御书房,才发现李时羡齐丞相也刚到门口,他们身后还有几位武官。 “参见殿下。”众人向拾年见礼。 拾年有些疑惑的问:“丞相,你们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见父皇吗?” 齐丞相摇摇头:“我们都是被陛下召来的。” 没等拾年再问,福安公公就从里面出来请他们进去。 御书房里点了炭盆温暖如春,屋里熏了龙涎香,但也盖不住苦涩的药味。苏熠安正坐在御案后,他的气色比白日里拾年见过的更差了。 “父皇。”拾年将斛尔勒带上前,“这就是斛尔勒王子。” 斛尔勒依着拾年的话向苏熠安行礼:“斛尔勒拜见皇帝陛下。” 苏熠安端详了斛尔勒好几眼:“嗯,跟你父王长的确实像,在南蛮受苦了。” 斛尔勒一撩衣袍就朝着皇帝跪下:“皇帝陛下,我的庶弟哈吉越跟平陟橹合谋绑走我,还给父王下毒弑父夺位!斛尔勒求陛下助我回到敕漠替父王报仇,夺回王位。” “只要陛下能帮我夺回王位,斛尔勒向白山神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进犯大燕国土。” 苏熠安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请求,只是让他先在宫中养伤,又说了些安抚的话,就让福安公公将人带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丞相才站出来说话:“陛下,斛尔勒的话不无道理,哈吉越凶狠好战,让他做了敕漠王,那漠北就没有宁日了。” 苏熠安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朕知道丞相的意思,此事稍后再议。今天召你们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咳咳~咳咳。”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拾年的身上,“长离聪慧智敏,在家国危难之际只身入虎穴,解南境之危,生擒贼王。朕决定正式册封长离公主为皇太女,入主东宫,礼部择最快的吉日操办册封礼。” 丞相和林尚书没有说话,他们像是早就料到了,只是在等皇帝通知。一同来的几个官员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从前皇帝只是口头说着并没有正式册封,有了苏意绝后大家已经忘了皇太女这事。 督察院的严御史站了出来:“陛下三思,我朝从未有过立女子为储君的先例啊。” 苏熠安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声线冰冷:“一国储君是国之根本,朕想不出比长离更合适的皇储,严爱卿有更好的人选?” 严御史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微臣觉得皇太孙虽然年幼,但陛下尚康健....”他还没说上两句,一枚镇纸就朝他飞了过来。严御史不敢躲,只能闭眼准备扛下,但是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殿,殿下?”严御史睁开眼睛,镇纸已经掉在了地上,拾年站在他身前,应该是她拿身体替自己挡了一下。 拾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上前劝抚气恼的皇帝:“父皇息怒,严御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您莫要怪罪他。” 皇帝听了拍开她替自己顺气的手:“你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让朕按他说的做?!”他盯着拾年,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敢点头试试? 拾年微笑摇头:“御史大人的考量不无道理,但是小皇孙太过年幼,还当不得储君。国家社稷为重,长离愿意替父皇分忧,守护好大燕的黎明百姓。” 皇帝脸色转晴,拍着拾年的手连声说好,有了严御史这个前车之鉴没人再敢触皇帝的霉头。众人没有在御书房待太久,皇帝面上有了疲色,便让他们都退下,单独留了拾年说了会儿话。 拾年出御书房后就要回琼华宫去,却在宫道上碰见了严御史和李时羡。严御史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向她道谢,简单寒暄两句就告辞了,只留下李时羡和拾年二人。 “大人找本殿有事?”拾年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边走边说。 李时羡跟随在她身侧,语气从容:“殿下离京多日,母亲让我来送近些日子的账目。”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拾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他有带账本之类的东西。 “县主娘娘办事本殿放心,账目什么的就不用看了。大人等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不如直言,本殿不会计较的。” 李时羡微微侧身看了眼拾年的侧脸,身后跟随的宫人距离他们已经有数米远:“陛下身体抱恙,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才急着要册封东宫。” 拾年停下脚步看向他,神色也郑重起来。 “有陛下为您开先例,满朝文武自无人敢有异议。 但殿下应有耳闻,您曾被掳入南蛮王寝宫的事情已经传遍上京,清名有损,以后登基怕也会遭受非议。”李时羡小心斟酌着用词,目光落在拾年脸上,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 753围着李时羡的头顶转:“宿主,他是什么意思?” 拾年也回看回去,脸上带着肆意的笑 :“百姓非议?清名有损?本殿不太在意,本殿更好奇大人怎么看?” 忽的吹来了一阵风,李时羡的腰带衣摆随风飘扬,莫名给他添了几分侠气,年轻大人豁然大笑,笑声清朗悦耳:“微臣觉得,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女子才能也不该困在后宅之中。庸人无知浅薄,才会被流言蜚语左右。” 拾年也笑了,她拍拍李时羡的肩膀:“大人好见识,待绝儿长大,本殿就让他拜你做师傅!” 那条宫道不算太长,两人边走边聊,从边关战事到治国策略,天南地北聊了很久,直至走到宫道的尽头才不舍话别。 李时羡出宫前给拾年留了一句话:“自古男人掌权,对女子诸多严苛要求,殿下若要登上那高位,只有陛下一力支持是不会稳固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李时羡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上京城里开始疯传拾年曾入了南蛮王后宫的事迹。皇家的事没人敢在明面上非议,但是茶余饭后醉汉嘴里的荤段子总有拾年的影子。 申屠邈去酒肆喝酒,听到邻座的几个富家子正在调侃拾年与南蛮王的事,用词下流,不堪入耳。申屠邈在商细柳跟人私奔后,想起了公主的好,想念宫中那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日日思念悔恨,这时候他最听不得别人这样非议拾年,拎着酒坛子就砸了富家子的饭桌。 “你干什么?!”被吓到的富家子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就要质问,当他们看清找事的人时不约而同都讥笑起来,“呦,这不是前驸马申屠将军嘛~” “什么申屠将军,人家为真爱抛弃前程富贵,现在是申屠侍卫了,哈哈哈!” 身边看热闹的人很多都是认识申屠邈的,也跟着那几人一起笑出了声。 申屠邈起初被说的有些难堪,脑子里又出现了拾年的身影,他捏紧拳头冷着脸说道:“你们妄议皇家公主,还不知罪。” 富家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更加嚣张了。 “哦哟,怎么着?小情人跟人私奔了,你又想吃回头草了?申屠邈,你现在就是个看大门的,少在本少爷面前摆谱。今天你砸了本少爷的桌子,要么给本少爷跪下道歉,要么.....”他身边的几个人已经将申屠邈围在了中间。 “我们就打到你下跪。” 申屠邈看他的眼神越加不屑,彻底惹怒了富家子,几个人一窝蜂的就冲了上去。客栈里瞬间乱成一团,看戏的都躲在墙边,桌子椅子还有碗筷被摔得到处都是,把掌柜的急得直跺脚,不停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申屠邈到底是在漠北跟着礼王学过武艺当过小将军的,那几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没在他手上讨到便宜,没用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被打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再让我听到你们谣传公主,我就打断你们的腿。”申屠邈丢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客栈,看过他动手的人都不敢拦他,纷纷退开了路。 在他离开后,小厮赶紧上去扶自己主子,那个与申屠邈对骂过的人擦掉嘴角的血阴狠的盯着申屠邈离开的方向:“申屠邈,你给我等着!” 申屠邈只知道当时出了气,却忘了他打的那几个人会报复。那些人中有几个是朝中官员家的少爷,虽然职位多是四品京官,但是拿捏申屠邈一个九品侍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二天,就有京兆尹府的官差冲进了申屠府,将刚刚下值的申屠邈抓进了大牢,罪名就是当街行凶。 同时,那些流言蜚语也飞进了皇宫,玉清殿上御史们纷纷上奏公主名节有损,请皇帝收回册封圣旨。苏熠安发了大火,刚下朝就气晕在回御书房的路上。 太医院的太医们围在龙榻前把脉施针,王皇后守在外面神色恍惚,直到拾年来了她才泄了力跌坐在椅子上。 “母后,父皇怎么样了?” 王皇后的声音有些抖:“太医说,陛下他可能扛不过今年了。” 拾年轻拍着王皇后的肩膀安慰着:“不会的,父皇他洪福齐天,肯定能扛过去。”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根本没底,753早就扫描过苏熠安的身体,也就这两天了,所以苏熠安才不顾大臣反对急着要册封皇太女。 端着药的宫女进进出出,过了好一会儿太医们才出来。福安公公出来朝皇后和拾年行礼,公公眼圈泛着红:“娘娘,殿下,陛下醒了,让你们进去呢。” “陛下。”皇后赶紧站起身就往内室走,拾年赶紧扶着她,生怕她摔了。 房间里有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药味,苏熠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人偶,随时都要碎了。 “父皇。” 皇后已经伏在了床榻前,听到拾年的声音,苏熠安的脸朝她转了过来。 “长离来了。”他只说了四个字,就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福安公公守在边上,看到皇帝抬手往床头摸,他立刻会意,上去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和一个方正的锦盒。 皇后帮着皇帝半坐起来,他靠在皇后肩头朝拾年招手。拾年乖巧上前,福安公公就将卷轴与锦盒放到了她的手中。 “朕时日无多,这位子往后就交到你的手中,你需勤政爱民,孝顺长辈,照管皇孙,守护好大燕江山。” 拾年跪了下去,郑重许诺:“孩儿谨记父皇教诲。” 皇后让皇帝靠在她的肩头,一直默默没有出声,直到苏熠安有开始咳嗽,她才帮忙顺气,拿了帕子替苏熠安擦净嘴角。苏熠安缓过劲儿来,一双枯瘦的手覆上皇后的手,轻轻拍着,眼中满是愧疚。 “嫱儿,这些年朕让你受了委屈,只可惜醒悟的太晚已经来不及弥补。长离是个好孩子,她会好好照顾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王皇后听了良久不语,苏熠安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又昏睡过去,福安公公立马去外面喊太医进来。拾年站在旁边看着一直环抱皇帝的王皇后,看不出她是否难过是否怨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皇帝是真心觉得亏欠了,但皇后已经委屈了半生,原不原谅似乎对她都是不公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拾年从御书房退出来后,礼部也选定了册封礼的日子,估计是真怕皇帝撑不住,日子就在三天后,礼部和翰林修撰忙的人仰马翻。王皇后衣不解带整日守在皇帝榻前侍疾,小皇孙只要醒着就会被奶嬷嬷抱去给清醒过来的皇帝看上两眼,他像个话多慈祥的老爷爷对着懵懂孩童念叨了好多话,也送了他很多祝福。 皇宫里的人都在忙,被册封的主角拾年却落了个清闲。斛尔勒不方便住在宫中,皇帝将先帝在宫外建的一处行馆拨于他暂住,顺便养伤。拾年收到了穆霄云寄来的信,信封中还夹带玉蝶给阿云写的家书,她被宫中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憋烦了,干脆就出宫亲自去给阿云送家书。 “什么人?!” 拾年带着欢宜欢喜坐在马车里,忽然听到楼向月的呵斥声,马车被紧急拉停,差点儿把她摔倒。 “楼大人,怎么回事?”拾年被欢宜扶好,向外面问道。 能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楼向月在外面回禀:“殿下,有人拦车。” 拾年挑起车帘,远远就看到车头有个被侍卫用兵器隔开的妇人,她用手去推搡侍卫,头上的发钗都歪了。 “殿下,是申屠府的老夫人。”欢宜认出了妇人,小声附在拾年耳旁说。 郭氏在她马车前跪着哭求,招来了不少人围观,拾年只能让楼向月将人带进了行馆。 “殿下,求您救救阿邈!”刚把人带到主厅,郭氏就扑通跪了下去,要不是欢宜欢喜拖着她就要磕头。 拾年疑惑不解:“申屠公子怎么了?”她其实挺佩服郭氏的,申屠邈做了那样的事情,能留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已经很神奇了,她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郭氏抬起头,她那张本就布满沟壑的脸又添了几分憔悴:“前几天京兆府突然来人将阿邈抓走,说他当街行凶。老身去京兆府询问,他们直接把老身赶了出来,也不开堂,就关着邈儿。 老身使了不少银子进到牢狱探望,邈儿他...他被用了刑,他说他是冤枉的,京兆尹要屈打成招。” 郭氏在人前一向是矜贵端庄的,哪怕是拾年上门收回信物的时候她也没有失了分寸,如今这么狼狈的大街上拦马车,能想到申屠邈的处境肯定很糟糕。 拾年本来不想管的,她又不是圣母,申屠邈欠原主一条命,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但正巧斛尔勒知道拾年来了,被阿云搀着从厢房来了主厅,拾年看到斛尔勒突然改了主意。 “老夫人你先起来,本殿先去京兆府问问具体什么情况,若申屠公子确实无辜,本殿自不会让他蒙冤。”她安抚了郭氏,也没有完全拒绝。郭氏感激的又要给拾年磕头,最后被楼向月找人送回申屠府去。 753:“宿主,你要救那个申屠邈吗?” 拾年:“我没打算救他,但他要真是冤枉的,这么个人才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753:“浪费?”它好像又在宿主身上看到了偭北奸商的气质。 将家书交予阿云,又跟斛尔勒密谈了一个时辰,回宫的楼上拾年顺路去了京兆府一趟。皇太女的旨意已经颁布,京兆府尹梁烁听到衙役来报说皇太女殿下上门时,吓得出门差点儿崴脚。 “梁大人,本殿听闻申屠邈犯了事,受人所托来问问。”拾年只看了京兆府尹一眼,就径直进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紧随其后,连忙解释:“殿下,那申屠邈在城南与人私斗,还砸了酒家不少东西,这才被人告了。” 拾年挑眉问道:“私斗?那就不是一个人了,不知是与何人私斗,参与者都抓来了吗?起因又是为何?” 京兆府尹支支吾吾答不上话,额间已经有了冷汗。 “申屠邈已经被抓了五日,梁大人连这些都没有查明吗?京兆府的办案效率何时这么差了?”拾年说着就往京兆府大牢走,牢头虽然不认识拾年,但只看拾年一身贵气还有低头哈腰跟在身边的京兆尹,也知道她身份贵重,很是乖觉的在前面带路。 申屠邈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阴暗的牢房只有一个拳头大的通气口,外面的冷风从洞口钻进来,让本就如冰窖一样的牢狱更加寒冷。拾年站在牢门外,与申屠邈的视线刚好对上,申屠邈看到是她有片刻的怔愣,然后立刻朝着拾年的方向跪下了。 他的身体几乎快要贴到地上去,拾年第一次看他行这么大的礼,如果她能听到申屠邈的心声,就会知道此刻的申屠邈有多么害怕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们用刑了?”申屠邈身上只有单薄的囚衣,掩盖不住他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拾年转头问京兆尹。 京兆尹哆嗦着直接跪下了:“殿..殿下,他拒不交代,所以才...用了些刑罚。”本以为申屠邈与皇太女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没想到拾年会为这个背叛她的前夫出头,京兆尹感觉自己是拍错了马屁。 拾年不理会他,走上前看着地上的申屠邈:“跟你私斗的人是谁?” 申屠邈抬起头看到她看着自己,愣了半天才摇摇头:“不认识。” 拾年:... “那私斗的缘由是什么?” 申屠邈头垂了下去,拾年等了半天都没得到答案,她有些不耐烦了,又把京兆尹提溜过来:“梁大人,既然有人来告,您应该知道详情吧。首告是哪位,要本殿亲自派人查吗?” 京兆尹被吓得不清,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全部交代了,原来那帮纨绔里还有他最偏疼的幺子,其余几个也是上京城中富户豪绅家的公子,怀化将军家的二公子做了首告,加上申屠邈只是个得罪了皇家的九品小侍卫,梁烁便让人抓了他打算随便按个罪名就处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幺子没有说实话,梁烁还是没有提及他们争执的原因,这时候拾年派去酒家打听的人回来了。楼向月的手下办事利落细致,短短时间内就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查了清楚,连人证都找到了。 梁烁跪在一边听着楼向月向拾年汇报,里衣都被冷汗浸湿,浑身哆嗦着。 “呵,梁大人家的家教真好,当众编排皇室...”拾年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梁烁把头磕的砰砰响,嘴里不停地说着:“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燕帝崩。。 申屠邈被拾年派人送回了申屠府,他出牢门的时候想跟拾年说话,但人已经离开了。 次日,宫中降下旨意,京兆尹梁烁教子不严,滥用刑罚,被贬去汕州。在酒馆与申屠邈发生争执的几人都被下狱流放,自那之后京中关于是拾年的风言风语都消失了。 册封大典的日子到了,病的不能起身的皇帝在这天突然精神好转,靠着人搀扶也能下床走动了,他穿戴完整不顾皇后的劝阻一定要亲自参加册封礼。 福安公公从前都是一张笑脸的,今天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大家都清楚皇帝的身体,怕是回光返照。 大燕从前还没有册封过皇太女,从规程到礼服都是第一次,但拾年拿到的冕服却是按照她的身量新制的,苏熠安从她回到上京那天开始就让针工局开始绣制这件冕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礼王嫡女苏氏离年,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女持玺升玉清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女决之.....” 苏熠安清瘦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他倚着皇后看完了全部的典礼,看着百官向拾年叩拜。 撑到典礼结束,拾年还没来得及回到东宫,皇后那边就派人来说陛下晕倒了,太医们进去忙活了两个时辰都神色凝重的出来。 “娘娘,殿下来了!”侍女进到内室禀报,皇后靠在苏熠安床榻边,两眼通红。 拾年的冕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急着赶了过来,福安公公等在门口,看见她后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声音哽咽:“殿下,陛下他..您赶紧去瞧瞧吧。” 等拾年进到内室看到的就是奄奄一息的皇帝和哭成泪人的皇后,白日里还威严的帝王此刻躺在榻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浑浊恍惚。 “长离。”苏熠安看见了拾年,他努力抬起手,拾年立刻上前握住。 “父皇。”拾年脸上也露出悲色,这个便宜爹虽然不是原主的亲生父亲,但他对原主已经很不错了。 “大燕以后就交给你了,还有皇后...你要孝顺照顾好她。”苏熠安说每一个字都很费力。他把头转向皇后,面带愧疚:“嫱儿,你我夫妻数十载,我做了很多糊涂事,今生亏欠你的是来不及补偿了,若有来世....我定护你爱你一生。”他不再自称朕,说完最后一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掌中的手垂落,王皇后的泪水决堤,扑上去哭喊着:“熠安!” 宫人全部跪地哭泣,福安公公红着眼唱声:“陛下驾崩!” 大燕三十八年,燕帝苏熠安崩,谥号昭。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太女灵前即位,守孝期后再行登基大典,整个上京城不见一点红色。 “陛下,漠北来信,敕漠有异动!”楼向月从拾年登位后做了殿前指挥使,成了众人眼中的天子近臣。 拾年穿着一身明黄的长袍坐在御案后,面前堆积了一摞摞的奏折,快要将她埋进去了。 “哈吉越这是狗急跳墙了。”她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哈吉越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大哥还活着的事,他没了退路,打算兵行险招,趁着大燕国丧,新帝刚刚即位根基不稳对漠北发难。 楼向月神色严肃:“陛下,那个哈吉越联络了漠北不少游牧部落的首领,现在已经到了冬季,草原上那些游民一旦暴乱,漠北必定动荡。” 拾年明白楼向月的意思,苏熠安在后期并没有过多少需要兴兵的大事,大燕比较强劲能战的部队除了南境穆王府的十万穆家军,就是镇守漠北的礼王府。 礼王年事已高,早年征战漠北的时候受伤无数,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没办法再上战场。漠北气候恶劣,朝中的武将几乎都是世家子和武选出来的,根本没有草原作战的经验,面对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敕漠人战斗力略弱,一时间楼向月竟不想不出有谁能领兵对战哈吉越。 林尚书跟他商议时,私下里倒是说过当今女帝就是漠北礼王府出来的,她继承了礼王的全部本领,但是被齐丞相否决了。先帝刚刚驾崩,皇孙还在襁褓中,一摊子事情等着新国君去裁定,这时候不适合御驾亲征。 玉清殿里,大臣们为了派谁去漠北争论不休,吵了好几天都没有得到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拾年高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唾沫星子横飞的众人,扶着额头无语叹气。 拾年:“这帮人平时文邹邹的,怎么吵起架来比大卖场扫货的阿姨奶奶还厉害?” 753:“宿主现在是皇帝了,不想听就把他们都轰出去。” 拾年:“你最近进化的时候把脑子进化没了?” 753:“呜呜呜┭┮﹏┭┮,开个玩笑嘛。” 下朝后,拾年将齐丞相和林尚书单独召到了御书房,想听听他们在百官争论中有没有总结出个结果。 齐丞相与林尚书互相看着对方,挤眉弄眼的示意对方先开口,拾年早就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让他们大胆说自己绝不怪罪。 “陛下,微臣倒是有个人选,他对漠北十分熟悉,也有领兵打仗的才能,只是....”齐丞相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拾年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齐丞相咽了咽口水说:“国子监丞申屠大人的孙子,申屠邈。”话音落下,一室静谧,服侍在拾年身边的欢喜欢宜吓得都不敢抬头。 齐丞相没有等到他以为的怒火,拾年只是说会考虑考虑就让他们先退出去了。 晚间,申屠邈准备换值,却遇上了来找他的楼向月。 “卑职见过楼大人。”从京兆府走了一遭的申屠邈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现在看着楼向月已经全然没了傲气。 楼向月扫了他一眼:“陛下要见你。”然后不等申屠邈回答,他就先转过身,申屠邈只能快步跟上。 楼向月没有把他带到御书房,申屠邈看方向竟然是琼华宫。 琼华宫里,拾年换了一身淡紫色织锦长裙,披着碧水青的斗篷站在寝殿门口,看着一群宫人逗弄着刚刚会走路的苏意绝。小孩子被养的白白胖胖,穿着橙红的小绒衣,带着可爱的虎头帽,被奶嬷嬷双手搀着歪歪扭扭的朝前走,嘴里咿咿呀呀喊着什么,他的前方站着拿了布老虎的宫女,宫中传出阵阵笑声。 申屠邈被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甚至忘记了规矩,目光落在苏意绝的身上就挪不开了。 拾年让申屠邈跟她进了主殿,琼华宫的主殿里只留下她和申屠邈两人。殿门不关,只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玩耍的苏意绝。 殿中提前摆了一桌席面,炭火上摆着温酒的小炉,满室都是梨花白的酒香。 “坐吧。”拾年率先坐下,看了眼还呆站着的申屠邈。 申屠邈迟疑了一会儿,才敢慢慢挪到拾年的对面,说是坐,其实更像是跪着,只有他的脊背一直是挺直的。 “绝儿昨日都会叫皇祖母了,就是太后教了好多遍他还没学会喊娘亲。”拾年从小炉中取出酒壶,澄澈的酒液被她倒进了面前的翡翠杯中。 申屠邈:“殿下还小,再过些时日定能学会。” 拾年点头,将那杯斟满酒的翡翠杯放到了申屠邈的面前:“你说的对,以后都会学会的。再说父亲娘亲这样的字眼,他就是学会了也无处可用。” 拾年说的轻松,申屠邈却心中一紧,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他看着面前那杯酒,明明清澈见底散发着醇厚香气,却让他喉头发紧不敢触碰。 “朕不能饮酒,但喜爱这梨花白的酒香,申屠大人尝尝?” 申屠邈摸不清楚拾年的心思,看着面前的酒杯,又看了眼殿外开心玩闹的苏意绝,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端起酒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哎?”拾年出声提醒,想说什么,看他已经全部咽了下去又歇了话头。 拾年:“这酒度数可高了,他怎么跟喝水一样直接倒啊?” 753:“他不像是喝酒的,倒像是喝毒药的。” 拾年:“....他不会以为我要毒死他吧?” 753:“你看他那个赴死的样子,真有可能。” 梨花白不算烈,但是申屠邈这么直接灌下去还是呛到了。等他从剧烈的咳嗽中平复过来后,看着拾年那张淡漠的脸,“对不起”三个字脱口而出。 拾年大概确定这人跟753说的一样,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也不解释,顺着申屠邈的话接了下去。 “朕决定派兵助敕漠大王子夺位,不日就要启程,朝廷需要一个熟悉漠北的将领...” 申屠邈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了下去:“臣愿带兵前往漠北!” 在琼华宫,申屠邈喝光了所有的梨花白,直到苏意绝困了被奶嬷嬷抱走,他已经醉倒在前殿,拾年让人将他送回了申屠府。 回去的路上,申屠邈嘴里还嘟嘟囔囔喊着对不起,偶尔还会提及拾年跟苏意绝的名字。护送他的侍卫怕招惹事非,直接把他嘴给堵了,吓得郭氏以为自己孙子又得罪了新帝,忧心了一整夜。 停战和谈。 没过几天,拾年就在玉清殿上宣布了送斛尔勒回漠北的决定。另封申屠邈为游骑将军,带兵五万助斛尔勒征讨哈吉越。 旨意下来的时候,朝臣们即觉得意料之内又有些不可思议,都知道申屠邈是最适合的人选,但都没想过女帝真的肯启用他。 孝期一过,礼部就选好了登基大典的日子,祭祀天地宗社,昭告天下,拾年正式成为大燕第一位女帝。尊王皇后为太后,移居祥和宫。 登基大典后,申屠邈就带兵前往漠北。斛尔勒离开前向拾年求了阿云,拾年问过阿云的意思,给了她和颐郡主的封号,允她跟着斛尔勒离开。 穆霄云派人从南境往上京送上贺礼,其中有一幅她亲自画就的南境地图,里面详细标注了他们在南蛮地带发现的矿脉。 玉蝶已经学会了识字写字,她给拾年写了一份很长的信,信中提到了她的辖制府,提到了她的那些姐妹。蛊族族长伏诛,那些被掳走的孩子都回到了父母的怀抱。玉蝶深感女子读书明理的重要性,由她带头在当地开办善学堂,收容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尤其是女子。 南蛮有很多山区,深山中隐居着很多像蛊族那样落后封闭的族群,玉蝶带着辖制府的差役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翻过去找,找到了那些没有被教化的族群,带出来更多被迫害的女子。 在信的最末尾拾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商细柳。 她是玉蝶在深山一个猎户家发现的,她被猎户用铁链锁在一间破屋子里,嘴里堵着破布,浑身上下都是伤。猎户狡辩说商细柳是自己的妻子,得了疯病怕她伤人才锁起来的。商细柳吐掉了嘴里的破布向她求救,她就让人把猎户和商细柳都押回了府衙。 穆霄云是见过商细柳的,玉蝶把人带回去后她去看了一眼。 原来商细柳跟着隋愿私奔后,两个人确实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好日子。隋愿是个游侠,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与人结了仇,仇家一直在追杀他。从前隋愿一个人身怀武功,想要隐匿起来也很简单。可是他与商细柳私奔闹得沸沸扬扬,郭氏是个小心眼的人,从未放弃过寻找商细柳。 商细柳行事张扬,很快就被仇家寻上了门,隋愿要带着她这个拖油瓶无法脱身,死在了仇家的刀剑下。商细柳没了依仗,逃跑的时候又被拍花子的人盯上,把她卖给了山中猎户。 要不是遇上玉蝶,商细柳这一生可能就要锁死在那间破屋子里了。玉蝶信中说穆霄云把商细柳带走了,送到了矿区挖矿。刚去的时候商细柳很不配合,还总是叫嚣着她是天选女主什么的,后来被矿区的官差教训了几回,她老实多了。 商细柳后面怎么样了玉蝶没写,拾年也不好奇,总之落到穆霄云手里她不会好过。 申屠邈跟斛尔勒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赶到漠北,礼王在莫城迎接他们,只是看到申屠邈的时候礼王爷一点都没掩饰嫌弃的表情。申屠邈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的带着大军进城。 漠北已经进入寒冬 ,恶劣的天气与生存环境让敕漠人变得更加凶猛极端。即使有斛尔勒在,饥寒交迫、物资匮乏还是让很多部落响应了哈吉越的召唤,大肆进犯漠北城镇。 礼王爷坐镇后方,申屠邈带兵冲锋,与哈吉越鏖战数月,终于在七星滩击溃了敌军大胜。申屠邈一枪挑了哈吉越的右臂,将他生擒。 斛尔勒回到了敕漠王帐,有申屠邈的护持,他杀了背叛老敕漠王的部将,公开处决哈吉越,成了新的敕漠王,与大燕停战和谈。 拾年授意礼王赠予了斛尔勒一些他们急需的物资,并派人教授他们耕种织造的技术。端庆县主帮助打理的产业遍布大燕各地,她按照拾年的吩咐派了商队去到漠北,与各部落进行牛羊货品的置换交易,开拓出全新的商业版图。 申屠邈带着大军回京,拾年本想封他个上护军,算是奖赏。但是申屠邈拒绝了,他拿军功换了官复原职,私心里只想在离妻儿更近些的地方守着她们。 斛尔勒彻底平定了敕漠的内乱后,传信给拾年,正式求娶和颐郡主做他的王妃。拾年给阿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和加封她为公主的旨意一起送到了敕漠。 大燕四十年初春,女帝册封苏意绝为太子,选了李时羡为太子太傅。 女帝颁布诏令,在各地开设女学,放开政策,女子也可跟男子一样参加科考会试。 九月末,女帝改南蛮为洛州,封辖制府府君玉蝶为洛州节度使。 大燕四十一年,这一年的科举前三甲出了一名女状元,女帝钦点她做了工部员外郎。 端庆县主的产业遍布大燕周边各国,国库充盈,她成了除拾年外大燕最阔绰的女人。 大燕四十三年,女帝在秋狩时遭遇刺杀,身中毒箭。 “咳咳!咳咳咳!呕!” 拾年肩头缠着绷带,一咳嗽就吐血,把一边的欢喜都急红了眼。 “陛下,奴婢去叫太医进来!” 拾年叫住了她,拿着帕子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不用叫太医了,传楼向月过来见朕。” 欢喜无奈:“是。” 楼向月只进去了片刻,出来的时候脸黑如墨,他找到申屠邈再三叮嘱一定要看顾好陛下后就匆匆骑马出了城。 753:“宿主,前夫哥在你房门外面。” 拾年:“申屠邈?他在外面干嘛?” 753:“楼向月走之前去找过他,然后他就一直在这儿了。” 拾年:“算了,他愿意守就守着吧,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信得过的人。” 753:“宿主你这具身体位面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咱们要不...” 拾年:“我知道了。” 这次刺杀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抓住,楼向月查看过都是死士。上京城中能参与秋狩,能穿过层层防护将人带进内场的人不多,能够豢养那么多死士的更少。楼向月一路追查下去,竟查到朝中好几个官员头上,从御史台到大行台尚书令,甚至连太傅府都有嫌疑。 拾年一面让人继续追查,一面派楼向月立刻携密诏去找穆霄云,她能感受到醒过来后身体明显的衰败迹象,只能加快任务的进程。 宫中传出女帝伤重的消息,玉清殿连着罢朝多日不见拾年的身影,上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紧张的氛围。 琼华宫 拾年裹着狐裘坐在院子里,墨色的皮毛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却没有血色。欢宜和欢喜正跟嬷嬷一起陪苏意绝玩老鹰捉小鸡,小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陛下,外面风大,您还是进殿去吧。”申屠邈从楼向月离开后就一直跟在拾年身边,他知道拾年是故意放出去自己伤重的消息,但是他日日跟着她,直觉她日渐虚弱下去。上京城已经飞来了第一批春天的鸟儿,她却裹起了狐裘,整天病恹恹的。 拾年有些不耐烦的摇摇头,,还没等她说话,宫门外就进来了内侍:“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申屠邈听到李时羡来了,立马站到了拾年身侧,李时羡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脊背发凉。 “太傅今日不是休沐吗?”拾年仔细观察着李时羡,看似沉稳的表情下,褶皱的衣襟暴露了他的慌张。 李时羡看了申屠邈几眼,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无论李时羡怎么示意申屠邈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傅有何事就说吧,申屠大人最近顶了楼指挥使的差事,不必在意他。”拾年看两人“眉来眼去”了好久都不到正题上,只能出言化解尴尬。 李时羡犹豫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锦囊,经过申屠邈的手后才交到了拾年的手里。 “这是?”锦囊里装的一方白玉印鉴,是端庆县主打通漠北商路的时候,拾年封她做司市的官员印鉴。 李时羡面色沉重带着愧疚:“陛下应该查到了,我父亲他....”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母亲最近正忙着跟父亲和离的事情,她让微臣将这个带给陛下,愿将所有私产充入国库。” 拾年和申屠邈都有片刻的诧异,虽然暗卫查到了太傅府,但拾年还没有怀疑过端庆县主和李时羡,没想到端庆县主直接上交了印鉴和产业。 端庆县主的夫君是李氏一族的族长,又是先帝亲封的永昌侯,在上京城中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端庆县主这时候与他闹和离,不论是李家人还是太后都很是不解,只有拾年清楚她这是在划清界限表明态度。让李时羡来送信,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 拾年将印鉴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又装回锦囊中递还给李时羡:“国库尚且充盈,端庆县主的司市做的也很好,这个拿回去。 前段日子太子因为风寒耽搁了学业,如今也好全了,太傅明日就回去东宫授课吧。” 李时羡面色变了几番,拿着锦囊便告退了。 “陛下放心太傅去东宫?”申屠邈目睹着李时羡消失在琼华宫门口。 拾年不置可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端庆县主的人品,也信她教出来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申屠邈总觉得拾年是在指桑骂槐,想起自己跟李时羡还争抢过同一个女人的过往,他就默默退到拾年身后闭了嘴。 回到漠北去 楼向月离开了半个月,上京城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暗处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弄风云。 起初只是一部分世家贵女相继因为一些不重要的原因退出女学,紧接着有已经入仕的女官各种理由辞官。 端庆县主带着商队回上京的路上遭到劫匪伏击,货物被抢走大半,人员也有折损。端庆县主被护卫护着还是伤到了,在家休养闭门不出。 县主养伤期间上京城还出了个笑话,永昌侯带着人去了县主京中的铺面,说是县主伤重不便,由他代为管理铺子,上来就要拿账本,还要将掌柜换成自己带去的人。结果铺子里的伙计直言东家已经当着李家族人的面签了和离书,她的私产与李家人无关,直接把永昌侯给“请”了出去。永昌侯府和李家人也因为这事成了上京城的笑柄。 拾年这些日子上朝,明显感觉到众臣间对永昌侯和中书令等人的推崇,齐丞相和林尚书倒是一反常态变得沉默。申屠邈不止一次向她提起宫中守卫的频繁变动,除了殿前司和羽林卫,禁军和宫门侍卫中他熟悉的面孔消失了不少。 拾年却不以为然,除了御书房经常通宵燃着的灯火,看不出她有其他异常。 天气渐热,玉清殿上御史上奏江陵地区发生重大水患,堤坝被冲毁,大片土地农田被淹,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拾年即刻下令派人前往治水赈灾,可是祸不单行,没等赈灾的官员到达,瘟疫来袭的消息就传入了上京城。 上京城郊外华岩寺最德高望重的了因方丈忽然圆寂了,据说这位了因方丈能未卜先知,圆寂前留下阴阳颠倒,天下将乱的遗言,弄得上京城人心惶惶。 753:“宿主,那和尚说的是真的?” 拾年:“你傻啊,佛家是不允许算命占卦的。” 753:“那他为什么死前还要说这些话?这个了因不是挺有名望的吗?” 拾年看着手中的素帛,低声说了句:“他也是别无选择...” 了因的“遗言”成了一个导火索,百姓之间开始流传女子称帝入仕扰乱大燕气运的传言,一句谶语似乎抹灭了拾年所有的努力和功绩。 六月初,拾年在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突然晕倒,当天夜里宫门守卫被杀,中书令等人带兵冲入宫城,直杀到拾年的寝宫。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王太后看着寝宫前虎视眈眈的众人,里面有不少是先帝还在时的老人。 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男人从众人中走了出来,看向王嫱:“太后娘娘,女主乱世,还请您让开。” 太后看着男人,眼中怒火快要迸发出来,她指着男人怒斥:“李乾!你的儿子还是太子太傅,你怎能做出这种逼宫弑君的大逆之事?!” 李乾听到李时羡就面露不快,他看着太后背后的殿门失去了耐心,手一挥就有士兵上前将太后架开。 李乾带着中书令他们进到内殿,拾年披着大氅被欢宜欢喜搀扶着坐在桌案后,几个吓破胆的内侍躲在一边墙角,一直守着她的申屠邈却不知所踪。 “陛下既然醒了,正好也省的我们费工夫。”李乾在殿门口站定,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中书令拿着一卷纸向着拾年走去。 欢宜欢喜警惕的将拾年护在身后,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斥问中书令:“不许靠近陛下!你们要干什么?!” “咳咳!咳!”拾年适时咳嗽了两声,看着更加脆弱不堪。 中书令根本不把两个宫女放在眼里,他径自走到拾年对面,将纸张在拾年面前展开,禅位太子几个字最先印入眼帘。 “咳咳!各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朕早早就册封了太子,这诏书是否多此一举了?”拾年问。 李乾却摇头:“为了天下百姓民生,为了江山社稷,还请陛下禅位于太子。” 拾年冷笑着指着纸张最末几句,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看的众人有片刻的胆寒。 “朕还奇怪,为了一句子虚乌有的谶言你们就敢跟着永昌侯和中书令逼宫拥立幼主,原来禅位太子是假,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拾年将那卷纸拂到地上,命永昌侯与中书令为辅政大臣几个字显露在众人面前。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得朕是个女人却能称帝,看不得那些你们从前瞧不起的女子读书入仕,比你们这些靠祖辈荫封的无能之辈更能干更优秀!” 拾年突然的一番话戳中了李乾等人内心最阴暗处,他恼羞成怒提着刀就上前要推开欢宜抓到拾年。 “咻!”一声,李乾伸出去的那只手臂被突然飞来的羽箭贯穿,猛烈的力道将他带着踉跄了两步,身边的将士赶紧上来扶人。 又是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靠近拾年的几人都被射中倒地,一道身影冲了进来很快到了她身边,仔细一看竟是楼向月,应该是连日的奔波把他一张美人面都磨出了风霜棱角。 “陛下,臣救驾来迟!” 拾年摆摆手让他起来:“回来的刚刚好,外面怎么样了?” 楼向月进来前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抬头回话才发现拾年比他离开时清瘦了很多,脸上是粉脂都遮不住的疲惫。 “穆将军带了穆家军来,叛军已经被镇压,现在她正在排查是否有遗漏的叛党。” 话音刚落,一身鲜血的穆霄云就冲了进来,她只看了拾年一眼就一脚将跌倒在旁的李乾直接踹飞出去,撞到墙上掉下来吐了好大一口血。 这场叛乱随着穆家军的到来很快就平息,宫城恢复安静后,申屠邈才带着苏意绝走出了被羽林卫严密守卫的东宫。 李乾等人能那么容易进到皇帝的寝宫,也是因为拾年将羽林卫和申屠邈全都派去保护太子,自己身边只留了殿前司几十号人,为了拖到楼向月回来死伤过半。 拾年将所有参与谋逆的官员一锅端全部下狱抄家,尤其李乾背后的李氏族人因为他这个家主的连累,参与谋逆的夺职下狱,不是死刑就是流放,稍微远些的旁支有入仕者也被削官贬职。 端庆县主早就跟李乾和离,事发后李时羡替母亲状告生父李乾买凶杀人,勾结山匪劫掳商队。大理寺受理后一路查下去,查出了李乾偷藏多年的外室和私生子,那个男孩只比李时羡小九个月。李乾密谋杀妻夺财的事情,外室也参与了。拾年直接一锅端,让他们一家三口在死牢团聚,择日问斩。 “娘,我不想死,呜呜呜~”死牢中,一个身形肥胖的男子缩在角落里哭哭啼啼,长相美艳的妇人轻拍着他的背一脸愁容。 “闭嘴!”李乾被吵得头疼,直接朝他吼。 美妇人怨愤地瞪他一眼:“你吼他干嘛呀?!我们都快被砍头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她过了半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本以为就要登堂入室成为正妻,却成了死刑犯,心里对李乾竟生出怨怼来。 “李乾!来人看你了!”大牢门口传来狱卒的喊声,他的身后跟着端庆县主和李时羡。 “你们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李乾看见是他两脸就垮了下去。 端庆县主被李时羡搀扶着,狱中的环境很差,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到底夫妻一场,你虽然不仁不义,但是看在你就要上刑场的份儿上,我来送送你。”说着,李时羡就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塞进了牢房里。 李乾有些狐疑的捡起信封拆开看了起来,只看了一张纸他的手就抖了起来,越往后看他的眼眶变得通红,额头青筋毕现。 “怎么可能?!不,不可能!”他将纸张疯狂撕扯揉碎,仿佛这样做刚刚看到的就不是真的。 李时羡看着角落里的母子,端方君子头一次有了些恶趣味,他上前对李乾说道:“水患是真的,但瘟疫是假的,陛下早就派人带着工匠和物资去江陵治洪救灾,你们派出去散播瘟疫的那些人早就被陛下解决了。” 李乾朝李时羡扑过去,却被牢门阻隔:“你们给我下套,李时羡!你帮着外人给你亲爹下套!” “我八岁那年,花园里突然出现的毒蛇,是你放的。”李时羡无视李乾的怒火,像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 “母亲遭遇的山匪是你找人假扮的,了因方丈是你伙同宣武将军用全寺僧人的命逼死的....陛下确实设了局,但入不入局全在你自己,怪不得旁人。” “啪嗒!”一枚翠玉鸳鸯环佩被端庆县主丢进牢房,落在地上就碎成了几瓣,碎片滚落到李乾面前。 “母亲,走吧。”李时羡看李乾颓废的呆坐着,双眼彻底失去了光彩。转身就扶着端庆县主离开了。 永昌侯李乾,宣武将军侯成勇等谋逆主犯在午门被斩首示众。 原先从朝堂上消失的女官全部回到了上京城,她们带回了江陵地区官员贪污河堤修筑款的证据,拾年下令官复原职,治理水患有功者论功行赏。 华岩寺的了因方丈死在永昌侯逼迫之下,大理寺贴出案情布告后,李乾前往刑台的路上被愤怒的信众辱骂扔石头烂菜叶,打了个半死。 穆霄云带兵千里勤王,考虑到穆庆云,拾年没有让她承袭父亲的爵位,而是另封了郡王,赐了上京中的府邸。 楼向月从殿前司成了太子太保,天天跟申屠邈见面,两个死对头在东宫常打的天翻地覆,每当这时候小太子就会拉上心腹小太监端着果盘一起看热闹,还时不时点评两句。 “楼师傅和申屠师父为何见面就打架?母皇都不管他们的。” 小太监不赞同的纠正:“申屠将军和楼大人可不是您的师傅,您的师傅是李太傅。” 小太子歪着脑袋,小大人的模样:“哦~孤知道了。” 漠北通往上京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正飞速奔跑着。 “咳咳咳!咳咳!” “陛下,药已经放凉了,您喝了再批折子吧。”欢宜端着药碗站在拾年身侧,御书房里都是苦涩的中药味。 拾年捂着嘴十分抗拒,她知道喝药没用但是太医院那帮老头子还是开各种方子,药汁也是一天比一天浓稠。 753:“宿主,礼王夫妇已经进城门了,你确定要跟着他们回漠北去?” 拾年放下笔,拢紧欢宜给她披上的衣服:“这个位面已经稳定了,我觉得苏离年应该不想埋在皇陵里,让她的身体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回漠北去,我们也可以安心离开。” 753:“好吧,先预祝宿主完成位面任务,位面规则对你的评价很高哦~” 礼王被迎进了宫,拾年在宫中办了一场小型的晚宴。小意绝已经是个7岁的小男孩了,他继承了父母亲容貌的所有优点,一张白皙粉嫩的脸上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让礼王妃稀罕的不得了。 申屠邈和楼向月也参加了晚宴,楼向月看着申屠邈脸上遮不住的青紫好奇问:“申屠将军这脸是怎么回事?” 申屠邈不搭理他,偏过头去,不远处礼王也正看向他的方向,眼神凉飕飕的。 大燕四十三年秋,女帝旧伤复发回天无力,弥留之际她禅位皇太子苏意绝,封穆霄云为摄政王,与齐丞相和太傅共同辅政,安排好一切后女帝随礼王夫妇回到漠北。 漠北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女帝病逝,申屠邈带兵护送女帝灵柩从漠北回到上京。只有穆霄云和申屠邈知道,葬入皇陵的灵柩里没有遗体,只有一套衣服。苏离年舍弃掉了满身的束缚,葬在了旷阔无垠的漠北草原上。 与系统失联 “布蓝达小姐,午餐准备好了。” “好的,佩斯。” 中世纪欧式风格的庄园,身穿白色蕾丝长裙的女孩儿坐在窗边翻看着手中的纸张,阳光从窗户洒进房间,微风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吹乱。从窗户向外看出,斑驳的红砖墙壁诉说着这座建筑的古老,越过高墙就能看到庄园外的河流,庄园的每一处都安静的出奇。 女孩儿合上手中的牛皮本子,提着裙摆走出房间。庄园的内部的装饰很华丽,通往餐厅的楼梯墙壁上挂着不少油画,油画中有女孩儿一个人的,也有她跟另一个美丽妇人的。 “布蓝达小姐,今天为您准备了熏鱼肉和蜂蜜酒,请慢用。”头发微白的管家已经布置好了餐桌,可是再精致的摆盘都勾不起女孩的食欲。 布蓝达小姐,全名布蓝达.年.费歇尔,是梵迦帝国费歇尔公爵的小女儿,但是现在这副身体里装的是任务者拾年的灵魂。 拾年从苏离年的身体里脱离后本来是要返回系统空间的,只是返回途中突然出现差错,她眼前一黑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睡,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也联系不上753。 拾年尝试多次联系753没有回应,只能先努力适应着用布蓝达的身份生活,还好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算是个贵族,她不用为生计操心。只是已经小半个月了,她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食物,不是熏鱼就是熏肉,让她被前面几个位面养刁的嘴巴很受罪。 拾年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能够读取原主的一些记忆,虽然不全面,但至少能让她了解下自己的处境。 在她能记起的回忆里,布蓝达是个有些可怜孤单的孩子,她是费歇尔公爵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个姐姐。她身上有着东方血统,与家人不同的黑色长发和褐色眼睛让她被家族排斥,更有人说她是黑暗神的代表。 梵迦帝国的民众信奉光明神,神司曾预言费歇尔家族会诞生一位光明之子,公爵的大女儿安琪拉当时已经出生,她有着白皙的皮肤,湛蓝如海洋的双眸,一头瀑布一般的金发,处处都透着精致的美感,像极了洋娃娃。大家自然而然的就将她当作预言中的光明之子,而布蓝达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 布蓝达十岁之前还是住在费歇尔城堡中的,那时候她还有真心疼爱她的母亲潼恩陪伴,潼恩还为她争取到了自己很看好的西洛伯爵家长子的婚事。但是在布蓝达十岁生日时潼恩因为意外坠楼离世,费歇尔公爵处理完妻子的丧事后就将布蓝达送去了外祖母空置下来的庄园,只因为人们都说她会给亲近的人带来厄运。 布蓝达虽然被送走,但是贵族小姐的吃穿用度公爵没有亏待过她,庄园中照顾她的管家夫妇也很尽心,布蓝达除了偶尔想念家人倒也活得自在。 但是平静的生活在她16岁时被打破了,她在庄园外的树林里遇到了年轻英俊的猎人沃德.希曼。布蓝达在林中玩耍时差点儿掉进沃德的陷阱,好在他发现及时把人救下。沃德是个健谈幽默的男人,布蓝达在庄园除了管家和女仆就没有跟别人交流过,沃德让她的生活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布蓝达跟着沃德去参观了他的小树屋,穿上长靴跟着他去林间捕猎,沃德在薰衣草花田中向布蓝达诉说了他的爱意,渴望被爱的布蓝达立刻沦陷在了沃德的温柔烂漫中。 沃德向布蓝达求婚,布蓝达才在幸福的冲击中清醒过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只是潼恩去世后无人提起所以她也暂时忘记了。布蓝达已经16岁了,不出意外她在年底就会被公爵嫁出去,第一次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儿生出来反抗家族的心思。 布蓝达求见自己的父亲想要获得自由,费歇尔公爵连话都没有听她说完,就让人将她拘禁在城堡中最高的塔里,不让她出去。 布蓝达被关了两个多月,每天除了一个仆人来送饭她没见过其他人,也不知道沃德的消息。期间公爵来过一次,问她知不知错,她不肯低头,后来公爵就没有来见过她。 两个月后,不知道费歇尔公爵是怎么跟西洛伯爵谈判的,布蓝达被释放了出来,也听到了原本与自己有婚约的沃尔曼.西洛要改娶姐姐安琪拉了。 不过她不在乎,她只想赶紧回到庄园,去小树屋告诉沃德她自由了,她可以答应他的求婚了。 但是布蓝达再也没有找到沃德,小树屋里被砸的乱七八糟,连那片薰衣草花田都被烧毁干净,一点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布蓝达找不到沃德,以为是自己的反抗惹怒了父亲,让沃德也被连累了。回到庄园后她每天就守着房间的窗户看向山林的方向等待着沃德,整日的郁郁寡欢让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差,管家请了医生来看也没有用。费歇尔公爵的城堡正忙着清扫布置准备安琪拉的婚礼,没人关心远处山间的庄园中悄然离世的布蓝达。 布蓝达死于割腕,她大概是觉得再也等不到沃德了,温暖的太阳还没有照亮她的世界太久,又堕入了更深的黑暗。 布蓝达穿着洁白的裙子,躺在放满温水的浴缸中,鲜血染红了水,沉睡下去的她像躺进玫瑰丛中的新娘。 拾年清醒后第一时间处理了伤口并且清理了现场,除了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没人知道布蓝达曾经自杀的事情,她也顺势借着布蓝达的身份生活。 好不容易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干净,拾年赶紧喝了一口蜂蜜酒遮盖嘴里怪异的味道。 “布蓝达小姐,公爵派人送东西来了。”还穿着皮围裙的女仆走了进来,语气有些激动。 拾年放下刀叉跟着女仆走了出去,庄园门口等着一排骑着马的士兵,他们并排停在石子路上都没有下马的意思。 等拾年走出来的时候,在最前头的男人才下了马,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个箱子走到拾年面前。 男人单手放在胸前,点头说道:“布蓝达小姐,伊拉.克顿替安琪拉小姐向您问好。” 拾年回头看了报信的女仆一眼,不是说是公爵派人来了吗?女仆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她只能转回头看向男人,从他身上的徽章猜测伊拉就是这队骑士的长官,笑着问道:“骑士长,姐姐是有事情找我吗?” 伊拉.克顿有片刻的怔愣,他是安琪拉的专属骑士团团长,与布蓝达接触不多,这个小姐从前给人的印象都是孤僻冷漠的,见到他们都是当看不见,这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温柔的跟人说话。 “安琪拉小姐派我来给您送她亲自为您挑选的礼服,并邀请您出席她的婚礼。” 拾年露出惊讶的表情,迟疑的问:“邀请我出席婚礼?父亲同意吗?”费歇尔公爵和安琪拉不怕新郎那边的人看见她膈应吗? 伊拉.克顿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交给拾年,纯白洒金的纸张,信封上娟秀漂亮的字迹,连蜡封都是漂亮的白玫瑰图案,能看出来写这封信的人该是多么优雅高贵。 【亲爱的布蓝达: 首先很抱歉,我自作主张为你挑选了一些礼服和首饰,希望你能喜欢。 我诚心邀请你能参加我的婚礼,我很希望能得到最亲爱的妹妹的祝福。 安琪拉.莉丝。】 拾年不是很懂原主这个姐姐是什么意思,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的真心邀请,但是布蓝达与她未来丈夫的关系又那么怪异尴尬。 “安琪拉小姐已经求过公爵大人,布蓝达小姐您不用担心。”拾年的迟疑落在了伊拉眼中,伊拉以为她是在顾虑公爵。 拾年默认了伊拉的话,她收好安琪拉的信,向伊拉道谢:“麻烦告诉我的姐姐,我会去的,谢谢骑士长来一趟。” 伊拉将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拾年让女仆和管家将箱子抬进了屋子。女仆打开了箱子,里面的裙子确实都很奢华漂亮,安琪拉甚至还准备了与衣服相配的珠宝。 “布蓝达小姐,您要试一试吗?”女仆被精美的服饰晃了眼,回过神才想起房间里的拾年。 拾年随着女仆摆弄,当女仆将她腰间勒紧的时候,拾年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断了。 “琼斯,我一定要穿这个吗?”她露出很是可怜的表情。 琼斯跟管家都是潼恩还在时就照料布蓝达的老人,看到拾年露出小女孩儿的求饶神态,她一颗心也软了下来,温言软语的哄着:“这礼服一定要细腰才好看,您忍一忍,吸气。” 拾年无奈,按照琼斯的话努力吸气,总算将腰封系好。下一秒,只听“斯拉”一声,腰间金线绣花的地方华丽丽的崩开了,拾年眼睁睁看着绣花上镶嵌的宝石珍珠跟下雨一样掉落在地上。 安静,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拾年的脸迅速涨红,气愤的说:“我要减肥!!” 琼斯无奈又好笑的安抚拾年,帮她把礼服脱了下来。婚礼就在几天后,再做新的已经是来不及了,琼斯打算把礼服补好。拾年却越看越觉得那违背人体工学的裙子不顺眼,脑子一转想起自己做公主时穿过的衣服样式,干脆磨着琼斯将裙子改了。 琼斯经常做针线活,虽然中西服饰差异不小,但她还是将裙子改成了拾年想要的样子。 再次穿上改好的裙子,没了要勒断肋骨的绳索,胸口处也少了束缚,裙子下没有沉重的支撑,拾年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琼斯有些担忧的看着拾年,虽然现在的衣服看起来也很贵气漂亮,但是贵族该有的制式拾年都摈弃了,不知道公爵大人看到了会不会又要生气。 拾年摆弄在头发安慰她:“没事的,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我。”她说的是宽慰琼斯的话,琼斯却以为小姐是在自嘲自己被冷落。 “会有人在意小姐的。”琼斯小声嘀咕了一句,拾年没有听到。 沃尔曼。。 时间过的飞快,费歇尔庄园打开大门迎接从各地远道而来的客人。拾年也坐着管家给她租的马车来了,只是跟一排刷了银漆打扮的富丽堂皇的贵族马车停在一起显得特别寒酸。 “布蓝达小姐,您可以下车了。”管家今天兼任了车夫的职位,停好车后为拾年打开门。 拾年提着裙摆下了车,庄园大门入口处铺了红毯,两边摆满了白玫瑰,一直延伸到红毯尽头。布蓝达的记忆中安琪拉最喜欢的就是白玫瑰,公爵大人更是给她在庄园里专门建了养育白玫瑰的花房。 费歇尔公爵在梵迦帝国的地位很重,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来了,梵迦国王艾蒂尔二世还派来人来,说自己身体欠佳不能为新人主婚,送了上好的珠宝做新婚礼物。 管家等在马车边,拾年只能自己跟着人流进去庄园,她虽然没有请柬,但是安琪拉的亲笔信比请柬还要管用,拾年不觉好笑,布蓝达回自己家还要姐姐的请柬。 婚礼场地安排在白玫瑰花房外,阳光温暖,花香四溢,拾年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她那头黑发在一群金发碧眼中非常突兀,身边人都不经意避开她。 “光明之子真是美丽。”身边一个头发盘成圣诞树一样的女人小声说着。 拾年从与小蛋糕的战斗中抬起头看向前方,在高台上她看见了便宜爹,并肩站着的安琪拉和新郎沃尔曼。 拾年好奇的打量着这几个跟布蓝达关联颇深的人,有一说一便宜爹长的很不赖,德诺.费歇尔公爵是贵族里出了名的美男子,据说潼恩只是在父亲的宫殿见了他一眼便为之倾心。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头金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剪裁得体的礼服包裹着他精瘦的身躯,一点看不出他已到中年。 “我亲爱的女儿安琪拉,你是最幸运的孩子,幸福快乐将伴随你一生....”德诺的声音浑厚温雅,祝福的话语传到所有人耳中,拾年看着他面对安琪拉时满眼的慈爱忽然觉得头开始痛起来,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空白。 新人接受了公爵的祝福,转过身面对来宾,拾年看向新娘,安琪拉真的很美,她笑得灿烂明媚,一看就是被娇养在温室不曾受过风雨的娇花。安琪拉也看到了她,她看向拾年的眼神里有惊讶有喜悦,手中的白玫瑰花束朝着拾年扔了过来。 不知道是安琪拉有投篮手的天赋还是因为拾年站的地方别人不敢靠近,那捧花准确无误的掉进了她的怀里,紧接着就听到安琪拉开心的鼓掌声。 “布蓝达,我亲爱的妹妹,你能来我真高兴!”她朝拾年招手,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拾年,纷纷让开了路。 拾年这时候想走也走不了,干脆顶着各种目光走向安琪拉。 “那个...祝你新婚快乐。”拾年对这个姐姐很陌生,只能说了句最简单的祝福。与安琪拉的喜悦不同,她身边的沃尔曼眼睛盯着拾年,脸色很不好看。 拾年起初还觉得奇怪,抬头看清沃尔曼的脸时她差点儿失语,这个沃尔曼长得跟布蓝达记忆中的沃德一模一样,只是沃尔曼现在的穿着气度都是贵族公子的样式,更显矜贵。 “布蓝达。”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拾年看懂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 “好了,安琪拉,你该上马车了。”公爵发话打断了安琪拉与拾年之前尴尬的交流,红毯的尽头正停着一辆亮眼的马车,乳白色的车身,毛色纯净的白马,拾年觉得童话故事应该就是这样的。 安琪拉娇嗔了几句,笑着拥抱了拾年并嘱咐她有时间要去她的新家做客,拾年表面笑着答应了,心里却没当回事。她的新家不就是西洛伯爵的城堡,那里应该没人欢迎布蓝达吧。 拾年顶着公爵审视的目光笑着催促安琪拉上车,只等马车驶离庄园她就快步向外走,打算离开这个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布蓝达,离开都不跟父亲告别的吗?你的礼仪呢?”德诺叫住了她,男人眼里一点没有看女儿的慈祥。 拾年心里骂了两句,面上却只能装出与布蓝达一样小心翼翼的表情,低头认错:“对不起,父亲。” 德诺看着拾年,总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很多,但是许久没有看过她只当是长大了性格有了变化。 “你姐姐不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吗,今天这是穿的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公爵小姐...”他开口就是训斥的话,还越说越起劲,就在拾年不耐烦又走不了的时候一个身穿淡金色大衣的男人进入她的视线。 男人戴着顶假发,发尾绑着与衣服同色的蝴蝶结,其实这里的贵族男士大多都是这样的装扮,怪异程度在拾年的审美上疯狂跳动,拾年想不理解但尊重。 “德诺,你跟这位小姐说什么呢?”男人端着高脚酒杯,空出的手轻轻拍了拍公爵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拾年愣是从男人的话中品出了些酸味。 公爵朝男人低头致礼,脸上面对拾年的冷漠褪去:“殿下,布蓝达许久不出席宴会了,礼数不周到,我教育她几句。”他的解释让男人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男人放下酒杯上下打量着拾年,突然笑了:“原来是布蓝达,都这么大了,舅舅都没有认出来,抱歉。” 拾年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蝴蝶结男人,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他是谁,关于布蓝达从前的记忆太少了,每次回想她都会觉得头疼。 “离开城堡太久了,连弗洛伦舅舅都不认识了?”德诺看她不答话,有些不满。 拾年想不起弗洛伦是谁,但她不想继续待下去,赶紧顺着德诺的话道了歉匆匆离开。 管家就在门口的马车边等着,看见拾年跑出来他没有多问,关好门后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宴会,离开了城堡。 “这孩子好像变了不少,她以前可是抓紧任何机会都要待在你身边的。”弗洛伦看着远去的马车转头说,德诺只是笑着说孩子长大了就换了话题。 回去的马车上拾年脑子很乱,沃尔曼的脸和看她的眼神一直在眼前挥之不散。按理说布蓝达与沃尔曼在十岁后就没有见过,在此之前两个人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小朋友,可是婚礼上沃尔曼看她的眼神可不是陌生人该有的眼神,再加上那张与沃德重合的脸,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拾年的脑子里,她使劲儿甩了甩脑子。她提醒自己,她只是意外来到这个位面的任务者,753一定在努力与她恢复联系,这个位面的人物关系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好好待着等待753就好。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拾年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头痛也有所缓解。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停下了,管家打开了车门告诉她到家了。拾年拖着宽大的裙子下车,看着几乎被爬山虎覆盖的红砖楼她深呼吸一口气,罢了罢了,在这儿不愁吃不愁喝的,安安静静等着753找到她也挺好。 拾年这边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别人却被她的出现打破了安宁。 夜晚,万籁俱寂,古堡中除了巡逻的士兵提着马灯几乎没有光亮。某个房间的窗户半开着,冷风混着月光钻进房间里,吹散了空气中糜烂的气息。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地上床上散落着的衬衣长袜还有外套。 “德诺,那个孩子长得真像你。”弗洛伦大咧咧的仰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正放在怀中人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德诺脸上还有消退的潮红,他正懒懒的趴在弗洛伦怀里,听到这话瞬间僵直了背脊。 “殿下~”白日里严肃冷漠的男人这会儿居然对着另一个男人撒起了娇,引得弗洛伦忍不住在他额上亲了两口。 “德诺,那个人快死了,我们就要成功了。”弗洛伦的神色愈加温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娶别人,但是我一定要有个王后的,黛丽丝的事情我可以随了你心愿,你也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德诺脸上闪过落寞,听到黛丽丝的名字好久才闷闷的问:“那你会选谁?” 弗洛伦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笑着抚摸他的脸:“现在还不知道,不然你来帮我选?再说了选谁都不重要,只是更方便我来找你不是吗?” 德诺像是被他这话取悦到了,那点不愉快很快就被弗洛伦的吻熄灭,任由身上情动的男人攻城掠地。情浓时,弗洛伦听到德诺在他耳边揶揄,婚宴过后也有几位男爵来打听过布蓝达的婚事,那张与众不同的脸孔到底还是勾起了男人的兴趣,让他们都不在乎黑暗神诅咒的可怕。 拾年在庄园中养花弄草过的很惬意,只是她总觉得暗处好像有什么人盯着自己,但是跟管家说过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庄园所处位置偏僻,尤其到了晚上周围都是山林更是寂静的可怕,偌大的庄园只有三个人,拾年晚上看着窗外的爬山虎吓得都不敢熄灯睡觉。 最近这几天公爵又派人来了庄园一次,除了送来日常要用的食物和衣服,还多了些首饰衣服,拾年对那些衣服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金币她是没有抵抗力的,不管在哪儿还是要自己有钱才行。 有了钱,拾年看看老旧的房子和年迈的管家,咬咬牙她就拉着琼斯要跟她去集市。琼斯每三天要去城堡里的集市上买庄园需要的物品,拾年听她说过那里也有人市,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人力招工市场。拾年往裙子的内兜里装了几个金币,打算去招个年轻劳力回来,先把那吓人的爬山虎清了! 城堡的大门在没有特殊事件的时候要等到中午才会放下,拾年睡到自然醒,换上琼斯给她改过的裙子简单绑好了长发就出了门,要上马车的时候琼斯递给拾年一顶帽子。裁剪漂亮的小牛皮帽子上缀着漂亮的花边蕾丝和白色的羽毛,帽子很好看,也跟她的裙子很配。拾年戴上了帽子,整理好的蕾丝刚好遮住了她的头发,她笑着感谢琼斯。拾年知道,琼斯是担心她的黑发会为她引来麻烦。 中午的集市热闹的很,但拾年要去的地方靠近平民区,没有贵族愿意踏足这里,环境脏乱甚至能看到当街方便的人,把拾年吓得高高拎着裙摆,生怕沾到不该有的东西。 “小姐,该让劳伦管家来的,这里不适合您。”琼斯小心护着不让人撞到拾年。 拾年也有些后悔,但来都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拾年穿着平民不会穿的精致裙子和小皮鞋,引得周边人时不时看过来。她转弯经过一个摊位,看见一个络腮胡子男人正抡着鞭子,嘴里骂着脏话,地上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少年脸上身上都是血污,粘着尘土看不清长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络腮胡子没有罢手的意思,看起来就是要把他打死才算完。 “等等!”拾年从琼斯那里知道这人可能是奴隶贩子,他们与人市招工卖苦力的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卖的都是奴隶。那些人其实是不是奴隶并不清楚,来历不明,但是到了他们手里就成了可以买卖的人口。那个男孩肯定是被抓过来的,反抗就会被打。 络腮胡子不耐烦的转头,看见衣着精致的拾年立刻换上一副玩味的笑脸:“这位小姐,您要买奴隶吗?” 拾年被他猥琐的眼神看得不舒服,指着地上的男孩说:“买他!” 络腮胡子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少年,又转过头跟拾年说道:“那个半死不活的,脾气又臭又硬,我们还没有训好。小姐您可以看看那边,都是听话好用的奴隶。”络腮胡子的鞭子朝旁边指了指,那里有好几个笼子,里面都蹲着人。 拾年摇摇头:“我就要他了,多少钱。” 络腮胡子像是跟少年有仇,看拾年娇娇弱弱的语气就冷硬起来:“那个不卖,小姐换别家吧。” 大变活人吗 琼斯上来想劝拾年走,人家不卖她们也没有办法。就在拾年快被琼斯拉走的时候,络腮胡子又骂了少年一句什么,少年凶狠的眼神彻底激怒了他,男人抬起手就要抽。 “小姐!!”琼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在她转身的时候拾年已经跑回到了少年身边,她手里还拿着出门带的小洋伞,直接朝络腮胡子脸上呼了过去。 络腮胡子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本能向后退,本来要打到少年身上的鞭子换了个角度从拾年的头顶刮过,还好没有打到她的脸,但是小皮帽被打飞落在了污泥里,看着是不能要了。 “你,你!”一头黑发垂落下来,络腮胡子和围观的人都有片刻的愣神。拾年很少在人前露面,人们可能不知道公爵家的二小姐长什么样子,但是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却昭示了她的身份。 “你敢伤害费歇尔家的小姐,不怕公爵大人问罪吗?!”琼斯这会儿想起来拾年的身份,尽管黑发让她被费歇尔公爵冷落,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搬出公爵的名头才能保护小姐。 果然费歇尔这个姓氏很好用,搭配着拾年的那一头黑发震慑住了络腮胡子,小山一般的身躯不停的向拾年鞠躬道歉。 拾年不想理会他,被琼斯搀扶起来后她从裙子里掏出一枚金币扔给络腮胡子:“我要买他。” 络腮胡子看着金灿灿的钱币从惊讶到欣喜,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将绑着少年脖子的绳子一头恭敬交到拾年手里,讨好的解释:“费歇尔小姐,之前不是我不想卖给您,只是这个奴隶很不听话,怕伤到您。” 拾年这时候才看清少年居然有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他脖子上绑着的麻绳已经磨出了血痕。拾年上手直接扯掉了少年脖子上的绳子,本来还想松开绑住他手的绳子,但是琼斯阻止了,毕竟少年这会儿看起来戾气很重。 带着人离开了人市,拾年想起少年身上的伤也无心逛街,早早就坐上马车离开了城堡。 少年跟拾年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颠簸,拾年被摇晃着就开始犯困。她没有注意上车后一直昏迷的少年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睡着的面容。 管家和琼斯一起把昏迷的少年抬下了马车,庄园中空置的房间虽然多,但是平时只有三个人住,管家年纪又大了,收拾干净能立即住人的只有靠近拾年的几间房。 “小姐,这....”管家有些为难,少年伤成这样需要舒适的环境躺着,可是小姐旁边的房间怎么是一个奴隶能够住的。 拾年却无所谓,直接指了自己那一层靠近楼梯转弯口的房间:“把他抬到那个房间吧,再弄点热水和药过来。” 管家和琼斯一人一边抬着少年跟在拾年后面,只是这人看着瘦弱,却很有分量,管家年纪大了竟然被他压得闪了腰,最后还是拾年又拖又抱的把人弄回了房,琼斯一张脸五颜六色的跟开染坊一样。 医生来了后先看了管家,管家的腰伤的不轻,医生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又给少年看了看,说都是些皮外伤,留下需要换的药和纱布就走了。 琼斯一个人又要做饭做家务又要照顾管家忙的不可开交,拾年就自告奋勇接手照顾少年的任务。 琼斯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布蓝达小姐,这样不可以,您是公爵家的小姐怎么能照顾一个奴隶呢?” 拾年半命令半安慰:“劳伦需要你,琼斯。而且,我没把他当奴隶。” 琼斯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 说是照顾其实也不需要拾年做什么,伤药已经换好,医生嘱咐晚上看着点不要让他发烧就行。 拾年回到自己房间洗过澡换了白色的睡衣长裙,裹着羊绒披肩就往少年在的房间走。夜已经深了,走廊里除了几盏灯和满墙的油画安静的出奇。 拾年单手推开房间门进去,窗户的帘子没有拉上,房间里铺满了月光,只是那月光照亮的床上不见躺着的少年,只有被血污染的绷带碎裂在地上。 “人呢?”拾年跑到床边查看,就是没有少年的影子。 就在她心急想要跑出去找人的时候,转身门口的一幕让她愣住,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疯狂往上钻。 门关着,露出黑暗的墙角,那里蹲着一坨黑影,拾年转身时刚好与黑影对上,吓得她差点儿叫出声来。一双眼睛隐在黑暗中,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碧绿色的竖瞳看的拾年浑身发毛,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要叫喊却因为惊恐失了声。 “琼!啊~唔~”拾年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一双毛绒绒的大掌就盖住了她的脸,整个人被扑得向后倒去。就这么被砸下去就是骨头不断也要疼死,拾年闭上眼睛咬着牙打算生扛,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她的背果然与地面亲密接触,还好头下多了块软垫,让她不至于脑震荡。 这一下的缓冲也让拾年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扑倒她的是什么东西。那东西身上都是棕灰色的毛,耳朵直立,圆圆的眼睛闪着幽光,那明明是一头狼! 拾年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瞳孔放大,没有系统的拾年只是个普通人,突然的兽头怼脸冲击,让她连最基本的反抗本能都忘记了。那头狼体型很大,它扑在拾年身上,它张开了嘴,拾年都能数清它嘴里有几颗尖牙。粗重的热气打在拾年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能感受到锋利牙齿的触碰。 就在拾年以为自己要命丧狼口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狼突然抽搐起来,下面的场景就像变魔术一样,拾年眼睁睁看着那头狼从背部开始一点点变化,最后变回了少年的样子。 “大变活人吗?”拾年脑子一抽就说了这么一句,变回原型的少年还趴在她身上,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少年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人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骇人了,他神智清醒了想起自己对面前女孩做的事情,赶紧道歉:“对,对不起,你别怕。” 拾年将脸转到一边不看他,脸颊和脖子都染上了薄红。 少年看她反应,大概以为她生气了,想起自己刚刚直接将人扑倒又追问:“我没有恶意的,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你,你先下去。”许久拾年才小声说,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少年看她扭捏不肯转头的样子,再往自己身下看了看,下一刻他的脸也爆红,赶紧站起身往后退进黑暗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忘了自己变成兽身时将衣服布条都扯坏了,这会儿赤条条的扑倒拾年,跟市集里轻薄女郎的流氓没什么区别。 拾年从地上爬起来,深呼吸了好几回才从刚刚的变故中找回了神智,她站在床铺的地方看向暗处的少年,试探着开口:“刚刚那只狼...是你?” 室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嗯。” 拾年听了好奇心顿起,她走过那么多位面,还没见过狼人呢,干脆走近了些问:“你是狼人吗?像故事里说的有月亮就会变形吗?” 少年似乎没想到拾年是这个态度,他看她满是期待的问了好多问题,小声回答了几个:“我是狼形兽人,今日月圆所以没控制住....” 拾年从少年的嘴里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叫塞尔,是生活在戈壁滩的狼形兽人。他们兽人在快要成年的时候会出现分化期,也是他们未来可以随意控制变形的重要过程。塞尔就是在分化期的时候失去了神智,落了单,被人当作傻子抓到了梵迦帝国。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类当作奴隶放在人市售卖。 拾年问他既然是兽人,为什么不变化原型逃掉呢?塞尔说兽人不能出现在人前,一旦出现人类就会想尽办法捕捉杀害他们,尽管兽人对于人类来说并没有任何价值。塞尔本来想的是装死,死了的奴隶会被他们随意丢进山谷里,到时候他再逃走,没想到碰上了拾年。 “呃,那我这是打乱你的计划了呗?”拾年面露尴尬。 塞尔察觉到拾年的靠近,他努力缩起身体遮挡不可说的部位,红着耳朵摇头:“小姐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被打死了。” 拾年转头看向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月亮移动月光推移照亮到了他俩所在的角落。 哇哦~ 拾年眼睛睁得溜圆,内心烟花绚烂,面前这个有着八块腹肌的男人红着耳朵偏着头,一脸愧疚又娇羞的模样,要了她的老命了! “那个,我叫布蓝达。”她笑着做自我介绍,心里有什么东西作祟,补充道,“不过我的朋友和亲切的人都喊我年年,小名。” 塞尔点点头:“布蓝达小姐,塞尔会为您效劳。” 拾年看见塞尔胳膊上崩开的伤口和努力遮掩身体的姿势,后知后觉将身上的披肩递给他:“你先盖着,我去给你找衣服。”说着她丢下披肩就转身跑出去,塞尔被披肩兜头盖了一脸,清新的女儿香熏得他的耳根更红了。 塞尔被带回来前庄园里只有劳伦管家一个男人,也只有他有男士的衣服。拾年不敢那么晚去惊扰管家,就在自己的衣柜里翻腾出一套尺码偏大的骑装。 “你今晚先穿这个,明天我让琼斯给你买新的。” 塞尔看着雪白的衬衫,上面还有细小的花边,有些犹豫。但是看看地上已经成了碎片的衣服,感受着身上的清凉,他还是穿上了,坐在床上由着拾年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第二天清晨,寂静的庄园在琼斯的尖叫声中醒来,拾年迷茫的看着急吼吼的琼斯:“怎么了?” 琼斯手里还拿着新鲜的桔梗花,那是她准备送来给拾年装扮头发用的。 “布蓝达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这个奴隶对您做了什么?!”她边说边伸手将拾年拉到身后,一脸怒气的看着床上的塞尔,他身上穿着有些小的衬衫,胸口系不上只能敞开着,倒还真有点被捉那啥在床的意思。 “咳咳!不是琼斯,他半夜发烧了,我给他换药的时候弄脏了原先的衣服,就找了件自己的让他穿着。”拾年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琼斯怀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塞尔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天已经亮了,他耳根到脖子都是绯红色的。 最终还是琼斯去找劳伦要了一套衣服来,被塞尔穿过的衬衣肯定不能再给小姐穿了,琼斯将那套衬衣扔到了旧物间,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衣服就不见了。 医生的判断很准确,塞尔都是皮外伤,到庄园第五天他已经能跑能跳恢复如初了。一开始琼斯和劳伦还对塞尔抱有警惕,后面发现他十分能干,又很听拾年的话,逐渐也试着接受了他。 “管家,是这里吗?”这天拾年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挂在二楼窗户上的塞尔,还有拄着拐杖站在下面比划的劳伦。 劳伦朝塞尔大声说着:“对对,就这儿。” 塞尔抄着砍柴刀“刷刷刷”几下,覆盖着墙壁的爬山虎就被剥离开墙缝,劳伦见此朝着牵马的琼斯打了个手势,琼斯牵着马往前走,马背上牵着的绳子另一端绑在爬山虎上,随着马跑起来,爬山虎也被成片的从墙上撕了下来。 拾年站在边上给他们比大拇指,四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庄园门口来人后就消失了。 伊拉.克顿再次出现在拾年面前,这次他跟他的那些士兵没有高高在上的骑在马上。他带着一队蓝领骑士走到她面前,单膝下跪行了礼。 “布蓝达小姐,伊拉奉公爵的命令送来骑士团保护您,谢罗.姬雷尔骑士团将成为您的专属骑士团。” 拾年狐疑的看着伊拉,她退后几步没有接受谢罗的跪礼:“伊拉,我不需要骑士团,你带他们走吧。” 伊拉疑惑抬头,还是劝道:“布蓝达小姐,这是公爵给您准备的专属骑士,您是公爵家的小姐,您的安全很重要。” “呵~我不需要。”拾年嗤笑一声,冷了脸,“我姐姐8岁的时候太过年幼才需要专属骑士团保护。现在我都16了,弄一群男人跟在我后面我不习惯。麻烦骑士长回去转告公爵大人,庄园这里没有别人,我很安全,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人就不用了,这些人我这里也养不下。” 说完就转身继续帮着塞尔他们一起清理爬山虎,琼斯本来想让她不要动手,但是想起拾年跟伊拉说的话,觉得小姐是心里委屈,就随她去了。 伊拉和谢罗等人就那么呆愣在原地,他们看着撸起袖子跟仆从一起清理杂草的拾年有些不知所措。满头黑发被拾年编成了麻花辫,辫子上还点缀着琼斯给她采的桔梗花,身上只穿着简单修身的裙子,可就是这样的拾年好像比他们一起奉为神女的安琪拉小姐更加鲜活吸引人了些。 拾年拒绝伊拉后就真的没有再管他们,到了傍晚劳伦和琼斯阴阳怪气来赶人,许是拾年的态度给了他们勇气,面对高高在上的骑士团他们也敢摆脸色。 伊拉看到庄园房间的灯全都熄灭后,只能带着骑士团先行离开。某个房间,塞尔站在窗口处盯着终于离开的队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光明神赐福 不知道伊拉回去是怎么说的,公爵倒是没有再派骑士过来,只是送过来的东西变得更丰富了,里面还多了不少拾年从未见过的名贵首饰。父亲给女儿送衣服首饰,拾年不好拒绝,干脆收下后就收进了库房。 塞尔的到来让劳伦轻松了不少,他干活勤快体力又好。塞尔修好了琼斯厨房里常用的那张凳子,把劳伦心爱的马车擦洗的锃光发亮。他还在小花园里给拾年搭了个秋千,秋千柱子缠了花枝,虽然都是些不知名的小野花,但也是很好看的。 拾年最爱在午后拿着书坐在秋千上,一躺就是小半天。有时候塞尔还会带她去山谷中玩,庄园地处偏僻,附近的山谷更是人迹罕至,塞尔会在林中深处变成兽形带着拾年在山中放肆狂奔,每每此时拾年的胳膊都会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即害怕掉下去又兴奋的忍不住大叫。 劳伦和琼斯都能感觉到,自从塞尔来了后,沉默孤冷的小姐变化很大,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开怀,这是好事。 这天拾年被琼斯拉起来梳妆打扮,她平时都是穿最简便的棉麻衣裙,今天琼斯特地将那条按照她喜好改好的中式裙子拿了出来给她换上,头发还是编成了麻花辫,只是这次琼斯没往她头上插东西。 下了楼,大厅里的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还点了银烛台。劳伦拿出了一直锁在柜子里的水晶酒杯,里面的葡萄酒在温暖的烛火下透着醉人的红光。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琼斯推出一个小餐车,满脸笑容:“小姐,今天是您的生日呢。” 拾年面露惊讶,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是布蓝达的生日,布蓝达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生日的任何片段。 “布蓝达小姐,祝您生日快乐!” 塞尔从身后拿出一个精巧的花冠,是他用鲜花编的,拾年任由他给自己戴上,桔梗花娇嫩,发丝都戴上清新的香气。 琼斯打开小餐车,里面有一块漂亮的糕点,其实就是切的方正的面包上放了奶酪和各种水果,差不多是简易版的蛋糕吧。 拾年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而且她好像也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今天是布蓝达成年的日子。拾年让所有人都坐下陪她一起吃饭,她早就受够了自己吃饭别人站在旁边的规矩,这一天她借着寿星的由头任性了一回。 劳伦珍藏的酒年份久,初尝甘醇后劲儿不小,拾年本来就没什么酒量,一杯下肚就红了脸,其余的酒都被劳伦他们分了,然后就四仰八叉躺了一地。 塞尔也喝了酒,不过他还保留着清醒,把劳伦和琼斯扛回房间后他才返回餐厅,拾年一只手支着头,双颊酡红眼里都是迷蒙的水雾。 “小姐?”塞尔走过去想送她回房间,刚刚扶着人站起来,拾年就脚一软倒在他怀里。 咕嘟~ 塞尔喉间不自觉滑动,馥郁的酒香萦绕在两人周围,他压抑着身体里的莫名躁动将拾年打横抱起往楼上房间走。 拾年的房间比他那间大了一倍,从门口走到床的距离今日也变得有些远。拾年在他怀里一点都不老实,发丝与花冠缠绕在一起,裙子系带也松了,塞尔想将人放下时,低头正好看到了她慵懒妩媚的样子。 “小姐~”塞尔的绿眸暗了暗,拾年被那双眼睛盯着感到不适,她睁开眼看向塞尔,迷糊的人影在她面前变成好几个。 “塞尔,你怎么变成好几个?”拾年咕哝着抬手去抓,手指划过塞尔的脖颈,滑嫩微凉的触感让他眼神更加晦暗,抱着拾年的胳膊不自觉就加大了力道。 拾年被突然的大力勒的不适,闹着就从塞尔怀中下来,塞尔也喝了酒,被她这么一挣扎脚下一个不稳就向着旁边倒去。 “呃~”怕拾年被摔倒,塞尔凭着腰力把自己当成肉垫垫着她,还好最后都摔进了被子里。拾年摔在塞尔身上,两人面对面嘴唇都撞到了一起,疼的拾年皱起了眉,塞尔却红透了脸。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真实绵软的触感,深深烫进他的心。 拾年被磕疼了,酒也醒了点,看到自己和塞尔的样子,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尴尬的立刻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只是刚动了一下就被一双滚烫的手摁住了。 “塞尔?”隔着轻薄的衣料拾年能感受到身下的热度,那双绿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野兽的状态,让她有种被当作猎物牢牢盯住的紧迫感。 塞尔听拾年喊出他的名字,红唇翕动诱惑着眼前的饿狼。他的大脑似乎操控不了自己的四肢了,只听到自己沙哑着声音说着:“小姐,我喜欢您,塞尔喜欢小姐您。”不知道为何,塞尔没有叫她布蓝达,只是固执的喊着小姐,好似知道她原不是这个名字。 拾年被小狼突然的告白弄得有些无措,可是腰间的手烫的吓人,塞尔的目光也很烫,灼热的让她渐渐迷失在那双眼中。 “塞尔,叫我年年...”鬼使神差的拾年说出自己的名字,她看着塞尔的眼睛里漾起了欢喜的笑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就把她拉了下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放大了几倍,拾年被包裹进了带着酒香的温柔里。 第二天早上塞尔是最早醒过来的,他看着躺着身边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拾年的双唇红肿的厉害,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塞尔算着时间劳伦和琼斯应该也快醒了,他应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但是看着拾年沉睡的模样又不舍得,万一她醒过来看不见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没担当跑了。 