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年旧事之生于60年代》 第1章 我的太太、父亲和二叔 写在前面 自我介绍,六零后,写的这个所谓的回忆录或者编年史,就是60后一个或多个人的生活缩影。 文中每个人都没有金手指,当然也没有重生,更没有穿越,虽然我或我们那一代人很想很想重生,或者穿越。 个人认为自己还算严谨,只是文笔青涩,因此写的可能没有太多的爽,反而是更多的纠结和难过还有忍耐,因为这就是生活。 此书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人物的小小的视野中的人生过程,简陋的记录小小的村庄、小小的视野、短短的人生几十年...... 唯一的愿望:余生 各自安好! 以下为正文。 我家所在的村子,是华北平原上众多的村子中的一个,号称坐落在“巍巍山脚下,涛涛滦河岸边”。 其实,村子距离燕山不近,我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燕山在哪里,现在也说不太好到底哪座是燕山;另外村子距离滦河也不近,好像几十里地远,而且近年来都没了水,至少我们县那是没水的。 既不靠山,不能吃山;也不靠河,更不能吃河。 吃的水,都是地下水,几十米深的水井,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那种石头垒起的井,井上有辘轳,需要把水桶用绳子绑好,然后用辘轳放下去,水桶满了再摇辘轳一点点的拉上来的那种。 冬天的时候,井台上有洒落的水,形成厚厚的冰,光溜溜的,特别危险,容易跌倒。 村子分成四个角,每个角大约有两到四口井。 我一直很想很想写写我的村子,村子里的人,还有我的家,我的家人,同学,亲戚,朋友,虽然没有什么朋友,姑且称之即可,当然还有邻居,有的邻居特别有趣,但是旁观者觉得很悲哀。 写,肯定是从我家开始的。 但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描写一下我的家庭,也跟村里众多的家庭一样,儿女众多,贫穷的日子日复一日;却又有很多不同,很特殊,特殊到我不知道如何从头诉说。 先从我的爷爷开始说起吧。 我的爷爷生辰已经不可考,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更不可考,因为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关于爷爷,这个话题从我有记忆开始,后面几十年在我家都是禁忌,所有的叔伯舅姑和兄弟姐妹都不能谈,我们从来没见过一张照片,也没听过父亲叔叔姑姑们谈论过,也许有人谈过,只是我们不知道,我想他们也不敢让我们知道。 我的爷爷结婚两次,第一次我的亲奶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的父亲,生于1939年;第二个是我二叔,生于1942年,两个人相差三岁。 我的奶奶从小没了母亲,继母到的时候,带了个女孩,然后又生了两个男孩,于是和我的奶奶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我们叫舅爷爷,他们家距离我们村子大约四十里地。 我们家最早那个家,不能简单称之为家,因为那是个长长的院子,有七八进的样子,住着十多户,有的是一家占一进,有的两家占一进。 我爷爷家(姑且这样描述吧)在第二进,三间正房,东厢房两间,西厢房一间,中间是甬路,连接着全体住户的过道屋。 据说解放以前,我家算小有薄产,这个院子大部分也是我家的;后来解放了,地收了一部分,这个院子的房子也分了,但是爷爷、太太、父亲、二叔还剩下一进。 长院子南门口是主街,门口有两棵柳树,据说很多年了,比我爷爷的年龄还大,好像是太太爷栽的,他开过私塾,号称是邹先生,在附近的三里五村,很有名望。 门口有三层台阶,是棉石凿出来的,门是那种对开的两扇门,和门框一样都是栗木的,厚重结实,不易糟。 进门的甬路也是棉石凿的,长长的从前门开始到最后的后门,用的时间久了,棉石磨的光溜溜的,下雨下雪会滑。 我们家那正房有三间,两侧是卧室,中间是过道屋,联通着前后院。 房子上部分是青砖的,下面是石头,地基是棉石,稍高一点是红色的石头,二进的过道屋前后门和门框以及窗户框都是结实的栗木,卧室门则是轻巧的对扇门,锁还是那种老式的插锁。 窗户下面是分了一块一块的玻璃窗,上面是分隔成一个个小正方形的那种木格窗,简洁朴实。 最初,太太住东屋,靠南墙是一溜土炕,有个高高的窗台,东墙边垛着被垛和枕头,上面盖一层包袱皮,接土用的;挨着东墙,有两把老式的圈椅,乌溜溜的颜色,听说是枣木的,椅子中间是个小高桌,上面放茶盘、茶壶和杯子,再往北墙,是一溜板柜,两个挨着,枣红色的,有点暗沉,很有年代感,板柜上摆的四扇屏的镜子,上面有花,四扇屏两侧,是胆瓶,放着鲜艳的鸡毛掸子,靠近西墙的地方,是个矮橱,放些吃食什么的,门帘是藏蓝的织布帘子,带了燕子衔泥的图案。 过道屋,从南进门,两侧是锅台,连接着东西两个房间的火炕,东屋灶台门从北开,西屋灶台门冲东开,过了卧室门口,墙角放着两个大缸,盛水的,还有个木质的碗橱,放一些锅碗瓢盆。 西屋比较简单,靠南仍旧是炕,西墙边是被垛,蒙被子的包袱皮是藏蓝的单色织布,这个屋子没有圈椅和高桌,但是有个简单的饭桌,和四个凳子,也靠墙放着,北面墙只有个板柜和矮橱,略新,估计是后来才做的。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常年不在家,和一群人在外面,具体做什么,我奶奶和父亲都不清楚。 这个房间是奶奶和父亲住的,爷爷回来的时候,也住在这里。 最初,家里只有我太太、奶奶、父亲一起生活,后来二叔出生,爷爷依然在外到处跑。 在父亲6岁、二叔3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那是1945年。 没有了父亲在身边、母亲去世的父亲和二叔,跟着他们的奶奶我的太太一起生活,太太不会走,只能靠双拐架着才可以走路。 太太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小孩子,于是请了人帮忙给做饭,父亲帮忙照顾二叔,娘三个相依为命。 其实,太太还有个儿子,是我二爷爷,可是出生不久就过继给大太爷家,于是儿子变成了侄子,二爷爷变成了我堂爷爷。 我太爷兄弟三个,过继二爷爷的大太爷,我爷爷行二,还有个三太爷。 只是大都各扫门前雪,过自己的日子罢了,其实谁都不好过,都不容易。 第2章 我的太太去了 我们村子,属于晋察冀边区,很早就解放了。 到1947年,政府组织的工作队入驻村里,组织村民成立农会,并领导村民进行土地改革,力争实现“耕者有其田”。 首先是根据土地、物资和财富的多寡,将农村阶级划分成了“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工人”。 在土改的时候,土地不再归地主和富农所有,而是由农会接受接收他们的的牲畜、农具、房屋、粮食和其他财产,征收了富农所有的财产的多余的那些,另外村里的公地,也由农会接收,按村全部人口,不分男女老幼,统一平均分配,所有的人获得同等的土地,并归各人所有,前提是所有的人自己耕种土地。 我家之前曾经有几亩地,还有那个长长的院子,因此被划分成中农,地没没收一部分,东西也分出去一部分,院子也被分了;因此那个院子里才住了如此多的人家。 这一年,父亲8岁,二叔5岁。 也是这一年,帮忙做饭洗衣的那个人,也不用了,因为日子日渐艰难,而收入有限。 太太不能下地干活,父亲和二叔还小,不能耕种,于是太太又把地赁给邻居租种,收取一部分粮食以供温饱。 1948年的时候,村里成立小学,太太咬牙把9岁的父亲送去读书,很多人不理解,也有很多人劝解我的太太,让孩子早点回家养活自己,但是太太不同意,估计想到我家那个开私塾的太太爷的影响,曾经到过三里五村,口碑甚好,万一子孙目不识丁,会给祖先丢脸还是别的,不清楚,反正父亲在他同龄人里,文化算高的,他用三年的时间小学毕了业。 那一年,1950年,父亲十一岁。 同年,村里和其他地区一样,再次进行土地改革,由分散的单个个体拥有土地、独立耕作到成立互助组,这个是自愿的,可以农忙的时候,相互帮忙;也可以成立固定的互助组,以年为单位一起从事农事劳作。 父亲毕业了,十一岁也算半大人了,于是太太带着父亲、二叔还有那收回来的几亩地,也积极踊跃的参加了互助组,而且是常年互助的那种。 我们那个互助组一共五家,组里有堂爷爷一家,六口人,能参加劳动的有堂爷爷和二堂姑姑,别的小一点的孩子也可以帮忙。 还有住我们院子里后进的堂太爷爷一家,他家人多,八口人,有五个人能劳动,还是很能干的那种;没解放之前,他们家耕种太太家的土地,太太对他们不曾苛待。 第三家是我的奶奶的继妹妹一家,三口人,夫妻俩都能干活,只是有个才一岁的小姑娘。 最后一家,是一个跟父亲一起长大的二伯一家,他们家五口人,三个人可以干活,这个二伯也可以帮忙;这个二伯和奶奶的继妹妹的丈夫一家是堂兄弟。 这些人除了堂爷爷一家不住在我们院子外,其他几家都是跟我们一个院子的,而且之前或多或少的都被太太一家帮衬过。所以说他们跟我太太组成互助组,是暗地里帮我太太一把,也是可以的。 父亲跟着大家一起耕种土地、夏季共同收拾整理庄稼,秋天一起以家为单位按照顺序一起秋收,这样太太他们的粮食收入有了保障。 父亲年纪不大,但是个子很高,肯吃苦,肯学,还聪明,毕业了慢慢学着算数和记账,那些人都很愿意跟父亲一起干活。 也是在这一年,二叔开启了他的读书生涯。 到1953年,政府根据国家及农村发展规划需要,开始鼓励农民加入初级社,可以把土地、牛马驴等牲畜、还有各种农具折价入社,由社统一管理、分配使用,社员参加集体劳动,然后根据入社的土地、牲畜、农具以及社员付出的劳动领取粮食等生活用品。 太太看到互助组里的人家都同意入社,自家除了有几亩地之外,啥都没有,不入社,基本的活着都会成为问题,因此也只能将土地上交入了社,父亲作为家里的唯一的能劳作的社员,参加集体劳动,到年底再领取粮食等物品。 加入合作社后,土地合并到一起,劳动的人更多了,分工更明细,合作也更紧密,大家一起努力,共同付出劳动,共享劳动成果。 (现在想想,很美好,不知道当年的人是如何想的。) 合作社可以统一规划和分配土地种植区域和种类,还可以统一组织和管理人员,进行合理分工和分配,从而超过自己一家一户单独种植的收入,尤其对太太一家三口只有一个劳力的人来说。 太太就这样,带着父亲、二叔生活在这个寂寂无名却又养了众多人口的小村子里。 日子慢慢的过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1955年,父亲已经16岁、二叔13岁的时候,太太去世了。 日子如流水,那是指我们经过之后再回头恍然惊觉是如此快速,但是真正熬过日子的人才知道,日子到底有多难过。 第3章 我的爷爷回来了 1955年,太太去世了,父亲和二叔两个人一起生活,二叔还在读书。 也是这一年,我的爷爷回来了,不知道是否因为知道自己老娘去世才回来照顾儿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说照顾,有点难为情吧),还是自己想回来就回来了,或者是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反正他是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有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那个妇人,个头不是很高,但整体看,很是年轻漂亮,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软糯咕哝的,是爷爷的第二个夫人,才二十六岁,仅仅比我的父亲大十岁,比二叔大十三岁。 那个怀里还抱着的胖乎乎的婴儿,是个女婴,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姑姑,跟父亲和二叔同父异母的妹妹。 回来的一家三口,住进父亲和二叔的家里,堂而皇之的。 原来的兄弟俩,变成了一家五口,住在曾经我太太住过的房子里,那个七八进院子的第二进,而且他们住在东屋,所谓的主卧,因为爷爷是我父亲和二叔的爹,东为长! 父亲和二叔住在西屋,只有吃饭的时候他们兄弟俩才会进爷爷和继奶奶的房间,其他时间都是出工或者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爷爷回来的时候,带了东西回来的,只是没有给父亲和二叔“分享”。 东屋的柜子上,添了一座叮当响的座钟,又加了一套刻着花朵和鱼鸟的四扇镜子,还有可以让水温热的暖壶,有拿来泡茶的搪瓷缸子,甚至被子褥子都是新的,而父亲和二叔的被子和褥子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做的。 爷爷从来不去西屋,不去看两个快要比他还要高的儿子的日常生活。 当然了,父亲和二叔的日子总归是要过的。 回了家的爷爷和父亲、二叔比较生疏,只知道父亲在合作社里已经是个壮劳力,二叔在上学,在镇上,每天走路上学放学,单程十五里地。 爷爷对农事不说一窍不通,也是十窍只通了两三窍吧,与其去了被人嫌弃,还不如窝在家里大家都舒心,因此他出去劳动的时候不多,年底能分到的东西也不多。 1956年夏天,三叔出生了,五口变六口,劳力也只有爷爷和父亲,继奶奶提出来让二叔退学,爷爷没有同意,其实爷爷不会农活,大部分都是父亲在做,不过合作社的人也不敢说什么,爷爷自身带着“杀气”的,这个是别人评价的。 爷爷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钱的,只有他自己和继奶奶知道。 爷爷的那个弟弟——我的二爷爷,过继给了大太爷的那个,家里已经有了四个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堂四姑姑和三叔一样大。 爷爷回来以后,两家相处还是一般,具体不知道为何。也许爷爷以为堂爷爷应该帮忙我的太太——他们的母亲,照顾父亲和二叔,毕竟是亲侄子嘛!而实际是只有太太在照顾;也许堂爷爷则认为爷爷应该早点回来的,把两个孩子那么小就扔给行动不便的老娘也是不对的,再说了,堂爷爷也认为爷爷也不应该找这么年轻的媳妇,再生几个拖累的孩子;总之都以为的对方该如何的两方都很委屈。 爷爷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一点粮食,钱是没有的,两兄弟能活着就不错了。 现在一家人,吃饭花钱六口人,日子不说捉襟见肘,但肯定是不宽裕的,或者未来之路是不明朗的,至少比想象的应该差很多。 1956年,村里组织成立高级社,之前的土地、牲畜、农具都不再给予报酬,无偿变成了高级社集体所有,大家只按劳动数量和质量领取粮食等物品,估计也算是“按劳取酬”的雏形吧。 爷爷没有任何迟疑的,带着全家人和土地也加入了高级社,家里除了一点“自留地”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土地,不过呢所有的人都是按照付出劳动的多少,拿取报酬,他觉得终究是可以接受的吧。 我们村子,因“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划分成了二十四个生产队,各个生产队各自安排生产、生活活动。 因着土地差异、人口不同、每个人生产队的收入也是不同的,也有人因此吵闹着要调换的。 到了1958年,四叔出生了,家里的生活开始出现困难。 也是这一年,堂爷爷家的小叔也出生了,两个人相差十天。 这一年,村里的政策再次调整,几个村合并成人民公社,我们村和东边的四个村子,组成了刘庄公社, 整个公社实行组织军事化、生产战斗化、生活集体化,以村为单位,统一调配劳动力,统一安排生活。 这一年村里开始建立公共食堂,取消自留地,而且不再允许所有的社员(入社的人家)在家独自做饭,不过大家都可以免费去食堂吃饭,还可以放开量吃饱,于是,所有人的日子的困难有所缓和。 公共食堂把村里的粮食统一集中起来,集体一起做饭吃,大家还能吃饱,很多人非常高兴。 后来随着粮食的减少,食堂的饭菜开始按量供应,很多人开始吃不饱。 再后来,全国掀起大炼钢铁的群众运动,各家各户的各种铁器包括做饭的大锅都被摘走了,当做钢铁冶炼的原料,别说家里没有粮食,就是有,也没有锅可用,连铁盆都没有,只要沾了铁字都是带走的。 这一年,村里的青壮年开始大量外出,去各个工厂、矿山参加劳动,有的上山砍树,下山挖煤,找矿炼铁,也有的去其他地方劳动,只有老幼和妇女在家耕种土地,爷爷没有出去,他应该算老年了。 1958年,父亲去了县里的炼油厂工作,劳动强度大,有时甚至连轴转,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吃饱,还能偶尔吃到馒头。 这一年,他十九岁。 也有很多人,去了钢铁厂和相关的辅助工厂工作,只是后来陆续有人离开,因为有人实在是坚持不住高强度的劳作和超高温的环境。 总之,村里种地的热火朝天,外面参加工作的也是热闹非凡。 第4章 我的外婆、外公、母亲 我的外婆生于1908年,娘家在邹家庄,也就是我们村,有两个哥哥,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别人去“闯关东”了,留下外婆和年迈的父母。 1924年,外婆16岁的时候,嫁到了和邹家庄一条路之隔的田家庄,没几年,外婆的父母都去世了,外婆从此没了娘家。 外公从小没有娘,跟着他的父亲一起生活,靠着帮别人种地、收拾桑条生活。 外公的家在村子的东南角,跟他两个三服的堂弟住一个院子,正门冲北开,二堂姥爷住第一进,有一个闺女和两个儿子;外公和太外公住二进的一间房和半间堂屋,另外半间堂屋和一间房是二堂姥爷的;最南面的一进是大堂姥爷和他的一女一儿,大堂姥姥也很早就去世了。 村里,田是大姓,而且有家谱的,外公他们这一代为林,比如田*林,下一辈为士,田士*,第三代为革,田*革。 村里其他的田姓人家,和他们三家的血缘关系更远,大多都出了五服,有的在快出五服的样子。 外婆嫁过来的时候,外公和他的父亲,可以说家徒四壁,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好在外婆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外面跟着外公他们父子俩一起种地,内里自己纺线织布,除了做衣服,还可以卖线卖布补贴生活家用,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好转。 后来外公的父亲也去世了,只留下外公外婆两个人一起生活。 外公依然帮人种地,闲了就打短工,秋天忙完了秋收,就跟人一起整理桑条,从中赚取劳力钱和辛苦钱,每赚一分钱,都会给外婆攒起来。 外婆不但自己种棉花,纺线织布,也从村里人手买棉花,日夜不停的劳作,一分分的积攒着。 从外婆嫁过来,到1941年的十多年间,外婆和外公日子过的十分艮苦,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凡有一点钱,也要攒起来,凑够了就几分几分的买地,因为他们受够了租赁别人的土地的难处。 到1940年前后,外婆和外公已经有了五六亩地,都是这边一条,那边一块的,特别零散。 外婆婚后十多年间,生过几个孩子,但是大多夭折了,而且每次都是后面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前面的孩子就因为各种疾病没了。 1941年5月,我母亲出生的时候,上面一个哥哥,已经五六岁了,长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而且外公和外婆很宠。 当时我的母亲奶是不够吃的,听说是他哥哥还要吃奶,所以母亲从小就瘦小枯干很正常,瘦弱也是。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那个舅舅生病了,然后又夭折了;这个时候,我母亲刚满六个月。 外婆的伤心可想而知,那个舅舅就埋在了院子外头,南面的空地上,坐在堂屋,如果两家都开着门,外婆可以看到舅舅的小小的坟堆。 有个邻居过来安慰外婆,看到外婆怀里的我的母亲,“哎呀,那么高大活蹦乱跳的一个男孩子都没了,剩下这个跟耗子似的的丫头留着干嘛?扔了算了。” 于是乎,母亲被外婆扔到村南一条沟里,六个月,活的好好的,只是瘦弱了些的丫头,就被亲妈扔到沟里,等着顺其自然。 那可是冬天的冬月啊,大人都觉得冷,何况才六个月瘦弱的母亲? 外婆回去后,就坐在过道屋里的板凳上,隔着堂姥爷家的院子,远远的看着沟的方向,流泪,不知道为夭折的舅舅还是被扔掉的母亲。 外公一个人坐在炕沿上,抽烟,不停的抽,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我母亲有个远房婶婶,性子比较泼辣的那种,知晓后,把我母亲捡了回来,劈头盖脸臭骂我外婆一顿,“你这么糊涂吗?别人说扔就扔了?这个不是你生的吗?你把她扔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然后把我妈往外婆怀里一塞,叮里咣啷的就走了,旋风一样。 被捡回来的母亲,被放在炕上,乌紫紫的的小脸,都不怎么哭了,外婆看着发愁,因为伤心难过,她已经彻底没有奶水给母亲吃了,现在捡回来了,又不能让她饿死,于是外婆给母亲熬小米粥,熬好久,出了精油,才喂。 就这样,精心的喂养下,母亲后来活下来了,变成了独生女,但是比同年纪的女孩矮还瘦。 1946年左右,村里很多人都开始卖地,还很便宜,于是外婆以为时机到了,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拿去买了地,从原来的五六亩到后来的十亩地,她觉得手里有地,心里踏实,而且三口人不用再耕种别人的土地,也不用受别人的窝囊气了。 但是,当到了1947年的时候,村里组织成立革命政府,领导所有人进行土地改革,并根据土地和金钱等划分阶级等级,外婆和外公及母亲三口居然划分为中农。 外婆很生气,她说她从来没剥削过别人,反而是一直受别人剥削,后来自己慢慢的攒钱买地,怎么就成了中农了呢? 但是,地在那里,无可更改,于是,外公一家还是被划分中农,并没收了大部分土地。 外婆性子很犟,觉得自己很委屈,就去找当时的邻居后来成了革命政府的的主任去申诉,依然没有成功,外婆一气之下,就喝了卤水,自杀了。 这一年,外婆39岁,母亲才6岁。 当母亲发现外婆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时候,吓得哇哇的哭,外公回来后,喊了住在东面的一个堂嫂过来帮忙,灌了药,才把外婆救了过来。 外公这些年,努力的挣钱,也悄悄的藏了一些钱,于是跟着人赌钱,十赌九输,每次把藏的私房钱输干净了,就不赌了,等有了钱,会再次赌。 