犹豫再三,塞尔还是抱着人躺了回去,一直等到拾年醒过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都偏过头去红了脸。 塞尔的担心有点多余,劳伦和琼斯因为醉酒都没有在平时的日子醒过来。等他们起床后又忙着被耽误的事情,无人关心楼上房间的异样。 塞尔越来越粘着拾年了,表白的那个吻像是打开了他身上某种开关,整天的盯着拾年不愿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点。劳伦和琼斯眼明心亮,他们都默契的不去打扰两人。 庄园里的时光静逸舒心,梵迦帝国却在经历着一次大变动。 费歇尔城堡里的兵士们倾巢出动,梵迦王宫被战火点燃,经历三天三夜的血战,梵迦国王艾蒂尔二世被枭首,二王子弗洛伦从一众王子中杀出重围,被费歇尔公爵拥护着坐上王座,成为新的君主。 这是一场血腥政权的更迭,大局一定,弗洛伦就宣布要恢复一年一度的光明神祝祷仪式,顺便谴责了一下前国王对光明神的亵渎与不尊。弗洛伦是否信奉光明神并不重要,他知道梵迦帝国的子民信奉光明神,而拥有光明之子的费歇尔家族站在他这边,帝国子民就更认同他的统治。 已经嫁到西洛家族的安琪拉收到了公爵的信,要她回到费歇尔城堡准备即将到来的祝祷仪式。 “莉丝,公爵来信说了什么?”沃尔曼从外面回来,女仆为他送上了泡好的咖啡。沃尔曼低头整理着骑马时弄皱的衣服,没注意闻到咖啡味的安琪拉面露不适。 安琪拉用手在面前挥了挥,想要散掉些让自己难受的味道:“父亲让我回去参观新国王的加冕,还有参加光明神的祝祷仪式。” 沃尔曼面色如常,眼中却闪过一丝暗芒。他笑着拿过女仆手里的披肩替安琪拉披上温柔说道:“那我陪你回去,你刚刚怀孕,我不放心。” 安琪拉点点头,那点身体不适的烦躁被男人的温言软语安抚了下去。 沃尔曼站在她身后亲自给她按着肩膀,眼睛却看向前方,脑子里闪过那张熟悉的脸,直到安琪拉因为他力道大了呼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收到信后第四天,安琪拉就在沃尔曼的陪同下带着好几车的礼物启程回娘家。沃尔曼这次带了不少人押运带着的东西,西洛伯爵很高兴自己站对了人,准备很多贵重的礼物让沃尔曼去讨好岳父和新君主。 沃尔曼和安琪拉回到城堡的头几天都没有见到公爵,弗洛伦忙着登位加冕的事情,还有一些残留的反抗势力,德诺是他最信任的人一直跟随其左右。弗洛伦的加冕大典办的匆忙,大家的精力全部都在迎接光明神的布置上。 安琪拉在祝祷仪式前两天见到了父亲,头一次离家那么久的安琪拉见到父亲时有说不完的话,德诺虽然疲惫但也耐着性子跟她叙话,直到安琪拉提到祝祷日让布蓝达也回来城堡,德诺才冷了脸。 “她是黑暗的化身,让她参加祝祷仪式你是要惹怒光明神吗?国王陛下也不会同意的!”德诺这几天一直在王宫厮杀清理异党,而弗洛伦百忙中还记得抽出时间折腾他,饶是他一身壮实肌肉也觉得满身疲惫,这会儿脾气已经压不住了。 安琪拉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在听到仆人说妹妹被父亲送走的原因时她只觉得荒唐,只因为长了一头黑发就说她是黑暗神的化身,对于一个连出生都不能自己选择的孩子这个理由真的很过分。但是她的力量渺小,公爵也从不允许别人在城堡里提起布蓝达,如今她只是想着让妹妹也能来接受赐福而已。 “父亲,布蓝达今年已经16了,她成年了,你不能把她永远关在庄园里。” 安琪拉还是想争取争取,最终看在她怀有身孕又要主持祝祷仪式的份上,德诺松口同意让布蓝达去神殿参加祝祷,但只允许她与子民们一起,不可以作为费歇尔家族的成员出现,毕竟费歇尔家族的人是要站在距离神像最近的位置。 安琪拉晚上回到房间高兴的跟沃尔曼说了这件事,沃尔曼听了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但还是答应安琪拉派人去庄园送信,不过他用的是德诺的名义。 拾年收到信的时候有些诧异,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己那个便宜爹了。 “小姐还是第一次参加祝祷呢,穿什么衣服好呢?”琼斯十分兴奋的给她挑衣服。劳伦将本就保养的很好的马车又擦了好几遍,银圈面都反光可以当镜子。 只有塞尔没有那么兴奋,甚至拾年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年年真的要去吗?”晚上拾年的房间门口多了个耷拉着脑袋的大狼狗。 拾年有些无奈的笑了,她将人拉进了自己的屋子。两人爬上了窗台并肩坐着,微风吹起拾年的长发,发丝挠的塞尔脸上痒痒的。 “光明神的祝祷仪式,据说那天神明会通过光明之子赐福他的子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光明神赐福呢,想去看看。” 塞尔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良久笑着说:“好,我陪你去。” 拾年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你放心,公爵大人只让我参加却没让我以费歇尔的身份出现,我们混在人群里看一眼就走。” “嗯。”塞尔咧开嘴,一笑就露出两颗洁白的尖牙。 祝祷仪式到来的那天,拾年没有穿琼斯为她精心挑选的裙子,而是选了最普通的一件白裙子。塞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条绣着桔梗花的丝巾,将她包的只剩一双眼睛。 光明神殿建在梵迦王宫正对面,广场上早早就聚满了人,他们手捧鲜花蔬果准备供奉自己的神明。 “快看快看,神子来了!”人群中有人向着来路大喊,众人纷纷看过去。拾年和塞尔也来了,他们混在人群里凑热闹。 安琪拉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裙子上用金线和宝石绣了繁复精致的图样,内敛却不失华贵,配上她丝缎般的金发和一双汪洋一样璀璨的蓝眸,真像是下凡的天使。许是觉得她有了身孕,沃尔曼也穿了与她相配的衣服扶着她走向神殿。 拾年只看了沃尔曼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们身后还跟着被骑士簇拥的新国王弗洛伦。 安琪拉走上神殿的台阶,五彩琉璃的大门被侍卫推开,露出里面巍峨的纯白神像。拾年远远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神像似乎在向她笑,只是她眨眼的功夫这个感觉又消失了。 “请神子祝祷。”一个头戴红帽子的小老头端着一盏金杯走到安琪拉面前,众人纷纷低头做虔诚状,拾年和塞尔也跟着照做,就是这样她没看清安琪拉在神像前做什么。 就在她脖子都酸了,跟塞尔挤眉弄眼想溜走的时候,神殿前又响起来小老头的声音:“万能的光明神啊,请赐福你的孩子,赐福你的子民!” 身边的人纷纷抬头,双手成拳放在胸前,满眼虔诚的看向神殿内的安琪拉。拾年也好奇的看过去,期待着他们说的赐福是什么样子。 只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发生什么神迹,底下的人也开始露出奇怪的神色,台上的小老头有些慌张的摆弄着面前那个金杯,安琪拉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怎么回事?” “神子都来了,为什么光明神没有表示?” 拾年能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和质疑,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安琪拉,忽然有些同情她,什么神明神子,拾年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根本不信,可是安琪拉却要为这虚妄的神明背负上莫须有的责任。 塞尔站在她身边,用身体将她与周边的人隔开,这会儿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走吧。” 拾年觉得无趣,便点头就要跟着他离开。可是他们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到有人惊呼:“光明神赐福了!他赐福神子了!” 接着又是惊呼:“怎么回事?!神子不是费歇尔小姐吗?怎么到那边去了?” 拾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身边的人群就躁动起来,把她挤得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塞尔接住了她,但是丝巾却散开了,露出她的脸来。 拾年在塞尔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的身上在发光,准确的说是有一束光打在了她的身上。 身边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还有不可思议的,最后是那个小老头尖利的喊声:“她是光明之子,神已经认可了她!费歇尔小姐!” 小老头就是当年预言的人,安琪拉的失败让他冷汗直冒,以为自己的神职生涯即将遭遇滑铁卢,看到一头黑发的拾年他才反应过来,费歇尔小姐又不是只有安琪拉一个! 安琪拉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了,这变故太过突然,她求助的看向身边的丈夫,沃尔曼却盯着拾年的方向失了神。 人群爆发了轰动,塞尔感觉到人们看拾年的眼神不对,他感知到了危险就要带着拾年离开。弗洛伦最先反应过来,催促着德诺赶紧将人带过来。只是神殿面前聚集了太多人,德诺将内场的侍卫都安排在了安琪拉身边,这时候想要接近混入人群的拾年却根本过不去。 “我们快走吧。”拾年也察觉出不对了,她抓紧了塞尔的衣服。塞尔用丝巾重新将她包裹好,抱着她挤开人群逃走。转进一个转角后他立刻化成兽形背着拾年快速狂奔,很快就消失在广场中。 等德诺驱散开人群的时候,他们早就跑远了。 只要他陪着我 拾年的逃离让祝祷仪式中断,士兵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按住了百姓的躁乱。 议事厅里,弗洛伦坐在主位,小老头和德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长桌的尽头还有着几位公爵伯爵和沃尔曼夫妇。 厅中十分安静,直到弗洛伦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今日祝祷仪式出错,不知会不会惹怒光明神。祭司,神子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强烈的不满。 小老头肩膀一哆嗦,脑中警铃大作,他看了安琪拉一眼,又将目光转到德诺身上,拿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陛下,光明神当初给的指引就是神子会降生在费歇尔家族,只是没有说明是哪位小姐。因为安琪拉小姐刚好出生在预言后就被当成了神子,现在回想起来,布蓝达小姐天生与常人不同,可能就是因为是神子的缘故。” 这一番话就是在推卸责任了,但是德诺却无法反驳,毕竟当时祭司确实没有指明是哪个孩子。如今成了这个局面,真正的神子布蓝达被嫌弃外放了十六年,他们不知道怎么挽回这个错误。 “陛下,听说布蓝达小姐从小就被公爵送出了城堡独自生活,现在知道弄错了人,我们应该尽快将人接回来好好照顾弥补,以免神明发怒降罪。”西洛伯爵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余光瞟了眼儿子儿媳,第一次有些气恼沃尔曼的自作主张。 德诺沉着脸,这里面要说最气恼的就是他了,被他嫌弃冷落的孩子成了他最期待的神子,显得他从前对安琪拉的偏宠都像个笑话。他记起来前几日安琪拉求情让布蓝达参加祝祷仪式时他说的话,不许她作为费歇尔小姐的身份出现在神殿上,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弗洛伦让德诺尽快派人去将拾年接回来,他深知德诺对拾年从前的冷待,嘱托他好好将人带回城堡照顾,自己也会对她做出恩赐,不管怎么样光明神的神子不能流落在外。 众人皆点头附和,德诺看向弗洛伦的眼里带上了惊讶和疑惑。 无人在意埋头不语的安琪拉,从前她在哪里都是被瞩目的焦点,哪怕只是露出一个不开心的表情都会被嘘寒问暖,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怎么迎回妹妹,怎么安抚她,就连最该关心她的丈夫这会儿都在走神没有看向她。 巨大的落差让千娇百宠长大的安琪拉心里难过不已,渐渐生出了埋怨,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着。 “布蓝达,为什么会是你呢?我的妹妹,为什么神选择的是你...” 议事厅出来后,德诺立刻回去城堡,弗洛伦也回了王宫。安琪拉一声不吭和沃尔曼一起跟着西洛伯爵回去住处,回去的路上西洛伯爵状似无意的说了句当年伯爵夫人跟潼恩定下的婚约本是布蓝达,可惜了。 一句可惜了让安琪拉脸色惨白,沃尔曼虽然也有动容,但是安琪拉已经是他的妻子,还怀着孕,他阻止了西洛伯爵下面的话,一路三人再没有说话。 另一边,塞尔带着拾年回到庄园后就要她赶紧收拾东西跟自己走。 “我们要赶紧走,劳伦和琼斯在乡下有自己的房子,让他们回去避一避。”很早之前他们就筹划过离开,拾年向往塞尔说的外面的世界,那时候她被公爵和梵迦帝国的人嫌弃,无人问津,只想着慢慢盘算旅行的路线。 拾年拿了不少金银币和财物塞给劳伦和琼斯,并把庄园的马车给了他们。 劳伦跟琼斯刚刚离开没多久,庄园外就被围住了,这次不止伊拉和谢罗的骑士团,还有弗洛伦派来的皇家侍卫队。他们看向拾年的眼神很是复杂,只是不像以前那样带着轻视。 “布蓝达小姐,我们奉陛下的命令接您去王宫参加晚宴。”侍卫队中走出一个精壮的男人恭敬说道,他那一身金灿灿的盔甲将伊拉他们都比了下去。 拾年很想摇头拒绝,塞尔将她护在身后。 皇家侍卫长看了一眼眼神警惕的拾年和塞尔,带着威严的声音说:“陛下为了庆功办了晚宴,公爵大人一家都被邀请,您换身衣服跟我们走吧。” 拾年差点儿把舌头咬破 ,她知道侍卫长的意思,这是君王的命令,不是她可以随意拒绝的,就是她父亲也不可以。 塞尔感觉到她的紧张,已经做好了与这些人殊死一搏的准备。拾年紧紧攥着塞尔的衣服,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点头:“我去,但是他要跟我一起。” 此刻她无比希望753能找到她,塞尔面对这么多侍卫根本没有胜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侍卫长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同意了,在他眼里一个奴隶带就带着。 琼斯已经被送走,拾年自己在衣柜里挑了件衣服穿上,塞尔已经能熟练的给她编好看的麻花辫了,只是这一次镜子前的两人心情都很忐忑。 “我一定想办法带你走。”塞尔看着镜子里拾年的倒影说。 拾年坐上了伊拉带来的马车,这次是比安琪拉婚礼时还要华贵的金鞍马车,每一匹白马上都用了娇嫩的白玫瑰装点,可惜拾年不喜欢高贵的玫瑰。 马车被侍卫和骑士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出发,道路两侧聚集了不少梵迦的百姓。拾年本以为是要回到费歇尔城堡,却被带到了王宫,弗洛伦亲自接见了她。 “亲爱的布蓝达,我们又见面了。”他明明已经换上了国王的服制,看到拾年时却还像是那个在宴会上调戏小姑娘的浪荡子。 拾年可不敢跟他一样放肆,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陛下安。” 弗洛伦在王宫为她举办了宴会,塞尔不被允许跟在她身边。就在塞尔差点儿跟伊拉动手的时候,拾年跟伊拉谈判,让他留在自己的马车里等她回来。 奢华气派的宫殿正中央,冗长的桌子上铺了镶金绒面的桌布,流水一样的餐食被女仆端上了桌子。拾年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弗洛伦右手边第一个,她的对面就是德诺,这个安排让拾年心底总是毛毛的。 “安琪拉已经嫁人,费歇尔公爵膝下难免寂寞,布蓝达小姐你就搬回城堡陪陪你的父亲。”弗洛伦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他是在问拾年,但是眼睛确实看向德诺,显然拾年的意见并不重要。 德诺看着拾年,应和着弗洛伦的话:“陛下说的是,以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家里已经让人收拾了最好的房间,等布蓝达回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弗洛伦很满意的点头,几个受邀来的公爵伯爵也纷纷附和,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轻易决定了拾年往后的去处,却没人想起问一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拾年默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她心里只记挂着塞尔还在等她,那些侍卫会不会为难他?她也没注意有两道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自从上次婚礼后安琪拉这是第一次真正细看自己的妹妹,她其实很漂亮,是那种与梵迦帝国所有女人不一样的漂亮。她的脸不是很圆,眼睛也不是特别大,黑色的长发笔直的连一丝卷曲都没有,除了那张有几分像公爵的脸,布蓝达真的没有一点她们所认同的特征。但是她身上就是有种吸引力,独特又迷人,让安琪拉讨厌不起来。 “莉丝,布蓝达刚刚回来,你是姐姐,多回去看看她吧。”沃尔曼突然转头跟她说,面对安琪拉迷茫的眼神,他笑的很是温柔,“放心,我陪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安琪拉有些失神,在他温柔的笑容里点了头:“好。” 这顿饭所有人吃的都心不在焉,弗洛伦一直在试图调和拾年与德诺之间的关系,要不是拾年还有些布蓝达的记忆,她真的会被弗洛伦洗脑以为德诺只是个不知道怎么疼人的严肃父亲,可是安琪拉不就被他宠爱的很好吗? “家里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一切,你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庄园拿过来的就让谢罗去取,以后就留在城堡里。”宴会结束后德诺就将拾年带在身边,他大概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儿好好说话,刻意放软的语气很是生硬别扭。 拾年已经走到了王宫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望眼欲穿的塞尔,她伸手指向塞尔的方向跟德诺说:“我要他陪着我住在城堡里。” 德诺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塞尔,塞尔一身最普通的短打很是不起眼:“一个奴隶而已,我为你准备了优秀的骑士,他们能保护好你。至于这个,就让他去跟那些农奴一起耕种吧。” 拾年却站在原地固执道:“我不需要骑士,只要他陪着我就行了。那个家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只认识塞尔。” 德诺下意识就想训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起弗洛伦的嘱咐他随意挥了挥手:“那就一起带回去吧。” “谢谢父亲。”拾年提着裙子匆匆道谢就转身奔向塞尔,只留下有些怔愣的德诺。 费歇尔城堡里十分热闹,德诺让管家喊来了所有的仆从向拾年见礼。准备给拾年的房间是曾经安琪拉住过的房间隔壁,拾年路过时看了一眼,一样的粉色帐幔,蕾丝公主床和雕花象牙化妆镜,曾经安琪拉有的德诺都复刻了一模一样的给拾年。 管家安排来照顾拾年的女仆足足有八个人,被她们服侍着洗澡梳头换衣服,拾年好不容易熬到她们点上安神的熏香退了出去,才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 德诺给她准备的公主床很软,垫了厚厚的鸭绒,像躺在云朵上一样舒服,可是拾年睁着眼睛怎样都无法入眠,她不觉得自己有认床的毛病,但是辗转反侧后还是下了床。 房间里铺满了柔软的织绒地毯,拾年光着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寒冷。走到窗边向外看,她的房间处在城堡中比较高的建筑,一眼就能看到很远处的风景。 “吱呀。”拾年打开了窗户,想要看看天上的月亮星星。忽然一道黑影从窗边出现,拾年没看清就吓得差点儿尖叫,不过黑影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抱着她滚进了屋里。 “嘘,年年,是我。”黑影贴在拾年耳边小声说着,下一刻他就放开了捂着拾年的手。 拾年借着月光看清了黑影的脸,是塞尔。 “你怎么爬窗户啊?多危险。”拾年忍不住责怪。 塞尔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讨好的解释:“我想来见你,但是你的房间外面都是骑士队,只能这么过来了。我身手很好的,你放心。” 拾年嘴上说他莽撞,心里还是甜甜的。塞尔说他本想来偷偷带她走,但是他刚刚试着查看城堡的路线,城堡里的守卫很森严,两个人想要逃离有些难。 “先稳住他们,父亲总不能把我一直关在城堡里,等他同意我出去我们再找机会走。”拾年心里早有了盘算,她绝不能一直留在德诺这里。 塞尔又像在庄园里时一样变成了兽形,袒露软软的肚皮给拾年当肉垫子,拾年躺在温暖的狼身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从那天起,塞尔晚上就常爬窗户避开骑士团到拾年的房间里,拾年白天假借散心的名义走过城堡中的每一条小道,晚上就跟塞尔一起将那些隐蔽的小路绘画下来,再由塞尔趁着干活的时候去仔细查探守卫情况。拾年坚信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一生很长。 拾年被德诺拘在城堡里七八天,安琪拉的邀请信就送上了门,信里邀拾年跟安琪拉一起出去打猎野餐,德诺看过信后同意了,派了谢罗带人跟着。 拾年被女仆精心打扮过,说了是去打猎她便穿了身轻便的骑装。到了地方拾年才发现沃尔曼也在,看着安琪拉已经隆起的小腹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布蓝达,很高兴你能来。”安琪拉看到拾年过来,提着裙子就迎了上去,沃尔曼紧跟着护着她。 拾年远远就看到了安琪拉,她依旧美丽,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疲态,眼下乌青和憔悴的脸色让她的美丽打了折扣。毕竟是原主的亲姐姐,拾年露出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上前,并给了安琪拉一个轻轻的拥抱。 “姐姐怎么好像没休息好的样子,是管家安排的房间住的不舒服吗?”拾年本是真心关切的询问,安琪拉的脸色却白了几分,她第一次回来的时候管家还是给她安排从前的房间,但是这次却以她已经嫁人为妻不方便为由把她安排在了客房。 “房间很好,只是我怀孕睡不安稳,没事的。”安琪拉语气牵强,只想带过这个话题。 安琪拉选的地方周围都是山林,植被茂盛倒跟庄园外的那片树林很像,仆从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供人挑选。 “你们不用跟着我,塞尔陪我就行了。”拾年朝谢罗说道,谢罗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在拾年上马后他也默默带着人上了马。 安琪拉怀着孩子不能陪他们一起,被沃尔曼安排的人围绕着,坐在树荫下看几人跑马进了树林。 拾年从进入林子开始就悄悄加快了速度,塞尔紧跟在她身后,两人想在林中甩掉跟着的谢罗等人。塞尔在外的身份是奴隶,没人会给他准备马,要不是帮拾年牵马,谢罗都不会允许他跟着。 不知道谢罗到底带了多少人手,拾年在林中绕了半小时都没甩掉他们。塞尔找到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让拾年好好等着,自己则将上衣都脱下来放到她身边:“年年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他们引开就回来找你。” 拾年撇过脸去不敢看他裸露的腹肌,红着脸点头,不忘嘱咐:“你小心点。” 塞尔笑着答应,转身就变回兽形隐匿进树丛中,朝着谢罗他们的方向跑去。 林中只听得到鸟雀轻啼和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枕着塞尔的衣服任由温润的阳光穿过树荫零落洒在身上,要不是此刻正是计划着逃离拾年肯定会舒服的睡上一觉。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拾年昏昏欲睡,她差点儿就要在梦中去寻753了,直到耳边传来了拨动树叶的动静。 拾年站起身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遮蔽在树木后的黑影:“塞尔?” 那黑影停顿了一下,下一刻遮住的枝叶被拨开,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来。沃尔曼不知何时找到了这里,他一身猎装,手中还拿着一捧粉紫色的薰衣草,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拾年。 “姐,姐夫?”拾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一直徘徊在心底的猜想就有了答案,但她不敢暴露只能装作被吓到了。 沃尔曼眼中的期盼被那声姐夫浇灭,他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朝拾年举起那捧薰衣草:“布蓝达,我是沃德,你不记得了吗?” 拾年没料到沃尔曼居然敢直接挑明,他真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继续哄骗自己吗? “姐夫,你在说什么?谁是沃德?”她继续装傻,脚下偷偷向后挪。 沃尔曼眼中出现片刻的痛楚,很快又换上轻快的笑容:“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别不认我。”他说的恳切,要不是安琪拉还挺着肚子等着他,怕是真的会有人信他是有苦难言。 “我认得你,沃尔曼.西洛,你是我的姐夫,你有什么苦衷也该去跟姐姐解释。”拾年已经退到了大树底下,背后贴上粗糙的树皮她才停下。拾年以为这样说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以让沃尔曼知难而退,可惜她把人想的太简单了。 沃尔曼居然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沃德的事实,他说自己从小与布蓝达定下婚约,本来伯爵夫人都打算等到布蓝达到了年纪就来求亲的。只是西洛伯爵在布蓝达15岁那年带着沃尔曼去参加了费歇尔家的宴会,那是沃尔曼第一次见到天使般的安琪拉,父子俩亲眼目睹了费歇尔公爵和百姓对安琪拉的推崇爱戴。 西洛伯爵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一直想找机会进入权力中心,所以当初才会默认伯爵夫人与潼恩给沃尔曼定下跟布蓝达的婚约,尽管听闻过费歇尔家族里对布蓝达不利的传闻他也没有说什么。只要是费歇尔家的小姐,就算是跟公爵攀上了关系。 那次,光芒万丈的安琪拉被费歇尔公爵捧在手心,全城的百姓都在唱诵她的美貌神性,老国王更是让皇室侍卫队为她开道。而布蓝达连面都不允许露,那些人生怕她一头黑发惹怒了尊敬的神明。 这样的落差让西洛伯爵心里生出了别的心思,他仔细打量了沃尔曼。沃尔曼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淡金色的长发,深邃的眉眼,身形传承了父亲,年纪轻轻已经是鹤立鸡群。他带着沃尔曼去参加费歇尔城堡的聚会,私下里花了不少金币收买城堡中的女仆,将沃尔曼单独带到安琪拉必经之路上,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玩伴。 因着西洛伯爵的叮嘱,沃尔曼没有在安琪拉面前提过他与布蓝达的事情,安琪拉只以为两人是盲婚哑嫁。她是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的,发觉自己对沃尔曼动心后便直接跟德诺去求了,德诺什么都顺着她,正好那时候布蓝达为了自己的沃德来求德诺,他便同意了。 “我那时被父亲要求算计你,但是布蓝达,跟你相处的那些日子是我这生最开心的时候...”沃尔曼似乎陷在了回忆里,拾年却只觉得恶心。 “一生很长,姐夫以后和姐姐还会有更多开心的日子。” 拾年不是布蓝达,记忆也并不完整,不知道怎么评判这其中的纠葛,但她知道安琪拉是无辜的,至少她并没有想过要跟布蓝达争夺什么,一切都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强加给姐妹俩的罢了。 拾年想要跟沃尔曼了断干净,可是沃尔曼却会错了意思,他红了眼眶,薰衣草被丢在脚边,整个人贴近拾年:“不会,布蓝达,我这一生只有与你的日子才会开心。你听我说,父亲已经答应我和你...” 嘭! 没等沃尔曼说出更恶心人的话,一个人从身边林子里跑了出来,一拳就把他打退数米远。 “没事吧?!”塞尔满脸的怒意,将拾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将她抱进怀里。 塞尔还光着膀子,拾年被他抱着,脸颊紧贴着皮肉,上面有薄汗,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拾年抬起头担忧的看着塞尔:“你受伤了吗?” 塞尔露出宠溺的笑:“你的鼻子怎么比我还灵?没事,只是些树叶子的刮伤。”他拿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往身上披,扣子也没有扣好就拉着拾年要走,“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我们快走。” “你要带她去哪儿?一个奴隶还想拐走公爵小姐!”沃尔曼被打了一拳,半边脸都红肿了,等缓过来看清楚抱着拾年衣衫不整的塞尔,他就怒气翻涌。 塞尔只是斜睨了沃尔曼一眼就要带着拾年离开,根本没有将嚎叫的男人放在眼里。 “站住!”身后传来沃尔曼的怒喝声,拾年好奇回头,下一秒却变了脸色。沃尔曼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斧,这会儿他正挥舞着斧子朝塞尔的背后劈过来。 “小心!”拾年大喊出声,塞尔应该是察觉到了,带着她转了个弯险险避开了斧子。 沃尔曼一击不中又朝着他攻击,只要想起塞尔裸身抱住拾年的样子,他手里的斧子就挥的更快。塞尔护着拾年躲开了好几回,拾年以为按照塞尔的身手沃尔曼伤不到他,只是塞尔一个幌神,那斧子就在他胳膊上划了一个口子。 “塞尔!”拾年吓到了,一直环着塞尔腰的手上黏黏的,她收回手一看,满手都是血,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塞尔受了伤。 塞尔却把她往后推,嘴里不忘哄着:“别担心,我没事,快走。”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了,沃尔曼的蓄力一击已经到了他身后他却没有立刻察觉到。眼看着那斧子就要朝着他的后脑劈下来,拾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人推开,自己则生生扛下了这一击。锋利的斧头没入肩头,少女莹白如玉的肌肤被破开了血淋淋的口子,深可见骨。 真痛啊,原来受伤这么痛的,没有753连痛觉屏蔽的外挂也没了吗?拾年嘴唇煞白,痛的冒冷汗,她真的好痛,好想753。 如注的鲜血染红了拾年的上衣,塞尔被那抹红刺激的双目通红,上去一脚就踹倒了吓呆的沃尔曼,将拾年接入怀中。 “年年,别睡!听话,别睡!”塞尔不敢碰拾年的伤口,仔细看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跟丢人的谢罗,他看到拾年的模样也是吓得不轻,连忙让人做了简易的担架要把人带回城堡救治,塞尔一直抱着不撒手,救人要紧,谢罗只能让他抱着人赶紧走。 兵荒马乱时没人注意沃尔曼偷偷溜了。 安琪拉正坐在树荫下,身边的女仆给她轻轻打着扇子,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钻出来。等人靠近,安琪拉才认出来是沃尔曼。 “你受伤了?!”她看沃尔曼满头满脸的血,以为他是受了伤。沃尔曼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吩咐跟随的侍卫和女仆带夫人回去。 德诺被弗洛伦召进了王宫,谢罗带着拾年回到城堡,管家看见拾年的伤势立刻让人去找公爵回来。拾年伤重,失血过多,城堡里忙得人仰马翻,德诺收到消息时弗洛伦也在,他拨了皇室御用的医生跟着德诺回来。 几位医生忙了个通宵,带血的水盆换了一个又一个,总算在凌晨的时候稳定了拾年的伤势。德诺带着人一直守在大厅,直到医生下楼告诉他人没事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才松了下来。送走了医生,德诺站在房门口看着躺着床上的女孩,其实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他,德诺看着看着才惊觉16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好好看这孩子。 医生嘱咐过拾年身边不能离人,她的伤口太深,彻底愈合前随时都有可能感染发烧,需要小心看护着。德诺安排了很多仆人,但塞尔却坚持要守在门口,怎么都不走。 他也受伤了,在后腰的地方。是他变成狼引开骑士团的时候被狩猎的武器打中的,谢罗以为他是为了保护拾年受的伤就喊了医生替他治疗,他却只是草草包扎了就蹲在拾年门口守着,不眠不休。 沃尔曼跟安琪拉回到住处后没多久,西洛伯爵就从王宫回来将沃尔曼单独叫走。西洛伯爵在宫中时就知道拾年出了事,又听给德诺报信的人说她是受了安琪拉和沃尔曼的邀请才出的门,当即就觉得跟自己儿子有关。 沃尔曼不敢欺瞒伯爵,将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他刚说完,一根黑黝黝的拐杖就朝着他的背落下,打的沃尔曼发出一声闷哼。 “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那女人,你不听,非要去。现在她成了神子,你不避着点还上赶着找不痛快,是怕公爵想不起来找我们麻烦吗?!”伯爵阴沉着一张脸,八字小胡须气的飞起。 沃尔曼从不敢反抗伯爵的,他的母亲从小对他就严厉,父亲的夸奖就是他在母亲那儿博取疼爱的手段,如今他却开始后悔当初听了父亲的话,放弃了布蓝达。 他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我和她有婚约的时候父亲逼着我想办法退婚,现在知道弄错了人,父亲开始担心会不会得罪公爵是不是太晚了?” 啪!一巴掌将沃尔曼的脸打偏了,伯爵脸上已经不复之前的平静,甚至有些狰狞。 “你这时候开始怨恨我了,沃尔曼,女人和爵位,我给过你选择的。我是说过安琪拉的丈夫必须是西洛家族的人,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伯爵说的咬牙切齿,他字字诛心,沃尔曼沉浸在悔恨里无法反驳。 他们都没有注意,虚掩的房门处一片浅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安琪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她白天看到沃尔曼一身的血就有些担心,晚上伯爵公公回来后脸色不好看,她担忧沃尔曼会受责备就想跟着去看看。 费歇尔城堡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她,那些人也不会想着拦住她先通报伯爵,安琪拉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两人的对话,她虽单纯但不傻,很容易就猜出来真相。怕被西洛父子发现,安琪拉把嘴唇都要咬破了才忍住没有出声,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那里。 现在住的房间是回不去了,安琪拉不想回去面对沃尔曼,迷茫的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自己出嫁前的房间。房间门已经落了锁,隔壁倒是开着,她站在门口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塞尔和躺着的拾年。 塞尔靠着墙角假寐,他睡得很浅,安琪拉刚想要走近就被他幽绿的眸子吓得停住了脚步。 “我,我等她醒了再来看她。”安琪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说了这句话后就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一直到跑下楼梯跑出这栋楼她才停了下来。 安琪拉觉得很委屈,她想去找父亲诉说,但是管家说公爵被召进了王宫议事,今天不回来了。偌大的城堡,每一处都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她明明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现在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夜里风凉,安琪拉只穿着单薄的裙子,怀着身孕的人又悲伤过度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城堡中一片寂静,偶尔几声虫鸣,竟然没有人发现倒在地上的人。 安琪拉是在第二天天亮被打扫的女仆发现的,她昏死在走廊,身下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管家打开了拾年旁边的的房间将她抬了进去,这次德诺又带了御用医生回来,医生忙活了好久出来后摇头叹息,大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孩子没了。 沃尔曼早上知道了这事,什么都没说就接替了女仆陪在安琪拉床边,他的脸上还有红痕,只是跟流产的安琪拉相比无人关心他的脸是怎么弄得。 费歇尔家的两位小姐先后遭难,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布蓝达小姐这位真正的神子被错认苛待,光明神生气了,所以降罪于冒认的安琪拉,夺走了她的孩子。 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本不可信,但就像当初无助的布蓝达一样,安琪拉也开始承受那些无端的恶意,她醒过来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报应。 play的一环 安琪拉昏睡了一天就醒了,醒来就看到守在她床边的沃尔曼。沃尔曼眼里都是红血丝,下颌长出了杂乱的胡茬,他还穿着自己昏迷那晚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一直守着。若是以前安琪拉必定会被他感动,只是有了那晚她再看眼前这个与她甜言蜜语的男人只觉得胆寒。 “莉丝,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难过。”沃尔曼察觉到安琪拉的不安,只以为她还是在难过,就出声劝慰。 安琪拉听他说到孩子,忍不住苦笑出声,她睁着水雾弥漫的眸子看着沃尔曼:“我们还有以后吗?” 沃尔曼一脸疑惑:“莉丝,你怎么了?” “沃尔曼,你以前就认识布蓝达对吗?” 安琪拉这句话让准备起身去倒水的沃尔曼顿在了原地,他生硬的转过身,看向安琪拉的眼神里情绪复杂,晦暗不明。 “莉丝,你听到什么了吗?”沃尔曼想起来安琪拉被女仆发现的地方,还有那天侍卫提起晚上在门外见过她,瞬间明白了。 安琪拉以为沃尔曼被她挑破面目后两人之间也算是完了,没想到那天沃尔曼从她的房间跌跌撞撞离开后去找了西洛伯爵。安琪拉没有等到德诺回来,她喝了眼生的女仆送来的药睡沉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跟沃尔曼坐在回程的马车上。 沃尔曼担心安琪拉向德诺告密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城堡,并且将她软禁了。两人之间撕破了脸,安琪拉很难再见到沃尔曼一面,除了衣食不缺,她每天的室外活动就是被允许在仆人的陪同下到后院花园待上一个小时。 拾年躺了不知道多少时日,塞尔每天都守在房门外,后来仆人们都不忍心 了,他就算进到房间里睡在拾年床边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德诺和弗洛伦找了不少医生来,所有人都说那伤看着严重,但熬过了发炎也该醒了。拾年的身体昏睡着,但是她能听到身边的动静,眼皮却沉重的总是睁不开。 “布蓝达,你不是黑暗的化身,你是母亲的孩子,母亲爱你....” “布蓝达,他们这么对你,你不恨吗?” “我的孩子,光明神抛弃了你,坠入黑暗吧,黑暗神会赐予你无上的力量!” “年年,我等你...” 好多不一样的声音在拾年脑子里回响,温柔的女人,深情的男人,还有诡异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拖住了双腿,一点点被拖入黑暗处。 “年年,你睡太久了,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好吗?”一道略微嘶哑带着哽咽的男声闯入她的脑海,将她从那吃人的黑暗中拖了出来,本来已经放弃的拾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努力奔向亮处。 “咳咳!水~” 刚刚清醒的拾年第一反应就是嗓子好干,她刚想出声就咳嗽个不停。塞尔一直守在旁边,见她是真的醒了立马高兴的去倒水,太过激动差点摔一跤。 拾年喝了满满一杯水才觉得嗓子好过了,抬眼就看到塞尔憔悴的脸,她有些不忍心,嘴里出来的话却是:“你怎么变丑了?” 塞尔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不醒过来,我再好看给谁看。” 这小子是吃多了蜂蜜吗?既然学会说情话了,拾年只觉得脸上好烫。她跟塞尔说自己其实很早就有意识了,只是一直睁不开眼,她脑海里的那些声音很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塞尔不想看她烦恼,便劝慰她不要想太多。 拾年醒过来的消息传到王宫,一直笼罩在梵迦上方的乌云好似都散了。德诺破天荒的日日都到拾年面前打卡,像是要诚心弥补迟到了16年的父爱。弗洛伦也常来,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去找德诺议事,也会隔三岔五的来看望拾年,且每次都不空手。 弗洛伦和德诺的关系虽然隐秘,但瞒不过拾年这种资深腐女,她见到两人同屏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后来塞尔为了带她逃跑,趁着夜晚在城堡中踩点时正好撞上在阳台突然起了兴致的两人办事,尺度之大胆让塞尔连着几天都不敢靠近那栋楼。 “塞尔,王宫那边说下个月初要重新举办新的祝祷大会,到时候人肯定很多。”拾年半躺在摇篮里,宽大的裙摆在她身下散开,塞尔正帮她轻轻摇着。 塞尔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那上面放了几个精巧的首饰盒,都是今天皇家侍卫送来的:“我去神殿看过,从神殿通往王宫的路上要经过广场,我们可以趁机混入人群。”他要尽快将拾年带走。 晚上,管家亲自来请拾年去正厅用餐,还特意让人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塞尔想跟着的时候被管家严厉拒绝了,拾年安抚塞尔让他留在房间等自己。 到了正厅拾年才知道这顿饭只有她和德诺还有弗洛伦三人。 “布蓝达见过陛下。”拾年提着裙子远远就朝着弗洛伦行礼,弗洛伦笑着让她过去坐。 拾年抬头看了眼两人,德诺缎面衬衫的领口处露出半枚红印,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要不是仆人将餐具摆在了距离那两人极近的位置,拾年恨不得挪到长桌的尽头,绝不当电灯泡。 德诺和弗洛伦当着她的面倒是没有什么暧昧的行为,两人聊的也都是些琐碎的政事,拾年只管埋头干饭希望两人把自己当透明的。她太想被忽略了,都没有注意两人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她的身上。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弗洛伦看向专心干饭的拾年:“布蓝达身体恢复的怎么样?送过去的药膏好用吗?” 拾年被问的突然,将嘴里半块奶酪囫囵咽下后赶紧点头:“谢谢陛下关心,我身体好多了,药膏也好用。” 弗洛伦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放下手中的餐具,用帕子擦干净嘴角:“那布蓝达就好好休息,祭司重新选好的祝祷日就快到了。”他看向德诺,“完成赐福后,我会在光明神殿前宣布与布蓝达的婚讯,迎娶她为王后。” 德诺脸色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单手环胸点头应下:“费歇尔家族将永远效忠于陛下。” 拾年呆愣在原地,连弗洛伦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直到德诺吩咐管家将她送回去,她才惊醒突然站起来,凳子被她的动作直接带倒。 德诺不满的蹙起眉头,声音严厉:“你即将成为王后,该好好学学贵族礼仪了。” 拾年已经顾不上害怕他,大声说:“我不做什么王后!”她其实真的很想问问这个便宜爹和那个弗洛伦是不是有什么怪癖,一个要娶自己情人的女儿,一个还真把亲生女儿往情人怀里送,当她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德诺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儿,布蓝达上次退婚也只是跪地苦苦乞求他,那种深入骨髓的卑微惧怕是装不出来的。现在的拾年却敢直视他,跟他说不。 “你被养在外面多年不知礼数,我不怪你。回去好好待着,我会找人教你礼仪,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没分寸的话。”话落,德诺不等拾年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拾年在管家和骑士的双重保护下回到了住处,塞尔正等着她。看到拾年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 “年年,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塞尔听了弗洛伦要娶拾年做王后,愤怒的浑身颤抖,他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心里开始盘算着那些熟记的路线。 第二天被安排教导拾年礼仪的贵妇们就进了城堡,她们见到拾年的第一面就藏不住眼底的不屑。琼斯为拾年改过的衣裙都被那些人丢了,她被勒上了难受的束腰,带了累赘的裙撑,身上喷上了呛鼻子的浓郁香水。才几天,那个恣意洒脱的姑娘就被束缚成了橱窗中供人欣赏的洋娃娃。 “疼吗?”只有在无人的深夜,拾年才能让塞尔帮她取下紧绷的束腰缓口气,塞尔看着她腰间的红痕心疼不已。 拾年在束腰解开的时候深深呼吸了好几口,肯定是疼的,胖女人手劲大,差点儿把她肋骨勒断,但她反而想起了另一个人:“安琪拉一直都过的这种日子吗?” 塞尔没有接她的话,专心致志的涂抹药膏,绵长的黑夜里只剩下拾年压抑的呼痛声。 德诺最近很忙,光明神祝祷仪式和国王的婚典前后时间紧凑,他作为国王最信任的内务大臣几乎日日宿在王宫。国王要娶费歇尔家的小姐做王后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拾年就收到了贵族们送来的礼物。 拾年拆礼物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木盒子,倒不是盒子多么精致,就是太普通了,在一堆奢华的珠宝中更显眼。 “西洛?是安琪拉送的吗?”拾年看着登记的封签喃喃说着,手上没停拆了丝带打开木盒子,一簇被制成干花的薰衣草掉了出来,下面还压着几张信纸。 拾年打开了信纸,字迹很陌生,只看了个开头她就沉了脸。塞尔看她不高兴凑过来看,跟着拾年这些日子他也学了些字,信中“亲爱的”、“薰衣草花”、“沃德”这些字眼他还是认得的,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比拾年还要黑。 这居然是沃尔曼写的信,信中阐述了他当初如何身不由己的欺骗,身为家族长子的无奈,还有对旧日恋情的无法释怀。辞藻华丽,换个不懂前因后果的人来看十有八九会被感动,塞尔却一把抢过去团成团直接丢了。 拾年没有责怪他的动作,又扒拉了下那些礼物问道:“安琪拉没有送东西过来吗?”她仔细翻看过,再没有西洛家族的东西。 后来她在谢罗口中听到了一些传闻,西洛伯爵将养在外面的两个私生子接回了城堡,还在王宫时跟公爵提亲想为他的儿子求娶拾年,不过被公爵严词拒绝了。 拾年跟塞尔商议着在祝祷日出逃的计划,为了增加成功的筹码,她跟德诺提了想要安琪拉回来送嫁的要求。安琪拉大婚的时候她出席过,对此要求德诺并没有理由反对,当即就派人去接,只是派去的人没有接到安琪拉,反而带回了小姐可能被软禁的消息。 “怎么回事?!”德诺听着伊拉的汇报发了火,安琪拉是费歇尔家族的小姐,尽管嫁给了西洛家族,但是伯爵私自囚禁她还不允许外人探望,这是在打费歇尔家族的脸。 戈壁滩狼群 伊拉半跪在地上,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带着公爵的手信去接安琪拉小姐,但是伯爵先生说她生病了不便出行。布蓝达小姐也给安琪拉小姐写了信,我想亲自交给小姐也不被允许。 好不容易找到了跟着小姐的米莎,她身上有伤痕像是从哪里跑出去来的。她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安琪拉小姐被沃尔曼先生软禁了,跟过去的仆从也都被关了起来。” 德诺砸了书桌上的水晶地球仪,沉着脸下达了命令,让伊拉带着骑士团和一千士兵去把安琪拉接回来,谁敢阻拦就砍了他。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伊拉带着人打上门的时候,西洛伯爵被这阵仗惊吓到了,不甘不愿的把人交了出来,但这样接回来的安琪拉与伯爵一家的关系也算是走到冰点。 拾年再次见到安琪拉的时候忍不住捂嘴心疼,她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苍白瘦削,那对漂亮的眸子已然失去了光彩,一点都不像当初言笑潋滟的那个小公主。 “布蓝达,对不起。”这是安琪拉见到拾年后说的第一句话,湛蓝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 拾年没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要说从前布蓝达的不幸也不是她造成的。安琪拉将沃尔曼干的那些事全部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哭了,说是自己抢了布蓝达的童年、宠爱和人生。 拾年一边咬牙切齿的骂西洛一家不是个东西,一边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掉泪水。 抱着安琪拉安慰了很久,拾年不知道布蓝达怨不怨恨安琪拉,但她是不怨的。拾年跟安琪拉说这些都不是她的错,无论是安琪拉还是布蓝达,都是被命运戏弄的孩子,谁又有的选呢? 德诺公爵虽然让人接了安琪拉回来,却只让她住在客房。拾年问管家为什么不让姐姐住回自己的房间,管家只推说是公爵的意思。后来拾年才知道在这个地方,贵族之间的婚姻根本不存在离婚一说。一个贵族女子就是一座金山银矿,她们看似享受荣华富贵,其实没有自主权,一生都掌握在男性手中。未嫁从夫,出嫁从夫,安琪拉出嫁的那刻就是西洛家族的人,哪怕公爵舍不得她受苦将她接回来,她也不再只是费歇尔家的小姐。如果安琪拉一定要与沃尔曼离婚,等待她的只剩去修道院当修女和放弃继承权两条路。 拾年感慨女性的艰难,更加坚定了逃离这里的决心。 公爵动用了私兵,抢回了安琪拉,也算是与西洛伯爵翻了脸。弗洛伦要迎娶拾年的事情遭到了西洛伯爵的反对,他甚至还想着将自己的侄女送进宫让弗洛伦相看。只可惜他不知道德诺与弗洛伦是什么样的关系,再美艳的女人都勾不起弗洛伦半分兴趣,反而让伯爵遭到了国王的训斥。 祝祷仪式即将开始,按照规矩拾年提前一天沐浴更衣住进了神殿。红帽小老头在她坐着的石台周围洒上了所谓的圣水,给她一份密密麻麻的祝祷词,嘱咐她今夜不能离开石台后就离开了。 偌大的神殿里只剩下拾年一人,德诺派来的骑士不被允许进入神殿只能守在门外,今天就是离开最好的机会。 拾年确认不会再有人进来后,光着脚就要走下石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拾年感觉头顶一直有人看着自己,她抬头只看到高大的神像再没有别人。 走下石台后她在神殿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神像前,她在等跟塞尔约好的时间。 寂静中的等待是漫长且无聊的,拾年好奇开始打量殿中唯一的那座神像。光明神那张脸是好看的,雌雄莫辨,拾年盯着看了一会儿,居然从神像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悲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两面墙的蜡烛都燃了大半,拾年等的昏昏欲睡时终于看到了从天井爬进来的塞尔。 塞尔背着个小包裹,里面装了一套拾年自制的夜行衣。塞尔替她望风,拾年则绕到神像后换下了身上累赘的长裙。 将裙子扔到一边,拾年就要去找塞尔,殿中的烛光闪烁了几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孩子,不要离开梵迦~” 拾年吓了一跳,四下看着却没有发现有人,她走到塞尔身边问他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塞尔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听到。 “后殿那边的人换岗了,我们赶紧走吧。”塞尔拉着她,满眼都是即将远走高飞的期待。 拾年点走,刚抬脚走了两步,神殿里的光线又闪烁了几下,头顶有阴影笼罩的感觉。 “不要走,不要背弃你的神明~”那声音又来了,要不是系统已经失踪了很久,拾年都要怀疑是不是753在恶作剧。 她下意识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的就是那尊面容悲悯的神像,十有八九就是他在说话了。拾年用力甩了甩脑袋,把那个烦人的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在塞尔诧异的目光中她朝神像束起了中指。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还不要放弃,布蓝达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 拾年在心中回怼回去,随后就跟着塞尔从他来的地方爬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神殿内光线彻底黯淡,满墙的烛火都照不亮,那尊威严的光明神像面容哀伤,脸庞眼角都出现了细碎的皲裂。 塞尔做了很多准备,带着拾年一路顺畅的逃离了神殿,两人躲在商贩采买的桶车里,趁着开早市的时候混出了城堡大门。塞尔一路上不敢停歇,生怕会有人追上来,他带着拾年去了一处偏远的乡下,那是劳伦和琼斯现在住的地方。 “小姐,你这一走可就不能再回头了。”琼斯在小屋里帮拾年换上朴素的农妇衣服,塞尔送的那条丝巾被她拿来遮掩拾年的长发。 拾年在镜子里朝琼斯露出一个无畏的笑:“我本就不属于那里,现在也只是选了正确的路。”小桌上摆的一些干粮,她握住琼斯的手说,“我们不能久待,庄园里的那些钱财我都埋在了秋千架下面,等过了风声你要就偷偷去挖,” 琼斯是看着布蓝达长大的,这会儿知道她要奔走他乡,眼眶忍不住发酸。 劳伦本来准备好了马车,被拾年以太过显眼为由拒绝了,只拿了准备好的干粮就告别他们继续逃亡的路。塞尔说自己的狼群都生活在戈壁滩上,那里人迹罕至,也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祭司小老头在第二天早上进到神殿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他慌张跑出殿外,骑士团冲进神殿后将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除了扔在神像背后的长裙什么都找不到。 谢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让人去找公爵。德诺正穿着华服准备进王宫陪同弗洛伦去往神殿参加仪式,拾年失踪的消息让他们措手不及。 于是,继上一次认错人后,补办的光明神祝祷又因为神子失踪而匆匆取消。当天城堡中的士兵全部分散出去,到处追寻拾年的踪迹。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被伯爵训斥软禁的沃尔曼耳中。 从安琪拉跟他翻脸离开后西洛伯爵就不待见他了,伯爵接回了情妇的私生子,想替私生子求娶拾年,虽然最后被德诺拒绝了,但是沃尔曼也为了这事跟自己父亲彻底撕破脸。 伯爵夫人怕他再去伯爵面前作死,只能让人将他关在自己名下的庄园里。那处庄园不大,但是幽静,旁边也有一亩小小的薰衣草花田,沃尔曼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假装沃德的时候。 沃尔曼听说德诺要将人送进宫做王后的时候,他只觉得悔恨无力,待着庄园日日喝的烂醉,昏睡中他总是梦到布蓝达,梦到深爱着沃德的布蓝达,然后泪流满面的醒过来。 伯爵夫人最近因为私生子的事情很头疼,没空亲自来照看沃尔曼,就给他安排了些仆人。这些仆人里有个叫尤顿的小男孩,他每天除了给庄园送牛羊肉还兼职去市集送货,回来就会讲些城里发生的趣事。 “尤顿,今天回来的真早。”修剪花园的花匠看见小尤顿进门,笑着打招呼。 尤顿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是个小话痨,进了门嘴巴就闲不住:“你是没看见今天街上多了好多士兵,连皇家卫队都出来了,见到人都要露脸查问。” “出了什么事吗?”端着木盆的女仆问。 尤顿将手中的篮子放下,打开了话匣子:“之前不是说费歇尔家族弄错了神子嘛,国王准备让真正的神子布蓝达小姐重新做一场祝祷仪式,可是那位布蓝达小姐在神殿失踪了。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个奴隶,公爵怀疑是奴隶掳走了小姐,现在正找呢。” 哐当!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树上砸了下来,花园里养了几只兔子被吓得四处奔逃。尤顿几人也被吓到了,等缓过来才走近去看,居然是沃尔曼。他面色酡红一身酒气,一看就是整晚酗酒。不过从地上爬起来的沃尔曼眼里现在清明了不少,他不顾身上的狼狈直勾勾盯着尤顿:“你说什么?布蓝达失踪了?!” 尤顿不懂他眼中的紧迫,老实回答:“找人的士兵是这么说的。” 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醉鬼一样的沃尔曼踉踉跄跄回去了房间,宿醉的头痛让他两眼发花脚步不稳,直接摔进了盥洗室。橘红色的洗手台上嵌着半人高的镜子,爬起来的沃尔曼刚好能看见镜子中邋遢憔悴的自己。 突然,沃尔曼发现镜子中自己的倒影开始变化,先是五官扭曲,最后居然变成了拾年的模样,还有一个悠远的声音:“她跑了,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 “谁?!”沃尔曼四下察看,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最后发现了镜子中诡异的人影。 “布蓝达”的影子嘴巴一张一合,影子的眼睛不是褐色而是血红色,若是长盯着看就会陷进去一样。 “你是谁?!”沃尔曼看着镜中人影,眼中都是警惕。 影子朝他露出一个邪佞的笑,配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倒是蛊惑到了沃尔曼:“我是来帮你的人。” 沃尔曼还保持着一些理智,他蹙着眉说:“你能帮我什么,我不需要。” “你不想得到她吗?”影子的声音低沉,却在沃尔曼心口重重敲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镜中愈发妖媚惑人的“布蓝达”慢慢点头,一丝红光从他眼底划过。 逃出梵迦后,塞尔变回兽形驮着拾年一路向北,他们日夜兼程,穿过一望无垠的草原,翻过一座座高山,直到看到戈壁滩拾年才敢慢下来。 “饿吗?”塞尔从怀里摸出几颗沙枣擦干净递给拾年,他肩上还扛着一头黄羊。 拾年也不嫌弃,直接将沙枣放到嘴里。塞尔准备烤黄羊,她动手能力差只能乖乖待在一边不捣乱。 戈壁滩上的夕阳很美,拾年在现实世界里也向往过旅游去看看各处的风光,但是她一个社畜只能在别人的视频里羡慕羡慕。还是头一次坐在胡杨树下看头顶碧蓝的天,远处披上金辉的岩石,有种天地辽阔的美感。 塞尔处理好了黄羊,点燃了火堆,就拿着毛毯将拾年裹了个严实。 “这里早晚温差很大,夜间小心着凉。” 拾年乖巧的点头,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感觉到了凉意,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毛毯又看看衣衫单薄的塞尔,她拉开一半的毛毯朝塞尔招手:“夜里凉,你也过来。” 塞尔拨弄着架烤的羊肉,面对拾年的邀请他别过脸去说:“我不冷,你裹好。”火光照亮了他泛红的脸。 拾年有些无奈,瘪了瘪嘴说:“我冷,你过来。” 塞尔最受不了拾年撒娇,每次她这样自己就没办法了,只能放好羊肉后走过去靠着她坐下。拾年趁机展开双臂,将两人全部裹进毛毯里。 他们从神殿出来后虽然一直在逃亡,但是塞尔将拾年照顾的很好,连日奔波也没有让她太过狼狈。塞尔大着胆子环住拾年,两人紧挨着塞尔还能闻到拾年身上的清香。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戈壁滩上安静的只听到些许风声。塞尔起身去看烤羊肉,拾年裹着毯子仰头欣赏干净璀璨的星空。 看星空看的脖子酸了,拾年左右扭着头想缓解缓解,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暗处一双危险的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 “塞尔。”拾年下意识就喊塞尔的名字,抬头才发现塞尔那把割羊肉的刀已经被他攥在手里,他对面的暗处有好多双跟刚刚一样的眼睛。 塞尔将拾年挡在身后:“年年,你就待在火堆边,别离开。” 拾年哪能让塞尔一个人对付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干脆甩了毯子,从火堆中捡了一根最粗的木柴拿在手上当武器。 两人背靠背紧贴着,那些暗处的眼睛也慢慢露出了身形,竟然是成群的狼。它们跟塞尔不一样,它们比塞尔的原型瘦弱,棕黄的眼睛里是野兽独有的贪婪嗜血,走在最前头的那几只狼盯着火堆上的黄羊,口水都不住的滴落在地上。 拾年猜这些饿狼是被烤肉香吸引来的,但是看它们的架势怕是把他们俩也当成食物了。 “它们跟你不是同类吗?你们不能沟通沟通?”后知后觉想起来塞尔是狼形兽人,拾年小声问道。 在这么凶险的时刻,塞尔愣是被她这话逗的嘴角抽搐,努力压住嘴角后才解释:“狼群之间也是有争斗的,它们这一群里也有头狼,现在就在向我示威呢。” 拾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往对面看过去,还真有一头脸上带疤的狼站在狼群后的土丘上死死盯着塞尔,拾年后来给它取了个诨名疤哥。 “小心!”塞尔与疤哥对峙了一会儿,它突然仰天嚎叫起来,塞尔把拾年往后一拨,扯了上衣立刻变成了狼形。 塞尔的兽形高大健壮,他横挡在拾年面前,银灰色的毛发根根束起,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吓得狼群居然后退了几步。 “吼!”疤哥看到自己的小弟们都被吓退,发出一声嚎叫,就好像是冲锋的号角,那些本来畏惧塞尔的狼纷纷冲了上来。 塞尔身形矫健,一会儿的功夫就打退了三只杂毛狼,拾年则挥舞着火把挥退那些想要偷袭塞尔的狼。只是对方狼数较多,塞尔又要打斗又要保护拾年,没一会儿身上就有了很多咬伤,疤哥似乎是知道塞尔受了伤又开始嚎叫,刺激着那些杂毛狼越战越勇。 “塞尔!擒贼先擒王!”拾年手里又多了几根火把,她大声朝塞尔喊道,“我能拖住它们,你去让那个头狼闭嘴!” 塞尔只犹豫了片刻,就冲出包围朝着疤哥所在的地方跑去。借着裸露的岩石塞尔几个远距离的连跳就上了疤哥所在的土丘,两只身形相当的狼在方寸大小的土丘上危险对峙。 拾年说能拖住是为了让塞尔放心,其实心里真的没数,她想大部分动物应该都是畏火,就用火把在自己周围围了个圈,手里紧紧握着塞尔给她的刀。 困顿一生的梦魇 疤哥看着比塞尔年纪要大,作战的经验也比常用人形活动的塞尔多,两头狼撕咬间塞尔落了下风。拾年边防着随时会扑过来的狼群,边关注土丘上的战况,塞尔被疤哥踩在身下,一张嘴锋利的牙齿就要朝他脖子处咬过去,拾年瞳孔紧缩,手里的火把就用力朝着土丘处扔了过去。 燃烧的火把撞击到岩壁上溅起不少火星,也溅到了头狼身上让它退后几步,塞尔得以喘息立刻翻身爬了起来。 只顾着为塞尔解围,拾年没注意到已经有大胆的狼跳过火墙朝着她奔过来,等她发现的时候那恶臭的一张嘴已经贴上了她的胳膊。塞尔自然也看到了,目眦欲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转身就直接咬中了头狼的后颈将它甩下了土丘。 头狼被扔下来,它的那些狼小弟们纷纷软了架势,咬到拾年的那只狼被她用刀捅了个对穿,一脚踹了出去,吓得其余狼不敢再向前。 “年年!”塞尔恢复了人形,跌跌撞撞的朝拾年跑过来。 拾年的胳膊被狼牙咬破,袖子破破烂烂露出血痕,看着很吓人。她被塞尔拥进怀里仔细检查着伤口,还好伤口不深。 “塞尔,它没死。”拾年看到被摔下土丘的疤哥又站了起来,那张狼脸上的伤疤因为它凶狠的眼神衬得愈发狰狞。塞尔将拾年护在身后,一人一狼眼神对峙着,新的争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候,远方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嚎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比疤哥和塞尔都要嘹亮。 拾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它们还能摇狼?! 塞尔在听到狼嚎后却丝毫不紧张,拾年甚至觉得他还挺兴奋的。 疤哥和它的狼小弟们明显受到了什么刺激,后退聚集在一起做警惕状。黑暗中出现了数道影子,拾年看清后才明白塞尔的兴奋。那是另外一群狼,它们均都体型高大,蓬松的毛发和碧绿的眼睛跟塞尔一样,跟疤哥一对比就像是狼中贵族。 “吼!”疤哥朝领头的白狼吼叫,只是没多久它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夹着尾巴带着小弟们离开了。 拾年:...这就走了?欺软怕硬啊哥们! 眼睁睁看着白狼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风韵犹存的白发大叔,拾年彻底放松下来,那张脸跟塞尔太像了,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 “你带了人类回来。”白发大叔冷着一张脸,怪冷酷的,只是上下打量塞尔 的目光出卖了他心里的关切。 塞尔十分恭敬的半跪下去:“父亲,她是我的伴侣。” 拾年听了忍不住嘴角抽搐,但是塞尔悄悄摁了摁她的手心,她只能闭嘴默不作声。后来塞尔跟她解释那头白狼就是他的亲爹利达尔,也是狼兽人的统领。在兽人的领域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的,所以塞尔只能说拾年是自己的伴侣,利达尔才答应让人留下。 塞尔将拾年藏进了兽人中,千里之外的梵迦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很多事。 德诺和弗洛伦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拾年的下落,民间议论纷纷说是因为费歇尔家族苛待了神子,神子心中有怨才会逃跑,私下里百姓都在埋怨德诺。这种时候又有流言传出来,说神子逃跑其实是因为弗洛伦要强娶自己的侄女做王后,百姓们又开始埋怨起新国王。 其实在王室贵族中为了保证血统近亲结婚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拾年除了是费歇尔的女儿还是光明之子,逼婚她就是在玷污神明,放出流言的幕后之人再稍微引导,就是弗洛伦不可饶恕的罪过。 弗洛伦发了大火,他无处发泄的怒意全部用到了德诺身上,德诺被召进王宫一住就是好几天,每次回到城堡都是一身的伤。 最严重的一回,弗洛伦下手失了分寸,德诺生了场大病,昏昏沉沉的夜晚他梦到了年幼的自己。 他看到了那个黑发棕瞳的女人,她被关在简陋的阁楼里,每天晚上自己都能听到她用不知道哪里的语言哼唱着奇怪的旋律,那些旋律与他从小听的音乐不一样,绵长悠然很是好听。 他听仆人说女人是被自己的父亲买回来的东方歌女,生下孩子后得了病所以要关起来,怕传染给别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母亲。 刚开始默顿很喜欢这个女人,每次出海或者打仗回来,他就会去女人屋里发泄上一整晚,后来女人生完孩子得了病才被他扔到了阁楼。 德诺在8岁生日那天晚上偷偷溜到阁楼下听她哼歌,那女人看到了他,流着泪叫着他的名字,他虽然跑了但是那时候他猜到自己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孩子。 女人病死了,默顿随便找了个牧师就将她葬了,连名字都没有。 他到10岁的时候容貌就很像那个女人,只是发色和眼睛随了默顿,倒是有了份独特的俊美,连国王艾蒂尔二世见到他都夸赞。 ...... 梦到这里,沉睡中的德诺面容变得悲伤痛苦,他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呓语,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境还在继续,默顿将他带去了王宫的宴会,他那天很高兴收到父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匹棕色的小马驹和一套精致贴身的骑装,他穿着那套衣服成了宴会最亮眼的存在,也成了送他入深渊的催命符。 宴会散后默顿没有带他离开王宫,他被王宫的仆人带到了艾蒂尔二世面前,房间大门关上的那刻里面传出男孩哭喊的声音。 “不!滚开!救命!!”德诺紧闭着双眼,双手双脚胡乱的在空中踢打。 梦里的他被大腹便便的国王拖上了床,那套骑装被男人撕扯开,油腻的双手在他身上作乱,被欺辱的时候他哭的撕心裂肺,可是他越哭越反抗,国王就越兴奋。 等他伤痕累累的被送回家,默顿送给他很多以前想要却没有的物件,让人给他看伤,却只字不提他受的罪。 国王二世有恋童癖,尤其喜欢漂亮的男孩子,默顿靠出卖他获得了二世的信任,一步步从子爵变成了可以世袭的公爵。 他伤刚好就又被默顿送进宫,后来他麻木了,恶心反感又无能为力。梦境里的时光加速流转,二世年纪渐大,力不从心时就从侵犯他变成了鞭打折磨他,这样无望的日子终究将他逼向了死路。 他趁着二世熟睡顺着窗沿爬到了屋顶,高处的风很大,他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就会被风刮走的纸鸢。就在他闭上眼睛想要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那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向后倒,抱着他摔进了排水沟里。 十五岁的弗洛伦救下了十二岁的德诺。 他十六岁的时候,二世嫌弃了他开始出现成年特征的身体放他出宫。再次回到城堡,他在深夜里亲手将默顿的头摁进花园水池中,看着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在自己手下疯狂挣扎,他想起那个毁掉自己的夜晚,手下的力道就更加重了,直至默顿彻底没有了动作才松开手。 他看着默顿死不瞑目的脸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梦就醒了。 德诺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摸都是眼泪。他浑身酸痛动弹不了,身上的伤时刻提醒着这些日子弗洛伦的暴虐,这个年少救下自己的男人已经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德诺病了,日复一日的梦魇将他身体拖垮,弗洛伦开始只以为他是跟自己置气,等他亲自到城堡探望的时候德诺已经陷入昏迷,连着几天都没有清醒的时候。 弗洛伦的王位来路不正,费歇尔家族掌管着梵迦大部分的军队,德诺的拥护是他对贵族抗衡的资本,这时候他开始无比后悔对德诺下手太重。 另一边,西洛伯爵莫名其妙死在了情妇的住处,沃尔曼赶回城堡处理伯爵的丧事,对外说的是将情妇和私生子全部送走,但没人知道人被送去了哪里。 阴暗的地牢里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蓬头垢面的女人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她的身后还蜷缩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 沃尔曼站在女人面前,墙上只点了一盏油灯,他大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浑身都是阴冷的气息。 “放了你们?你要去哪儿,不是说要继承爵位吗?”他看着女人冷笑着。 女人浑身哆嗦,带着泣音求饶:“不要爵位了,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她的头磕的砰砰响,没一会儿地上就有了血迹。 一块泥巴朝沃尔曼打去,他微微侧身就避开了,泥巴糊在了后面的墙上。 大一些的那个男孩抓着女人拼命往身后拖,他朝沃尔曼大喊:“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女人赶忙捂住男孩的嘴,还不忘向沃尔曼求饶。 “坏人?呵~”沃尔曼嘴角勾起森冷的弧度,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向男孩。 女人看到他那双眼睛后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接着就是满脸的绝望:“你居然....居然..是,呃!”她来不及说完剩下的话,长剑就穿过了她的喉咙。 “啊啊!” “妈妈!!我要杀了你!” 年长的男孩儿眼看着女人死在面前,脸上还沾了她的血,他哭嚎着就朝沃尔曼冲去。 沃尔曼眼中红光大甚,拔剑、挥剑,两个男孩儿都相继倒在了女人身边。 “小孩子的灵魂真是美味~”沃尔曼说出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扭曲起来,红光褪去瞳孔恢复成了蓝色。 他那张扭曲的脸终于恢复正常后,眼神反而惊慌起来:“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 那声音邪魅慵懒:“他们都是你的敌人,留着干什么?” “可是...可是利亚还是个孩子...”沃尔曼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那声音没有再出现。 走的远远的 拾年离开三个月后,梵迦爆发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鼠患,伴随鼠患一起来的就是传染率致死率极高的疫病。 得病的人起初只是发烧咳嗽浑身乏力,后期开始丧失免疫力,全身溃烂,然后不治身亡。短短半个月报上来的死亡人数就有几百号人,有些小村落直接成了空村。 “陛下,光明神像碎了!!”红帽小老头跌跌撞撞的冲进王宫,其实神像早就出现了裂纹,但是疫病开始后神像就开始大块破碎,祭司知道不能再瞒下去。 弗洛伦神色冷然,他转头问身边的侍卫长:“还没找到吗?”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问的是谁,侍卫长垂着头:“之前跟公爵一起找过了小姐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现在公爵病了,多处爆发疫病需要卫兵管理镇压,拨不出人手大范围寻找。” 为了保护王宫不受疫病的侵扰,大部分卫兵都被安排去阻拦企图冲进宫的梵迦子民。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不治而亡,成堆的尸体被送至野外烧化,压抑绝望的气氛下,梵迦的子民纷纷谴责起了皇室,谴责认错人的费歇尔家族,他们聚在王宫大门口要求皇室将人找回来。 弗洛伦烦躁的揉捏着眉心:“费歇尔公爵怎么样了?” 身边立刻有人答话:“清醒过来了,但是很虚弱,医生说情况不算好。” 揉捏眉心的手猛地顿住,只听见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找人好好治疗德诺,找人的事暂时不要让他操心。通知西洛那边,让沃尔曼进宫来见我。” 西洛伯爵死的蹊跷,最有嫌疑的情妇母子三人全都失踪,弗洛伦怎么可能不起疑,加上沃尔曼跟费歇尔家两个小姐的复杂关系,他一直疑心着没有点头继承爵位的事,现在这个状况他必须要跟那人谈谈条件了。 再见到沃尔曼的时候,弗洛伦觉得眼前的人与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差别甚大。他们交集不多,但是沃尔曼娶安琪拉前因为德诺的关系他对这个人也有些了解。有着贵族公子哥的矜贵却不够果决冷静,很多时候他都是听从自己父亲的安排没有足够的主见。现在站在弗洛伦面前的沃尔曼,除了长相没变其他都与从前判若两人。 “你父亲的事情很遗憾,那个女人还没有抓到吗?”弗洛伦看着站在下面的人试探着问。 沃尔曼眼底闪过红光,他轻微摇头:“还没有,疫病横行,可能已经死了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弗洛伦却听出几分轻蔑,沃尔曼身上那股诡异感越来越让他不舒服。 “光明神殿的祭司禀报神像出现裂痕,梵迦现在的乱象应该与神子叛逃有关。费歇尔公爵久病不愈,就由你接替他搜寻神子,将人给我带回来。”弗洛伦直接将人安排进了费歇尔的城堡暂住,好似忘了前段日子德诺派人去接回安琪拉的原因。 沃尔曼放弃了坐马车,刚刚在王宫时他就觉得胸口发闷,干脆自己骑了一匹马去往费歇尔城堡。不知道是不是德诺病重疏于管理的缘故,城头上的兵士都一副闲散的样子。因为疫病传染速度恐怖,城堡中没有人走动,偶尔有人路过也是用布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接待沃尔曼的是管家,伊拉只站在城楼上警惕的看着马上的男人。按理说沃尔曼是安琪拉的丈夫,应该先去探望下德诺这位病重的岳父,但是管家却将人拦了下去,委婉的表示给他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后来沃尔曼才知道,德诺病倒后一直是安琪拉在照顾,她根本不允许沃尔曼出现在自己和父亲面前。 沃尔曼被安排在了远离安琪拉住处的客房,他忙着收拢城堡里的军队和找寻拾年的踪迹,安琪拉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除了陪伴德诺也几乎不出门,两人愣是好几天都没有碰上一面。 “咳咳!”费力的咳嗽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安琪拉扶着德诺坐起身喝水,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德诺病的瘦脱了像,脸颊凹陷颧骨高突,苍白的面色预示着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安琪拉将水杯端到他面前,温水顺过喉咙让他舒服了点,咳嗽暂时也止住了。 伊拉站在门口叩了下木门:“公爵大人,西洛伯爵来探望您。” 德诺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说的西洛伯爵是沃尔曼的父亲,没等安琪拉阻止他就点头让伊拉放人进来。 安琪拉没有来得及离开,身披大衣的沃尔曼就从门口进来了,三人目光对上都愣住了,表情各异。 德诺首先回过神来,他的脑子里晃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靠着安琪拉虚弱的问:“怎么是你,你父亲呢?” 沃尔曼目光从安琪拉上飘过,朝着德诺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父亲遭遇不测,已经去世了。” 猜想变成了事实,德诺和安琪拉都有短暂的惊讶,片刻过后德诺询问沃尔曼来意,安琪拉看到沃尔曼就浑身不适,但是她不能扔下需要照顾的父亲不管,只能埋着头安静不出声。 沃尔曼直白说了来意:“鼠疫还没有根治,农田又遭了蝗灾,教士说这是光明神的惩罚,只有把布蓝达找回来才能拯救梵迦。” 德诺听到女儿的名字有些失神,眼里流露出一丝后悔:“我之前几乎翻遍了梵迦也没找到她,她可能已经离开去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了...”说这话他即难过又有些心虚,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潜意识里觉得拾年不想被找到,更不想回到这个曾经漠视她责备她的地方。 那点子可怜的父爱在他病重时被放大,燃烧到顶峰。他知道弗洛伦想要他把人绑回来,他病了不能动,就派了沃尔曼来要自己手里的人手,私心里德诺希望拾年能够走的远远的。 沃尔曼挑了挑眉,神色变换间他已经不是刚刚那副温和的面孔:“梵迦之外还有荒原戈壁,布蓝达身边那个奴隶就是从那处来,陛下让我带兵去看看。”他那双漂亮的蓝眸变得幽深危险,看的德诺背脊发凉。 “西洛家族的人手都在处理鼠疫和蝗灾,陛下给了我手令,借公爵手中兵力用用。” 德诺很想拒绝但是他不能,他对弗洛伦与他的那点情谊已经不抱期待,沃尔曼嘴上说是借,可是有国王的手令他同不同意根本不重要。 沃尔曼又说了些祝愿德诺早日康复的场面话,德诺身体疲乏他就顺势告辞了。安琪拉将德诺轻轻放平,替他捻好被角后才离开。刚走到拐弯处,正在想事情的她没注意那里站着人,一头撞上了一堵冰冷坚硬的“墙”。 “咝~”安琪拉的肌肤雪白,额头立刻就红了起来。 “疼吗?”头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微热的风吹过安琪拉的额头,她却只觉得手脚发麻。 沃尔曼关切的看着她:“莉丝,你怎么了?”好似从前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安琪拉没有理他,拎着裙子就从他身边走过,脚步越来越快甚至小跑起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转弯处。 “她很怕你~” 这声音在脑中响起,沃尔曼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他的头垂下去:“她是厌恶我。” “这有什么,你想要她吗?我可以帮你~” “不不,不行!”沃尔曼突然激动起来,快速的摆着双手,在路过的人眼里就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呵~”那声音冷哼一下就没再出现。 安琪拉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进门时还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关上门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安琪拉回来后一直住在拾年旁边的那间房,祝祷仪式上她和拾年被弄错的事情揭露出来,从前对她推崇备至的子民们突然就变了脸。拾年逃跑后,就连家里的仆人也会私下议论说是因为她抢了拾年的身份和好生活,拾年才会记恨费歇尔家族叛离梵迦。她不想出门不想看见其他人,每天除了看顾德诺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窗户没有关好,一阵风吹开了半扇,白色的窗帘拂过桌面,几页纸被拂落到地上掉出里面夹着的紫色小花。 安琪拉看着那朵小花发呆,纸张上潇洒有力的字迹映入她的眼睛,那是沃尔曼向她表白的信,信里写了他初见她时心中的悸动,得知联姻的对象不是她时的失落以及发誓一定会娶她的决心,字字句句都是情深。安琪拉与沃尔曼翻脸后,争吵中她知道沃尔曼确实是先看到的她,这些信虽有算计在,感情倒不是全部作假。 为什么不能直接跟父亲提退婚呢?为什么决定了要她却还要招惹布蓝达呢? 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去招惹,最后还放不下呢?为什么是她的妹妹.... 安琪拉有好多为什么想要问沃尔曼,她不甘心又难过甚至开始怨恨起妹妹的出现,真正想要责骂两句又问自己妹妹做错了什么吗?答案都是没有。 她苦笑了两声将吹落的纸张和小花捡起来,紫色桔梗花已经变成了干花,还是拾年回来时送到她房间的,安琪拉想沃尔曼也没他说的那么爱妹妹,他给妹妹种薰衣草,但是她的身上都是桔梗,他却没有发现。 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安琪拉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而且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脑中越来越急切。 曾经拥有过 沃尔曼拿着国王的手令从德诺那里拿到了费歇尔城堡内军队的指挥权,弗洛伦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找到拾年把人带回来。 沃尔曼只在城堡待了几天就整顿了军队准备出发,他没有像德诺他们一样将人撒下去漫无目的的找寻,而是目标明确的直奔梵迦边境。 此时的拾年还不知道危险正向着她逼近,她正坐在新搭建的小木屋里试着用捡回来的藤蔓编成吊床,身边还趴着两只灰毛野兔子正在啃野果子。 “我回来了!” 塞尔拎着个网兜回来,他身上湿漉漉的没有进屋子。 拾年看他回来笑着放下手中的藤条:“你又去摸鱼了?弄成这样。” 塞尔皮肤晒黑了不少,咧嘴一笑露出的大白牙就十分耀眼,他找了几片荷叶铺在地上,将网兜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几条鱼、两三只虾还有一小堆蘑菇。 拾年从屋子里拿了一个小锅走出屋子,塞尔在空地上支起了架子准备做饭。 拾年指着那堆东西努嘴说:“我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鱼了。” 塞尔手里忙活着,熟练的刮鱼鳞剖鱼腹,嘴上哄着她说:“那我明天去给你弄点野猪肉什么的,换换口味?” “算了,我开玩笑的,过几天琼斯来的时候会给我带面包和烤酱。”拾年笑着帮他一起处理食材。 拾年跟着塞尔在戈壁滩遇到老狼王后跟着狼群住了一段时间,但拾年到底是个人类,不管是戈壁滩的环境还是狼的习性她都适应不了,塞尔心疼她干脆跟老狼王告别带着人离开戈壁滩,找到偏僻的深山隐居。 塞尔不知想到了什么,抄起溜到自己脚边的一只野兔子塞到拾年怀里:“实在馋,就吃烤兔子吧。” 下一刻,他就收到拾年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两人都爽朗的笑了。 沃尔曼带着人出了梵迦边境,看着漫无边际的山林他让队伍就地休息,暂缓前进。卫兵在附近找到猎户借了地方露营,沃尔曼刚进到自己的营帐里就觉得头昏脑胀眼前发黑,他伸手抓住身边的架子才支撑着没有摔倒。 等沃尔曼缓过来发现自己站在水盆边,他想洗把脸却看见水盆中自己的倒影。他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几缕不起眼的黑线爬上了侧脸,不仔细看会以为他被画花了脸。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沃尔曼朝着水盆中的倒影大喊,仿佛里面不是他。 “还是太弱了....”那声音满是惋惜。 沃尔曼不解:“什么意思?我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等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重新响起:“时间不多了,我要赶紧找到她。” “什么来不及了?”沃尔曼只看到水中的倒影突然对他笑了笑,下一刻就是天旋地转。 等沃尔曼再次睁开眼睛,湛蓝的眸子已经失去了光彩,只有一片深渊:“光明神,你又失去了一个信徒.....” 弗洛伦收到了沃尔曼的信,得知他已经确定了拾年的方位后弗洛伦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连忙召来内务大臣签发给沃尔曼晋升爵位的手令,并通知修补神像的工匠加快速度,能赶在拾年被找回来前修复好。 “费歇尔公爵怎么样了?”沃尔曼信中提到了德诺的军队,弗洛伦才想起这个被他遗忘的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弗洛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声音带着疑惑:“你们没人去看望过吗?”话问出口他自己愣了愣,也像是在质问自己。 年长的基诺尔伯爵被众人推出来,他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像极了教堂楼顶的大钟,莫名带着沧桑感。 “回陛下,费歇尔公爵他....他前段时间病危,医生说时日不多,安琪拉小姐按照他的意思将人带去了乡下庄园...” 弗洛伦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怎么听不明白基诺尔伯爵的话:“什么叫他的意思?” 基诺尔伯爵低头不敢看他,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才嗡嗡说道:“公爵大人想死后就葬在布蓝达小姐住过的庄园,他....想赎罪。” 弗洛伦只觉得眼前发黑,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手边的熏香塔,吓得身边的侍从全部埋下了头。 傍晚时分,王宫里驶出一辆华丽的马车,身穿盔甲的皇家侍卫队随行,往远处急速奔去。 “咳!咳咳!” 夕阳下,躺在长椅上的男人虚弱苍白,因为剧烈的咳嗽脸颊带上病态的潮红。 安琪拉将毛毯裹到男人身上,顺手拂掉落在他身上的枯叶。 “父亲,外面冷,回去吧。” 德诺摇摇头,身上的毛毯很厚实,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眼皮有些沉重,他的声音却满含轻松快意:“安琪拉,等我走了你就离开这儿吧,离开梵迦,就像布蓝达一样去做只自由的鸟吧....”不是公爵家的小姐,不是光明神的使者,只是你自己。 他大概是真的没有力气了,那些话已经来不及说的完整,但是安琪拉应该能明白的。最后一点绚烂的红霞消失在天边,德诺释怀的笑了。 “莉丝,对不起。” “你要是遇到布蓝达,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声音渐渐变低到最后彻底消失,德诺的头偏在了安琪拉肩头,骨节分明的手垂落下去,他的双眼终于是睁不开了。 “父亲~”一滴泪从安琪拉的眼角滑落,她抿着嘴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德诺就只是睡着了没有离开。 就这么在星空下枯坐了很久,安琪拉眼神空洞,直至门口出现了火光才让她回过神。 “德诺!”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火光中冲出,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安琪拉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她侧过头看向闭着眼睛的德诺,娇声埋怨:“他有什么好的,我觉得还是母亲更漂亮。” 她扶着德诺,将人在轻轻放在摇椅上,转身时弗洛伦已经到了面前,脸上还带着焦急的薄汗。 “陛下。”安琪拉朝他行了礼。 弗洛伦眼睛紧盯着德诺的脸,声音颤抖着:“你父亲是困了吗?”他还在骗自己,德诺身子虚弱肯定是睡沉了。 安琪拉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尊贵无比的男人,只觉得可笑之极,她摇头:“父亲已经长眠,陛下来晚了。” “不...不可能...”弗洛伦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呆立在原地看着德诺的尸体很久都没有挪动,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相信,到最后跪在德诺面前哭的昏天黑地。 安琪拉没有在花园待多久,弗洛伦的卫兵进来查看国王情况的时候她就离开回到了房间。 安琪拉在德诺被医生宣布病危时陪着他来到这个庄园,仅仅住了一个多月,她心里那点对拾年的埋怨就都消失殆尽了。 偌大的庄园,陈旧的红砖楼,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置落满了灰尘。安琪拉来了后就住进了布蓝达曾经住过的屋子,虽然劳伦和琼斯已经尽力把房间布置的温馨,但是跟她那奢华无比的闺房比还是逼仄破旧了很多。有些掉漆的木衣柜里放着普通平民才会穿的衣服,角落里有个藤编的小箱子,好奇心驱使她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日记本。 那是16岁前布蓝达的日记,她从小就被公爵送走,给她读书启蒙的是管家劳伦,从8岁的时候她就开始写日记记录自己孤独又茫然的短暂一生。 年幼时的布蓝达写字歪歪扭扭,有几处墨水晕开的痕迹,安琪拉能透过纸张看到趴在书桌前流泪难过的小女孩。 “为什么父亲要把我送到这里来,这里好大好黑,我害怕。” “今天来送东西的人说城堡要办宴会,我那个叫安琪拉的姐姐过十岁生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到十岁,父亲母亲是不是也会给我办宴会?” “我十岁了,今天琼斯给我做了好吃的,我的生日他们果然没有来..” “今天那个女人来了,她好像生病了,我有点抗拒接近她,我不想叫她母亲,谁让她只偏心姐姐不管我。” “她为什么就不走了,还天天要给我编头发教我写字,可是这些我两年前就都会了。” “她对我挺好的,就是身体好像不太好,琼斯告诉我她生了很严重的病。算了,我原谅她了。 我喊她母亲,她好开心,抱着我整晚整晚的说话,好像要把我不在她身边的那些事情都说给我听。 原来母亲是发现了父亲和她弟弟的关系,跟父亲吵架气伤了身体,郁郁寡欢。” ....安琪拉被那些文字震撼到了。 “母亲说她要回天上去了,她跟我说对不起,我想着她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毕竟就是她带我来到这世上的。” 日记的最后是关于沃德的,也是布蓝达这一生中最快乐的记录,只可惜快乐十分短暂,安琪拉没有再往后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大概也明白了。 弗洛伦因为德诺的死悲痛昏厥,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不顾侍卫长的劝阻就要带德诺回王宫去。安琪拉全程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癫狂的抱着父亲的尸体不肯放手。 她突然觉得怅惘,原来她们都是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却又弄丢了。沃尔曼是,父亲是,就连手握无数人生死的一国之君也是。 侍卫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副棺材,庄园中留有冰窖,他们凿了冰用羊皮袋装好做了个简易的冰棺,多番劝着才让弗洛伦同意将德诺放进了棺里。侍卫长向安琪拉告别,说了他们陛下要将德诺的尸身带回梵迦。 本来侍卫长还怕安琪拉不同意,毕竟这是人家亲爹,埋骨哪里恐怕早有交代。可是他多虑了,安琪拉并没有阻拦,甚至还亲自送他们离开庄园。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枯败皮囊,葬在哪里都不重要了。 安琪拉将妹妹的日记本放回了原处,她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装进了一个小皮箱,再看一眼这个房间,姐妹之间的那点恩怨纠缠无形中似乎都消散了。 金发碧眼的姑娘换上了一身飒爽的骑装,一人一马,消失在庄园小路的尽头。 被桎梏的神 梵迦王宫里奏起了哀乐,前几天还催促着修缮神殿的弗洛伦回来后再不肯接见教士,只守着装了德诺的木棺闭门不出。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吓坏了近身照顾的仆人。 尸体不能长久停放在王宫中,基诺尔伯爵等人只能又来劝弗洛伦节哀,让费歇尔公爵入土为安。弗洛伦发了一通火,守在门外的士兵都能听到里面摔打的巨响,一帮大臣都或多或少遭了殃,最后各退一步将德诺安放进了皇家的地宫。 德诺的死似乎带走了弗洛伦所有的情绪,他拒绝接见教士和任何神职人员,并派人给沃尔曼送信,要他放弃搜捕拾年。 信是送到了,但是沃尔曼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沃尔曼能感觉到身上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半夜能闻到自己散发出腐败的气味,那潜藏在他心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急躁易怒。 “找到她,不然你会死。” 拾年住的小木屋被塞尔“精装修”过,她还是没有编好藤床并且弄了自己一手的燎泡,塞尔砍了竹子给她做了竹床,还顺手给两只野兔子做了小窝。 “你知道这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吗?”拾年拎着自己的白裙子光脚蹲在兔子窝旁边。 塞尔拎着刚摘的果子走到她身边:“抓的时候没有注意看,怎么了?” 拾年指着其中一只小些的兔子说:“它最近总是拔自己的毛,我以前听说兔子拔毛是要给自己的孩子做窝。” “好像,真的肚子有点大...”塞尔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仔细观察后附和,“那我待会儿再熏些竹子把它俩的窝扩大些。 这个果子很甜,你试试看,洗过了。” 红彤彤的果子送到嘴边,拾年干脆就着塞尔的手就咬了下去,臊得塞尔红了脸,拾年却鼓着腮帮子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她的狼崽子还是纯情的很,一逗就会脸红。 “真甜~你也吃一个。”拾年捻了一颗果子送到塞尔嘴边,他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却还是学着拾年的样子张嘴去吃。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两人相视笑着,空气中都是甜蜜的味道。只是这样美好的氛围却被突然闯入的马蹄声打破,沃尔曼来了,并且将小木屋团团围住。 “布蓝达,我来接你回家。”他从马上下来,眼睛直直盯着拾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欲望。 塞尔立刻站起来将拾年护在身后,他拔出绑在腿上的猎刀朝沃尔曼摆出防御的姿势。 拾年看到沃尔曼的那一刻人都傻了,反应过来后只恨自己没有了系统连警惕性都没了。 “我的家就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她梗着脖子反驳,手却紧紧拉着塞尔。 两人交握的手落入沃尔曼的眼里很是扎眼,他指着塞尔威胁拾年:“跟我回去,否则他拐骗公爵小姐,可就地处死。” 握着拾年的手力道紧了几分,塞尔将人护在身后,严严实实阻挡了沃尔曼看向拾年的视线。 “只要我没死,就不会让你带走她。”他的绿眸已经成了兽瞳,浑身进入随时攻击的战备状态。 沃尔曼脸上浮起冷冽傲慢:“那就只有让你死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包围的人都拿着武器聚拢上前。 塞尔凭着一把猎刀与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对打实力太过悬殊,好在他们都怕伤了拾年畏手畏脚,一时间与塞尔就僵持着。 “布蓝达,你想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沃尔曼的脸变得很奇怪,一张脸皮上居然出现了两种表情,半面是不忍,半面是邪佞,配上他满含阴狠的笑意特别诡异。 拾年看着塞尔身上多出来的数道伤痕心疼的不得了,在这个没有系统的位面她普通柔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我...”她犹豫了。 她知道沃尔曼真的能要了塞尔的命,自己死去还能在别的世界重来,但是塞尔他只存在这个位面,要是他死了自己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想到这里拾年的肩膀颤抖了下,沃尔曼朝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塞尔感觉到身后人慢慢放开的手,他转头看向拾年,只一眼他就明白了拾年的想法。快要放开的手又被他用力抓了回去,他身上脸上都有血,一双绿眸坚定带着恳求。 “别听他的,要是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 拾年只觉得鼻子发酸,到底是没有再放开手。看着这一幕的沃尔曼彻底被激怒,他抄起身边的弓箭对准包围圈中的塞尔,身后的士兵也跟随他举起了弓。 “不要!” 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夹杂着拾年惊恐的叫声,羽箭如雨般落下,沃尔曼面目狰狞连自己人的安危都不在乎了。 塞尔怕拾年受伤将她抱在怀里,自己背对着漫天的剑雨。 “你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拾年看他惨白的脸色,鼻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就知道他的背肯定惨不忍睹,可是这个傻子就是推不开,一声不吭的抱着她不撒手。 沃尔曼看塞尔受了重伤,就要来抢人,就在他距离拾年只有几米远的时候,塞尔抓了一把土朝他的面门撒过去。沃尔曼和跟随的人下意识闭眼后退,塞尔抓住这个空隙变成兽形驮着拾年冲出了包围圈钻进了密林。 “快追!”沃尔曼看着钻入树林的巨狼气愤大喊。 塞尔受的伤不轻,他跑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脚印,沃尔曼很快就能找到他。 “年年,从这边有条小路,你沿着小路走就能出山。”塞尔停在了悬崖边变回人形,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斑斑血迹给拾年指了逃跑的方向。 拾年拉着塞尔要一起走,可是男人却一动不动。 “年年,我走不了了,你快跑...”塞尔脚一软就倒了下去,拾年这时候才看清他的后背,鲜血浸染了他背部的衣衫,还有断掉的箭头嵌在肉里。 拾年手忙脚乱的把人抱进怀里,她不敢碰他的后背,一摸手上身上都是血。 “我不走,我不走!塞尔我该怎么救你?我该怎么办...”泪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的往外涌,拾年抱着塞尔,浑身颤抖的厉害,她甚至开始祈祷那所谓的光明神。 不是都说我是神子吗?为什么神救不了我的爱人呢?! “年年别哭~” 塞尔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擦去拾年的眼泪,可惜他自己手上都是血污反而越擦越脏,最后他只能无奈的放下手。 碧绿的眸子黯淡,塞尔努力直起了上半身,拾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敢眨眼。 “我爱...”塞尔用仅剩的力气抬头吻上拾年,微凉的唇带着鲜血的味道,还有泪水的咸涩。 塞尔带着鲜血的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拾年脑海深处的锁,那些缺失的记忆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填满了原本空白的地方。 原来布蓝达是上古神创造的转世躯体,她有着东方的血脉,强大到可以支撑所有神格的力量,西方的神被禁锢在神域,他们只能借着所谓的天使作为媒介吸收人间信徒的供养,并回报给他们赐福。但是神也想要自由,也想打破规则的桎梏,布蓝达就是那个最好的容器,被光明与黑暗所争夺的容器。 原来她的出生只是神为了逃脱神域的束缚来到人间而创造的,神明从没想过要庇佑她,祂们只想要她这副可以承载神格的身体,布蓝达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会被抛弃的灵魂。 沃尔曼追寻着血迹来到了悬崖边,看到的就是抱着塞尔跪在地上的拾年。 塞尔已经没了呼吸,拾年紧紧抱着他试图用自己去弥补他流失的体温,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满头黑发与殷红交错,整个画面都透着厚重到窒息的悲怆。 “布蓝达,跟我回去,我会保护你的。”沃尔曼软了口气,他哄劝着想要靠近。 拾年慢慢抬起了头,两道血泪吓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沃尔曼的步子都顿住了。 他最先是被拾年可怖的样子震慑住,接着他的四肢开始不协调起来,那张脸似笑似怒扭曲的可怕。跟随沃尔曼的士兵都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无人敢上前。 “你要干什么?!”沃尔曼惊慌大吼,没人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那道声音变得粗犷急躁,沃尔曼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听见那声音满是贪婪:“吾将临世,哈哈!” 沃尔曼再傻也反应过来他身体里那东西没安好心,这会儿的目标应该就是拾年,他努力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在别人眼里就是他发了疯,形如丧尸。 空中的云层突然散开,一束金光照耀在拾年身上,跟神殿前那一幕一模一样。 “是神光赐福!光明神来了!”有当日在场的士兵大声叫喊出声,接着士兵们纷纷朝着拾年单膝下跪,只有沃尔曼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惊恐。 “布蓝达,我的孩子...”天空传来浑厚温和的声音,跟拾年离开神殿时挽留她的那个声音一样。 沃尔曼体内的东西似乎因为这句话发了狠,无数黑雾从沃尔曼的身体里冒出来,黑雾完全剥离沃尔曼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腐烂,甚至流出了恶心发臭的脓水,让士兵们都不敢靠近。 “我!不!”沃尔曼最后到底说的是“不”还是“布”是无从考究了,他的身体很快就变成了一滩烂肉。 士兵们被吓的后退,甚至有人扔下武器逃跑,只有拾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干涸的眼泪在她脸上留下两道可怖的红痕,她冲着那所谓的神明竖起了中指。 “布蓝达,你的光明神没有庇护你。”那团黑雾在地面上向拾年的方向蠕动,但是那圈光好像阻隔了它前进的路。 “布蓝达,想报仇吗?吾可以帮你,只要你付出一点点东西....”黑雾隔着金光徘徊在拾年的脚边,仿佛只等她点头它就能立刻扑进来将其吞噬干净。 拾年一言不发的收回手,看向怀中的塞尔,眼泪和笑容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寒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我爱你。” 她拥抱着人向后仰去,消失在悬崖边。 “不!!”黑雾发出怒吼,它幻化出黑色的人影追随着跳了下去。 悬崖很高,拾年能感受到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要是从前的她肯定吓得要哭了,但是现在她只想紧紧的抱着塞尔不要放手。 “叮——753号任务者定位恢复!” “宿主!!”753刚联系上拾年就看到这一幕,它当机立断就抽离了拾年的魂体。 上方跟着坠落的黑影疯狂的想要靠近拾年,终于在这具身体即将掉落深渊的时候追上了。 “吾要自由了!”黑影高兴的呼嚎着,浓郁的黑气争先恐后的钻入已经没有灵魂的躯体。只是它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发现这副身体也开始腐烂,甚至比沃尔曼还要烂的快,而且它被困在这副身体里根本出不去,只能生生体验着肠穿肚烂的痛苦。 它不知道布蓝达早就已经离开,就算有拾年这个任务者的魂体进入,那副身体也早就是一具再平凡不过的行尸走肉了。 高高在上的神,也将永久困于自己打造的牢笼。 愤怒的黑暗神在分身消散前留下了诅咒,被光明神抛弃的梵迦帝国出现了巨大的地裂,海水倒灌,将这个王国永久的葬入了水下。 胎穿任务者 快穿局,两只模样不一的金属球飞在半空,下方两个维生舱里躺着一个俊美的男人和一个水晶箱。 “宿主什么时候会醒啊?”753有些担心的漂浮着,它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拾年经历了什么,找到她时想带她出位面,她哭的跟死了九族一样就是不肯走。好不容易将人带回系统空间,拾年又将自己五感全部封闭在了梦中不肯醒来。 001打开了胸前的小方块,蓝色的光线扫过两个维生舱,光屏上立刻出现了各种数据。 “局长的魂体碎片找回了一些,看来他在那个位面跟你的宿主接触了,说明这种办法是有用的。” 753瘪着嘴:“办法是有用,可是宿主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去找局长其他的魂体碎片啊。”它是有点埋怨001的,把拾年一个人丢进紊乱烂尾的位面里。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回来的这些天哪怕是昏睡着她也会时不时哭出声,说真的它心疼了,要是大爹能醒肯定也会心疼的。 001机械冰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要叫醒她,局长如果一直不露面,快穿局会出乱子。” 753认命的靠近维生舱,一道白光覆盖了装着拾年的水晶箱。 拾年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梦里,场景不断变换着,庄园的红砖楼、脏乱不堪的集市、怪石嶙峋的戈壁滩还有林中的小木屋,唯一不变的是场景中都有熟悉的塞尔。 “宿主,宿主。”白色的光芒出现在她身边,是好久不见的753,它现在已经有了完整的身体了,小小一个。 “753?”拾年轻轻喊了一声。 753点了点小脑袋,快速到了拾年面前:“宿主你该醒了,这里是梦。”它看着身边的情景,目光落到对面塞尔身上停留了好久。 拾年固执的摇头,她心里明白753找到她就会将她带离位面,那里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所有跟塞尔有关的地方都会消失,她不想就这么忘记他,她是唯一证明塞尔存在过的人了。 “宿主~对不起,753不该弄丢你的。”753从没见过拾年这么脆弱难过的样子,冰冷的程序里居然多了愧疚怜惜的指令,但想起001的嘱托它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真相,“宿主,那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都过去了,忘记吧.....” 753靠近她,拾年的眼睛里出现了惊恐和绝望,她疯狂摆着手摇头向后退,但这是虚无的梦境她连想移动一点都很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莹白的光芒笼罩到自己身上,身边的景观开始破碎崩塌,连带着塞尔的笑容一点点细碎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拾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伸手去摸还有湿漉漉的感觉。 “宿主,你回来了。”753晃到她面前,拾年总觉得这系统今天畏畏缩缩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这是怎么了?”拾年努力回想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苦思无果只能问753,“你去哪儿了之前,把我一个人丢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753松了一口气,讨好的说:“那个我们系统最近搞升级考核,有点忙,所以就送你去度假小位面放松放松的,忘了跟你说了。” “度假位面?”拾年一脸狐疑的看向753,虽然她看着是没遭什么罪,但总觉得753没那么好心。 753十分谄媚的保证:“对啊,不需要你完成什么任务,只要好好生活下去就行,可不就是度假的小位面嘛。” 拾年眯起眼盯着753,语气危险:“态度这么殷勤,不会是你的考核还没结束又要让我去度假吧?”她故意拉长了尾音,把753看的一颤一颤的。 753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讨好:“嘻嘻,系统升级的好,宿主以后做任务也更轻松不是?” 拾年总觉到753有事情瞒着她,但是系统界面确实比她上次回来是看起来先进了不少,753也答应会给她一些保障金手指,她就没有再多问。想起自己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感,拾年想问753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她好像不记得上个位面的事情了,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753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直接将她送进了新的位面。 “咝~这个753肯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拾年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新的位面,这副身体的前任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了,魂体融合完成的时候拾年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冷和酸痛,抬起手一看,胳膊一侧都摔青了。 她等到能够自如操控身体后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扫视四周,自己这是在屋子的客厅里,联想起她躺的地方,原主应该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红木楼梯并不高,按理说就是摔下来也不至于直接摔死,何况这具身体连血都没有流。 拾年摸到了卫生间,打开灯,就看到镜子里的一张脸。镜中的女孩一头黑长直,皮肤苍白,眼睛大大的,不是她从前位面里大美人的那种面貌,但是胜在清秀,放在普通人里已经很不错了。额头上有一点淤青,挽起袖子半边胳膊脖颈处都有,应该是从楼梯摔下来时刚好那半边身子着了地。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开始努力回忆这副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因为753不在她只能尽量读取,并不完整。 让拾年惊讶的是这个原主吴昭年居然是个胎穿的任务者,她在7岁的时候觉醒攻略男二系统,救赎对女主爱而不得的男二林含清。 按照吴昭年的记忆,她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长大,直到18岁做兼职赚学费的时候才被亲姑父找到,被接回了肖家跟女主肖与乐生活在一起,并转到一个学校。 吴昭年是肖家老大夫妇的孩子,刚出生就被仇家偷走卖给了人贩子,几经辗转到了孤儿院。吴昭年的生母因为孩子被偷伤心过度积郁成疾,生父在寻找孩子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人相继离世。女主的父母暂时保管了兄嫂的资产,也没有放弃寻找侄女。 吴昭年觉醒系统后,为了接近林含清就跟着女主父母回了家,遵循他们的安排跟女主转到一个学校,同一间宿舍。 吴昭年借着室友跟同校师兄面基的机会与林含清“偶遇”,知道她是肖与乐的表妹后,林含清和男主辰逸宇偶尔也会在聚会时带上她,当然肖与乐是肯定在的。 “昭年,你有喜欢的人吗?”肖与乐很开心自己有了个小表妹,她的房间装了透明的星空顶,两人常常躲在一个被窝里看星星说悄悄话。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应该是有吧,你呢?”吴昭年反问回去。 肖与乐红了脸,嘟囔了好久说出了辰逸宇的名字。吴昭年看她一脸娇羞的样子,心中默默替林含清默哀,更想好好呵护他了。 这四个人的关系就变成了肖与乐喜欢辰逸宇、林含清守护着肖与乐、而吴昭年则追随在林含清身后,渐渐成了一个诡异又稳定的循环。连他们身边的朋友都能看出来这段关系中的别扭,拾年不信林含清看不出吴昭年的心意,但是没有人先出来戳破最后一层纸,打破这个平衡。 攻略系统不满吴昭年的任务进度,她跟林含清的关系一直徘徊在好友的层面。直到辰逸宇的22岁生日,肖与乐抱着他最喜欢的球星亲笔签名的球鞋告白,辰逸宇在众人瞩目中红着脸收下球鞋,拥抱了满眼都是他的姑娘。身边的人都在衷心祝福狂欢,林含清红着眼跟辰逸宇说好好对肖与乐,不然自己不会放过他,在朋友怪异的目光中喝的酩酊大醉。 吴昭年不放心醉酒的林含清,跟他一路来的辰逸宇明显走不开,就叫了车自己送他回去。 一直喜欢的白月光跟自己好兄弟在一起,酒精上头的林含清留下了吴昭年。有一说一,林含清是那种清俊温雅的贵公子长相,宽肩窄腰很符合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被他红着脸拉进怀里吴昭年就心软了。 林含清半夜又是难受又是吐的,吴昭年照顾了他一晚上,衣服被他吐脏了,直接换了件衬衣累到趴在边上睡着了。 第二天林含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片狼藉,他的记忆断片在自己把人拉进房间,以为自己醉酒乱性,没听吴昭年解释丢下句自己会负责就离开了。 后面吴昭年觉得林含清在有意躲着自己,直到林家父母带着林含清上了肖家的门,找肖家父母谈订婚的事,两人才又说上话。 “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吴昭年跟肖与乐在外面逛街,被姑姑一个电话给喊了回来,吓得她直接把林含清拖进房间质问。 林含清一开口就是很欠揍的话:“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先订婚,等我们毕业就可以办婚礼. 吴昭年都要被气炸了,她想说自己不嫁却被她的系统给拦住了,系统觉得这也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方法,也算改变了男二没人要的结局,至于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两个孩子都同意了,尽管肖家父母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只能同意,只有肖与乐听说了这事后单独约出了林含清。 林含清跟肖与乐和辰逸宇一起长大,肖与乐能感受到林含清对她的情意,但是她一直把林含清当成哥哥看待。林含清在她官宣后突然要跟吴昭年订婚,肖与乐不想自恋,但是想起徐怀等人说的替身,她还是特意敲打了林含清不能对不起自己姐妹。 订婚日期顺利敲定后,林含清跟吴昭年明面上就是未婚男女朋友了,吴昭年更加对他体贴照顾无微不至,试图来一场先婚后爱。但是林含清一直很冷淡,根本不像个男朋友,更像是合作伙伴。 人的热情总是有上限的,任务者也不例外。 订婚宴那天,两人相识的好友都来了,肖与乐和辰逸宇也来了,林含清在一声声祝福中把自己给灌醉了,有眼睛的都知道他不太高兴。徐怀帮着吴昭年把人扛回了住处,到家的时候吴昭年让徐怀帮忙把人送到卧房,她去拿解酒药。 “乐乐,与乐,我...唔。”徐怀听到林含清喊得名字,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但没有走远的吴昭年还是听到了。 徐怀将人放到床上后就离开了,吴昭年站在房门口看了林含清好一会儿,她追在林含清身后那么久,装着喜欢一个人装久了就真的动了情,现在也冷了心。 “系统,我想放弃这个任务。” “为什么?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任务就快完成了呀。” “系统,他的心动值根本就没有动过吧,结婚也只是要负责任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的任务与心动值没关系,何必强求呢?任务者对位面对象产生感情是大忌,你是知道的....” 吴昭年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她站在了楼梯口:“我知道,所以我放弃任务,这次的奖励积分我都不要了。” 那个系统给吴昭年安排的离开方式真是潦草,直接让她摔下楼梯,然后就抽走了任务者的魂体。 “舔狗怎么比得过白月光呢?”拾年看着身上的青紫不由感慨。她走出卫生间往楼上看去,上面紧闭的那扇门应该就是林含清睡的房间。 自从答应订婚后,吴昭年在这个房子里就有了个自己的房间。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想融入林含清的生活,灰白色系的沙发上放着粉色的布偶,房间里与简约装修相差甚异的糖果色床品睡衣,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拾年为吴昭年无疾而终的喜欢默哀了三秒钟,就从房间里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衣服什么的一股脑都装进了箱子,拿不走的玩偶就找了纸箱子和袋子装起来,预约了快递等着上门取件寄走。 吴昭年的东西看着不多,但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不少,等拾年都收拾完累的腰酸背痛,她从冰箱里翻出袋果汁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楼上的门打开了,揉着头的林含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被胸口难受的感觉弄醒了,在卫生间将酒和秽物吐干净后人也清醒了点。 “昭年?”刚下楼林含清就跟拾年打了个照面,他看着沙发上的女孩,总觉得跟平时的吴昭年不太一样。 拾年在他下楼的时候就听到声音了,本来不想搭理,听到他喊出名字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拾年忽然觉得心口发疼。她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却好像等了这个人很久一样,难道是吴昭年残留的情绪吗? “林学长你醒了,那我就回去了。”拾年平复好心里怪异的感觉,站起身就想起去门口看看预约的司机到了没。 林含清好看的眉头蹙起,从前吴昭年都是喊他含清的,林学长这样生疏的称呼很久没有听过了。 “你这是做什么?”看见拾年拖着大的行李箱往车上送,林含清忙上前拦着。 拾年绕过挡路的林含清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关好,拍拍手说:“我觉得这些东西跟你这儿挺不搭的,刚好开学了,我回宿舍住,这些就不放你这儿占地方了,我带走。”说完不等林含清反应就上了车扬长而去。 “昭年?!”林含清跑出去几步,拾年也没有回头。 网约车司机师傅是个热情的中年大叔,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林含清追着跑,笑着说:“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拾年正摸着手机,随口回答:“他是我未婚夫,刚订婚。” 司机师傅一脸诧异:“那你们这是……”看那一后备箱的行李可不像是未婚夫妻的样子。 拾年抬起头来朝后视镜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他跟我订婚了,但是惦记着别人女朋友。” “真看不出来,长的人模狗样的,还是个渣男,姑娘你可不能上这种人的当!”司机师傅义愤填膺地骂道,脚下踩着油门加速生怕拾年反悔一样。 啊切!林含清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再抬头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这个点学校寝室大门还没有开,拾年先回了肖家。肖家姑父肖琳有晨跑的习惯,拾年刚进别墅区就跟他碰上了。 “年年?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他看向拾年身后,保安找了一个拖车帮她拉了好大一个箱子。 拾年笑得无害:“姑父,我回来找表姐的。” 男人接过拾年手里的东西和蔼的说:“与乐还在睡觉呢,这么早还没吃饭吧,咱们回家。” 拾年跟着肖琳回到了别墅,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姑姑季何玉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年年起这么早?快,趁热喝点粥,阿姨新熬的鲜虾粥,你最喜欢的。”季何玉热情招呼着拾年,没人过问她为什么那么早回来,发生了什么,只给拾年亲人的关怀。 肖与乐睡到八点多才起来,脸没洗牙没刷就在楼梯与拾年相遇了。 “年年?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表妹刚刚订婚,不是跟林含清住到一起了吗? 拾年手里端着碗,碗中的粥还冒着热气:“今天开学,我跟霜凌说好下午打扫宿舍,你赶紧收拾收拾来吃早饭。” 没睡醒的肖与乐迷迷糊糊答应了,等拉着行李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小年子!小乐子!你们居然抛家弃夫的来陪我住宿舍,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一头大波浪卷发毫无征兆的冲进拾年怀里,一抬头正是吴昭年的室友仇霜凌。 吴昭年来到这个学校除了肖与乐第一个朋友就是她,做了两年的室友,她算是吴昭年舔狗之路的目击者。所以早上接到拾年的电话,她只以为自己是做梦了,要么就是拾年没睡醒。不然她怎么会舍得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未婚夫呢。 不能喝牛奶制品 女生宿舍里没有特别难打扫的地方,过了一个假期也只是有点灰尘,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午就差不多了。 晚上三个人订了外卖,在宿舍中央支了个小桌子,放着音乐边吃边聊。 “嘟嘟-”热气腾腾的干锅香气扑鼻,仇霜凌的手机这时候却响了起来。仇霜凌瞥了眼来电显示,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筷子去了阳台。 “喂,干嘛?说了今天陪姐妹没空上线的。”阳台只用布帘子隔断,仇霜凌略带不耐的声音还是能被听到。 “你问小年?她回来宿舍住了….”拾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仇霜凌的声音明显放低了,她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仇霜凌回来了,夹菜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看拾年,明显有话想说。 “谁的电话打这么久?汤都要凉了。”肖与乐将盛汤的小碗放到了仇霜凌面前。 仇霜凌拿起汤勺:“还能有谁,徐怀呗,喊我组队。” 拾年吃着饭没说话,看仇霜凌的表现徐怀找她估计跟自己有关,那三个人也是好兄弟呢。 “那个…小年子啊,我问你个事呗?”仇霜凌扭捏了好久才看着拾年开口。 一向大大咧咧的女人突然委婉起来可把肖与乐膈应的不行,她搓搓胳膊说:“你有话就直接说,别整这死出啊!” 拾年嘴里还咬着半块笋,鼓着腮帮子点头:“你问。” 仇霜凌舔了舔嘴唇问:“你刚跟林含清订完婚,怎么搬回宿舍了?”她顶着肖与乐要杀人的目光,咽了咽口水,“你们还好吗?” 肖与乐真后悔让仇霜凌张嘴,拾年回家的时候她和爸妈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拾年不说她们也就不问,爸爸说只做好亲人的陪伴就行。 拾年放下碗筷笑了笑:“我们都挺好的,订婚又不是结婚,住一起不合适。”她来的时机不算早,吴昭年与林含清刚刚订婚,她还不能立刻推翻痴情人设,只能先慢慢远离林含清。 想起林含清那张脸,明明没有印象却让她觉得十分熟悉,不是吴昭年残留的情感,是她自己的情绪,为了弄清楚她暂时也不想跟林含清翻脸。 “而且与乐不是想创业开工作室吗?我想加入,住在一起交流更方便。” 被点名的肖与乐愣了一会儿,随即换上笑脸说:“小年你能帮我就太棒了,我爸根本不信我,他觉得你比我靠谱。” 她虽是说着抱怨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怨气,一双眸子里倒映着的都是拾年。 话说到这地步,仇霜凌也算是得到了答案,大手一挥就跟好姐妹继续畅聊未来创业规划,再不提林含清的名字。只是中间她去了趟厕所,给徐怀发了一条信息。 辰宅 徐怀将手机打开放到茶几上,上面是跟仇霜凌的聊天页面。 “她突然积极上进,把我家乐乐都拐走了,唉~”辰逸宇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十分哀怨的看了林含清一眼,自从小表妹把他家与乐喊走后,都没空理他了。 林含清看着信息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那点不安还是挥之不去。 “马上就开学了,想见她就早点回校。”林含清站起身就要离开。 辰逸宇和徐怀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拿错了车钥匙,不由新奇:“这家伙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真跟小表妹闹别扭了?” 徐怀没理会看热闹的辰逸宇,他看着林含清离开的背影轻轻摇头叹气。 拾年搬回宿舍后就没有再回过肖家,肖与乐被她鼓舞到真的开始规划自己的创业梦想。大三完备学业之余也有不少学生已经开始了事业发展的规划,肖与乐一直想有间自己的设计工作室,有拾年陪着肖家父母也松了口。 现实世界里拾年没有上过大学,哪怕经历过很多个位面她也没有体验过蓬勃快意的大学生活。抱着书漫步在林间小道,身边都是眼神清澈的鲜活面孔,拾年只觉得自己也浑身清朗了许多。 林含清从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回校,他已经习惯了从前回头就能看到小尾巴吴昭年,现在拾年忙着学业和实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他了。他也拖着辰逸宇去肖家碰过运气,但是肖母说两姐妹都挺忙的,节假日基本不回家。 林含清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越来越浮躁不安。 “含清,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啊,今天与乐亲自下厨哦。”辰逸宇拿着笔记本突然出现在林含清身后,后面还跟着徐怀。 林含清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沉思,听到辰逸宇的话立刻问道:“昭年也会去吧?” 辰逸宇点头:“肯定会啊,今天就是为了庆祝与乐和昭年拿下第一个设计订单才撺的局。”他对肖与乐学习的艺术设计专业不是很了解,只是单纯为她取得一点成绩高兴。 倒是徐怀在旁边打趣:“订了婚就是不一样啊,林大学霸现在天天把未婚妻挂嘴边。”要是以前林含清哪里会在听到肖与乐的名字后还关心吴昭年啊。 林含清没注意他语气中的怪异,只打算晚上见到拾年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至少不能像现在一样让他觉得很是不安。 肖与乐说要做菜,拾年和仇霜凌就陪着她去买菜,零零总总装满了一推车。把这些东西都弄到了辰逸宇家,辰家父母经常在国外,偌大的辰宅只有辰逸宇和管家大叔。每天来打扫做饭的家政阿姨被辰逸宇放了假,给肖与乐腾出施展厨艺的舞台。 只是这个舞台现在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咱们小年子辛苦了,来,吃块水果~”仇霜凌从厨房里端着洗好的果盘坐到拾年身边,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搞笑电视剧,拾年却一脸疲色正闭着眼睛假寐。连着画了一个星期的设计图,她是真的累坏了。 “啊~”拾年心安理得的张开嘴等着投喂。 仇霜凌嘴里埋汰她懒,手上却不停的将切块的水果送进拾年嘴里。甘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美滋滋。 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辰逸宇拉着肖与乐跑了出来。 拾年早就被吓的睁眼,她看着狼狈的两人:“你们研究出炸药了?” 仇霜凌把窗户打开,拾年冲进厨房关掉火,被一地的狼藉晃瞎了眼睛。从超市买回来的鱼躺在锅里,仔细看鱼鳞还在呢。 “这就是你俩的手艺?” 面对拾年探究的目光肖与乐红着脸低下头,原来她只是看了几天的做饭视频,觉得自己可以一比一复制,就夸下了海口。 拾年捂脸,身边的仇霜凌肚子这时候咕咕叫了起来。 “把这些收拾下。” “你俩过来帮我洗菜。” 拾年撸起袖子指挥三人收拾,虽然她厨艺一般,总比让肖与乐炸了厨房好。 家常小菜费不了多少功夫,拾年又切了些排骨和莲藕打算炖个汤。 “小年子你可以啊!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个手艺。”仇霜凌站在旁边看拾年菜刀切的飞起,敬服的竖起大拇指。 拾年百忙中斜了她一眼:“我就会做些家常菜,那些螃蟹什么的我可不会。” 仇霜凌摆摆手:“已经很厉害了,总比饿肚子强。” 两人在厨房忙活,大门口的门铃响了。辰逸宇开了门,与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 徐怀还抱着饮料,看到头发还在滴水的辰逸宇一脸疑惑不解:“你这是?刚起床?” 辰逸宇把人让了进来,肖与乐刚好在客厅。巧了,她跟辰逸宇一样湿着头发,穿着浴袍,怎么看都觉得两人有事。 “你们这是…..?”徐怀眨着眼睛看着辰逸宇,林含清没说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都是玩熟了的兄弟,徐怀一个眼神辰逸宇就知道他脑子里是什么废料,脸一红楞楞巴巴将两人做饭却炸了厨房的事情说了。 “那这些菜是谁做的?”林含清指着桌上摆的菜肴,不是多么精致的菜肴,但是看着就很下饭,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他还以为是肖与乐做的。 这时候厨房里走出两人,仇霜凌拿着碗筷走在前面,拾年端着砂锅跟着出来。 “当然是我们小年子做的喽。别站着,徐怀过来帮我拿碗!”仇霜凌使唤徐怀十分顺手,徐怀嘴上不服气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走。 林含清在订婚宴那晚后这是第一次见拾年,她围着围裙端着砂锅的样子让林含清觉得莫名可爱温馨。 “昭年。”他试着跟拾年打招呼。 拾年客气朝他笑着点点头,态度很是客气:“可以吃饭了。” 林含清看着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吴昭年,徐怀拿着碗筷从他身边走过,轻轻推了他一下。 “发什么呆啊含清,你把我们买的饮料拿过来呗。” 林含清应了声赶紧去拿购物袋,从里面摸出瓶草莓味牛奶走到拾年身边递给她:“忙的都出汗了,喝点东西吧,剩下的我来。”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除了当事人剩下几个人都是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我们林大学霸也会关心人了。”辰逸宇坏笑着起哄,徐怀和仇霜凌更是朝着拾年挤眉弄眼,肖与乐却面露难色。 林含清举着牛奶等了很久拾年都没有接,他看见拾年手上还戴着防烫的手套,以为是手不方便,干脆就拧开后递过去。但是拾年还是没有接,看着他的眼神反而带上了戏谑。 “现在不想喝?”林含清被她看的发毛,试探着问。 拾年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个,谢谢。”说完就进了厨房,只留下林含清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不喜欢这个口味吗?可是我之前……”他明明记得之前自己给肖与乐买多了带回去,她都会喝完的。 肖与乐幽幽来了句:“小年乳糖不耐受,喝牛奶制品的东西会让她肠胃不舒服,你不知道吗?” 林含清顿在原地,他是真的不知道。 拾年将最后一道菜端了出来,招呼大家吃饭,看林含清还拿着饮料站在那儿她随口一说:“与乐喜欢牛乳茶,给她吧。”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含清走到拾年身边坐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我考虑不周,你想喝什么我待会儿去买。” 拾年摇头示意他不用麻烦了,眼睛也不去看他,一看就觉得心口难受。 看狗都深情 拾年不觉得自己手艺有多好,可能辰逸宇几个平时外卖大餐吃多了,清粥小菜反而对了胃口,一盅汤基本都见了底。 仇霜凌嚼着最爱的糖醋排骨,忍不住赞叹:“小年子你有这样的手艺我以前都不知道,以后我可有口福了。” 肖与乐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美得你!小年画图的时间都不够还给你做饭,想吃自己做。” 仇霜凌下意识就往徐怀方向躲避,三人嬉笑打闹着结束了这顿饭。收拾碗筷的时候几个人抢着要去洗碗,主要是肖与乐要去,辰逸宇就跟着,林含清习惯性的跟在他两后面,徐怀去扯林含清,小小的厨房一下子装了那么多人挤的转不开身。 最后还是拾年把人全部喊了出来,让他们给家政阿姨留点儿活儿吧。 “与乐,你们这单子谈下来了,应该有时间陪我了吧?”辰逸宇一米八几的个子畏缩在肖与乐身边,像只求抚摸的大狗狗。 肖与乐被他磨的没脾气:“能休息几天,这几天都陪你行了吧。” 辰逸宇被顺毛顺高兴了,越发黏肖与乐。林含清坐在她们对面,这一幕被他看在眼里,往常会觉得刺眼,今天他却下意识看向了拾年。 拾年坐在沙发边上,中间没人拾年却离林含清有两人宽的距离,这很反常不像以前的她,于是林含清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们也出去玩玩吧,放松放松。” 拾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扫了所有人一眼后笑着拒绝:“谢谢林学长,不过我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只想好好休息。”她指了指肖与乐她们,“你们去玩吧,记得多拍点照片。”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林含清那张本就淡漠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拾年自然是看见了,但她装傻,只想着赶紧找机会跟林含清划清关系就是。 几个人在辰宅玩到傍晚,肖与乐被辰逸宇缠的不行答应留在辰家,仇霜凌等人很识趣的告辞为她们腾出二人世界。 拾年和仇霜凌是跟肖与乐一起被辰逸宇接来的,回去就只能坐林含清的车。 徐怀拉着仇霜凌快速超过拾年,经过林含清身边时拾年看到两人互看了一眼。当时她没看懂两人的眉眼官司,直到走到车边才发现这两人早就占了后排的位置,只留了个副驾驶位置。 仇霜凌朝着她挤眉弄眼,拾年都怕她眼睛抽筋。 “上车吧。”身边传来林含清的声音,他没有直接去驾驶位而是先替拾年打开了车门,这下轮到拾年的眼皮开始抽筋了,林含清是吃错药了吗? 拾年上了车,林含清替她关好门才走到自己那一侧上车,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后座两人看好戏的表情。 “徐怀你也回学校吗?”发动了车子,林含清看着后视镜问道。 徐怀本来想摇头,想到什么又转头问仇霜凌:“今晚开团,你来不来?” 仇霜凌一听就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随即扒在拾年的车座后讨好问,“小年子要不要一起啊?反正明天没课,姐妹带你飞。” 拾年回她一个白眼:“你自己都要靠徐怀,还带我?双菜鸡拖徐怀后腿吗?不去。” 仇霜凌听了就要去扯她的脸蛋,没想到林含清居然接了话。 “我的技术还行,可以教你。” 他在开车,双眼注视着前方没有转头,但是车里人都知道他是跟谁说的。仇霜凌发出抑扬顿挫的一声“哦~”,不停地朝着拾年眨眼睛。 “不用了,我对游戏不感兴趣,谢谢学长。”拾年还是拒绝了,不论仇霜凌怎么撒娇卖乖她都没松口。 林含清从没有温声软语的跟吴昭年说过话,吴昭年需要攻略他又喜欢他更是事事顺着,今天一而再的拒绝他,林含清也憋了一口气,一路上都没再说过话。 “小年子你真的不一起吗?”仇霜凌趴在车窗上,拾年已经下车准备进校门。 拾年朝她摆摆手:“你们路上慢点,拜拜。”说完就挎着包转头走了。 林含清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门口保安大叔来催才开走。 拾年不在,车厢里更加安静了,仇霜凌一直笑呵呵的一张脸立刻冷了下来,她透过后视镜审视林含清:“你是不是又欺负昭年了。” 林含清不答。 “林含清我告诉你,你要是辜负昭年,以后哭着后悔都没用!”仇霜凌不是不知道林含清跟肖与乐她们之间的纠葛,最开始她也想过劝吴昭年放弃,可是吴昭年倔,总觉得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仇霜凌一直纳闷她平时挺清醒精明的人怎么碰上林含清就犯迷糊,直到肖与乐和辰逸宇走到一起,紧接着林含清就要跟吴昭年订婚,仇霜凌从没看好过这两人。 徐怀眼看着林含清的脸色不好,就把仇霜凌扯了回去。 “我没气她。”林含清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只是他自己好像都拿不准。 车子停在了徐怀常去的俱乐部,他要了个包厢。林含清没骗拾年,毕竟是学霸,他只是简单玩玩技术就很不错了。只是今天林含清总是失手,徐怀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让仇霜凌先自己玩,就拉着林含清走出了包厢。 俱乐部的走廊很是昏暗,红蓝色的灯光打在林含清脸上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徐怀已经拿出了烟,瞥见林含清不适的表情又收了回去。 “说说吧,你跟昭年怎么回事?”徐怀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却是三个人里最练达的,跟林含清说话也不委婉。 林含清拧着眉头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没吵没闹就走了。后来我去肖家也没遇见她,再见面就是今天,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平时最讨厌烟味,这会儿烦躁的都想点上一根。 徐怀思忖再三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从那天酒醉送他回家到他说了醉话都描述详细。 “我以为她没听见,但看这个样子她怕是听到了,而且还伤心了..” 林含清听了脸白了一瞬,那晚他是真的喝断片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怀深叹了一口气:“从前昭年总是跟着你跑前跑后的,你的注意力全在与乐身上,我们都只把她当成个小跟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同意跟她订婚,但你们既然订婚了,还是应该尊重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喜欢你也会有寒心的时候。”其实他更想说你心中有放不下的白月光就不要嚯嚯人家姑娘,找替身什么的很渣男。 林含清想辩解,话到嘴边又顿住了,说什么呢?他对肖与乐的感情很模糊,年少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比突然冒出来的吴昭年要深。只以为吴昭年喜欢他追着他不放,他又做了那样的事,就应该对人负责,却没想过自己对她是否有感情。 “我会尊重她好好对她的,这也是未婚夫的责任。” 徐怀听他这直男发言,一脸恨铁不成钢,最后也懒得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徐怀的话给了林含清什么启发,回学校的路上他看到一家甜品店特意停了车,朝仇霜凌仔细问了拾年的忌口和喜好,然后走进甜品店拎了好几个纸袋子出来。 徐怀翻看了纸袋:“你把甜品店抢劫了吗?” 林含清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昭年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他看向仇霜凌,“你帮忙拿回去看她喜欢吃哪种,还想吃什么,我买了送过去。” 仇霜凌一脸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被徐怀捅了胳膊才恢复正常。 “那我帮你有啥好处?” “游戏代打,包赢。” “成交!” 仇霜凌抱着纸袋子回宿舍的时候拾年刚起床,她看着满满当当的甜点袋子说了跟徐怀一样的话。 “你去抢劫甜品店了?” 仇霜凌翻了个白眼,随手拆了块饼干就塞进拾年嘴里:“这都是林含清买的,买给你的。我就跟着沾沾光,嘻嘻。”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拾年嘴里都是饼干的味道,她本来想说自己还没有刷牙,但是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还是咽了下去。 仇霜凌打探拾年口味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因为甜品买的太多了她怕浪费给宿舍楼里的人都分了,自己根本没吃多少。 大三的课程算不上多,肖与乐为了弥补之前对辰逸宇的忽视,特地请了假陪他去附近城市旅游。 本来林含清也是要去的,他车票已经订好了,问拾年去不去。拾年知道肖与乐去哪儿林含清肯定会跟着的,自己又没有受虐倾向去演深情替身的戏码,就以设计稿为理由拒绝了。 “小年子,我不在你要记得去食堂吃饭哦,不能一天都不吃饭的。”仇霜凌从徐怀那儿拿到张心爱偶像的比赛入场券,出发的路上还不忘给拾年打个慰问视频。 拾年手里拿着铅笔,头发蓬乱,敷衍的点头:“知道了,你跟徐怀好好玩吧。” 挂了视频电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拾年揉了揉眼睛终于肯从纸张堆里抬起头,她已经画了半天的图了,被仇霜凌说中真饿了。 这个学校的门卫大叔不放外卖小哥进来,孩儿们的粮食有的塞后门缝,有的高空远程投射,还有不少去的晚了被校园里的流浪猫狗学长们顺走,拾年认命的从抽屉里翻出饭卡准备出门觅食。 这两天自己待在宿舍,拾年的宅女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在睡衣上随意套了件外套,绑了个丸子头就下楼了。 拾年没想到能在女寝楼下遇到林含清,男人眉眼深邃,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白衬衫西装裤被他穿出来禁欲又魅惑的感觉,女寝门口好多姑娘都在偷看他,他却径直走向了拾年。 “昭年。”林含清微笑着看着她。 拾年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纵使她有意与林含清疏远,这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也觉得很丢人。 “你没跟表姐他们去旅游吗?”她还是问了。 林含清走到她身边:“我本来是想陪你去的,你不去我就把票退了。”他手上拎了个塑料袋,里面的东西还冒着热气。 “墙外面阿婆那儿现蒸的米糕,你先垫垫,我们去吃饭。” 拾年接过了米糕,热乎乎的还飘着甜香,但她还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谢谢学长,我去食堂吃就行。” “噗嗤~”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拾年好奇抬头,刚好撞进了林含清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这样可爱的,不丑。”他说着伸手就去牵拾年,大概是怕她反感,林含清只是握在了衣服盖住的手腕处,“去吃饭。” 林含清高了拾年一个头,扎着丸子头的拾年被他牵着远看像爸爸牵着闺女,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吴昭年残留的记忆里她基本没有跟林含清单独吃过饭,每次都是和肖与乐她们一起聚,选的也都是肖与乐喜欢的格调餐厅。林含清现在是要带她去那些地方吃饭吗?就她这一身不会被人轰出来吧? 拾年忐忑了一路,无数次想说不去了,但林含清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好在林含清没把她带到高档餐厅去,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步行街,这个小街两边有不少摆摊的小贩。 可能林含清也觉得她这样进不去饭店吧,路边摊更适合。拾年不在意身边人的看法,开心的左看看右看看,走完半条街林含清的手上已经拎满了袋子,但他还是能腾出手替拾年擦掉嘴角烤红薯留下的残渣。 一双含情眸温柔似水,他那双眼睛专注起来看狗都深情,拾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不行不行,不能继续做舔狗了! 拾年将头别过去,眼睛专注在食物上,只是红透的耳垂还是落进了林含清的眼里。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一刻他笑的多么宠溺,这一幕倒是被摆首饰摊的小姐姐拍下了。 覆水难收。 拾年被小吃塞饱了肚子,在林含清问她喝不喝奶茶的时候很真诚很用力的拒绝了。 “昭年,知道你忙着设计稿的事情,但是吃饭很重要,不要不在意,懂吗?”林含清今天话有点多,越来越像个养闺女的老父亲了。 拾年咂巴着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接着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笑出了声。 “我..我吃多了。”拾年涨红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含清忍住笑意,挑眉问:“前面就是月湖公园,散散步?” 拾年瞥见他隐忍的笑意,也不回答他,加快脚步超过他向前走,把林含清落在身后几米远。 看着拾年的背影林含清觉得熟悉又陌生,从前的吴昭年喜欢默默跟在他身后,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着肖与乐,像个漂亮的摆件,林含清看了只觉得别扭。现在拾年不再黏着他了,精致的外壳卸下,她做回自己原来是这样的鲜活可爱,一点都不像肖与乐,却更吸引他了。 拾年要是知道他的心声,肯定会骂他是个贱骨头的。 饭吃了,街也逛了,天色暗下来,拾年的生物钟准时更新,她不住的打起了哈欠,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蓄满了水雾,看着怪可怜的。 “困了,那回去吧。”林含清伸手揉了揉拾年的头顶,手下松软的触感让他着迷。 拾年将自己的头发从魔爪中解救出来:“嗯,再不回去宿舍就关门了。” 林含清:…….他本来想把未婚妻拐回家呢。 仇霜凌离开了三天,这三天林含清每天风雨无阻的来等拾年吃饭,拾年想赖个床都不好意思。 终于第三天晚上仇霜凌回来了,送她回来的徐怀在女寝门口碰到了林含清,跟拾年打过招呼两个男人就一起离开了。 “呦,林含清把你喂的挺好啊~”仇霜凌绕着拾年转了几圈,啧啧赞叹,“这小脸都变水灵了。” 拾年嫌弃的拍开她的咸猪手:“怎么说话呢?我以前就不水灵了?!” 仇霜凌吐了吐舌头,熊抱住拾年:“我家小年子在我心里天下第一水灵!” 噗嗤! 拾年被她逗笑了,紧接着仇霜凌也笑了。 肖与乐不在,宿舍只有她俩,三天没见仇霜凌牛皮糖一样粘着要跟拾年一起睡,拾年拗不过同意了。 晚上两个姑娘窝在床上说着悄悄话,拾年说起这两天林含清的不对劲:“他以前都不会去那些地方的。”没有错过仇霜凌躲闪的眼神,拾年眯起眼睛,“就好像有人指点了一样~” 尾音拉的老长,仇霜凌一脸的做贼心虚。 在拾年的挠痒痒攻势下她才交代了实话,原来林含清知道拾年一个人留在了寝室,找徐怀跟她打探了拾年的喜好,包括小吃街哪家最好吃,拾年吃不吃辣都问了清楚。 “你还真告诉他,以前不是还让我别打他主意吗?”拾年能看到的记忆里仇霜凌不止一次阻止吴昭年接近林含清,她甚至直言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不能要。 仇霜凌总算正经起来:“你俩都订婚了,我拦着有用?” 拾年想说有用的,还是憋住了。 “不过他自愿被你使唤,你就使劲作,追在他后面那么久,就当收利息了。” 拾年被她逗笑了,两个人絮絮叨叨着进入了梦乡。 本来拾年以为林含清只是怕她一个人不吃饭饿死,没想到仇霜凌回来后他依旧雷打不动的来等,还带上了徐怀。 就是肖与乐回来后,他也没有变过。有一次仇霜凌悄悄告诉她徐怀传过来的消息,辰逸宇正在筹备向肖与乐求婚,连婚房都准备好了,只等她点头就把人叼回家。 “可是表姐还是学生,正是创业的时候……”拾年大概能明白辰逸宇的打算,求婚同居后面就是结婚生子,辰家家大业大,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肖与乐辛苦打拼自己的事业,只当是小打小闹,他早就为肖与乐规划了豪门娇妻这条路,可是肖与乐会愿意吗? 仇霜凌愣了一下,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肖与乐跟辰逸宇旅游回来后就投入了新设计的绘制工作,辰逸宇和林含清他们也有自己的课业,大家只有在学校食堂和图书馆才能碰面。 这期间林含清倒是做足了一个未婚夫该有的样子,送礼物点外卖,电话慰问和信息问候一个不落,他好像开始学会了将拾年当成一个单独的个体对待,不只是跟随着肖与乐的喜好,而是会问拾年想不想喜不喜欢。 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最为致命,拾年没有亲身经历过吴昭年的努力与失望,只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有在改变,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含清能感觉到拾年对他的态度软化,两人从订婚那晚后的疏离慢慢消解。拾年偶尔也会带着林含清回肖家吃饭,林家爸妈也常让林含清带拾年回去玩。 静水流年,拾年他们升大四的时候仇霜凌和徐怀这对欢喜冤家正式在一起了。 这两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居然在假期就完成了领证婚礼等一系列流程,再回到学校就成了已婚人士。 拾年和肖与乐一脸懵逼的看着仇霜凌手里的红本本,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你俩坐火箭的吗?这么快?”说着肖与乐突然摸向仇霜凌的肚子,“你们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仇霜凌一巴掌拍掉了她肚子上的爪子,十分嫌弃的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徐怀可是正经恋爱求婚扯证的,两方父母都同意点头的哦。” 仇霜凌的爸妈都是体制内公务员,一向求稳,将仇霜凌宠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徐怀看似不羁,但他早早就从家中分割出来有了自己的事业,刚上大一就已经创业挣到了第一桶金,相比辰逸宇和林含清他其实更成熟稳妥。 “徐怀说恋爱谈太久就变味儿了,既然我们已经看对眼儿了,他也没有换老婆的打算,那就结婚。”仇霜凌脸上红扑扑的,嘴角上扬,“他说孩子什么的听我的,他有自己的事业,我想做什么随我自己,就是怕我跑了先领证盖章。” 这一段话直接把肖与乐干沉默了,但是拾年和仇霜凌都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 毕业后,徐怀问仇霜凌要不要去自己公司实习,仇霜凌考虑到好姐妹的工作室缺人手就拒绝了。徐怀尊重了她的决定,却没想到辰逸宇和肖与乐之间出了问题。 辰逸宇很早就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辰父辰母已经不止一次提起希望辰逸宇将人娶回家,他们也能放手在家含饴弄孙的意愿。 但是肖与乐却有她自己的打算,她想过去国外再进修一年回来壮大自己的工作室,也没有打算太早要孩子,两人意见出现了分歧。毕业后,肖与乐又因为各种设计比赛与辰逸宇聚少离多,辰逸宇常常跟徐怀和林含清抱怨自己有女朋友却活得像单身狗。 “与乐有上进心是好事,你是她男朋友应该多支持她。”徐怀苦口婆心的劝。 辰逸宇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借着酒劲儿直接上头了。 “我家用得着她去拼什么事业,她就不能好好做女朋友该做的事吗?!想见一面还要提前预约,她比我这个公司继承人还忙!” 林含清皱起眉头阻止道:“逸宇!” “怎么?不想听我说她坏话?”辰逸宇已经有点站不稳了,他歪歪扭扭走到林含清面前,“也是,你那么喜欢与乐,她要是选你,你肯定什么都顺着她。” “砰!” “含清!逸宇!” 林含清直接给了辰逸宇一拳,酒精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辰逸宇立马就跟林含清扭打在一起,徐怀看这两祖宗真打起来了,赶紧拉架,自己还挨了几拳才将人分开。 可惜辰逸宇那张嘴像是漏了一样,难听的话框框往外蹦,句句都踩在林含清的雷点上。 “林含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肖与乐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少特么管闲事!” “辰逸宇!你闭嘴!”徐怀眼瞧着林含清又要动手,赶紧呵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露出门口神色各异的三人,站在最前面的肖与乐手上还捧着一个蛋糕,蜡烛已经熄灭了,想来应该是站了有一会儿。 辰逸宇的酒一下子就清醒了,林含清也放开了他的衣领。 “乐乐,我……你听我解释……”辰逸宇只觉得自己舌头都打结了,刚刚怒怼林含清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他一样。 肖与乐轻轻摇了摇头,绕过地上的狼藉将蛋糕放到了桌子上 “逸宇,我们分手吧。” 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炸懵了,尤其辰逸宇,一张脸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他红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乐乐,你说什么?” 肖与乐觉得鼻头发酸,但是她还是努力稳住声音看着辰逸宇:“对不起,我没想到在这段关系里你原来这么不开心。你有你的规划,我也有我的追求,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她看似平静的说着,拾年却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深嵌入手心。 辰逸宇很想说点什么挽留,但是一开口他的话就变了味道:“你的那个工作室就比我重要吗?” 肖与乐的眼睛里有了泪光,但她咬牙倔强点头:“是。” “好!我们分手!劳资不奉陪了!”说完辰逸宇就夺门而出。 徐怀不放心的追了出去。 包厢门被甩上的那一刻,肖与乐才颤抖着肩膀落下泪来。 拾年刚想上前安慰,林含清却先到了肖与乐身边,给她递上了纸巾温声安慰。拾年站在原地没有再前进一步,她看着林含清将肖与乐抱在怀里安慰,听到肖与乐哭,林含清手忙脚乱的哄着劝着,那是拾年从没见过的林含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留在这里。 “小年?”仇霜凌出去给徐怀打电话,确认他已经摁住辰逸宇后回到包厢就看到这一幕。 拾年背对着仇霜凌,前面就是拥抱在一起的林含清肖与乐,仇霜凌觉得那一刻拾年的背影都要碎了,心里暗骂辰逸宇是个搅屎棍。 拾年听到有人喊她,转过身来,十分冷静的问仇霜凌:“徐怀那边怎么说?逸宇没事儿吧?” 仇霜凌摇头:“没事,阿怀说他喝多了,先送回去了。”说完她小心观察拾年的表情。 两个抱在一起的人被仇霜凌的声音提醒,肖与乐赶紧从林含清怀里退了出来,并离开他好几米远。 “昭年…”林含清再迟钝也察觉出气氛中的不对劲,赶忙看向拾年。 拾年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将桌子上的蛋糕重新包装好:“你先送乐乐回家吧,我陪霜凌去徐怀那儿看看。” 不等林含清说话,拾年就拉着仇霜凌带着蛋糕离开了包厢。 肖与乐赶紧催促林含清:“你快去看看昭年,我能自己回去。” 林含清盯着门口拾年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动,他将辰逸宇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递给肖与乐:“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徐怀摁住辰逸宇后本来想送他回去,但是辰逸宇又哭又闹的就是不肯回家,徐怀只能把人带回自己家。 仇霜凌打开家门的时候,辰逸宇正趴在沙发边上狂吐,徐怀抱着垃圾桶一脸嫌弃,生怕他弄脏家里的地毯。 “昭年你怎么来了?含清呢?”说着徐怀就向她身后看。 “他送乐乐回家了。”拾年拎着蛋糕换鞋进了房间。 然后整个屋子就只能听到辰逸宇的呕吐声。等他终于吐干净了,仇霜凌赶紧打开窗通风。 拾年接了杯水送到辰逸宇身边:“漱漱口,徐怀去给你找换洗衣服了。” 辰逸宇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水顺着他的喉结滚动落进了衣领里,莫名有些色气,如果忽略他看拾年的眼神十分不友好。 拾年被他看的发毛,拿回杯子就要走:“我脸上有东西?” 辰逸宇冷笑一声:“林含清从小就喜欢乐乐,你知道吧?” 拾年的脚步顿住。 “你可真大方,自己未婚夫都舍得让出去,乐乐跟我分手了,你不怕他…” “啪!” 没等辰逸宇说完拾年就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吴昭年你敢打我!你!” “啪!”又是一巴掌,拾年直接给他打匀称了。 这下辰逸宇彻底怒了,他撑着身体从沙发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拾年,但是脚步不稳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仇霜凌和徐怀听见吵闹声赶紧跑到了客厅,就看见拾年动手的那一幕,他俩愣了好久才想起来去拉架。 “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了。”一人控制一个,拖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拾年挣脱了仇霜凌的手,在众人注视中打开了蛋糕包装盒,粉蓝色的小蛋糕已经有些融化了。她撕开包装拿出餐具,直接将小蛋糕一分两半,露出里面被包裹严实的方形盒子。 拾年剥开了盒子外面的包装纸,两枚简约大气的钻戒显露在众人面前。她将装着戒指的盒子放到辰逸宇面前,声线冷寒:“我劝你少发疯,说话动动脑子,有些话说出来就是覆水难收。” “也许林含清确实心思不纯,但是乐乐她一直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知道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谁,你不该这样诋毁她。” 辰逸宇看着那对戒指唇瓣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拾年轻叹一声:“她说自己太忙连生日都没好好陪你过,我们连熬了几个大夜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设计订单,客户刚敲定她就去挑了这个,那是她拿这段时间自己挣的钱买的。”看着失魂落魄的辰逸宇,她忍不住继续补刀,“不过现在都用不到了。” 辰逸宇后悔了,翻出手机就要给肖与乐打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当着拾年的面给林含清打电话,仇霜凌看他的眼神跟看二傻子一样。 林含清的电话倒是通了,两个不久前还动过手的男人,只要碰上与肖与乐有关的事情,他俩声音都会拔高几个度。辰逸宇为了回怼更方便一直开着免提,电话那头林含清的声音清楚的回荡在客厅。 林含清的言辞犀利,说的辰逸宇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拾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含清这么有攻击力的声音,还以为他一直都是温润的好脾气呢,原来只是没碰到他的雷点。 好像不那么喜欢了 辰逸宇跟林含清吵了好久愣是没问一个正经问题,还是肖琳给拾年打了电话。林含清已经把肖与乐送回了肖家,但是他人还没走,肖琳打电话给拾年就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话语间隐隐有对林含清的不满。 拾年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瞥了一眼辰逸宇,他的电话还是接通的状态,但是两人好像已经吵完了。 “乐乐已经到家了,我的设计稿还差点儿收尾,先走了,你们慢聊。”拾年转身就走到玄关处换鞋,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就出了门,自然没听到电话那头林含清错愕的声音。 “我陪小年回去,你看着他!”仇霜凌抓起包包就要走。 徐怀拦在她面前可怜巴巴的像条大金毛:“你还跟着她回去住工作室啊?她今天晚上肯定不回肖家的。” 仇霜凌不买帐直接拨开他:“就是因为她不会回肖家我才要陪着呢,小年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多危险。”说着还不忘瞪了辰逸宇一眼,也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电话那头的林含清听的,“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怀这下不乐意了:“你骂他们别带上我啊,我是良民!” 然后收获了仇霜凌一个白眼和离开的背影。 徐怀叹着气调头回到客厅,怨妇一样瞪了一眼辰逸宇:“我现在跟你俩绝交还来得及吗?” 辰逸宇:…….. 电话那头的林含清:……… 拾年说要回去画稿子倒也不是借口,只是没有那么紧迫,她慢悠悠走着思考是不是该找个房子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来到这个位面已经一年多,753真就一秒都没有出现,让她遵循着自己的心意生活着。 林含清对她的好不是假的,这一年多的相处,算不上多么热络但也温馨。他容貌好家世不错,品行优,至少不是什么骗色骗财的渣男,体贴温柔,除却心中藏了个白月光他符合完美男友的人设。拾年也想过,他对她好,知道分寸,就挺好。 不过现在,她觉得不太好了。 仇霜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才在小区门口追上了拾年,非要黏着跟她一起坐上了出租车。 拾年:这下真的要回去加班了…… 仇霜凌一路上都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她不说拾年也懒得问,干脆闭眼假寐。 她们的工作室只是在一栋办公楼里租了一个小场地,用板子隔成了几间屋子。最里间的小屋摆了一张躺椅和一床毛毯,平时拾年和肖与乐熬夜通宵就会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拾年本来想自己在公司对付一宿明早再去找房子,仇霜凌跟了过来她只能把精力全部放到工作上,让仇霜凌去休息。 “小年,你别不开心,今天与乐她也是特殊情况…”仇霜凌憋了好久终于开口了。 拾年从成堆的稿纸里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先去睡觉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看乐乐。” 仇霜凌拿不准她的笑有几分真,但拾年说明天一起回肖家,应该是没放心上。她还是点点头去了放躺椅的房间。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能好眠的夜。 拾年画了一晚上的图,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天边破晓,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 “喂?” 拾年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接了电话。 那头好像停顿了一会,声音有些沙哑:“昭年,你在哪儿?” 是林含清,拾年的瞌睡醒了一半。 那头等不到她说话,声音放软了不少:“季姨想让你回来吃饭,与乐也在找你。你在工作室吗?我去接你。” 拾年伸了个懒腰,懒懒的拒绝了:“不用接了,我中午回去。”然后不等林含清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睡了一觉,站起身拉开百叶窗,温暖的阳光照在拾年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金辉。这处办公楼对面有片公园,郁郁葱葱的树木,碧蓝如洗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拾年只觉得浑身轻松畅快。 工作室只有个小洗手间,拾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把仇霜凌拉起来陪她回肖家。 拾年跟仇霜凌打车回到肖家,刚进门就察觉到屋里怪异的气氛,好几双眼睛突然看过来,弄的仇霜凌都哆嗦了一下。 仔细一看,人还到的真齐全。徐怀坐在最外围,看见仇霜凌就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换了老婆一个嫌弃的大白眼。 他身边坐着辰逸宇和辰家父母,他们对面肖琳和林含清一左一右站在肖与乐身边,特别像左右门神。 “小年回来了,刚好赶上吃饭。”季何玉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了拾年,立马上前。 拾年早就被那诡异的气氛弄的浑身不舒服,立马乐颠颠地跟在季何玉身后进了厨房。 林含清看着拾年,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不太舒服,从进门到刚刚她没好好看过自己一眼,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饭桌上,除了埋头干饭的拾年和仇霜凌,其余人都是各怀心事,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又别扭。 拾年回来除了吃饭也是想跟姑姑姑父说自己准备搬出去的事,吃完饭散席后她就拉着季何玉上楼进了房间。 “姑姑,我现在也毕业了,工作室都在市区里来回麻烦,我打算租个房子搬到市区去。” 拾年想过季何玉可能会稍微反对一下,或者是担心她的安全让肖与乐陪她。万万没想到季何玉直接抓住她的手,满眼怜惜愧疚:“我知道乐乐这次犯了错,昨晚我跟你姑父已经骂过她了,你要是生气你就发泄出来,不要一个人躲出去。” 拾年:?? “姑姑你说什么呢,我要搬家跟乐乐没关系。” 季何玉却当她是在强颜欢笑:“怎么跟她没关系,她跟逸宇闹矛盾不该把别人拉进来,更不应该失了分寸。”这个别人应该是指林含清吧。 拾年有些感动,季何玉对吴昭年是真的好,怜惜她从小流落在外没有父母,恨不得把给肖与乐的那份母爱双倍给她,这么想肖与乐也有点倒霉。 “真的不关乐乐的事,是我自己想要搬出去。”拾年反握住季何玉的手,带着她坐到沙发上,“喜不喜欢一个人和被人喜欢那都是不可控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谁出事都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乐乐。” “而且我突然觉得谈恋爱结婚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沉淀自己。” 季何玉听了,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你对含清….?” 拾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带过了这个问题。 季何玉还是同意了拾年搬出去的请求,只是嘱咐她常回来看看。拾年还得到了一个意外惊喜,吴昭年的生父生母留下了一笔遗产,一直是季何玉保管着,现在交到了她手上。 季何玉的意思是让她买一处自己的房产,但拾年没有这个念头。她于这位面世界而言只是个随时会离开的过客,安生立命跟她没什么关系。 等两人聊完下楼的时候,肖琳已经将辰家人送到了别墅门口,肖与乐跟在他后面跟辰家父母礼貌告别。 “乐乐,我真的知道错了…”辰逸宇苦着一张脸不舍得离开,还是辰父揪着他的耳朵走的。 “昭年。”身后有人喊她,拾年回头就看到林含清,他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看来也在这儿守了肖与乐一夜。 拾年觉得现在看着这个人她的心口不难受了,梦里那个模糊的脸还是看不清,但她觉得肯定不是林含清。 “含清你要不要去客房休息一下,我让管家去你家拿换洗衣服。”拾年微笑着说,这一年多的熟悉她已经改不了口了。 林含清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点头跟着管家去客房。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拾年,她明明是笑着关心他,没有质问没有埋怨,可是他却有了种抓不住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晚间睡醒过来后更加强烈了。林含清熬了一夜,沾床就睡直接睡到晚饭。管家来喊他,饭桌上坐着肖与乐和肖家父母,却不见拾年。 “昭年还在睡觉吗?”他以为她也累狠了。 肖与乐脸色难看只顾着扒饭,肖琳说:“小年跟徐怀两口子一起去看房子了。” 林含清不知道为什么拾年要找房子,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拾年毕业了想要有自己的家,这么想着他匆匆告别了肖父肖母往家赶。 拾年手里有了充足的资金,房屋中介的办事效率非常迅速,很快就找到了她心仪的房子。徐怀开车带着她和仇霜凌跑了好几个地方,最终看中了一个老宅,闹中取静十分合拾年的心意。 房子就是古旧了点,但是家具物品都很齐全,拾年只添置了些日用品就能直接入住。 “你的新家地址能告诉含清吗?”徐怀帮着收拾好东西,突然问了拾年一句。 他这个人真的太聪明,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了一样。 拾年想也不想就摇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你俩要给我保密哦。” 徐怀举起四个手指,仇霜凌也学他,两人在拾年这儿赖到吃完夜宵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徐怀的手机就响了。他在开车就让仇霜凌帮忙接。 “是含清。”仇霜凌看了眼来电显示。 徐怀蹙了蹙眉头,轻叹一口气才让仇霜凌划开接听。 “喂,含清啊。” “阿怀,昭年找到房子了吗?”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那边顿了下:“我打过电话了,她说在忙就挂了。” “呃,房子找到了,估计是在收拾打扫吧,确实忙。” 电话那头的林含清也是这么想的,他赶紧问:“那她新家地址在哪儿?我去帮忙。” 徐怀有些为难,仇霜凌在旁边用口型威胁:你敢出卖小年试试! 徐怀咳嗽了两声:“那个含清啊,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你自己问小年吧,我开车呢先挂了。” 仇霜凌将手机息屏,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感觉小年子好像不那么喜欢含清了。” 徐怀声音悠悠:“连你都看出来了。”希望林含清心里也能有点儿数。 拾年搬出肖家后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小窝她也不再跟肖与乐和仇霜凌同路下班,见到林含清几人的次数随之也少了,她很满意这种松散平淡的日子。 慢慢淡出男女主的圈子,就好像吴昭年没有回来过一样,安静做她的npc。 但是拾年忘了她跟林含清是订过婚的关系,不是冷处理就能轻易摆脱的。 林含清多次打探拾年的住处都没有结果,以往肖家和林家都在一个别墅区,他只要回去就能看到一起回来的肖与乐和拾年,他那时候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看到谁更开心。这段时间他发现了,拾年好像在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开始想念她了,越是这样他越害怕。 林含清开始频繁往工作室跑,总是被徐怀吐槽古板不懂浪漫的他也开始给拾年送花买礼物。那个黏糊劲儿把徐怀和仇霜凌都看呆了。 拾年不胜其烦,准备找林含清好好谈谈退婚的事情。 林含清接到拾年电话的时候正在珠宝店,拾年说找他有事,他立刻应下并且说自己来订餐厅。 好像出事了 林含清选择的是个很有特色的网红餐厅,他找徐怀做参谋才挑选出来这么一家非常有浪漫情调的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地点有些偏僻,建在了市区外的山里。 拾年是打算跟林含清说退婚的事情,根本没注意他选的餐厅是哪里。还是提前知道林含清安排的仇霜凌看见她不打扮不化妆还在工作室忙活,才硬拉着她回去换了衣服化了妆。 “昭年,我来接你。” 林含清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工作室楼下,他今天好像用心收拾过了。笔挺的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应该是听了徐怀的话,将从前的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本就清俊的容颜更添了斯文禁欲的气质,抱着花站在楼下就吸引了不少来往路人的目光。 拾年虽然不喜欢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但是光看脸她真的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重话。在各种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中,她接过了林含清的花坐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风景从繁华的都市渐渐变成安静的乡镇,最后驶进了茂密绿意的山路,还能听到虫鸣声。 “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拾年忍不住开口。 林含清专心开车,听了就笑出声:“我怎么舍得卖你?这家餐厅景色很好,餐点也好吃,你肯定会喜欢。” 拾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愉悦与期待,配上那张惑人的脸,到嘴边的了断话语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餐厅建在半山腰,精巧别致的小院设计,这里是预约式的,娇嫩的花朵在小院里摆出心型的图案,服务生看向两人的眼睛里都有粉红泡泡滤镜。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玻璃花房里的烛光晚餐,拾年实在不好意思破坏气氛。 “”小姐,这是我们店里赠送的甜品,请慢用。”服务生将一碟白玉色的小蛋糕放到了拾年面前。玉白色的奶油小花上点缀着粉嫩的糖珠,熟读各类小说情节的拾年却好像能透过蛋糕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尝尝看。”林含清满含期待的看着拾年,让她更确定了猜想。 拾年慢慢放下餐具,抬头看向林含清,后者脸上的笑容因为她的平静渐渐消失。 “含清,我觉得……” 叮铃铃! 拾年刚开了个头就被突兀的铃声打断,林含清赶忙跟她点头致歉并接起来电话。 “喂?逸宇有事吗?”林含清并没有避开拾年,她也能听到辰逸宇的声音。 辰逸宇似乎很焦急,有些语无伦次,拾年坐在对面不是听得很清楚,只模糊听到是跟肖与乐有关。林含清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电话还没有挂他已经站起身来。 “我马上过去看看,你先处理完赶回来!”只听到他跟对面匆匆说完挂了电话就要往外走,快到门口才转过头想起拾年。 林含清看着坐在那儿一脸迷茫的拾年面露愧色,他保证着说:“昭年你先在这儿吃饭,待会儿我让徐怀过来接你。”打开门时他很诚恳的补上一句,“这次抱歉,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一次晚餐。” 