家里除了地,再也没有钱,外婆就禁止外公出去,可是男人又不可能绑在家里,于是我外婆就吵闹,吵闹不成,后来外婆就开始跟外公分开过,外公自己挣钱自己打理生活,而外婆则和我的母亲一起生活。 当然了,他们分开过,也是在一个屋子里住,一个锅里吃饭,只是外公没钱了,外婆一分钱都不帮忙的。 被划分为中农,然后地被分了很多,外公不高兴,和外婆吵,只不过他吵不过外婆,所以也只能乖乖的种地干活,不然没饭吃。 母亲慢慢长大了,1949年,村里成立小学,要求所有的孩子都要上学,大人晚上也要认字,于是母亲开始了读书识字。 这时候,母亲白天上学读书,放学回家学着纺线织布、绣花、裁剪衣服,自己学着缝制衣服,外婆把她所有的技能都教给母亲,禁止母亲出去找同学或邻居还有堂妹堂姐的玩。 时间到了1950年,村里革命政府要求各户自愿组织成立互助组,外婆本来不想参加,她觉得他们三口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但是后来东院那个曾经给她灌药并把解救过来的老嫂子开解外婆,“形势需要”一句话,外婆就和她家还有她弟妹三家组成了一个互助组。 只不过原来只需要种一家的地、秋天只要收一家的粮食等变成了三家轮着种地、秋收,没有很大的坏处,也没有很大的好处。 1952年夏天,农事不忙的时候,外公跟着一些人跑到附近的津市去赌钱,身上所有的钱财输光了,衣服都输光了,只留了一个裤头,缩在赌场里等人去赎! 外婆没去,跟外公的几个不亲的堂兄弟说,“他死就死外面!让我赎,那是不可能的。” 后来是外公的几个出了五服的堂兄弟把他赎回来,就再也不赌了,也没人敢带着出去了。 当1953年成立初级社的通知下来的时候,外婆再也接受不了,所有的土地上缴、干活的家伙事上缴、连驴也要上缴,虽然会给钱,但是谁知道到底给不给? 外婆坚决不同意加入初级社,外公做不了主,田家本家还有一个人做了革命政府的主任,于是跑到外婆家做思想政治工作,当外婆依然不同意的时候,那个本家就开始威胁外婆,用外公和母亲威胁。 外婆生气的嚎啕大哭,于是同意加入了初级社,土地交了,农具和驴都被拉走了,外婆当天晚上就在屋子里上了吊。 或许是外婆很坚韧,或许是命中注定不该绝命于此,那根绳子断了,外婆再一次活了下来。 但是嗓子终究是伤了,躺在炕上养了好久才好,从此外婆开始很沉默。 这一年,外婆45岁,外公46岁,母亲12岁。 加入初级社,需要有人参加劳动,于是外婆在家休养,只有外公一个人参加劳动。 没人敢跟外婆攀比,谁都怕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母亲逐渐长大了,完小毕业后,开始在队里上工,每天的活不累,当然工分不高,不过也够母亲吃了,尤其她身体不是很强壮,因此一家三口相安无事。 等到1958年大搞钢铁运动来临的时候,外婆一家没分派到去外地劳动的名额,只不过母亲需要到村里办的幼儿园做老师,在外婆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一年,母亲17岁,外婆50岁,外公51岁。 第5章 我的父亲、母亲 父亲在炼油厂工作,是住在厂里的,很长时间都不回家,他后来回忆说,那时候厂里有人研究过“人造肉”,听了之后超级恶心的做法(为了防止看过的人,吃不下饭,我就不细说是什么了。你们可以想象,什么是最恶心的那就是了。)如果能吃到,在当时来说那待遇还不错了呢。 在工厂的人,还有在学校的人,除了天热减衣、天冷加衣之外,几乎是忘记了春夏秋冬的更替的。 父亲在工厂有很多人愿意和他说话,甚至有人偷偷的喜欢他,因为他本人很帅,父亲很高,有一米八以上,体型匀称,不管站立行走都是“笔管条直”的,而且很白净,眼睛很大,双眼皮,只是眼窝有点深奥,不过很吸引人,听说当时食堂打饭的小妹或大嫂都会偷偷的多给他一个馒头,菜也会悄悄的多给半勺。 不知道他在油厂工作的那些日子,是不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光。 1959年,父亲二十岁了,村里开始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父亲相看了几个,都没成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复杂的缘故,也有可能他觉得他是“外边的人”了呢。 很久之后的后来我们姐妹都长大了以后,还跟父亲开玩笑,问他当时为何没在油厂找一个媳妇带回家?当时父亲笑骂我们几句,没说什么,那时我们还不够大,他还不够老,还能开得起玩笑。 后来,有人给父亲介绍母亲,两个人见过了,彼此都没表示反对,估计是“门当户对”了,也许是缘分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我的母亲也是被外表骗了的人。 我说过,我的外婆的娘家也就是我母亲的姥姥家也是我们村里的,也姓邹,外婆找人问了我父亲的情况,人家说母亲结婚后虽然会有个继婆婆,但是结婚了又不一起生活,倒也不是大问题;而且我的亲奶奶人性子柔和,人缘也好,所以推理她的儿子们也错不了;何况我家还有个老老太爷开过私塾。 哇咔咔,又一个被“邹家庄那个开私塾的邹老太爷”的名号吸引的! 我想我外婆同意这个婚事,觉得她老人家犯了一个错误,“龙生龙,凤生凤”,家里大人不错的,孩子错不了,这个推理是不对的,至少不是百分百对。 现在想想,龙生龙凤生凤真是谬论,天大的谬论,当然了龙和凤还是有的。 我的母亲,比较听话,我想她本人老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得不乖,因为我的外婆那么的强势,哪敢捋虎须啊,又不是嫌命长。 其实,田家庄村里,一直陆续有人给我的母亲介绍婆家;估计是外婆不想把母亲嫁在本村,因此村里介绍的几个人都推了,包括后来成为我老姨父的一个下井工人、还有那个成为三姨父的一个老师、最后一个是成为二姨父的一个赤脚医生。 相反,遇到我的父亲,外婆跟她所谓的娘家的人打听了我爸的情况,没人说出什么特殊的不好地方,所以我外婆就决定同意了。 为何说外婆所谓的娘家呢?因为那些人就是跟外婆亲戚关系出了五服或者将要出五服的人家。 人家会真心为你着想吗?那是不可能的。 爷爷之所以同意婚事,只是觉得我母亲家里人口超级简单,我外婆没有姐妹,兄弟都去关外了,而且杳无音信; 我外公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两个在四服以内的堂兄弟,还不走动。 如此孤寂清奇的人家,年节的礼物都少花钱。 婚事是我的爷爷和外婆定的,当然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没反对。 两家定下来婚事后,我爷爷发了愁,三间房,他们夫妻和三个孩子一间,我父亲和二叔一间,如果我爸结婚,二叔怎么办? 左思右想后,爷爷决定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于是二叔就把行李搬到东厢房,我父亲结婚后就安排在正房西间。 1960年5月我爸和我妈结婚了。 结婚前,他们俩只见过两次面。 这一年,我的父亲21岁,母亲19岁。 第6章 我的父亲、母亲和姐姐 我的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我的二叔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那个时候,继奶奶铁了心必须分家,于是把我的父母、我二叔一起分出去,但是他又上学,怎么办?人家不管。 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这句话是真理,爷爷也没有管二叔。 还有一句是:宁可跟着要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做官的爹。可惜我二叔没得选,因为他的娘,早就去了。 我母亲看到自己婚后还外带一个上学的小叔子,哭哭啼啼的回娘家了,我父亲只好跟着。 父亲对外婆和外公比较客观的陈述了事实,但是字里行间带着对弟弟的心疼,从三岁没娘到十三岁奶奶去世,跟着后娘一起生活的苦,外婆心疼了父亲,心疼了二叔,我觉得她老人家唯一就是忘记了心疼母亲——她的女儿。 我外婆劝解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并答应借钱给他们,也要把二叔后半年供完了。 后来好多年后,恍惚谈过这个话题,还钱与否不知道,但是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后续会有赘述。 我母亲的户口迁移到了我家,她就不能再在他们村里的托儿所工作了,虽然两个村子只相隔五里地,因为各个村里的食堂的粮食都不多了,谁家都不愿意多一个人吃饭,哪怕是一个人,哪怕是还劳动的,也不行。 我父亲依然还在油厂上班,他们是倒班的,父亲偶尔回家,每次都是单程走三十多里路,因为舍不得坐班车。 我们村是通班车的,村西边有一条公路,听说是从冷口到大青河的,这条路据说贯穿了四五个县,我们村,是其中的一个站点。 我们村旁边还有个养路段,属县交通局管,村里有三四个人在养路段上班。但后来真正熬到交通局退休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世了;另外一个到2023年的时候,90多岁,老年痴呆了。 1960年年底,我父亲从油厂回来了,一个是挣钱交到队里,还不够堵我母亲上班工分不足粮食的窟窿,另外他们结婚一年多,还没怀孕。 爷爷很期待孙子的出生! 同样是1960年底,二叔从高中毕业了,没有找到很合适的工作,他就到生产队跟着干活,吃食堂,只不过因为以前他一直上学,农活做的很差,日工分比一般的妇女还低,丢脸不说,还得倒贴给食堂钱,不然就全家跟着挨饿,因此爷爷时常骂他。 1960年,二叔18岁了,面临着也要结婚的问题。 为了给二叔说媳妇,爷爷安排我的父亲和母亲,搬到东厢房住,二叔搬到正房的西屋里。 唉,我父亲真的孝顺!!我的母亲真的老实!! 二叔见了不少的人,但是彼此都互看不顺眼,因此一直到61年,二叔还是一个人生活。 到1961年的年底的时候,有人给二叔介绍一个可以入赘的人家,爷爷居然同意了。那家是村里的,也是姓邹,但只是同姓,不是同宗的,还不在一个生产队。 入赘的日子,寒冬腊月,北风呼呼的刮,二叔只有两件薄薄的单衣穿在身上,还很瘦,自己背了简单的被褥去了人家,户口是提早迁过去的,两个队的会计把口粮都算的清清楚楚。 这一年,二叔19岁。 从此,二叔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这个是后来我才体会出来的。 二叔入赘走了,西屋没有让我父母搬回去,三叔、四叔搬过去住了,姑姑则一直跟着几个堂姑姑住在别人家。 母亲结婚后一直跟别人一样劳动,不过吃的不多,比结婚前还瘦弱,但是母亲从来不依赖别人帮忙,反而是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队里有年龄相近的姑娘媳妇,愿意跟我母亲来往,因为母亲有空会教大家绣花,也会帮人裁衣服,偶尔还帮人做衣服,全手缝的。 我们院子里,有个奶奶的继弟弟的姐姐,就是奶奶的继母嫁给她父亲后带过来的姑娘,结婚到我们村里,嫁给一个队里的堂伯,父亲跟她叫二姨,她对我母亲很不错,当然,我母亲负责她家的衣服、缝补修改。 