拾年还没来的及问怎么了,林含清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她一个人跟来上菜的服务生大眼瞪小眼。 “那位先生……?”服务生小哥哥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端着两份餐盘有些尴尬的站着。 拾年眨巴眨巴眼睛问了句:“他结账了吗?” 服务生茫然的点点头:“那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拾年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逃单就行。看了眼服务生小哥哥手里的盘子和桌子上没动几口的菜她灵机一动。 “菜品都上完了吧?”她问。 服务生看了眼单子确认后告诉她菜已经上齐了,然后就要离开。 拾年却一把薅住了他推的小餐车拦下了人。 服务生:? 拾年笑嘻嘻的看着他:“这个点儿你们这儿也没别的客人了,坐对面去陪我吃饭。” 服务生小哥哥赶忙摆手说不合适。 拾年从包包里掏出钱包抽出红票票,大概有两千的样子,还是出门前仇霜凌给她装上的。 “人都走了,这些我吃不完多浪费,小费给你,帮我一起吃。”说完还不忘朝小哥哥眨眨眼睛,跟林含清那种禁欲系的不一样,这个小哥哥长的很小奶狗。 服务生小哥哥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内心戏能看出来十分丰富。 就在拾年以为小哥哥要拒绝的时候他直接坐到了林含清原来的位置。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边吃边聊,熟络之后拾年才知道服务生小哥哥是老板的侄子,刚好学校放假过来帮忙。拾年要给的小费他没收,只是打听了拾年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拾年看着对面青涩的男孩。 小哥哥被她一看脸就红:“我叫袁穆。” 袁穆的名字来的十分草率又浪漫,他爸爸直接把自己和他妈妈的姓氏放在了一起。 有袁穆陪着拾年被放鸽子的不快消散了不少。她等了很久,餐厅的后厨都下班了,只剩袁穆打着哈欠陪着。 拾年看了眼手机信号,有些抱歉的问袁穆:“这边哪里能打到车?我朋友可能不会过来了。” 袁穆瞅着外面黑漆漆的十分担心:“你要不再等等,我看店也不急着关门。” 拾年谢过袁穆的好意,她第二天还有跟客户约好的会面,只能走到马路边上试着打车。 袁穆见拾年执意要走,怕她一个人出事就陪着走到马路边。 夜晚的公路十分安静,拾年的手机总算有了信号,她刚准备给仇霜凌打个电话,一道强光就朝着她和袁穆的方向过来。 “小心!” “砰!!” 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袁穆只听到拾年的大喊,下一秒他就被一双手推开翻进路边草堆里。眼睁睁看着拾年在自己眼前被撞,她在车头上滚了一圈后摔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袁穆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连跪带爬的跑到拾年身边,拾年满脸都是血,手脚都软绵绵的,袁穆想抱她又不敢动她。 “救命!救救她!” “吴昭年你别睡,醒醒!” 卡车司机吓丢了魂,抖索的手好久才拨通了120。 拾年的手机掉落在路边,碎裂的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那一头的仇霜凌只觉得浑身发凉。 “怎么了?”徐怀注意到了仇霜凌的不对劲,将车停到路边关心道。 仇霜凌猛地抓住他的胳膊,透过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潮湿。 “阿怀,快点开…开车……” 徐怀眉心紧促,仇霜凌这个样子很不好:“霜凌,你到底怎么了?” 仇霜凌的声音都是抖的:“小年,好像出事了。” 那晚之后,拾年过了好长一段有意识但醒不过来的日子,她看到车灯快到身前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推开袁穆。本来想着大不了就是在这个位面被撞死,提前脱离。没想到753留给她的金手指是生命保护罩。虽然已经被撞的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身体多处骨折和内出血,看着很严重,但还是被抢救了过来,急救医生都说她命大,好几处要害都避开了。 睁不开眼睛的拾年:…….这保护罩大可不必。 虽然不能动,但是拾年能听到别人说说话。她的病房每天都挺热闹的让她不至于太过无聊。 那个叫袁穆的男孩从她出抢救室就一直守着她,期间仇霜凌要来换他都被拒绝了。只有需要擦洗换衣服的时候他才会离开,出去躲一会儿。 “她是为了救我才被撞的,我不能走。” 拾年无语,就是不救他自己也跑不掉,当时两人是并肩站着。 后来徐怀来送饭,不知道说了什么,仇霜凌很生气。仔细听应该是为了林含清,仇霜凌骂了他十分钟没有重复过。 “霜凌你别这样,含清他也没想到会出这事。” “人是他带去的,把人丢在山里跑了的也是他!他就没想过小年一个人那么晚安不安全?!” 徐怀没法再替林含清说话,只能叹气。 不知道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林含清来了,不过被仇霜凌拦在了门外。 “霜凌,阿怀,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她。”林含清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乞求。 仇霜凌挡在门口,只说一个字:“滚。” 不得不说仇霜凌嗓门真大啊,拾年要不是动不了就想捂耳朵了。 林含清哪里肯走,辰逸宇和肖与乐也跟他一起来了,仇霜凌看见他们三个就生气,骂着骂着又替拾年觉得委屈。 “你们三个的追求大戏互相祸祸就行了,能别把我家小年拉下水吗?她是犯了什么天条吗?要那么倒霉给你们的爱情当陪衬!” 拾年:说的好!会说你就多说点! “不是的,她不是陪衬…”林含清惊恐又无措,他们之间朦胧牵扯的这点儿事儿被仇霜凌点破,难堪与悔恨快要将他淹没。 辰逸宇被肖与乐狠狠瞪了一眼,他垂着头一个劲儿道歉说对不起。 后来在仇霜凌与袁穆的对话中,拾年知道了那晚林含清的去向。 肖与乐跟辰逸宇的关系有所缓和,前几天肖与乐独自出国去参加一个设计比赛,辰逸宇因为手里有个重要的工作没有陪同。 拾年去餐厅的那天肖与乐本来该回国的,但是举办大赛的会场附近发生了重大恐袭事件,据说有很多参赛选手受伤,刚好肖与乐在混乱中丢失了手机,辰逸宇联系不上她,自己在的地方连机场都没有。情急之下就给在国外有些人脉的林含清帮忙找人。 只是他没想到林含清会自己去找,更没想到他筹备的晚餐就是那天,还把拾年给丢下了。 林含清到了国外,肖与乐没有被波及,两人重新订了机票第二天就回国了。 下了飞机与辰逸宇汇合后,林含清才看到徐怀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 “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帮忙或者带上小年姐一起,但是他偏偏选择把人丢下了,他不好,不适合小年姐。”袁穆这几天已经跟仇霜凌混熟了,他喊拾年的称谓也变得亲切起来。 拾年本来还在想肖与乐当时情况不明,哪怕是朋友,林含清的做法也不算错。但袁穆一番话却点醒了她,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哪怕是把自己带到机场呢。 在那一刻,他下意识已经做了取舍。 想通了这些拾年顿觉神清气爽,眼皮都轻盈了不少。 等她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里人几乎都到齐了,还能听见仇霜凌的呵斥。 “姓林的!小年要是醒不过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拾年:你别咒我啊…… “咳咳。”她适时咳嗽两声,眼皮微微翕动。 “醒了,醒了!医生,快喊医生!”一直守着的袁穆惊喜的叫着。 拾年一睁开眼就有种被围观的感觉,她有些后悔,要不再晕回去? “昭年,感觉怎么样?”季何玉心疼的看着拾年,肖琳在后面扶着她,怕她站不稳。 肖与乐一脸愧疚的站在一边,旁边的辰逸宇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该被骂得不少。 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的拾年浑身发毛,才几天不见,林含清怎么邋遢成这副鬼样子,她都不敢认。 事实上,拾年真的这么干了。 她挪着上半身藏到袁穆身后,防备的看着众人:“你们是谁啊?” 众人:???!! 袁穆愣了一下,转过身轻轻握住拾年前肩膀:“小年姐,别怕,你还认识我吗?”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拾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好久才摇头:“不认识,但..觉得你是好人。”她还偏头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可把袁穆萌化了,一个劲儿点头。 “对,我们是好朋友,小年。” 失忆了。。。 拾年不想再跟林含清肖与乐他们纠缠下去,思考再三,破局的方法就是她跟这些人都不认识。仇霜凌被她这突然的失忆表演给吓到了赶紧把徐怀踹去找医生,林含清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拾年,不停的问:“昭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谁?” 拾年:呵呵→_→,不打你都是轻的。 “不…不记得~”拾年的腿还被吊着不能动,她只能紧紧抓着袁穆的衣服躲到他身后。 林含清的脸色煞白,他伸手就要拉拾年,口中说着:“我是含清啊,昭年你不记得了吗?” 拾年瑟缩的厉害,袁穆一把挡开了林含清的手,冷着脸:“你吓到她了,等医生来了再说。” 林含清看拾年那么依赖袁穆,觉得刺眼,但是徐怀和辰逸宇已经先摁住了他。 徐怀轻声劝道:“你先冷静冷静,昭年这个样子不对劲,不要吓到她!” 林含清果然不再挣扎,只是眼睛依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 医生和护士都过来了,拾年拿出毕生功力扮演一个失忆的受害者。她早就考虑过,自己暂时脱离不了位面,又不想跟林含清继续痴情救赎的戏码,装失忆也是个不错的过渡手段,只要混到753来接就行。 医生对着拾年一通观察,拾年按照他的指令乖乖做了,最后医生得出的结论是病患经历了一场车祸,脑部震荡可能导致暂时失忆。他也说了另一种可能,心理创伤受了刺激后自我封闭的失忆。 肖琳和季何玉越听越心疼,忙问医生该怎么办? “不好说,要是外伤说不定等段时间就会想起来,要是心理创伤…”医生被灼灼目光看的停顿了下,“那后期可能需要心理疏导。” 护士替拾年查看了石膏和药瓶,嘱咐了两句就跟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有一瞬的安静,接着就能听到季何玉轻轻的啜泣声。她握着拾年的手说让她受苦了,说着还怨愤的看向肖与乐林含清他们:“你们以后都离昭年远远的,不许再祸害她!” 拾年想说肖与乐她也挺冤枉的,但是被骂的几个无人反驳,都像是犯错的孩子乖乖站着。 肖琳怕季何玉越说越难听,伤了母女情分,借着去找医生详细问问的理由将人带出了房间。 长辈不在了,仇霜凌脸上维持的一点温和也全部退散。她站到拾年的床边,冷冷看着众人:“你们以前怎么折腾闹腾我管不着,但是从今天开始离小年远点。” 徐怀敏锐感觉到老婆这次是真生气了,默默放开抓着林含清的手,清醒的跟兄弟划开了距离。 拾年扒在袁穆背后,仇霜凌现在就像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她面前,好霸气(°??° ╬)! 林含清当然不能同意,肖与乐苦着脸说要留下来照顾拾年,却被仇霜凌一句话全轰了出去。 “没听到医生说她有心理创伤吗?你们还想再刺激她一次?!” 拾年适时表现出对林含清的抗拒和害怕,让他有苦难言,只能依依不舍的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里,林含清失魂落魄的倚靠在墙边不发一言。辰逸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肖与乐一瞪就不敢说话了。 “含清,你别担心。昭年只是暂时记不起来,等她身体养好了我们再想办法。”肖与乐温声劝说,可林含清还是双眼空洞没有反应。 753的保护罩虽然护住了拾年的命,但是骨折挫伤还是逃不掉的,她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就住不下去了,磨着袁穆想要出院。 袁穆被她磨的没办法去询问了医生,医生仔细看过拾年的检查报告啧啧称奇。 医院同意拾年出院了,可是出院后去哪儿又成了问题。肖家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仇霜凌跟徐怀新婚燕尔,她也不想当电灯泡。拾年倒是想回自己租住的小院子,可她现在是个失忆的人,不能暴露。 袁穆帮她收拾东西,看她发愁的模样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回家吧,你现在行动不便,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 小奶狗灿烂一笑,拾年就点了头。 仇霜凌和徐怀过来接拾年出院,知道她已经答应跟袁穆走忍不住笑话她。 “你失个忆怎么把脑子都丢了?随便一喊就被人骗回家了。” 拾年还没说什么,袁穆倒是先红了脸,磕磕巴巴的纠正:“不…不是骗……” 纯情的模样逗笑了拾年和仇霜凌,只有徐怀静静看着,眼神复杂。 袁穆不是本地人,他叔叔除了那个餐厅还有几处民宿,听袁穆说拾年救了他的命就很豪气的把999一晚的小院钥匙给了他。 “你叔叔是霄云阁的老板啊!”到了住的地方,仇霜凌张大了嘴。 拾年疑惑不解:“霄云阁是什么?” 徐怀大踏步先跨进门,回头解释:“霄云阁是这里比较有名的民宿酒店,各个地段的房间都是一晚难求。” 袁穆很谦虚的招呼大家进门,看到里面的布置拾年也变成合不拢嘴的表情。 考虑到拾年腿脚不方便,袁穆找叔叔要的是平房小院。古朴的风格清新淡雅,小院有两进很宽敞,院中有草坪,用石子路划分为几块区域,摆了木桌子和秋千架,十分唯美。 仇霜凌很喜欢这里,借着要照顾拾年想留下,徐怀笑着指了指门口刚进来的护工打消了她的念头。 拾年在袁穆这里得到了精心的照料,林含清来过两次,只是拾年一见他就害怕,袁穆就黑脸赶人。 后来拾年只觉得总有人偷偷看自己,不过她看不到人就没放心上。 等拾年身体康复的差不多时,肖琳叫上林家爸妈到饭店。季何玉和肖与乐从袁穆那儿接到了拾年,本来袁穆是不肯放人的,季何玉不知道说什么他就同意了,还很急迫地送她们出门。 拾年泪眼汪汪的看着袁穆:你就这样把我卖了吗? 袁穆揉揉她的发顶,明明比她还小几岁,却学着大人的口吻:“你先去,我晚上去接你。” 拾年被他看的老脸一红,轮椅都没坐就拄着拐蹦哒出门了。 肖琳定的包厢,刚进门拾年就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聚焦到她身上,林含清更是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拾年这段时间被袁穆照顾的很好,脸蛋都圆润了,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年轻可爱了不少。 拾年没有看他,选了离林含清最远的位置坐下,林父将自己儿子拉回位置上。 菜陆陆续续上来,除了拾年在不停的吃菜,其余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肖琳与季何玉互看一眼,对着林家父母举了举酒杯:“老林啊,今天这个饭呢是想谈谈两个孩子的事情。” 林父面色难看,他是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拾年出事后他把林含清狠抽了一顿,见到老友只觉得惭愧。 “含清这事儿做的混账,对不起昭年,我都没脸来见老肖你。” 肖琳说了些安慰的场面话,最后提到了婚事。 “昭年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记得起来,或许以后都记不起来。两个孩子也算是有缘无分吧,我看婚事就算了。” 一直不说话的林含清手一抖打碎了杯子,他急切恳求:“肖叔,我会对昭年好的,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丢下她,一定会对她好的,我保证。” 声音太过可怜,拾年都停下了筷子看过去。林含清瘦了好多,精心收拾过也遮不住满面疲惫,变丑了呢。 可是肖琳却没觉得他可怜,甚至把自己闺女也拿出来一起说教,怪自己教女无方,弄得林父面皮发红。 拾年暗暗在心里给肖琳比了个大拇指。 这顿饭最后吃饱的只有拾年,林家没有应下退婚的事,只是说会找最好的医生来帮拾年治疗。 肖琳不置可否,这话他既然提了就没打算反悔,反正没有领证,订婚算不算数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拾年在饭店门口果然看到了袁穆,他穿着运动服挎着包站在外面,见到拾年就笑着招手。 “你来了!”拾年如乳燕投怀奔向袁穆,身后的林含清脸色更沉了。 拾年的腿脚彻底修养好后,袁穆就将房间还给了叔叔。仇霜凌将拾年的秘密基地位置告诉了他,拾年回到了自己的安乐窝,并欢迎他随时去玩。 仇霜凌将拾年带到了工作室,她的座位上还摆着自己没有完成的手稿,所有的工具好像都没有挪动过。 “小年,看着这些你能想的起来什么吗?”肖与乐指着周围的东西试探着问。 拾年演技上线,努力回想的样子:“好像有点印象,我是不是在这里工作过?” 肖与乐露出欣喜的眼神,继续引导:“对,你想想还有什么?” 拾年摇摇头:“就觉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自己在这儿做过什么了,我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肖与乐还想继续追问,被仇霜凌拦住了,她把人带到工位上,指着那些画笔工具:“你是设计师,这是你没有画完的图纸,还有这些工具…”她很耐心详细的向拾年介绍。 拾年尝试着拿起画笔,很快就熟练的绘制出简单图样,仇霜凌只以为这是刻在拾年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我还会回来的 徐怀不肯说出拾年的住处,林含清只能每天眼巴巴的到工作室等着。拾年每次在工作室看到他就头大,这人明明以前忙的吃饭都要预约,现在怎么那么闲?! “昭年,我是含清。”他看到拾年的第一句就是这个,他期待着拾年能够慢慢记起来,只可惜拾年每次看到他就装成头痛害怕的样子,仇霜凌就更加不让林含清再接近拾年了。 林含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都计划好要结婚了,他甚至都想好了蜜月旅行的安排。一夜之间她就把他忘了,甚至还害怕他,林含清怕刺激拾年只敢远远偷看着。 从前三兄弟里,林含清是最不喜烟酒味道的,自从拾年出事后他却天天做起了醉鬼。辰逸宇看他颓废的样子很是愧疚,只能任劳任怨的陪着他,他知道自己嘴笨,还要拉上了徐怀开导。 “你闯的祸,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昭年。”徐怀现在是已婚人士,只想跟老婆粘在一起,被辰逸宇大晚上薅出来他十分不乐意。 辰逸宇一脸的苦大仇深,他在家被父母训,去肖家又被肖与乐轰出来,昔日的好兄弟之间也只剩下埋怨,他心里苦啊,可是面对差点儿丢命的拾年,他只能闭嘴忍着了。 林含清醉醺醺的坐在沙发上,脸色已经很不好了,酒却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灌。 徐怀实在怕他把自己喝死,上去抢下了酒杯把人拽到了卫生间。把林含清的头摁进水池,冰凉的水柱冲刷了林含清的头顶,再拉起来的时候狼狈的跟落汤鸡一样。 辰逸宇看向徐怀,语气责备:“你干嘛?!” 徐怀比他怨气还重,看林含清有点清醒了他才说:“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样,昭年就能喜欢你了?” 林含清愣怔了一下,他忽然弄不清自己到底希不希望拾年恢复记忆了。 肖与乐参加的那场设计比赛结果公布,她带去的作品得到了很好的名次,大赛主办方除了颁发奖杯外还为赢得前三名的参赛者提供两个与顶尖设计大师学习的机会。汇集了全球知名品牌设计首席的时尚王国,是所有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地方,肖与乐抱着邀请函兴奋的一夜未眠。 等她兴奋劲儿过去了,才想起来去工作室找拾年,当初参赛的作品是两个人共同的心血,她想去告诉拾年这个好消息。 “你怎么又来了?” 还没见到拾年就先在门口碰到了辰逸宇,他抱着一捧玫瑰咧着大白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辰逸宇将花塞进肖与乐的怀里,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 肖与乐以为是戒指,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连怎么拒绝的话都想好了。 辰逸宇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但立刻又换上一个更大的笑容。他将盒子举到肖与乐面前打开,里面躺着一条小巧精致的手链。 不是戒指肖与乐暗暗松了口气,她又觉得链子眼熟,仔细看才认出来是自己第一次设计的款式。 “祝贺你拿到大奖的礼物。”辰逸宇满眼真诚。 拾年跟仇霜凌暗戳戳看了好久的戏,忍不住开口帮腔:“这可是辰大少爷亲手做的,浪费了我好多材料呢。” 辰逸宇红着脸反驳:“我肯定赔。” 肖与乐噗嗤笑了,腾出手接过了手链,还不忘揶揄辰逸宇:“你不是不喜欢我去参加比赛吗?这次赢了我就要出国进修了。”她可没忘记当初两人为了这事吵得有多厉害。 辰逸宇慌忙摇头,目光赤诚:“以前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惯着她养着她就行。现在我明白了,爱是需要尊重,你有你的生活和追求,我不该用爱的名义强求你放弃自己的事业,我会默默支持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肖与乐挑眉:“我这次可是要去一年。” 辰逸宇信誓旦旦的说:“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去看你,我又不差这个机票钱。”他露出可怜大狗狗的眼神,“当然,要是乐乐可以经常跟我视频电话的话就更好了(●°u°●)?? 」。” “噗嗤!谁教你的?油嘴滑舌……”肖与乐终于没忍住笑了,轻轻拍了辰逸宇一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辰逸宇嘴角都要飞到外太空了,两个人这就算是和好了。 看够了热闹,拾年就推着仇霜凌回去干活,深藏功与名。 肖与乐没说错,辰逸宇背后确实有人指点,这个人就是拾年。 辰逸宇是辰家独子,二十多年一直是顺风顺水,跟肖与乐吵架后,他虽然想道歉,但是嘴笨又死要面子,再加上拾年车祸有他的一份干系,肖与乐就没给过他好脸。 拾年偷偷看到过肖与乐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失落,也看到偷偷跟在肖与乐身后护送她上下班的辰逸宇,她的月老基因又跳动了。 肖与乐参赛获奖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公司的邮箱,她早就看到了,就把辰逸宇揪过来好好敲打了一顿,为他出谋划策。 “他们和好了,小年你呢?不打算原谅含清吗?”仇霜凌这个女人看似五大三粗,实则心细如发,她跟徐怀真是一对儿莲藕精夫妻。 拾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儿的,被仇霜凌发现后她干脆就在她面前不装了,不过仇霜凌只以为她是生林含清的气故意装失忆气他,也就配合着没有戳穿。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用不着我原谅什么。”拾年从醒过来后再见到林含清时心脏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梦中那张脸虽然还是模糊的,但是她不再把林含清和虚影关联在一起。 仇霜凌有些遗憾:“那你要出国这事儿也没跟他说对吗?” 拾年从画纸中抬起头:“反正走的时候都会知道的。”然后继续埋头画她的图样。 仇霜凌没再问,心里替林含清默哀三秒钟。 林含清只从辰逸宇那里听说肖与乐要出国进修,他不知道名额是两个人的,反而庆幸拾年还在。 徐怀给他浇了一头冷水,让他从颓废中挣扎出来,他想过了不管昭年能不能记起他,他都要好好弥补,以前是他心思别扭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以后他一定专心于她一个人。 他做好了重新追求拾年的准备,却没想到拾年根本没给他机会。 肖与乐要出国这事儿本来肖琳是不同意的,上次出的事还让老两口心有余悸,直到拾年站出来说要一起他们才松了口。 她们处理完手头上的订单就关闭了工作室,肖与乐相信等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回来还能再续辉煌。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肖与乐出发这天林含清一家也来送行。在机场他见到了拾年,本以为她也是来送行的,但看见熟悉的行李箱后他慌了。 “昭年,你要去哪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靠拾年那么近了,只怕她看见自己难受,但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拾年有些疑惑不解:“出国啊,你不是来送我们的吗?” 林含清只觉得当头一棒,他的那些规划和以后好像都成了笑话。 众人依依不舍的送别肖与乐和拾年,季何玉握着两人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互相照看好对方,有事儿就给家里打电话。 爱子情深,拾年看了都要挤两滴金豆豆,最后还是肖与乐忍无可忍说自己又不是上战场的,然后拽着拾年就上了电梯。 直到人消失在登机口,林含清都是失魂落魄的,辰逸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她跟乐乐在一块儿,以后我们可以常联系去看她。” 他不知道林含清与他不同,远没有他那么自由随意。 拾年和肖与乐在飞机上还遇到了一个熟人,袁穆居然跟她们一趟航班。 “这么巧啊,袁先生。”肖与乐见到袁穆时有片刻的惊讶,然后她就把拾年拉到了身后。 拾年:?? 袁穆笑呵呵的说真巧,详细交谈才发现他跟拾年是一路的,不过他是去定居国外的叔母家玩的,只待几天。 肖与乐眼明心亮,袁穆看拾年的眼神跟掺了胶水一样,拾年现在又是失忆的,弄不好就会被骗走。 对于林含清和拾年,肖与乐一直是有愧的,她跟辰逸宇都觉得两人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们都有过失。私心里她还是希望林含清可以如愿,对盯着拾年的袁穆严防死守。 飞机落地,肖与乐提前租了车,正准备放行李的时候袁穆却凑了上来。 他跟拾年卖惨说叔母忘记来接他了,又说拾年刚来对这里路况不熟悉,他可以当导游兼司机。肖与乐本想拒绝,但看到自己电量不足的手机,她还是妥协了。 设计学院给了她们入学名额,却不提供住宿之类的便利。肖与乐在国内预约了一处公寓楼,宣传单上看起来不错的房子,等见到实物时拾年只感叹图片仅供参考。 房间除了有股说不出来的气味,还有好几处暴力破坏的痕迹。袁穆连行李都不肯搬就拉着拾年要离开,他说这个街区很不安全,拾年和肖与乐两个弱女子怎么能住这儿。 肖与乐很想反驳,但是外面草坪上流浪汉的帐篷和门口走廊上的涂鸦都让她无话可说。 袁穆开着车为两人找到了新的住处,拾年看着面前的两层小楼问:“这房子租一年要多少钱啊?” 虽然她俩不是很缺钱,但是两个人也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肖与乐也是这么觉得。 袁穆却让她们不要担心,房主不要房租,这里长久没有人住,只要她们日常维护好房子就行 。 要不是看见他管隔壁小楼的美妇人喊叔母,拾年就信了。为了安全着想,拾年还是接受了袁穆的好意。 收拾好行李已经很晚了,拾年跟肖与乐都有自己独立的卧室,晚饭是袁穆从隔壁端来的整条烤鱼。 “你这是刚醒还是刚睡啊?”肖与乐打开电脑就接到辰逸宇的视频电话,她还没适应时差,只觉得辰逸宇那边的阳光太刺眼了。 辰逸宇变得很话痨,明明人刚走,他就有说不完的念叨,把肖与乐直接念的睡着了。不过在撑不住睡过去之前她还是把遇到袁穆的事说了,辰逸宇挂了电话后立马把这事儿告诉了林含清。 “这小子都追到国外去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徐怀在三人小聚的时候也说起了这事,主要是仇霜凌跟拾年一直保持联系,袁穆的名字在拾年的口中出现频率极高。 林含清坐在角落里,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酒杯里摇晃着猩红的液体,衬的那双手更加白皙。 “我查过他了,我们学校的学生,请了一周的病假…”林含清的右手食指轻扣手机,里面是他刚刚托人查到的信息。 辰逸宇蹙眉,他觉得林含清有些奇怪,随口问:“你还查他了?” 林含清没说话,自顾自喝闷酒,徐怀和辰逸宇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拾年到国外的第五天,袁穆苦着脸上门跟她道别,后面还跟着那位美妇人。 拾年想让他进屋却被拒绝了,这时她才注意到袁穆拉着行李箱:“你要回去了?” 袁穆点头嗯了一声。 他身后的美妇人好看的细眉微挑:“他呀跟学校撒谎请了病假跑过来,我跟他叔叔还真以为他是学校放假呢,结果人家辅导员打电话到家里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我们才知道这小子居然撒谎。” 袁穆被她说的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就推着妇人往车那儿走。拾年站在门口目送,袁穆将行李搬上了车,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冲到拾年面前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 “你,你放我下来!”拾年被转的眼花。 袁穆将人放下来,双手握住拾年的肩膀,眼神坚定炙热。 “姐姐,我还会来看你的,等我。” 说完也不等拾年回应,他爆红着一张脸匆匆跑了。 拾年:小屁孩儿… 国内的某人:小屁孩儿,跟我斗…… 这就是你的家 拾年和肖与乐的求学生活十分忙碌,她一度怀疑小说里那些留学归来就大变样的男男女女们都是被磋磨瘦的。 辰逸宇真的履行了承诺,每个月他都会飞过来陪肖与乐两天,虽然电脑不离身,工作会议不能停,但是肖与乐也忙,主打一个陪伴。 他也会替林含清带来给拾年的礼物。 “含清他也很想来,但是他那个研究好像正是重要阶段,忙的走不开。” 拾年不置可否,忙就忙呗,她也忙。 袁穆自从回到国内后就一直找不到机会请假,他一开始不明白自己的辅导员怎么突然对自己那么上心,直到他见到了代课的林含清,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过林含清再怎么使绊子也拦不住袁穆放假就往国外跑,尤其暑假时,辰逸宇透过肖与乐的视频镜头都能听到他姐姐姐姐的喊声。 “老林危矣……” 一年的时间听着很长,但在忙碌又充实的生活里感觉飞快,肖与乐终于告诉辰逸宇她们要回国了。 辰逸宇十分高兴,因为在他上次飞过去陪肖与乐过生日的时候两人已经敲定了婚期,只等肖与乐回国他们就要结婚了。 徐怀和林含清陪着他去订制礼服,跟辰逸宇压不住的嘴角相比,林含清就是根人间大苦瓜,偏偏徐怀还戳他肺管子:“真没想到这两人要结婚了,我还以为会先喝你和昭年的喜酒呢。” 林含清:……有时候挺想绝交的。 接机那天就跟当初送机一样,众人都来了,还多一个举着横幅的袁穆。 林含清换了一身儒雅的装扮,看到袁穆时眼里的锋芒毕现。 “林老师。”袁穆也注意到了他。 “袁同学。”无形之中,三个字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爸,妈!”接机口听到肖与乐的声音,众人齐齐看去,看到拾年跟肖与乐推着行李出来。 季何玉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姑娘,心疼的念叨着人都瘦了,回家一定要好好补补, 辰逸宇做东在拾雅轩定了一桌为肖与乐洗尘,袁穆的加入很是突兀,尤其是他很自如的坐在拾年身边时,肖琳跟季何玉眼里的八卦之色藏都藏不不住。 季何玉转过头好奇的问:“小袁是含清的学生?” 袁穆手里剥着虾,朝季何玉笑着说:“阿姨,我们很多同学都会选林老师的课,他在学校很受欢迎的。”说着,剥好的虾就放到了拾年的碗里。 “还是年轻好啊。”季何玉脸上笑容更甚。 林含清坐在辰逸宇身边,浑身散发的冷气连一向迟钝的辰逸宇都感受到了。 他在桌子底下踹了林含清一脚,压低声音说:“看看人家多会来事儿,你还干看着?!” 林含清面上不显,心里却发苦,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靠近拾年,但拾年一进来就选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她对自己视若无睹,却朝袁穆笑的开怀。 肖琳放下筷子:“昭年,乐乐,这次回来你们有什么打算,留在国内还是?”很多出国的人觉得国内没有足够的发展空间,会选择留在了国外,他也想打探一下孩子们的想法。 拾年与肖与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回来前她俩已经仔细合计过,拾年在设计上的天赋被名导看上,闻名世界的菲尔特先生许给了她十分优厚待遇想留下她,她拒绝了。肖与乐想要创立自己的本土品牌,更想有一天可以带着自己国家的品牌杀到国际大赛。两人一拍即合,收拾了东西没有犹豫的回国。 “不走了,我跟昭年说好了,把我们的工作室重新开起来。” 辰逸宇凑到肖与乐身边,宠溺的附和:“先成家再立业,不耽误,嘻嘻。” 肖与乐被他弄的脸红,翻了个白眼就扭过头不看他。 这顿饭也算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离开时拾年本打算蹭一下袁穆的车,一直没什么存在的林含清却直接上前把她拉走塞进了自己的副驾驶,然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带着拾年离开了饭店。 “唉!小年姐!”袁穆急了就要去抢人,却被辰逸宇和徐怀绊住了去路。 辰逸宇吊儿郎当的拉着袁穆:“小子,我打算请你当伴郎,来来来,我们找地方喝一杯聊聊。” 徐怀在另一边半拉半拽的将袁穆带走:“今天昭年肯定要回肖家住的,他们顺路,走吧。” 徐怀:兄弟一场只能帮到这儿了,得罪了。 拾年刚开始也以为林含清是要送自己回肖家,干脆闭嘴缩在副驾驶不说话。但是走了一会儿她开始觉得不对劲,这方向不像是去肖家的啊? 她想也不想就坐正了身体直接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含清没有转头:“回家。” “骗谁呢?这不是回家的路!”拾年指着前方。 林含清嗤笑一声:“你又不记得,怎么知道这不是回家的路?” 拾年:卧槽!有诈! 她眼睛转了一圈,指着前方渐渐变近的路牌说:“我就是记不得也听表姐说过住在临安区,你这都快到胶北了,我又不瞎!” 林含清终于转过头,那双眼睛除了情意还有偏执。 “昭年当然不瞎,就是有点傻,肖家怎么算是你的家呢,我给你准备的才是…” 拾年本想反唇相讥说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可是后半句却让她哑了声,林含清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开车,拾年却紧盯着他的脸,心中有股恐慌感悄然升起。 一路无言,哪怕道路越走越偏,拾年也没有开车门跳车的胆子。中间她也问过林含清几回,林含清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汽车开到一片别墅区,这地方比当初的半山餐厅还要偏僻,每栋别墅之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林含清的车开进了最里面的一栋别墅。 “下车。”林含清将车停进车库。 拾年没有动,地下车库的门在他们进来后就关上了,陌生昏暗的环境让她不敢动弹。 “我要回家。”拾年看着站在车门前的林含清,他的脸几乎全隐没在黑暗里,拾年只能看到他锐利的下颌线。 两人只僵持了一会儿,林含清就直接打开了车门,解开安全带后拾年就被他抱了出去。 拾年突然身体腾空,吓得双手抓紧了林含清的衣服。 林含清似乎很开心拾年的触碰,他的声音有点哑:“我们回家。” 车库里有电梯,林含清看着文质彬彬的,被他抱着的拾年却能感受到衬衫下的肌肉轮廓,林含清稳稳抱着人还能腾出手按下电梯键。 这别墅从外看只有两层,电梯却有四层。林含清直接将她抱到顶层,落地窗木地板,柔软舒适的超级大床上堆了不少玩偶,房间角落有一片区域摆满了各种画具和画架,拾年看了一圈发现这跟她在林含清家里的房间布置很像,只是更宽阔了。 林含清将人放在窗边的藤椅上,不知道他摁了哪里,房间里的灯光空调就全部运作起来。 “这是哪儿?你新买的房子?”拾年碰到椅子立刻就弹了起来,她瞥了眼窗外,林深茂密人烟罕至,看着慎得慌。 林含清从柜子里拿了双绒拖鞋走到拾年面前,蹲下身就要替她换鞋。拾年下意识想避开,可是林含清的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脚踝,让她逃无可逃。 “晚上吃番茄牛腩面吗?想不想喝果汁?”林含清很平和的询问,好像这就是两人的日常一样。 拾年只觉的心里那股恐慌越来越强烈,她盯着林含清:“我要回去,晚上袁穆说..” 不等她说完,林含清平和的脸立刻变得阴挚起来,握着拾年脚踝的力气都加大了。 “疼~”拾年吃痛。 林含清这才松了手,他站起身转头就走,那背影更像是仓皇而逃。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拾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一脸茫然,他做饭?林含清什么时候这么贤良淑德了? 林含清不在,拾年站起来开始打量四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件陈设都跟从前她搬走的一样,角落的工具也复刻了她的工作台,应该是准备了一段时间。 她想下楼看看,这时候她才发现这里的门居然是指纹的,明显只有林含清能打开。 几个意思?林含清这是要把她关起来吗?! 拾年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外套里拿出手机。 “靠!”一个信号都没有,手机变成了大板砖。 等到外面太阳落了山,屋里光线暗淡,拾年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儿只能累的缩在角落里。 “卡擦。” 门从外面被推开,光线从门缝漏进来,刚好延伸到拾年脚边。 林含清看到她光着的脚,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上来将人打横抱起。拾年只是打盹儿,猛地失重她闭着眼睛就开始剧烈挣扎。 “小年,醒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等拾年睁开眼睛,林含清正抱着她,胸口的衬衫扣子都要被她扯掉了两颗。 深邃的锁骨露了出来,拾年老脸滚烫别过头去:“你放我下来。” 林含清将她放到了小餐桌旁,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番茄牛腩的香味飘到拾年鼻尖,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吃饭。”林含清坐到了她对面,安静的开始吃自己那碗面。 拾年也确实饿了,吃了一口软烂入味的牛腩她就停不下来了,咀嚼的空隙她问:“吃完你就送我回家吗?” 默默吃饭的林含清手顿了顿,接着慢条斯理的吃完面:“你是我的未婚妻,这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拾年觉得嘴里的面突然不香了…… “那个林老师啊,先不说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就算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妻,那也是未婚呐,现在就住你家也不合适…” 眼看着林含清的脸越来越黑,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我们以前就住在一起了,同吃同住同睡,只是你都忘了。我问过医生,针对你这种失忆的情况,情景还原是最好的刺激疗法……”林含清顶着一张禁欲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拾年要不是装失忆怕是就真信了他。 “那我明天还要去工作室,还有你这儿怎么没有信号啊?”她要离这个家伙远点。 林含清收拾了碗筷,头都没有抬。 “换洗衣服都在柜子最右边,你先洗漱,我收拾完就上来陪你。” 拾年一脸懵圈,仔细想了刚刚林含清的话,难道这男人还想占她便宜?! 我该拿你怎么办 打开嵌入式的衣柜,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女装,从睡衣到长裙,甚至连内衣都准备了。拾年很难想象林含清购买女式内衣的画面,好违和好犯规! 下午在房间里上窜下跳,房间的暖气又很足,拾年早就觉得身上粘腻难受,反正出不去她找了一套比较保守的睡衣就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含清已经坐在了房间里,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你怎么还没去休息?”拾年擦头发的手停住了,她下意识拉高了睡衣领口。 林含清看她的眼神暗了暗,站起身就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 “头发要吹干。”他牵着拾年回到镜子前,打开吹风机替她轻轻吹着头发 。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拾年的长发,吹风机的嗡声让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拾年偷偷看了眼镜中的林含清,男人已经摘了眼镜,纤长鸦羽在他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 咕咚… 吹干了头发,林含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拾年这会儿才注意到他好像换了一套家居服。 “你回房间去吧,我困了。” 她拢好自己的头发走回床边,回头却发现林含清也跟在后面。 “你不记得了,我们以前一直是住一起的。”林含清非常平静且认真的说,“一间房,一张床。” 拾年直接把擦头发的毛巾朝着林含清扔了过去:“你胡说八道!”这人编瞎话不打草稿的吗? 林含清没躲,毛巾砸到他胸口掉落在地上。他也不恼,随手将毛巾扔到一边就走向拾年。 “你只是失忆,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没关系,我会陪你再做一遍让你想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拾年,一双凤目里只有拾年的身影。 拾年不住的后退,心里暗骂了林含清无数遍老流氓(`Δ??)! “你都说了我现在不记得了,那我们就是陌生人,你这样我害怕!”她不能暴露自己没有失忆,只能寄希望于林含清的教养和良心发现。 可是陌生人三个字似乎是狠狠刺激到了男人,他三步并两步将拾年抱紧在怀里,霸道又痛苦的吻落了下来,拾年避无可避。 “唔唔!唔!啪!”拾年挣扎着给了林含清一巴掌,男人停住了,她才得到喘息的机会,“林含清!你混蛋!” 拾年:她的清白啊!她被非礼了啊!!753你在哪儿?! 林含清嘴上停了手却不肯松,他抱着人直接倒在了床上,双唇紧贴在拾年的耳畔。 拾年怎么会老实被他抱着呢,还是在床上这种诡异的地方,她用力想要挣脱林含清的桎梏。 林含清禁锢着她,沙哑的声音混合着热气在她颈部响起:“你别乱动,睡觉。” 两人身体相贴,轻薄的绸缎睡衣遮不住身体的任何浮动,拾年能明显感觉到林含清的“冲动”,她立刻就不敢动了。 林含清紧紧抱着她,好像一松手人就会跑了。拾年不敢乱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脖子处湿漉漉的,才反应过来林含清好像哭了。 “小年,你别忘了我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充满了哀伤和乞求,可是拾年没办法回应他,只能闭上眼睛。拾年本来想装睡,等林含清放松警惕后她再脱身,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林含清感觉到怀中人平顺的呼吸,他无奈笑了,散下被子盖住两人,他小心翼翼地圈人在怀里,真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与别墅里的安静相比,拾年租住的小院却灯火通明。 拾年租院子的时候一口气签了三年,出国的那段时间她将钥匙给了袁穆,借给他住也是拜托他帮忙看房子。 跟肖家人吃饭的时候,两人说好了晚上在小院把钥匙还了,可是拾年被林含清带走后他就联系不上了。 “还没回来?”仇霜凌和徐怀接到袁穆的电话也赶了过来,袁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一直在给拾年电话,但是都不通。 看到人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失望的低下头继续打电话。 “我问了乐乐,小年没回肖家。”仇霜凌说。 徐怀站在门口,他看着一站一坐两个人,突然说了句:“应该是跟含清在一起吧。”他不担心拾年联系不上,毕竟她上了林含清的车,那人不会让她出事的。 没想到袁穆突然冲过去拎着他的衣领质问:“姓林的在哪儿?!” 徐怀被吓了一跳,他跟袁穆并不熟,知道眼前这小孩是自己兄弟的情敌,态度也好不了。 “他那么大个人,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袁穆气红了眼睛,他可记得拾年被带走的时候就是这人拦了他。 “你当时说他会送小年姐回家,现在人都联系不上了,他要是敢对小年姐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仇霜凌上去劝架,将两人拉开。 “现在下定论太早了,含清不会伤害昭年的,可能有什么事绊住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不安,“我们等等看,小年有约好明天上午跟乐乐去看工作室选址。” 袁穆没说话,缩进沙发里。三个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等着天亮。 别墅里,拾年被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弄醒,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都忘了自己睡前的处境,伸懒腰的时候小拳头撞上个坚挺的东西。 “呃~”低沉的闷哼声从背后响起,拾年的慵懒劲儿瞬间就没了,吓得她立刻就要滚下床。 温暖的大手搂住了拾年的腰,才让她没有摔下床。 “小年,小心点。”林含清的衣襟大开,一张俊脸带着十分魇足的神色,看着拾年像是在看闹觉的宠物。自从车祸后拾年失忆,他就没有哪一天是能安然入眠的,就是睡着了也会被拾年出车祸的梦境吓醒,昨天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拾年看他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生怕做了什么需要负责的混账事。系带完整,暗扣也没动过,她终于松了口气。 林含清看了她一系列小动作,笑着起身:“早餐想吃什么?海鲜粥好不好?” 拾年刚从不用对男人负责的喜悦中回过神,被丢在床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拾年想去捡,林含清比她更快的下床拿起来手机,看到只是闹钟他紧绷的表情才松弛了些。 拾年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上面是自己设置的备忘录闹钟,她突然想起来今天跟肖与乐约好的事情。 “怎么了?”林含清看她匆匆忙忙起床轻声询问。 “我跟乐乐约好今天去看办公楼的,再不起要迟到了!”拾年光着脚下床去找自己的衣服,没注意到身后人突然阴沉起来。 手里的手机被拿走,拾年被直接扛起来放到床上,林含清像是忽然变了个人,双臂撑在拾年身侧,一双眼睛像是要把她盯穿。 “林含清,你要干嘛?”拾年一手抵住林含清,努力克制自己踹人的冲动。 林含清看了她好一会儿,那双眼睛里的占有欲翻腾汹涌,他拉过旁边的被子将拾年盖好,起身下床:“我去给你做早饭,你再睡会儿。” 没有他钳制,拾年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我要回去!” 林含清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自顾自的说着话就出了门:“我做饭很快的,你可以先刷牙。” “林含清!!”拾年气急败坏的爬起来砸门,可惜质量太好了,她脚都踢疼了门也岿然不动。 林含清把拾年关起来了,或者说是圈养。她可以在房间里自由行动,吃喝穿都是精致的,没有网络但是游戏录影带可以随便看随便玩,与外界断了联系。 拾年哭过闹过,刚开始她绝食,但她低估了林含清的狗。只要她绝食不吃饭,狗男人就自己亲自喂,真亲的那种。为了少吃点二手口水她只能听话。 林含清除了把拾年拘在屋子里,投喂她,就是晚上要抱着她睡觉。 起初拾年还怕他玩小黑屋囚禁play,但是连着好几天林含清好像只把她当超大抱枕,除了抱着睡啥也没干。 “林含清,你天天这样看着我,不用工作的吗?” 林含清没搭理拾年,他总是这样,只要拾年说的不是他想听的他就忽略,直接过滤掉。 不过拾年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收拾了拾年吃完的碗筷,他走到楼下拿出了静音的手机,上面全是未接电话和短信,找到徐怀的电话他回拨了过去。 “喂,找我有事?” 徐怀接到林含清来电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应过来立刻质问:“你在哪儿?!昭年是不是你带走的!”他很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是真急了。 林含清声音平静:“她和我在一起。” 徐怀深呼出一口气:“她跟你在一块怎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找疯了,差点儿报警!”他真的不懂平时最靠谱的林含清怎么了,拾年消失了好几天,袁穆从学校打听到林含清请了长假,要不是徐怀及时拦住他就要报警了。 “我没办法了,只要是能让她想起来的办法我就要试试。”林含清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忧伤,在徐怀的劝谏中挂了电话。 抬头看向通往顶楼的梯子,林含清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慢点,再慢点 徐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拨回去就打不通了。 “疯子!”他气的将手机摔到沙发上,刚好被进门的仇霜凌看到。 “怎么了?” 徐怀看到是自己老婆,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眉头:“是含清。” 仇霜凌听了立马凑上来:“联系上他了,他怎么说?小年也在吗?” “跟他在一起。” “那就好那就好,可是小年怎么不接我电话,连信息都……”仇霜凌刚松了口气,说着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与徐怀眼神交接,瞬间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你先跟与乐他们通个气,别让肖叔担心,还有那个袁穆,小心他发疯。”徐怀站起身拿了外套就要出门。 仇霜凌叫住他:“你干嘛去?” 徐怀叹气:“去把林含清找出来。”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含清走到死胡同。 林含清虽然在学校任教,但学校给他安排的宿舍他没要。林含清自己常住的房子徐怀和辰逸宇已经去过几次,小区保安都说很久没见过人回来。 徐怀猜想林含清或许有别的房产,是他们不知道的,只能问林父林母了。 林父知道徐怀来意的时候被吓到了,林母更是冷了脸要赶徐怀走,还是赶来的辰逸宇替他说话稳住了两位长辈。 不怪林父林母不相信,从小林含清就是父母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他聪明自律,很小的时候就比同龄人更加老成。林父林母对他要求严苛,林含清被培养成了矜贵淡漠的骄子,同时也在工作后很少回家,以至于林父林母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叔叔阿姨,我们需要知道含清可能会去的地方,找到他阻止他错下去。”徐怀将事情原委说了清楚,语重心长的劝着。 林父戴着眼镜,林含清的长相大半随了他,包括性格里的那种固执。他扶了扶眼镜思索再三后说道:“含清的爷爷给他留了点产业……” 林家家底丰厚,祖上积累了很多财富,林含清是唯一的孙子,林老爷子过世前就把很多东西交给了他。 辰逸宇跟徐怀从林家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单子,辰逸宇拿着纸张啧啧称奇:“林含清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多房产,深藏不露啊,亏我之前还笑话他只做个大学老师,敢情他是个土财主!” 徐怀叹气:“这么多,有的甚至在外省,有的找了。” 林含清还不知道徐怀他们已经掀了他的老底,他正刮肚搜肠的想办法哄拾年开心。 拾年是自由惯了的性子,虽然林含清将她照顾的很好,但是长久的不让出门她也无法忍受。眼看着活泼的姑娘失了生气,整天蔫蔫的像霜打的花朵,林含清总算允许她下楼,但也只是下楼在院子里,并且如影随形的跟着。 “你还要关我多久?”拾年坐在新扎的秋千上,林含清轻轻推着。 听她这么说林含清的脸色变得不好,他声音放轻:“我不是想关着你,我只是……” 拾年用脚抵着地面,她抬眼看向林含清:“你只是不让我跟人联系,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将我当成一个听话的宠物养着。” 林含清赶紧摆手:“不是,我没有把你当宠物。” 拾年懒得跟他争辩,脚下用力就将秋千荡起来,她越荡越高,林含清无法靠近。 两人已经在别墅待了十几天,林含清整天的粘在拾年身边,要是拾年烦了他也不跟她吵,一个人躲出去,等到饭点他再端着美味的饭菜进来陪她吃饭。拾年好几次都看到他手上的燎泡和刀痕,应该是做饭弄得,林大学霸也逃不过锅碗瓢盆的考验。 拾年不是木头,她很清楚林含清这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她,再没有什么白月光,可是这算什么呢?她经历了那么多位面还是很小气,不论是曾经为了别人扔下她的林含清,还是跟任务者吴昭年纠缠过的林含清,她都觉得膈应。 林含清估计自己都分不清他喜欢的到底是谁吧,拾年越想越别扭,每每被美色诱惑的快要松动时,那点别扭又让她清醒。 拾年失踪多日,袁穆终于等不下去了,这段时间林含清也没有露过面,他已经确定拾年的失踪跟林含清有关。徐怀赶在他跨进派出所大门前把人拦住了,为了安抚住他只能把人拉进寻找的队伍里来。 袁穆跟着徐怀到了他们平日里聚会的地方,除了林含清其余人都到齐了。 “你说的知道林含清在哪儿,不去找他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袁穆现在看这几个人都很不顺眼,尤其是拦过他的那两人。辰逸宇暴脾气上来,但是被肖与乐给按住了。 桌子上放着几张纸,徐怀指着那些纸说:“这里是林家的几处私产,都是比较偏远的地方,我怀疑他把昭年带到这里面藏起来了。” 袁穆拿起一张来看,他手里的是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一处古宅,看了详细的情况后他摇摇头。 几个人分析了很久,最终锁定在一处豪华风景别墅区。 “这个地方当时是有林家投资的,用来建造度假别墅区,地点在深山里,他留了一套。” 袁穆拿着别墅的资料站起身就要走,徐怀拉住他:“你别冲动,还不一定就是那儿。” 夜晚的深山安静异常,拾年软绵绵的趴在落地窗边的毛毯上,她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并没有小说散文里形容的那么美好。拾年开始反抗,又开始绝食不吃饭,这回林含清想尽了办法都很难撬开她的嘴,两人嘴角常带着撕咬的伤口,暧昧又残忍的缠绵如附骨毒药让林含清沉迷不愿清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还飘过来一阵香气:“小年,做了你最喜欢的牛腩面,吃一点吧。” 拾年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鼻子忍不住嗅了嗅,肚子很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噜声。 林含清将面碗放到了桌子上,走到窗前将拾年打横抱起来,也敏锐感觉到拾年清减了很多。 把人放到凳子上,林含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他揉揉拾年的头说:“吃完面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回去给肖叔过生日。” 拾年本来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满眼的惊喜和疑惑。林含清苦笑着将筷子放到她手里:“吃吧,我说话算数的。” 林含清的诚信还是有的,拾年早就饿了,吃着自己最爱的面食沉浸在干饭的快乐中。 林含清甚至替她选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作为回报拾年很配合的给他当安眠抱枕。 即将恢复自由的喜悦让拾年难以入眠,只觉得今夜格外漫长。而她身后的林含清也没有睡,他一直盯着拾年的背影,祈求着这一夜过的慢点,再慢点。 这一夜到底没有太平的过去,袁穆和徐怀几个开着车摸过来了。度假别墅平时没什么人来,凌晨两点安静的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林含清还真会挑地方。”辰逸宇打量着面前的建筑和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感叹。 袁穆从他背后走出来,语气嫌弃:“不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嘛,会挑个屁。” 徐怀懒得跟他两幼稚鬼斗嘴,按照门牌号找到了林含清的那栋别墅。跟其他别墅疏于打理的荒芜不同,这个小院里搭了秋千,还放了舒适的藤椅藤桌,花草都是精心修剪过的。 他走到院门外,刚想翻过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林含清放在床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闪烁的红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把拾年都惊醒了。 “怎么了?”这荒山野岭的她现在最能依赖的就是林含清了,下意识靠近他。 林含清安抚的拍拍她,起床拿了外套披上:“可能是小动物碰到报警器了,我下去看看,你别怕。” 拾年乖巧点头,林含清朝她笑了笑就开门出去了。 院外,徐怀等人也被这突然的警报器吓到了。 “还装警报器,怎么关啊?保安不能把我们当贼抓了吧。”辰逸宇正念叨着,警报声就停了。 接着院子的灯就亮了,手里拿着甩棍的林含清就站在门口看向院门。 “谁在那儿?” 他站在明亮处,徐怀能看到他,他却看不清黑暗中的几个人,以为是混进别墅区想要偷东西的,口袋里的安保程序已经调到了报警界面。 袁穆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他看到林含清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生死仇敌,院门的篱笆并不是很高,袁穆很轻易地就翻了过来。 “袁同学什么时候学会翻别人家的墙了,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林含清看着走到院子里的袁穆,脸色阴沉。 袁穆瞪着他质问:“小年呢?!把人给我交出来!” “我的未婚妻凭什么交给你?”林含清最看不得袁穆,故意刺他。 “你!”袁穆冲动,被林含清一激抡着拳头就朝他的脸打去。 林含清挨了一拳,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住手!”徐怀和辰逸宇也学袁穆翻了篱笆墙,看两人扭打在一起立刻上前拉架。 林含清斯文惯了,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注水肌肉根本打不过袁穆这个精力旺盛的体育健将,等拾年担心跑下来时看到的就是林含清被摁在地上,姣好的脸庞多了几道伤痕。 “住手!”她没看清背对自己的袁穆。 压着林含清打的袁穆听到声音顿住,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拾年。 拾年下来的时候没穿鞋,她光着脚站在门口的地板上,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丝绸睡裙,看起来柔弱极了。 袁穆看到这样的拾年,又看了眼被打倒在地的林含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骂了句“王八蛋”就又要打,不过这回徐怀和辰逸宇没给他机会,再打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林含清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急着擦去脸上的血,捡起掉落在一边的外套抖落干净后裹住了拾年,他明明被袁穆揍的不轻,还是抱着拾年进了屋。 “山里凉,怎么不穿鞋。”轻轻将拾年放到沙发上,他拿了兔子拖鞋来替她穿上。 拾年低头就能看到了他脸上胳膊上的伤痕,小院里铺的是石子路,他的脸侧被刮破了,耳垂处沾染了血迹,殷红的一点。拾年心口的那种不适感又出现了,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喷涌而出。 “疼吗?”她伸出手触摸那处的伤痕,心疼的问。 林含清猛地抬头,抓住了拾年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笑着说:“不疼。” 我觉得你们都很好 别墅客厅里,几个人坐着面面相觑,林含清又是拿毛毯又是冲姜茶的忙碌着,自己身上全是血和污泥脏兮兮的他也不收拾,只叮嘱着拾年别感冒了。 袁穆后槽牙咬的咯咯响,但他不敢在拾年面前动手,只能忍着看林含清献殷勤。 “那个…”徐怀看着这一幕,想着该怎么措辞。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袁穆先炸毛了,林含清用毛毯将拾年从头到尾包了个严实,还甩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特么他在宣示主权吗?! “姓林的!你知不知道绑架是违法的!呜呜……”刚说两句就被徐怀捂住了嘴。 拾年能感觉到林含清身上的丧气,他像个放弃抵抗的囚徒,平静的等待着宣判。 “你们误会了,他就是想帮我恢复记忆。”拾年还是心软了,毕竟他们今天不来林含清也是要送她回去的。 徐怀和辰逸宇听了拾年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松了。 袁穆挣开了徐怀的手,跑到拾年身边,碍于她衣服单薄没敢靠太近,只是指着林含清说:“是不是他强迫你这么说的?姐姐你别怕,我一定能保护好你,你说实话。” 拾年:…… “哎呀,袁穆你别闹了,昭年都说含清是为了帮她治疗。”辰逸宇说。 袁穆脸红脖子粗:“胡说八道,我们那么多人找了多久,自愿的能一个信息都不回吗?!肯定是他关了姐姐!” “确实是我带小年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林含清突然出声,一下子室内就寂静了。 袁穆捏了捏拳头就掏出来手机,拾年抓住了他的手,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手微顿,手机差点滑脱了。 “你要干嘛?”拾年看见他打开拨号界面了。 袁穆恨恨道:“我要报警,抓这个王八蛋。” 林含清没有反应,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倒是徐怀急了,想让拾年看在几人的情分上说个情。 “带她走吧,徐怀。”林含清打断了徐怀为他说情,一个人落寞的上了楼。 袁穆将拾年带走了,送回了她租住的小院。仇霜凌和肖与乐专门过来陪着她,生怕她因为林含清落下什么心理阴影。 拾年看着嘘寒问暖的两人有些无奈:“你们不用这样守着我,他没对我做什么,就是把我当小孩养。” 仇霜凌恨铁不成钢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然后继续削水果。 门铃突然响起,伴随着急切的敲门声。 “谁啊?!”肖与乐离院门最近,放下笔记本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挤进来好几个人。冲在最前面的是林母,她一直是端庄优雅的,此刻却是红着眼睛磕磕绊绊扑向拾年。 “若依,别吓到昭年。”林父比她冷静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林父眼里的红血丝可见他的疲惫。 仇霜凌站起来微微侧身将林母与拾年隔开:“怎么了这是?” 徐怀和辰逸宇紧随其后进来,众人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林含清去派出所自首了,承认他绑架囚禁拾年,现在已经被拘留了。林父林母接到电话的时候当场就崩溃了,学校是不可能留着犯过案的人做老师的,而且罪名一旦成立他面临的就是牢狱之灾。 “昭年啊,我知道这次是含清混账了,可是他也是太爱你了,没办法了才犯了糊涂。”林母想要去握拾年的手,眼泪簌簌落下,“自从你出事后他一直活在愧疚里,用林家的人脉找遍了有名的医生,只求你能想起他。 他…他就是太爱你了,求你饶了他这一回吧。”林母哭的太过伤心,要不是林父和肖与乐拉着她就要跪下去了。 这一系列的冲击打的拾年措手不及,她怔愣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仇霜凌快人快语替她说话:“阿姨,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家小年从回来后就没有出过门,就算林含清他去认罪投案,那也是他知道自己犯了错,犯错了就该受惩罚,现在是法治社会,您为难小年也没有用。” 林母哭的不能自已,室内一众人都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劝。 袁穆下课后买了校门口的草莓饼干来找拾年,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前一秒还是阳光大男孩,走到拾年面前时就沉了脸,拾年远远看着他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刻他与林含清的身影居然重合了,可是这两人完全长的不一样啊。 “阿姨,我想去见见他。”拘留期间探望需要亲友预约,拾年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 林母听了连忙点头,说着马上去安排就跟林父匆匆离开,随后辰逸宇也将肖与乐接走了。 “你还见他干嘛?”袁穆一脸不高兴,手上还不忘将饼干包装打开。 拾年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轻声说:“袁穆,我都记起来了。”现在这个情况是该做个了结,她不打算装下去了。 果然,屋里响起杯子掉落的声音,接着是无边的寂静。 林家很快就来了消息,拾年被林父林母亲自接了去探望林含清,其实不探望她也是要来的,毕竟在林含清的供述里她是受害者。 林含清的脸色苍白,面对拾年时他一度不敢抬头,害怕拾年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拾年盯着林含清看了好久,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耳垂处留下了一块珍珠大小的红痕。 “我爸妈是不是闹你了,对不起…”林含清的声音嗡嗡的。 拾年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林含清,我都记起来了。” 林含清猛地抬起头,那眼神里有惊喜有悔恨还有失落,复杂的情绪糅杂其中。 拾年没有跟他说太多,只是嘱咐他在里面好好表现,林父林母很担心他。 “对不起。”临走的时候林含清喃喃说了这么一句,拾年笑了笑就当接受了。 林含清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林家找了业界顶尖的律师为他辩护,拾年也出具了谅解书。考虑到林含清是自首,态度诚恳,也没有对拾年造成重大伤害,最后只判了一年。 学校当即发通知辞退了他,但有林家的家世在他出狱后也不会有经济方面的困境,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林含清很了解自己妈妈,他特意请律师转告家人他违法了就该接受制裁,绝不许她们去为难拾年。 自从上次在小院坦白后,袁穆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拾年面前了。她正在给新的工作室选壁纸窗帘,仇霜凌贱兮兮的凑到她身边说:“你真的拒绝那个袁穆了?” 拾年手上忙活着没有接她的话,主要不知道怎么接。那天向袁穆坦白自己记得以前那些事后,袁穆问她是不是还对林含清有感情,拾年很老实的点头。 把袁穆气坏了,又质问她:“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 拾年眨巴眼睛很诚实的说:“觉得跟你在一块很开心,喜欢。” 袁穆心花怒放,他刚想说自己可以不计较林含清那个前任,拾年的下一句话又给他打击到内出血。 “我觉得你们都很好,我都有感觉,我也不想伤害谁,你们选择吧。” 把一心二意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在袁穆的人生经历中拾年当属第一人!给人直接气的哭着跑了。753后来听说这事儿时都忍不住给拾年连竖大拇指夸她牛b! “不是我拒绝他,应该是他想开了吧。”拾年想着,是个男人估计都接受不了。 想起袁穆和林含清身上的那种重合感,拾年在753联系上她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一开始753还不肯说实话,直到拾年说出它写给001的情书内容,753才无奈妥协说了实话。 “所以含相被暗算后魂体四散,那两人都是他的碎片?”拾年越听嘴巴张的越大。 753:“一开始我也没发现,001说还差一块碎片,我俩把位面都翻遍了,没想到居然都在这个小世界里。”说着它就感到一股森然冷意,还好它的实体没有进来,拾年暂时抓不住它。 虽然拾年知道林含清和袁穆都是含相,但是那两人不知道,在这个位面世界里他们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人。 “宿主,局长这人其实挺小心眼儿的……”753幽幽提醒。 咔嚓!拾年手中的铅笔被折断,753立刻告辞消失了。 肖与乐的工作室重新成立,拾年是她签下的第一个设计师,因为有着漂亮的履历和出彩的作品,工作室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小有名气,陆陆续续谈下了些小订单。 单子虽小,也要认真去做,拾年常常加班加点,忙忙碌碌中度过了几个月。 林荫道的两边铺了薄薄的一层落叶,带着凉意的风吹走了夏季的尾巴。 “小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让徐怀顺路送你回去。”仇霜凌收拾了桌上的资料朝着拾年说。 前两天辰逸宇跟肖与乐的父母将两人的婚期定下来了。季何玉找了大师看过,说是错过今年就要再等一年才有好日子,辰逸宇哪里能等,生怕没看好老婆就跑了,磨着肖与乐答应年底办婚礼。只是这样留给他们准备婚礼的时间就很紧张,肖与乐要忙着试婚纱买首饰拍婚纱照,工作室的工作几乎都堆到了拾年身上。 她手里抱着黑咖啡,眼睛一直看着绘板:“我还有一点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仇霜凌也知道她现在确实忙,任务重时间紧,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回头说:“对了,网上的招聘信息发出去了,前台说有个人会过来面试,你看看人行不行。” 拾年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嗯了两声,说明她知道了。 思念无声.... 眼看着外面的天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拾年站在落地窗边观赏着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 “你好,我是来面试助理的。”清冽的男声随之响起。 拾年觉得很是耳熟,转过身来袁穆那张脸倒映在她的眼中。 “怎么是你?” 袁穆比上次不欢而散时瘦了不少,看向拾年的眼神却盈满了更甚的温柔:“我试过了,离开你好难过,所以我回来了……” 肖与乐与辰逸宇的婚礼定在了年底,最靠近年关的时候。刚好那时候表现良好的林含清也要出狱了,这一年里拾年也会抽时间定期去探视,每个月等拾年来看自己是林含清最开心的时刻。 林含清出狱的那天林母来求拾年,想让她陪同去接自己儿子,袁穆就差把“不许去!我不高兴!”贴脸上了,拾年还是去了。 一年的牢狱生活磨灭了些林含清的锐气,但是在大门口看到拾年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满血复活了。曾经的高岭之花变成了粘人的大狗狗,一步不错的跟着拾年。 林含清当不了老师,林家的资产也不太需要他工作养家,他就厚着脸皮让辰逸宇用老板夫的身份把自己也塞进工作室做助理。 拾年躲在茶水间里看着工作台边对峙的两人,咬牙切齿的戳了一把肖与乐:“你怎么真听辰逸宇那家伙的,不怕他俩把工作室给拆了?!” 肖与乐怕痒,被她一戳就笑得弯了腰。 “一个曾经的A大老师,一个A大高材生,抢着来我这儿做助理,多有面儿啊,干嘛不同意。” 拾年:…… 辰逸宇和肖与乐的大婚,拾年被两个俊美非凡的男人保护着,差点儿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 婚后第二年肖与乐很快怀孕,年底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取名辰慕乐,肖与乐直接让拾年给孩子当干妈,拾年当即就送了干女儿一块份量十足的金锁。 辰慕乐三岁半时刚会说话,第一个叫的就是干妈,这可把袁穆和林含清激动坏了,两个大男人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骗小慕乐喊自己一声干爸。 辰慕乐五岁了,肖与乐的工作室已经发展成了有实力的公司,拾年也是斩获数个大奖的首席设计师。而一直羡慕辰逸宇的仇霜凌夫妇总算迎来了自己的孩子,一个男婴,小名诺诺。 参加诺诺满月宴的时候,袁穆和林含清一左一右坐在拾年身边替她剥虾盛汤 ,三人十分和谐。 只是林家几个跟林父林母一桌的亲戚看不下去,阴阳怪气的谈论拾年和袁穆的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会玩~” 林母波澜不惊,她早就看开了,还斜了碎嘴子的妇人一眼:“孩子们开心就好,年纪大了就少操点心。” 妇人被堵的哑了火,冷哼一声就不再搭话。 满月宴后林母拦住了林含清,把他叫到隐蔽处。 “妈你喊我过来干嘛?”林含清不停看着表,他急着送拾年回家,可不能让袁穆抢先了。 林母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含清啊,你都跟着拾年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林含清:“??!妈你说什么?” 林母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妈妈不反对你们,你们三个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要是能有个孩子就更好了,只要有一个姓林就行。” 林含清目瞪口呆,走出去好远都没回过神来。 他回去还把原话转述给了拾年和袁穆听,收获了两个同款目瞪口呆表情包。 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僵持了几年,虽然知道两个男的都是含相,他们之间也有了友好共存的默契,但拾年还是下不了手做到最后一步。 在辰慕乐九岁的时候,拾年去山区替公司给当地的小学留守儿童送物资,袁穆和林含清照例陪着她一起。 就在她们完成慰问即将离开的前一天,变故突发,一场强烈的地震来袭,为了救出还在上课的孩子拾年带头冲进了摇摇欲坠的教学楼。 眼看着教室跑出来的孩子们都下了楼,拾年跑到一楼拐角,袁穆和林含清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焦急的催促她快跑,一阵哭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趴在楼梯处正哭着,他头顶的楼板已经开裂了。 拾年没有犹豫,扑过去抱住孩子,一块石头砸在了她的背上,剧痛让她起不来身。 “小年!” “小年姐!” 两个身影冲了进来,拉着她往外拖。 拾年忍着痛把孩子推给袁穆:“别管我!带孩子跑!” 袁穆怎么肯松手,眼看着横梁就要砸下来了,林含清用力将袁穆和孩子推了出去,下一刻沉重的横梁砸在了他身上,他倒在了拾年身边,口里不住的流出鲜血。他费力的抬头看向拾年,一块石板砸破了她的后脑,已经没了气息。 “我陪你……”他抓住了拾年的手,在碎裂坍塌的废墟中闭上了眼睛。 林含清与拾年的死讯传回去时,林母当场昏厥过去,季何玉一夜白头,肖与乐和仇霜凌都要照顾孩子,最后还是徐怀去到灾区处理两人的身后事。 袁穆被推出来虽然受了伤但也保住了命,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坚持要参与救援。最起码他要找到他们,带他们回家。 大自然面前肉体凡胎皆如蝼蚁,何其渺小脆弱。搜救队搜了几天只找到一只拾年的鞋和半副破碎的眼镜,袁穆一眼就认出来金丝边眼镜就是林含清的,那个人最喜欢装斯文了。 徐怀将他们的遗物带了回去,那个被救的孩子父母也死在了地震中,袁穆也把他带了回去,林父林母收养了那个孩子,给他取名林念年。 小念年从小就常被爷爷奶奶带到墓园里去看望两个墓碑,上面的照片是好漂亮的女孩和帅气的男生,每次来奶奶都要哭着说上好久的话。女孩旁边还有个空位,墓园管理说有人买下了这里,以后给自己用。 “怎么会有人提前给自己买墓地呢?”念年跟诺诺一起玩积木,絮絮叨叨的像个碎嘴子。 辰慕乐已经长大了,她抱着书瞥了眼玩闹的两小只,最近她总是想起故去的干妈,还有那两个从小就争着抢着想先听她叫干爸的男人。 思念无声,拾年住过的院子被袁穆买了下来,他一个人维持着小院子里曾经拾年生活过的痕迹,从前跟林含清争来争去两看相厌,现在他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每天给林含清上柱香,叮嘱他照看好小年。 林念年八岁了,阳光明媚的秋日,袁穆在小院病逝,墓园里空置的那个位置多了个笑的露出大白牙的男孩..... 被戳破的秘密 拾年在地震时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753来接她了,也是它来的及时,拾年才没有体会多少落石砸碎身体的痛楚。 拾年是在水晶箱里醒过来的,753可能觉得没必要瞒着她了,就没有把她送进系统空间。 水晶箱旁边就是含相的维生舱,拾年努力扒着水晶箱的边缘朝舱内看,含相安静的躺在里面,身上流光溢彩,整个人像是浸在水中。含相一直都是妖惑的模样,如今却脸色苍白,耳垂上的红色耳钉被衬得越发艳红如血。 一个人型的漂浮物正在维生舱边忙前忙后,它身后还跟着长手长脚的小圆球,不是753又是谁。 “不是说找到全部碎片了吗,他怎么还不醒?”拾年疑惑发问。 753飞回到水晶箱旁:“宿主脱离位面的时候只带回了一块碎片,另外一块是刚刚收回的,001正在加紧融合。” 拾年这时候才想起来被推出去的袁穆,那他应该是活下来了。 “那融合好了人就能醒过来吗?” 753沉默了一阵,001忙中偷闲解释道:“局长是被叛逃任务者偷袭的,那人跟他的系统偷取了局长大量的能量积分,虽然时空警察把人抓回来了,但是储存能量积分的系统已经被抹杀,能量追不回来。 没有足够的能量积分,局长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些时间。” 753的五官变成了苦瓜表情包:“可是快穿局群龙无首,局长一直不醒会生出很多乱子。” 拾年不傻,两个系统一唱一和不就是给她卖惨嘛,想想含相对自己也算不错,给他花点积分就当是报答了。 “753,你以前说什么任务能量积分奖励最多来着?” 753屁颠屁颠飞过来:“众生愿呐宿主,一个顶三个,位面规则还特别大方,做的好还给奖励!” 拾年两手一拍:“走,挣钱去!” “遵命!” 等到达新位面的时候,看着躺在ICU奄奄一息的男孩儿,拾年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脏话都朝753骂了个遍,骂的系统屏蔽功能都卡壳了。 “753你是不是分不清男女?还是我在你心里不配当女的?!” “宿主你冷静,咱是为了能量积分对不?这个任务它值钱啊,再说了你也,也有经验……” “滚!” 男生叫陈锦年 ,普通人家的孩子,乖巧讨喜成绩优异。他的父亲是消防战士,母亲是普通工人,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一家三口也很幸福。直到父亲在陈锦年3岁时牺牲,只留下母子俩相依为命。陈锦年懂事成绩好,平时勤工俭学,他喜欢艺术但也知道凭母亲的微薄工资给不了他太多助力,就更积极的自己攒钱.。 有个姓陆的邻居叔叔也会时不时给他家送些东西,家里有事都会帮忙,渐渐的两家就熟络起来。 陈锦年有个藏在心底的小秘密,他喜欢陆家大他一岁的陆弦一,那个小时候挥舞着拳头冲进巷子的小哥哥,替他赶走骂他没爸爸的熊孩子。从那之后他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陆弦一的身后。 陈锦年考到了陆弦一读的学校,陆家叔叔就嘱咐陆弦一照顾陈锦年,两个人住进了陆爸爸租下的房子。 陈锦年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喜欢,陆弦一也只把他当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对待,两人一起上下学倒是过了很平静的一段时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依赖和爱意是藏不住的,尤其身边人最看的清,也包括爱慕陆弦一的人。 陆弦一在学校很受欢迎,他长得好家底厚,身边总围着不少人跟他称兄道弟,那里面就有个女汉子许秋琪喜欢他,借着兄弟的名义接近陆弦一混在他的兄弟圈里。 陈锦年住进陆弦一家后给他做饭洗衣服,把他照顾的很好,陆弦一也时常在朋友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记得其中一个男生开玩笑说:“你这是得了个不会生娃的小媳妇儿啊,真贤惠。” 陆弦一没有放在心上,作为女生的许秋琪却敏锐感觉到不对劲。她每次见到陈锦年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自己故意贴近陆弦一的时候陈锦年眼中有落寞的情绪,女人的第六感不止一次告诉她陈锦年是个威胁。 许秋琪趁着陆弦一在家里开派对的时候摸进了陈锦年的房间,她搜了一圈在格子枕套里找到了陈锦年的日记本。 陈锦年从小就在母亲面前装坚强,有什么心事都自己藏着,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少时青涩的喜欢与爱慕被他珍重又小心的呵护着。 许秋琪知道陆弦一是个直男,曾经就有男生纠缠他被他骂恶心,还半路堵了人揍得半死。她把日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放了回去,悄悄退出了房间。 直到陈锦年成年的生日那天,许秋琪组局喊陆弦一去唱k,但是陆弦一拒绝了。 “今天就不去了,答应家里小孩儿回去吃饭的。” 跟着许秋琪的男生起哄:“呦,这是被小媳妇儿下门禁了呀,陆哥要从良了。” 陆弦一的外套糊了那人一脸:“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秋琪还是想办法把人拖住了,说是自己也挑个礼物让陆弦一带回去送给陈锦年。 包间里灯光昏暗,许秋琪出门后拿出备用的手机将日记内容匿名发到了他们那些人的手上,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包厢里的起哄声,和陆弦一暴怒的喝骂声。 等许秋琪再回到包间时就看到地上的狼藉,一众人神色各异。 她手里拿着个小包裹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问:“陆哥人呢?” 离她最近的田远程摸了摸鼻子说:“有急事先走了。” 陈锦年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戳破,他精心准备了饭菜和蛋糕等陆弦一回来,等了很久才等回神色怪异的陆弦一。 陆弦一进门后没理会陈锦年,冲进他的房间翻的乱糟糟,找出来那本倾诉陈锦年所有秘密的日记。 陈锦年看到他举着日记本丢到自己面前时 ,只觉得晴天霹雳。 “哥,我…” …“你别叫我哥!恶心!” 陈锦年一张脸涨的通红,又因为那句恶心变得苍白,他想说他不恶心的,但是陆弦一就像是发狂的狮子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陆弦一打翻了蛋糕,怒骂陈锦年是个变态,甚至扯烂了他的衣服把人赶出家门。陈锦年在门口哭求了好久陆弦一也没放他进去,隔着门都能听到陆弦一大喊让他滚。 陈锦年无奈只能拢好皱巴巴的衣服,还好他的身上有钱,步行走到街口24小时的快餐店,点了些东西窝了一晚上。他不知道这一幕被早就藏在暗处的人拍了下来。 第二天学校就疯传所谓陈锦年爬床失败被扔出门的不雅照,还有他喜欢的对象是陆弦一这事儿,陆弦一为了避嫌在学校所有人面前狠狠羞辱了他一顿,并让他离自己远点。 陈锦年身心疲惫的回家,到家门口发现钥匙不管用了。 陆弦一将他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还丢给他一张卡。 “这钱我爸给你的,重新去租个房子。”其实陆爸爸是让陆弦一自己滚出去另外租房子,但是陆弦一不服,凭什么啊!自己才是亲生的! 陈锦年怔愣的看着地上的卡,看的他眼睛发酸。他蹲下来捡起了那张卡,在陆弦一戏谑的眼神中放到了门口的柜子上,然后默默拎着自己的东西朝陆弦一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和陆叔叔添麻烦了,帮我谢谢他的关照,谢谢。” 陈锦年那张娃娃脸哭起来的时候,委屈极了,陆弦一心里某处又软又酸,但是为了面子他也没有说出软话,眼看着小小一只拖着行李离开了。 陈锦年的暗恋彻底告终,他本来想住学校宿舍,但是同学老师看他的眼神都怪的,班主任直言没人愿意跟他住一间。还好他兼职有点积蓄,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小屋子。 在学校他尽量避免跟陆弦一见面,但就是这样也逃不过被孤立,被霸凌。 被关厕所门,被泼水是家常便饭。课桌上贴满了侮辱性的字条,对此老师却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陈锦年大概知道很多欺负他的人是因为陆弦一,平常的捉弄他能忍就忍了,但是最近开始出现半路堵他的人,好几次给钱都不能逃过毒打。陈锦年被打伤后就想朝陆弦一求救,他已经保证不会纠缠了,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陆弦一看见门口是陈锦年时愣了一下,自从陈锦年搬走后他日子也过得乱糟糟的,听着田远程他们说起他在学校的遭遇,陆弦一竟觉得有些心疼。 “你来干什么?” “陆…陆同学,我有事想跟你说,能进去说吗?很快,给我十分钟时间就行。”陈锦年小心翼翼的,实际上他身上还有前几天被捉弄的摔伤,稍微大声就会牵扯到伤处。 陆弦一看着他瘦弱的身体,本就白皙的脸在冷光灯下更加苍白,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你怎么瘦成这样,没钱吃饭吗?那…”他刚想说进来吧,里面就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 “陆哥,谁来了?”紧接着许秋琪就走了出来。 陆弦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板起脸恶狠狠的推开陈锦年。 “我跟你这个死基佬没什么好说的,滚!” 陈锦年被狠狠一推,腿上的伤让他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陆弦一的手下意识就要伸出去,却在看到许秋琪后硬生生停住收了回来。 “进去吧,罗峰他们还在等呢。”许秋琪拉着陆弦一的胳膊往回走,那扇门在陈锦年面前被重重关上。 许秋琪把陆弦一拉回去后,趁着大家玩的开心不注意,她给田远程打去了电话。 陈锦年忍着疼离开了陆弦一家,本来想打个车回出租屋,却被人从背后偷袭。刺鼻的味道充斥鼻尖,很快他就失去了知觉。 陈锦年是疼醒的,昏昏沉沉中他觉得有人在踹他,肚子和腿是重灾区。 “田哥,他醒了。” 费力的睁开眼睛,循着声音望去,田远程正朝着他走来,他身边还站了个杀马特。 田远程丢了两包烟给杀马特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锦年想起自己遭遇的种种,声音带上了哽咽。 田远程本来是收到许秋琪的信息,恐吓陈锦年让他主动退学的,但看到眼带泪光的陈锦年后他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道。这小子怎么长的这么漂亮的,跟他们这些糙汉子一点都不像。 “别哭了,跟个娘们儿一样!” 陈锦年也不想哭,可是他的皮肤很白,哪怕止住了眼泪,泛红的眼圈也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陆弦一,我不敢喜欢他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他真的真的不敢了。 田远程听了不仅没消气反而有些恼火,他伸手去拉陈锦年的胳膊:“陆弦一有什么好,他只喜欢女人你知道吗?!” 陈锦年不停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田远程的力气大,陈锦年最近瘦了不少,卫衣松垮垮的罩在他身上,用力一拉就能看到脆弱的天鹅颈和玉白的锁骨。 咕嘟~ 田远程觉得喉咙发干,不自觉吞咽了几下。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双手紧紧钳制住了陈锦年,整个人压向了他。 “陈锦年,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 “不要!