我的这个姨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姑娘,四岁了,61年生了一个儿子,才几个月,我母亲负责两个孩子的衣服裁剪缝制,还要帮堂伯缝补旧衣服,因为姨奶奶啥都不会。 她家也住在这个院子后面的第四进,跟别人合住,看到我母亲被欺负了,她有时候会护着我的母亲。 谁欺负我的母亲呢?明里暗里的,继奶奶会给母亲使绊子,烧火的时候,趁着不注意,把柴火拉出去,灭了火,要不就把所有的柴塞进去灶膛里,锅里的饭食就会糊掉不能吃了,只有饿着。 母亲从来不跟父亲说,也不跟外婆说,她怕说了,不能做什么,反而大家都不舒服,因此只有自己一个人忍耐。 经过时光轮转,也走过春夏秋冬,或许是儿女缘分到了,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呼唤。 1962年的秋天,我母亲终于怀孕了,但是怀孕的人也是需要出工的,不然是没饭吃的。 孕妇做什么活计,生产队长会综合各种考量,来安排每天的活,母亲体质偏弱,怀孕的时候,越发的瘦小,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忍耐和让自己坚强,不管男女老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做了才有的吃,不做就得饿着...... 秋天的时候,其实生产队里特别忙碌,就是给安排很轻松的活,确实也很累人的。母亲累的几乎吃不下饭,越来越干瘦枯黄。 秋天终于熬过去了,冬天生产队的活少了,母亲稍微轻松了一点。 等63年春天的时候,母亲鼓突突的肚子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生产队队长大发恻隐之心,安排的都是轻型的活。 冬天闲暇时候,队里和大院里有人家需要帮忙针线的,母亲从不辞辛苦,有求必应,尤其过年前,很多人需要裁减缝补一些衣物的,母亲都会尽力帮忙,因此母亲被照顾,很多人也都无话可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的姐姐在1963年的5月出生了,在那个东厢房。 这一年,我的父亲24岁,母亲22岁。 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也是播种希望的季节,姐姐的出生,给大家带来了希望。 姐姐出生的时候,爷爷尤其高兴,特意跑到他房间里看了座钟,然后让父亲把时辰记录下来,甚至还兴奋的给姐姐起了名字:君,估计他希望孙女能承载自己的期望。 那个年代,女人生孩子,很少有做全月子的,但是至少有的婆婆会照顾十天半个月,后面也会帮忙做饭、洗涮的,我的继奶奶什么也没做。 或许有人说没有义务,亲婆婆都没有,何况继婆婆? 但是那个时代,是讲究婆媳一家的,即使不伺候全月子,也会帮忙做点什么的。可是她没有。 每天都是父亲上工回来,进家先得做饭,对于从来没做过饭的男人来说,何其艰难!后来母亲躺了三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开始下地自己做饭了,这样父亲下工回来,就有饭吃,自己也不至于饿着;给姐姐洗尿布,起初也是父亲,大约洗了半个月,母亲自己忍耐不了也开始洗了。 过早的下地做饭、洗洗涮涮,加之孕期和月子期间营养不能跟上,让母亲瘦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等姐姐过了满月之后,母亲带着她去外婆家待了两天,看到胖乎乎的姐姐再看看瘦弱的我母亲,外婆很“生气”:你都不顾自己的身子吗?你的命不要了吗? 离开的时候,给母亲带了点细粮,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很想哭,为了母亲的善良和所受的苦,更恨父亲的愚孝和继奶奶的残忍,母亲带回来的细粮,大部分到了继奶奶手里:美其名曰我还有个爷爷,他们的长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谁也不能替她把日子过了。 第7章 世间,应该有因果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谁的难过而快速滑过,也不会因为谁的高兴而慢留,时间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的,这是绝对的公平,你的一分钟也是别人的一分钟! 月子里母亲一个人带孩子,做饭洗洗涮涮,出了月子的母亲开始跟着别人一起干活,姐姐就跟着母亲一起,队里的姑姑或大娘姨姨就开玩笑:我们君啊,是队里最小的队员。 母亲下地,就把姐姐包着小垫子放在桑棵的背阴处,有一次下地干活,刚好在祖坟附近,姐姐就被放在奶奶的坟附近,别人提醒这样对姐姐怕不好,母亲说:“就让她奶奶帮忙看着孙女吧。” 转身,连别人都眼泪横流,这是怎样的日子呢? 秋收到场里干活了,姐姐就会被放到窝棚里,少了风吹日晒,偶尔也有别人家的孩子陪着她。 姐姐一天天长大,母亲一天天瘦弱,但是,两个人都坚强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春节的时候,姐姐第一个年,外婆给了两个五角钱压岁,爷爷和继奶奶一分都没给。 不管苦与乐,时光只管向前。 四季也是! 冬去春来,万物萌发,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姐姐快一周了,已经会悄悄的走几步了,爷爷偶尔会抱着姐姐出去溜达一圈,但是大部分时间,姐姐都是在上工的路上、上工的地里、妈妈做饭的锅台旁,姐姐摔了,会哭,妈妈也会哭。 哭过了,还得起来,继续过下去。 父亲能给母亲帮忙的不多,除了下地干活,父亲还要负责给爷爷一家担水,从很远的井里,用辘轳把水桶摇上来,然后用扁担担到家,给爷爷倒入水缸里,一家五口人的水,再加我母亲他们三口,基本父亲在家就没有闲的时候。 转眼到了64年4月,姐姐十一个月了,母亲生了病,每天下午持续发烧,精神萎靡,最初以为是累的,再后来以为是着凉,最后以为是哪里有发炎,当村里的赤脚医生发现吃药、打针已经没有效果时,束手无策的他们只能提出来去医院检查。 父亲带着母亲和姐姐去县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是结核,赶紧化验,结果是结核,这个是传染的,必须住院隔离治疗,母亲让父亲赶紧把姐姐送到外婆家里,请他们帮忙带。 外婆不高兴,生气母亲日子过的如此的难,怒其不争,气的责骂母亲;但是自己也难过,自己还没得女儿的济,反而现在需要帮忙养外孙女,不过也没办法,除了哭,只能忍耐,希望母亲尽快治好。 外婆嘴叨叨的厉害,据说跟刀子似的,但是该给姐姐做的吃的,都是到位的,照顾的无微不至。 插一句题外的,后来我跟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外婆护我护的严实!更舍不得叨叨我。 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哪怕委屈来自我的母亲给我的。 母亲一个人住院,爸爸在家出工挣工分,姐姐在外婆那里让外婆带。 母亲住了十天医院,每天青链霉素注射,外加吃药,经过再次检查过后说可以出院了,但是需要再坚持两个月口服用药。 母亲买了药,赶紧出院,接了姐姐回家,因为没钱,也没给外婆和外公买东西,反而要跟外婆借钱还账。 唉。。。。。。 外公不爱说,也不唠叨,但是他也帮不上忙,只能沉默的坐在一边,抽着他的自己卷的烟卷。 日子越来越难过,爸爸和母亲只有更努力的干活。 姐姐现在会走了,再跟着母亲出去上工,母亲就把姐姐绑到树上,绳子留的长长的,可以慢慢的围着树转。 有的人问为何奶奶不帮忙带?姑姑为何不帮忙?母亲都是笑一笑,然后走开。 姐姐一点点长大了,越来越漂亮,爷爷很喜欢,但也就是个喜欢,对了他喜欢是带着姐姐去照相,姐姐一岁以内,好几张照片。 堂爷爷家的三姑姑也很喜欢姐姐,当母亲忙着干活的时候,她就抱到他们家里,小叔叔比姐姐大五岁,也愿意跟带姐姐玩。 堂奶奶也是后来来的,之前堂爷爷有个大女儿,比我爸略小一点,堂奶奶后来又生了三个姑娘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跟我四叔一样大,两个人没少打架。 堂奶奶的嘴也不老实,每次都会说我继奶奶不帮忙媳妇带孩子,姑姑也不帮忙,叔叔更指望不上云云。 因此凡是继奶奶听到闲话后,都会在院子指桑骂槐,母亲只能沉默。 日子鸡飞狗跳的,虽然没有鸡,也没有狗。 我是信因果的,因为只有如此,日子才能过下去,不然怎么办呢? (后来的后来,我们陆续长大之后,我和妹妹都不和继奶奶有往来。前两年继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和姐姐都没回去,一分钱也都没给。) 第8章 文化革命中的我的爷爷 熬过数个四季,走过无声的匆匆岁月,时间的脚步不曾停留。 时间到了1966年,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来了。 这一年,姐姐三岁。 父亲二十七岁,二叔二十四岁,还没有孩子;姑姑十二岁,三叔十岁,四叔八岁。 1966年,当“文化革命”如“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的时候,我们村作为华北平原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村庄,也未能幸免。有人积极踊跃的参加革命,有的人被革命,有的人观望革命。 村里不管大队,还是生产队,都有革命委员会,到处都有革命战将的呼声和脚步。 有的人,今天是革命小将,明天却被打成反革命;有的人,今天是反革命,明天历史改变,又走上了革命领导岗位。 于是,村里人人禁言,各个自危。夫妻、兄弟、父子、乡邻、曾经的知己,相互揭露“曾经的反革命言行”,只为了自己可以“安然”度过,当然也有的人为了“革命胜利”之后自己享受革命胜利之成果。 历来,给我们造成伤害的,只能是亲人。 村里有了革命队伍,理所当然的也有了一支“反革命队伍”:地主、富农这些是天然的反革命力量,再加上被揭露有反动言行的那些人,还有就是一些曾经有过不能言说的过往的经历的一些人。 很不幸,我的爷爷是第三类人,属于被革命的对象,需要所有的人跟其“划清界限”。 当村里按照革委会的要求,需要召开革命会议的时候,所有的“反革命分子”就需要站在高高的台上,接受革命的批判,或者接受革命再教育。 会议只有村里的革命小将参加的时候,“反革命分子”只需要站在台上,戴着高高的白帽子,弓着腰,低着头,接受批判和教育。这个是小会! 当公社和县里有革命干部参加会议或大型革命会议的时候,这些“反革命分子”就需要被双手反剪到背后,用麻绳五花大绑,头戴高高的白帽子跪在台上,接受控诉、教育、和批判。这些是大会! 后来我们村里有两个县里来的公安干部常驻,督促检查革命工作,其中一个就住在我们那个长院子里,在最里面的第七进。 于是我们村内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关于大会和小会的密集程度,由这两干部和村里的革命干部商量,但基本就是三天一个大会,时间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两天一个小会,一般安排在晚上。 这种频繁密集“参加”“革命”会议的经历,让爷爷和他们那群人从最初的愤懑、不平、难过慢慢到后来的麻木。 从1966年到1967年几百场“革命会议”的经历,让有的人坚持不下去了,67上半年,我们村里有两个人寻了“自由之路”,一个跳了村里的井,一个挂了村口老槐树的东南枝。 爷爷偷偷的和他的老伙伴说:“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了对不起村里的老少爷们,跳了井,井水没法吃了,坑人!上吊,胆小的人走到树下,也会害怕的,还是坑人!” “如果是我,我就让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爷爷铿锵有力的话语,后来被传开来。 即使现在过了几十年,再想想,依然都觉得后背凉凉的。 不知道支撑着爷爷坚持的是什么,但是父亲发现爷爷发呆的时间长了。 1967年夏天,在炎热的夏季夹杂着革命的火热中,爷爷得到一个不错的消息:母亲再次怀孕了。 叔叔从61年入赘到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爷爷几乎都要放弃希望了。 如今父亲母亲即将再有一个孩子的消息,让爷爷多了一份希望,他甚至私下找人帮母亲看肚子的形状,根据怀孕的时间去掐算,这一胎的性别,各种消息汇总一个预期:这一胎是男孩。 于是,父亲母亲爷爷都开始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有人发现爷爷居然有了笑容,虽然很短暂,虽然很浅,虽然是偷偷的。 夏天生产队的活比较轻省,而且现在体力活不多,更多的是各种“革命活动”、“革命会议”,只是坐着去听,就可以挣到工分,如果说有点好处,估计被揍就很正常了,当然是被爷爷揍,他是被教育的那个。 母亲怀孕的时候,有点贫血,还有点缺钙,村里赤脚医生说的。这个赤脚医生和母亲的姥姥家多少有一点关系,对母亲比其他人多了一丝善意,他称呼我母亲为姑姑。 于是母亲开始吃药,虽然她一直很讨厌,但是为了孩子,还是吃;母亲一直不胖,体质还是弱。 秋天的时候,新任生产队长对母亲还算照顾,母亲称呼他二舅,好像按照辈分来讲,这个人称呼外婆为大姐,当然了,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的。,队长的小儿子是革命将领,所以他荣任生产队长职务。 村里就那样,几乎全村都可以根据各种亲戚关系或姻亲关系,形成一个闭合的圈,只不过,谁和谁间隔多些,和另外的人间隔少些,因此关系才有远近亲疏的了。 姐姐四岁了,这个秋天也是她第四次跟着母亲参加秋天的劳动,生产队里有人开玩笑:我们君啊,全年出勤最多的小社员,如果给工分的话,都该超过某某了!这个某某,自然是指我的姑姑。 我的姑姑是爷爷的第一个姑娘,也是爷爷唯一的姑娘,嘴甜,漂亮,所以爷爷很娇宠她,继奶奶更不用提,我三叔都要事事让着姐姐的,只有四叔才可以跟姑姑抗衡。 她很少出工,吃食堂的时候,她还不太大,爷爷、继奶奶和父亲挣回来就够他们吃了。 再大一点,到生产队干活了,稍微有点不高兴,就不出工了,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家休息的,真的只是休息。 和她一样大的堂爷爷家的三姑姑,每天像驴一样干活,两个人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待遇。 一整个秋天,不管刮风下雨,只要生产队安排出工,母亲和父亲都会带着姐姐一起出来,四岁的姐姐被锻炼的体质好于同龄的小小子,当然吃的也是比小小子多的。 快入冬的时候,树林的叶子落了地,父亲和母亲都是带着姐姐一起地里捯树叶,母亲在地里捯,姐姐陪着,父亲往家用篓子背,那时母亲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她干活。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孕妇都很坚强,胎儿更坚强!! 爷爷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但是比以前更忙碌,因为进入冬季,生产队的活不太多了,所以“革命”越来越如火如荼,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几乎隔天就开一次,甚至紧张时期天天开。 第9章 文化革命中的我的外婆外公 当1966年田家庄也被轰轰烈烈的革命所席卷的时候,形势比邹家庄严峻。 田家庄村里田姓居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大姓,比如张,比如刘,比如耿。 刚解放时期,田姓人家在村里据了领导岗位,从互助组到高级社,到大搞钢铁,虽然也有别的姓氏的人掌过权,但是总是昙花一现,或者一直屈居副职。 如今革命再次来临,很多人跃跃欲试,想把握时机,跃上革命领导岗位。 因此村里内斗此起彼伏。 田姓人家首当其冲,作为靶子被“检阅”过去的言行,从解放初期各级阶级的划分存在的纰漏,不管是否属实,均可揭发检举,因此当时的主任和被划轻的中农、富农,都被当做反革命典型要进行批判到底; 还有当初不积极入社、阻挠入社的中农或贫农,也是作为反革命分子需要批斗教育的。 最后是近期不支持革命斗争、或者有反动言论的人,都要作为被革命和教育的对象进行陪教与陪斗。 因此田家庄第一批反革命分子里包括了当时的主任:田*林,外公同辈的兄长,当时的副主任,张姓中的一人;然后还有类似外婆家有地但是没化作地主的两个富农和四个中农,其中就有外公和外婆。 当第一次革命小将到外婆家,绑了外公去参加革命批斗大会的时候,公社、村里两级革委会都有主任在场监督。 会场在革委会大院里,搭了一个木质的台子,台上是当时的主任、副主任,还有几个地主、富农、另外就是三个类似外公家一样的中农,戴了白色的高高的帽子,双手被反剪到背后,五花大绑,被摁着跪在台上,低着头,冲着台下的群众。 外婆看着外公,单薄瘦弱的身躯,窄瘦的肩甲,花白的头发在耳后飘着,外婆眼睛盯着新上任的耿姓的革委会主任,还有公社来的一个不知道姓字名谁的主任,眼睛冒着火。 她试着往台上闯,旁人一看不好,赶紧堵着我外婆不许上,外婆在半坡的台阶上,对着熟悉或不熟悉的村民大喊:“这些人,都欺压过你们吗?你们睁开眼看看,他们欺压过你们没有?鬼子来的时候,他们帮过你们没有?闹饥荒的时候,谁给你们的粮食?你们种地的时候,他们多收过你们的吗?你们拍拍良心,如果还有良心的话......” 外婆的话被打断,然后两个人架着她往下走,到了平地上,推搡着外婆往外赶,外婆一边被赶,一边喊着,“这些都是是你的邻居,是你的大哥,是你的兄弟啊。” 两个人的手撒开了,外婆被推搡到地上的时候,她看到革委会的院子外那口井,养活田家庄世世代代的那口井,她顾不得其他,往前一冲,她跳了进去...... 这时候,会场里有大喊,“田*林家的跳井了!” 我的外婆,再次自杀了! 这一年,1966年,我的外婆58岁,她一生中第三次自杀。 于是,人们站起来,冲院外跑过来,有人把辘轳上的绳子,绑上一个人,放下去,去救我的外婆。 外婆被救上来 了,吐着水,这个时候她往台子上看去,外公被人解开绳子,放了下来,踉踉跄跄的冲老伴跑过来,两个人抱着头,失声痛哭。 这一刻,所有的村民都低下了头。 其实所有的村民都知道,彼此间都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天的批斗会没有开成,公社主任带着革委会的人去屋里商量去了,他们也怕,姓田的一股脑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姓田的,可不像我外公那么老实听话的。 如果姓田的团结起来,革他们这群人的命,也是可以的,谁还没有俩小辫子被人抓? 很遗憾,姓田的,没有很团结,但是血缘关系近一些的人家,倒是一起揭发某些有着“不正当言论”的“反革命分子”,其中就有姓张的以及公社革命干部,于是村里的中农不再被批斗,但是增加了被检举和揭发的那些人。 在如此严重的革命形势下,谁敢包庇? 后来,所有的批斗会,没人叫外婆和外公参加,两个人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生产队过年分粮食的时候,也没人敢少给一分一毫,当然了队长依然是田家人,村里革委会主任也换成了田家人,因为他们革命胜利了。 这些事情,母亲并不知道,也没人跟她说过。 第10章 我的出生 1968年4月,母亲快要生了,日子有八。 现在又是春天,同样是播种希望的季节,姐姐快五岁了。 父亲母亲都很紧张,也很期待,期待这个“男孩”的来临,在村里,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就跟没有孩子一样的。 母亲阵痛的时候,父亲失了阵脚,姐姐蜷在一边,父亲出去找了一个相熟的老太太帮母亲接生,父亲称呼人家二奶奶,我母亲称呼对方二姥姥,好像也算是母亲姥姥家相关的人。 老太太来的时候,说母亲已经开了骨缝,疼的大汗淋漓,不过没有哭喊,,进了屋子,只有姐姐在,老太太“啧啧啧”几声,撇了嘴,然后就安排父亲烧水,她自己进屋帮着母亲看着,时间不是很久,婴儿出生了,是个女孩!! 女孩!女孩!当父亲听说是女孩的时候,太震惊了!天啊,居然是个女孩! 好多的迹象表明,这个孩子是男孩的,好多人看着也说像是男孩,但是生出来居然是个女孩! 老太太帮忙收拾完,就走了。 父亲告诉了爷爷,那个时候爷爷正在屋子等着消息,知道是女孩的时候,爷爷喃喃自语:“唉,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孙子了!”然后长叹一声。 等父亲帮母亲安置好,给母亲熬了点粥后,天光大亮了。 因为是东厢房,连太阳什么时候出来的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天空越来越亮。 这个女孩,就是我! 我就是那个,大家一直以为的、一直期待的、看着各种迹象都表明必定是个男孩的孩子,一个女孩。 我想,我就是爷爷失望的开始。 后来等我慢慢长大的十几二十年,我也是父亲母亲失望的开始,只因为上面是个姐姐,而我是个女孩! 而且,生我这个日子,带八,说带八的日子,女孩会命不好,现在回想曾经的经历的一切挫折,的确如此,命运超级不好。 当我母亲问我父亲,我几点出生的时候,我父亲沉默了: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出去请他二奶奶来帮忙接生的路上,看到有人家在做饭,也看到有人吃过了准备下地了,但是这位二奶奶才起来,还没做饭! 那个年代,孩子出生是需要记录时辰的,哪怕不记具体的时间,时辰是需要知道的,但是我,是个没时辰的! 当时,我们家和很多家庭一样,没有任何钟表什么的。 但是,爷爷和继奶奶的房里有个座钟,母亲生我姐姐的时候,爷爷是给看了出生时间的,轮到我,没人给看!不知道是不记得看,还是不想看,还是没心情看,总之结局就是没看! 唉,估计是想看的人看不到;看的到的人不想看。 试着揣测一下,爷爷的权威、继奶奶的“良善”,都是阻碍。 至少我父亲不敢去看,因此我的出生时间就变成了“拿不准”,后来但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八字”测算的时候,都是靠猜! 怎么猜呢?就是这么描述:“春天种地的时候,做饭早的已经吃了,做饭晚的还没做!” 在后来的岁月洗礼下,我暗自腹诽过好多次,去看下时钟,记录下时间,会死吗? 答案是不会,但是没人去。 所以我出生的时辰就是如此的“精确”。