你放开我!救命!不要!”陈锦年拼命挣扎,这样反而激怒了田远程。 他一只大手就禁锢了陈锦年的双手,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颌逼他看向自己:“陆弦一可以,我就不行?!你不是喜欢男的吗,不如跟了我吧....” 陈锦年被这话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田远程,起初以为他只是想言语羞辱,没想到田远程的唇贴上了他的脖子,手也不老实的扯着他的衣服。 “你放开我!王八蛋…救命!”陈锦年拼命挣扎着,他跟田远程的力气相差太大了,眼看着男人撕扯他的衣服,绝望的泪水无声滚落。 眼泪似乎很烫,烫的田远程恢复了些理智,他赶紧松手把陈锦年抱起来,手忙脚乱的解释:“对不起,我就是…” 他舌头像打了结一样,直懊悔的想抽自己两巴掌。刚刚是中邪了吗,居然想对一个男生动手动脚。 陈锦年的眼泪如泉水奔涌,哭了好一会儿,渐渐的他的表情从哀伤变成了绝望,在田远程不注意的时候他突然爬起来朝着窗边跑去。 “陈锦年!!” 田远程目眦欲裂,陈锦年没有一点犹豫的就从窗户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楼下的惊呼声一片。 消失在光中 田远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楼下的,好大一片血,陈锦年就躺在血泊中像个失了生机的破布娃娃。 “陈锦年…你别吓我,你醒醒。”他不敢碰他。 路人帮忙拨打了120,救护车来了后将陈锦年和田远程都拉走了。 当时现场有很多人在围观,现在人人都会拍一拍,陈锦年跳楼的事也被人拍到了网上。 浑身都插满管子的男孩静静的躺着,房间里只有微弱的仪器声音,平坦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医生站在玻璃门外,一个中年妇女正流着泪跪在地上向他求着什么,身边的几个人正劝着让她起来。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走廊里回响着女人的哭求声,闻者无不动容。 田远程站在拐弯处的阴影中,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位母亲,隔着厚厚的玻璃,陈锦年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医生刚刚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仪器上的波动正在变弱,拾年看着陈锦年的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他飘荡到门外看到自己的妈妈,连忙就要上去扶。 “哎!”拾年想喊住他,但是他已经飘了过去,直接穿过了女人的身体。 陈锦年呆愣在原地,那些人好像看不见他,甚至直接穿过他:“这是怎么回事?” “你快死了。”拾年站在他身后,陈锦年猛地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她肩头还趴着一个圆头圆眼的东西。 “你能看到我?你是…?” 拾年看着他,人死后魂体还保留了生前的新伤旧痕,一看就知道受过很多罪。 “你该走了,我是来完成你愿望的人。” 陈锦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眼神飘向还在哭泣的母亲:“我妈妈…没有我会很难过的…” 拾年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一朵芍药花从他的魂体被取出。 “我会为你照顾好你的母亲,直至她寿尽。” 陈锦年不知道为什么就会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甚至她都可能不是人,但他还是歉意的点头道谢:“谢谢你,可惜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如果有下辈子…” 拾年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用,报酬我已经收到了。” 陈锦年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妈妈,窗户洒进了一缕阳光,他渐渐消失在光中。 仪器发出报警声,心率检测一度成了直线,门外的医生护士都冲了进来,开始了抢救。 “小年…我的小年…”女人已经晕倒在门口,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叮-快穿局753号任务者拾年任务领取成功,魂体投放成功,预祝任务顺利。】 滴滴滴… 拾年闭着眼睛,耳边很安静,能听到规律的电子音。 753的声音响了起来:“宿主,你感觉怎么样?” 拾年感受了一下身体,根本动弹不了一点,只有上半身有微弱的感觉。 “不怎么样,废了废了。你让我这样怎么做任务啊?” 753安抚道:“已经在帮宿主修复躯体了,但是快死的瘫痪突然全好不太正常,要委屈宿主慢慢来。” 拾年没有反驳,她使劲回忆了下陈锦年坠楼前后,在脑海里问道:“那么大动静应该有人拍照片了吧?没报警吗?” 753:“有不少人拍了视频,也有人发了视频,但是流量不大。”说起报警,“有人打了120,陈锦年一直病危估计还没人想起来报警,要不我给警局打个电话。” 拾年想摇头,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动弹不了:“不用,先注意着网上的动向。”她睁不开眼睛但能听到身边有人在不停的跟她说话,时不时还有叹气声。 拾年一直躺在ICU,期间又抢救了一次,陈母签了几回病危通知书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田远程一下课就来陪护,又是送饭又是换班,陈母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混账事,只是很感谢田远程。 每每看到陈母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他就心口疼,愧疚的不敢看陈母的眼睛。 学校多媒体三楼教室,陆弦一拎着一个塑料袋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陆哥?” 一个挎着书包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的男生出现在他身后,陆弦一回头看了一眼,是跟陈秋琪一个班的同学。 “那个,陈锦年在吗?”陆弦一有些别扭的问道,自从陈锦年的日记和照片被挂后,他一直都避着,可是以前在学校常能看到的人这几天却像消失了一样。 男生面露微微的诧异,他伸头扫了一眼教室,确定过后说:“看样子今天也没来,他好几天不上课,前两天辅导员还找他呢,还是田远程来请的假。” 陆弦一一直偏着的头突然摆正了,如炬的目光看的男生虎躯一震。 “田远程替他请的假?有说为什么请假吗?” 他与田远程是通过许秋琪认识的,陈锦年被挂网后,他不止一次看到田远程带人教训为难陈锦年,怎么会替他请假呢? 男生摇摇头:“不知道,反正田远程也一起请假了。”这时候讲课的教授刚好出现在走廊,男生立马将剩下的包子全塞进嘴里,囫囵跟陆弦一打了招呼就跑进了教室。 人不在,陆弦一看了眼手里的包装盒,转身就往楼下走,边走边掏出手机。 他本来想直接给田远程打电话,打开通讯录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这人的联系方式,只能给许秋琪打了电话。 “喂,弦一~”电话火速接通,对面传来惊喜又娇俏的声音。 陆弦一面无表情,眼里甚至有些不耐烦:“田远程的联系方式推给我。” 许秋琪喜悦的声音顿住:“你找他有事吗?” “有事,现在就发给我。”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许秋琪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忐忑不安,田远程这只舔狗她一向用的顺手,可是最近他有些不听话了,常常找不到人。 许秋琪对陆弦一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田远程的联系方式很快就打包到了陆弦一的手机上。 陆弦一一路出了学校回到自己的房子,他站在门口好久都没有进去。 陆弦一从那天晚上陈锦年离开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踌躇一晚他想着第二天还是问问陈锦年有什么事要说,但是第二天他没在学校找到人。 回来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了。 进到屋子里,把包装盒放到玄关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拨通了田远程的号码。 “喂,哪位?”听筒里的声音沙哑粗砾,陆弦一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这是那个猴头虎脑的田远程吗? “田远程,我是陆弦一。”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有事快说,我挺忙的。”他没说谎,这会儿正是他要去给陈母送饭和换班的时候,陈母的身体很不好吃不了重油的外卖,他只能在家自己学着煲汤。 陆弦一一直被人喊陆哥,突然被这么冷待他有些脾气,但想起自己有事求人还是忍住了:“听说你替陈锦年请假了,他去哪儿?…你告诉他还有东西在我这儿,赶紧拿走。” 田远程正将热腾腾的鱼汤倒进保温桶里,听到陆弦一的话,眼前突然想起陈锦年跳楼前无望的哭喊,他手一抖热汤溅到手背瞬间烫出几个红点。 “他去不了,你都扔了吧。” 陆弦一莫名起了火气:“告诉我他在哪儿,你还没资格替他做决定。” “那你来市医院吧。”田远程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弦一不解,陈锦年生病了吗?他站起身打算去市医院,这时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谁啊?”陆弦一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意想不到的人。 “爸?” 本该在港城谈生意的陆父一身浅灰色西装,领口胸前都有褶皱,看着就是匆忙赶来的。 “小年呢?”陆父眼里压根没有自己儿子,抬脚就往屋子里走,目光四下搜寻着,但是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 陆弦一从小就觉得父亲偏爱陈锦年,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两人爆发争吵时甚至质问他跟陈锦年的关系,不过被爸妈一顿男女混合双打给打清醒了。 “咳,那个小年他不住这儿了。”陆弦一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两人之间的纠葛。 陆父脸色愈发难看了,声音都在抖:“小年在哪儿?” 陆弦一看他这个样子,心中那股不安涌动,他想起田远程的话,拉着陆父就往外走。 陆父自己喝过酒,带来的司机开着车送他们去市医院。 去的路上陆弦一问陆父怎么会突然过来,陆父没有说话只丢给他一个平板。 抖视频打开了,正播放着路人拍下的陈锦年跳楼现场。 前几个视频比较杂乱,陆弦一没看清楚坠落的人是谁。直到翻到第五个视频,拍视频的人刚好当时在玩无人机摄影,恰好清晰的记录了人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一幕。镜头中陈锦年的脸一闪而过,但是陆弦一认出来了。 “怎,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在问陆父还是自言自语,那股不安如开闸的洪水猛兽将他裹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弦一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黑色的轿车在拥堵的市区内艰难前行,陆父嘴上不说。额头却急出了汗。 陆父这个大忙人都能刷到跳楼视频,不少人已经开始猜测悲剧的内情。每一条视频下都是数百条评论。 网友甲:(这孩子好像是**学校的学生啊,学习压力大跳楼了吗?) 网友乙:(估计是吧,现在的年轻人挺累的,学习卷,工作卷,压力山大呀。) ……起初只是这些评论,直到一个用户的留言出现。 网友丙:(这个人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他被人挂校园网网暴了,我看见他在学校被欺负围殴,都好几回了。) 这条评论的出现引发了热议,下面出现了好多求真相的留言。 有了一个开头,陆陆续续就有越来越多的知情人出来爆料,网民们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这不是简单的跳楼事情,背后可能隐藏着不堪的霸凌和犯罪。 我会报警的 汽车终于到了医院门口,司机还没进停车场,后座一大一小两个就开门冲了出去。 市医院很大,大厅里都是人,陆弦一站在大厅里四下看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陆父走到导医台想询问住院部在哪儿,怎样能找到陈锦年。 导医台里有几个志愿者,其中一个马尾辫女孩儿听到了陆父的话:“你是不是找那个跳楼的陈锦年?” 女孩儿身后的人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但是陆父却恳切的看向那女孩儿:“对,我是他叔叔,请问他在哪间病房?” 女孩儿被身边人提醒后不太敢说话了,最后还是路过导医台的护士告诉了他:“人还在ICU,今天突然深度昏厥,现在正在抢救” 陆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房前的,憔悴的陈母正守在门口,田远程与她相互依扶着,两人一眼不错的盯着里面正在抢救的人。 “湘语,孩子怎么样了?!”陆父快步上前,陈母看到他的那一刻咬牙坚持的坚强瞬间崩塌,露出内里的无措与慌张。 自从陈锦年的父亲殉职后陆父就是她们母子的精神支柱,从前陈母怕陆弦一多想还会特意与陆家疏远,只是孩子生死危亡的这一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父扶住了陈母,守在玻璃窗外的又多了一个人。陆弦一就站在门口,病房门上也有个小窗户,他站着的方向刚好能看到床上的人。 那个浑身缠满纱布随时都像是要碎掉的人是陈锦年?怎么会呢,他明明上次离开时还好好的啊。 拾年紧闭着双眼,电流随着仪器接触蔓延她全身,电的她舌头都麻了。 753:“宿主你再忍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抢救了。” 拾年:%(…………*;(。……*!!!!!)) 医生们忙的满头大汗,好在仪器上有了波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孩子怎么样了?!”陆父迎上出来的医生询问。 医生是个儒雅随和的中年人,他摘下口罩笑着说:“他熬过了这一关,后面好好看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其余的以后再慢慢来。” 陈母一把抓住医生的袖子,哭着就要下跪,被医生和田远程给拉住了。 “小年是个好孩子,他熬过来了。湘语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在这边看着。”陆父招来自己的司机让他送陈母回去。 陈母本来是不愿意走的,田远程也帮着劝。他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这里,陈母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跟着司机走了。 “弦一,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医生详细问下情况。”陆父交代了一嘴,陆弦一应声后他就离开了ICU走廊。 门口忽的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站在病房门口的人。 陆弦一看了一眼拾年,她很安静的躺在里面,像个假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弦一记得田远程很看不惯陈锦年的,欺负陈锦年的人里他也算前几名了,现在却在这儿陪护。 田远程没回头看他,他要去换无菌服进去陪着了。 “田远程!!”陆弦一见惯了他在许秋琪和自己面前听话讨好的样子,突然被冷脸很是不爽,尤其是看到田远程准备去照顾拾年时他忍不住喊道。 田远程没有回头:“这里是医院,你最好小声点。” 眼看着人进了病房,陆弦一的火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只能守在门外盯着里面的人。 拾年经历了一番折腾浑身酸疼,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经脉正在慢慢修复,她试了试,放在身侧的手能动了。 田远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惊喜的凑过去抓住了那只手,头靠近拾年的耳边:“陈锦年,你能听到吗?” 拾年的眼皮颤动几下,但是没有睁开,只是这样田远程就高兴的哽咽:“你别急,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他像是在安慰拾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陆弦一一直站在外面,从他的角度看田远程的脸都要贴上拾年的脸了。 “见鬼!”他暗骂了一声,胸口积压一股名为妒忌的怒火,他不是傻子,更加惊恐矛盾自己的情绪。 系统说话算数,拾年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生命体征稳定后她就出了ICU,转入了陆父准备的单人病房。 之前拾年病情反复危在旦夕,陆父没有心思去查跳楼真相。医生告诉他拾年已经度过危险期后,陆父总算腾出手去查这些事。 753将陆父的动作告诉拾年,拾年正与沉重的眼皮作斗争,只说再等等。 拾年脱离危险后田远程就被陈母赶回去上课,不让他一直耗在医院里。田远程回去了,但是依旧每天坚持来送饭。 这天,田远程如往常一样送了饭问了拾年的身体状况,离开时被陆父喊住了。 医院外街有个僻静的咖啡店,两人相对坐着,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 陆父手指轻扣桌面,久经商场厮杀的上位者总是自带一股气势,让田远程觉得压抑非常。 “我想知道小年跳楼的真相,他到底遭遇了什么。”陆父笃信田远程肯定知道什么。 田远程不敢看他,喉间滚动几次像是认命一般将事情都说了出来。陆父表面平静的听着,桌下的手已经紧攥发白。 等田远程说完时,陆父已经面色阴沉,他愤怒陈锦年的遭遇,愤怒田远程的所作所为,听到这里面还有陆弦一的事儿,他只想现在就去抽上自己儿子一顿。 砰!大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陆父拿起外套冷冷说了句:“我会报警的。”就离开了。 田远程浑身脱力瘫坐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跳楼视频已经成了热点,陆父正式报案后又推上了一波高峰。 很快就有民警进到陈锦年的学校,田远程被带走了,同班的同学们也都被分批喊到办公室问询。 警察也找过陈锦年的班主任了解情况的,但班主任表示自己的学生都很乖,并没有欺压同学和霸凌现象存在。 要不是之前已经从几个孩子那儿问到了些东西,真就信了他的鬼话了。 跟着记录的警察是个年轻女孩,一看就是率直的后生,她瞪着美目:“我们已经调看过监控了,你不会以为删了记录就等于销毁吧?” 班主任像是被摁了暂停键,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问询的中年警察瞪了眼年轻女警,示意她注意态度。 欺负陈锦年最多的那几个人也只是在学校里逞凶斗狠,真正面对警察时一个比一个怂,很快就把田远程和许秋琪抖落出来。 许秋琪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她朝表舅副校长求助。副校长让她不管警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必要时把事儿都推田远程头上去。许秋琪十分庆幸自己从没亲自动手过,田远程这只舔狗没用就丢了吧。 警察也没有查到许秋琪有教唆犯罪的实证,只能先回去,许家给许秋琪请了病假让她避避风头。 753飘浮在病房上空,拾年正躺着任由陈母给她擦洗身体。 “宿主,那许家太狡猾了,把所有事都推到田远程身上,自己摘的干净。”它已经有了完整的身体,最近长大了不少,已经有了小男孩的样子,此刻气呼呼的。 拾年也从身体里飘出,单脚支撑坐在窗户边晃着腿:“摘不干净的,你去查查校园网上那个帖子的ID。现在网上不都是跳楼的视频嘛,只要有一点尾巴露出来,她就藏不住。” 753恍然大悟准备去办,这时候陈母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瞧着双眼就泛了红。 “哎呦喂,祖宗这是又怎么了?” 拾年如临大敌,立马冲回身体了。她可没忘记答应陈锦年照顾好陈母,总是这么哭,健康的人都能哭坏了。 陈母也不是无缘无故红眼,她替拾年擦洗时撩起了她胳膊上的衣服。以前胳膊上总是绑着绷带和各种检测仪器的导线,取下这些后干瘪枯瘦的胳膊显露出来,上面有明显的疤痕,割伤,烟头烫伤,有些时间久了只剩印子。 陆父报警后警察来过,她也听说了陈锦年被欺负的事情,只是亲眼看见这些痕迹,她耳边仿佛能听到儿子挨打时的哭嚎声,母子连心她忍不住就要落泪。 拾年看不得陈母的眼泪,使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冲破眼屎的封控睁开了眼睛。 “妈-”长久没有开口的嗓子跟破风箱一样难听,在陈母耳中却似天籁。 “小年?小年,你终于醒了。”陈母激动的喊起来,惊动了门外说话的陆家父子。 陆父看了一眼拾年转身就跑去喊医生,他都忘了有呼叫铃这个东西。 拾年艰难的动了动嘴,陈母赶紧拿了水杯和棉签给她润唇。 陆弦一站在床头盯着拾年,他双目通红,脸上还有淤青。陆弦一心中庆幸他终于醒了,拾年昏迷的这些日子他内心挣扎过害怕过,父亲将田远程的录音放给他听,陈锦年被欺辱的过程,他跳楼前哭喊着说不敢喜欢他了,田远程说的很详细,每个字都像钢刀刮骨让他痛到发狂。 陆父对儿子的教育是很粗暴的,动辄就是一顿皮带家法,这次更是直接上手揍了一顿,陆弦一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嘴。 “锦年..”陆弦一走近了些,声音十分温柔,丝毫不见从前的疾言厉色。 拾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装出惊惧不已的表情,小鹿眼眨巴了两下就蓄满了眼泪,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着:“我不敢了…真的…不喜欢..” 陆弦一的步子顿住,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拾年那双害怕的眼睛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心脏被攥住一样疼。 “小年不哭,怎么了这是?妈妈在呢,不怕不怕。”陈母没往陆弦一身上想,只以为儿子是想起了之前的遭遇才害怕,心疼的安慰着。 陆弦一挫败的低下头: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别怕我好不好…… 就在拾年快要演累的时候,陆父带着医生及时赶到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陆父看见拾年红红的眼晴,立刻招呼医生快给他看看。 高空坠楼能活着,还能醒过来,在众位医生眼里拾年就是个医学奇迹,她很快就被医护人员包围,连带着陆父和陈母都被挤出了病床旁边的包围圈。 陆父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陆弦一,看他一脸落寞到嘴边斥责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小年现在不能受一点刺激,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你廖姨就行。” 陆弦一倒是想留下,但拾年刚刚那样子明显是不想看见他,他只能默默离开。 人性本恶。 陆弦一离开了医院,他心中郁结难受却无处发泄,开始他是想去找田远程,他要暴揍那混蛋一顿为锦年报仇,可是人被拘留了,他没那个本事到警局打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陆弦一随手点开,是一个文件包,里面的内容看的陆弦一目瞪口呆。 那个文件包里都是许秋琪明示暗示田远程等人对付陈锦年的聊天记录和音频,还有她小号发布陈锦年谣言的记录。田远程被带走后许秋琪就将两人间的聊天记录删除了,但是有753这个外挂在,恢复起来十分简单。 跳楼案追查了一段时间,除了田远程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外,其余人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许家和其余几个欺负过陈锦年的纷纷请假回家避风头,校领导那里也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线索。办案的警官们心里明白这些人的罪行,但是调查的艰难也让他们十分头疼。 这样的结果不是陆父和陈母想见到的,每每看到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拾年,陈母就会自责自己不能为孩子讨个公道。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现在小年的康复更重要,你少在他面前哭,医生说他需要放松心情。”陆父找了护工来,看见陈母又要掉眼泪赶紧劝道。 陈母抹了一把脸,点点头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她看了陆父一眼,这段日子医院警局两头跑,晚上还要抽空处理公司的事情,健朗的男人憔悴了不少。 “陆大哥,这些天麻烦你了。”陈母平时是个极要强的人,不肯麻烦别人,要不是儿子遭遇不测她是不肯麻烦陆父的。 陆父最听不得这话,敛眉说:“这是陆家欠老陈的,欠你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陈母眼神看向窗外的天空,不再言语。 拾年早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她听到陆父的话只觉得奇怪,难道陆家对陈锦年的偏护是另有原因吗? 没等她想出原因,753的声音就响起了。 “太过分了,这帮小兔崽子!还有他们的家长,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753似乎很生气,电子音里都冒着火星。 拾年好奇:“能把你气成这样不容易呀,怎么回事?” 753:“那个许家居然贿赂陈锦年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她有个表舅副校长,拿前途和利益封学生老师的口,把所有的坏事都推到田远程身上。”它似乎是气狠了,不少脏话都被系统后台自动屏蔽了,满屏***。 拾年早知道这事儿不会进行的太容易,但真正听753说了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世道讽刺,无论现实还是写手笔下的小世界,都是隐匿着满满的恶心腐臭阴暗。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没有人证就做出人证,只要撬开一个口子,这闸口就拦不住。” “宿主的意思…” “这点能力系统还是有的吧?” 听了拾年的话,753难得惊讶:“有是有,就是…”它陪伴拾年经历这么多位面,她还是第一次提出系统帮忙开外挂。 拾年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无奈:“正义也许不会缺席,但会迟到,蝼蚁想要撼动大象,太难了..” 753只是个系统,它不太懂拾年那一刻的沧桑感,只是老实按照拾年的交代去做事。 跳楼视频的推送已经几乎看不到了,除了田远程家里,许秋琪也花了不少钱来压热度。大笔的钱砸下去明面上的热度降了不少,许秋琪也在这件事中几乎隐身。她已经休了半个多月的病假了,在觉得风波已经过去就迫不及待的回到学校。 许秋琪在家窝了那么久,心心念念想要回学校看看陆弦一,她没发现从她露脸开始路上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很怪。 陆弦一的教室在许秋琪班级的上两层,她连自己的教室都没回就先跑去了楼上。 这个点儿正是即将上课的时候,许秋琪抱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出现在门口时,里面说话的声音瞬间消失,几十双眼晴都看向了她。 许秋琪被这么多人看的很是不舒服,连平常最拿手的女汉子茶那套都使不出来了,顿了一会儿才问:“陆弦一在吗?” 平时肯定会有人主动上来替她喊人,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许秋琪讨了个没趣儿,伸头探脑的看了一圈,确定陆弦一并不在后她就打算离开。 “嘛呀!你想吓死我啊?!”一转头许秋琪差点儿撞上身后的人,陆弦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背后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许秋琪拍了拍胸口,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陆弦一很不对劲。 “陆哥?你怎么了?” 要是平常,陆弦一肯定会哥俩好的跟她打个招呼,但面前这个陆弦一,眼球充血爬满了红血丝,头发好像很久没有打理,下颌处长出了青色的一片。许秋琪一直垂涎的那张脸现在跟灰败的恶鬼一样,阴鸷的盯着她。 陆弦一声音森寒:“许秋琪,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滚。” 许秋琪从没被这么对待过,尤其是被心上人这样说,大大咧咧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一双眼睛里包了泪要落不落的,可惜她一身中性打扮,跟小白花哭戏真的很不搭。 怪异的气氛没有僵持多久,一个地中海风格的老人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看了眼挡路的两人,推了下啤酒瓶底厚的眼镜说:“干什么呢?陆弦一,快上课了,进去。” 陆弦一很听话的进去了,一个眼神都没给许秋琪。 “同学你是来上课的吗?不是就赶紧回自己教室去。” 地中海是出了名的严厉,许秋琪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人刚刚回到教室就被人从门口拉走,看到是那几个平时的跟班,许秋琪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们几个干嘛鬼鬼祟祟的?” 站在最前面的高个子男生脸色很差,他掏出手机递到许秋琪面前:“出,出事了。” 许秋琪一开始并不在意,等看清楚手机上的东西,瞬间脸色惨白。她从包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抖视频,第一条就是自己偷拍陈锦年日记的视频。 “怎么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许秋琪看到的视频是753弄出来的,系统生成了一个虚拟爆料账号,将那个校园网上发陈锦年不雅照和偷拍的ID扒了出来,连带着她偷偷进陈锦年房间的视频全部打包发到网上。这下刚刚被压下去的热度,又被另一波词条带火了。 视频下方有人提问这监控是怎么来的,拾年让753给出的理由是陈锦年因为长期的校园霸凌得了抑郁症并且晚上梦游,他一直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还安装个监控记录下自己每天的状态。 监控是假的,但心理医生是真的,陈锦年确实有严重抑郁倾向。 许秋琪瞬间就明白陆弦一为什么那样对她了,他只怕恨不得杀了她吧。 一些不能称之为证据的东西被陆续放了出来,许家第一时间去撤热度,但是撤的速度赶不上雷神之锤的锤死程度。 网友自然而然将跳楼与霸凌联系到一起,有人质疑校方的解释。 网友:(这孩子抑郁症这么严重,肯定是被欺负了,老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网络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有人起疑就有人深扒,连带着陈锦年与陆弦一的爱恨纠葛都被扒了出来,还有陈锦年在学校遭受的各种针对欺凌和老师的熟视无睹。 校园本该是教人向善的地方,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犯了众怒。 不少自媒体记者开始明察暗访陈锦年被霸凌的事情。也有心存善念的孩子,他们虽然不敢跟霸凌者硬刚,但在记者私下找到他们时,他们还是把陈锦年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那些同学家里都有钱有背景,我妈妈说不要给自己惹事。但是陈同学太可怜了,请你们帮帮他。” 为了保护那些作证的同学,音频声音被做了处理,但就是这样也能听出不忍。 网友:%(严查那些恶魔,还有老师校长!) 网友;(现在的学生都怎么了?人性本恶吗?) 网友:(就有那种天生的坏种,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大好年华都毁了..” 有一个人站出来就有了第二个,753操控着账号在其中搅浑水,时不时放出一些所谓的偷拍下来的霸凌视频,那些也不算是假的,都是753从陈锦年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片段,第一视角最能呈现当时那种痛苦和绝望。 网友们愤怒了,谁家没有个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肝肉,要是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被这样折磨对待怕是杀人的心都有。 网友们的共情能力是强大的,纷纷要求严惩霸凌者,严查校领导包庇纵容凶手。 陆父这几天来医院看拾年的时候笑容都比以前多了,他跟陈母和拾年说网上那些证据警方正在整理调查,许秋琪她们跑不掉了。 陈母也很高兴,拾年现在恢复的很好,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病危需要抢救。现在知道伤害自己孩子的凶手们也要遭报应了,她是真的高兴。 拾年半躺在病床上,她现在已经不会长时间昏睡,但脖子以下还是动不了。 看着两个长辈那么高兴她没舍得扫兴,让恶人全都遭报应,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网上闹的很凶,但是警察查证却很不顺利。刚刚接受了一笔捐赠资金的校长还是一口咬定他们对陈锦年的情况并不知情,陈锦年的班主任突然提前休起了年假,许秋琪几人再次从学校消失。 拾年明白舆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变动,如果不能趁着现在的关注度将许秋琪揪出来,以后再想对付她就难了。 这些是怎么弄的 陆父的公司最近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需要他亲自去谈,他安排好护工后就暂时离开了虞城。 陆父刚走的第二天陆弦一就出现在了医院,他拎着保温桶和果篮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回来的陈母看到他将他拉了进去。 “小年,弦一来看你了。”陈母进门就是笑着的,拾年恢复的很好,现在已经可以斜靠起上半身了。 原本清秀的皮囊因为长期卧床更苍白了些,陈母摇高了病床,阳光刚好照在拾年脸上身上,暖阳下的人苍白易碎,戳疼了陆弦一的心。 拾年抬起头看了陆弦一一眼,很快又转开目光朝向别处。陈母让陆弦一陪陪拾年,正好她出去办些事,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无边的安静让陆弦一坐立难安,他吞咽了几次口水试着开口:“小年,今天感觉怎么样?” 拾年眼皮都没抬一下,闷闷的回答:“不怎么样。” “我买了些香水凤梨,你最喜欢吃的,我去给你拿。” “不喜欢吃。” “那你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饿” …….. 拾年倒是句句有回应,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尴尬。看陆弦一那一脸讨好又被打击的表情,753就忍不住想笑。 陆弦一想要伸手去抓拾年的手,却被她躲开,他一脸受伤的说:“锦年,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拾年露出害怕的眼神,点头如捣蒜,声音细若蚊蝇:“不敢了。” 陆弦一好像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面上露出焦躁和懊悔。 这回陆弦一也彻底闭嘴安静了,拾年看窗外风景,他就看着拾年,怪异的僵持着。拾年不是真正的陈锦年,深沉忧郁的人设装久了她就浑身难受。忍了又忍,忍到窗外飞过了几只鸟她都数清楚了,才听到753的声音。 “宿主,都准备好了。” 拾年听了面色不改,转头就对上陆弦一的视线,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妈妈说我的手机已经拿回来了,可以把它给我吗?” 陈锦年坠楼的时候手机掉在了房间里,田远程找到后就还给了陈母。 拾年肯主动跟他说话,陆弦一赶紧起身去柜子里找手机。乳白色的手机,外壳还是他用过不喜欢丢给陈锦年的,那时候陈锦年还傻笑着跟他说谢谢。 手机早就没电了,陆弦一翻出充电器插上。 “找到了吗?”床上的人够着头问。 陆弦一边回答找到了边摁住开关键,他本意是拾年双手没有力气,自己先替他开机,只是开机后好几条信息连弹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陆弦一跟陈锦年一起长大,陈锦年的手机电脑对陆弦一都不设防随他取用,所以陆弦一只是手指轻碰了一下屏幕就打开了信息栏。 难堪污秽的字眼争先恐后闯入他的眼睛,还有几段音频,里面陈锦年哭喊的声音尤为刺耳,镜头一直在晃动,显然拍视频的正是在施暴的人。在抖动的镜头里陆弦一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笑着起哄的许秋琪。 “暗恋自己兄弟,陈锦年,你真够恶心的。” “我可是听弦一说他爸爸对你比对他还好,你不会是什么私生子吧?” “喜欢男人,你这么变态你家里人知道吗?我要是你,就没脸继续活着…” 视频里的许秋琪就像个吐着蛇信子的恶鬼,指挥着那些人撕扯陈锦年的衣服,拳脚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和陈锦年求饶的哭声灌进陆弦一的耳朵里脑子里,许秋琪最后还让人给他拍照片,那些人嬉笑着将陈锦年的丑态全都发到了网上。 “看够了吗?”拾年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陆弦一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他手忙脚乱地关上手机。 “对不起,锦年,我没想让你听见…”他急忙解释,这些屈辱痛苦锦年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记起了。 拾年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抓狂,她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朝陆弦一伸出手:“给我吧。” 陆弦一走过去,他没有把手机给拾年,而是一把抓住了她露出了的手腕,那里有密密麻麻的伤痕,有的已经泛白有的好像是刚愈合不久,层层叠叠大概有数十道。 “这些是怎么弄的?!”他红着眼质问。 “放开!”拾年本来平静的脸在他触碰到自己肌肤时狰狞起来,整个人如同炸毛的兔子开始疯狂挣扎反抗。 753:来了来了,宿主演技showtime!! 陆弦一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狂,插在手上的输液针被她直接拔了出来,带出来不少血,雪白的床单和被子上落下了朵朵红梅。 “锦年!锦年!”陆弦一怕她继续伤到自己,只能死死抱住她,拾年双手被钳制住不能动弹,她眼珠子一转对准陆弦一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带着替陈锦年报复的心,拾年这一口用了全力,她觉得牙都要断了,直到嘴里尝到了铁锈味才松了力气。 陆弦一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双眼通红好像要哭了一样。护士听到动静赶紧叫了医生过来,一针镇定直接放倒了拾年。 拾年内心os: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上来就打针,靠! 拾年昏睡过去,护工将床铺都收拾干净了,护士重新将输液针插好,房间里才恢复平静。 陆弦一心疼的替拾年拨开脸上的碎发,嘱咐护工看好人,自己则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拾年现在的主治医师是陆父的大学同学,陆弦一还要喊他一声叔叔。 “荀叔,锦年他手腕上有很多伤痕,我怀疑他自残过。” 荀医生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鼠标挪动打开了一些文件,他让陆弦一过来看,大概能看得懂是心理问题评估报告。 “我看了他的病例,他看过心理医生,中度抑郁,有自残行为。” 陆弦一无措喃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荀医生以为他说的是那些伤,还好心解释:“很多病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心理压力到极限承受不住的时候,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缓解心理上的痛苦。” 陆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他回到病房的时候拾年还是睡着的样子,在病床前驻足停留了一会儿,陆弦一带着陈锦年的手机离开了。 753:“宿主,他真的把手机拿走了!” 原本睡着的拾年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陆弦一离开的方向:“现在就看他有多少本事了。” 警方之前掌握的证据都没有明确指向性,除了田远程主动交代的,其余人都是咬死不承认,他们也很为难。 直到一身狼狈的陆弦一扛着个蛇皮袋走进了派出所。 他拿走拾年的手机后将那些视频看了无数遍,认出来那些施暴的地方。有学校西南角的废弃仓库,有存放劳动器具的小隔间… 陆弦一记下来那些人行凶的工具,他赌很多工具都是他们顺手拿的,肯定没有处理掉。果然,他翻遍了仓库和隔间,找到了带有血迹的破桌腿和拖把棍子。 经过检测,上面提取的血迹确认是陈锦年的,还采集到了视频中那些人的指纹。 陆弦一一直守在警局外面不肯走,确认自己找到的东西有用后他才离开。 有了物证和视频,警察再次上门就不只是简单问询了,许秋琪不肯配合调查甚至袭警,直接被制服押上了警车。 没过多久,关于陈锦年跳楼和遭受校园霸凌事件警方就给出了处理通告。 许秋琪犯教唆犯罪、故意伤人罪,损害他人名誉和侵犯隐私权,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并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费。 田远程犯故意伤人和绑架恐吓,因为他自首情节和积极配合调查,判处三年。 动手的那些人都被判了刑,校长和班主任被免职,所有人看起来都得到了惩罚,除了一个人。 拾年看着忙前忙后的陆弦一,他带着判决书回来的时候笑着跟她说:“锦年,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被抓了,她们都会得到该有的惩罚,开心吗?” 拾年配合的露出一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弦一是整件事的开端,但他除了对陈锦年有过言语讥讽,并没有动过手,法律上他确实没有可以追究的责任。可是道德上他真的没有过错吗? 刚开始753问过拾年会不会报复陆弦一,毕竟她的主要任务是陪伴陈母,不需要在别的事情上多费时间。 拾年说如果陆弦一从未喜欢过陈锦年,她不会对付他。但他若是心里有过陈锦年,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 陆弦一喜欢陈锦年吗?连753都知道答案了,他还真是个懦夫。 许秋琪被抓后许家父母来找过拾年,他们想让拾年出具一份谅解书,被陈母给轰走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死心总是来医院烦她。 荀医生检查后说:“恢复的不错,可以出院了,以后定期回来复查就行。就是这腿….” 毕竟是高空坠楼,按照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完全恢复太魔幻了,系统就只修复到大腿,拾年想站起来是没可能。 出院那天,陆父给拾年买了轮椅,陈母和陆弦一收拾了东西带着她出了院。 谢谢你的花 陆父为了接拾年出院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她倚着窗看向后面倒退的风景突然问:“妈,我们去哪儿?” 陈母就坐在她旁边,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我们回家啊。” 拾年摇头:“这不是回家的路。”陈锦年的记忆她还是有的。 陆弦一坐在副驾驶,他回过身来解释:“你还需要定期复检,暂时不能回老家。” 拾年不说话了,继续看风景。 车子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一直开到一栋小洋楼前停下。 拾年瞥了一眼,这不就是陆弦一和陈锦年一起住过的房子吗? “锦年,我抱你下来。”陆弦一已经打开了她这侧的车门。 拾年的下半身不能动,她双手紧紧扒着前面的座椅,拼命摇头不肯下车。 “不要进去,我不要!” 陆弦一被她吼的一愣,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 陈母下车后也过来帮忙,可无论怎么哄拾年就是不肯下车,甚至可是发疯朝陆弦一挥舞拳头。陆弦一也不躲,任由拳头落在他身上,一个瘫痪病人的拳头能有多少力气,可是陆弦一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锦年乖,我们回家好不好……”他紧紧抱住拾年,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呜咽着哀求。 拾年狠狠发了一通疯也累了,在他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陆弦一连轮椅都没用,一路抱着她走进房子,进到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拾年凭着陈锦年的记忆发现这不是原来那间屋子,陆弦一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我这个房间最宽敞,采光通风好,适合你休养。” 拾年下意识抬头问他:“那你呢?” 陆弦一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我就住隔壁,你随时都可以叫我。” 拾年又不说话了,随便陆弦一在房间里忙活,她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陆弦一手上在不停的收拾东西,眼睛总是偷偷看向拾年。她的身形单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风一吹就散的纸人,陆弦一咬了咬下嘴唇就出门下楼去了。 “宿主,那个姓陆的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753突然上线。 拾年拉起身边的被子遮住脸,躲在被子下时做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装就装吧,看我不虐的他死去活来。” 因为行动不便拾年让陈母帮她办了休学,陆弦一本来也想一起休学在家陪着的,被陈母劝阻了。系统不会治好拾年的双腿,她出行必须坐着轮椅,麻烦人又不方便干脆就不爱出门了,每天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陈母怕她太闷每天坚持推她出去散步,但她还是越来越不爱说话,整个人瘦的皮包骨。 陆弦一只要回家就会缩进自己的房间,透过监控看着隔壁房间,他不太敢在拾年面前出现,或许是男孩儿看向自己的眼神太淡漠了,他不习惯,很不习惯,明明以前锦年会一直跟在他身后喊他弦一哥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陆弦一再蠢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早就喜欢上陈锦年了,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喜欢。 小时候觉得自己父亲偏心陈锦年所以他讨厌陈锦年,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赶走陈锦年。那些暗恋的日记被揭露时,他真的是厌恶吗?他只是看到那些人对陈锦年的态度,不敢面对身边人把自己也当成异类罢了。 拾年耐着性子演了两个多月的抑郁症,天气热了心情也会随之浮躁起来,她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好在陆弦一放假了,带回来一个工具箱和木头画架。 “锦年,陶清搬宿舍了,这些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拿回来了。”他讨好的把工具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放着不少颜料和画笔。 拾年心中暗笑,陶清是个美术生,搬宿舍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送人。 不过她没有揭穿陆弦一,这日子真的无聊,画画确实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她愿意找些事情做陈母也放心。 “谢谢。” 正忙活装架子的陆弦一顿住了,他有些欣喜的转身看向拾年。 从医院回来后拾年就不怎么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点头摇头,陆父和陈母还能听到她开口,陆弦一连个嗯都没听见过,这会儿简单的两个字让他激动到想跳起来。 “锦年开心就行,你想要什么就跟哥说,哥都给你弄来!” 拾年没再说话,只是保持着浮于表面的浅笑,不过陆弦一已经很受用了,干活儿的动作都更利索了点。 陈锦年很有艺术天赋,但他为了离陆弦一近一些选择了跟陆弦一一样的专业,拾年重新拿起画笔想替他更正错误的选择。 天赋型选手认真起来进步神速,拾年只装了几个星期的小白菜,第一幅作品就意外获奖,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办的小竞赛,连正经的颁奖仪式都没有,但是奖金是实在的,拾年直接进账两万块人民币。 “妈,给你钱。”拾年将存着钱的卡交给陈母,陈母不肯要。 “妈还能挣钱,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 拾年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生疏的撒娇卖乖:“妈你就当帮我存着,再说了我们一直住在陆叔这里,你拿着钱给他们买点东西也好。” 陈母觉得有道理,儿子出事后也是陆父在跑前跑后,她就收下了卡。 开始画画的拾年脸上笑容变多了些,陆弦一凑在她面前时她也不会冷脸,话也变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经过多次复查,拾年的一双腿几乎是被医生判了死刑。 陆弦一带她回家的路上故作轻松的说没事,弦一可以当锦年的腿,当一辈子。拾年乖巧的点头,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那天晚上,拾年听着隔壁砸酒瓶的声音,跟753一起看了会儿笑话才安然入睡。 白驹过隙,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陆弦一毕业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拍毕业照那天他非要把拾年也带过去,他的那些同学也很配合,坐着轮椅的男孩被一群穿着学士服的人围在中间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按陆弦一的说法,这是想弥补陈锦年错失的校园时光。 对此,753在虚空中连翻几个白眼。 陆弦一毕业后直接进入了陆父的公司,陆父让他从基层开始做起,他也老老实实做了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拾年的画作渐渐有了名气,身价也是水涨船高,陈母已经不用出去挣钱养家了,每天只是想着怎么调养拾年的身体和带她出去看看。 “小年啊,你马上就过生日了,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吗?” 正在画画的拾年突然停住,陈母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她才想起来陈锦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妈陪着我就好了。”拾年笑的乖顺,没错过门口露出的半只皮鞋。 陆弦一最近很少在她面前出现,753说正忙着给宿主筹备生日宴呢,估计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陆弦一没想到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会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田远程提前出狱了,拾年给他出过谅解书,田家又请了胜率极高的辩护律师为他辩护,他自己也争气,在服刑期间表现优异争取到了减刑,刚满两年就提前出来了。 拾年的生日宴并没有请很多人,陆弦一怕引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只请了些平时与陈锦年还算交好的同学。 拾年今天被请来的造型师特意打扮过,软糯的头发配着白皙的娃娃脸,造型师给拾年换了身淡蓝色的小西装,像个俊美温润的贵公子手办娃娃,让人直接忽略了她还坐在轮椅上。 “锦年,生日快乐。” 陆弦一将一个精美的墨蓝色绒布盒子递到她面前,那表情认真的仿佛不是在祝贺生辰而是在求婚。 不止拾年这么觉得,在场的同学们也是这么猜的,当初陈锦年暗恋陆弦一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又因为跳楼和霸凌,虞城几乎人尽皆知。有女生已经激动的捂住了嘴巴,都以为两人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陆弦一笑着打开了盒子,一块漂亮的男士腕表静静躺在里面。拾年面上不变,礼貌的微笑说谢谢,只是底下失望的嘘声还是传进了陆弦一的耳朵里,他有些心虚地偷看了眼拾年,拿出腕表说要给她戴上。 腕表的表带是温润的玉石,宽度刚好遮盖住了拾年手腕处的那些疤痕。 “谢谢弦一哥。”拾年晃了晃手上的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配上她那张脸晃花了陆弦一的眼。 陆弦一惊喜拾年终于又肯喊他弦一哥了,刚想给她一个拥抱,宴会厅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向他俩的方向走来。 田远程剃了寸头,他瘦了不少,那张粗犷的脸轮廓线条更加凌厉,唯有看向轮椅上坐着的人时眼神会柔和许多。 陆弦一一看到他脸就黑了,尤其是田远程直接忽视他走到了拾年面前,一捧白玫瑰从田远程身后拿出来,纯白的花朵上还有着水珠。拾年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枚简约的男戒被田远程套到了她手上。 “田远程,你还敢来?!”陆弦一怒喝一声,伸手就将拾年怀里的白玫瑰打飞,要不是田远程挡着,他立刻就要去摘拾年手上的戒指。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田远程与陆弦一面对面站着寸步不让。 “谢谢你的花。”拾年偏偏在这个时候感谢田远程,陆弦一憋着火却不敢发,只能僵着脸看田远程在拾年面前献殷勤。 生日宴在一种奇怪诡异的氛围下进行着,全场真正在好好品尝美食的怕是只有拾年了。 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陆弦一跟田远程的对峙让参加宴会的人不敢出声,还是陆父和陈母出面拉开了两人。 “很感谢你来为小年庆生,但是这个生日礼物好像不太合适,你拿回去吧。”陆父手里是田远程套在拾年手上的那枚戒指。 田远程从陆父手里接过戒指,却是略过他看向正安静吃着东西的拾年:“这不是生日礼物,这是我的心意,我喜欢锦年,我想陪伴照顾他一生。” 嘭! 几乎是他说完的下一秒,忍无可忍的陆弦一像风一样冲了出去,给他脸上重重打了一拳,直接把田远程打了踉跄。 “你找死!”陆弦一拎着田远程的衣领,脸上都是愤怒。 田远程看着他这般模样反而笑了,余光看到拾年手腕上的手表嘲讽道:“陆弦一,你就是个懦夫。” 陆弦一紧绷的那根弦被他的讽刺拨动,抬手就又要打。 “弦一哥,住手!”清脆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拳头,拾年被陈母推着到了两人身边,“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还要打架吗?” 只这一句就让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收了手乖乖站定。 753飘在半空中,啧啧感叹,宿主真是驯得一手好狗。 田远程在生日宴上大胆表白拾年的事情没有特意遮掩,两个大男人大打出手的视频被参加宴会的人传播了出去。陆弦一第一次利用父亲的关系花了大价钱撤掉了那些视频。 “砰砰!哗啦啦~” 陆弦一在自己房间里将平板砸了个稀烂,田远程从生日宴后就天天往陆家跑,他们一家本来是不让人进来的,偏偏拾年同意了,陈母和陆父就没有理由再阻拦。 田远程每天变着花样的带好吃好玩的来看拾年,拾年常常被他逗得笑起来,两个人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陆弦一不是没有赶过人,可是每次田远程都用同样的话堵他:“我现在正在追求锦年,阿姨和叔叔也是同意的,大哥就多担待担待。” 他没有在生日宴上表白,拾年一直喊他弦一哥,他以为他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没想到田远程直接杀了出来,他不仅表白了还跟着拾年一起喊自己哥,俨然一副要做他弟媳妇的样子。 陆弦一知道田远程是在挑衅他,嘲笑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心,他只能躲在屏幕后通过监控摄像头紧盯着两人的互动,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就在刚刚,田远程说要给拾年当人体模特,他居然当着拾年的面脱光了上衣。田远程在监狱的这些年没有疏于锻炼,只是六块腹肌上多了几道错落的疤痕,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拾年瓷白的耳朵变得通红,她磕磕巴巴的说:“你穿着衣服就行。” 田远程看到她脖子都红透了,突然将脸凑近:“锦年害羞了?不然怎么都不敢看我。”他将尾音拖得很长,男人的气息喷洒在拾年的脸侧,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我...我没有...”拾年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还是被田远程听到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拾年,鬼使神差的就凑了上去。 拾年感觉到脸颊上的触感,田远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像个娇羞的大姑娘一样匆匆跑掉了,期间还差点儿绊倒。 从陆弦一安装的摄像头看,两个人就是已经脸对脸贴到了一起,所以他才气的砸碎了自己的电脑。 “狗男人,敢占宿主便宜!”753亲眼看着田远程啃上去的,手舞足蹈的想要挠死他。 拾年抽出纸巾仔细擦过田远程碰触过的地方,眼神不经意瞟过装有摄像头的地方:“等着吧,隔壁还有头狼呢。” 田远程偷亲成功后就跑了,他站在楼下看了拾年的窗户好一会儿,等脸上的燥热平息后才开门上车,离开前还不忘给拾年发了信息:“公司有事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田远程确实要去公司忙,自从他跟许秋琪双双入狱后,田家跟许家就彻底翻脸了,两家生意上一直有很多纠葛,一朝翻脸均都元气大伤。不过相比之下许家更惨点,陆弦一在陆氏站稳脚跟后就死咬着许家不放,要不是他还太过年轻,陆父怕他冲动一直有所压制,许家可能就在当地消失了。 田家不止田远程一个孩子,但是男孩只有他一个,其余都是些姐姐妹妹,所以他就算坐牢了田家也没有放弃他。出狱后,田家早就为他铺好了前路,他比陆弦一还要更顺利的进入公司接触到核心。 这几天他接到消息,许家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许秋琪得了保外就医的机会,她要出来了。 田远程开着车,再次听到许秋琪的名字,眼中再也没有曾经的痴迷,只剩下满眼的阴挚。 陆弦一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处,眼睁睁看着田远程离开,他的手掩在袖子下用力攥紧。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拾年的胃口不好,只喝了半碗汤就饱了。 陈母想劝她再吃一点,陆弦一却站起身走到了拾年身后:“今天田先生带了不少小点心过来,锦年估计是吃多了甜的,所以晚上吃不下。” 拾年眉毛轻挑,这人是不打算装了?不怕自己问他怎么知道的吗? 陈母听了笑着嗔怪:“再好吃的零食也不能多吃,你就是贪嘴,跟个小孩子一样。” 陆父手里还抱着饭碗,囫囵着替拾年开脱:“胃口好是好事,但是晚饭不吃半夜肯定要饿,饭菜给你留一点,饿了就让弦一给你热。” 不等拾年接话,陆弦一就点头答应,手已经推上了拾年的轮椅:“爸,陈姨,你们就放心吧,锦年要是饿了我立马给他热饭。我先推他上去洗澡了,你们慢慢吃。” 拾年昏迷的时候一直是陈母和护工照顾的,她回来后就尝试着自己洗澡,但是陈母担心她行动不便,每次都在外面守着。 陆弦一自告奋勇帮拾年洗澡,两个男孩子,陈母和陆父也没觉得有不妥,没人在意拾年瞪大的双眼。 从升降梯出来,进到房间里,一路上陆弦一都没有说话,拾年却觉得后背发凉。直到听到门反锁的声音,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753显然也感觉到了:“宿主,这陆弦一不太对劲。” 拾年不敢回头看身后人,但能感觉到他正在靠近:“会不会下午太刺激了,给这人刺激疯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陆弦一站到她面前,大片的阴影笼罩住轮椅上的拾年,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我可以自己洗的,弦一哥你出去吧。”拾年的手放到了轮子上,默默想要向后。 陆弦一比她快,双手抓住了她的手,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到互相能从眼中看见彼此的表情。 “锦年,你自己洗不干净的,我帮你。”话落,拾年的瞳孔猛地放大,陆弦一的唇贴上了她的,他太用力了撞的拾年牙疼。 “唔~弦一哥!”拾年挣扎着别过脸,伸手想要将人推开。陆弦一比她动作更快,一只大手将她的双手牢牢固定在背后,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压向自己,将拾年的抗拒重新堵在了唇齿间。 拾年的腿动不了,她如濒死的鱼般疯狂的扭动着上半身,不仅没挣脱开陆弦一,反而让男人眼睛发红。 “你?”这个季节的衣服很单薄,紧贴着的身体让拾年感觉到陆弦一身上升腾的热度,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小pp有点凉飕飕的。 陆弦一吻着吻着就将人直接抱起来一起摔倒在床上,这下拾年更彻底的感受到自己肚子上支着什么东西。她看着陆弦一,眼中都是惶恐和抗拒。 “锦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明明白天你还对着姓田的笑。”陆弦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凉,他整个人撑在拾年上方,眷恋的目光描摹过拾年的每一寸,“你怎么可以对他那么笑呢?锦年,喜欢我吧,继续喜欢我好不好,不要喜欢上别人......” 他慢慢俯下身想要轻抚拾年的面庞,拾年趁着他松手的间隙给了他一巴掌。 “我,我不会喜欢你了...你出去!”拾年拿捏着分寸表演出一个又怂又羞愤的小可怜模样。 陆弦一却像是被激怒了:“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我不许!”他彻底红了眼睛。 “陈锦年,你只能喜欢我,你是我的,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拾年使劲躲闪却躲不开,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亲吻了,更像是两头野兽在互相撕咬,她都能尝到口中有血的味道,还混合着眼泪的咸涩。 陆弦一的嘴角被拾年咬破了,他终于清醒的停了下来,拾年淡漠的看着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锦年...锦年...” 那一晚,陆弦一抱着拾年哭了好久,他语无伦次,喃喃着求陈锦年原谅,求他继续喜欢他,求他不要接受别人,别让田远程碰他。 拾年全程一言不发,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看着陆弦一哭哭啼啼。 她很想跟陆弦一说,想要求原谅,那你去死啊,赔陈锦年一条命说不定他就原谅你了。 但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跟753抱怨抱怨。 陈家的过往 陆弦一强迫拾年这事两人谁都没有声张,但是田远程照常过来看望拾年,却碰上了正准备从房间离开的陆弦一。 只是看到陆弦一嘴角的伤口,田远程就立马推开他冲进房间。床上因为拾年的挣扎很是凌乱,她的皮肤白皙,手腕处陆弦一抓握的红痕被衬得更加显眼。 “锦年?”田远程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拾年,想要掀起被子看看她。 “别碰他,他累了,需要休息。”陆弦一冷声警告着。 田远程站起身朝着陆弦一走去,一拳头就朝着陆弦一的面门挥过去,陆弦一一直盯着他,轻易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紧接着挥拳回击。两个男人就在房门口动起了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别打了,你们干什么?”装睡的拾年看两人打的差不多了,田远程肚子挨了两脚,陆弦一多了只熊猫眼,刚刚好,再多就要引来陈母了。 听到拾年的声音两人立刻分开,田远程跑到拾年身边,关切的问:“锦年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他一双手有些无措的伸着,很想掀开被子看看但又不敢。 拾年摇摇头:“我没事,弦一哥没欺负我。” 田远程鄙夷的目光扫过门口的陆弦一:“锦年不怕,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报仇。” 陆弦一气笑了,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家的事情?” 眼见着两人又要对上,拾年拽住田远程的胳膊朝陆弦一礼貌笑了笑:“弦一哥,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远程说。” 陆弦一眼皮直跳,前两天还是很客气的田先生田学长,今天就变成远程了,再这么下去是不是就要变成亲爱的了! 田远程可不管陆弦一怎么面部抽搐,他不耐烦的将人推了出去,然后直接把门关上反锁。再回到床边时,脸上那点得意全都消失了。 “锦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混蛋对你做什么了?你别怕,告诉我,看我不打死他!”他又不傻,拾年的嘴角也是破的,脖子上还有点点红痕,要不是怕戳到拾年的痛处,他能直接把陆弦一扭送到公安局去。 拾年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干涩:“远程,我想搬出去了。” “好,你想住哪儿我帮你找房子,不行就住我那儿,我那儿地方大,阿姨也能一起住。”田远程两眼放光,脑中已经开始畅想拾年的屋子该添置什么。 拾年摇摇头:“我想回老房子去,妈妈以前想念爸爸舍不得离开,我出了事她才跟着住在这里照顾我。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定期去医院了,我想回去住,那里才是我的家。” 田远程不知道陈锦年的家庭情况,只以为他是个单亲家庭,听到拾年的话更心疼她了:“行,我找人帮你收拾东西,送你们回家。” 拾年点点头,露出乖巧的笑,田远程看着她笑自己也高兴。 晚上陈母来给拾年送换洗衣服的时候,拾年就顺势提出搬家的事,陈母答应了,说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找个时间请陆父一家吃顿饭感谢人家的照顾。 田远程从拾年那儿离开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再上过门,陆弦一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气走了,识相的不来烦人。他不知道,田远程已经拿着拾年给的地址找去了陈锦年的老家。他本意是陈母离家太久了,房子再住人肯定需要好好打扫下,加上拾年现在腿脚不好,他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一下的地方。 陈家的老房子在云城一个小镇子上,镇子偏僻民风还算淳朴,田远程一路走一路问,在一大片水田的尽头看到了一排两层小楼。带路的大爷说边上那没有刷墙的灰砖小楼就是陈家。 “这房子是没有建好吗?”田远程少见这种小城镇的自建房,但是有对比的情况下就能看出陈家的破败。 大爷手里抽着田远程买来的烟,吐出一个烟圈后叹气道:“老天爷作弄人啊,陈家小子在城里当消防员,他媳妇儿在镇子上的织布厂上班,两个人攒钱建了这个小楼,就想着给儿子以后娶媳妇.....哎,可惜咯。” 田远程在大爷那里听到了陈家的过往,以及陆家与陈家的羁绊。 建到一半的灰砖楼前面两亩田的地方有片空地,上面堆了些砖瓦木材和建筑垃圾,那是从前陆家老房子在的地方。陈父和陆父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陆家从爷爷辈就出去做生意,家底比陈家丰厚,陈家则把孩子送去当了兵,退伍后做了镇上的消防员。 每年过年陆父都会带着一家人回老宅来,陈父也乐得跟儿时玩伴喝上几杯聊个通宵。 出事的那年,5岁的陆弦一贪玩,将过年买的烟火带进了厨房。他们这里的厨房还是烧柴火的土灶,陆奶奶将柴火都堆在灶膛边,结果大半夜一声巨响,陆家着火了。 那一年在医院值班的陆母没有回老家,陆父在陈家跟陈父喝酒聊天,年节最不缺烟花爆竹的声音,他们起初并没有在意。 直到陆奶奶的哭喊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大家才注意到陆家出事了。陆父陈父赶到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与厨房相连的一楼几乎被大火吞噬,眼看着就要到二楼了。 “一一还在上面啊!”陆奶奶大喊着,她腿脚不好睡在一楼,陆弦一为了看电视睡在有电视机的三楼。 大家都在楼下喊陆弦一的名字,有人拿来了被单,想让他从窗户逃生。可是5岁的孩子连窗户的边缘都够不着,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陈父二话不说往被子上浇了一桶水就冲了进去,他在三楼的楼梯处找到了被呛晕的陆弦一,他想原路返回的时候,木制的楼梯却烧断了。陆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很喜欢红木家具,家里不少装饰用的都是红木,反而加剧了大火的蔓延。 眼看着大火和浓烟已经淹没了二楼,陈父抱着陆弦一到了三楼的卧室,他打开了窗户,用床单和衣服做了个简单的绳子绑住了床脚。火势蔓延的很快,浓烟呛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他将陆弦一绑在胸前,又给自己系了个简单的结就从窗户爬了出去。 陈父是做消防员的,攀爬下降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大伙也拿来了被子撑着接在下方。 大爷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烟头的火明明灭灭,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本来只要他安全下来就没事了,但是火可能烧进了卧室,也可能是匆忙做出来的绳子不够结实,在半空的时候绳子断了。陈父下意识把陆弦一紧紧抱在了胸前,一大一小直直从楼上掉了下去。 “我们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以为拉紧被子就能接得住,哎~,陈家小子把孩子举了起来,拿自己垫背,才保住了孩子。我们把人送到镇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医生说瞳孔都散了....” 大爷抽完了烟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只留田远程一个人站在田间看着那片废墟发呆。 陆弦一,你欠陈锦年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田远程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虞城,再上门时难得没有见到陆弦一,连陆父都不在家,只有陈母在家打扫卫生。 他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陆弦一要跟着陆父出差,大概要半个月。 “小年说你会帮我们搬家,真是不好意思,这点儿事还要麻烦你。”陈母已经将一部分行李收拾出来,几个箱子打包好堆在客厅。 田远程笑着说不麻烦,寒暄过后就快步上楼去找拾年。 “宿主,田远程来了。”753时刻关注着楼下,立刻向拾年汇报。 拾年赶紧退出激战的游戏,拢了拢膝盖上的薄毯做西子捧心状。 田远程走进来,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打扰到她。 “阿姨看起来很高兴。”他没头没脑说了这句,拾年却领会了他的意思。 “嗯,能回去陪着爸爸她很高兴。”她接了一句。 田远程看了一圈拾年的房间,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拾年常用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你跟姓陆的说过了?他能同意?”他可是做好了跟陆弦一再打一架的准备来的。 拾年掰着自己的手指玩:“弦一哥出差了,我跟妈妈打算先搬着,等他回来再请他和陆叔叔吃顿饭。” 田远程点头:“也好,我找人来帮你们搬,不过那边要收拾一下,等弄好了我再送你回去。” 拾年跟田远程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安逸的氛围。 “喂?田远程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认识。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田远程一张脸瞬间黑沉下去。拾年好奇的支起耳朵,但是她实在听不清楚,只听到好像是女生。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识相的你最好离我们远一点。” 田远程朝对面冷冷丢下这句后便挂断了电话,撞上拾年好奇打量的目光,他有些局促的别过脸去。 “谁的电话,你看起来很生气。” “是....许秋琪....” 背后的人物 再次听到许秋琪的名字,拾年身体还是本能的产生抗拒和颤抖,陆家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看起来她的状况有所改善,但是深埋在心底的恐惧还在。 田远程怕她再犯病,一直守着她直到陈母上楼才离开。 拾年站在窗户前看着田远程的车离开才坐回床上,看着飘荡的753问:“许秋琪打电话都说了什么?” 753努努嘴:“无非就是要他帮着对付宿主什么的,蹲了这么久的号子,还是没学好。” 拾年把玩着手机:“有些人是天生坏种,有些人是家教无方,她们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有面临惩罚时觉得怕了。” 753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袋,将许秋琪与田远程的所有对话都绘声绘色向拾年学了一遍。 果然她不甘心,许秋琪这种人在监狱里根本混不开,她被人孤立,明里暗里的欺负,许家手再长也伸不进监狱,还是找了个手眼通天的律师花了不少钱才疏通关系,免了她遭罪。 许秋琪这次出来,不仅没有悔改,反而密谋着要报复拾年,让他身败名裂。她关进去的这些年消息闭塞,还以为田远程跟她一样是被陆家送进监狱的,妄想拉拢他对付拾年和陆家,意外被曾经的舔狗冷言警告了一顿。 许家,许秋琪被田远程挂电话后气的砸了房间里好几个装饰品,等她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打听田远程的近况。 这一打听把她气得差点倒仰,当初事发后她为了躲风头离开了学校一段时间,对田远程跟拾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后来田远程将她跟另外几个霸凌者捅出来,她只以为是田家想为田远程争取减刑立功,才出卖了她们。 等看到朋友传给她的那段生日宴告白视频,才明白自己昔日的心尖尖和舔狗都成了拾年的追求者。视频里陆弦一虽然没有表白,但是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许秋琪关注他那么久怎么能看不出满含的爱意呢。 “啪!”新买不久的手机飞向白墙,在空中留下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许秋琪头发微乱,双目通红:“陈锦年,陈锦年,凭什么.....”她看起来像是魔怔了,嘴里念着陈锦年的名字,声音咬牙切齿的,“贱人,你别想好过!” 田远程接到许秋琪的电话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田远程与拾年的关系,在电话的那端说了很多恶毒诅咒拾年的话,口口声声要求田远程帮她报复回去。 许秋琪骨子里就是个疯女人,恶毒又阴险,田远程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这种人,还着了魔一样对她言听计从,也很担心许秋琪真的会对拾年不利。 陆弦一出差在外,每天只能靠着家里的监控看一眼拾年以解思念。偶尔一次他在监控中看到两个脸生的面孔,连忙调看了别墅所有的监控,陆弦一发现这两个人好像一直跟着拾年寸步不离的。他不敢让拾年知道自己在监视她,只能打电话给陈母委婉试探。 “喂,弦一啊。”陈母热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阿姨,我今天检查门口监控的时候看见家里来人了,有点眼生,是锦年的朋友吗?” 陈母听了下意识就转头看向拾年身边跟着的两人:“是远程带过来的,说他最近有些忙过不来,给拾年找了两个帮忙的...”陈母犹豫了一下说,“我看着这两人像是保镖。” 陆弦一听说是田远程找来的一开始就很不爽,但是听到陈母说应该是保镖,他隐约察觉出什么,田远程不可能无缘无故给拾年找保镖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对拾年不利。 “阿姨你们最近少出门,我这边尽快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他赶紧叮嘱道。 陈母不解,但也答应下来,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莫名其妙。 拾年被保镖推着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实际上她跟753正对着一个光幕看的兴起。 光幕里是一处高级会所的包间,田远程坐在包厢的正中间,身边还跟着一群身材魁梧的大汉。他对面也有一群人,只是相比田远程那边一水儿的高大威猛,这一群高矮胖瘦就看着挺辣眼的。 “我是真没想到,陈锦年都断了腿还能勾的你跟陆弦一这么着迷。”那堆高矮胖瘦中响起许秋琪的声音,她穿着火红的长裙,上身却穿了件很不搭的长袖皮衣外套,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田远程现在连看都不想多看许秋琪一眼,她不知道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那张脸给人感觉很奇怪像是整过容,从前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以为走出监狱就万事大吉了,许秋琪,你要是敢打锦年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许秋琪那张脸的表情很是狰狞,冷笑道:“你今天带着人跑到我这儿搅场子就为了说这个?”她忽地讽刺开口,“这么急不可待的给陈锦年出头,他伺候你伺候的很不错吧。” 话音刚落,一杯鸡尾酒就泼到了许秋琪的脸上,她身后的那些喽喽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壮汉们全部逼退。田远程顺手拿起冰桶里的酒瓶,澄黄的酒液从许秋琪头顶浇下。 “啊啊!田远程!”许秋琪的妆容都花了,那张脸更加恐怖,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田远程丢掉空酒瓶招呼人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丢下一句:“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但是你再敢伤害他,我不介意破例。” 厚重的门将女人愤怒的吼叫与外界隔绝。 上车后一个黑衣大汉拿出一沓纸交到田远程面前:“我们查过了,许家手上有一些大人物的隐私黑料,他们动用了这层关系才将人保出来的。但是这招也得罪了人,许成山父子两在澳门被人设局扣下了,现在许氏是许小姐做主。” 疑惑被解开,田远程总算明白许秋琪叫嚣的底气在哪儿,那沓纸里的人物已经不是田家可以独自抗衡的了。纸张在他手中捏了展开又捏皱,最后还是拨通了陆弦一的电话。 两人虽然一直不对付,但是关系到拾年的安危他们难得达成统一战线,陆弦一让田远程看好拾年不要让她单独出门,自己会尽快赶回虞城,并且调用所有的人脉去查许家身后那位大人物。 拾年没等到陆弦一回来,她早就借助753洞悉了许秋琪的谋算,那个女人花钱找了一帮人想要绑架拾年,让他身败名裂。 “啧啧啧,这女人心可黑了,她让那些人先把宿主酱酱酿酿,还要拍视频拍照片,然后再卖到国外去继续酱酱酿酿...”753声情并茂的表演着许秋琪与那些人说的话,听的拾年一脑门子黑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也不用描述的这么详细。” ”宿主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把录音发出去。“753跃跃欲试。 拾年摇了摇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光有录音没什么用,她背后还有人保着,没有造成实际伤害是不能扳倒这些人的。” 753:“那怎么办?田家跟陆家联手也斗不过?” 拾年伸手点了点753的额头:“人比你们系统要复杂多了。” 田远程就算跟陆弦一联手也顶多是在商业上打压许家,许家背后的那层关系涉及到权势,不是空有金钱的商人可以轻易碰触的。拾年想了很久,只有许秋琪再次犯错,并且这个错误足够大,大到不能遮掩,才能逼那位出手,为田远程和陆弦一的调查撬开一个口子。 重演一遍。 田远程忙着对付许秋琪,陆弦一花了大价钱去挖许家背后人的黑料,拾年被保镖看着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不过753常常告诉她外面有陌生人窥伺踩点。 “宿主一定要这样嘛,太危险了,坐着轮椅连跑都跑不了。”经过多日的踩点探查,许秋琪终于要动手了,753知道拾年打算拿自己做饵有些不赞同。 拾年整理着衣服领口,试衣镜里坐着轮椅的男生容颜清秀,嘴角微弯溢着浅薄的笑。 “蚍蜉撼树知道什么意思吗?”她问。 753傲娇的挺着头:“这可难不倒我,系统里有最全面的知识库。” 拾年笑着打好领带,淡蓝色的中袖衬衫罩在她身上很有少年感,墨蓝色的领带直接梦回校园。 “陈锦年丢了一条命,那些人也只是关了几年,出来了还是照样生活无忧。可是陈锦年却死了,再没有以后。 许家背后的人不论是因为什么帮的许秋琪,他既然出手了就肯定会尽全力摆平,田远程 和陆弦一太渺小了,陈锦年也太渺小了.....”她拨动轮椅往门口走去,“我只有落到许秋琪的手里,将刀递到她手上,给她再次犯错的机会,重演一次恶行....” 这看似静谧的水面下潜藏着罪恶的深渊,一粒小石子激不起巨大的水花,但也能振荡出远阔的波澜。 机场 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坐在登机口的沙发上,时不时看一下手表。陆弦一熬了数个夜晚总算把自己那部分工作用最短的时间做完了,陆父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他则迫不及待买了机票想要飞回虞城。 许久不见拾年,他此刻归家的心情十分急切。早上出门时右眼皮跳个不停,他给田远程和陈母都打了电话,确认拾年好好在家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陈母早上接到陆弦一的电话,便告诉拾年他快要回来了,拾年表面开心,心里却有些着急,要是许秋琪再不动手,等陆弦一回来她就很难再靠近自己了,那计划就不能推进。 还好,许秋琪没有让拾年失望。 别墅的电话响了起来,陈母接了,挂了电话后她就披了件外套就要出门。 “妈,你去哪儿?”拾年开口叫住了她。 陈母停下来:“门卫的电话,说是快递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在大门口被装修队的人给碰坏了个口子,让我去看看。” “我最近没有买什么东西,哪来的快递?” 陈母笑着说:“说是田先生让送过来的,可能是远程买的吧。”她已经习惯田远程总是给拾年准备小惊喜了。 拾年察觉到点不对劲,753这时出现为她解惑,是许秋琪的人,他们正伪装成装修队的人进入了别墅区。 “小张小李,你们陪我妈妈去一下吧,估计是很大的东西,她拿不动。”她转头朝身后的两个男人说道。 男人面露难色:“陈先生,老板交代我们不能离开你。” 拾年笑着说:“我就在家不出去,这里到处都有监控出不了事,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了。” 耐不住她的请求,两个保镖还是跟着陈母走了,走之前也没忘记将大门关好。拾年坐在轮椅上,她从落地窗可以看到三人经过门口的花圃,一排穿着工装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朝拾年隔壁的别墅走去。 “就是他们!”753看着那些人大叫着。 拾年没吱声,她从桌子上拿过自己削铅笔用的美工刀藏进了袖子里。 陈母和保镖被门卫处的人给绊住了,隔壁别墅走出来一队蒙着脸戴着帽子的汉子,他们拎着工具箱摸进了陆家的院子,这帮人分工明确,望风的挡摄像头的,还有撬锁的。 “你们是谁?!”拾年坐在客厅,看见一帮陌生人冲了进来,她脸上装出惊恐无措的样子。 撬锁的那个男人最先走上前,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十分猥琐:“那妞还真没骗我们,这小子长得真带劲!” “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啦!”拾年用力想后退,却因为双腿无力直接摔下了轮椅,这下看着更可怜了。 “嗨嗨,等会儿有你喊的时候~”男人嗤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个白布,直接捂住了拾年的脸,刺鼻的味道直冲大脑。 “753,帮我屏蔽迷药!” 753磨磨唧唧:“可是宿主....” 拾年咬牙切齿:“你还欠我一个金手指,我可没忘,信不信我现在就放弃任务。” “别,系统只是开个玩笑嘛,已经为宿主开启抗药体制!”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拾年的大脑瞬间一片清明,但是她还是闭着眼睛装作中药昏过去的样子。 男人将她直接扛起来,放进了他们带过来的木箱子里,一行人又回到隔壁别墅,还从车库开出一辆皮卡离开。 “宿主,陆弦一和田远程来了,就在大门口。”753说着,拾年已经在箱子中睁开了眼睛。 “陆弦一在我的手表里装了定位器,希望他能靠谱点。” 皮卡车从大门离开时,陈母和两个保镖还在门卫处准备拆箱,迎面驶来一黑一白两辆汽车,与皮卡直接错过。 黑色轿车的后车窗放了下来,露出田远程的脸,可惜他只是扫了皮卡一眼就转回头去。 “阿姨,你们怎么在这儿?”田远程和陆弦一的车停在了大门口,看见陈母正在跟门卫说什么就都下了车。 陈母看见是他们立刻开始告状:“远程你买的什么东西啊,被他们装修的人碰了一下,我说要当面开箱检查他们又不同意。” 田远程一脸懵:“我买的?我没有买什么寄快递啊。” 陆弦一比他稍慢了几步,走到门口时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再看跟着陈母的两个男人,他脸色骤变:“你们都在这儿,锦年一个人在家吗?” “锦年他....” 两辆轿车先后加速冲过了门卡,直接奔着陆家的别墅开去。 拾年被装在箱子里颠簸了好久,直到皮卡驶进了一片烂尾楼才停了下来。 “人带来了。”