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够重视,后来也是如此。 我长大了知道爷爷的叹息后,很疑惑,为什么生了我这个孙女他就见不到孙子了呢? 彼时,二叔早就已经结婚,虽然他是入赘到第一任婶婶家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怀孕,但难道他生了儿子不是爷爷的孙子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到如今我都老了,也没听过我们村里有其他人入赘的,因为我们村里,还没有穷到那个地步!可想而知,我家当年情况有多特殊。 1968年,父亲29岁,他行大,估计爷爷顶多就五十岁多一点吧,怎么也到不了六十岁,就觉得自己会见不到后面的弟弟们呢?后面二叔、三叔、四叔都可以生儿子,也都是他的孙子啊! 如今,我,我们都知道了结局:他在有生之年的确没到他的孙子的出生! 我出生的时候,是春天,生产队里忙着种田,爸爸是需要出工的,不出工,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年底不能分钱、分粮食,还得倒贴!可是家里没有家底,贴不出东西的! 母亲生姐姐的时候,继奶奶都没帮忙过,如今更不可能了!连爷爷都不待见我,何况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于是只好母亲在家带着姐姐,然后做饭、洗衣服、伺候我,何来的坐月子之说?不过这个时候姐姐是能帮一点点忙的,帮忙添火烧灶。 爷爷失望极了,当初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每次“参加完会议”回来,爷爷都会抽烟,一直抽,也不说话,吓的姑姑、三叔和四叔没人敢叫他吃饭! 过了一个月,妈妈出了月子了,就开始准备上工了,生产队队长不好安排活,就让父亲去磨坊上工,带上姐姐和我,我也就是队里最小的队员了。 爸爸带着一个月的我和五岁的姐姐看粉碎机,负责磨面,把我放在一个铺了小破被子的笸箩里,姐姐陪着我,父亲时不时的看一眼我们俩。 母亲跟着一群妇女干,遇到距离村子进并且容易的活,姐姐也跟着母亲去下地,这样父亲就可以只带我一个人。 每天天黑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一起下了工,然后一起回家,回家了,母亲要做饭,然后还要照顾我们姐妹俩,父亲依然要挑水,给他的父亲我的爷爷还有自己的家。 1968年的6月初,晚上参加“开会”后,爸爸先回了家,爷爷迟了好久都没回,爸爸不放心,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于是吓得跑到二叔入赘的那家,和二叔分别去村里相处不错的人家去问,可是家家都黑了灯,俩人就跑到村外,都快到公路上了,才看到爷爷一个人独自走在月下。 当爸爸和二叔到了跟前的时候,爷爷给每个人一人一脚,生气的说道:“找我干嘛?我还能跑哪里去?待会我还不回家?” 爸爸和二叔嗫喏的跟着,也不敢说话,爷爷走在前面,他们俩跟在后面,进门的时候,爷爷对着爸爸说:“以后晚了,你先睡,不用管我,也不用找,我会回来的!” 二叔自己回了他那边的家。........ 父亲关了门,沉默的进屋,准备睡觉。 1968年7月,倒插门七年的二叔,和我的第一任婶婶离婚了。 第11章 失望 二叔离婚了,带着自己的被褥行李,迁着户口,一个人回来了,没有一个孩子。 二叔回来后,带了些东西,已经满满当当的房子,更嫌拥挤。 二叔几乎认不出这个院子了,两间东厢房,我们一家四口住;西侧是个小杂物间,堆的满满当当,再加上他带回来点东西,就更多了。 爷爷责成继奶奶把正房的西屋收拾出来,给二叔住,据说还要为了方便他再找个婶婶结婚。 二叔很沉默,每天上工,回来自己做饭,吃过了之后要么去“参会”,要么一个人在屋子睡觉。 爷爷也是,沉默的上工,沉默的吃饭,沉默的“参会”,沉默的回来,偶尔会晚一点,时间不会太久,父亲等着,回来后自己悄悄的去关门,然后睡觉。 炎热的夏季,不停歇的上工、参会,爷爷像门口的大柳树一样,瘦了,显出了老态。 9月的时候,爷爷帮二叔订了一门亲,同村的,辈分跟我二叔同辈,好像跟母亲的姥姥家沾亲带故,我跟这个婶婶叫表姨,也行二。 二叔对亲事没表态,爷爷安排什么,他就接受什么。 对于和二叔的婚事,表姨本人不同意,她觉得自己即使年龄大了,即使需要结婚,也不要找个二婚男人嫁,关键是她不喜欢这个人,超级不喜欢。 但是,她的喜欢与否不重要,至少在当家人眼里,也就是是他奶奶我叫舅姥姥的老太太的眼里不重要,因为二表姨下面还有两个表姨,还有两个表舅等着结婚。 舅姥姥说了算,从年轻就当家做主的,儿子、闺女和媳妇们从来没人敢反抗,孙子孙女更别提;如今二表姨说不同意,老太太就说:我活着你就得嫁过去,想离婚,除非我死了!(够劲!也够狠!) 10月,二叔和表姨结婚了,把户口迁过来了,连两家坐一起吃饭都没有,表姨带了自己的衣物和被褥。 结婚后,二表姨除非睡觉,否则绝不会和二叔一个房间待着,吃饭的时候,她做好饭,二叔去吃了,二表姨就跑我们家厢房里,抱着我,看我们一家吃饭;等二叔吃完了,她自己再回去吃。 我们这个院子很长,人很多,口舌也多,于是吵架的也多,好几家人,都和继奶奶吵,爷爷只管自己沉默。 大院第二进我们这里,正房三间,住了二叔两口、爷爷继奶奶和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厢房两间住了我们一家四口,那就不是一般的拥挤了。 爷爷思前想后,于是他命令我父亲出面,跟大队提出申请,出去找块地,自己单独建一所房子,还说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爸有个自己的家(现在想来,说爷爷当时心存死志也罢,说把我们“扫地出门”赶出来也行)。 父亲不是没想过出去住,但是一贫如洗的一家四口,拿什么建房子?用大腿都不够,才八条腿! 11月的时候,爷爷提出来给姑姑找个人家,继奶奶开始不同意,不知道爷爷怎么说的,继奶奶同意了,开始给闺女张罗着。 有人给介绍外婆他们村子的一户,姓张,弟兄两个,这个行二,大儿子和大姑姐已经结婚了,张家婆婆很老实,张家公公也老实,但是二儿子有点矮,还黑,姑姑不同意,于是爷爷就不给吃饭,饿着。 三叔偷偷的给姑姑送东西吃,四叔去跟爷爷告状,三叔就挨揍,很狠的那种,姑姑还是不同意! 僵持了半个月,姑姑没拗过爷爷,同意了,于是两个人把婚事定下了,那个准姑父家给了几尺红布,几块钱,继奶奶给姑姑做新衣,还背着爷爷做了新被子和褥子。 爷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任由姑姑和继奶奶两个折腾。 12月的时候,姑姑嫁过去了,是姑父接的,借了头毛驴,三叔和四叔跟着去了,背着姑姑的新被褥和她之前的衣服,中午在张家吃了一顿饭。 三叔看着又黑又矮的姑父,不高兴,四叔很高兴,中午吃到了一块肉,还吃了点高粱米的饭。 下午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三叔跟继奶奶说姑父很矮很黑,继奶奶今天才见到姑父第一面,没说什么,转身搂着四叔躺炕上去了。 姑姑结婚的时候,母亲给了三尺布,本来想不给的,又怕人家笑话,也怕爷爷不高兴,更怕继奶奶骂街,后来就给了;二婶婶啥都没给,说没钱,也没布,还说如果有了自己还想做新衣服穿了呢! 爷爷没说话,继奶奶不敢跟二叔还有二婶婶较劲,因为二叔不怕她,也不怕爷爷,二婶婶从来不正眼看她,嫁过来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爷爷又找父亲,说盖房子的事情,父亲说盖可以,但是啥都没有,厢房可以拆吗?父亲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爷爷理都没理,扭头走了。 母亲也没办法,偶尔会偷偷的哭,但是不敢让父亲看到,更不敢当着别人流眼泪。 现在生产队没啥活了,如果没“会”,大家都去地里捯树叶,父亲和母亲也去,把我放家里,让姐姐看着我。 村里人多,虽然树很多,但是还是不够抢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走的远远的,不能、不敢和人起冲突,不然受罪的是爷爷。 我六个月了,个头不小,但是瘦,黄白黄白的,眼睛很大,眼眶高,眼窝深,像父亲,但是比父亲“严重”,母亲已经没啥奶水了,熬粥的时候,会提前盛点稀沫沫出来,说养人,反正我没饿死。 父亲偶尔需要去磨坊看粉碎机,依旧要带着我和姐姐,妈妈就跟三堂姑姑或其他人结伴去捯柴火,那时候二堂姑姑已经结婚了,嫁给了村里小学的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曾经是二叔的同学,他们家的成分比我二叔好,所以人家才能做老师。 二婶婶对二叔还是冷若冰霜,也不去地里捯树叶,我母亲叫都不去,她在家只管做饭,衣服都不给二叔洗,二叔就自己洗。 爷爷不管二婶婶和二叔两个人如何相处,只要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就行。 第12章 建房(一) 父亲在爷爷找他三次后,终于下定决心出去盖房子了,爷爷答应给他一根过梁、两根檩子,其他的需要父亲和母亲想办法。 他找了生产队队长和大队书记,生产队长说只要大队同意,他就没意见。 大队书记的父亲,曾经跟我太爷有一点点交情,那是过去很久以前的了,因此哪怕时机不对,书记也没有为难所谓的侄子——我的父亲,反而问我父亲要多少地。 父亲说:“书记,给我两间就够,因为没过梁和檩子,椽子的话,得跟大队申请,能不能从生产队里剪枝的树枝里挑点粗的用。” “别叫书记,不当人前的时候,跟我叫老叔。当年你爷爷没少帮我父亲,只是如今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想挑树枝,你找你们队长就行。”父亲千恩万谢的走了,他以为他需要跑三趟五趟才能批下来。 大队书记跟队长打个招呼,给父亲安排的宅基地在村的最北头的一小块地,再往北,就是村里的麦子地了;书记还跟队长说,“让他从剪枝里挑点椽子料,怕不好说话的话,扣点工分”。 队长说回去就跟几个组长问问,扣多少工分合适,书记就打发人走了。 父亲跟爷爷说,地基选在了北头,二间,爷爷没说什么。 二婶婶知道后,就跟二叔提要求,“咱们跟着大哥表姐他们出去盖房,我不想跟你住在这里。” 二叔没说什么,转过来就跟爷爷说,他也要搬走,跟大哥一起出去盖房子,两家对门住,这样还可以省料,还说自己不要爷爷给檩子,一根过梁就够。 爷爷同意了,然后他亲自去找了书记,不知道怎么谈的,书记也同意再给父亲和二叔加一间;爷爷又去找了队长,队长也没意见。 最后,爷爷通知父亲,二叔跟着一起搬走,两家一块盖房子。 父亲有疑惑,但是没敢问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定下了,父亲去找队长,想去树枝堆里挑椽子,不然过一段时间,就该分树枝了。 队长说,“大侄子,白给你椽子,怕人家说议论,也怕给你爹和你招恨,就象征性的扣你们两口子点工分,十分,可以的话,你今天就可以挑。” 父亲不敢说什么,回家叫了母亲,跟他一起去队里挑树枝,顺便说了要扣十分工分。 母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如果出去买,钱更多,扣就扣了。 俩人挑了几根很粗的,合起来做檩子都没问题,又挑了几根略细一点的,看看能不能搭帮着用,椽子的话,挑了不少,跟队长找了间空房,准备拿镰刀砍掉细枝,粗的收起来,细枝还可以再分给大家,不然给队长惹麻烦。 队长一看俩人很识趣,也就没说挑的太多了,不好交代云云,唉,都是一个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算了吧。 其实抛开爷爷的事情不谈,父亲在男人堆里,能干,肯吃苦,不挑活,吃亏也不说话;母亲,在婆婆堆里,人缘好,只要有人喊,都会搭帮着做,不管私事还是出工。 因此,在他们眼里,父亲和母亲是俩好孩子,只是爷爷那个人“难揍”、继奶奶更不是个“东西”! 父亲和母亲忙了五六天,才把树枝都去掉细的,粗的放屋子里去,锁好门,防止别人看到。 有了这些东西,还是不够,钱也不够,无处借贷,母亲只有回外婆家,虽然知道外婆会不高兴,但是还得去借。 母亲背着我,带着姐姐,买了一点点心,就去外婆家了。 外婆看到年底了,母亲拖着俩孩子过来,估计是借钱或者粮食。 母亲跟外婆说,家里想盖房子,但是钱不够,过梁还差一根,檩子也不够,没等母亲说完,外婆破口开始数落母亲:“你胆子挺大啊,钱没有,过梁没有,檩子没有,就要盖房子,拿大腿盖?还是用胳膊盖?过日子是你这么过的?” “谁家盖房子,不得攒几年钱,慢慢的购置着过梁檩子啊,你啥都没有,张嘴就借钱借过梁借檩子,干脆我给你盖房子得了!” 外公一声不敢吭,他的以前的钱,都不能花了,现在他还得靠外婆养,所以也不能替唯一的闺女说话。 母亲没借到钱,其他的也没借到,还挨一顿数落,就背着我,拉着姐姐回家了,出了他们村子,才敢一边走一边哭。 到了家,父亲看到肿了眼睛的母亲,不用问都知道,啥都没成,就回来了。 两个人连午饭都没吃,就干坐着,下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二婶婶问二叔,盖房子都有什么的时候,二叔掰着手指跟她算,“一个过梁,两根檩子,还有几根椽子。”过梁是爷爷答应给的,檩子和椽子他离婚的时候带回来的。 二婶婶回了娘家,去找她奶奶谈判,她不想住老院,想跟着大哥表姐去盖房子,家里还差檩子多少,椽子差多少,家里给她补上,不然就不过了,不让离婚就自杀! 舅姥姥家里人多,日子过的久,东西攒不少,于是老太太一声没吭,答应二婶婶,缺什么,来拿就行! 二叔和二婶婶没问题了,父亲和母亲的困难没解决,于是过年的时候,父亲带着母亲,抱着我,带着姐姐,一起去外婆家。 父亲跟外婆叫一声“妈,我开春想盖房子,还差东西,钱也不够,您看您帮我借点行不行?”父亲已经好多年没喊过一声“妈”了,外婆是知道的。 外婆给父亲拿了钱,然后告诉父亲盖房子缺的过梁和檩子到时候过来拉就可以,她没说的是,那是她给自己预备的“寿材”。 过了年快出正月的时候,爷爷问父亲,东西预备齐了没有,什么时候开始盖。 父亲说跟外婆借了点钱,过梁檩子也给借了,开化之后就可以盖了。 阳春三月,土地开始化开,父亲和二叔开始找人帮忙打地基,脱土坯,买石头,买青砖,找木工开始整理过梁、檩子、椽子。 二叔能帮上忙的不多,二婶婶和妈妈一起,帮忙做饭,有空还得刮各种木料上的皮,还要照料我和姐姐。 父亲一直在村里劳作,熟识的人不少,因此很多人都是主动“帮工”,二婶婶的娘家弟兄侄子们,来帮忙的也不少。 墙基落地进去一米左右,用石头垒起的,沙子白灰掺和一起,做泥浆,上面用的是石头和土坯,墙角和拐弯用的青砖,外面的墙缝和砖缝,二婶婶、二叔和我母亲用砂灰溜上,砂灰伤手,而且三月的天还冷,他们的手都冻裂了。 房子建的很快,钱花的也快,父亲又去了趟外婆家,外婆给了,也没为难父亲。 木工做活的时候,跟父亲他们开玩笑,你家弟兄两个的木料比较好玩,各种尺寸各种材料都有,父亲笑笑,不说什么,二叔跟人解释,木料都来自哪里,别人就开始囫囵传话。 爷爷骂了一顿二叔,也骂了父亲没管好弟弟,二叔梗着脖子,问“我说错了吗?”父亲只有沉默。 第13章 新家 我们两家的房子建的热火朝天的,爷爷只在砸地基和上梁的时候来过两次,继奶奶一次都没看过,三叔四叔也不知道忙什么。 堂爷爷来的时候比较多,帮忙给看着,有不对的地方会给人指出来,大堂叔和小堂叔一直在帮忙,堂奶奶给帮忙做过两次饭,也是砸地基和上梁的时候人多才来的,她是裹脚的,走路不快,走多了,脚痛。 南面对门两个邻居,也姓邹,两家是老房子,院子都很长,听说以前一个是地主,一个是富农,土地收了,院子没收,两家分别住着,平时两家的北门都是里面插着的,不太与人来往,两家各有一个老爷子跟着“参会”,不过爷爷不和他们说话,哪怕是都弓着腰站在一起。 不过正对我们家的,小老邹,叫邹冠山,偶尔会过来跟父亲谈几句,这个人比我父亲大十多岁,当过兵,听说是从北京回来的,她家小女儿比我大一岁,是67年生的。 房子上梁了,开始铺谷帘子,别人家都是稻草帘子,也有用麦秸的,我们两家用不起,就用谷秸子绑帘子,是我母亲、二叔叔、二婶婶还有三堂姑帮忙弄的,绑了好几天,铺完草帘子,就上泥,稻草和黏土混一起的,抹平,晾干,需要两三天。 这个时候安窗户,二婶婶家的窗户来自她娘家,我家的窗户来自我外婆家,外婆家有个厢房,拆了窗户给我家用。 木工又取笑了一遍我父亲和二叔,这次二叔没解释,也没找人犟。 父亲自己搭炕,二叔、母亲、二婶婶他们供作,姐姐在一边看着我,真的是看着,快一周的我,有些不老实,偶尔会爬过来爬过去的。 等炕烘干了,外婆给买的炕席,二婶婶的娘也给他们送了一条,眼看着大活就做好了,就等搬家了。 没搬家之前,父亲和二叔还有堂叔他们几个,又一家挖一个猪圈,墙和猪圈都是他们几个弄的,外婆给买的猪,一家一个,二婶婶说“他们那个算借我母亲的。”外婆没管兄弟俩的账如何算。 二叔想住东屋,当时就跟父亲说了,母亲也没说什么, 建房子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月,四月下旬可以搬家了。 我们新家前面是一条窄街,对门家门口栽的槐树,我家门口分别栽了柳树,容易存活。 在69年4月30日的时候,我二叔两口子、我们一家四口,拉着为数不多的家当,从老院里搬出来了。 我家两个板柜,一个柜橱,其中一个新板柜和柜橱是外婆当初给我母亲的陪嫁,那个旧板柜,是我太太曾经用过的;过道屋的碗架子,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外面糊了一层纸,挡灰用。 二婶婶家是两个板柜,一个是她的陪嫁,另一个是奶奶用过的,比较新,父亲给二叔了;二叔还有两身衣服,一副铺盖,还盖了好久。父亲也用土坯给二叔家做了碗橱,也是纸糊的帘子挡灰。 大家很快都收拾完东西了,中午就叫爷爷、继奶奶、两个叔叔还有堂爷爷一家过来吃饭,继奶奶和两个叔叔没来,爷爷没让再叫,就大家围起来吃了。 下午,二叔父亲他们几个大人,开始收拾仅剩的一小块地,可以种点菜什么的,晚上就各自简单的吃点,早点熄灯睡了。 半夜12.00多的时候,三叔带着四叔在院子外面喊父亲,父亲拉开玉米结子绑的院门,一问,爷爷没在家,说是下午就没回。 父亲赶紧回屋,和母亲说爷爷没回家,母亲给父亲找了厚实的衣服穿上。父亲喊了二叔起来,二婶婶吓得跑到我们屋子,蜷在炕上,于是父亲带着三个兄弟一起出去,在村里转悠一圈,相好的、对劲的、会场都看了,到处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声音。 父亲又带着弟弟们朝村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着三叔,三叔说中午来我家吃饭了,然后就没回,以为爷爷还在我家呢;到半夜没回来,继奶奶才喊他起来找的。 村口的老槐树,父亲有点紧张,不敢抬头看。。。。。。 走过树下,朝公路上走,公路上没有,父亲他们沿着公路往北走,快到交界处的时候,看到界碑那里有个人影,走近一看,是爷爷,正在界碑那里转悠。 四叔往前冲,喊着“爹!” 爷爷看着眼前的四个儿子,这次没骂人,也没踹,晃了一下,才站直,三叔说“爸,回家吧!” 爷爷跟着三叔和四叔在前面走,二叔和父亲在后面,一起回家,到老院门口的时候,爷爷对我父亲说:“你是老大,以后你多照顾他们几个!”父亲只敢点点头。 爷爷叹了一口气,带着三叔和四叔进了院子,关好门,父亲和二叔转弯,去了新院,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二婶婶还在我们炕上,二叔叫了,才起来一起回了东屋他们的房间。 父亲脱了衣服躺下,什么都没说,母亲也没问,一夜无话。 从建房子开始,父亲和二叔偶尔会去开个会,能看到爷爷,只是父子三个也不打招呼。 大部分时间,父亲和二叔可以不开会去,在家忙活,好在没人攀咬。 第二天,父亲和二叔也没敢去老院,不管是见爷爷还是去找三叔问。 春天到了,生产队开始忙碌起来,父亲和二叔跟着男的队员一起干活,二婶婶和我母亲带着我和姐姐跟着女社员干活,我满周岁了,已经会趔趄着走路了。 二婶婶还是不和二叔一起吃饭,不过现在她都是把我抱到他们屋子去,偶尔有点好吃的,都悄悄的给我吃两口。 我依然瘦,甚至说更瘦,因为家里都忙着盖房,谁都顾不上我,有时候姐姐看不到我的时候,我就到处走,走不好就爬,总是不闲着。 现在的我,是黑瘦黑瘦的,眼睛还很大,眼窝依然深。 我小时候没有照片,好多年都没拍过,因为没钱,也没心情,或大人顾不上。 姐姐有许多照片,婴儿时期就好几张,好像她每年都会拍一两张、三四张的样子,不过那是爷爷的杰作,跟我父亲和母亲关系不大。 二婶婶还没怀孕,虽然结婚时间不是很长。 这个春天,很累,父亲和母亲佝偻了很多,即使还愁眉苦脸,但是皱纹没有那么深了。 父亲有空就收拾我们那边的院子,猪圈、鸡圈、茅房、柴火棚子,菜园子,母亲有空就抹墙,她 的手一直裂开的,每次都会流很多血,妈妈更黑了,也更瘦了,但是眼睛很亮。 姐姐会带着我,到房子的北面空地里,挖苦菜,人吃剩的给猪吃;还带着我从沙土里翻蜥蜴,用铁丝穿了带回家喂鸡,每次我看到都哭。 二婶婶只要看到二叔躺着就生气,就吵架,你看大哥做这个,你看大哥做那个,二叔最初还吵,你看大嫂呢? 后来慢慢的不吵了,就沉默。 后来二婶婶也不吵了,也沉默,她后来不太爱去我们屋子里,也不爱抱我了,二叔也是,不爱抱我了,以前他们俩还偶尔的逗我玩的。 再后来,二叔开始喝药,说生病了,不生孩子,每次的药味,都弥漫着满院子都是,姐姐都拉着我去房北的空地上要么玩,要么拔草给鸡吃。 第14章 变故突生 父亲和母亲还有我和姐姐,二叔和二婶婶,每天都要下地种地,各种各样的活,夜里还要开会,好在母亲和二婶婶不用去,否则我 和姐姐也要去开会了。 现在开会批判的花样更多了,以前都是绑上人,低着头,戴上尖帽子,站在台上,偶尔大会时人多的时候会跪在上面。 如今全国范围向先进地区学习,因此有了喷气式批斗,就是让“反革命分子”、“地富反坏右分子”、“牛鬼蛇神”站在台上,身体弯腰90度,两腿绷直,双臂平伸,做喷气式飞机状;而且不论批斗多长时间,都不准喝水,更不准解手,还不准直立身体! 还有的时候,被要求喊口号,喊一句,后面就有红卫兵把头给按下去,有的人甚至被按倒在台上,起不来了,躺着也要继续批斗; 有时革命需要,被批斗的人胸前被挂上牌子,上面写着“打倒(阶级敌人的名称和自己名字,甚至有人会被挂铁板。 花样翻新的批斗方式,不间歇的批斗大会,有的人生病了,从家里抬出来,也要上台被“装扮”整齐,接受批斗。 爷爷更沉默了,和老伙计也不怎么说话了,他变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父亲还是不敢和爷爷问什么,二叔也依然如从前。 现在三叔大了,也开始开会了,父亲就偷偷的嘱咐三叔,什么时候爷爷往回家走了,他才能跟在后面回家,三叔点头。 