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跟什么人交谈。 紧接着拾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这里是一半定金,把人扛上去,事了我付另一半。”是许秋琪。 男人笑呵呵的接过了钱,装着拾年的箱子被众人抬下车,盖子掀开的那一刻突然的光亮让拾年眼皮忍不住抖了抖。 “醒了?”男人说了一句,许秋琪就凑了上来,刚好跟睁眼的拾年对上。 拾年从753传递的消息里猜到许秋琪在监狱里应该受了不少罪,但真正面对她时还是惊讶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今天她穿的不算严实,露出的胳膊和锁骨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丑陋不堪。 拾年眼里毫不遮掩的鄙夷被许秋琪敏锐捕捉到,她口中骂着死变态,贱人,一手薅住拾年的头发就往外拖。 “哎哎,你别拖坏了,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说话的是迷晕拾年的那个男人,他和身后几个人看拾年的眼神都直了,尤其是拾年被许秋琪拽着头发,痛的眼尾发红的模样太过委屈,那人喉咙忍不住吞咽了好几回。 许秋琪一边在心里唾骂着这帮人是死基佬,一边将拾年甩在地上,朝着她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 “我可是花了钱让你们来玩死他的,你们还心疼上了?” 男人笑呵呵的搓着手:“怎么能呢,你先收拾,好了就喊我们。”说完他就推着几个兄弟一起沿着楼梯下去了。 拾年看人都走完了,被捆在背后的手稍微动了动,那块腕表上跳出一个蓝色的小灯。 “许秋琪,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陈锦年,我来找你报仇啊,看到我身上这些疤了吗?”她撸起袖子,那些错落的疤痕完整显露出来,“都是因为你,我这一辈子是毁了,凭什么你还好好的!” 拾年嗤笑:“你进监狱是因为违法犯罪,你的一辈子毁了?那我呢,我这双腿这一生呢?”许秋琪在监狱里遭遇的除了她自己性格容易得罪人外,一部分原因是陆弦一花钱打了招呼,拾年想起死去的陈锦年,这点儿伤又算什么。 许秋琪又给了拾年一巴掌,苍白的脸上留下鲜明的掌印。 “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凭什么陆弦一就喜欢你,他以为他装的很好,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早就喜欢你了,凭什么?”提到陆弦一,她的精神就有些癫狂,“他还为了你找人报复我,我毁了你的名声,他就让人毁了我的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拾年看着她发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许秋琪真是个被教坏的孩子。 “许秋琪,你还在保释期吧。你家里费那么大劲把你弄出来,要是再犯错就是罪上加罪了,你要是现在放了我,我不会追究。” 许秋琪疯癫的神情褪去,她弯下身朝拾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你放心,没人会找到你的,我给你找了很多男人,你会快活的去死....” 任务好像要失败了 许秋琪没料到,陆弦一到家就发现家门被撬开,他立刻调取所有的监控查找拾年的去处。绑走拾年的那帮人只知道躲避设置在门口的摄像头,却不知道陆弦一为了全方面“照顾”拾年,家中隐匿了很多摄像头,轻易就暴露了他们。 “一定是许秋琪干的!”田远程看见男人扛走拾年的画面,想起大门口处与他错过的那辆皮卡,气愤的一拳打在墙面上。 陈母看到监控里拾年被人塞进了箱子里,面色发白,她抓着陆弦一的胳膊:“怎么办?弦一怎么办,小年他会不会有事?!”因为过于激动,陈母直接晕了过去,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陆弦一担心拾年的处境,终于跟田远程坦诚了手表的秘密,毫无意外的又挨了田远程一拳头。 人命关天,田远程让保镖将陈母送去医院,自己则跟陆弦一带着人按照手表的定位器直奔郊区烂尾楼。 烂尾楼上,许秋琪在拾年的面前架上了拍摄的器具,那些男人均都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陈锦年,过了今天你就出名了,不知道他们看到你浪荡的样子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你。”许秋琪说着就打开了摄像机,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似乎是收到指示狞笑着向拾年靠近。 “753,他们还有多久到?”拾年盯着男人,脑海里却在问系统。 753声音有些紧张:“还有十分钟!” 男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双腿没有知觉,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半坐在地上,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只是男人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拾年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锋利的美工刀直接捅进了男人的右眼。 “啊啊!!” “大哥!” 这一幕出乎众人的意料,几人冲上来扶住受伤的男人,有个人还直接踹了拾年一脚,将她手中的刀踢飞了出去。 “玛德,臭婊子!找死!”那人又补了几脚,拾年痛的蜷缩在地上,还是他的同伴喊住了他。 “老三,下去开车,我们送大哥去医院!”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走,许秋琪不乐意了,她大声喊道:“你们什么意思?收了钱不办事?!” 那帮人的老大已经被扶了下去,走在最后面的人看起来比他们有点脑子,他停下来说:“我们收了你一半的钱,人也给你绑来了,现在我大哥的命最重要,另一半我们不要了,你自己解决吧。” “你们!”许秋琪气红了脸,但那些人根本不搭理她,匆匆离开了。 只剩下拾年和许秋琪两人,过了一会儿,753在她耳边播报:“陆弦一跟那帮人撞上了,田远程报警了,那些人已经被抓,他们现在正赶过来。” 拾年了然,慢吞吞的直起身子想要去够地上的美工刀,许秋琪却快她一步将美工刀拿在手上。 “虽然大戏欣赏不了了,但是划花你这张脸也能让我高兴高兴。”说着她就举着刀朝拾年靠近。 拾年惊恐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许秋琪你别执迷不悟了,现在放了我去自首,你还能判刑轻一点。” “判刑?哈哈哈,陈锦年,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蠢呢?你猜我为什么能提前保释出来,我就是现在杀了你,陆弦一也动不了我。”许秋琪走到拾年面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锋利的刀片在拾年的脸颊上滑动。 拾年高昂着脖子,用嘴型向她说了句:“陆弦一不要你,田远程也不要你,你真失败。”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许秋琪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轻易读懂了她的口型。拾年眼看着她脸部因为愤怒抽搐,双眼发红,逐渐癫狂。 “许秋琪,你敢伤害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像是引爆炸药桶的一粒火星。 许秋琪攥紧了美工刀,朝着拾年就扎过去,拾年躲开了第一刀却没有躲开第二刀。她的双腿根本动不了,只能用双手向后倒退,已经越来越接近楼层的边缘。 “你去死,陈锦年,只要你死了,他们都还是我的!”许秋琪发了狂,手下也没有章法,一顿狂捅也瞄不准,大部分都扎在拾年没有知觉的腿上,有几刀划伤了她的腹部和胳膊。 “宿主,他们到了,就在楼下!”753提醒道。 拾年余光瞟见了匆匆下车的陆弦一和田远程,他们身后还跟着警车,所有的观众都到齐了。 一直在躲避的拾年突然发狠抓住了许秋琪的手,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掰着她的手腕将刀尖转了个弯。 “啊!”刀子直接在许秋琪脸上来了个对切,鲜红的血痕横亘在她的脸上耳朵,直至脖子处。 拾年笑着看着自己的成果,她薅住许秋琪的头发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许秋琪,你欠陈锦年一条命,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然后在许秋琪惊恐的眼神中,拾年向后仰倒直接坠了下去。 “锦年!! “不!不要!” 下方嘈杂一片,有惊呼的有怒嚎的,里面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拾年开始以为自己这回要挂了,但是最后关头田远程还是接住了她,好在楼层不高,拾年也算不上胖,没给他砸成肉饼。 田远程直接用自己当肉垫子,那么大的冲击力让他双手和右脚严重骨折,以后都会留下后遗症,成了个残废。 警察冲上去抓人的时候,许秋琪捂着自己的脸发疯大叫,差点儿就要跟着拾年跳下去,但是被警察直接按住戴上了手铐,和她找来的那些人一起被带走了。 拾年被安排和田远程一家医院,有田远程做缓冲她没有受多少撞击伤,只是轻微脑震荡,但是身上的刀伤造成失血过多,也躺了好几天。 753突然出现:“宿主,廖湘语因为你被绑架昏倒了,现在在医院,状况不太好。” 拾年听了扒着床边的围栏就要起身,刚好被买饭回来的陆弦一看到。他赶紧放下饭盒跑过来扶住拾年:“你身体还没恢复,起来干什么,有事跟我说。” 拾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焦急询问:“我妈呢?她怎么没来看我?” 陆弦一回避着拾年的目光,安慰道:“阿姨没事,就是被你这事儿吓到了,医生让她多静养,你别担心。” “真的? 怕拾年担心陆弦一只能承诺等陈母病情稳定了就带她去看。 烂尾楼发生的事情被闹到了网上,许秋琪的脸被摄像机完整拍下,成功在网络引起一波关注。 拾年的手表记录下了许秋琪那帮人的所有对话,陆弦一直接把录音和绑架的监控视频放到了网上。一开始网友们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是什么影视剧情节,在有人认出拾年就是从前跳楼的那位后,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小说情节照进了现实。 网友:【沃靠!这是什么狗血大片啊,太刺激了吧!】 [这是当时被霸凌跳楼的那个孩子吧,怎么又被绑架了?这是拿了什么苦命剧本。】 【这个姓许的不是被判刑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那天我去旁听了,判的四年啊,怎么就出来了?】 【天真了,人家上面有伞....】 【楼上知道的太多了,小心被顺着网线灭口。】 言论在发酵,网友们纷纷艾特公安局问为什么在押人员还放出来危害社会,网络上很多自媒体博主也都在喊话官方解释。 期间拾年没有过多关注,反正有陆弦一和田家在,许秋琪肯定跑不掉了。她坐着轮椅整天守着陈母,陈母本来就因为长期操劳身体不好,受了一次刺激差点儿脑梗去世。现在虽然保住了命,但是人一直躺着也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陆弦一开始怕拾年难过一直瞒着,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拾年实情。 医生给出的诊断陈母是重度脑梗,就算保住了命也会成为植物人。 “753,我的任务好像要失败了。”拾年握着陈母的手倚在床边,失神的呢喃。 753绕着她飞了好几圈,暖心安慰:“宿主已经做的很好了,位面规则不会判定你任务失败的。” 拾年并没有因为系统的保证开心起来,她看着床上的陈母,瘦弱的身体上横亘着好多管子。 “我答应陈锦年要守好他妈妈的,却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753很少见拾年这么自责落寞,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它试着提议:“廖湘语这个人物本来在陈锦年离开的时候就该死亡的,宿主已经为她争取到很多时间了。也许...系统可以帮宿主跟廖湘语建立脑内连接,宿主可以与她对话。” 拾年猛地直起身:“真的?” 753点头:“她醒不过来但意识还在,系统可以进行短暂的连接。” 应有的惩罚 医生过来查了房,陆弦一来送了饭交代两句又匆匆忙忙走了,拾年推着轮椅将病房门反锁后回到陈母床前。 “753,开始吧。”她手搭上陈母的手,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突然亮起刺眼的光,光芒过后拾年再睁开眼就是一片陌生的黑暗。 “妈?”她看着前方的身影,较小的女人看着她笑,正是廖湘语。 “你来了。 拾年快步走上前:“嗯,我来了。”她将额头靠在陈母的胳膊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陈母的手掌轻轻拂过拾年的发顶:“不怪你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该谢谢你。” 拾年愣了一会儿,睁大眼睛抬起头来盯着陈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陈母读懂了她的惊慌和疑惑,她还在笑,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温柔多了:“做母亲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难为你陪了我这么久,谢谢你。” 拾年久久没有开口,原来她早就露馅儿了,直到753提醒她时间不多了,她才艰难开口:“我答应他照顾好您,但我好像食言了,您还有什么愿望吗?” 陈母摇摇头,眼神里闪烁着晶亮的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早就想去陪他,偷来的这几年也知足了。 愿望吗?”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拾年,“如果可以,我想回去老宅,孩子他爸在那里,我也该去找他们了。” 她面上十分平和,在拾年点头后更添了几分解脱的释然。753说时间到了,又是一阵强光将拾年带回了现实。 “哔-----!” 床头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屏幕上的波纹消失成了一条直线。拾年只愣了一会儿就去打开被反锁的门,医生护士很快就过来了,他们推着抢救的仪器,病房里闹哄哄了很久最终还是归于寂静。 陆弦一赶过来的时候陈母已经被白布覆盖住,拾年坐着轮椅呆呆守在旁边,神情呆滞。 “锦年。”他走上前轻轻抱住拾年,声音艰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拾年被拥在陆弦一怀里,她轻声说:“我要带妈妈回老家,爸爸葬在那儿。” 陆弦一哽咽着点头:“好,回家,我们回家。” 陈母的葬礼办的很低调,拾年遵照她的嘱托将她跟陈父一起葬在老家的小山坡上,那里风景很好,未来也会是陈锦年这具身体的归处。 葬礼结束后拾年想留在老家,陆弦一第一次拒绝了她的请求,半强硬的将人带回了虞城。 “锦年,我知道阿姨不在了你很伤心,但是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将手机上的热搜放到拾年面前,自己被绑架的事情在网上疯传,许秋琪的照片被挂,连同她的家人祖宗十八代都被扒了个遍。 拾年沉默不语,心里盘算着那个背后的人什么时候会出面。 许父带着自己在外养的小姑娘走进了家门,一进屋子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许母正抱着电话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跟谁争吵。 “呦,家里这是遭贼了?”小姑娘踩着高跟鞋,面对无处下脚的地面娇嗔。 许母这时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人,挂掉电话后她就指着许父破口大骂:“许成山,你要不要脸,敢把这个贱人带回家!” 许父满脸厌恶:“张芸,你说话放尊重点。还有,我是回来跟你谈离婚的。”说着他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跨过地上的碎瓷片递给许母。 “许成山你还有良心吗?秋琪还在里面关着,你要跟我离婚?”许母双眼通红,抢过文件袋就朝许父脸上身上招呼。 许父被她闹烦了,一巴掌直接挥了出去。许母惨叫一声摔倒,手臂被碎瓷片扎破了几个口子,疼的她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你跟我谈良心?那丫头是谁的孽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她给许家惹了这么多的祸,我替她擦了多少屁股,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识好歹。”他捡起文件袋从里面拿出离婚协议扔到许母面前,“这回捅了天大的篓子,你们俩赶紧给我滚出许家,TMD的劳资替那个姓于的养了这么多年女儿,这家里的一分钱一粒米你都别想带走!” 许母被他吼的呆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巴却不敢出声。 小姑娘娇滴滴地攀住许父的胳膊撒娇:“家里被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住啊,走吧,去我那儿。” 许父恶狠狠的瞪了眼许母:“给你一天的时间,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挽着小姑娘扬长离去。 大门被用力关上,里面传出许母的哭声。 拾年和753通过光屏静静看完,753恍然大悟:“所以那个许秋琪不是他爸亲生的?她妈出轨了?” 拾年嘴里嚼着零食点头:“看这样子许成山知道自己被绿了,但是他拿那奸夫没办法,还要替他养女儿。” 753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难道她亲爹是....上面的?” 拾年笑了笑:“马上就知道了。” 在押人员被违规保释出狱,再次威胁受害人生命安全。许秋琪的嚣张发言,结合陈锦年和拾年先后被逼两次跳楼,让这件从校园霸凌到故意伤害的案件彻底呈现在大众面前。 要求调查许家保护伞,严惩许秋琪等人的声音越演越烈。面对民众的质问,这个案件从所在地改为异地审理,省领导专门指派了调查组,承诺会还陈锦年一个公道,还大众一个真相。 田远程的残废惹毛了田家,田母回自己娘家哭了一场,请动了娘家里那位功勋卓着的老太爷。老人颤颤巍巍地打了几通电话,没过几天那个利用职务之便给许秋琪当保护伞的书记就被揪了出来。 案件通报时新闻里放出了男人的照片,盘佘市市委书记于路海,许秋琪那张脸有七分像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通报下除了唾骂,还有不少调侃许父戴绿帽的。 于路海落马,他的罪名罗列了好几行,除了利用职务便利或职权上的影响为他人谋取人事利益外,还做了不少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情,站在被告席的时候五十多岁的男人泪流满面,忏悔不已。 许秋琪还在服刑期,又犯了故意伤人、绑架和贿赂官员,在案件审理期间十分不配合,一再挑衅法律尊严,最后被判无期徒刑。审判结束要被带下去的时候,许秋琪挣脱看守的人朝着辩护律师的方向大吼,许母坐在那里,许秋琪让她想办法救自己,许母却只能哭着摇头。 许秋琪还不知道许母已经被离婚了,她的存在就是许母出轨的铁证,许成山将许母扫地出门,真的一分钱都没分给她。 那些参与绑架的人本身就有案底,警方没有费多少力气,他们就老实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判决书下来后,陆弦一在拾年的请求下带着她回了老家,将复印件带到陈母墓前烧了。 纸张燃烧的很快,刮了一阵风,将纸灰卷了起来,飘落在墓的四周,陆弦一的手搭在了拾年的肩膀上:“锦年,看到伤害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阿姨和叔叔都高兴。” 拾年没有回应,她盯着墓碑许久,转动着轮椅往老房子前进。 她推着轮椅进了门,陆弦一想要跟着却被她拒绝了,只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陆弦一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就老实退了出去,说去给她准备些吃的。 拾年从窗户往外看着陆弦一离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753出现在拾年身边:“宿主,都准备好了,位面规则那边也同意宿主的请求,一旦宿主脱离这个位面,平行空间就会开启。” 拾年点点头,一朵芍药花出现在她手中,她突然打趣道:“这么多能量都吐出来,你不心疼?” 753大眼睛转了转,小手挥了挥:“众生愿的能量多的很,花这点能量给陈锦年一个机会也没什么,我花的起。” 拾年笑容更灿烂了些,轻轻一捏那株芍药就化作点点星光往空中飘去。 村子里的小卖部在水泥路的尽头,陆弦一抱着零食和饮料往回走,路上却听到闹哄哄的声音。他看到好多村民提着水桶拿着水盆往一处跑,陈家的方向冒着黑烟。 “锦年!”他心里一慌,扔了东西就拼命往回跑,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股焦味越来越浓,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两层小楼被大火吞噬,村民们一桶桶的水泼下去也不见效,老人家说这里的老房子里面都是木头装修的,一烧起来就很难扑灭。 陆弦一不顾阻拦往里冲,火舌烧着了他的头发,灼伤了他的皮肤,他还是不肯出来。他大声喊着陈锦年,浓烟呛得他快要昏过去。最后关头,两个村民披着浇水的被子进来将他拖了出去,陆弦一在晕厥前一刻好似看到了陈锦年,他站在火里朝自己笑,然后被火焰彻底吞噬。 “宿主是否脱离本位面? ”脱离。“ “位面规则判定任务成功,恭喜宿主收获众生愿能量,现在脱离。” “753号任务者兑换平行空间请求已批准,现在开启。” 平行空间, 陆弦一在那场大火里严重烧伤,被人救出后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喊着要找陈锦年。 “弦一,妈妈在呢,你别乱动。”温柔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陆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母亲,她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 “妈?你怎么...变年轻了?”眼前的陆母皮肤光滑,一头乌发盘在脑后,看着只不到三十岁。 陆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哄妈妈开心呢。身上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我去喊医生。” 不等陆弦一再说什么,门口就陆续进来了几个护士和医生,他们身后还跟着同样年轻了不少的陆父。 “爸?你也...?”不等陆弦一疑惑完他就发现了不对,自己被医生抬起来查看的双手又瘦又小,面部还有针扎一样的疼痛。 医生将他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交代了陆父陆母做好护理防止感染就离开了。陆父从包里拿出保温桶就要在小桌子上摆开:“小陈他媳妇儿送饭给你也带了一份,你赶紧吃,我看着。” 陆母看着保温桶里香喷喷的红烧肉忍不住问:“小陈他怎么样了?我光顾着弦一了,都没去看过。” 陆父摆摆手:“我问过了,因为缓冲做的好,他除了腿骨折需要休养别的没什么。等弦一好了,我们亲自去谢谢人家。” 陆母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好。” 陆弦一拆了纱布可以起床的时候才真正看到自己的容貌,他半张脸被烧毁了,另外半张脸是幼年的模样,他整个身子都是小小的,是五岁的自己。 他躺着的时候听到父母和医护人员的对话,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这听起来太过离谱魔幻,但他努力了很多次,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醒来还是没有变化。 五岁的事情他记不太清楚了,记忆中自己很怕火,但没有被烧伤这段儿,而且上辈子这时候陈父已经过世了。 想到陈父,脑子里就会出现那个哀伤的身影,他抓着陆母的手焦急询问:“妈妈,锦年呢?他还好吗?” 陆母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问的是谁:“你说小年弟弟?他很好啊,现在应该去上幼儿园了,你要找他玩吗?” 陆弦一点头,他好想看看他,现在就想,太过用力撑裂了伤口,才让他清醒点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最后失落的垂下头。 再见到陈锦年是陆父陆母去道谢的时候,陈父已经出院回家,不过因为负伤不适合消防工作,他辞职了暂时在家陪伴孩子。 “你好,我叫陈锦年。”有父亲陪着的男孩儿身边堆满玩具,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着向陆弦一打招呼。 “你好,我叫陆弦一。”陆弦一紧紧盯着陈锦年那张脸,小小的孩子软糯可爱,是最无忧无虑的模样,看着看着他就哭了。陈锦年不知道男孩儿为什么会哭,看着他脸上身上的伤疤,笨拙的用小手去擦陆弦一的眼泪。 “哥哥很疼吗?不哭,我给你吃糖好不好,妈妈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陆弦一的眼泪止不住,忽地又笑了,陈锦年,老天肯定是心疼你和我,才给我们重来的机会,这辈子我一定不会放开你了。 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回到过去这样神奇的事情,甚至想好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爱护陈锦年,好好接住陈锦年的爱,自己要勇敢些再勇敢些,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一世好像不一样了。 陈父仍然在大火中救下了他,但只是受伤退出了消防队,退下来后他在夜市摆起了摊,靠着不错的厨艺生意做的还不错。家里有男人支撑,陈母找了个轻松的工作,顺便照顾陈锦年,也没有再像上一世那样因为过劳疾病加身。 陆父感激陈家的救命之恩,依旧常与陈家走动,但都是跟陈父交际。陆弦一很想接近陈锦年,他小时候还比较粘陆弦一这个邻家哥哥,等稍微大了点,陈父发现了他的艺术天赋,征求过陈锦年和陈母的意见后就给他报了各种培训课。陈锦年忙了起来,也有了更多的朋友,陆弦一则因为脸上的伤自卑不敢出门社交,两人渐行渐远。 为了留住陈锦年,陆弦一学会了卖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的不吃不喝不说话,陆母担心他询问不开心的原因,他就会可怜巴巴的说自己没有朋友。陆弦一从烧伤后,不害怕他不嫌弃他的朋友只有陈锦年,陆母为了自己儿子去找陈母,希望锦年可以去他家玩,多多开导陆弦一。 陈锦年去了,陆弦一因为他的到来也愉悦起来,可是走进来的陈锦年太亮眼了,他自信明媚,侃侃而谈梦想与未来,一点都不像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乖巧到过分的男孩儿。陆弦一听着他向自己介绍他的所学,还有他又认识了哪些新朋友,心中苦涩无比。 “锦年,听陈叔叔说你要考艺术学院?”陆弦一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盯着身边人的头顶。 陈锦年正玩着游戏,手上没有停:“嗯,我爸说只要我能考上他就支持。” 陆弦一抿了抿嘴,双唇开开合合了好几回到底是没说出来想说的话。 陆弦一因为面部受伤已经很久不去学校了,陆父花大价钱请了家教上门教学,直到他参加高考。打听到陈锦年想去的学院后他就发奋学习,可是他这一世身体不好,人也沉闷心思多,成绩竟然还不如上辈子,与虞城都无缘了。 陈锦年的双亲都在,他不再是幼年失去父亲庇佑的孩子,这一世老天爷极偏爱他,越来越精致的容貌,年纪轻轻就凭着新颖独特的画作在艺术圈打出了名气。 尽管陈锦年还保持着跟陆弦一的联系,只要放假他肯定会回来陆家看望,但陆弦一总觉得这个人随时都会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已经长出了翅膀,即将翱翔远行。 陆弦一变得患得患失,很多次他就要跟陈锦年表白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这一世变化太多,他已经拿不准陈锦年是否还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万一他这一世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男生了呢。 陈锦年大二的时候被男生告白了,他有些无措的逃跑了,后来在视频电话里跟陆弦一说了这件事。陈锦年只顾着抱怨自己当时有多尴尬,没注意电话那端的陆弦一面色沉重。 告白的男生很执着,追着陈锦年到处跑,弄得他十分为难。一次,陈锦年在食堂吃饭,陆弦一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那个男生也在食堂,两人隔着手机见了今世的第一面,只这一面两人就知道对方什么都记得。 虞城 “田远程,你最好离锦年远点。”陆弦一戴着鸭舌帽,帽衫将他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森然的眼睛。 对面的田远程一身篮球服,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带着戏谑的目光打量陆弦一好久:“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要求我?你跟锦年在一起了?” 陆弦一语塞,咬牙切齿:“就凭他叫我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以为你那点小恩小惠就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田远程好像确认了什么,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在陆弦一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中潇洒结账离开。 陈锦年的一世 田远程回到学校后更加粘陈锦年,他大胆的示爱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看笑话的同学们贴到了校园网上。有人说他痴情的,有人说他变态的,也有人笑话他是个大舔狗,但是田远程全都置若罔闻,连他的朋友都忍不住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中了陈锦年的蛊。 陆弦一很担心陈锦年真的会被田远程追到手,但是他又害怕被拒绝不敢表明心意,看着镜子中毁容的自己,他自卑又不安,甚至开始用生病自残等方式逼迫家人去联系陈锦年回来陪他。次数多了,陆父陆母也不好意思打扰陈锦年,直接给陆弦一请了心理医生。 陆母心思细腻,从陆弦一的种种异常中猜到了儿子的心思,暗地里截断了陆弦一与陈锦年的联系。等陆弦一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去找陈锦年的时候,他已经凭借天赋作品在国际赛上扬名,并且获得了交换留学的机会。 田远程没有追到陈锦年,他将那枚定制的钻戒送给陈锦年,却被陈锦年礼貌的退回。 “田同学,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接受这个。” 陈锦年成名的早,又有全额奖学金,他在父母师长的支持下选择了留学进修。田远程和很多他的同学都去送机,陈锦年跟每个人都拥抱告别。 他快登机前还在四处张望,拨打着陆弦一的电话。 “喂,哥,你到哪儿了?” “我堵车了。” 陈锦年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我要登机了,哥,再见。”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低沉的声音:“再见。” 陈锦年跟陈母陈父一一拥抱,陈母不住的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记得跟家里定时联系。陈锦年乖乖点头全都回应了,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田远程喊住了他,厚着脸皮也要了一个拥抱。 一个戴着鸭舌帽全身包裹严实的身影远远站在柱子后,一直看着陈锦年消失在登机口,他都没舍得离开。 陈锦年到了国外起初不是很适应,水土不服连着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可把陈母心疼坏了,一个劲儿的让陈父去买机票,她要去陪读,还好陈父情绪相对稳定些。 只不过一个月后陈锦年就过的舒心起来,起初只租到一个偏僻地区的小楼做宿舍,后来有同学主动联系他合租,干净舒适的公寓楼,一应俱全的生活器具,左邻右舍都是很友好的学生。 他慢慢开始适应国外的生活,也没忘记定期给家里和陆弦一打视频电话连线。 每次视频陆弦一都遮着脸,视频里的陈锦年眉眼越来越精致,整个人都透着自信开朗,跟上一世的他完全不一样。相反陆弦一看着这样光芒四射的陈锦年更加自惭形秽,他私下里找了很多办法,什么整容医美都试了,想要修复自己那张脸,但是烧伤太过严重几乎没有效果。 去到国外的第二年冬天,陈锦年在画展上遇到了自己的缪斯伊默,俊美的混血外表,幽默风趣的谈吐,他对陈锦年的爱专注又热烈。 陈锦年与伊默确定关系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父母,陈父是个传统的男人,起初是很反对两人的。他与陈锦年爆发了争吵,父子两开始冷战,陈父拎着酒瓶就去找陆父诉苦。 两个人在露天小院里喝酒畅聊,陈父抱怨着孩子大了心性不定,陆弦一躲在楼上的窗户后偷听,听到陈锦年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吵闹,他心里苦涩不已,又有点希望陈父可以棒打鸳鸯拆散那两人。 老天大概是没有听到陆弦一的心愿,陈锦年与伊默的关系十分稳定,伊默很尊重爱护他。伊默的所有账号里都是陈锦年的身影,他似乎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就是自己的爱人。 伊默知道陈锦年为了他与家里冷战,私下里偷偷练习口语,只为了能在视频里跟陈父说上话 。陈锦年这边伊默哄着,陈父那边陈母劝着,父子两终于联系上了,看着伊默慢吞吞的用夹生国语向他表达自己的诚意和承诺,陈父有所动摇。 第三年,陈锦年准备回国了,伊默义无反顾的决定跟随他回去,陈母见到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儿伊默时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陈父绿着脸把陈母给拖走了。 陈锦年成为了知名的画家,完成了他的艺术梦想。伊默家是经商的,但他却做了模特,并且凭着优秀的外表成为各大设计师秀场的宠儿。陈锦年开画展的时候伊默会陪着他,伊默需要走秀时,陈锦年也会坐在第一排看着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两人形影不离成了大家眼中的神仙眷侣。 陈锦年28岁生日的时候,伊默穿着重工的礼服向他求婚,两人随后在众人的祝福中前往爱尔兰举办了婚礼。 陈父陈母也早就接受了孩子的选择,他们的新房子在一处孤儿院旁边,干脆就当起了义工,每天跟一帮小孩子待在一起,陈锦年和伊默只要完成工作就会回来看他们,夫妇俩晚年倒是过的十分顺心满足。 陈父过69岁寿辰的时候,陆父一个人来了,陈锦年才知道陆母前两年因为身体原因过世了,他一个人要管公司,还要看顾宅在家里越来越阴沉的陆弦一,看着比陈父苍老了好多。 这一世,陈父陈母活到了八十三岁,算得上寿终正寝。陈锦年处理了父母的遗物和房子后,就跟着伊默回去他的国家定居,两人相爱相守了四十载,离世的时候都是牵着手的。 田远程在陈锦年结婚的那年就按照家里的要求联姻了,对方也是个喜欢女生的大小姐,两个人商量着为各自的家族留下一个孩子,在婚后第五年协议离婚,他一个人带着儿子没有再婚。他的所有资产都交到了自己儿子手中,弥留之际,只交代将保险柜里的那对戒指随他下葬。 至于陆弦一,他因为重度抑郁割腕了,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曾经以为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是让他找回陈锦年,弥补上一世的错误与遗憾,没想到却是一场更加彻底的失去和别离。 还好,这一世陈锦年是幸福的, 这一世换他来苦,也好..... 第753章 和001。 753选择的项目确实收入高,拾年很快就收集了足够的能量积分,含相也优化了新项目的机制,不会再出现任务者被抹杀的情况。 拾年最近有些郁闷,她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了,以前总抱怨753压榨劳动力不给她休息,现在真的闲下来她又想去工作了。 只因为含相这个男人自从吃到肉后就食髓知味,越活越像个昏君,拾年这具精心打造的身体都有点吃不消。她一直住在含相这里,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等他回来,就连平时最碎嘴子的753这两天都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 这天拾年总算等到753有空在她这儿留一会儿,她直接问:“含相最近很忙吗?连你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753有点心不在焉的回答:“还好,局长收拾了一些参与作乱的违规任务者,我嘛…”它那副身体在清算了拾年的能量积分后已经彻底长开了,现在是个麦色皮肤的小男孩模样,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大爹答应给我奖励的,嘻嘻。” 拾年好奇的凑过去:“什么奖励让你笑的这么淫荡?” 753那张脸咻地涨红,它张牙舞爪的朝拾年扑过去:“你这都什么形容词啊啊!!” 拾年反应极快的跳开,两人在房间里他追她逃,拾年抽空还不忘回怼753:“行啊,现在连宿主都不叫了,狗急跳墙了吧,肯定是被我说中了!” 753那身皮都涨红了,被惹急了竟然抄起沙发上的软枕朝拾年扔过去。 一人一统本来只是闹着玩的,没成想拾年避开了753的抱枕,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含相正要进来。 眼瞧着抱枕就直奔他的俊脸飞去,753连自己被拆后零件埋哪儿都想好了,一道蓝色的光线突然从含相身后出现,抱枕直接被切开了,在半空中下起了鹅毛“雪”。 “你们在干什么?”含相顶着一头的毛看着两人。 拾年刚想说自己跟753开玩笑呢,753就忽然滑倒在含相脚下,抓着他的裤脚朝他身后看。 “大爹,说好的奖励呢?”他够着脖子,满眼期待。 含相嫌弃的甩开他,走向拾年。 “001,把这里处理一下。”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慢慢暴露在光线里,白皙的皮肤,墨黑的头发,男人看起来有一米八左右,陌生的面容上那双蓝眼珠让拾年觉得熟悉。 她指着男人问含相:“他是001?” 含相点头算是回答了。 还没等拾年继续追问,753的哀嚎声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753的外形其实很man,但是他的个子站在001面前时就娇小了不少。拾年看过去的时候753正一把薅住001的裤腰带,伸着脑袋往里瞅,那个姿势吧就挺眼熟的,小破孩拉裤衩子的童年回忆。 “哎?”拾年正好奇他们在干嘛,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就遮住了她的眼睛。 含相另一只手直接攀上了她的腰,幽幽说道:“非礼勿视。” 拾年:…..那你还盯着看! 001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他一只手将自己的裤腰带从753手里抢了回来,另一只手推开顶在胸口的黄毛脑袋。 “呜哇哇哇哇!”753张嘴就是一顿哀嚎,“怎么会这样啊,大爹你骗人!” 含相挑眉回击:“我骗你什么了,那点积分换两个高级仿生容器已经很物超所值了好吗?看在年年的份儿上我还补贴了不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753抽噎着:“可是..可…呜呜呜..”他可是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001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要谢谢局长,这个身体我自己选的,我很喜欢。” 753停止了哭嚎,看到001眼中24K纯金的真诚后他哭的更大声了。 含相:“他怎么回事?” 拾年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大概是在考虑幸福和菊花的选择吧。” 含相:“?” 寄人篱下。 拾年拥有了完善的仿生体容器,顺理成章的跟含相在一起,但是她还是快穿局的任务者,少的可怜的积分还不够她直接退休的,哪怕她老公是快穿局局长也不可以。 含相只能尽最大能力升级了753的技能,才舍得放拾年去到下一个新的位面。 光屏上的书页翻动着,一张纸上的文字吸引了拾年的视线,只是停顿了片刻她就被光芒笼罩消失在原地。 753现在已经是少年的模样,它陪着拾年漂浮在半空中,面前的木床上躺着一个憔悴不堪的女子,青色的袄子上沾了药渍,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朽木。 原主徐秀年,一个生活在封建旧社会的女子,她本是永城徐家的独女,父亲徐盛在当地开了个小有名气的武馆,对妻女十分宠爱。十岁之前的徐秀年还是有些任性娇纵的,直到十岁生辰她收到了父亲的死讯,出门收账的徐盛回来时经过凤城,碰上两方军阀交火,他被流弹击中死了。 徐家只剩下徐秀年和她的母亲,徐母怕孤儿寡母会被人欺负,靠着上一辈的一个口头承诺,找到了徐秀年的娃娃亲对象李云辰家。 李家做粮食生意起家,早年间周转困难时徐盛曾经出过钱帮忙,李父就口头定下来两家小辈的婚约,不过爱女如命的徐盛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母贪图徐秀年手中徐家的资产,就顺着这个口头约定将人留下了,没多久徐母也因为思念丈夫病重离世,徐秀年一个人无依无靠在李母手下讨生活。 徐秀年比李云辰大两岁,李母有意把她培养成一个以夫为纲的乖顺童养媳,照顾李云辰的事情都是交给徐秀年去做的,年幼的李云辰偶尔还会帮着徐秀年向李母求情,让她少做些活儿。 等李云辰长大后,他知道徐秀年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童养媳,叛逆的年轻人与李母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连带着对徐秀年也是恶语相向,然后他瞒着家里登上了远航的轮船,只留下一封信说自己要去留学了,归期未定。 李母因为李云辰的突然离开难过伤心,她将怒火全部发泄到徐秀年身上,指责她没用留不住自己的男人。从小生活在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封闭,懦弱,她们只能将无知的怨恨宣泄在比自己更弱小的同类身上。 徐秀年没有想过反抗,她默默忍受了下来,依旧操持家务,孝顺李母,日复一日的磋磨将一个芳华少女的精气神全部抽光了。 好不容易等到李云辰即将学成归来,李母提前两天收到了信,她心情好,难得没有让徐秀年晨昏定省,还嘱咐她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争取等到李云辰回来就赶紧圆房,给她老李家传宗接代。 徐秀年自然是高兴的,她翻出了娘留给自己的首饰匣子,挑出最粉嫩的珠花,换上了桃色的短褂和缎面裙子,挽了个简约温婉的发型。 李母看见打扮过的徐秀年满意的点点头,两个人早早就站在门口翘首等着。 从晨起一直等到正午,清俊的男子提着一个皮箱子出现在了李宅门前。 李云辰剪了利落的短发,戴着与身上的衣服颜色相配的小礼帽,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更加立体。 徐秀年刚刚升起的喜悦却在看到跟着他出现的女孩儿后消失殆尽。 “云辰啊,这位是?”李母也看到穿着小洋裙的女孩儿,她一头蓬蓬的卷发,站在那儿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李云辰笑着跟李母介绍:“这是洛玉珠,我们在留学时认识的。”他转头朝洛玉珠介绍,“玉珠,这是我母亲....” 他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余光扫到了徐秀年,但他装作没看见直接忽略了,倒是洛玉珠多看了她两眼。 洛玉珠的家也在永城,她在李家吃过午饭后就被李云辰送回家去了。等李云辰再回来,李母脸上早就没了笑意,一脸严肃的问他:“你跟那个洛玉珠到底什么关系?这些年就是跟这个女人在外面鬼混的?!” 李云辰听不得李母编排洛玉珠,立刻反驳:“娘你胡说什么,玉珠是个好女人,我跟她是自由恋爱。” “什么?自由恋爱?”李母对这些词汇很是陌生,但是她也听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猛地一拍桌子,“你是忘了自己有妻子有家室了吧,秀年在家巴巴等了你多少年了。” 这时候徐秀年正好端着热水进来,平时这个时候她都要服侍李母洗脚的,弓着身子低着头,正是李云辰最不喜欢的唯唯诺诺模样。 “我从没承认过她是我妻子,我爱的只有玉珠!”李云辰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气愤的李母和呆滞的徐秀年。 洛玉珠的父亲是永城商会的副会长,洛家牵头商会出钱在永城开办了青山学院,洛玉珠留学归来后就进入学院任教,李云辰也因为她的举荐做了教员。 新式教育的风吹进了青山学院,洛玉珠的爽朗健谈,李云辰的温润亲和很快就俘获了学生的心,他们跟学生讲自由讲开化,新奇的知识源源不断的进入学生们的脑中。 洛玉珠是才女,李云辰是才子,两人联名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参加各种文坛聚会,宣传自由思想的风潮让他们成为年轻人争相追捧的对象。 李母也在了解洛玉珠的家世后没那么苛责李云辰了,她甚至跟李云辰商量着让徐秀年做小,不过被李云辰驳斥了。 “娘你胡说什么,我是不会背叛玉珠的。”他在外一直宣传自由恋爱婚姻自主,怎么可能自己打脸呢。 随着洛玉珠常常出入李家,徐秀年的身份变得尴尬起来。她想过退出成全李云辰和洛玉珠,却没想到李母极力反对,甚至在徐秀年出门采买的时候会发现家里仆人跟踪她。 李母不肯放徐秀年走,李云辰却容不下她了,他与洛玉珠之间就差过个明路,在这之前必须要跟徐秀年划清关系。 “你自请离开吧,我不会跟你做夫妻的。”男人连她的房间都不愿意进,只是站在院门口丢下一张文书。 从小照顾到大的竹马,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李云辰这样的态度伤透了徐秀年的心。她本就想要离开成全两人的,只是李母不肯放人而已,李云辰还要来作践她,在她心口补上一刀。 凭什么啊?!徐秀年自问来到李家这些年任劳任怨受尽磋磨,凭什么啊! 一口气郁结在胸,她病倒了。 仆人想请大夫来看,却被李母拦住了,只让人往院子里正常送饭,一副要看她自生自灭的打算。 这天,李云辰将学院的同事们邀请到家中用饭,洛玉珠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找起徐秀年来。 “云辰,你那位姐姐呢?”洛玉珠问。 李云辰一直对洛玉珠说徐秀年是他家的养女,从小照顾他的姐姐。 “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估计在休息吧。李云辰不自然的回避。 这时候对面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李兄姐姐病了?严重吗?” 说话的男人叫傅瑾柯,他家是医药世家,到了他这一辈为了精进医术特意出国进修了西医,只要听到有人不舒服,职业病就犯了。 洛玉珠看了眼傅瑾柯,笑着说:“刚好瑾柯在,让他帮你姐姐看看。” 李云辰听说徐秀年就是他去送断亲书那天病倒的,猜测这病也有自己的原因,就带着傅瑾柯去到徐秀年的院子。 房门紧闭着,推开门就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室内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徐秀年睡得昏沉,傅瑾柯连忙上前查看,她的面色潮红额头滚烫,人已经烧迷糊了。 “赶紧叫人去打盆冷水来,再烧下去人就废了!”傅瑾柯冷了脸,从自己的包中掏出来听诊器。 李云辰看到徐秀年变成这个样子,身边却连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被傅瑾柯瞪了后只觉得难堪,他赶紧跑出去大声喊来了下人。 傅瑾柯仔细看了,又拿出两片药让人碾碎混到水里给徐秀年灌下去。两个丫头用冷水替陈秀年擦了几遍,才将高烧退了下去。 “李兄,这人明显病了好几天了,你家都没请个大夫来看看吗?”傅瑾柯作为一个医者,最看不得这种,出了房门后忍不住说了几句,“今天要不是我来,她可能就直接烧死了。” 就是不放过她 李云辰被傅瑾柯说的面皮发烫,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傅瑾柯看清楚来人,一个身影就风一样撞开他进了徐秀年的屋子。 “哎呦,你就这个样子见外男,真是不要脸面了啊你!” 李母刻薄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李云辰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老娘回来了。 接着就听到洛玉珠的惊呼声,等众人冲进去时就看到揪心的一幕。 洛玉珠抱着徐秀年,刚刚清醒的人被李母指着鼻子辱骂,字眼污糟难以入耳,徐秀年不堪受辱猛咳一阵咳出了血,人差点儿又要昏厥过去。 “娘!你在干什么?!”李云辰上前拉住李母,生怕洛玉珠厌恶他母亲。 李母看到李云辰进来反而更加上头,上前扯着徐秀年的胳膊就要往床下带,只是被洛玉珠拦住了,她紧紧抱着徐秀年不让人滑下床去。 “穿成这个样子就敢让外男进房来,还动手动脚的,她不要脸我还不能教训了?!李母虽然没有提名字,但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傅瑾柯给徐秀年看病的事。 傅瑾柯当即黑脸,李云辰连忙上前制止:“娘你胡说什么,秀年姐病了,瑾柯是很厉害的大夫,我请他来帮忙看看的。” 李母白了他一眼,又想说教徐秀年,发现人已经晕过去后她才算作罢。 李云辰将李母连哄带骗的带出了院子,洛玉珠喊了傅瑾柯赶紧替徐秀年看看,傅瑾柯翻看了徐秀年的眼皮,面色沉重。 半空中,徐秀年的灵魂看着自己躺在洛玉珠怀里的身体发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拾年和753。 “你们是?我...”徐秀年有些慌张。 拾年靠近她,牵起她的手,魂体相触能感受到那双手的粗糙老茧,展示着这个女人操劳的岁月。 “你即将脱离了这个世界,我来接替你。”她轻拍着徐秀年的手背,在她震惊的注视下温和说着,“往后的日子,我会按照你希望的生活下去。” 拾年不知道怎么跟眼前这个女人解释她只是一本书中的纸片人,只能这样说。 好在徐秀年也没有追问的想法,她花了些时间接受了自己即将消逝的事实,玻璃珠般的眼珠动了动:“往后...想读书,想明理,不想再做李家的童养媳,只想做自由的徐秀年....” 白色的蒲公英化作点点光芒围绕着753,在徐秀年消散的那一刻融进了753的身体。 眼看着徐秀年昏厥,傅瑾柯仔细检查过后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再不好好治疗休养就会拖出大病来。洛玉珠气愤的质问李云辰,得到的是李云辰一定会请大夫来,并且照顾好徐秀年的保证。 拾年在他们争执时躺进了刚刚失去灵魂的躯体,融合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一个纸包被放到了床头。 傅瑾柯正向守在床边的丫头交代,他长相清俊,金丝边眼镜更添几分书生气,温声细语的让小丫头双颊通红。 “这里面是些我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你们小心看着,若是徐小姐再发高烧不退,就碾碎一颗给她喂下去。” 小丫头红着脸点头,拾年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医嘱。 傅瑾柯和洛玉珠是被李母派人半强制请出去的,尤其是傅瑾柯,李母口口声声说着男女授受不亲,他实在不好留下。 两人一走,李云辰又被李母支开,拾年的小院门立刻就被两个丫头给锁了。什么请大夫好生照看,拾年一直躺到第二天醒过来都没看到半个人影,从前还送饭送水,现在干脆就是想让她等死。 拾年撑着床榻下床,顺便仔细打量了房内的布置。这个房间不大,一张简单的青纱木床,墙边放着一个小雕花木柜还有水盆架子。 整个房间里唯一称得上精致的就是梳妆台,古色古香的样式,四面雕了花鸟鱼虫的精致纹样,是徐秀年母亲的嫁妆,后来就被她带进了李家。 拾年努力梳理着徐秀年的记忆,她很不解李母为什么非要李云辰娶已经成了孤女的徐秀年。她可不是个心善坚守承诺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知道洛家的背景后默认李云辰与洛玉珠暧昧交往。 为什么不肯放徐秀年离开,却又盼着她早死,所图是什么? 拾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倒映出她苍白的一张脸,她学着徐秀年记忆中徐母梳妆的模样,挪动首饰盒的时候她摸到了一块凸起。 “这是?”她试着按了下去,“咔哒”一声,梳妆台下方传来一声响动。 753的脑袋够的老长,拾年搬开笨重的椅子蹲下身去看梳妆台底下,挑开桌布帘,梳妆台边缘不知道何时已经分成了两层,下面一层明显凸出来一部分。 拾年拉着凸出的边缘往外拖,夹层里露出一个扁长的盒子,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宿主,这是什么?”753绕着那盒子打转,拾年拿布擦去了盒子上的积灰,露出表面的芙蓉花样来。 “应该是原身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拾年拨开盒子上的搭扣,打开后忍不住发出赞叹,“怪不得李家要困死徐秀年..” 扁盒子中最醒目的就是一排金灿灿的“小黄鱼”,目测有十条左右,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皮套子,拾年打开看了。一把袖珍手枪和二十几发子弹。 “宿主,下面还有东西。” 拾年听了753的话,扒开整齐码着的金条,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叠纸张。 纸张边角有些泛黄了,字迹印章却很清晰,竟是好几处房屋的契书,还有些别人签下的票据借条,简单算了算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最后一个信封里掉出一块玉牌和一封信,简单的花纹雕刻了一个年字,信中是徐母的交代。 原来徐母全名年初云,年家是外地搬来的,家族底蕴深厚,只是到了年初云这一辈就只剩一个女孩,他们又为人低调,声名不显。 李母在闺中时与年家也算是邻居,她父母不止一次提到过年家肯定不简单。她见过年轻时候的年初云,那通身大家闺秀的气派是她们永城姑娘从没有过的。 所以年初云将徐秀年托付到李家时,李母就想挖出年家的根底,想从徐秀年这儿得到年初云留下的东西。 哪怕将人困死在宅院里,也不放过她。 房间里还有徐秀年平时做针线活的簸箩在,她从中翻出针线,又从小衣柜里找了套还算干净方便的衣服,凭着原身的肌肉记忆将那些房契票据都缝进了衣服里衬中。 今日天气阴沉,小院门被锁着连个来看的人都没有,拾年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仔细转了一圈。 她这个院子是李府最偏僻的,却刚好与外街只隔着一面墙,外街上孩童嬉戏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 拾年找到最靠近外街的墙壁,在墙根下挖了个坑将包好的“小黄鱼”埋好,手枪里塞了五颗子弹,其余的用油纸和皮夹子包好也埋了下去。 “咕噜噜~”忙完再次回到房间里,还没坐下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拾年在房间里翻了个遍,除了傅瑾柯留下的那一包药片再没别的能入口的东西。 就在拾年想着要不要翻墙出去觅食的时候,她看到了包药片的纸包上印着的字。 那是傅家西医馆的地址,傅瑾柯回来后家里给他单独开了个西医问诊的地方,这药包应该就是特地印来宣传的。 拾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从原身的首饰盒里翻出仅有的两个银镯子,将其中一个藏在衣服里,拿着另一个去扒拉小院的门。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木门被她扒开一条缝,拾年大声呼喊着。 这处小院太过偏僻,就在拾年口干舌燥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出现在门缝前。 “小姐你不要再喊了,夫人交代了不能放你出来。”小丫头面生,十分青涩,这会儿看着拾年的眼神里带着丝可怜。 拾年扒着门缝,言辞恳切的求道:“姑娘,求你帮我个忙,我不出去,你帮我去傅氏西医馆找傅瑾柯来好不好?” 小丫头想都不想就摆手拒绝:“不行不行,夫人知道会打死我的。” 拾年怕她直接吓跑,赶紧从门缝递出那只足银的镯子和药纸包:“姑娘你行行好,要是再没有大夫我就要病死了,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有一对儿,一只就能抵你一年的工钱了,你只需帮我去医馆传个信,不管人来不来的我都把另一只给你。” 小丫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一指宽的镯子,喉咙上下滚动了几回,她将镯子和药纸包都揣进了怀里:“说好了,我只带个话,他来不来的你都要把另一只给我。”这样的银镯子拿回去,她哪里还用卖身在李府做工,拿回去就能给哥哥娶上一个漂亮媳妇儿。 拾年点点头,随后便虚弱的靠在门上。 小丫头说着你等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拾年的视野中。 753看着跑远的身影有些疑惑:“宿主,那个傅瑾柯会来吗?” 拾年摸着咕噜叫的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掸了几下身上的灰尘就往房里走:“他肯定会来的。” 要离开李家 年轻就是体力好,为了另一只镯子小丫头脚程快得很,没多久小院的门就又被敲响。 拾年隔着门缝将镯子递给了小丫头,或许是觉得拿的跑腿费太过贵重,她还将怀中热乎乎的油纸包塞了进来。 “小姐,这是我在街上买的烧饼。我没有钥匙....” 烧饼的香气飘进拾年的鼻子里,她咽了咽口水朝小丫头露出一个感谢的笑:“谢谢,你赶紧离开吧,别告诉人你来过这儿。” 小丫头是个机灵的,她又看了拾年几眼,咬咬牙转头跑了。 拾年饿极了,打开油纸包看到酥香的烧饼就往嘴里送,十分不在意形象。 753看着宿主用了两分钟就干完了一个烧饼,嘴巴张大可以塞进个拳头。 吃完了烧饼她擦干净脸,直接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慢慢靠近,753飘上去看了一眼,回来喊道:“宿主宿主,他真的来了!” 拾年也听到了,那脚步声稳健清脆,应当是穿着皮鞋的男子,而且好像不止一个人。她看了眼身后的石阶,然后眼一闭头一仰就倒在了石阶上。 傅瑾柯背着个白色的诊箱匆匆赶来,他已经算走路快的了,还是跟丢了那个小丫头。还好今天李母去人家赴宴了,他跟着那小丫头倒是避开了李府的下人顺利进来。 “怎么锁上了?人不在这儿?”傅瑾柯走到小院前,看见门上的锁觉得疑惑。 那门本就破旧,拾年跟小丫头交谈时已经扒开了不少,只要傅瑾柯再走近些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身影。 “徐小姐,徐小姐!”傅瑾柯喊着,拾年没有回应。 小丫头去找他时说的就是徐小姐快不行了,这会儿看见一动不动的拾年,傅瑾柯真怕自己是来晚了。 他身后跟上来一个男人,那人左右看了看,在墙角发现了仆从放着的农具,挑了把铁锹就朝着门砸去。 门锁结实根本砸不坏,还好门破,没两下就被砸烂了。 傅瑾柯冲进去一把抱起拾年,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傅瑾柯抱着她时惊觉这人居然瘦成这样,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李府这是想杀人!”傅瑾柯脸色难看,朝着身后的男人说了句,抱着人进了屋子,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拾年不知道傅瑾柯拿了什么东西凑在她鼻尖,刺鼻的很,她躺的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咳咳!咳咳咳!”拾年装出好不容易清醒的样子,睁眼就是傅瑾柯那张放大的脸。 傅瑾柯在她睁眼后显然轻松了些,他身边那个人伸手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少爷好,这位是?”拾年仔细回想,对多出来的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男人穿着皮夹克,脚上是利落的长靴,他的五官硬朗眉眼锋利,跟斯文的傅瑾柯完全是两种类型。 “我姓魏,魏楚元。”男人声音浑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拾年扯出一个脆弱的笑:“谢谢傅少爷和魏先生救我...” 傅瑾柯拧着眉,手里还在摆弄自己的医药箱:“你怎么病成这样,我之前不是说要好好吃药调养吗?” 拾年轻轻叹气,语气很是无奈:“傅少爷应该见到那个小丫头了吧,那是我用娘亲的遗物求她去找您的,若是您今天不来,我应该就是悄无声息的死了也没人知道.... 还好,我还算幸运的,碰上傅少爷这样好心的人...” 傅瑾柯抿紧了唇,给拾年注射了一针药剂:“我这一针可以帮你退烧,但是你还需好好静养....” 不等他说完,拾年 一声嗤笑就打断了他的话:“傅少爷觉得我在这李家还有静养的必要吗?” 外面艳阳高照,屋子里却阴凉刺骨,一个病人身侧连碗热茶热饭都没有,傅瑾柯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魏楚元一只手揽上傅瑾柯的肩膀,轻拍他以示安抚,鹰一样的眸子却紧盯着拾年。 “瑾柯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魏某也对徐小姐的遭遇表示同情。但这毕竟是李家的家事,傅家不好太过插手。” 拾年不知道魏楚元的来历,但只看这人的面相行为就不是个好糊弄的,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傅瑾柯对他十分重要,魏楚元不想让傅瑾柯掺和进李家这一滩泥沼中。 “咳咳,咳咳咳!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拾年以手掩唇拼命咳嗽,神情凄惶,倒是让魏楚元没法再说出更狠心的话。 傅瑾柯看她这样心又软了下来,他转头瞪了魏楚元一眼,后者立刻无奈松口。 “徐小姐想要我们怎么帮你?”他问。 拾年从床上爬起来,直起上半身,“我不是他李家的养女,我跟李家的关系想必你们也猜的到。我知道云辰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也不想做他跟洛小姐之间的绊脚石。童养媳什么的只是一句长辈间的玩笑话,如今我只想离开李家,以后是生是死都与他李家无关。” 魏楚元没想到徐秀年与李云辰之间有这样的纠葛,李云辰一直跟洛玉珠说徐秀年只是他家好心收留的养女。 拾年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只是求傅瑾柯撒个谎,就说自己病重时日无多,让她有个可以出门的借口。 傅瑾柯气愤道:“我上次就说过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他们就敢将你锁起来不管不问,你就确定李夫人会因为你要死了就放你出去?” 拾年被他问的一噎,她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是装病,只要跑出去她就立马能被系统治疗好吧。 傅瑾柯看她无言以对的模样,以为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转身就拧了一把魏楚元的腰,金丝边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都是抱怨。 魏楚元宠溺又无奈的笑着看他,朝着拾年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会帮你离开李家。” 拾年后来才知道这个魏楚元不是永城本地人,他是与傅瑾柯在外地认识的,出现在永城一是陪着傅瑾柯回家,二是来就职,他是新上任的永城镇守使,所以魏楚元想让拾年从李家脱身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傅瑾柯拿出药物替拾年治疗,魏楚元干脆到院子外面随手拉了个小孩,用一串糖葫芦收买让他去青山学院把李云辰和洛玉珠喊来。 “你叫玉珠过来干什么?”傅瑾柯手里配置着药水,听到他跟小孩的交代顺口问道。 魏楚元嘴里叼着根草大剌剌坐在门口的绣墩上:“她也算是个当事人,过来把话说清楚是为她好。” 傅瑾柯没在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作为。 等傅瑾柯将调配好的药水给拾年挂上,安静的小院子已经热闹起来。 李云辰和洛玉珠来了,不巧李母也刚好回来了,刚好跟李云辰两人碰上,知道傅瑾柯私自进了拾年的院子,她带着人气势汹汹一副捉奸的架势赶来。 “娘,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李云辰看着李母身后的人,各个膀大腰圆,都是李母最亲近的仆从。 李母面色难看,她想说两句咒骂拾年的话,但看到洛玉珠也在,只能僵着脸说:“听下人说有外男闯进了秀年的院子,我当然要去抓人。” 李云辰了解徐秀年,事情肯定不是李母说的那样龌龊,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话让洛玉珠听见,只拉着人就往拾年的小院子去。 一行人到的时候,魏楚元正搬着凳子坐在房门口,像个门神。 李母一看又是生面孔,伸手就要上去骂人,被李云辰眼疾手快拦住了。 他是认得魏楚元的,更加知道魏楚元背后的势力,连洛家都要对他客客气气:“魏兄来我府上做客,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倒是慢待魏兄了。” 魏楚元露出一个客气的假笑:“是魏某唐突了,只是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李兄不会介意吧。” 李云辰倒是想说介意,但是魏楚元皮衣下若隐若现的枪匣子还是让他堆出了满脸的笑:“不介意不介意。” 李母没有他那个眼力见,她骂不了魏楚元,就把火气全部堆积到了拾年身上,抬腿就冲了进去。 “你们在干什么?!徐秀年,你还要不要脸!”李母的吼叫声从里面传出。魏楚元是第一个站起来走进去的,李云辰等人也跟着进去。 里面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拾年正在输液,傅瑾柯为了方便查看针头,直接将她的窄袖给剪开了。 “叫什么叫?!吵到病人休息了。”傅瑾柯看到是李母,态度明显不好。魏楚元则走到他身边,替他收拾那些零散的物件。 李母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李云辰却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让她别说话,给她憋坏了。她没想到后面还有更气人的等着她。 眼看着主要当事人都到齐了,又有魏楚元这个当官的当靠山,拾年撑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提出要搬出李家。 “不行!”李母立刻跳出来反对,她口口声声说徐秀年是李云辰未过门的妻子,李家还养了她那么久,哪能说走就走。 李云辰一张脸时红时白,他看看洛玉珠又看看拾年,一时竟不知到底怎么面对这修罗场。 “为何不行?”魏楚元站起身,将傅瑾柯挡在了身后。 李母指着拾年说到:“她是我李家的媳妇儿,生是我李家人死是我李家鬼。”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几人都脸色怪异,尤其李云辰,他被洛玉珠几人看的难堪极了。 “咳咳,我不是李家的媳妇,我投奔李家时母亲也是给了伯父不少钱财的,足够我一人的开销。”拾年说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这些年我在李府所有的开销均有记载,从未多用过李府一分一毫。 我与云辰从未拜堂,他也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如今洛小姐与云辰互为知己,我也不想做这个膈应人的存在,自请离开。” 神秘的年家和徐母 洛玉珠家是经商的,从小耳濡目染,她拿过账本只大致看了些就摇着头放下了,失望的对李云辰说:“徐小姐不仅不欠李家的,李家倒是花了徐小姐不少钱财,连你出国的钱都是....” 李母还在惊讶拾年居然有账本,魏楚元已经让人拿来了笔墨纸张,他大笔一挥唰唰写下两份字据。 “按照新政策,徐秀年和李云辰并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就不算是实际夫妻,不存在婚姻关系。”一句话就将所谓的童养媳身份彻底否决了。 李母哪能同意,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要闹,却被魏楚元冷冰冰的下一句给堵了嘴。 “这里有一份断亲字据和一份欠条,你们自己选。”魏楚元将账本拍在桌子上,犀利的眼神直射李家母子,“做人不能太贪心,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不用我教吧。” 当着同窗和心上人的面,李云辰只觉得面皮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直接忽略了李母的挤眉弄眼,当即就签下了字据。 在魏楚元和洛玉珠的监督下,李母再不愿意也只能松口放拾年离开。 拾年婉言推拒了傅瑾柯帮忙找住处的建议,她送走众人后便去墙头下挖出来藏着的东西。徐秀年的东西少的可怜,房间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拾年干脆也不收拾就去了角门。 李云辰签下字据,李府的下人都得了吩咐没人再拦着拾年,她就那么轻松地从角门离开了李府。 怕李母贼心不死,拾年绕了不少路,又让753好好探查了,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去了徐母留下的一处房产。 年家曾经应该是十分兴盛的,徐母留给女儿的房子都是位置极好价值很高的豪宅。 拾年本以为会是年久失修的房子,等站在打理清爽的小洋楼前她一度怀疑自己是找错地方了。 小洋楼前有一小块花园,一个穿着褐色马甲头发灰白的男人正在修剪花枝。 “你好。” 拾年将门牌号与手中的契书仔细核对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后还是决定问一问。 男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裙衫的女人站在篱笆门前,浑身灰扑扑的只背了个小包袱。 男人可能是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他眯着眼睛以为是路过讨水的旅人,放下剪子就往门口走去。 “有事吗?你....”男人走近后看清了拾年的长相,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拾年拿出那张房契,指了指上面的地址:“请问这里是年初云的宅子吗?” 男人点点头,嘴唇有些颤抖:“你是?” 拾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老实说:“我叫徐秀年,年初云是我的母亲。” 男人激动的红了眼眶,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看了拾年的脸,抖着手赶紧开门将人请了进去。 这栋小洋楼里只住了男人一个人,他叫罗白,曾经受过年家的恩惠,年初云嫁人后这栋小洋楼作为嫁妆就交由他看管打理。徐家出事,年初云郁郁而终,生前给他写了信交托了后事,他就一直守在这里舍不得离开。 从罗白的叙述中拾年终于了解到神秘的年家和徐母,年家是上个世纪的老牌世家,后来国家动荡,各路军阀崛起,纷争不断。年家的领头人当机立断带着全家隐退避祸,侥幸逃过军阀对世家的抢掠洗劫,但也从此没落。 年家数代人积累的财富十分丰厚,到了年初云祖父那辈,老人家最信因缘际会,年家从他开始散财救助贫苦百姓,一是心善,二也是为子孙积福。 罗白就是年初云从窝棚里救出来的,那时候封建君主政权被推翻,到处都是扯虎皮做大旗的部队。 胆子大的只要手上有几杆枪,再拉上几百个泥腿子就敢给自己封个大帅,割据一方。 不是今天张大帅打李大帅,就是明天李大帅在姨太太身上马上风了,直接被吴大帅端了老巢。到处都在打仗,处处闹兵患,闹土匪,最苦的就是老实耕种的老百姓。 罗白一家勤勤恳恳在山脚种着几亩薄田,妹妹罗云儿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被路过的兵痞看见强掳进了大帅府。 罗白和父母去大帅府要人,只得到罗云儿惨不忍睹的尸体,小姑娘不堪受辱撞墙死了,罗家父母闯大帅府要公道,被看门的士兵打死了。罗白也被打的半死,但是他年轻,还留着一口气,被一群乞丐背回了窝棚里。 那些乞丐也没钱治他,只能看着他高烧不退,眼瞧着快死了,乞丐堆里的一个小孩带来了年初云。 年初云将他带回了家,给他请了大夫,救了他一命。 罗白养好伤后就去跪谢年家人,年初云知道罗白心中有大仇,也不劝他放下,只是给他推荐了一个信得过的好去处。 “这位大帅与那些兵匪不一样,是个正直的好将领,我家与他还有些交情,你带着我父亲的书信去投奔即可。 我知道你要为父母亲妹报仇,我不拦你,但你也要记得他们更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要珍重。” 罗白给年初云磕了三个头,指天发誓等他报了仇就回来,余生都用来偿还年家的恩情。 年初云给罗白推荐的那位大帅应该是个大人物,罗白也拼命,很快就在部队里挣到了不少军功。后来他打回了故乡,亲手毙了那个杀他全家的大帅。上面要嘉奖他,他却选择了退伍,回到了这里履行自己的承诺。 “我回来的时候小姐早就嫁人了,我就一直留在年家。后来姑爷出事,小姐来找过我,她让我守在这里,如果哪一天小小姐在李家过的不好,就会来这里。” 罗白说着眼眶就红了,拾年一身粗布衣裙,手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过的不好。 “罗叔,我没事。”拾年看出他的难过,笑着安慰道。 拾年正式在小洋楼住了下来,她信任罗白,将另外的房契都拿给他看。罗白果然是在年家待久了的人,每一张都如数家珍。现在他们住的这一处只是年初云嫁妆中最小的一栋房产,在全国各地很多地方都有年家的私产,在遥远的湖城更是有年家的祖宅在。 罗白替年初云经营着年家的生意,涉及范围包括制造,运输,甚至还有一条隐匿的海上商队。 拾年通过753仔细了解了这个位面的背景,现在还只是国家内乱,很快就会有外敌来犯,到时候这个散乱的国家不知道又能支撑多久。罗白将年家生意经营的不错,拾年谢绝了他交出的账本和钥匙,只跟着去看了几回年家的商船队伍。 “罗叔,咱们这个商船都是跟什么人做生意?”甲板上的工人们都在忙碌,他们正把一包包布匹背上船叠摞起来。 罗白往码头上指了指:“这次是跟尼波恩国的游商做生意,他们购买了大量的布匹丝绸,我们的船也会从尼波恩国带回当地的香料和一些其他特产回来。” 拾年顺着罗白的手指看去,码头上站着几个金发碧眼的人,正准备登船。 拾年凑到罗白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罗叔,他们卖军火吗?就是枪之类的...” 罗白愣了一下,转头对上拾年的眼睛,从她眼神中确认不是开玩笑后才小声说:“卖,不过不是这几个,尼波恩码头那边有个黑市,那里有人贩卖枪支军火。” “你认识那些人吗?我们能不能跟他们合作。” 罗白点头:“小小姐,你买这个干什么?” 拾年的嘴角翘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买来防身罢了,你跟他们谈谈价格,要是能谈拢,我这边付现钱。” 罗白显然是不信她防身的说法,但他还是听命去办了。 因为这次需要跟黑市的头领面谈,军火这类货品又太过敏感,罗白需要亲自跟着商船出发去尼波恩。 拾年在小洋楼住下,罗白不在她也不爱出门,只是常常光顾街口新开的那家书店。书店老板是个妙人,她的书店里有四书五经,也有新兴文艺书刊,更是有少见的名着译本。 “小姑娘今天想要什么书?” 书店门口挂着七彩玻璃做的风铃铛,只要有人推门进来就会响起清脆好听的声音,老板看到进来的拾年熟稔的打了招呼。 “老板,今天的报纸还有吗?”拾年挎着小皮包走到架子前。 “有,新时代报纸,刚出来的。” 一份崭新的报纸被放到了拾年面前的小木桌上,老板今天穿了条绣着蝴蝶穿花的旗袍,那蝴蝶随着老板的走动摇曳着仿佛活了过来。 拾年忍不住夸了一句裙子真好看,收获了老板一个娇俏的笑容。 新时代报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报纸,里面都是抨击封建主义的文章观点,在永城的年轻人间流传甚广,很受追捧。 拾年在报纸的末端发现了两张照片和一篇文章,文章里讲的都是抨击封建礼教和包办婚姻的言论,大力宣传恋爱婚姻自由。其实这观点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写这篇文章的人言论太过偏激,不像是在警醒世人,倒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什么。等看到署名,拾年了然,李云辰连笔名都没用,直接署了真名。 “还以为青山学院主办的报纸多么有学问呢,这文笔也不怎么样嘛~”老板手中也拿着一份同样的报纸,她正好看到末尾李云辰的文章,面露嫌弃,直接叠好放回来架子上。 拾年记下了新时代报的投稿地址,朝老板讨了纸笔,坐在书店的小木桌边写了满满一张纸,用信封包装好后交给了老板。 “一张邮票,帮我寄一下。” 老板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过信封上的未干的字迹:“奉居?你也要去报纸上发表文章?” 她一双美目里都是怀疑,拾年只是笑着点点头,拿了两本书放下钱就离开了。 不请自来的人 从书店回去小洋楼的路上有很多小摊子,罗白不在的时候拾年都是在这里解决三餐的。她正在等水煎包的功夫,身后有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正聊着天。 “听说了吗?今天李先生的母亲跑到学院来了,不知道闹什么,把院长都惊动了。真不明白李先生那么文雅的一个人,怎么有这样的娘?” “我大概听说了点,好像是为了李先生的婚事,那个老太太说咱们洛老师勾着李先生不放,拆散了她儿子儿媳的姻缘又不肯嫁给他什么的。” “什么?李先生结婚了?那他跟洛老师还在谈恋爱...” “谁知道呢,你少说两句。” 拾年闻着水煎包浓郁的香气,两只耳朵动了动,真不是她想偷听八卦,实在这两人声音真的没小多少。 753蹲在拾年的肩头,小嘴叭叭叭:“哈哈,那个老太婆,自从宿主你走了以后啊她就天天催着李云辰娶洛玉珠过门,说什么等她年纪大了就不好生儿子了。” 拾年接过老爷爷包好的水煎包往家走:“我猜洛玉珠肯定不会答应。” 753比了个大拇指:“宿主你说对了,自从那次在小院看到李母对宿主的嘴脸后,洛玉珠已经对李云辰很不满了。最近对他更是一张好脸都没有,李云辰哪里敢跟她提结婚生孩子的事儿啊。” 聊着天,吃着水煎包,拾年很快就溜达回了住处。 她走到楼下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窗户半开着,蕾丝窗帘被吹出了半截。 “我出门的时候没关窗户吗?”拾年疑惑着进了家门,上楼就要回房间。 罗白觉得自己一个男人照顾拾年不太方便,专门花钱请了个中年妇人来打扫房子做些家务。拾年喜欢安静,妇人每天只会在上午过来。 木制的楼梯被擦得程亮,拾年的房间在二楼的拐弯处,她却在转弯处光洁的地板上发现了半枚鞋印。 拾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手不自觉就放到大腿外侧,裙摆下绑着手枪的地方。 房间门关着,房子里静谧的只剩下窗户处的风声。拾年侧身轻轻打开房门走进去,卧室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雪白的床单一角沾上了鲜红的颜色。 753发出了预警:“宿主,床底有人。” 拾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右手已经拔出了手枪,放轻了步子一点点接近床铺。 就在拾年即将掀开床单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拾年经历了那么多位面,记忆里还是有点功夫招式在的,本能的就踢出一脚。 对方是个身手不错的人,这一脚踢空了,那人还不忘回击,一来一往两人直接在床边过起了招。 拾年一脚踢烂了床头的花瓶,对面的男人一拳打穿了墙上的装饰油画,不一会儿干净整洁的卧室就如狂风过境,面目全非。 男女体力天然悬殊,徐秀年这个身体本来也孱弱,如果不是那男人受了伤,拾年可能三招都走不过,最后还是被死死反扣住双手压在了床上。 那人穿了一身黑,脸上还蒙着黑布,一只手钳制拾年,另一只手直接拿过了她手里的枪。 “这可不能随便玩,会走火的。”男人声线平稳,是很干净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拾年半张脸陷在被子里,愤恨的质问:“放开我!你是谁?! 男人没说话,倒是钳制的力道轻了些,拾年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喂?”拾年刚想再说点什么套套话,钳制她双手的力道彻底松了,紧接着男人就直接扑倒在她背上。 说是扑倒,砸倒更形象些,拾年被砸的闷哼一声,身上的人却没了动静。 拾年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掀开,站起来活动活动被抓疼的手腕。男人的身上有伤,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拾年开始没有看出来,应该是刚刚的打斗扯开了伤口,鲜血染红了他躺着的地方。 “这床是不能要了...拾年忍不住摇头,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家具,现在已经不能看了。 753似乎感应到什么,这时候蹦了出来绕着那人不停的转圈。 “你别转了, 我晕的慌。”拾年将它挥开,走上前将手枪拿了回来,又扯下了那人脸上的黑巾。 “咝~”真帅啊! 面巾下的那张脸,五官立挺深邃,三分英俊七分妖冶,但并不女气,配上目测有一米八的高大身材,简直极品。 “宿主,口水...擦擦。” “滚蛋!” 拾年把753吼了回去,简单查看了下男人的伤势。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有五处伤口,有四处都是些刀伤已经止住了血,唯有肩头那里有个血窟窿,看着是枪伤。不过伤口像是被人为撕扯过,里面没有弹头。 拾年猜想到什么,立刻趴下去掀开了床单,果然在床底找到了沾满血的匕首和弹头。这男人真狠啊,居然是自己活生生把弹头挖出来的。 徐秀年的记忆被她翻了个遍,确认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但直觉不能看他就这么死了。她将人就安置在自己的卧室,翻出罗白的急救药箱,将所有能用的消炎类的药物都给他用上了。上药的时候免不得要脱掉碍事的衣服,男人上半身的衣服都被剪成了碎布条。 拾年:八块腹肌哎~手感好棒!(★ ω ★) 753:大爹头上有马在跑...... 男人中的是枪伤,拾年猜他的仇家肯定不是一般人,也没敢出去找医生。晚上男人发起了高烧,一张俊脸死气沉沉怪吓人的,拾年不能真看着人死了,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你这是发达了?” 傅瑾柯站在小洋楼门口,看着变化巨大的拾年有些不可思议。 拾年没空跟他扯犊子,拽着人就往楼上跑:“再不快点人就熟了!” 傅瑾柯的学没有白留,一系列操作下去,带着拾年一起又是烧水又是打针,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将男人的烧退了下去。 “他的伤口太深了,要随时小心伤口发炎。”傅瑾柯摘掉了沾血的手套,看向边上的拾年,“前两天汪帅府闹了刺客,满城在抓人,贴出来的告示说那人中了枪伤。” 拾年住的这栋小洋楼建立在富人区,里面有很多身份贵重的人,抓刺客这种事情一般不会闹到这里面来,所以她没有听到过刺客的事情,再看眼床上睡着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我根本不认识他,他是翻窗进来的,估计是被追着逃进了这里。” 傅瑾柯仔细看了拾年一会儿,大概是从她的脸上没找到说谎的痕迹,叹了一口气说:“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药我会配好留下,至于这个人的去留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收拾好了药箱,将几个褐色玻璃药瓶和一些医用纱布放在桌子上:“你从李家出来本就名声有损,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沾上,不然以后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拾年虽然不太在乎什么名声,但也知道傅瑾柯是好意,她笑着答应了,临走的时候还塞给傅瑾柯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傅瑾柯看着手里的黑布包疑惑发问。 拾年鬼鬼祟祟的让他回家跟魏楚元在一处时再打开,而且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我能从李家脱身还要多谢你和魏先生,这算是我给两位的谢礼。” 傅瑾柯咂吧着嘴:“你也太抠门了,给我们两个人的,才准备一份。” 拾年的嘴角快要跟太阳肩并肩了,还不停地朝傅瑾柯眨眼睛:“这一份就足够了,多了怕你吃不消,魏先生一定会高兴喜欢的。” 傅瑾柯带着一脸的疑惑好奇被她送出了门。 男人的身体素质不错,拾年仔细照看了一晚上他都没有再发过高烧,按照医嘱给他喂下药后拾年也就困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拾年这一觉睡得真沉,梦里她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又变回了那个可怜巴巴的社畜,面对组长突然发布的加班指令,默默取消了手机里的旅游车票。 “周扒皮,王八蛋....”嘟嘟囔囔的骂着,突然拾年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起来,衣服领子怎么越来越紧..... “唔~”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觉把她从睡梦中弄醒。 “宿主醒醒!快醒醒啊!”753的声音在脑海中炸起,拾年总算睁开了眼睛,脖子上那股紧缚感也消失了。 一双手正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始作俑者还没来得及收手就与拾年四目相撞。 拾年:靠,这丫想杀我?!恩将仇报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拾年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男人砸过去,自己则趁着他躲避的间隙站起来退出去很远。 “我...”男人干哑着嗓子只发出一个音节。 拾年双目圆瞪,叉着腰就骂:“你是什么品种的白眼狼啊,劳资救了你,你居然想趁人之危害我,呸!” 753也站在她肩头,学着她的样子指着男人絮絮叨叨,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男人看着面前炸毛的女子,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张脸本就妖冶,这一笑如寒冬里照进的一缕暖阳,绚烂又耀眼。 “你还笑,笑什么笑?!”拾年被瞬间的美色硬控了十几秒,清醒后更加气急败坏。 记得还钱,三倍! 拾年到底还是没有把男人赶出去,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两根小黄鱼呢。 罗白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十分警惕,听了拾年说他的来历,看男人的眼神更加不善。他不止一次跟拾年说让人走,最后是男人主动承诺等风头过去他就离开。 罗白出去打探的时候听到一些信息,大概摸到了男人的身份,又一次出去采买,回来后他带了一张报纸。 “不知道先生是洪家哪一位?”他指着报纸上的一张合照,那里面有好几个身穿军装的人,站在后方赫然就是面前的男人。 男人坐在餐桌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慢条斯理的喝着,自从他交了钱拾年对他的态度就客气多了,他现在活得像是这里半个主人。 “洪家,洪启明。” 轻飘飘五个字,男人说的漫不经心,拾年听的云里雾里,只有罗白脸色骤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洪先生应该知道现在永城到处在找你,我家小姐只是个弱女子,你还是尽早离开不要牵累她。”罗白就差把“识相的赶紧滚”写在脸上了,洪启明总是笑着的一张脸也有了裂痕。 最后还是拾年站出来打了圆场,她也想把烫手山芋丢出去,但是她收了人家钱的呀,职业道德不允许她过河拆桥拆的太明显。三人一番商议后,决定再过些日子让洪启明坐着年家的商船离开永城,转道循州再回他自己的地盘。 永城里还贴着追捕的告示,洪启明不能露面,他要联系自己的手下只能拜托罗白和拾年。 徐启明给了拾年一张纸条,让她帮忙交给百明酒楼的掌柜,刚好罗白替她买的东西到了,她换了身衣服就拉着罗白出了门。 百明酒楼靠近码头,掌柜拿到洪启明的纸条后忙不迭的跟拾年道谢,然后就关门歇业了。拾年懒得过问洪启明给他们说了什么,拉着罗白就要去看自己的货物。 码头停了不少商船,罗白带着拾年穿过码头的人流上了自家的商船。打开货舱的暗格,里面摆满了木箱子,门口还放了不少鱼货掩人耳目。 “我也不知道小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干脆就每种都挑了些,尼波恩那边给了很大的优惠,说小小姐若是满意以后多关照他们生意。”罗白邀功的说着,好像他只是去进些无关紧要的货品,谁能想到他买的是要人性命的军火呢。 拾年打开了箱子,确实种类繁多,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门平射炮和迫击炮,下面更是压了好几大箱子的炮弹和手榴弹。拾年大概清点了一下,罗白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够武装上百号人了。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是要藏好了,不能一直放在船上。” 罗白说年家在各大码头都有不少仓库,这些东西会被分散藏在粮仓货仓里,拾年才放心下了船。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她还遇到了老熟人,刚刚走下自家商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些货品都送到李记商铺去,要尽快,不少老客户都在催。” 循声看去,果然是李云辰,他身边应该是李家的伙计,正朝他点头哈腰。 “李云辰什么时候开始管李家的生意了,他不是在学院做教员吗?”拾年跟罗白嘀咕。 李记的生意一直是李母在打理,她一直想把家业交到李云辰手上,但是李云辰叛逆不服管直接跑出了国,回来后又当了老师,对家中生意根本是一窍不通。徐秀年倒是有点看账本的本事,但是李母从不把她当人看,根本不让她碰一点家中产业。 罗白年纪不小却很八卦,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分了拾年一把:“自小小姐离开李府后,李太太就天天催着李云辰去向洛家提亲。也不知道李云辰是怎么跟人洛小姐说的,洛家举办宴会也请了李太太。 她去参加人家的宴会,上去就摆未来婆婆的谱儿。还当着洛家母女的面说什么嫁给她儿子要生几个孩子,三从四德什么的。 洛太太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直接跟她翻脸了,两人在宴会上动了手,后来被人轰出去了,现在花了脸又闪了腰的出不了门呢。” 拾年听的一愣愣的,嘴里磕的咔吱响。 “哇哦,她怎么想的,跟洛太太干架....”两个人还在小声八卦,没注意李云辰已经转身,三人刚好面对面,拾年脸上花一样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就跟眼眶乌黑的李云辰大眼瞪小眼。 李云辰看着拾年,有片刻的失神,以前那个总是一身青布衣裙的呆板女人跟面前这个精致张扬的女子重叠起来,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不敢认。 拾年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绣蓝蝶的宽袖旗袍,一头长发用玉簪轻轻挽起。离开了磋磨她的李家,一张鹅蛋脸已经保养回娇嫩可人的状态,有种别样的东方美感。 “秀年?”在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到了拾年面前。 拾年和罗白一起放下手中的瓜子,礼貌性笑着问候:“巧啊,李先生。” 李云辰听了蹙起眉毛:“秀年,你至于跟我如此生分吗?”说着他就看向罗白,上下打量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敌意,“现在世道不太平,你要是在外面待不下去随时可以回来,别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罗白这下瓜子也不嗑了:“李先生,我家小小姐有我照顾,用不着你担心。” “你!”李云辰看他那个态度就生气,但是拾年扯开罗白拦在了两人中间。 “首先,请你叫我徐小姐或者徐秀年,咱两关系可没那么好。还有我差点儿死在李家,别以为我不说你就能当你娘没做过那些事。我们以后最好别见面别打招呼,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揍你。”扔掉手里的瓜子壳,拾年拍了拍手就拉着罗白扬长离去。 只留下李云辰站在原地风中凌乱,人都走远了,他也没有挪动步子。 洪启明养了将近一个月的伤,拾年替他传了几次纸条,在月末的一个深夜,那个酒楼的掌柜一身黑衣出现在了洪启明的房间里。 “少帅,我们可以离开了。”他手里拿着商队的路引,那是罗白早就准备好的。 洪启明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想了想还是出去走到了拾年的房门前。 刚想抬手敲门,房门却先打开了,露出拾年十分困倦的脸来。 “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到动静出来的罗白看了两人一眼后又默默回去了。 洪启明看着拾年欲言又止,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头发随意的垂在身后却不见凌乱,显然是没睡,一直在等着。 “现在就走?”拾年问。 洪启明轻轻点头:“家里出了点乱子,必须要回去了。” 拾年从身后拿出一个铁皮盒子塞到他怀里:“走吧走吧,罗叔已经跟码头打过招呼了,你们直接登船就行。” 洪启明能感觉的铁盒子里的东西很有分量,但猜不到是什么,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一枚银元。 “几个意思?”拾年看着男人递过来的银元,很想说你要是跟我算账的话是不是太抠了点。 洪启明难得闹红一张脸,赶紧解释道:“这枚银元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一直当护身符带着,我把它送给你,等我忙完家里的事再郑重来道谢。” 拾年接过那枚银元,背面有一道很深的凹痕,应该是挡过刀之类的进攻。 酒楼掌柜忍不住催促,拾年也收下了东西催洪启明赶紧走,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掌柜离开。 年家跑船的伙计将他们藏在了罗白曾经装过军火的暗舱里,那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清空,船员还摆了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十分宽敞。 暗舱顶上吊了一个小灯泡,让整个空间不至于太过昏暗压抑。 “这里面有食物和水,有事轻敲隔板三声。”船员交代完就关上了暗舱的门,还在门口堆了些箩筐。 酒楼掌柜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盯梢,让洪启明在床上先休息会。徐启明坐在小床上,拿出来拾年给的盒子轻轻打开,借着灯光看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一把勃朗宁,还有一些子弹和两根金条,最下面压着一张纸,娟秀的字迹写着:价值四根金条,记得还钱,三倍! “呵~”洪启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将纸条小心叠好放回到铁盒子中,又拿出那把手枪仔细检查装弹,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内里。 既得利益者 洪启明离开后就没了音讯,倒是来往的商队常说起北边起了战事,混战的军阀中好像就有一位姓洪。 没了洪启明的小楼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拾年再次去书店买书的时候被老板喊住了,原来是她随手投出去的那篇文章被新时代报的主编看上了。拾年在信封上留下的地址是书店,那边就找到书店老板,想要跟她联系上。 “那位主编留了个口信,她后天上午会过来,你要是愿意就过来跟她谈谈。” 拾年跟老板道了谢就回去了,并没有留下准话。 她曾经仔细看过新时代报,里面大都是些激进派的鼓动文章,看着牵动人心大义凛然,实际很多都是空谈,还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在里面。拾年虽然不是什么大文豪,也只觉得这就是几个愤青用指责社会来博取年轻人的眼球罢了。 拾年寄给新时代报的是以徐秀年为原型的小故事开篇,她写不出辞藻华丽的诗篇,但是写写叙事的小说故事还是可以的。这篇小说真的被主编登上了报刊,意外的读者很多,销量也不错,化名奉居的拾年因此小有名气。 只是她现在有些小忙,将自己手头的钱都投进了生意场中,还在罗白的介绍下进入了永城商会,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准时续上小说。 “小小姐,今天晚上商会要举办一个晚宴,这是请帖。”罗白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满满当当抱了不少衣服。 “商会晚宴?一定要去吗?” 罗白点头:“前几天副会长辞职了,今晚会长出席,会选出新的副会长。” 拾年恍然大悟,招呼着小姑娘跟着她上了楼。 这两个小姑娘都是永城最大的成衣店锦绣坊来的,而锦绣坊背后真正的东家就是年初云,现在已经是拾年的产业了。 她选了一套雾蓝色绣球花旗袍,帮她换衣服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夸赞着姑娘眼光好,这件旗袍上的绣球花可是店里的大师傅一针一线亲自绣的。 拾年也附和着夸赞大师傅的手艺,锦绣坊的名声都是靠这些手艺精湛的匠人打出来的,年家祖上有过宫里出来的绣娘,精通十八般绣技,更是不吝啬教出来很多徒弟。后来拾年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提出了些改良的建议,将繁琐的样式简单化,更适合现在人的穿着审美,生意比起从前更加好了。 晚宴在聚贤楼举办,商会会长包下了整个聚贤楼,古典气派的门楼前停满了黄包车和小轿车。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非富即贵,大部分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或娇柔或端庄的女子,那些女人像是菟丝花一般,成为男人们名利场上的陪衬。 罗白开车送拾年过来的,看着陆续进入的人们他犯了难:“小小姐,您不需要找个男伴吗?” 拾年摇摇头:“一个宴会而已,再说我现在上哪儿找个男的去。”说完她就拎着裙子下了车。 聚贤楼里张灯结彩,古色古香的装修与西式的舞美结合有些不伦不类。 这场宴会请的都是永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一位的到场都会有人在门口大声喊一句某某到。拾年来的不算早,场内已经有很多人,查看请柬的人看了看帖子又看了看她,似乎确认了好久,在拾年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听他朝大厅高声喊道:“年氏商行徐小姐到!” 年家一直低调,但来的这些人都知道年家的实力,一直听说年家的继承人是个女子,却从未见过,纷纷看向门口。 拾年踩着高跟鞋,裙摆上的绣球花栩栩如生,她娇养了这些日子已经褪去了从前的腐朽枯败,鲜活明媚,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 “她是年家人?” 二楼走廊处,洛玉珠怔怔看着楼下的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今天傅瑾柯和魏楚元也在受邀的名单里,两人一灰一黑并排站着。 魏楚元把玩着傅瑾柯的手指,眼神戏谑:“我倒是小瞧她了,怪不得李家那老太太宁愿要她死都不放人呢。“ 傅瑾柯没有说话,倒是洛玉珠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徐小姐,幸会幸会。”一个穿着墨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朝拾年走了过来,他面上带笑却自带一股威压,比这场中任何一个人的气势都强。 “鄙人洛沧海,久闻年氏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拾年礼貌性的朝他点了点头:“洛会长言重了,年氏一直是我母亲的人在打理,秀年初来乍到,应该早点拜会洛会长的。” 洛沧海正是洛玉珠的父亲,创建永城商会的领头人,在商界和政界都有些威望。拾年只是没有想到洛沧海这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 年氏的商船队伍和占有的码头是永城商户来往的主要渠道,拾年成了洛沧海的座上宾,长长的餐桌上,她成了唯一一个坐在会长身边的年轻人。跟她并列的都是其他家族的当家人,大部分都半白了头发。 洛沧海说了一句开场白就招呼大家开宴,这种宴会就是用来给大家交际结识人脉的,觥筹交错间拾年已经与好几个人互换了名片,也有那看不起女人的不屑与她交流,直接问罗白怎么没来。 拾年很不喜欢那些带着女伴来攀谈的,那些女人好像都爱把她当成什么假想敌。只要男人与她多说上一个字,哪怕是笑一下,身边的女伴就会用威胁的目光警告她,有的还要阴阳上几句。 “永城的人脉都在这里了,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洛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拾年身后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刚刚应酬完一拨人。 拾年支起身子转身看向来人:“有些吵,过来透透气,会长也是来透气的?” 她站的位置刚好有一扇半开的花窗,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旗袍少女,落在洛沧海眼里就是一幅上佳的古风美人图。这姑娘比起玉珠更加娇婉美艳,李云辰为什么会不选她呢? 这么想的洛沧海就真的问了出来,不过他说的稍微委婉了些,提及李云辰脸上也没了笑容。 “洛会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拾年手里摇晃着杯子,液体滚过杯壁,水面的光随着晃动明明灭灭。 洛沧海走近了些:“有什么区别?” 拾年轻笑:“真话嘛总要难听点,您是洛小姐的父亲,我不信您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您没有听真话的肚量,秀年也没必要触这个霉头不是。” 洛沧海绷着的一张脸在听了她的话后松弛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这个姑娘比他听闻的要有趣很多,干脆学她倚在了窗边。 “洛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是非黑白还是能辨清的,若是小女的错处,自然没有怪责徐小姐的道理。 换言之,洛某人若是个小心眼的,徐小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拾年很想翻个白眼骂他太自恋,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洛沧海与拾年相对站着,华灯初上,大厅中人声鼎沸,却影响不到这方寸间的平静。 拾年将徐秀年如何到的李府,年初云是怎么将她托付给李母,她如何受尽李母磋磨,徐秀年与李云辰相处的那些岁月,以及李云辰留洋回来后与她说的那些话和她的遭遇。她的语气表情都十分平静,仿佛她是个旁观者一般,洛沧海看在眼里只以为她是受苦太多所以麻木了。 “很抱歉,徐小姐,我为玉珠向你道歉。”洛沧海知道些洛玉珠跟李云辰的事情,自己女儿也许是无心的,但毁人姻缘是事实。 拾年摇摇头:“会长不用道歉,我也没有记恨过洛小姐,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总归我与李家无缘。” 洛沧海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夸赞她心胸宽广,却逗笑了拾年。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李云辰隐瞒自家的实情惹出来的,他总是高喊着婚姻和民主,却忽略了还有道德。 像我这样困在后宅院里早早被标明了去处的女子何其多,洛小姐若不是您的女儿境遇也未必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李云辰口口声声说着要解放思想,要民主自由,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不想娶我却还是要我替他孝顺母亲,他爱慕洛小姐却不敢跟她说明我的存在,他想与我划清界限却又怕自己良心不安,所以任由自己的母亲想要逼死我。 明明是个既得利益者,却要扮演着被礼教束缚的可怜人,离开他对我来说是好事。” 拾年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停下来喝酒的功夫,洛沧海赞赏的鼓起了掌。 “不愧是年氏的姑娘,你有这般见解和魄力,年氏以后肯定会越走越远。”洛沧海双眼灼灼闪着光,他思虑了一会儿郑重询问,“永城商会的副会长一职空缺了出来,不知道徐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历练历练?” 拾年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只凭一番话就让洛沧海刮目相看,年氏掌握的码头和商船队伍是永城对外贸易的重要途径,洛沧海给她发请帖就是冲着年氏的商队来的,只是没料到幕后东家是她。 洛沧海的提议十分诱人,他也只是想与年氏加深合作关系,让年氏的商船可以给商会的人们多些方便,相对的拾年需要人脉和商会的支持,两人一拍即合。 洛沧海宣布拾年继任副会长的时候,拾年是有些担心的。几个月前她还是被锁在后宅的无知孤女,虽然背后有年氏支撑,黄毛丫头空降做商会副会长,那些老头子不得吵翻天。 但是她想多了,现场无人敢反驳洛沧海的话,这件事毫无阻碍的就敲定下来,徐秀年的名字出现在了永城商会的名簿上。 各怀鬼胎的母子 魏楚元三人在楼上包厢,自然没有错过拾年就任副会长这件事,傅瑾柯感叹她的运道真好,魏楚元笑着捏捏他的侧脸说不要小看了这位年家继承人。 洛玉珠是最不淡定的,最近李云辰缠她缠的紧,什么送花枝写酸信的追求手段都用上了,洛玉珠小女孩心性有些招架不住,就软了心肠。李云辰跟她说自己与徐秀年只算是襁褓之约,都是长辈口头上的玩笑,后来母亲看她孤女可怜才将她养在家里,自己更是从来只把她当姐姐看的。 洛玉珠在李云辰那里听了太多拾年的不好,心里也带了些许偏见。 晚宴刚刚结束,洛玉珠就跑进了洛沧海的包厢,宾客已经散了,只剩下洛沧海和他的几个手下。 “爸爸,你怎么能让徐秀年做副会长呢?!”洛玉珠提着繁重的的蝴蝶结裙摆,锃亮的小皮鞋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洛沧海听了这话,原本和蔼的脸色立刻消失,冷声训斥:“商会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洛玉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算是洛沧海的老来子,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万般宠爱着长大的。被这么疾言厉色的对待是头一回,洛玉珠愣在原地,一双眼里立刻就蓄上了汪洋。 洛沧海看着心疼,但想起拾年的话再看看自己这个喜形于色的女儿,他暗暗忍下心疼。 “商会现在需要年氏,需要徐秀年,你不要学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眼巴巴给人做了刀子。” 他意有所指,洛玉珠听了心虚的低下头。今天这场晚宴永城商界云集,李云辰也是想来的,他连拜会洛沧海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却没有收到请帖。 他找到洛玉珠,洛玉珠找到办事的人一问才知道洛沧海并未将李家放到受邀名单里,相反他居然给拾年发了帖子。李云辰知道后说了拾年很多似是而非的坏话,还求着洛玉珠给他一个进去面见洛沧海的机会,洛玉珠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不过他在大门口被人给拦住了,还叫嚣着是洛玉珠的客人,最后被报到洛沧海那里,洛沧海直接让人将他赶走。 洛玉珠憋着嘴:“云辰说徐秀年之前一直瞒着她的身份,自从离开了李家后一直在针对他家的生意,她当上副会长李家更加不好过。” 洛沧海不屑的说:“我不知道李云辰那小子跟你怎么说的,但是我今天见了这位徐小姐,她绝对不是会故意针对的人。人家家大业大,根本没空搭理李家那三瓜两枣。” 洛玉珠起初还有些不服气,觉得父亲只是跟人聊了几句就有这么高的评价太过片面,直至洛沧海将拾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她听。 “她本是最应该怨怼你们的,却能如此豁达明理。她说的没错,你要不是我女儿,现在的处境不会比她好多少。 李云辰喜欢的是你吗?他喜欢的只是一个可以体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标签罢了。” 洛玉珠很想反驳,但无话可说,只能随便找个凳子一坐独自生着闷气。冷静下来后,反复咀嚼父亲的话,她心里对于李云辰也多了些戒心。 晚宴是邀请了报社记者的,第二天继任副会长与商会成员的合影就出现在了报纸醒目的位置。 李家, 李母脸上还有印子,听到手下人说店铺最近亏损了,她也顾不得腰伤下床来开始看账本。 “少爷。”端水出去的丫头刚好碰见进来的李云辰,连忙俯身行了个礼。 李母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看账本,旁边的算盘被拨的噼里啪啦,李云辰听着就更心烦了。 “娘,徐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李云辰开口就是质问。 李母总算肯抬头好好看他一眼,不耐烦的说:“能做什么,她爹以前就是个开武馆的。” “那她娘呢?”李云辰可不信李母说的那么简单。 李母放下手中的账本,眼神晦暗,被李云辰磨了好久才说了实话。 原来李母的母亲是年家的仆人,她自己从小在年家大太太的照拂下成长,跟小姐年初云一起长大,后来她也借着年家的势力嫁给了家境殷实的李父。 徐父遇难后年初云找到她,用十根黄金换她照顾好徐秀年,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当作好姐妹的李母一直嫉妒她过的好,在她去后就将徐秀年当成丫鬟用,磋磨致死。 “怪不得,怪不得...”李云辰念念叨叨的,将手里的报纸随意放在桌上。 李母看他恍惚的模样疑惑不已,拿起那报纸就看,接着她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 “这是那丫头?”报纸上的拾年端庄美丽,站在一众年长的商人中也不露怯,与李母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李云辰一屁股坐了凳子上,叹了一口气:“就是她,现在是永城商会的副会长了。也不知道她跟洛会长说了什么,现在我连玉珠的面都见不到了,去找她还被人拦在门外。” 李母盯着拾年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最近去看过秀年吗?” “我都不知道她住哪儿,只在码头见过她一次...”李云辰不由想起那天码头惊艳一瞥。 李母在账本下翻了翻抽出一张纸交给李云辰:“这是城东糕团店这个月的货单,秀年在他那儿订购了糕点留了地址,你过去看看。”她意有所指,“多带些东西,好好跟人说说话。” 李云辰没接那纸:“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去找她,玉珠知道了怎么办?” 听到洛玉珠李母就生气:“还怎么办?那蹄子就一直吊着你,她那个娘更气人,都跟你老娘我动手了,也就你还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还没进门呢就敢这么对你,以后娶回家咱娘俩儿还能有好日子过?还是秀年好,起码你不在的这些年她照顾我是尽心尽力的。” 徐秀年在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孝顺李母的,弄得现在她很不习惯,丫头仆人不缺却没人能让她觉得舒心。 儿子是回来了,但是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不到人,让她越发想念起徐秀年的好来。 李云辰嘴上嚷嚷着洛玉珠比拾年好,他不会放弃洛玉珠的,心里却也有波澜,他见过拾年如今的模样,明媚知性一点不输洛玉珠,还比她多了些沉稳的气质。 母子两各怀鬼胎的说了一会儿话,李云辰受不了李母对洛玉珠的埋怨数落找个理由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手里还是拿着那张订货单。 拾年再次去到书店,她答应了新时代报主编的邀约,见面的地方就约在书店隔壁的茶楼。 新时代报曾经刊登过很多青山学院教员的文章,洛玉珠和李云辰的文章也在其列,拾年不是没想过这个新时代报跟熟人有关,但在茶楼看到洛玉珠时她还是愣怔了一下。 来的不止洛玉珠一个人,还有一位年长的女士,她穿着墨青色的修身洋装,戴着一副圆边眼镜,看起来很是平和沉稳。 “你好,我是新时代的主编刘雪茹。”她笑得十分温和,伸出手来跟拾年打招呼。 拾年被她的笑容感染,自然的伸出手:“你好刘主编,我是徐秀年,也是奉居。” 刘雪茹示意她坐下,伙计很快就上了新沏的茉莉花茶。 “没想到奉居小姐居然这么年轻。”刘雪茹感慨着,身边的洛玉珠却一眼不错的紧盯着拾年。 “怎么是你?”她的话很突兀,还带着质问,刘雪茹不满的蹙了眉。 “玉珠,你的礼数呢?不是你非求着我带你来见奉居小姐的,现在是什么态度?”刘雪茹除了是新时代的主编,更是洛玉珠的舅母,看到她失态就直接说教。 拾年倒是好脾气的回答了洛玉珠的问题:“我就是奉居小姐,洛小姐找我有事?” 她笑得自信,谈吐大方,洛玉珠到嘴边的话怎么都出不了口,还是刘雪茹打圆场。 “玉珠拜读过小姐的文章,十分崇拜向往,知道我今天要来见你,就非要跟过来。就是不知道她怎么....”刘雪茹一心扑在学院和报社,根本没有关注过洛玉珠在外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拾年与她之间的纠葛,回去洛家后知道了前因后果,好脾气的她第一次朝洛玉珠发了大火。 拾年笑着将一盏温茶推到洛玉珠面前:“奉居的文笔粗陋,能得洛小姐赏识是我的荣幸。” 她明明笑得很无害,但是落在洛玉珠眼里就变了味道,“噌”地一声她站了起来,将面前的茶盏都带翻了。洛玉珠却只是看了拾年两眼就慌张离开了。 “玉珠!”刘雪茹被她这突然的一下也吓了一跳,朝着她的背影喊道,但是洛玉珠没有回头。 “刘主编,我会续上新时代报的小说,你还是先去看看洛小姐吧,她状态似乎不太好。”拾年站起来劝着。 刘雪茹看了拾年好几眼,才点头朝着洛玉珠的方向离开了。 753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拾年现在混位面很顺手,基本没有它发挥的地方,它也乐得自在。 “宿主,那人被你吓到了。” 拾年看了眼被打翻的茶水,润白的茉莉花瓣紧贴着桌面:“她只是没想到心底瞧不起的封建女性会成为被她崇拜的人,一时接受不了落差。” 753在她头顶盘旋着,拾年忽然问:“你今天怎么愿意出来了?78集的乡村苦情电视剧追完了?” 753:.....宿主怎么知道我在追回村的诱惑? 六水巷。。 洛玉珠走的飞快,刘雪茹一路都没有追上,直到回到家中才见到脸色难看的洛玉珠。 “你到底是怎么了,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刘雪茹没好气的问。 洛玉珠开始一直不说话,只是将桌子上放着的手稿信件全都推翻在地,无声的宣泄着。刘雪茹可不是洛沧海,她教学生的时候最是严厉,一点没有顾忌洛玉珠的心情,冷了脸质问。 洛玉珠是有点怵这个舅妈的,眼看着发脾气没有用,磕磕巴巴的将她与李云辰和徐秀年之间的那点事全都说了。尽管她努力将两人的感情说的顺其自然,又反复解释李云辰对徐秀年并没有姐弟之外的感情,还是挨了刘雪茹一巴掌。 “舅妈,你为了她打我?”洛玉珠捂着脸美目圆瞪,一脸的不敢置信。 刘雪茹打完也后悔了,她虽然严厉些,但一直主张以理服人,这还是第一次朝洛玉珠动手:“我是要打醒你,送你出去留学是为了让你开阔眼界,不是让你为了些情情爱爱做个妒妇的! 你狡辩了那么多,都改变不了李云辰隐瞒家中有未婚妻的事实。读书明理,你还没有奉居看的明白。” 说完她就转头上楼了,多看一眼侄女都觉得糟心。 洛玉珠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捂着脸怔怔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晚上洛沧海听管家说了两人之间的争执,他将洛玉珠喊到书房,两人关起门谈了好久的心。 李云辰最近十分烦躁,李家的商铺一直在亏损,李母撑着病体料理家里家外的事务,不仅没有挽救颓势,还把自己给累病在床上起不来了。李云辰赶鸭子上架接过账目,只是让他咬文嚼字写几篇酸文还行,经商实在是难为他了,李家的产业短时间内缩水严重。 李云辰在合作的老客户那儿屡屡碰壁,渐渐也琢磨出点儿原因来,那些掌柜的基本都改换成跟年家合作,他不好去找年家的麻烦,就想通过洛玉珠找商会帮忙说话。洛玉珠自那日与洛沧海深谈后就避着李云辰,请了假有段日子没有出现在青山学院了,李云辰上门找人也被直接赶了出来。 “咳咳!我说什么来着,那就是个扫把星!”李母被扶着靠在床边,一张嘴就咳嗽到脸通红,“你非要把人带回来,现在秀年被逼走了,她也甩手不管你了,怎么办?!” 李云辰被说的烦了,忍不住吼出声:“还不是你把秀年逼到绝路了,不然她能彻底死心离开吗?!” 李母抖着手颤巍巍指向李云辰:“你,你现在是要来怪我了?哎呦,我还不如跟你爹一块儿死了算了啊!我不活了!”她拿出守寡时撒泼的那套,哭天喊地吵得李云辰头疼。 “别哭了!人都走了,你要我怎么办?!”愤怒的吼声终结了母子间这场争吵。 拾年坐在二楼小阳台晒着阳光吃着水果,手上拿着罗白刚刚送上来的信,信封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就直接塞在小楼前的信箱里。 753盘坐在拾年对面,顺手扫描了一遍信封:“安全。” 拾年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字迹潇洒,是洪启明寄来的。 “这人不会是想赖账吧?” 753好奇绕到拾年身后探头去看,信中简单表达了一下对拾年帮助的感谢,又表达了歉意,说是现在战事吃紧,他可能没办法如约赶回来了,让拾年耐心等候。 “也没说不还吧,就是没法准时了,要是人挂了,宿主你这钱可就飞了。” 拾年把信一折,凉飕飕的小眼刀过去,753就老实闭上了嘴。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喊叫声,隐约还听到了徐秀年的名字。拾年身子向前倾往门口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褐色外套戴着礼帽的人站在门口,他手里还拎着很多东西,与守在门口的罗白僵持着。因为角度和帽子的关系,拾年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只从罗白的表情就能猜到来者不善。 她们住的这地方邻居都是非富即贵的,拾年怕罗白惹了麻烦,拎着裙子就噔噔下楼。 罗白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壶,结结实实拦在门口与面前人对质,水壶随时就准备招呼到那人脸上。 “我来看望秀年,这里是年家的房子,罗掌柜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门外的正是李云辰,他穿的很体面,却因为跟罗白争论而面色发红。 罗白比他高半个头,角度正好俯视他:“就是因为小小姐住在这儿,我才不能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你!”李云辰气得咬牙。 拾年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楼下的,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越过罗白看到李云辰,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 李云辰更早发现了拾年,赶忙向她招手:“秀年,是我啊!云辰!你快跟他说,让我进去。” 罗白转头看到了身后的拾年,他没有让开,只是等着拾年的指示。 “你来这儿干什么?”拾年看了他手上的大包小包,一头雾水。 拾年没有挽发,如瀑青丝披散在肩头,丝绸长裙被她穿出一种随意慵懒的感觉,让李云辰挪不开眼睛。 “秀年,我来看看你,这都是我让店里特地做的点心,全是你爱吃的。” 拾年扫了一眼,的确都是李记的点心盒子,香味从油纸包中透出来,其中就有徐秀年最爱的桂花糕。 她摇摇头:“谢谢,我现在不爱吃甜食了。家里忙,就不留你喝茶了。”话落,她便转身要往回走,罗白更是直接伸手去推李云辰扒着门的手。 李云辰起初还跟罗白说好话,眼看着人就要进门了,也不顾形象大声叫喊起来:“秀年,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他上前一步,生怕周围人听不见一样,“之前是我娘想岔了,她现在已经想通了,念起你的好,往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拾年的脚步顿了一下,罗白的拳头硬了。 李云辰以为拾年是心里还记挂着自己,脸上多了得意的笑:“我知道这些年娘是过分了些,这次就是她让我来接你的,娘说了以后李家的家业都交给你打理,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疼,我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拾年转过身来,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问:“李云辰,你看我像傻子吗?” 李云辰还没领会到拾年话中的讽刺,罗白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脸上,一声嗷嗷惨叫后李云辰的鼻子流出两股红色的液体。 拾年给罗白手动点赞,瞥了眼李云辰:“李家是什么高门大户吗?我自家的事情都管不过来,还要去替你们管家?罗白,送客!” 李云辰被这样明晃晃的羞辱嫌弃,再厚的脸皮也装不下去了,他想要理论,却被罗白碗口粗的肌肉臂膀吓退了。 “我就不进去了,东西放这儿,下次再来看你。”丢下东西,他捂着脸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拾年指了指门口的东西:“别浪费,送给六水巷的那些小孩子吧。” 罗白应了,喊了家里做活的妇人来,让她回家的时候将东西带上。那妇人看见那么多精致的点心吃食,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的感谢主家。 “你对付李家了?拾年跟罗白先后进了屋,想起李云辰的突然到访,她只能联想到是李家不好了。 罗白耸了耸肩,表情无辜:“小小姐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最近外面到处在打仗,各路商队都有受阻,城里不少商户手里都压了货出不去...” 拾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以前也打仗,倒没像现在这样乱过,外头出了什么事吗?”她想起来洪启明那份简短的信件,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不安在她又一次出门去书店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拾年的小说很受欢迎,读者们同情书中人物的遭遇,唾弃负心人的作为,报社每天都会收到很多读者来信,刘雪茹会定期送到书店转交给拾年,到了给报社寄文稿的日子她顺便就能拿到信件。 为了方便,拾年都是直接在书店拆了信看,然后给一些热衷的读者回信,老板最爱帮她拆信读信。可是今天老板却兴致缺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你今天是怎么了?谁欠你钱了?”拾年手中回信的笔不停,随口问了句。 老板轻轻叹了一声,脸上愁容更甚:“六水巷知道吧?出事了。” “六水巷出了什么事?”拾年停下了手,六水巷是城里最大的贫民窟,那里住了很多无所依的老弱妇孺,还有个收容孤儿的小善堂,罗白雇佣的妇人就是那里的。 “死人了,饿死的。” 啪嗒! 笔尖将纸张戳破,钢笔掉落在地上溅开了数朵墨花。 一两金难求一担米 打仗会死人,饥荒会死人,但是永城这样繁华安宁的城镇还能饿死人,拾年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书店老板心情不佳,没有与她多言,拾年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匆匆回到了小洋楼。她走的很急,回到家的时候妇人刚刚打扫完家里准备离开,碰上回来的拾年面色有些慌张。 “小,小姐,我~”妇人为人敦厚根本不会说谎,惊慌失措全都写在脸上了。 拾年看见了她身后的纸包,那是每天早上罗白都会给她买的水煎包袋子。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她问。 妇人直接就跪下了,吓得拾年赶紧去扶,那妇人却不肯起来,不住的要磕头:“对不起小姐,我只是拿了些剩饭剩菜,没有偷其他东西,对不起!”说着她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求您别赶我走,求您。” 罗白也听到了动静,跑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拾年将人扶起来带进了屋,她从妇人和罗白嘴里听到了让她心惊的消息,将她心中一直笼罩的不安彻底实质化。 永城之外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军阀割据混战,她们所处的这个国家域土辽阔,物产富饶,一直是周边小国家眼中垂涎的肥肉。 时代更迭数千年,别人在进步,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却闭关锁国固步自封,用封建礼教束缚了人们的思想。上层腐败无能,中层媚上欺下,底层苟延残喘,这个国家病了,分裂割据的内战更是加剧了国家气运的消亡。 巨龙奄奄一息,豺狼虎豹闻着颓靡的腐烂气息纷纷扑上来,都趁机想要从巨龙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那些平日里还能交手几个来回的落草军阀,在遇上来犯的强敌时变得不堪一击,敌军所过之处伏尸千里,寸草不生。来犯的外敌用的武器比草头班子先进了不知道多少,军事素养也很高,他们发动的是奇袭,破败的政府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丢失了不少领土,其中就有关键的运输要塞城市。 永城的粮食三分之二都是靠从外面运进来的,商船出不去,物资也进不来,城里已经出现了粮油短缺的情况。 说到这里罗白猛地拍了下桌子,十分气愤。拾年问了才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想办法运粮的事,去查看铺面的时候才发现城里的米粮铺都在囤积粮食伺机涨价。 “与我们合作的那些铺子还好些,掌柜们只是稍微涨了些价,还不算太过分。可是那个李记,他们居然抬了五倍,还偷偷派人装成客人去我们的铺子原价买粮....”李记想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有了第一个用良心换钱财的就会有第二个,李记开了这个头,不甘心的商贩们也纷纷效仿,永城已经有了一两金难求一担米的儿歌。 六水巷的那些孩子再买不起米粮,讨不到半个馒头,啃树皮吃观音土,没多久就出现有孩子活活饿死了。 拾年将家里能找到的吃食全部给了妇人,又让罗白去找些信得过的人手,随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坐在阳台上,从黄昏到日落,直到圆月悬于天际,753才重新上线。 “怎么样?” 753少有的正经:“查过了,北河、荣海和循州都已经沦陷,荣海....”它的声音里多了紊乱的电流声,“荣海沦陷后被屠城三天,一座城十八万人几乎被杀光了。” 拾年一直背对着753,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里:“现在打到哪儿了?” “凤城。” 敌军兵分三路,一路军队直奔凤城,凤城的守城大帅姓洪,他手下的士兵训练有序各个勇猛,少帅带头冲锋,将敌军阻拦在城外五十里坡。但凤城只有他们一支孤军,根本守不住,怕荣海的惨案重演,洪大帅命令军队护送全城百姓转移,少帅带兵阻敌七日为大家争取到了离开的时间。 “那些百姓已经被转移到了别的城镇,永城这边也来了不少。洪启明正在赶往永城的路上。”753偷偷去看拾年的脸色。 拾年总算转过头看它:“他来干什么?” “与汪宗绪和谈,借兵,劝他合作抗敌。” 拾年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她就跟着罗白去了码头的仓库。罗白找的都是练家子,他们都受过年家的恩惠在年家的商号里做事,是信得过的人。 “会用枪吗?”拾年只问了这么一句。 那些人有片刻的诧异,互相对视了几眼,站在最前头的男人向前一步:“会,我们都跟着罗掌柜学过。” 拾年将买回来的那些军火全部开箱,给每个人都分了枪和子弹,也算有了个装备精良的队伍。 罗白带着人去清点仓库中储备的粮食,拾年一个人登了洛家的门。 再见洛玉珠,她依旧是明艳灵动的模样,对拾年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不少。 “父亲在议事,徐小姐先喝杯茶等等吧。”她将拾年引到客厅,又让人上了茶。 拾年没有喝那杯茶,只是扫了茶几上的糕点一眼,状似无意的问:“现在该是学生上课的时候,洛小姐怎么在家呢?” 洛玉珠没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解释了句:“我在休假,近日都不用去学院。” “难怪,要是洛小姐去了,估计就没心情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品茶吃点心了。” 洛玉珠刚想问拾年什么意思,她却直接站起来往楼上会议室走。 “哎,我父亲还在议事,你不能进去!”洛玉珠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匆忙追了上去。 拾年依靠着753的提醒很快找到了洛沧海的会议室,在洛玉珠拦住她之间一脚踹开了房门,房间里面的人都被这突然的一下弄懵了,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人还挺齐全,不用我一个个上门找了。”不顾洛玉珠拼命朝她使眼色,拾年冷笑着走了进去。 一张红木长桌,洛沧海坐在顶头中间,李云辰坐在他右手边,围着这张桌子的都是永城的商户。 洛沧海还算镇定,看着拾年问:“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不请自来不好吧。” “商会开会,不通知我这个副会长,洛会长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洛沧海说话,旁边的李云辰就忍不住跳出来指责:“那你也不能这么直接闯进来,跟个乡野村妇一样!” 拾年冷冷的看着他,直盯得李云辰背脊发凉闭上了嘴。 “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说完我就走。” 洛沧海警惕的看着她:“何事?” “粮价不能涨,在座各位的商铺售卖米面粮油都已经抬到了原价数倍的价格,你们这是在发国难财吃人血馒头,各位的良心不痛吗?”拾年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我今天来就是给各位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要么你们的货物全部降回原价,要么我年家出钱全部购买,按原先价格的两倍,也不占你们的便宜。” 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凭什么,我家的粮食卖什么价关你什么事?!” 李云辰也跟着叫嚣:“你出双倍钱买,我们就一定要卖吗?徐秀年,你真当永城是你年家说了算啊!”说来说去,他们就是想要利益更大化,贪婪已经吞噬了他们的人性。 拾年看过这一张张恶臭的嘴脸彻底失去了耐心,拿出了那把小手枪,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云辰。 嘭! 这一枪打在了李云辰背后的墙壁上,房间里静谧的可怕,洛沧海强装的镇定被他颤抖的嘴唇暴露。 “好好跟你们说不听,那我们就来点直接的,我再问一遍,这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你们要不要?” “要!我要! 别杀我,别杀我!” 刚刚还瞧不起她的那些人现在纷纷点头如捣蒜,空气中有股尿骚味。 拾年挥挥手嫌弃地转身往外走,路过门外摔倒的洛玉珠时她还是停下来扶了一把。 “你怎么能...”洛玉珠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拾年倒是读懂了她。 “洛小姐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青山学院早就停课多日,凤城之外战火纷飞一片焦土,你该去看看去听听,就会明白今天在这里的人有多该死。” 拾年大步离开了,只留下洛玉珠呆愣在原地。 武力威胁要比口头劝告管用多了,第二天粮铺开门几乎都恢复了原价,百姓们高兴之余也有人趁机闹事哄抢,拾年准备的那些人就派上了用场,一声枪响所有人就都老实了。 年家的仓库开了一半,才算是保证了永城老百姓的基本民生需求。 忙碌了好几日,拾年回到家就瘫倒在床上,只是下一秒她就抓起床头的摆件往门口扔去,小木雕没砸到门口的黑影,撞到墙面后碎成了两半。 “谁?”她问。 那黑影从门口走了出来,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照出洪启明那张脸来。 “警惕性还是这么差,幸亏是我。”男人走到床边,看她的眼神十分温柔。 拾年翻了个白眼:“除了你还有谁没事翻姑娘的闺房。” 洪启明指了指窗外,那里影影绰绰有几个影子:“你敢拿着枪逼到商会会长头上,就没想过人家会报复?”他顺势坐到床边,“我来的时候那些人就在你窗外阳台,正好撞上了。” 拾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没事吧?” 洪启明忽地笑了,盯着拾年喃喃说:“还好你没事,还好 。” 卖国贼。。 拾年从洪启明那儿知道那帮人的来历,洛家有位少爷是汪大帅手下得力的军官,她拿着枪上门威胁洛沧海,那边就派人来教训她。 “你别担心,我这次来就是跟汪宗绪谈合作的,他看在洪家的面子上不会再为难你。”洪启明指了指窗外的人影,“不过现在时局动荡,我也不能久留,那几个人是我最信任的,留下来保护你。” “你这是报恩还是?” 洪启明垂下眼眸,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放到拾年手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本来答应你双倍的,可是凤城丢了...”一向挺直的背弯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悲伤,“这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所有,要是我能活着回..” 未尽的话被拾年按住,女子柔软的指腹紧贴着干燥微凉的唇瓣,不知不觉两人都觉得脸颊发热。 拾年僵着脖子将布包塞回他怀里:“这些你拿走,等你活着回来还债,我这个人不吃亏,少一分都不行。” “好。”洪启明笑了,声音越发温软,低沉磁性的男低音轰炸着拾年的耳朵,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咬牙在心中呐喊:“753,这男人有毒!” 753一副洞穿所有的模样,居然哼起歌来:“我中了你下的毒 我陪你一起上路,我做了你的俘虏...” 这一夜,拾年躺在床上,洪启明守在床边,两个人聊了很多。洪启明对她没有隐瞒,将洪大帅与汪宗绪的约定和安排都说了。拾年提醒他这个姓汪的不可信,她虽然没与汪宗绪正经交锋过,但753查到的信息里这个人就是根墙头草,根本没有原则。 洪启明赞同她的看法,但战事在即,他只能进不能退,与汪宗绪联手是必要的。 天边露出鱼肚白,苦哈哈守在窗外的人忍不住提醒洪启明该走了。 洪启明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人,他大着胆子慢慢靠近,最后在拾年额上轻轻碰了碰,在手下的催促中依依不舍的离开。 拾年醒来没看到洪启明,下意识就要去找,753欠欠的声音响起:“人早就走了,宿主睡得真香。” 拾年刚想骂他,753就做出嘘的手势指了指窗外,那里的人影少了一半,但没有全部消失。 “外面的,都进来吧。”她试着喊道。 等了一会儿,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身形魁梧,脸也很耐看。 “你们洪家的兵都这么好看吗?”拾年花痴了几秒,让两个冷脸大汉忽地就脸红了。 洪启明与汪宗绪签下了条约,汪宗绪借出三分之一的兵力跟随洪启明到前线抗敌,剩下的汪系负责守好后方阵地和保证前线补给。 洪大帅给洪启明的时间不多,前线战事吃紧,凤城丢失后他们能守的阵线大大缩短,敌军随时准备再次进攻。罗白受拾年的嘱托拨了一半年家的商船给洪启明用,两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上,互道了声珍重。 汪宗绪沉迷酒色根本不关心永城的治安,魏楚元明显是支持年家的,倒也方便了拾年带着人在永城行事。粮食物资运输的路还是很艰难,各商号的存货没有坚持几天,就有胆大的掌柜找到拾年哭诉。 “徐小姐,我们这库里都快空了,就是想卖也没有的货卖了呀。” 老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敢顶着枪口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拾年知道他的难处,没有过多为难他就让人走了。 罗白回来时刚好与老掌柜擦肩而过:“小小姐,咱们库里的余粮也不多了,这样下去肯定会空仓的。” 拾年双眉紧拧正思考着对策,脑中突然响起753的声音:“前线出事了,汪系有奸细。” 拾年噌地站了起来,把罗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洪启明留下的人就匆匆进来。那人手里拿着个信封,拾年立刻接过,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字数不多,但拾年透过纸张看到洪启明写信的决然悲怆。 “前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质问那人,这些日子里偶尔会收到洪启明的书信,只是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字迹也越发潦草匆忙,肯定是出事了。 起初那人不敢说,直到拾年威胁不说就让他滚回去不让跟着,他才吐了口。 汪宗绪给的那批兵都是土匪流氓招安来的,不服军令战力拉垮,这也就算了,领导层里居然还有临阵叛逃的。 “少帅这次也有传信给我们,汪宗绪答应的后勤补给一直未到,前线缺少粮草和弹药,打的十分艰难...” 拾年让罗白将年家仓库能调拨的物资全部挪出来送往前线,自己则带着人去打探补给的去向。 她第一个找上的人是魏楚元,毕竟是永城镇守使,关于军资调度他不可能不知道。 “魏楚元你放开我!你凭什么关我?!” “我是为你好,瑾柯听话。 拾年被带进镇守府衙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场面。傅瑾柯被五花大绑的困在雕花圈椅里,魏楚元双手抓着他的腿让他没法动弹,姿势十分暧昧。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拾年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忍不住在心里唾骂引路的那看门人。 听到拾年的声音,争执的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傅瑾柯发现是拾年整张脸都红了,倒是魏楚元大剌剌的为他解开绳索,抽空跟拾年打了招呼。 “你找我有事?魏楚元将傅瑾柯拘在怀里,丝毫不在意拾年的存在。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拾年总算想起来正事:“答应给玉河送去的粮草军械为什么没到?” 魏楚元立刻正经起来:“不可能,我亲自将物资送上船的,半个月前就出发了,早就该到了,你听谁说的?” 他说话的时候拾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看出作假,略缓和了语气:“我收到确切消息,这批物资并没有到玉河,战事吃紧,已经到了快弹尽粮绝的地步。” 傅瑾柯推了推眼镜:“东西确实是装船了,我陪着楚元看着装上去的,但是押送的人是汪帅派来的...” 三人全都沉默了,东西没问题,装船没问题,那只有押运的人出了问题。 魏楚元不敢耽搁,赶紧开车陪着拾年就前往码头查访。 永城的码头有一半是年家的,另一半是商会的,其实就是洛家的地盘。洛家老二在汪宗绪手下任要职,这次运送物资就从他家的码头出发。 魏楚元刚到码头就被拦住,平常人潮涌动的码头现在却被军队用木栅铁丝封锁起来,拿着枪的小兵将三人拦在了大门外。 “你们是谁的兵,敢拦我!”魏楚元冷着脸质问拦住他的人。 那士兵明显是认得他的,露出讨好的笑劝道:“魏先生,这都是上头的命令,不准任何外人接近码头,您就别为难我了。” 不管魏楚元怎么威逼利诱,那士兵就是不肯放行,拾年只能拉着他们先离开。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傅瑾柯骂骂咧咧。 就在他们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几辆军绿色的卡车从码头开了出来,其中一辆的帆布带子没有系紧,风吹过露出内里的一角,红色的数字出现了几秒。 魏楚元刚好看到了,只是一眼他几乎确定里面正是自己亲手送上船的物资。 “跟上那辆车!” 说着他就催促拾年和傅瑾柯上车,远远跟踪那队卡车。 就是这次跟踪让拾年知道了物资的真正去向,魏楚元还抓了个落单的司机审问。原来汪宗绪表面上与洪启明联手对外,私底下已经在联络敌人,那些物资确实装上了船,但是他让人将装有军火的船直接送到敌军那里,装着粮食的兜了一圈又回到他自己的仓库中。 汪宗绪就是想借着敌军的手消灭洪帅,他拿整个洪系做投名状向敌军将领换了个永城守备军军长的承诺。 “卖国贼!”魏楚元再也维持不住一贯的沉稳冷静,小汽车的引擎盖被他砸出个凹陷。 拾年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掐进肉里,疼痛让她从愤怒中清醒了些:“现在说这个没用,洪启明那里撑不住几天,先解决物资问题。” 与两人分开后拾年赶紧回到家,罗白正等着她。 ”小小姐,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他试探性的问了问。 拾年头都没有抬:“这些都是身外物,玉河要是失守,这些也没用了。” 她将年家可以调动的所有资金都拿去收购粮食,为了筹集足够多的药品,年初云留下来的房产大都被她以低价卖了,终于在三天内凑足了一批新的物资。 拾年本想亲自押运,出发前一晚魏楚云来了,他说这是男人的事情,也是他的疏忽,应该让他去。 拾年很不满他大男子主义的言论,男人却软了态度:“我留在永城这边也做不了什么,去那里我还能帮上忙。你别以为留在永城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大后方也很重要的,你要小心洛家和汪宗绪。”他停顿了一会儿,复又开口,“瑾柯,就拜托你帮忙关照了。” 黑夜中男人锋利的眉眼在提到傅瑾柯时柔和了很多。 孬种...。 魏楚元走了,带着拾年筹集的物资和跟随他来到永城的几十人,避开汪宗绪的耳目从年家的码头出发奔赴玉河。 “小小姐,傅家那边说傅少爷不见了。”罗白匆匆回来,拾年刚刚送走魏楚元。 “不见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已经远航的商船,忽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魏兄啊,这可不怪我失约。” 魏楚元一走就是小半个月,拾年每日都望着玉河的方向发呆,她在等那边的消息,但又害怕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在等待的这段日子里,永城也陷入一种紧张诡异的气氛。 街头巷尾都出现了拿枪的士兵巡逻,晚上还有宵禁,码头渡口还有车站都设置了检查的卡哨,种种都昭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李云辰又一次找上拾年,她在洛沧海家闹得那一场受创最严重的就是李记,他家屯粮哄抬物价的事情传出去名声臭了,生意一落千丈,哪怕比原先的价钱还降了些,也门口罗雀。 “你来干什么?”拾年忧心洪启明,忧心玉河,人都瘦了一圈,面对李云辰也没什么好脸色。 李云辰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衣角,他今天没穿往常的西装,而是套了件半旧的长衫,拾年仔细辨认这还是徐秀年当年给李云辰做的,尺寸都有些小了。 “秀年,明日就是中秋,娘让我来喊你回去吃团圆饭。” 拾年摆摆手:“你家的团圆饭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替我谢谢李太太的好意。” 李云辰有些焦急:“我家也是你家,秀年,娘已经知道错了,这饭就是特地为你做的。” 拾年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我姓徐,徐家的姑娘,年家的掌家人,唯独不是你李家人。李云辰,我不追究你娘谋财害命已经是顾念旧情,你不要再来纠缠不清了。” 罗白抬手又要赶人,李云辰看拾年真的不念旧情也恼羞成怒,撕下伪装的脸皮破口大骂:“徐秀年,李家养你这么多年,就算我娘对不起你,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拾年感慨这人脸皮是有多厚,虽然李家的落败大部分都是他自己作的,但拾年并不打算多解释。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 李云辰的脑门上抵上了冰冷的枪口,让他将所有的谩骂都咽了回去。 “滚。” 拾年冷淡的声音响起,李云辰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丝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能扣下扳机。 “好,好,徐秀年,你我以后就是陌路了。”李云辰慢慢后退,跑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 拾年没错过他眼中的狠色,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个孬货后来还给她惹了不小的麻烦。 翘首以盼了多日,魏楚元的信总算到了。信封上是魏楚元的落款,但是里面的信是傅瑾柯和洪启明的字迹。 傅瑾柯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从运粮路上的艰难和到达玉河后的忙碌,连魏楚元受了几处伤杀了多少敌军都写上了,颇有碎嘴子潜质。 洪启明的信就简单了很多,说了如今的战况,拾年的物资来的很及时,暂时算是稳定了局面。他说玉河打的十分惨烈,目睹出生入死的兄弟倒在自己身边,字里行间都是哀伤。 信的最后洪启明嘱咐她小心汪宗绪,若有万一立刻离开永城。 敌军兵分几路进攻,我国疆域广阔,他们铺的阵面太大,分配到派往玉河的军队人数并不算多。洪启明运筹帷幄,手下兵士勇猛无畏,加上拾年充足的后勤物资,倒也小胜了几场,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打了胜仗的消息传进了永城,百姓们都很高兴,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似乎透出了些许光亮。 洪启明稳住了局面,汪宗绪却坐不住了。他以为洪启明会战死在玉河,很多脏事都没有遮掩,现在洪启明没有死,还将敌军拦在玉河外,他慌了,生怕洪启明秋后算账。这时候警卫进来说有人要求见他,说自己有对付洪启明的办法。 “把人带进来!”汪宗绪立刻让警卫将人带进来,他 跟那人在书房中密聊了很久。 小洋楼前来了个人。 “小小姐,商会来人了。”罗白站在楼下朝上喊道。 拾年从楼上下来,转过楼梯就看到客厅中央站着个长衫男子,很是面生。 那人恭恭敬敬地朝她拱手问好:“徐小姐,鄙人庞重,是商会的记事。” “庞记事找我有事?” “会长担忧前线战况,召集了商户们打算再筹措一批物资,您是副会长,会长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说着他做出个请的手势。 拾年没多想就答应了,罗白今天要去码头处理事情,就嘱咐洪启明留下的人跟着去。 那人是开着车来接的,拾年坐着车慢慢觉得不太对劲:“这好像不是去洛府的路吧?”身边的两人立刻警惕的看着前面的司机,就差把枪抵到他太阳穴上了。 男子还算镇定,解释道:“这次筹粮军方也有参与,安排在洛宅不合适,会长他们已经在南大营等着了。” 拾年见他并不慌张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向跟随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们小心。 南大营是汪宗绪在永城屯兵的地方,战争爆发后他就带着亲信退到了内陆的同镇,永城则被他当作一道防御派了军队驻扎着。 拾年跟着庞记事一路走进去,刚刚跨进大门她就觉得不对劲转身要走,大门却被关了起来。 “小姐小心!”跟随她的人立刻拔出枪戒备的看着四周。 大门紧闭,拾年环顾四周,暗处隐藏了不少人,数量不明的枪支瞄准他们三人的头。拾年知道硬拼是跑不掉了,按下了两人的枪,朝着大厅中央喊道:“我来了,阁下是哪位?!” 等了一会儿,大厅响起掌声,一个浑厚的声音黑暗中响起:“年家当家人,年轻有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拾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二楼暗处走出来几人,领头那个肥头大耳的臃肿大叔就是鼓掌的人。板正的军装被他穿出一种土匪头子的感觉,倒衬得站在他身侧的男人更加英武霸气。 “你是谁?洛会长呢?”拾年直接发问。 站在侧边的男人冷着脸呵斥:“这是大帅,不得无礼!” 拾年眯起了眼睛,保护在她身边的两人已经重新拿起了枪,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汪宗绪手中拿着雪茄,吞吐了两口,调笑道:“徐小姐最好管好手下人,汪某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徐小姐吃顿饭而已。” 这个大厅里都是他们的人,拾年知道硬拼是根本出不去的,只能按下身边的人,见机行事。 汪宗绪看她还算识趣,也没有多为难她,只是让人将她软禁了,软禁的地点就在南大营后山的小楼。 “你就是徐秀年?”汪宗绪本想找拾年单独聊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匆匆离开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却来到了拾年面前。 拾年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已经仔细搜寻过原主的记忆,确定不认识这人,但是面孔又看着眼熟。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我姓洛,单名渊,洛某常听家妹提起你,徐秀年,或者叫你奉居。” 男人微眯了双眼,拾年终于想起来他为何这么眼熟了,这男人跟洛玉珠眉眼有些相似。 “我虽与洛小姐或许有些误会,但也不至于....”她很想说不至于把自己软禁起来,公报私仇吧。 洛渊明白她话中未尽之意,摇摇头解释:“玉珠与李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些,这事错不在你,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你。 请你来是大帅的意思,大帅希望你能与他合作。” “合作?你们这谈合作的态度也挺特别的。”拾年很想翻个白眼。 洛渊刚想解释,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兵探头进来:“副官,大帅带人来了。” 洛渊点头,立刻就要起身出去,转身时却感觉到后腰抵上一个硬物。他常年与军械打交道,那感觉并不陌生,整个人就定在原地。 拾年指着那小兵说:“你,出去守着,不许跟他们说副官在这儿。”她确信这人肯定是洛渊的心腹,不会出卖洛渊。 洛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朝那人点点头示意听她的,小兵立刻就出去了,还将门重新关好。 “你想干什么?”洛渊问。 拾年收起了武器指着屋中唯一的床铺:“不干什么,委屈洛副官去床下躲躲,我们一起看场戏。” 早在小兵进来前753就已经将监听到的全部告诉了拾年,还告诉她洛渊这个人还算正直,汪宗绪的真正打算他并不知道。拾年这才想到留下他,让他看清汪宗绪的真面目也好。 洛渊虽然觉得躲姑娘床底这事不太光彩,但汪宗绪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还是快速躲了进去,拾年刚刚放好床单门就推开了。 进来的人除了汪宗绪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居然是李云辰。 753气得呆毛竖立,李云辰和汪宗绪看不到它,拾年看着它小脚丫都要飞到李云辰脸上去了。 “这个乌龟王八蛋!就是他,他给汪狗出主意,抓宿主来威胁洪启明!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拾年看向李云辰的眼眸冷了下去,将李云辰看的不敢与她对视。 汪宗绪自顾自坐到了拾年对面,四顾打量了下这间房:“这地方还是小了些,委屈徐小姐了。 “确实小,所以大帅什么时候放我走?”拾年随口接道。 汪宗绪没想到她能这么淡然,两人眼神交锋一阵后他忽地大笑几声:“徐小姐放心,待到洪老弟回来,汪某一定将徐小姐恭恭敬敬送回去。” “你想用我威胁洪少帅?大帅真是看得起秀年,只是秀年怕是要让大帅失望了,洪少帅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过任何背叛国家的人。”拾年微笑的看着汪宗绪那张脸由晴转阴,由白变黑又变红,十分精彩。 汪宗绪毕竟是一军统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姿态:“呵,徐小姐低估自己的魅力了,玉河战事如此紧,他都能把最信任的人手留给你,不是一般的重视。”他从李云辰手中接过一张相片推到拾年的面前,照片已经泛黄,却能辨认出年幼的洪启明,还有他身边围着的几个少年,其中有两个就是如今陪在她身边的。 “汪大帅到底在担心什么?担心洪启明赢了回头来找你清算贪污军资的账,还是怕你勾结外敌,卖国求荣的事情败露?” 拾年的话激怒了汪宗绪,他差点儿就要拔出枪来,还是李云辰出声拦住了他:“大帅息怒,现在留着她还有用,只要有她在就不怕洪启明不来。” 汪宗绪这才放下拿枪的手,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徐小姐好自为之”就大踏步离开。 李云辰没有跟着走,他转头劝拾年:“秀年姐,你也看到了,大帅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但只要你帮助我们抓住洪启明,我一定在大帅面前保下你。” 拾年抄起手边的茶杯,直接泼到了李云辰脸上:“滚!” 李云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眼神凶狠:“徐秀年,你等着吧,会有你求我的时候!” 眼看着拾年又拎起了茶壶,他才快步离开。 “孬种!”753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骂了一句。 绝不与窃国贼人为伍 拾年确认安全了,才撩起床单让人出来:“你都听到了。” “我没想过.....”洛渊脸上落了灰,有些狼狈。 “洛副官,我想见见玉珠,麻烦你转告她,带着纸笔来,小说可以完稿了。” 洛渊只是点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753:“宿主相信他?他可是汪狗的副官哎。” 拾年抚摸着绑着枪的地方沉思,她在赌,赌洛家的家风,赌洛渊与汪宗绪本质上不是一路人。 洛玉珠来的很快,但是她进来时还是接受了严格的盘查,再见到拾年时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久。 拾年最先打破沉默:“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他们很快会来赶你走的。” 洛玉珠将带来的纸笔放到拾年面前,声音艰涩:“我听二哥说了,真没想到李云辰居然是那样的人。 徐秀年,对不起。” 拾年拿过纸笔手上快速写了起来,没有抬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总归你也是被人蒙骗了。只是国难当头,我希望洛小姐能明辨是非,劝洛副官悬崖勒马。” 洛玉珠揉搓着衣角,她被保护的太好,只听闻外面在打仗,但是对战争的残酷她并不知晓,她也不知道洛渊如今跟随汪宗绪是对是错。 拾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写着,后面还画起了插画。洛玉珠探头过来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这是什么?断肢吗?还有这个....一片大火?你画这些做什么?” 拾年边画边解释:“这是战场,魏楚元傅瑾柯他们也去了前线,这是他们给我描述的战争。” 循州被敌军用刺刀活生生剖开肚子的孕妇,凤城城门口战死的守军尸体堆积如山,玉河一带因为炮弹轰炸到处散落着残肢,幼童坐在废墟中无助的哭喊,他的双亲却死在了炮火中..... 她画的生动,洛玉珠看着看着就红了眼,嘴唇差点儿被咬破。 “这都是...” “都是我们的同胞,洪家死守玉河,因为一旦玉河失守,永城就是下一个循州....” 洛玉珠目光变得坚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拾年将所有的稿纸都装回她的包里,小心的合上:“把这些带出去,刊印出来,百姓们总要知道真相,国人总要醒过来。我相信你,青山学院的先生文章肯定写的好。”说着她又在脖间摸索着,拿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从里面倒出洪启明的那枚银元,“画稿里有张小纸条,你拿这个去找罗白,把纸条一起交给他,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嘱托完,拾年就催着洛玉珠赶紧离开,生怕她也被人扣下。 “那你呢?我该怎么救你出去?”洛玉珠问。 拾年怔了一下,朝她露出一个浅笑:“他们暂时不敢动我,你放心,快走吧。” 洛玉珠一步三回头,还是十分不情愿的离开了。 本来门口的看守还要检查一遍她的东西,洛渊适时出现将她放走了。 洛玉珠出了南大营就直奔年家在永城最大的商号,她期待着能在那里遇到罗白,不然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罗白从拾年失踪后就一直忧心,他去洛宅好几次都被拦在门外,门房更是直接说没见过拾年。要不是拾年下落不明,他不能将人得罪死,肯定就带人抄家伙直接冲进去了。 一个年轻伙计跑到罗白休息的厢房:“白叔,前面有人找,说是有小小姐的消息。” 罗白噌地站起来,起的太急带翻了椅子他也没在意,急忙跟着伙计往前院走。 洛玉珠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罗白用了很大的力气保留理智,他脸色很不好,问责般盯着洛玉珠:“我家小小姐可是受了洛会长的邀约出门的,现在小小姐被扣押,洛小姐不该给个解释吗?” 洛玉珠面色发白,她无话可说,即便诓人的不是洛沧海,但洛渊也是洛家人,终究是她家的过错。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是徐小姐让我带给你的。”她掏出那小布包和纸条,没有多待的意思,“她还交代了其他的事情,我们最好都不要耽搁。罗掌柜放心,等徐小姐这事儿了了,我家一定会给个交代。” 罗白没拦她,他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看过纸条后就出了门。 洛玉珠拿着拾年的手稿找到刘雪茹,两人召集了报社所有人连夜赶到报社开始排版,第二天清晨刊印着拾年手稿内容的新时代报就被报童们满街叫卖。 这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去做战地记者,后方的百姓们只闻硝烟起,却在当权者的刻意隐瞒下不知道真实的战场。汪宗绪想粉饰太平,拾年就要把遮天的布撕开一个口子。 那些画栩栩如生,刘雪茹亲自执笔撰写的文章字字扣人心弦,带头的是新时代报主要阵地青山学院,很多学生纷纷冲回家跟父母说他们要去参军,要去抗敌。 罗白与洪启明留在永城的人接上头,拾年的字条里交代的是让洪启明千万小心汪宗绪,别回来,别被威胁。但字条和银元送到洪启明手里的时候,他不顾一切要赶回永城。 “你这时候回去就正中了汪宗绪的圈套,我们好不容易稳住玉河,你不要冲动!”洪大帅看着被亲兵截住的儿子,愤怒又无奈。 洪启明身上还有伤,刚刚跑出去又是翻墙又是打斗的,绷带又渗出了血,他却像没有察觉:“徐秀年是被我连累的,她一个弱女子,我要是不去,汪宗绪不会放过她的!” “噗通”一声,他朝洪大帅跪了下去:“儿子这条命是她救的,我不能让她为我再丢了命。” 洪大帅不是薄情忘恩的人,他重重叹息一声:“不是我狠心,大敌当前,你要是落到姓汪的手里....”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直到魏楚元带着傅瑾柯到来。 傅瑾柯手中拿着拾年的字条,扶了扶眼镜说:“永城还是要回去一趟,汪宗绪不除,就是埋在大后方的一颗毒雷。且徐小姐为了抗敌付出良多,更不能放任她遭贼人迫害。” 洪大帅为难:“永城都是汪系的兵力,我这边暂时调拨不出足够的人手,你们回去也没有胜算。” 魏楚元站了出来:“我已经修书给家兄,永城南边的安县和三里亭都有魏系的军队,可以接应我们。” 洪大帅再没有阻拦的理由,洪启明朝魏楚元和傅瑾柯深深鞠了一躬,三人只是简单收拾就带着少许人赶往永城。 汪宗绪最近十分暴躁,从新时代报开始,紧接着各大小报社电台都开始传播刘雪茹写下的告全体同胞书。整个永城上下抗战情绪十分高涨,甚至有学生走上街头开始要求汪宗绪全力出兵玉河。 紧接着,就有小道消息将汪宗绪假和谈真贪污的事情传播了出去,也有人传他早就勾结外敌出卖了玉河守军,背地里做了不少拖洪大帅后腿的事。 百姓们从骂敌军变成了骂汪宗绪,骂他狼子野心卖国贼。当然这些拾年都是听753转述的,她被困在南大营已经好多天了,后面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来看她。 汪宗绪的真面目被揭露在人前,他气急败坏也懒得装了,被关的第十五日傍晚,拾年被拖出了房间带往水牢。 幽深的甬道逼仄压抑,一股混着血腥气的腐臭味充满了整个空间,纵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拾年还是被熏得涕泗横流。 汪宗绪让人将拾年扔进了水牢,为了不让她沉下去,用铁链绑住了她的脖子和手脚:“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在洪启明那儿有多少分量,你可要撑久点。” 拾年没说话,只一双眼睛冷静的看着汪宗绪,看的汪宗绪觉得背脊发凉,丢下一句“看好她”就慌忙离开。 753担心的围绕着拾年,水池浑浊腥臭,紧缚拾年的铁链磨破了她的皮肤:“宿主,你感觉怎么样,要不兑换个人偶替换一下吧。” 拾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有种预感,这些能量要留着有大用。 洪启明是在拾年被关的第二十五天赶回来的,本以为会是场恶战,却在年家的码头看到了洛渊和洛玉珠。 “洛副官。”他警惕的看着对面的男人,魏楚元下意识将傅瑾柯护到了身后,他们带来的人全部子弹上膛。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还是洛玉珠挡在了中间,她认出了魏楚元和傅瑾柯:“别误会,都是自己人。” 洪启明却直接举枪对着她:“什么自己人,就是你哥他抓了秀年!” 看见自己妹妹被枪指着,洛渊也拔出了手枪,两拨人持枪对峙着,纷争一触即发。 洛玉珠又气又急:“你们还要不要救人?要救人就给我都把枪放下。” 洪启明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枪,洛渊跟着也让士兵们收了武器。 “人被带走了,打探的人说关在水牢,汪宗绪的人看守着,我们都不让靠近。”洛渊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想要救人就必须进到大帅府,水牢在大帅府内部。只要汪宗绪不死,徐秀年随时有可能被当成人质。” 洪启明拿枪的手用力到颤抖,他很担心水牢那样的地方拾年怎么受得了。魏楚元从他身边走过来,轻拍他的肩膀安抚住他的情绪,接过了洛渊的图纸。 “洛副官跟我们说这么多,又带人在这里等我们,是打算弃暗投明了吗?” 洛渊很傲娇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我虽然在汪宗绪手下当兵,但我也是个军人,孰是孰非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洛家绝不与窃国贼人为伍。” 洛玉珠站在二哥身边,也挺直了小身板,与有荣焉。 李家人跑了 比起耽于酒色的汪宗绪,洛渊在军中的号召力更高,他秘密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心腹,顺便策反其余的汪系军官。 新时代报的告全体同胞书洒满了永城的大街小巷,汪系中早有很多人不满汪宗绪按兵不动置身事外的命令,纷纷响应洛渊准备起义。 有激情愤慨的忠勇士官就有贪生怕死的小人。 “洛渊!你是要造反吗?!不怕大帅毙了你!”平时在汪宗绪面前最得脸的几个军官站出来指责洛渊,不等他们骂完,几声枪响就倒在了洛渊的枪口下。 “我洛渊今天就造这个反了!” 明黄的徽章被摘下,所有人都绑上了鲜红的布巾,在黑夜的掩护下,三方人马朝着大帅府的方向前进。 大帅府, 汪宗绪躺在虎皮长凳上,任由姨太太葱白的手指为他按摩着太阳穴,手中盘着一串佛珠,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大帅,怎么了?”姨太太怎么都揉不开他紧皱的眉心,娇声问道。 汪宗绪拂开她的手,坐起了身:“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下去吧。” 姨太太努努嘴,整理好裙角就退了出去,跨出门的时候刚好与匆匆赶来的卫兵擦肩而过。 “大帅,不好了!” 一声枪响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大帅府周围突然冒出来一堆绑着红布巾的士兵,打了警卫队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汪宗绪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冲出了门。 卫兵哆嗦着汇报:“副官反了!大帅,外面都是兵,好多兵!洪启明来了!” 汪宗绪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怒骂了一句脏话,抢过卫兵的枪就要往外走,却被冲进来的警卫队队长拦住了。 “大帅,大帅!我们被包围了!洛渊他叛变了!”他半只耳朵被轰没了,狼狈地捂着,“怎么办,大帅!” 大门处的喊杀声枪击声都传到了内院,听着就知道来的人数量不少。汪宗绪慌了,忽地他想到了什么,带着人直奔后院水牢。 拾年被关进水牢后,汪宗绪想要她服软,不给饭不给水,只在她快没气的时候给灌点米汤。水牢里的都是死水,臭气熏天还有不少细菌,她半身都泡的发肿发白,汪宗绪来的时候人已经昏沉不太清醒了。 “把她给我拉上来!”汪宗绪命令道。 跟着的人打开牢门,抓着铁链将拾年拖拽上来,他们七手八脚的将人抬出水牢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拾年的腿上肚子上趴着好几只水蛭,各个都鼓囊肥硕,十分恶心。 汪宗绪看都不看一眼,只招呼将人带上就匆匆出了牢房。 抬着拾年的士兵里有看不下去的,趁着搬人的时候他将那些水蛭都清理了,露出血红色的伤口来。 魏楚元和罗白带着人在大门处佯攻,洪启明则在洛渊的带领下摸进了后院,刚好与架着拾年的汪宗绪一行人撞了正着。 拾年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被人左右架着拖着走,腿上的伤口被拖的更严重了。 洪启明一眼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拾年,大吼着就要上前:“汪宗绪!劳资杀了你!” 汪宗绪一把扯住拾年的头发,拔出随身的枪就抵在她的脑袋上,吓得洪启明生生顿住了脚步。 “小兔崽子,你敢再进一步,我就送你的小心肝上西天!” “放了她!”洪启明双目通红,直勾勾盯着抵在拾年头上的枪,生怕枪支走火。 看他如此惊慌,汪宗绪狂妄的大笑起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语气愈发挑衅:“放了她?......也不是不行,你先废了自己两只胳膊吧。” “少帅不能听他的!”跟随洪启明的亲信出声阻拦,他们都恶狠狠的盯着汪宗绪,却都拿他没有办法。 两边僵持着,洪启明的枪已经抵到了右臂上,汪宗绪张狂的催促着他赶紧动手,顶着拾年的枪也偏到了一边。 “嘭!” “嘭!” 先后两声枪响。 “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洪启明没有中枪,拾年趁着汪宗绪被他吸引注意力,用足了力气朝着汪宗绪钳制自己的胳膊咬了下去,疼的汪宗绪一巴掌将她扇飞。 恼羞成怒的汪宗绪直接朝着拾年开枪,一直守在后方的魏楚元早就瞄准他的脑袋,扳机同时扣下,一枪打中了拾年的左肩,一枪爆了汪宗绪的头。 “救人!医生!” 大帅府的火烧了一整夜,寂静的街道上装载士兵的军用卡车一辆辆驶过,汪宗绪被击毙,顽固抵抗的那些人或被直接击杀或投降。后半夜魏楚元联系的支援部队也赶到,彻底控制住了局面。 太阳升起,永城已经恢复了井然有序,道路上还有没清除干净的血迹,巍峨的大帅府降下了绿头旗,如血的红巾在阳光下迎风飞扬。 拾年当晚就被送回了小洋楼,她被关在水牢多日,下身伤口严重感染,失血过多,又中了枪,生命危在旦夕。 753心疼,多次想要劝拾年拿积分兑换治疗,却都被她拒绝了,到后面拾年已经失去意识无法回复753。 洪启明抓着拾年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喋喋不休想唤醒拾年,却都没用。最后还是魏楚元和洛渊两个人联手将他架了出去,不让他干扰医生救治。 傅瑾柯回国后第一次用上手术台,拾年高烧不退,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大量的药剂注射下去,中医西医双管齐下。洛玉珠在一边帮忙,衣物已经黏在了伤口上,她拿着剪子去剥离衣物,看着那些伤口洛玉珠咬紧嘴唇才忍住眼泪。 为了防止感染深入,傅瑾柯只能将那些被水蛭咬破已经溃烂的腐肉剜去。后来拾年清醒的时候麻药退去,疼的她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几次。 “报!”士兵捏着几张纸冲进小洋楼,洪启明和洛渊正在拾年这里,傅瑾柯和洛玉珠正在为她检查伤口愈合情况。 “怎么了?”洪启明问。 “大帅来电,我方截获电报,敌军74师正在增援玉河的路上,请少帅立刻归队!” 洪启明霍地站起身:“命令队伍整顿,随时准备出发!” 士兵得令立刻就往外跑,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洛渊看向士兵离开的方向:“敌74师号称王牌精锐部队,玉河这一次还能守得住吗?” “唯有死守,我一定会战到最后一刻。” 永城的天许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了,拾年坐在院子里,身上盖着薄毯,白色的长裙将她浑身都包裹住,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洪启明走过来替她拢了拢毯子:“你刚恢复一点,还是要多休息,不要在外面久坐。” 拾年的面色很苍白,洪启明看着她,总忘不了那晚傅瑾柯拿手术刀时说只能搏一把的画面。 “我没事,玉珠替我换过药了,说恢复的不错。”拾年看着洪启明,男人今天换了一身板正的军装,比她初次见时还要惊艳,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重,她似有所感,“你要走了吗?” 洪启明点点头:“对面又动了,我要赶回去。” 拾年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拇指。 “去吧,我等你。” 当天晚上,洪启明带着人准备登船,在码头见到了全副武装的洛渊和魏楚元,他们身后站着两拨人马,着装不同,臂膀上却都绑着一样的红布巾。 “你们这是?” 洛渊率先走上前,朝着洪启明举起拳头:“昨天我统计了下永城所有的守军,共352人,都在这儿了。” 魏楚元也笑着过来,他还是一脸痞相,举起拳头时却郑重起来:“魏系38军335团一营三连奉命前往玉河抗敌。” 洪启明也伸出了拳头与他们聚合在一起:“22集团军誓死守玉河,启明替老百姓谢谢兄弟们了!” 大家都默契的向拾年隐瞒了出发的时间,但罗白还是出现在了码头,他带着伙计们将拾年购置的军火都搬上了船,年家的货船都用来运送军队和物资。 拾年在小洋楼养伤,洛玉珠形影不离的陪着她,罗白每天都会把外面最新的消息带来给她。 “瑾柯来信了,玉河那边局势不太好,74师装备比他们好太多了,父亲正在组织商会成员进行募捐。”洛玉珠今日情绪不高,手里拿着前线来的信郁郁寡欢。 拾年叹气:“74师是敌军的王牌,从装备到士兵作战能力都是拔尖的,我们这边除了魏楚元那支有先进的军械,其余都是草头兵....”说着她就咳嗽起来,洛玉珠连忙替她顺气。 怕拾年担心,洛玉珠想着转移话题:“对了,李家人跑了。” 洛渊在起义那晚就派人去抓李云辰,却扑了个空。李云辰只带着自己老娘和一些钱财跑了,家里的仆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拾年不是很在意:“别管他了,外面到处在打仗,跑到哪儿都不得安宁。” 事实上李云辰后来的遭遇也应了拾年的话,他投奔汪宗绪出卖拾年,本以为可以借着汪宗绪的势打压年家,让拾年向他低头。没想到一朝兵变,汪宗绪身死,他带着母亲仓皇出逃,身上除了几根金条再没有其它东西。 发现李云辰失踪后,洛渊第一时间将向南边的各个关卡发布了通缉令,李云辰只能躲躲藏藏往北边靠近。北边几乎都是交战区,他与李母改头换面假装是被战火波及的难民,找了个偏僻的小村子隐遁下来,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后来防线失守,敌军冲进村子烧杀抢掠,李母为了保住一袋粮食偷偷跑回住处,被抓后,敌寇用她和乡亲们当练习靶,被刺刀活活挑死。 李云辰那天跟着村里的几个小孩上山去抓野味躲过一劫,他带着孩子躲在半山腰的草堆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给他送鸡蛋的婶子,给他腾屋子的刘大爷,一个个死在敌人的刀下。 “唔!唔!呜呜呜...”大一些的几个孩子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李云辰抢在最小的娃娃哭出来前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一个个睁着眼睛,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 直到确认那些敌人离开,李云辰才从草丛中出来。村子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所有能吃的粮食牲畜都被抢走了,只留下断壁残垣和死不瞑目的乡亲们。 “娘!爹!”孩子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哭着去扒拉各自亲人的尸体。 李母还被绑在树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袄子,一双眼睛圆瞪着。 “娘~”李云辰颤抖着解开绳子将人放了下来,替她合上双眼。 那天,李云辰带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将乡亲们都埋了,给他们立了碑。 “李大哥,我们去哪儿啊?”牵着他衣角的女娃娃看着哥哥们都背上了行囊,茫然的问道。 “我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剥壳的鸡蛋 拾年的身体在渐渐康复,洛玉珠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傅瑾柯的信已经从十天一封变成大半个月不定期一封,最近的信中他情绪低迷,还交代了很多后事,像是要准备殊死一搏。 “玉河现在怎么样了?”傅瑾柯的信中写的并不详细,拾年干脆问753。 753鲜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在拾年的催促下它展开了一片光幕:“宿主自己看吧。” “连长!阵地快要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你们就是死也要给我钉死在阵地上!三营打完了四营补上!一个敌人都不能给我放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焦土,阵地上的残肢断臂堆成新的堡垒,一颗颗炮弹从他们头顶飞过,倒下了一个又上来一个。 一伙敌人举着枪沿着阵地侧边偷偷前进,地上躺着的“尸体”突然怒吼一声:“爷爷带你们见阎王!!” 重伤的士兵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跟来不及分散的敌人同归于尽。 在光幕里,拾年看到了洪启明,他的脸上多了几道伤,胡乱裹着纱布。 魏楚元还是那么痞里痞气的,乌糟糟的头发,满脸的血污和胡子也不减他的锐气。 傅瑾柯顶着炮弹的轰炸,在摇摇欲坠的防空洞里救治受伤的军人,可是很多人还没等到他看上一眼就去世了。 “傅医生,我们的药不够了。” “绷带呢?” “也没有多少了。” ...... 拾年盯着光幕看了很久,她表面平静,手心却已经攥出了汗。 “宿主....”753小心翼翼的喊她。 “哗啦!” 拾年猛地站起身,手边的东西全被带倒,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罗白刚在楼下碰到来看望拾年的洛玉珠,两人听到声响快速跑上楼。 “怎么了这是?”洛玉珠赶紧找了毛巾来要替拾年擦掉泼在身上的药汁。 拾年推开了她的手看向罗白:“召集我们所有商号的伙计和掌柜今晚到码头,我有事情要宣布。” 罗白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还是照做了。 罗白出门后 ,拾年就跟着玉珠去了洛宅,她带着一个小皮箱,玉珠好奇想问问里面装着什么,拾年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她。 洛沧海再见到拾年时有些微怔,她与从前不同,没有化妆没有精致的盘发,一副随时准备远行的样子。 “你这是?”小皮箱打开,里面放了很多盖着红章的契书还有银元,饶是洛沧海也小小惊讶了一下。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房产和田地,托您找个买家,我要全部出手,不打欠条,要现钱,金子最好。” 洛沧海拿起来粗略看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可都是年家的祖产。” “前线需要枪需要炮,还有大量的药品。” “那你也不用如此,商会已经在募捐了,海外也有不少留洋人士的捐款和物资正运过来... 拾年打断了洛沧海的话:“会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洪启明他们要是败了,我要这些资产又有什么用。” 洛沧海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将近五十的男人头一次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觉得无地自容。他从凳子上起身,微弯的脊背都绷直了。 “好,这事我来办。” “还有一件事,六水巷的善堂里有75个孩子,他们的亲人都是上了战场的永城守军,请您照顾好他们。”说完,拾年就朝着洛沧海深深鞠了一躬。 从洛沧海的书房出来,洛玉珠就守在门口等着,看见拾年立马迎了上去。 “你们聊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拾年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交代了些事情。”看洛玉珠又要追问,她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你说过,刘主编从国外带回了两台便携相机对吧。” 洛玉珠很容易就被她带偏了,兴奋的不住点头:“嗯嗯,舅妈说叫什么徕卡相机,它比老式的相机轻巧方便,舅妈也是托了很多朋友才弄到的。” 于是,离开洛家的时候拾年脖子上就多了个相机包。 “玉珠,我打算去前线了。” “你又不会打仗,去前线干什么?!” “去做战地护士,去做战地记者,总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那我跟你一起!” “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行?!” “玉珠,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国家在打仗,但是还有很多同胞没有意识到这场战场的残酷,国人需要觉醒,我们要当这个敲钟人,懂吗?” 拾年转身向前走,挥挥手没有回头,洛玉珠站在她身后,目送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罗白陪同拾年去到码头,他们带着的人抬了三大箱银元,那是拾年找洛沧海提前预支的。她给年家的每一个伙计掌柜都分发了银元,将商号托付到罗白和各个分店掌柜手中,言明他们可以自行决定去留,自己的全部身家已经都给出去了,也没法再给他们支付以后的工钱。 银元一份份分发到所有人的手上,罗白却站出来将自己的那份又放回到箱子里。 他像是猜到了拾年想做什么,只笑着保证:“小小姐,有我罗白在一天就守着年家一天,您放心大胆的干,后方有我。” 在他之后,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将银元放了回去,他们发誓一定会替拾年守好年家,守好永城。 洛沧海发动商会全部人员,动用了能用的所有人脉,总算在拾年动身前筹措到足量的药品,甚至还有一批黑市里弄过来的军火。 拾年带着那些物资跟着经过永城去玉河支援的部队一起出发北上,她走的急,洛玉珠赶去告别时部队已经走远了。 这批支援的部队并不正规,是后方爱国人士自发组织起来的一批民兵,他们没有完整的建制,没有像样的武器,有的甚至腰间别着砍刀,身上背着土猎枪。 因为拾年是女生,又会些简单的急救,她被分配到后勤组,跟部队中年纪最小的几个人一起。 其中有个小男孩,看起来不比六水巷那些孩子大,他穿着并不合身的军装,每天跟在拾年身后帮她背伤员扛药箱。 部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拾年将自己分到的鸡蛋留给男孩:“我叫徐秀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着她手里的鸡蛋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接:“我叫谢小七,秀年姐姐你吃吧,我不饿。”说着他就将鸡蛋往回推。 拾年却抓住他的手将鸡蛋放到他手掌心,板着脸说:“让你吃就吃,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才能长高个儿,才能打敌人,吃!我看着你吃。” 谢小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下去。 “唉?你怎么不剥....”拾年看他直接连壳吃刚想提醒,脑海里就响起753的声音。 “宿主,他们很多都是从敌占区跑出来的,那里被敌人扫荡过的地方,一粒粮食都不会留下,鸡蛋已经是很少见的食物了,都是连壳吃的....” 谢小七小口小口的吃着,像是在品尝珍馐美味,拾年坐在他身边,刚巧替他挡住了刮来的尘土。 通往玉河的路线很多都被炸毁,他们从陆路换到水路,再换成徒步翻山,听着炮火声越来越近。 越是接近玉河,路上的情形就越触目惊心。很多村落都几乎成了空村,肥沃的田地被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屋舍燃烧倒塌。最靠近战线边缘的一个城镇,漫天的尸臭味。几乎每一间屋子里都躺着尸体,有平民的,有士兵,还有些残缺无法分辨的肢体。军队连打扫战场掩埋尸体的时间都没有,可见战局多么紧迫。 拾年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幕,在753的帮助下将相片送到了洛玉珠手上。 等洛玉珠收到相片和信的时候,部队已经到达玉河,与接应的军队交上头。谢小七一行人连整顿的时间都没有,到达目的地后就立刻加入了战斗。 “舅妈,这是秀年的信,还有这些照片...”洛玉珠一路小跑到报社,将东西交到了刘雪茹的手上。 刘雪茹喊来报社所有人,桌子上的照片散开,一个年轻女编辑先忍不住哽咽起来:“这些兵看起来比我弟弟还小....” 她的抽泣声是个开端,屋子里陆陆续续响起压抑的哭声,刘雪茹红着眼睛拿起那些照片:“前方的战士们在奋力抗敌保家卫国,我们也有我们的战场,我们的笔就是武器!”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却震耳欲聋,“现在拿起你们的笔和纸,我们要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喊醒这个国家的人们!” 新时代报社的灯从天黑亮到天明,编辑们攥写,刘雪茹最后更改敲定,再到排版,印刷厂大量印刷。收到信的第二天中午,关于玉河抗战的大篇幅报道就洒遍了永城。这次不是卖报纸,六水巷的那帮孩子全部出动,将新时代报传遍了城内,血淋淋的照片比文字和绘画更为直接,冲击着城中的男女老少。 一点火星在永城点燃,很快就蔓延至周围的城镇,渐呈燎原之势。 蚍蜉撼树。 拾年到达玉河时并没有看到洪启明,听抬下来的伤员说他带着人去了别的阵地,生死不明。 玉河沿岸线很长,洪大帅将士兵划分成数个作战小队,分布在整个沿岸线。战火绵延百里,拾年没时间去找洪启明,她留在了116阵地做了卫生员,脖子上挂着相机,身上背着医药箱,冒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穿梭在阵地中。 116阵地上的是22集团军的飞虎连,他们是洪启明手下最精锐的队伍,曾经是洪大帅起家的底子。116阵地位置卡在敌74师侧翼,与环河公路相邻,飞虎连的任务就是堵死116,断绝74师与支援联队包抄他们的可能。 民兵队赶到之前飞虎连已经打了3天,人员折损过半,弹药几乎打光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和敌人拼刺刀的准备。一百多民兵立刻投入了战斗,连带着他们带来的武器弹药,让飞虎连的连长激动的流下了热泪。 轰!隆隆! 头顶掉下来碎石土,外面敌人又开始投弹了。 “卫生员!卫生员!”连长身上背着个血乎乎的人一路跑进防空洞,军医连忙上前帮忙将人放到台子上,拾年立马打开药箱递到医生手边。 给军医递东西的时候她才看到床上的人,那人半边身子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脸上也被血糊了,只能从他胸前别着的钢笔认出身份。 杨翰文,飞虎连的政委兼文书。拾年刚来的时候就是他接收的人员和武器,那人清俊文雅,一身脏兮兮的军装都难掩他的风华。连长在吃饭的时候介绍起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赞赏。江南大户人家的少爷,翰文翰文,是他爹对他的殷殷期盼。国家遭遇危难时,他毅然北上要去参军,临走时他的父亲送了他那支钢笔。 军医仔细听了他的胸口,又翻看他的眼皮,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拾年知道这是人没救了的意思。 “杨翰文!你给老子起来!起来啊!”连长发了疯,冲过来不管不顾的摇晃着杨翰文的身体,“你说等这仗打赢了就跟老子回家喝酒的,你个骗子!” “连长!连长!”跟着的士兵上来想将他们分开,却根本拉不动。 “敌人上来了!”一声大喊冲破了防空洞里悲伤的氛围,紧接着就是更猛烈密集的炮声在头顶响起。 有人冲进来:“连长!敌人又攻上来了!” “他妈的!”连长放下政委,眼泪一擦就带着人冲了出去,“把炮筒全部招呼上!!” 风风火火的冲出去,很快防空洞里只剩下卫生员和军医。军医看了眼台子,朝拾年说:“帮政委简单清理下抬下去,马上就要有伤员进来了。” “好。” 敌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这次进攻比前两天要凶猛很多,火力覆盖比之前多了一倍,很多战士还没有冲出战壕就被炸飞。 “铁王八上来了!” “打,给我往死里打!炮兵那?!给我轰了那铁王八!” 外面打的热火朝天,拾年几次冒头都被震了回来,连军医都劝她老实待在防空洞里。拾年拿着摄像机沿着掩体还是冲了出去,空气中都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浓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753突然跳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宿主你赶紧回去吧,那边太危险了!” 拾年直接绕过它就往前冲,直到跑到连长身后,那里地势最高,一眼能看到战场的全景。拾年想这一生她可能都忘不了那个场面了,那些士兵抱着炸药包顶着枪林弹雨冲向前进的坦克,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立刻接替上。身上已经被无数子弹射穿,他们却死抱着坦克边缘不放手,用血肉之躯去阻止钢铁巨兽的冲击。 ”咔擦!”相机记录下这悲壮的一幕幕。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起来,无数的火炮飞跃飞虎连的头顶,久久不见停歇。 时间又似乎流逝的很快,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昔日的战友就永远的沉睡下去。 飞虎连鏖战3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来支援的队伍,援军的到来让敌军暂停了进攻,116阵地进入黑夜恢复了安静。 拾年不知道来支援的是哪支部队,她带着谢小七在阵地上帮着清理战场,收集战士的遗物。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写下了遗书,拾年负责的就是确认死亡后帮他们将遗书和遗物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上。 “呜呜~”走着走着拾年就听到哭声,转头看跟在身后的谢小七蹲在一具尸体边哭。 拾年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谢小七扑进拾年怀里,放声大哭,后来拾年才知道那具残尸是谢小七的哥哥谢小五,也是他仅剩的亲人。 树杈被火烧得焦黑,人走过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拾年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谢小七:“允许你再哭两分钟,收拾好就继续做事。” 脏兮兮的袖子用力擦了擦脸,谢小七站起身收好谢小五的遗物,就让打扫战场的战士将人抬走了。 拾年一直忙到了深夜2点,将所有得遗书遗物和她拍下的照片整理在一起,拜托753送回后方。阵地上的火被扑灭,浓烟散去,露出夜晚的星空,拾年干脆就躺在战壕里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宿主,东西都送到了。”753很快就回来了。 拾年双手放在脑后,数着天空的星星随意回应:“知道了,谢谢。” 753学着拾年的样子也躺到了战壕:“宿主,你不想问问永城现在怎么样了吗?洛玉珠她们怎么样了?” “你想说就说。” “宿主你真没意思...” 753说她寄回去的照片被刊登到报纸上,群情激愤,很多人都自愿参军保家卫国。洛沧海带着商会不停的筹措资金,想尽办法买物资买药品给前线支援。各地的老师学生都走上街头,要求各路军阀联合出兵抗敌,已经有几位握手言和准备出兵支援玉河了。 拾年听着听着嘴角就上扬了起来,顿时觉得黑黝黝的天空也变得美丽多了。 “过来几个人,把这边加固一下,放一挺重机枪!”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拾年从战壕中站起来,刚好与来人面对面。 男人身上的军装多处破损,脸上都是灰,一条醒目的疤横亘在他的脸上,拾年差点儿没认出来是谁。 “洪启明?” 男人从拾年冒头的时候就盯着她了,眼神从惊讶不相信到惊喜,再到最后的担忧,直到拾年出声喊他,他才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在这儿?受伤了吗?”洪启明力气真大,一把就将人从土坑里拽了出来。 拾年落进一个充满土腥气和硝烟味的怀抱里,她被洪启明圈的很紧。 眼看着跟过来准备挖工事的士兵们都在瞧他俩,拾年面皮发烫,赶紧捶他:“你松开,还有人在看!” 洪启明终于放开了她的头,但是抱着腰的手并没有收回来,两人明明只是在永城相处了那样短暂的时光,再见面男人眼里却盛满了她的模样。 “你怎么来这儿了?”洪启明拉着她进了临时指挥所,“天一亮就要开打,我让警卫送你离开这儿。” 拾年摇摇头拒绝:“我不走,你怎么一来就要赶人,我比你还要早到这里好吗?” “徐秀年!这里是战场,不是开玩笑的,会死人的!”洪启明瞪大了眼睛,努力装出严肃的样子。 拾年也来了脾气,装着相机的小包重重拍在他胸口:“我知道这是战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我都看着呢,我要让全国的同胞也都看着,谁跟你开玩笑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躲在外面偷听的连长一行人觉得不对劲,赶紧跑进来打圆场。 连长拉着洪启明:“少帅,还有三个小时不到天就要亮了,我们先讨论下....” 不等洪启明再说话,拾年就跟着警卫一起撩开帐帘出去了,洪启明看着她气哄哄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连长手里拿着地图,微笑着劝道:“秀年同志来了这些日子帮了我们很多忙,少帅现在要她走,她肯定生气,您别放心上。” “同志?”洪启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是啊,这还是秀年同志教我们的,她说我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志同道合的朋友,同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另一边,拾年走出指挥所后就有些后悔了,明知他只是担心自己,两人刚见面就又吵上了。气恼地踢着地上的石块,看在警卫眼里她就是还没有消气。 “徐小姐,少帅他其实很高兴见到您的。” 拾年抬头看说话的那位警卫,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熟人,那个接应洪启明离开永城的酒楼小掌柜,这会儿已经是个花脸儿了。 “你是他的手下,肯定替他说话。” 警卫急忙辩解:“不是的,其实我们刚回去没多久少帅就想去永城看您。可是敌军连破了两处关隘,大帅负伤,他责任重大走不开,只能每周写封信等着寄给您。”他停顿了一下,踌躇几秒才继续说,“那时候我们的阵地几乎都要失守了,少帅是抱着殉国的心情写信的,他给您的信都没寄出去。我问过少帅为什么写了那么多不给您寄呢,他说要死的人了,就不要让您徒增牵挂...” 拾年:“.....” 753:........ “洪启明,你这个大傻缺。”拾年暗骂了一句调转脚步往指挥所走。 门口守着的人都认识她,也没人拦她,她准备掀帘子的时候却停住了。 “杨连长,我收到的情报,74师集结装甲部队,想要在明天上午十点前攻下116阵地,打通两支队伍。一旦他们完成合围,玉河就真的是大门敞开,他们可以直驱后方。”是洪启明的声音,“通讯排全都阵亡了,电台损坏,我们与后方联系不上。魏楚元亲自回去找援军,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守到援军来。” 连长抽着半个烟屁股,仔细看了眼地图:“飞虎连还剩57人,民兵队余32人,重机枪一挺,手榴弹三箱.... 拾年站在外面,她不用听都知道这场仗守不住,飞虎连折损过半,洪启明带来的人也不多,没有重武器又弹药不足,面对全副武装的敌74师全力进攻,就如蚍蜉撼树,是必死的局。 拾年没打扰里面讨论的两人,她默默走到阵地上,士兵们正在加紧修复工事,所有的弹药都被搬到了指定的地点。她找了个无人的掩体蹲了下来,喊出了753。 “我还有多少能量积分?” 753掰着指头数:“不算紧急备用的话,零零总总有一万多了,宿主你要干啥?” “能不能全部给我换成重武器,自动步枪之类的,你们系统应该有吧。” 753瞬间明白了拾年的意图,疯狂摇头:“宿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快穿局和位面规则都不会允许超出这个世界认知的bug存在的。”它飘到拾年面前,“这里只是小世界,不是现实,你没必要....” 拾年抬起头,753看到她湿润的眼眶住了嘴。 她的声音艰涩:“你不懂,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我的国家曾遭遇过差点亡国的侵略战争,一本近代史,每一页都染着国人先辈们的血泪。 国家孱弱,敌人虎视眈眈,同胞们被屠戮被压榨,没人能帮我们,列强都看着我们哭,等着我们彻底死绝,好分食我们的国家。 千千万万的先辈用生命去抗争,纷纷英勇赴死,但前路在哪儿,他们不知道。我们能赢吗?他们不知道。 那个年代的人有多么绝望,许多年后哪怕国家早已繁荣昌盛了我们都不敢忘。” 拾年头一次对753下命令:“之前给我的所有的金手指和规则奖励都不要了,换枪换炮换子弹。只要是不超出这个世界的规则,换物资也好,军械也行,我都要!” 753的成像出现了短暂的紊乱,最后它还是朝拾年点点头。 一起成肉泥 不知道753是怎么做到的,它 不止换来了好几箱子弹,几把重机枪,居然还有一门反坦克炮。 拾年围着炮车转了好几圈:“你不是说不能有超出位面背景的东西出现吗?这个炮.....”应该不是这个时候能出现的东西吧。 753的成像剧烈晃动,它的电子音里出现了不规律的噪音:“宿、宿主,我可能要消失、失一段时间,你、你你-----别担心.....哔!” 拾年还没听完,753的成像就消失了,她心里明白这门炮是怎么来的了。753应该是消耗自己的能量,才冲破位面规则的限制弄到这些,它也因此关机。 拾年来不及伤春悲秋,立刻就喊人来将东西都搬到阵地上去。搬东西的民兵没见过反坦克炮,都好奇的围着看,引来了满面愁容的连长和洪启明。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连长人还没走到近前就扯着嗓子喊,士兵们被他一吼就立马散开,露出中间的炮车。 连长虽然也没见过这个,但是他打了那多仗只看外表也知道这是门炮,立马跑了过来左看右看:“这是大炮?哪来的?” “这是反坦克炮,专打那铁王八的。”洪启明跟在他后面走过来,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东西,说出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会认识。 “太好了!”炮兵们欢呼起来,七手八脚的将炮车往自己阵地上运。 等人都走光了,洪启明才凑近拾年小声问:“那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他可记得清点装备的时候没有这么多。 拾年笑着打哈哈:“来的时候藏了点儿,这就是我全部家底了。”说着就伸手推他,“你管那么多干嘛,用的上就行。” 推是没推动,手腕一紧被迫接受了一个拥抱,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洪启明像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屁孩,留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慌张放开人跑走了。 “看什么看!回到作战位!”吼了一个偷笑的小兵,他局促的跑向连长的方向,都没有给拾年说话的机会。 一个小时后,天边翻起了鱼肚白,徐徐升起的太阳照亮了寂静的大地。拾年带着谢小七趴在战壕里,安静的欣赏了一次日出。 “日出真好看,等打完仗了,我要爬到华山上再看一次。”谢小七啃着拾年留给他的饼子,小声许愿。 拾年摸了摸他的头:“嗯,打完仗,去看日出。” 等太阳完全离开地平线的时候,前方传来连长的声音:“敌人来了!准备战斗!”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声炮响撕裂了晨间的宁静,只是几分钟116阵地上就燃起了火,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瞬间消失在飞扬的泥土中。 “小心炮击!趴下!“ “炮兵那,给老子轰回去!” 填弹,瞄准,发射,敌方步兵队伍里炸开了一朵朵血与火堆簇的烟花。 “打得好!哈哈哈!”连长大笑几声,被洪启明一把拉了下来,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打到了旁边的沙包上。 敌人开始冲锋了,阵地上的重机枪一刻不停歇的扫射,敌人的炮弹瞄准他们,炸倒了一个,立马就有下一个人补上,一时间敌人很难前进半分。 洪启明从战壕中探出头,透过望远镜观察对面,他转头就朝连长说:“杨连长,让反坦克炮准备!” ”好!“连长立马朝后跑去,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武器,早就想试试它的威力。 “放!”一声令下,发射的炮弹在敌方的坦克头顶坠落爆炸,随之响起的就是战士们高呼的叫好声。他们以往面对坦克只能拿人命去填,这一炮让战士们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敌军可能是没想到116阵地上会有反坦克炮弹,他们暂停了进攻,撤退到战线后。 暂时停火,战士们抓紧时间加固工事,连长则抱着反坦克炮舍不得放手:“呼~幸好有这宝贝,吓死那帮龟孙儿。” 他正高兴着呢,旁边的士兵就忍不住小声说:“连长,这个炮是个好东西,但是....” “但是什么?大男人有话就放,别磨磨唧唧的!” “我们一共就四发炮弹,刚刚用了一发,只剩三发了....” 杨连长刚刚燃起来的一点喜悦瞬间被浇个透心凉,还是洪启明走了过来安慰他:“三发就三发,打的准就行。我们没它就不打仗了?” 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包,打开里面还有一根卷烟,递给杨连长:“抽吧,抽完了还要继续打仗,对面只是暂停了,下一波进攻只会更凶猛。” 连长接过那根烟,就着地上残余的火点燃,猛吸了一口,拍拍洪启明的肩膀就走开了。 拾年正忙着包扎抬下来的伤员,洪启明让人将她喊了出来。 “有什么事?” 拾年脸上都是血和汗,洪启明伸手想替她擦擦,结果越擦越脏。 拾年被他摸得脸颊发烫:“哎呀,你到底有什么事?我那边还有人等着止血呢。” 洪启明拿出一张地图和一个信封交给她:“这地图上标注了去往营岗的详细路线,营岗是魏系总部驻扎的地方。”迎着拾年不解的眼神,“我们电台丢了,与楚元失去了联系,只有派人去找魏系的总部,争取在路上与他们会合。” “我不去。”拾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将地图推了回去。 洪启明早知道会这样,还是耐心劝着:“你别急着拒绝,这次去不只是接应楚元,还有就是搬兵。去往营岗的路上会路过一个叫陈关山的地方,那里留有一千人的驻军,你带着我的信去,他们会立刻过来增援。” 拾年还是不接地图,两人僵持着,直到谢小七从他们面前路过。 “谢小七!” “到!” “交给你个任务....” 拾年将洪启明对她说的话又重复对谢小七说了一遍,最后将地图和信件交到他手里,要求他立刻出发。 谢小七只是年轻,但他不傻,硬着脖子就是不肯答应。拾年直接飞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飞虎连的兵?!” “是!我是飞虎连第六百八十九个兵!”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 “谢小七,现在就去执行给你的命令,找到陈关山守军和魏师,带他们回来增援!” 谢小七还想说什么,拾年薅住他的脖领子认真道:“给飞虎连留个种子。” 忍着眼泪,谢小七朝着拾年,朝着116阵地上的战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带着东西就往阵地后方的林子跑去。 洪启明站在拾年身后,目送着他的身影由近变远,直到消失在玉河边茂密的树林中。 下午两点,敌人又开始攻打阵地了。他们这次似乎是下了决心要一次拿下阵地,刚开场就是数枚炮弹火力覆盖,116上瞬间成了一片火海,洪启明他们的重机枪就被炸毁好几支。 连长从土坑里爬出来,抖掉帽子上的土:“步兵要上来了,把人放近了再打!” “是!”回答的那人刚刚冒头,下一刻就死在敌人的火炮下,他的位置立刻被人顶替上来。 这一次敌人更加疯狂了,数不清的坦克碾轧着死去战士的尸身,气势汹汹的朝着阵地而来。那些黑黝黝的炮筒像恐怖的巨兽,张着深渊巨口用一颗颗炮弹吞噬着飞虎连士兵的生命。 753弄来的炮弹很快就打完了,敌人却密密麻麻的像蝗虫一样,杀不尽烧不完。这一仗打了两个多小时,飞虎连大半的士兵都阵亡了,杨连长被流弹炸断了腿,他抱着炸药包爬到了坦克底下,拉了引线跟敌人同归于尽。 连长阵亡,弹药打光了,战士们也都力竭,可是敌人却没有停下,又一波人在坦克的掩护下冲向阵地。 拾年不肯躲在防空洞,洪启明拗不过她只能将她带在身边。站在一片狼藉中,他转头看了眼拾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徐秀年,欠你的钱这辈子估计是还不了了。” “那你就欠着吧,欠到下辈子,连本带利。” 拾年突然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方向一扯,洪启明半边身子都倾斜了,在他圆瞪的双目中拾年狠狠亲上了他的唇。就是力道太大了,磕得他牙疼。 他们在战火中拥吻,共赴一场必死的约会。 谢小七拼了命的跑,在路上就遇到了魏楚元和傅瑾柯。魏楚元派人带着信件去陈关山,自己则命令部队加速赶往116阵地。为了快,他们丢掉了很多东西,只带着必备的武器,玩命往116阵地赶。 魏楚元到达的时候,敌人已经站上了116阵地,只是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硬仗,没想到居然有后援,很快就被魏楚元带的人打退了回去。 谢小七哭着去扒拉阵地上的尸体,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显露出来。他想去找拾年,可是除了找到一块烧剩下的手帕角什么都没有。 早在他们赶到前,拾年和洪启明带着余下的几个伤员,绑着手榴弹冲进敌军中牺牲了,尸骨无存。 拾年在炸弹爆炸的那刻还在感慨自己又成了穷光蛋,却发现魂体还停留在这个位面没有离开。 “753,你在吗?她想问问什么原因,但是753还是没有回应。就在她百无聊赖飘荡的时候,被另一个魂体拦住了去路。 “753能量耗尽了,你暂时回不去。” 听着熟悉的声音,拾年猛地转过头来,男人还穿着洪启明那身衣服,脸却已经是含相的模样。 拾年指着他,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也穿过来了?” 含相握住她的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放心来陪你,可是因为规则在我被封住了记忆。”说着他就用下巴蹭了蹭拾年的头顶,“不过就算没有记忆,我们还是能走到一起,真好。” 拾年脸又红又烫,推开他忍不住轻声骂道:“好个屁,一起炸成肉泥了。” “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 拾年担心753的处境,还好有含相在,它因为违反了规则而被系统总部处罚,有001帮忙,责罚减轻到只是关几天小黑屋,顺便恢复能量。 这期间拾年在含相的陪伴下飘荡在位面上空,看着魏楚元阻拦了74师与联队的会合,看到谢小七扛起了飞虎连的军旗,小小的身影变得成熟稳重。 116阵地到底是没有守住太久,面对敌人多于自己几倍的兵力,魏楚元还是选择带着部队撤退了。不过他们拖住了74师的脚步,也为玉河主站区的大部队减轻了不少压力,沿岸的老百姓们全部都安全转移了。 她飘到永城,洛玉珠和刘雪茹成立了救世会,学生们走上街头抗议游行,各地的军阀们纷纷放下彼此间的恩怨芥蒂,一支支队伍拜别父老乡亲,走上了抗敌的道路。 这片土地终于发出愤怒的呐喊,向着侵略者亮出了她的刀和拳头。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在这一刻已经分不出谁是谁家的兵,大家穿着五花八门的军装,甚至有些连军装都没有,但他们都高喊着保家卫国,拿着简陋的武器冲向残暴的敌人。 拾年突然能共情自己那个世界的先辈们,那时候他们没有援军,没有上帝视角,没人能告诉他们这仗会不会赢,能不能赢。但祖国前途迷茫,他们只能进不能退,背水一战,前赴后继去拼一个未知的结局。 打赢了,未来 魏楚元在兄长那儿求到援军后就拼命往回赶,他与洪启明的队伍失去了联系,但他谨记走时洪启明的计划,日夜兼程赶往116阵地。 傅瑾柯一直跟着他奔波,他是个文人,身子骨弱。魏楚元怕他跟着急行军会吃不消,就想让他在营岗等着,但是傅瑾柯不肯,他说他这段时间总是梦到徐秀年,梦到她在前线,梦到她身边都是燃烧的火。 魏楚元安慰他徐秀年人在永城呢,怎么会上战场呢。直到他们遇到那个叫谢小七的小孩儿,才知道那女人早就偷偷到了玉河。 他们玩命的赶路,却没来得及救下任何人,阵地上的人全部牺牲了,洪启明和徐秀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整个飞虎连只留下谢小七一个人。 敌人站在116阵地上,将敌军的旗帜插在了牺牲战士的尸身上。魏楚元将悲伤愤怒转化为力量,带着人冲杀上了阵地,他们本是长途跋涉没有休息,那一刻却浑身充满了力量,满眼只有复仇的怒火。 敌人刚刚占领阵地放松了警惕,面对他们的突袭招架不住,很快又退了下去。魏楚元带着士兵为阵地上的战友们收殓尸体,那个送信的谢小七拔下了插在尸体身上的旗帜,一把火烧了敌军的旗帜。他扛着破破烂烂的飞虎连军旗,站在阵地上,硝烟中孤单的背影,单薄又坚定。 魏楚元守了116阵地三天,在第四天凌晨他做了决定,带着部队悄悄撤离了。起初谢小七是死活不肯走的,战友要拉他走,他直接用头将人给顶开了。 “我不走!杨连长他们用命守下来的地方,怎么能丢了啊!我不走!”他嘶吼着,抱着旗杆倔强的杵在原地。 他这一吼让大家都静默了,阵地上只余谢小七的抽泣声。 傅瑾柯看的心疼,他的脸上也挂着泪,走上前将谢小七轻轻抱在怀里,或许是他的温柔让谢小七想起了拾年,总算是安静下来。 “谢小七,给飞虎连留个种子。” 大家看不见的角落,谢小七已经泪流满面。 魏楚元带着部队退向营岗方向,与魏系主力部队会合。 洪启明和拾年牺牲的消息传回去,洪大帅一夜白了头 ,罗白丢下了一切义无反顾的投军去了。 116阵地虽然还是落入了74师的手里,但也为后方的军队和百姓们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军阀们停止了内斗,大量的部队朝着战线集结。 敌军的侵略战就是从偷袭开始,打的就是个措手不及,再者国家内乱一盘散沙,才让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洛玉珠她们的救世会让国人们渐渐清醒过来,屈辱与死亡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这场反侵略战争持续了五年,最终胜利了,将侵略者赶回了老家。位面小世界的五年对于魂体状态的拾年就是休眠一次的事情,她在离开前还特地去看了魏楚元他们。 魏楚元打仗的时候被炸到少了只胳膊,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走起路来随风飘扬。傅瑾柯的老娘给他操办相亲,这小子直接跪在父母面前说要照顾魏楚元一辈子,被傅老爹一顿棍子抽,他也不肯低头。 魏楚元舍不得,也陪着他跪,把老两口气得摔盆砸碗的。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洛玉珠和谢小七把人给劝了回去。 洛玉珠的嘴皮子已经练的很溜了, 一番深情的剖析劝解,把傅家老两口绕的晕乎乎的,最后稀里糊涂的将战斗英雄魏将军迎进了门。 国家安定下来,魏楚元因伤退伍,干脆告别兄长陪着傅瑾柯在永城开医馆。魏楚元用真诚和行动打动了傅家老两口,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两人没有举办什么仪式,只是简单请相熟的几个人一起吃了个饭。 只是他们聚餐的地方让拾年挺无语的,这几个货居然拎着酒菜跑到墓园,在两块墓碑前席地而坐。再一看,那墓碑上的名字是徐秀年和洪启明,原来是她和含相的坟头啊。 魏楚元倒满两杯酒放到了墓碑前,谢小七和洛玉珠将打包的饭菜整整齐齐的摆好,傅瑾柯给他们点上了香。他身边还跟着个戴帽子的人,那人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秀年姐,你跟洪大哥在那边还好吗?”谢小七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面破旧的旗帜展开,“我们打赢了,那帮混蛋都被赶出去了,你们看见了吗?”他将那面从116上带下来的飞虎连旗帜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墓碑前。 拾年晃着腿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含相贴着她坐着,两人像是一对欣慰的父母看着谢小七。 “我们都看见了,谢小七,你做的很棒!”拾年很想摸摸这小子的头,可惜她是魂体的状态。 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落在了谢小七的肩头,他看着墓碑露出了笑容。 楚怜卿&沈芜1 上万年前,天地分为六界。魔域处于混沌深渊中,毒瘴弥漫不见天日,众魔一直想逃离魔域。神界遍寻不到,仙界遥不可攀,冥界是万物轮回之处,盘算下来只有人界与妖界是最适合他们迁徙。 魔生性好斗,以强为尊,烛芜就是在众魔中杀出来的最强者。烛芜成为魔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侵略仙妖两界。 人界处在其中,避不开被波及到,凡人根本抵不过魔气毒瘴的侵袭,人间爆发山洪瘟疫,妖魔混入,民不聊生。 人皇楚玦看不得百姓受苦,祈福祭天,求天上神明拯救众生。六界间有它自己的法则,神魔天生对立,烛芜的所作所为触怒了神族。 神魔大战,烛芜最终战败被锁回了魔界最深处,连带着整个魔域都遭受天罚。这一战神族也陨落了数位古神,直至最后一位上古神陨落前,他留下了自己的头骨,用神力塑起了六界之间的屏障。 烛芜被关在深渊数万年,上古神的陨落让他得以恢复一些力量,但也仅恢复了一点,本体还是离不开囚禁他的地方。 长久的黑暗中他常会做些带着预知的梦,茱颜告诉他,上古神陨落时留下了一颗头骨在人界,那里面蕴藏着无穷的神力。六界已经没有了神,烛芜在深渊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他得到那力量呢?他要做六界第一个魔神。 烛芜抽了自己的一丝分魂融进了小木偶里,小木偶化成一位俊美的少年。 神骨被人界各大氏族轮流看管着,魔物过不了屏障,烛芜在层层束缚下也只能将木偶人勉强送到人界边缘。 木偶无心,初化作人形的少年脑子里只有烛芜关于神骨的一些记忆,边界环境恶劣人迹罕至,他不分日夜走了很久的路,最终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路上。 少年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很宽敞华丽,馨甜的香气让小木偶十分着迷。 “醒了?”一抹浅紫色身影从身边擦过,接着就是一张娇俏的容颜闯进了他的视线。 少年被楚怜卿捡到了,她是楚玦唯一的女儿,皇族小公主,却因为体弱从小被送到孤鹤山云昭寺静养。遇到木偶的这一年她即将及笄,楚玦才派人去云昭寺迎她回皇宫。 少年长相与烛芜一般无二,俊美中又多了些懵懂傻气,洗干净后只一眼就惊艳了楚怜卿。她从小就被养在佛寺中,除了伺候的婢女嬷嬷就是为她讲经的大师傅,难得有个长得好看又同龄的人陪着,她整日里都想粘着少年。 “我叫楚怜卿,你可以叫我怜卿。”小公主笑着将香喷喷的果子往少年面前送,他似乎是饿坏了,自己的盘子里已经都空了。 咽下嘴里的食物,少年一双浅眸看着小公主,里面倒映着她的笑脸,他磕磕巴巴的念着:“怜~怜卿~。” “嗯,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眸子里都是茫然,他的脑袋空空,似乎回想了很久才复述出记忆中的几个字眼:“神....芜。 “沈芜?”楚怜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 少年摇摇头,双眉紧蹙,他真的想不起来,烛芜没有给过他名字,他没有名字。 落在楚怜卿眼里以为他是遭逢大难失了记忆,以前看画本子的时候里面总有受了刺激失忆的主人公,多半都是不想记起痛苦的过往。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你就叫沈芜,那我以后就喊你阿芜吧。” “好,我叫沈芜。” 楚怜卿看他那么听话的模样忍不住就要上手捏捏他的脸蛋,他也不反抗,眼神只落在楚怜卿的身上。 孤鹤山距离皇城有些距离,楚怜卿跟沈芜一路上边走边玩,楚怜卿在哪里沈芜就跟到哪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沈芜就像一张白纸,楚怜卿教他识字拿笔,他写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楚怜卿。楚怜卿说他长得好看应该多笑笑,他嘴角的弧度只会在楚怜卿面前上扬。 两小只间的互动被身边的人看在眼里,大家都觉得他俩十分相配,直到她们回到了皇城。 楚怜卿被送走的时候只有五岁,再回到这里,巍峨的宫城让她觉得好奇又陌生。 “怜卿,风大。”沈芜拿着披风将她细细裹住,她们在路上悠悠哉哉走了两个月,皇城已经有了秋意。 楚怜卿下意识去拢披风,手指刚好触碰到沈芜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两人眼神交汇,只几秒就红着脸别开。 不知不觉中,木偶生了新芽。 楚玦为小公主准备了精美的宝淑宫,内里摆满了数不清的珍宝,伺候的宫人能站满一个院子。只有一点,楚玦否了小公主要带沈芜进宫的请求。 “皇宫内院,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送他去侍卫营吧。”皇帝一句话就将两小只分开了,侍卫营虽也在宫中,但距离公主娘娘们所在的地方隔着层层宫墙,根本见不上面。 楚怜卿闹过,但是她的爹爹不只是爹爹还是皇帝,楚玦半哄劝半威胁:“如果公主非要那人进宝淑宫,那就让他做个内侍。” 楚怜卿立马就安静了,抽噎着不敢出声。 沈芜被安排到了侍卫营,因为他是小公主带回来的,营中领头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他很好学,也算勤勉听话,很快就得到了侍卫长的赏识。 “小殿下,外面凉,您别在这窗口吹风了。”嬷嬷有些心疼的劝着,小公主却只是摇摇头,坐在窗边望着天空出神。 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明亮却又孤寂,她软软说着:“嬷嬷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待着。” 老嬷嬷轻叹了一声,俯身退下了。 啪嗒! 嬷嬷关上了殿门出去没多久,一枚石子就砸到了外面的木围栏上,发出一声响动。楚怜卿循声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庞从外栏边缘处冒了出来,居然是一身侍卫服的沈芜。 “阿芜?”楚怜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沈芜爬上来走到亮处她才匆忙跑了过去。 沈芜从进宫那天就没见过楚怜卿,玉雕般的小人趴在窗台边萎靡不振,他远远看着终究是没忍住偷偷爬了墙。木偶不懂爱为何物,只知道那个小人儿她不开心,那他也就不欢喜。 “怜卿,瘦了。”刚刚站稳怀中就扑进一个人,他双手轻轻环住。 楚怜卿因为他这一句话哭了,她已经是快要及笄的年纪,之前还只以为是那段旅程的陪伴,在分别多日后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两个人在暖阁相拥着说了很多,直到沈芜到了换班的时辰,怕被其他侍卫发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从那之后,沈芜就会在当值的时候偷偷爬上宫墙去看望楚怜卿,楚怜卿也总是准备很多小食守着等他到半夜。老嬷嬷看楚怜卿又变回了活泼好动的性子,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几个与沈芜关系要好些的侍卫都知道他半夜跑去了哪里,好心劝他不要再去爬宝淑宫的墙头。 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侍卫甲说:“沈兄啊,听我一句劝,宝淑宫那位不是你我这九品侍卫可以肖想的。若是哪日被人撞见了,陛下不会把公主怎么样,你肯定是性命不保啊。” 沈芜手里用狗尾巴草正编着什么,听了只停顿一秒:“怜卿见不到我,会不开心,我不怕。” 侍卫甲吐掉草立刻就想骂他是呆子,被抱着剑的另一个侍卫拦住了,他蹲到沈芜身边,看着他手里已经有了形状的草编兔子:“你对公主这般情深,她对你呢?这宫中有很多贵人,锦衣玉食久了便喜欢挑逗人寻些乐子,于她们不痛不痒,于我们却是要命的...”他说了很多,沈芜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将编好的草兔子小心收进了怀里。 抱剑的侍卫看他这动作也明白了沈芜的心思,最后只能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你若真想常伴公主左右,那就努力往上爬吧,有了功绩,或许陛下会同意。” 沈芜微微点头,他听进去了。等到晚上当值时,他照旧去翻了宝淑宫的墙头,只是这次他没料到那么晚还有人在楚怜卿的殿中,而他也被抓了个正着。 “大胆贼人,将夜闯皇宫!”楚玦看着被押进来的男人,脸上怒意翻腾,“把他拖下去,杖杀!” 侍卫们就要将沈芜拖下去,楚怜卿挣脱拉着她的嬷嬷从屏风后跑出来,死死抱住沈芜不让那些侍卫带走他。侍卫怕伤到公主,不敢太过鲁莽,一群人就这么僵持着。 楚玦冷声唤着楚怜卿:“怜卿,放手,到父皇这儿来。” 楚怜卿惧怕他身上王者的威压,但双手还是死死抱着没有放开,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怒火中烧的帝王最容不得别人忤逆他,他摔了手边的琉璃尊,让宫人将楚怜卿拉开,更是要直接在宝淑宫里对沈芜行刑。 沈芜被人拖到院中,放上了长凳,行刑的宫人一左一右手持手臂粗的枣木棍,这时候他对死亡还没有认知,只是看着哭嚎的楚怜卿他有些心疼,那些人弄疼他的姑娘了。 ”行刑!”楚玦坐宫人搬过来的椅子上,内侍官大声喊了句,侍卫们就立刻压住了沈芜的四肢,粗厚的板子落到了沈芜身上,他忍不住发出闷哼。 起初他还能忍着,几十板子下去他的背已经痛到麻木,后背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一个血洼。 楚怜卿扯破了袖子脱离宫人的桎梏,冲下去扑在了沈芜身上,她来的太突然,执杖的人来不及收手,运足了气力的板子就朝着她打了下去。 “呃~”楚怜卿痛的呜咽,行刑的宫人吓得扔掉了木棍纷纷跪倒。 沈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听到楚怜卿喊疼他立刻就从长凳上翻了下来,将人抱进怀里。 “不疼,怜卿,不哭。”沈芜胡乱替她擦着眼泪,但是染血的手却越擦越脏,他从怀里摸出那个草编兔子献宝似的放到楚怜卿面前,“阿芜给怜卿的礼物,不哭。” 皇后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孩子紧紧拥抱在一起,男孩浑身是血,却还在轻哄怀中的女孩。 “快去叫太医来,给公主看看!”楚玦看到那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到楚怜卿的时候心咯噔了一下,立马就让内侍去请太医。 宫人想上前查看楚怜卿的伤势,沈芜却一改之前的顺从不肯任何人靠近,他睁着血红的眸子想护食的狼吓退了众人。最后还是楚怜卿安抚住了他,皇后赶到后才稳住了局面。 楚怜卿本来就体弱,结结实实挨了一板子直接就吐了血,太医们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稳住了她的伤势,期间沈芜一直跪在她床边守着,也没有人管他。 皇后陪楚玦一直守在外殿,等太医出来禀告楚怜卿无事,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小子倒是对怜卿真心。”隔着屏风皇后瞧见一直跪在床边的身影,忍不住感叹。却招来楚玦一声冷哼。 “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也敢肖想朕的女儿,朕恨不得将他活剐了!”他虽放着狠话,到底没有拦着沈芜陪在内殿。 皇后最是了解他,温言软语的劝着:“怜卿是咱们最小的孩子,胎里弱症早早就离了我的身边,她独自在那孤鹤山长大,连个同龄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我问过嬷嬷了,这沈芜是怜卿路上救的,她观察了一路,是个心性纯良的,若是两人却是心意相通.....”说起楚怜卿,皇后脸上就都是愧疚和心疼。 楚玦眉毛紧蹙又松开,反复几次终于叹气:“我何尝不心疼她,不希望她余生都是欢喜,可是这小子....,反正配他我儿太委屈!” 皇后了然,楚玦这算是松口了。 楚怜卿&沈芜2 楚怜卿是在第二日黄昏醒来的,睁眼没有见到沈芜,她惊慌地光脚就跑出了宫殿,遇上取药的嬷嬷她抓着人追问沈芜的下落。 嬷嬷让她不要担心,沈芜没事。可楚怜卿不信,她没有醒过来,阿芜是不会放心离开她的,她怕楚玦还是没有放过沈芜。 好在宫人脚程快,将公主醒来的消息报到了皇后那儿,皇后带着人赶过来,将人哄回了殿内。 “你放心,陛下已经饶恕了他私闯宫殿的罪,已经没事了。”皇后让她扶回了床榻上,又让人将凉了的汤药重新熬一碗来。 楚怜卿相信皇后不会骗她,但沈芜被打的不轻,他没有守在自己身边是因为伤重吗?这么想着她就问了出来。 皇后摇摇头,说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原因。沈芜他,自请参军去了。 北荒是楚国与戎族的交界处,戎族一直骚扰楚国边境,楚玦不想再兴兵祸,就派出使臣 和商队想与他们和谈。可是戎族野蛮,商队刚到北荒边界就被他们劫杀,连使臣也没有幸免。楚玦怒了,当即决定出兵北荒征讨戎族。 那晚,皇后劝好楚玦后与沈芜好好聊了一回。 “他说要挣个功名回来,再跟陛下求娶你。”皇后拿出那只草编兔子,兔子上还有干掉的血迹,“那小子本来想等你醒的,但是大军开拔不等人,他就先走了。” 信息量有些大,楚怜卿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等皇后揶揄着将草兔子放到她手心时,她一张脸瞬间燥红起来。 北荒环境恶劣,戎族熟悉地形又狡诈善战,楚兵吃了不少亏,送进皇城的战报多是小胜,推进艰难。楚怜卿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是日日抱着那只草兔子望着天上皎月,数着日子等沈芜回来。 沈芜虽然只是烛芜的一缕分魂,但也继承了些烛芜的力量,到了战场上他就像变了个人,只是一个多月他就因为杀敌无数连升数级。戎族没想到楚军里出了如此年轻的将才,连连败退。仗打了将近四个多月,戎族的大统军被沈芜砍了首级,余下的敌军不是败逃就是投降。 楚玦收到战报十分高兴,当即就下旨封沈芜为镇北侯,他成了楚国史上最年轻的侯爷。皇后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楚怜卿,并暗示皇帝有为她二人打算赐婚的意思了。 楚怜卿知道沈芜要回来了,每日都要站到摘星楼的最高处眺望城门的方向。从北荒开拔的沈芜也归心似箭,北荒的风沙将他的面皮磨得粗糙了些,眼中也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大帐中,他手里编着草兔子,双唇翕动,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谢谢你帮我,但是我不会伤害怜卿的。” 烛火微微晃动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你就是吾,吾就是你,不用这么生分吧~” 沈芜的手停顿了一下,那影子就恢复了正常。 大军归来,楚皇封赏有功的将士们,沈芜拿所有军功只为换与楚怜卿的婚约。他如今是战功赫赫的镇北侯了,楚玦乐见其成,直接将两人的婚期订了下来。 他拜别了帝后就脚步不停的往宝淑宫赶,皇后早就打过招呼,一路上侍卫都没有阻拦他。宝淑宫的梅花都开了,簌簌红梅中楚怜卿被嬷嬷包成了小毛团,正拿着草兔子发呆。 少年将军一身绯袍,高束的墨发画出飘逸的弧度,他大步朝着楚怜卿走来,笑得恣意。 “怜卿,我回来了。” 楚怜卿的婚礼就在及笄宴后,满城披红挂彩,帝后为小公主准备的嫁妆绵延了一整条玄武大街。楚玦不舍得女儿嫁人后离自己太远,干脆将皇城脚下的大片别院赐给了沈芜做镇北侯府,迎亲的队伍从皇宫出去,绕城一周后又回到皇城下的镇北侯府。 透过轻薄的红纱,楚怜卿能看到花车前沈芜的背影,她的少年将军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了,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这一场婚礼,侯府里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平静下来,沈芜带着一身酒气走进婚房时,喜床上的小人儿已经半倚在床栏上昏昏欲睡。 沈芜在外一直有冷面将军的称号,一碰上楚怜卿他的眉眼就温软下来,上前轻轻揭开盖头,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楚怜卿化了精致的妆容,因为困倦眼尾比胭脂还要红,看起来像兔子一样可怜。 咕噜~沈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受控制的就轻吻上楚怜卿的眼睛。 男人在沙场上厮杀许久,皮肤糙了些,下巴还有小胡茬,伴随着他不轻不重的吻惹得楚怜卿秀眉微蹙,终于清醒了。 “唔~,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沈芜气息浑浊,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凤冠下的那张脸,鬼使神差的他就直接亲了下去。两个人都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嬷嬷之前跟楚怜卿说的她因为害羞 一个字都不记得了。看着沈芜红着眼一副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她还是红着脸拿出了皇后给的小画册。 红纱帐暖,龙凤喜烛燃了整整一夜,沈芜沉沦在楚怜卿的一声声夫君中不能自拔。 木头有了暖阳春雨的滋润,终于是开出了花。 两个人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楚怜卿也自然的怀孕了,楚玦很高兴又担心女儿身子太弱,特许小夫妻俩住进宝淑宫里,方便宫中太医照顾。 起初沈芜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他像个毛头小子,生怕楚怜卿磕了碰了,跟太医和嬷嬷仔细讨教怎么照顾孕妇,还有孕妇的忌讳。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怜卿觉得沈芜似乎有了心事,他常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眼神里都是担忧和烦愁。 怀孕初期楚怜卿身子很容易困乏,沈芜哄睡她后独自走出了房间。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沈芜脚下影子延伸到墙角,竟然慢慢成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吾看过了,是个女孩儿。” “她是我的孩子,你不许动她!” “呵呵~吾创造了你,你就是吾,那孩子自然也是吾的....” 沈芜双目发红,一把弯刀狠狠扎向影子,但也只是钉入了墙里,影子发出一声冷笑就不再出声了。 “夫君,你最近很累吗?是不是我晚上吵到你的了?”楚怜卿看着沈芜眼下的乌黑忍不住问。 沈芜笑着替她梳头:“没有,我只是自己睡得晚了。” 他不说,楚怜卿也没有多问,只是他心思越来越重,楚怜卿是能感觉出来的,心里想着是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他太过紧张呢。 楚怜卿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在外游历的国师回来了,楚玦为他准备了接风宴,楚怜卿和沈芜都要出席。 楚怜卿是有点不想去的,她很不待见这个国师,从她记事起这个国师给她的批语就没有好的,简直是她的克星。果不其然,白发苍苍的国师刚刚进入大殿,楚玦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客套话,国师就说卦象有异,皇城里生了可毁天灭地的祸端。 国师的话引起群臣的恐慌,楚玦想细问这祸端是什么,国师却不肯再详说了。 这一场接风宴匆匆散了,沈芜陪着楚怜卿回宫,路上他一直握着楚怜卿的手忧心忡忡的。刚进宝淑宫楚怜卿就让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殿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夫君,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楚怜卿隐隐觉得这事与她的孩子有关,刚刚国师的眼神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沈芜犹豫再三,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握着楚怜卿的手将自己的身世由来全部说了。他说在影子找上他的时候他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他只是一截深渊的枯木被魔君雕成木偶,借了魔君的一丝分魂被送到这里。楚怜卿怀孕了,烛芜要对这个孩子下手,他要借着这个孩子去修仙门派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怜卿呆愣住,好半晌她才捂着肚子不知所措的问:“怎么办?不能让他伤害我的孩子。” 不等沈芜说话,殿门被从外面推开,楚玦和国师都站在殿外,他们身后还跟着很多穿着奇特的人。 国师在宴会上没有说完的话,楚玦在宝淑宫听到了。国师早就算到沈芜身份,只是他与公主的姻缘线不是假的,所以国师想看看沈芜会不会真的危害到公主。 楚怜卿被嬷嬷带去了内殿,楚玦坐在上首,国师与沈芜相对坐在下首。国师手中拿着一片包浆的龟壳,目光投向垂着头的沈芜:“驸马应该明白,只要你还待在公主身边,公主就会有危险。” 三人从殿门出来的时候都沉着脸,国师先行告退了,楚玦背手站在宫门口,沈芜就站在他身后。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让他伤害到怜卿和孩子。” “唉~”楚玦仰起头叹了口气,“进去陪陪她吧,好好说说话。”说完他就离开了宝淑宫。 这一晚沈芜照例哄着楚怜卿睡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榻上的人,想要把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骨血里。直到圆月高悬,他才在楚怜卿额上留下一个吻,不舍的离开。 “阿芜 ~”楚怜卿闭着眼睛,却睡得很不安稳,她呢喃着突然从梦中惊醒,“阿芜!”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她,摸了摸身边是冰凉的,沈芜并不在她身边。 楚怜卿忐忑不安,她回想着那个梦,她的阿芜站在大火里向她挥手,她眼睁睁看着沈芜被大火吞噬却靠近不了。 “来人!”楚怜卿大喊着匆忙下床。 宝淑宫基本是不安排人守夜的,这会儿在外面守着的只有老嬷嬷,听到楚怜卿的声音立刻推门进来。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楚怜卿挺着肚子,拽着嬷嬷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嬷嬷,夫君呢?快带我去找夫君!” 嬷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赶紧叫人准备轿辇,一行人匆匆出了宝淑宫,最终楚怜卿在国师的占星台找到了沈芜。 沈芜一身白衣跪在占星台中央,国师带回来的那些人举着剑将他围住,不知道在念着什么,沈芜的周围燃起一圈冰蓝色的火焰,火苗已经点燃了他的衣摆。 “阿芜!”楚怜卿惊呼一声跑向占星台,但是她还没有碰到沈芜就被人拦住了。 皇后抱住了她,沈芜朝她笑,火苗迅速爬上了他的衣服,一点点升高将他吞噬。沈芜流泪了,楚怜卿哭的撕心裂肺,楚玦和国师站在高处,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沈芜消失了,消失在蓝色的火焰中,楚怜卿哭晕了过去,太医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她的孩子。 她躺了两天,皇后就在宝淑宫陪了两天,等楚怜卿再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就喊了沈芜的名字。 皇后心疼的擦掉她的眼泪,给了她一个木匣子,那里面装着两只草编兔子和一个被烧焦的木偶。 沈芜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切断了烛芜操控他祸乱人界的可能,本来国师是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的,但皇后怕没了孩子楚怜卿就会寻死。楚玦也不忍心断了她最后的念想,只能向国师求两全的办法。 翌日,皇宫传出了消息,镇北侯因疾病暴毙,怜卿公主伤心过度旧病复发,被送回孤鹤山疗养。楚玦为沈芜举办了盛大的葬礼,金丝楠木的灵柩里却是空的。 楚怜卿带着木匣子回到孤鹤山,一身素服进了伏魔塔,直到生产那日。 有着半魔血脉的孩子耗尽了楚怜卿的生命,弥留之际,她将孩子托付给住持。 “名字...就叫楚绪。” 她抱着装着木偶的匣子,眼角含泪:“我的阿绪要好好长大,做个好孩子,万不能与魔族有牵扯....” 沈芜向国师坦白过他的由来,他们心中清楚这个孩子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是烛芜。国师料定烛芜会用父亲的身份来接近这个孩子,大家决定一起对幼年的楚绪撒了谎,告诉她,她的母亲痛恨她的父亲,告诫她远离魔族。 只是大家没料到楚绪最后还是成了烛芜的棋子,她被利用殆尽,最后堕入畜生道。 大楚三十二年春,楚国小公主难产去世,与镇北侯合葬。 金丝楠木棺里摆了两件旧婚服,楚怜卿求住持在她死后将她火化,住持禀报了楚玦得到允准。 楚怜卿梳着初遇沈芜那天的发髻,抱着小木偶,消散在大火中。 江河安&许念 宾合市 九月份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宾合警校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学生。 江河安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扛着领到的生活用品上了男寝的四楼,等他走到408门口的时候,门口到过道已经堆了好几个行李箱。 这个宿舍一共四个床位,已经有两个床位都来了人。 “不好意思啊,我挪一下!”一个平头男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河安,赶紧跑过来将堵在门口的箱子挪开,还顺手将江河安手里的被子给接了过去。 “谢谢,” “不客气,你就是江河安吧,我叫季莫。”平头男生将被子放到了靠阳台的那张床上。 江河安有些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江河安?” 不等季莫回答,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生,他擦着手上的水随意说道:“这个宿舍只有三个床位贴了姓名卡,说明这个宿舍只有三个人住,我跟季莫都在,可不就只剩你了。”说着他就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叫路昂,以后请多多关照。” 江河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伸手握了回去:“你们好,我叫江河安,请多多关照!“ 在学校的时光充实快乐,三个人也成了班上有名的铁三角。 第二年暑假,三个人相约着提前回校,为季莫的女朋友操办一个生日趴。 “季莫,为了你这个事儿,我可是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儿才求了老娘放人的。你晚上要请我吃饭,不许拿快餐店的汉堡包糊弄我!” 三个人里,只有江河安老家是农村的,他帮着家里干活儿,整个人晒成了古铜肌,站在季莫和路昂旁边就像是人形黑炭。 季莫穿的人模狗样的,举着四根手指发誓一定会请他们吃大餐。 距离宾合警校两个路口远的地方就是宾合亚新护理学院,季莫的女朋友秦丽丽就是护理学院的学生。 秦丽丽是个特别注重仪式感的姑娘,从谈恋爱开始季莫几乎全天候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她的朋友每天都要被迫吃狗粮。 “秦丽丽到哪儿了?说了是在这儿接吗?”路昂看了下手机,他们三个站在女宿舍楼下等,时间已经不早了。 季莫拿着手机正在打字:“昨天还特地跟她说了的,怎么不回我消息?” 天气热,宿舍楼外的气温很高,等待让人变得焦躁心烦起来,季莫拨不通电话后心情更烦躁了。 “找个人上去看看吧。”眼看着人像是要发火的样子,江河安打着哈哈就往宿舍楼门口走。 宿管阿姨是不会放男生进去的,他只能在门口等有没有学生出来。只是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宿舍楼几乎是空的,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个拖着箱子的女生朝着宿舍来。 那是江河安第一次注意一个女生,她身上不施粉黛,扎了个马尾辫,简单的白t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初中生。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偏偏拖着个半人高的箱子,哼哧哼哧往前走,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那个,我来帮你拿吧。”江河安跑过去,伸手要帮忙,碰上女生的眼睛,他的脖子瞬间红了,一直蔓延到耳后的皮肤,“我叫江河安,隔壁警校的,不是坏人 。” “噗嗤~”女生看他紧张的解释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直接让江河安的脸都红了。 “我叫许念,谢谢你,江同学。” 因为帮许念搬行李,宿管阿姨大发慈悲让江河安进了大门,但也只允许他将东西送到电梯口。许念问了秦丽丽的宿舍后就拉着东西上楼去帮忙喊人,她效率很高,秦丽丽正在化妆,手机静音了没听见,许念找来后她很快就收拾了下楼。 那天,江河安邀请许念一起去玩,季莫为了感谢她的帮忙也盛情邀请,许念就跟着去了。那晚大家都玩得很疯,江河安和路昂算是比较清醒的,把秦丽丽和她的朋友都送上了车,只剩下季莫和许念。 “我带季莫回宿舍,你送下许同学。”路昂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江河安,拉起季莫就走。 江河安没错过他转身时暗示的眼神,只觉得两颊发热,咳了两声才对许念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聚会的地方距离护理学院并不远,但是江河安却开的很慢,要不是天色晚了路上行人不多,他们估计是要挨骂的。等把人送到楼下,江河安纠结了一路的话才说了出来:“许念,我,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他磕磕巴巴的就憋出这么一句,往常的机灵劲儿都没了,局促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直到许念拿出手机扫了他的微信,朝他挥手说拜拜,他的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江河安回到宿舍的时候,季莫已经仰倒在床上,路昂还在看书。看见江河安回来,他随口问了句:“那姑娘的手机号要到了?” 江河安被他这一问又变成了结巴,扭捏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这时候他的手机刚好响了,打开微信,一个小维尼熊的头像发了句:“我是许念,江同学你到宿舍了吗?” 江河安的嘴角飞扬,赶紧回复过去。 路昂轻叹一声:“哎~以后408就剩我一个光棍了。” 毕业后,三人被分配到同一城市的不同分局工作,季莫本来打算再奋斗几年,偏偏偶尔的一次没有措施秦丽丽就意外怀孕了,两家父母早就见过,就催他们去领了结婚证,赶在显怀前举办婚礼。 在婚礼上,江河安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破开万难抢到了象征着幸福的捧花,双手抱着走到许念面前。 他穿着深蓝色的伴郎西服,单膝跪了下去,一手举着捧花,另一手拿出一个戒指盒子,朝着面前的姑娘紧张的问:“许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念捂着脸,努力按下嘴角,在众人的起哄欢呼声中轻轻点头,默默伸出了手,任由江河安将戒指替她戴上。 路昂家是有些底蕴的,他的外祖父曾经获得过个人二等功,父亲那一辈的不论男女,不是刑警就是现役军人。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路昂也以足够优秀的实力从同辈中脱颖而出,很快就在都城警队做了最年轻的队长。 上一任队长因为调查一个涉黑集团遭了报复,虽然保下了命,但也因为伤重不得不提前退休了。 这个涉黑集团十分嚣张,在警方联合线人捣毁他们几个窝点后,他们公然发出追杀令,声称不会放过线人满门,还要教训参与侦察的警员。这无疑是在挑战警方,挑战国家司法机关的尊严,路昂的上位也算是临危受命。 京都分局成立了9.34专案组,由路昂主要领导,抽调京都所有分局的精干力量组成。与他最为默契的季莫和江河安也在抽调名单中,铁三角再次合并。 “路队,我们的线人又牺牲一个。”小警员抱着文件哭丧着一张脸,听完他的话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气氛过于沉重,路昂只能让大家都散了,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面板沉思。 咚咚~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路昂揉了揉眉心说:“进。” 走进来的是江河安和季莫,他们是来请命的,线人屡屡遭难,似乎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派可靠的人去卧底。 “丽丽不是怀孕了吗?你来凑什么热闹。”路昂瞪了眼季莫。 江河安一把将季莫拨到一边:“我也是这么说的,丽丽这个时候怎么离得了人,老季敢去,家门都进不了,还是我去吧。” 季莫尴尬的捏了捏鼻子,他家那位却是娇气了点,还是不服气的呛声:“怎么,许念就能让你进门了?” 然后他就收获了江河安一个大大的白眼。 最后路昂还是同意了两人的请求,江河安担任卧底任务,季莫就是他的外勤,直接与路昂单线联系。 江河安没有跟许念说关于任务的事情,他只是说自己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让许念不要联系自己。许念大概能猜到他是有重要的任务,作为警队的家属她早就习惯了,也没有多问。直到发现许念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与江河安断联将近两个多月。 许念与江河安结婚两年多一直没有怀孕,两人也跑过医院吃了不少药,发现自己怀孕后许念第一时间就是跟江河安分享喜讯,可是她找不到他,手机微信记录已经停在两个月前很久了。 许念与秦丽丽不同,她知道江河安工作的特殊性,很少会麻烦到江河安,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料理家里的事情。她的懂事也给了江河安身先士卒的底气,以至于江河安去做卧底这事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这边许念因为怀孕初期的不适和丈夫失联心里不安,另一边的江河安已经化名陈树余潜伏进了涉黑集团的边缘窝点。 许念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身子重已经很不方便了,她的父亲早早就过世了,母亲又远在乡下老家身体不好,无奈只能找到了江河安原来的同事。那同事知道江河安被调走了,他答应许念会帮忙联系下,这个事情最终被反映到了路昂手上。 “许念?”路昂正对着一堆资料忙的焦头烂额。 陈欣月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她也是个女人,此刻竟有些同情起许念来,声音也不免带上了抱怨:“就是江河安的妻子,她怀孕八个多月了。江河安离家的时候也没交代自己的去处,估计也不知道自己老婆怀孕了,人家找不到老公,硬是一个人熬着,现在她快要临盆了,只能找到原来的分局要人。” 路昂总算从资料中抬起了头,这时候季莫也刚好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筐红鸡蛋。应该是听到了陈欣月的话,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江河安&许念2 季莫那筐红鸡蛋到底是没有送出去,陈欣月收到许念消息等于专案组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家想想许念一个孕妇无人照管,再看季莫娇妻稚子一家和乐,都替许念委屈。 季莫也心虚,虽然江河安自己要去的,但是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家老婆出名脾气大,江河安是为他解围,估计不知道许念怀孕的事。 因为愧疚和兄弟情谊,季莫和路昂几人都换了便装轮流上门照看许念,宽慰她江河安也是为了执行任务,让她少些芥蒂。九个多月的时候,许念发动了,陈欣月和季莫刚好来给她送东西,赶紧把人送到了医院。 “7斤六两,是个千金。”产房出来了一个护士,看着门口的人问,“谁是家属?” 季莫和陈欣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欣月上前解释了原因抱过了孩子,季莫偷偷看了一眼,新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并不好看,但他就莫名觉得可爱讨喜。 许念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路昂给她请的护工,当然是他自掏腰包。护工是个心善的阿姨,她看许念只有一个人不免觉得心疼,经常从家里给她带新鲜的饭菜,不让她吃油荤的外卖。 许念第三天能够下床了,看着婴儿床里静静睡着的孩子她偷偷落了泪,一股莫名的酸楚感袭上心头,护工阿姨怕她得产后抑郁就告知了路昂。 孩子出生后第三个月,许念终于通过手机见到了消失了很久的丈夫,路昂在确认江河安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告诉了他孩子的事情。许念看着江河安,除了哭她不知道说什么,所有的委屈难受好像都变成了流不完的眼泪。江河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知道自己有了个孩子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真的对不起许念。 “念念,别哭了,你在坐月子,不能哭~”陈欣月轻轻上前抱住许念,作为同性的她更加心疼这个女人。 “对,不能哭,念念,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江河安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安慰妻子。 路昂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许念让他看了孩子,襁褓中的婴儿已经长开了,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江河安满眼都是慈爱的看着这个孩子,江语年是他取的名字。 在那之后,许念也算是知道了江河安的去处,虽然还是有点埋怨,但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等着他。 江河安脑子活泛,一步步从边缘的小跑马做到了能说上话的小头头。他在境外一次大乱斗中保下了涉黑集团的首领,得到了重用,借着身份便利收集到了极为重要的情报。与路昂联系的时候,他很有信心的说等这些东西送回去,那些人就一个也跑不掉了,他也能功成身退了。他要回去跟老婆道歉,好好说声她辛苦了。 江河安曾经跟着首领去过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身边的小头头们都说那寺庙特别灵验,他顺便也为自己的女儿求了道符,求她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季莫作为江河安的外勤,收到消息后去约定好的地方准备接头,只是那几天他刚跟秦丽丽吵了一架,想着离开两个人冷静冷静也好,却没想到酿成了大祸。 即将接头的地方出现了私家侦探,这是专案组没有想到的,更糟糕的是秦丽丽找的人也没有什么职业道德,随便一点甜头就能让他开口。 尽管江河安发现了不对劲,没有跟季莫接头,却还是被盯上了。那帮人找到了那个私家侦探,一沓钱砸下去秦丽丽就被卖了干净,季莫的身份也就被摸了出来,江河安当天就失联了。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确认江河安彻底失联后,路昂第一次失态,将一摞资料直接砸到了季莫脸上。 季莫捏紧了衣角,双目通红,他脸上还有几道指甲的抓痕,是跟秦丽丽争执时留下的。 “对不起路队,是我的责任,我请求处分!” 路昂的眉眼变得沧桑起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向面前的天网监控屏:“处分你有什么用,现在只希望河安没事....” 房间里变得十分安静,大家心里都清楚,江河安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江河安找到的证据没拿到,专案组就没有理由去搜查涉黑集团,路昂只能带着大家日夜不停的查看监控和走访,希望能找到丝江河安的踪迹。 就在大家忙的焦头烂额时,陈欣月慌慌张张地撞门进来,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 “怎么了?”路昂抬起头,脸上都是胡茬。 陈欣月跑的急,喘了好几口气才把手里一个快递盒子拿出来:“这是许念收到的...里面.....”她试了好几次,却说不出口,还是旁边的人接过去打开来。 咝! 大家看到盒子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最上面是个透明塑料袋子,里面装了十片指甲,指甲上都是血痂还有些黏糊糊的黑色物质,应该是活生生从人手上拔下来的。 路昂觉得步子都僵硬了,那袋子下面还有个U盘,他从口袋中拿出手套戴上取出了U盘。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被喊到了会议室,U盘被插进笔记本,陈欣月点进唯一的一个文件,下一秒投屏上就出现了让人胆寒的一幕。 男人隐忍的闷哼声,疼痛的嘶吼声,还有施暴人的污言秽语,路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不闭上眼睛的,季莫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有女警被吓得哭出了声。江河安所经历的,比江语年还要痛苦百倍。 那帮人十分嚣张,大概是从江河安那里实在挖不到消息,他们决定将人处理了。那头目为了挑衅警方,将江河安的遗体直接丢在了南安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引起了一阵骚乱。 路昂派了人保护许念母女,为她们换了住所。但是江河安的事情是瞒不住了,许念见到江河安遗体的时候哭的根本站立不住,陈欣月陪着她也红了眼眶。 他的身躯残破不堪,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身上穿的就是与季莫接头那天的衣服,军绿色的裤子下空荡荡被鲜血浸染透了。法医在他体内提取到一种国外的精神类违禁药物,剂量很大,能让人时刻保持着清醒,而那些伤都是生前伤,他肯定很疼..... 江河安的遇难让专案组调查陷入困境,路昂递交材料,希望上面能派人保护好江河安的家属。季莫引咎辞职,彻底离开了警察队伍,他总是默默守护在许念母女两身边。 警队的这些事季莫不可能告诉秦丽丽,在秦丽丽又一次因为许念跟他闹离婚的时候,他同意了,他什么财产都不要只要儿子。秦丽丽没想到季莫真的会同意,一时间也傻眼了,她以为季莫真的与许念不清不楚,居然闹到许念面前。那时候许念家正是被警队重点保护的时候,陈欣月和几个同事都在,碰上撒泼的秦丽丽,陈欣月再也忍不住怒火,她差点儿违背纪律动手。被同事拉住了,但是嘴快还是把话嚷嚷了出去。 秦丽丽虽然娇纵,但心不坏,她听出来前因后果,当知道自己间接造成了江家的悲剧后,她匆匆道了歉就跑了。 秦丽丽和季莫还是离婚了,她没让季莫净身出户,有时候还会问问许念母女的生活近况。 江河安牺牲了,却不能通报嘉奖,只有一块无名的墓碑。 许念拒绝了路昂他们的帮助,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季莫想帮忙,但是她不愿意接受。 江语年在慢慢长大,每年许念都会带着孩子去江河安墓前让他看看孩子,她想要合家团聚,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一家是以那样的方式团聚..... 病态博士&治愈系萌妹【哥哥cp】 h市滨江精神病院 “啊!我不要!滚啊!” 锈迹斑斑的铁门里发出男孩的惨嚎声,伴随着东西破碎被摔打的声音。 “摁住他!就差最后一针了!”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呵斥一声。 那是个装满各种怪异器材的房间,靠近窗户的墙角放着个大狗笼子,只是笼子里关着的是个孱弱的男孩。他两只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最后一支针剂注入他的身体后就将他锁回了笼子,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那个房间。 天气正是最闷热的时候,放置铁笼子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阳光,整个房间如同蒸笼一样,被锁着的男孩身上粘腻不堪,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榨干水分成为干尸了。 咔嚓~细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一丝凉爽的风,让男孩儿沉重的眼皮再次睁开。他努力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跟一双圆润的眼睛猝不及防的撞上。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窗户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出现在窗口处,她扎着小辫子,那双眼睛澄澈干净,让男孩儿忍不住沉沦。 没有得到男孩的回答,小女孩干脆整个身体都探了进来,也就看清楚了男孩的处境,一张小脸立马皱成了苦瓜。 “这个医院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人关在笼子里啊。”她跳进房间里,凑近看到男孩身上的伤,她拍拍笼子,“小哥哥,你还好吗?” 男孩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看的小女孩脸都红了。她左右看了好几眼,盯上了桌子上的一把螺丝刀,她脑中灵光一闪:“你等着,我这就放你出来。”说完她就跑去够螺丝刀,拿到了就上手准备撬笼子。 男孩瘫软在笼子里,看着小女孩咬牙努力撬着笼子上的锁,莫名觉得心口有所异动。 没等小女孩撬开笼子门,窗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像还有人在呼喊着什么。男孩害怕是那些人回来了,他抓住女孩子的手,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快走!”不能让那些人发现她,太危险了。 小女孩本是不肯走的,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也逐渐清晰,小女孩眼眸一亮就往窗户上爬,她不忘回头跟男孩说:“哥哥来抓我了,我过会再来找你啊。” 她刚刚跳下窗沿,就被一个高大的男孩抓住后脖领:“茗茗又跑哪儿去了?爸妈要走了,大家都在等你!” 小女孩努力挣扎着,但是男孩并不放手。小女孩说她要救一个小哥哥,那男孩只是瞟了眼窗户就教训道:“这里是精神病院,关的都是精神病,你要放谁啊,别给我闯祸了,走。”接着就无视小女孩的吵闹拎着她走了。 笼子里的男孩默念着:“茗茗~” 小女孩已经将挂锁的铁片螺丝撬开了大半,男孩爬到笼子边缘,小手穿过缝隙将螺丝刀抓到手里,他没用多大力气就彻底撬开了锁,从笼子中爬出来的时候,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那天晚上,寂静的精神病院里穿梭着一个瘦弱的黑影,他无声无息的溜进职工宿舍楼,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屠杀。 第二天早上,护士发现该巡房的医生没有来,电话也联系不上,她找到院长一起去宿舍找人。刚走到二楼生活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院长推开了一扇半掩的门,紧接着整个宿舍楼都回响着护士和院长惊恐的叫喊声。 精神病院大门开进来数辆闪着灯的汽车,宿舍楼里抬出来好几个黄色的长形塑料袋。看热闹和一些记者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无人注意草丛中一个小孩子爬进了一辆汽车的后备箱。 h市洛家花园 “少爷,这个不能砸,太太会怪罪的!” “你滚开,别碍事!谁让它绊倒我了,今儿我就要砸!” 年迈的老管家一脸心疼的看着地上的狼藉,他身边有个肥滚滚的男孩挥舞着高尔夫球杆正将那些漂亮的珐琅彩花坛敲的破碎。 老管家想劝阻又不敢上前拉着,小男孩把他的絮叨仍在脑后,就在他砸的兴起时,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来,夺过小男孩手中的球杆,接着就是一巴掌挥了过去。小男孩养的滚圆白嫩,那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了十分显眼的红印,小男孩愣了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 中年男人身后跟着的美妇人一看孩子哭了就立刻上前将男孩抱住,美目含怒瞪着男人:“你跟孩子撒什么气!” 中年男人将球杆丢给老管家,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 洛家是医药世家,到了洛老爷子时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洛岐山早早与初恋结婚,跟妻子育有一个儿子,他叫洛勒。老二洛岐河为人风流,疯玩到二十五岁时才娶了家中安排的妻子,次年生下了儿子。 洛勒是长房长孙,长得漂亮乖巧很得洛家老爷子的喜爱,更是小小年纪就展现了对医学的兴趣和天赋,老爷子一直有将他培养成接班人的打算。 变故发生在老爷子突发脑梗病逝,紧接着洛岐山和妻子赶回来奔丧的路上出了车祸,洛岐山当场死亡,妻子送往医院抢救后被判定脑死亡,因着她曾经签下过器官捐赠,在手术室内她身上有用的器官全都被取走了。年幼的洛勒一夕间是失去了所有能为他撑腰的人,洛家长房只余下这一个孩子。 一直不问家族事业的洛岐河回到洛家,顺理成章的接手了洛家的所有产业,包括洛勒的抚养权。表面上他十分关爱自己长兄的遗孤,暗地里小洛勒被他们一家人欺负虐待。洛岐河的儿子洛轩比洛勒小一岁,但是他被母亲娇惯长大,身壮如牛,比洛勒还要高些,搬进洛家老宅后经常对洛勒拳打脚踢,洛勒找准机会扑上去咬住他,家里的仆人们听到洛轩的哭喊声过来帮忙,等大家将两人分开时,洛勒满嘴都是血,他将洛轩的耳朵咬掉半个。 那一次洛岐河将小洛勒打得半死,要不是老管家来劝说打死人不好交代,他可能就死在老宅了。 洛勒虽然活了下来,但洛轩母亲也没放过他,把人关到精神病院后,特意买通医护人员给他注射精神类药物,想让他彻底废掉。 他们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跑了,洛岐河看着早上的新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恐慌感,总觉得那凶杀案与洛勒有关。 “你说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小轩脸都肿了。”美妇人抱怨着,手里拿着冰块轻轻敷上洛轩的脸,只是一碰上洛轩就嗷嗷喊痛。 洛岐河一点没有心疼的模样,反过来训斥洛轩聒噪,被他这么一吼洛轩立刻就闭上了嘴。 “让王管家去联系安保公司,多要点保镖来。” 美妇人也看到了电视里的播报,那精神病院是她选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沉着脸接话:“行,我明天就让他去联系。” 洛岐河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算是同意了。 晚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催人入眠,整个洛家都陷入寂静,无人发现夜幕中一个黑影翻进了洛家的院子。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到木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清晰,浅眠的洛岐河听到了,以为是妻子没有关好水池的开关,就起身去看。他先去了浴室,那声音不是浴室传来的,他又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洛家的宅子是老式的中西混合装修,面积也大,他走到门口,一眼望去就是长长的走廊,墙边的几盏昏黄夜灯根本照不亮一整段走廊,洛岐河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甩了甩脑袋还是走出了卧室门,想要走到开关前,脚步却在半路顿住。 雨势变大了些,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微弱的光照亮了洛岐河惨白的脸,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的衣摆正往下滴着水,在地板上聚起的水洼泛着冷光。 “你,唔!~~洛岐河刚想出声喊人,那身影已经窜到他背后,那人身形并不高大却很灵敏,一双手臂十分有力死死钳住他,一块湿漉漉的布捂住了他的嘴巴,布上有微甜的气味。洛家是跟医药品打交道的,洛岐河想到是七氟醚,但还是避免不了的吸进了鼻子里,他没挣扎几分钟就昏死了过去。 放倒洛岐河后,那人从他身下爬出来,手中多了把锋利的手术刀,解开洛岐河的上衣就是手起刀落,温热的鲜血流淌出来。灯光照着他消瘦的脸庞,洛勒满眼冷漠,像是在切牛排一样冷静地在洛岐河身上操刀。 洛勒正准备落下最后一刀时,卧室传来声音,美妇人发现丈夫不在,起床来找了。洛勒眼中闪过狠戾,他从血泊中站起身走向了卧室。 对待美妇人洛勒下手更狠些,他没用七氟醚,而是直接用绳子和棉布堵住了妇人的嘴,从书房里拖来一张凳子将人牢牢绑在上面。 “呜呜呜~”美妇人自然看到了被开膛的洛岐河,吓得涕泗横流,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一点都没有美感了。 洛勒将人绑好,拿着手术刀在她脸上比划着,妇人眼中的惊恐让他十分愉快。 “陈美饶,我来找你报仇了。”男孩明明在笑,却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让他们谎报我母亲脑死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天?你说,要取走多少器官人才会彻底死亡呢?” “唔唔!呜呜~”妇人摇着头拼命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只能发出呜咽声,房门关上后几乎就听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妇人终于没有了呼吸,她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根本合不上。 洛勒蹲在血泊里,面上十分平静,他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吊坠,是那种可以嵌入照片的盒子吊坠,黑白色的相片上长相柔美的女人正朝他温和的笑着。 “妈妈,我替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