地里的活大部分完了,生产队里不忙了,批判会逐渐多了起来,三叔被爷爷发现过两次跟在后面之后,爷爷就骂他了,三叔就只能先回家,等着爷爷回来后在关门睡觉。 时间久了,慢慢的就疲惫了,偶尔三叔都忘记关门就睡着了,第二天看到爷爷在家才长出一口气。 此番,三五次,三叔以为没问题了。 父亲在会场看到爷爷,弓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以为事情过去了。 5月28日凌晨,不知道几点,三叔又在大院外面喊我父亲,父亲开了门,三叔跟着进了院子,把二叔叫了起来:“爸不见了!”三叔哭了,“我找了,哪里都找不到,呜呜呜。” 这次,父亲、二叔、三叔没在村里找,直接沿着出村的路去了村外,靠近村的地方没有;他们三个又沿着公路往北走到界碑那里,还是没人;父亲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三个人继续往北,北面有条国道,不知道在不在!三个人走过去,沿着国道又东西走了一段路,还是没有! 这个时候,天有点微微亮,三个人快速往回走,想着回村里看一看,看看爷爷是不是回家了,就像往常一样。 等三个人蹭蹭蹭沿着原路进了村,走到老院,门开着,以为回来了,等三个人冲进院子,三叔第一个进了爷爷和继奶奶的房间,只有继奶奶一个人在,四叔在西屋。 三叔颓然的站在过道屋,茫然无措。 父亲决定去县城看看,二叔和三叔决定也跟着,于是三个人又开始出村子,沿着公路,一路往南,三十多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他们先找的火车站,没有,连厕所都找了。 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里里外外都找了,还是没有。 兄弟三个人,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东西,就那么茫然的站在马路上,张望着,也不知道奢望着什么! “我要让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句话,在我父亲耳边响起,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敢相信。 父亲带着二叔和三叔两个人去了县城的堂伯家,堂伯去上班了,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往县公安局走去,没敢大张旗鼓的,只敢让警卫室给堂伯打电话。 堂伯出来的时候,平平常常的样子,父亲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堂伯听父亲小声的说我爷爷不见了,于是赶紧悄悄的带着父亲他们三个去了办公室,开始给认识的人打电话,回复都是“没听说,没人汇报”。 堂伯又悄悄的给临县的同行打了俩电话,也是没有。 堂伯说他会关注这个事情,另外也让三个兄弟不要声张,回去只要跟书记说一声,他有消息一定会告诉大家。 父亲带着两个弟弟往回走,三十多里路,仿佛三千里。 从这一天开始,爷爷不见了,再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时候,我一岁一个月,姐姐六岁,姑姑十五岁,三叔十三岁,四叔十一岁,爸爸三十岁,二叔二十七岁。 我的表姨二婶婶,结婚将近一年,还没有怀孕的迹象,跟叔叔的感情,依然如故。 因此,我的爷爷,在他有生之年,没看到他的孙子出生!!! 第15章 变故突生(二) 父亲从此更沉默,二叔再也不敢和人犟;两个人比之前更老老实实的干活,参会,只是上面再也没有了他们的父亲,哪怕从来不去看他们,不怎么和他们说话。 继奶奶没了依赖,开始带着三叔和四叔去生产队干活,不过没人搭理她们,娘三个工分还不如别人一个人多,一个是他们干活确实不好,另外就是故意的欺负,反正也没人敢出头,包括我的父亲、二叔、三叔、四叔,每个人能做到“洁身自好”就很不容易了。 四叔曾经是个特别能打架的主,跟三叔打,跟堂爷爷家的小叔叔打,跟邻居家的两个儿子,哪怕人家都比他大很多。如今,他只能跟在他的母亲和哥哥身后。 三叔和四叔总是无故的被人欺负,被人扔石头砸破头,被人泼水湿了衣服,捆好的草无端又松开了;交到生产队的干草里塞了石头,凭他们俩,借俩胆子也不敢如此操作的。 爷爷在的时候,虽然是被“批判的”,哪怕是个“病老虎”,也是可以震慑微小的,因此很多人都怕他,不敢跟他搞小动作,如今他再也不能庇护他的儿子和妻子。 经历过一年的磋磨,也许是太难过了,也许怕自己坚持不住,总之在70年的春天,继奶奶找了个男人到家里,跟他们一起生活,这一年,继奶奶四十一岁,还是“风华正茂”。 这个男人的弟弟,在村里是革委会主任,这个男人没结过婚。 继奶奶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她和两个儿子庇护。 姑姑听说了,她即刻回了娘家,跟她的母亲约法三章:第一、两个人不能办结婚证;第二、两个人不许再生孩子;第三、保证这个男人是“嫁进来”的。 不知道姑姑用了什么措施,继奶奶和那个男人都同意了。 于是那个人,就在爷爷、奶奶、我 的太太、我的父亲、母亲、二叔住过的院子,开启和继奶奶的“新生活”,也开启了庇护三叔和四叔的日子。 那个人喜欢三叔,对三叔很温和,也时常帮三叔做活,但是他不喜欢四叔,几乎不和四叔说话,他对姑姑也是冷淡理智,因此继奶奶不高兴,不过没其他办法,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从此,继奶奶不再上工,三叔和四叔没人敢再欺负,日子平静了下来。 这些,和父亲和我的母亲及我们姐妹都没关系,当然过年了还是要拜年的,见了那个男人,要称呼“二爷爷”的。 父亲好像突然间明白了爷爷为何“逼迫”他盖房子,二叔想跟着出来,他啥都没说就同意了;明知道二婶婶不喜欢二叔,也赶紧让二叔娶了;明知姑姑年龄那么小,也让她嫁了;他在尽他所能,安排好他的孩子们。 (我想,他是真的遗憾,也可以说我的爷爷抱憾终身,他只看到了两个孙女,没看到孙子的出生!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泪如雨下。) 日子,不管穷富,都是一样的过,愁绪也是一样的多;穷人每天发愁吃什么?富人也发愁每天吃什么。 四季轮转,时光飞逝,每个日子都是一样的,每一年也是如此,唯有不同的是,姐姐上了学,我在一天天的长大,可以追着母鸡跑遍院子,只为看看还有没有鸡蛋在鸡屁股后面。 不同的是,门口的柳树粗了很多,枝丫也多了起来,夏天的时候,风吹过柳枝,摇摇摆摆,煞是好看,知了也喜欢趴在上面,吱吱的叫个不停; 再有不同的是我自己会摇摇摆摆的跑到对面邻居家在胡同那面开的门,拍打着叫门,然后和那家的大娘、二哥哥、小姐姐一起在桃树下玩耍。 还有就是我家后门一开,风从北方吹过来,春天的麦浪很好看,但是冬天的风很冷。 秋天的风也会带着花生的清香冲劲房子里......有相同,也有不同,就是如此参差着,一年又一年的变换着。 转眼到了1974年春天,二婶婶的奶奶、我那个舅姥姥去世了,用二婶婶的话说,“我终于可以自由了!” 在她奶奶去世安置好后,二表姨就跟二叔提了离婚,二叔也没说啥,同意了,二表姨跟二叔要之前盖房子的檩子过梁的钱,又不能拆房,要折合钱,二叔也给了。 他们两个还是没孩子,五年的时间,一个都没有,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二叔也吃过药,先是汤药,后来是那种大药丸子,咬着就吃了,还是没有孩子。 二叔的第一任那个老婆,后来人家也结婚了,生了儿子。 于是传言就说二叔有病,不会生,二叔不在意,至少表面如此。 于是二叔又单身了。 二叔或许知道自己身体有些问题,他开始每天出去跑步,不敢围着村子跑,就往村北头跑。 这一年,我六岁。 姐姐十一岁,她都上三年级了,但是学习不好,她的老师是父亲的同学,每次都会说:“君啊,你看你笨的,你父亲当年可聪明了,凡是教一遍就会,还能举一反三;还有你二叔啊,学习也很棒,你看看你!你是随了谁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这个老师姓李,他的大儿子跟我姐姐一班,学习不相上下,他都不理他的儿子。 二婶婶跟二叔一起过的时候,对我一直很好,愿意抱着我,愿意给我吃好吃的,虽然她也喜欢姐姐,但是还是最喜欢我。虽然后来她不怎么抱了。 二婶婶离婚走了,二叔对我也好,他总是拿一张小小的白面饼给我吃,然后去找我母亲,拿两个或三个玉米面饼子换,他在二婶婶离婚后,不养猪了,卖的钱,赔给了二表姨。 有时候他出去跑步,也会带着我。 记得有一次早上,天还没亮,他带着我绕着别人家的坟圈子跑了两圈,回来我就吐,发烧了,母亲责备他,他还说“你看我都没事。” 他没想过我才六岁,还是个孩子。而他自己则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号称是无神论者。 后来母亲禁止我跟二叔出去跑步。 第16章 新邻居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长大,不给鸡捡蜥蜴、不给猪打草的时候,喜欢到处走,但是新邻居们对我们一家维持着“观望”的态度,能一起的伙伴也不多,或许是我家真的很与众不同。 我们南面正对面的一家,也姓邹,家长叫邹冠海,他家院子很长,有三个门,一个南门,一个北门,这个北门正对我家,但南北两个门基本不怎么开,他家对着胡同还有一个门,有事出去的时候,会打开,没事的时候,胡同那个门也是关的。 不过他家最小的女儿比我大一岁,叫邹树芬,67年生人,有时候我会敲开他家的胡同门,去找树芬玩,树芬也没有别的伙伴可以玩,一个是她母亲不陪着她,她母亲从来不出门的,哪怕当年没粮食吃,也从不出门,不过邹树芬的爷爷、大姐可以挣工分分粮食,只是大家都吃不饱罢了;二是她的爷爷,邹冠山的父亲也是地主,也是被批斗的人之一,但是因为邹冠海是曾经从北京回来的,多多少少面子还是有的。 她家院子同样很长,最南面有个猪圈,连着茅房,然后就是一棵桃树,一棵梨树,还有一棵李子树,春天的时候,开很多花,很漂亮,树芬和我可以看花,但是不能摘果,一个是人家不让,另外我的母亲也教育我,到别人家玩的时候,不许吃别人家的东西,给了不许要。 树芬家有爷爷、母亲、父亲、大姐、大哥、二哥,她爷爷也不会笑,很多人说他凶。 树芬家东面,也是个长长的院子,南北门都不开,这家有个老太太,很厉害,脸上皱纹很多很多,偶尔我们会从她家的北门缝隙里看到。 和树芬家隔着一家的东侧另一家,姓郭,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叫青儿,应该比我们大两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有点黑,但是很能干活,打猪草的时候,总是比我先装满,然后就回拉着别人先走,不等我。 树芬是不需要下地干活的,她妈妈也是,她二哥只管上学,家里她爷爷负责挨批,她父亲、大姐、大哥负责干活挣工分,虽然大哥也不太大。 所以即使青儿不等我,我也得跟着她们一起下地打猪草,因此每次我都要尽力的去干,争取第一个把筐装满,然后就可以跟一群人一起回家,因为夏天的时候,庄稼太高,一个小丫头独自在外不安全。 再往东的人家,我都不认识了,人家家里也没有我们这样大的孩子。 我家东面邻居,姓邹,我们叫二太爷,其实一点都不亲,只是村里的人论辈分,轮过来轮过去,基本都会有点关系,都能叫上什么姑姑叔叔爷爷太太什么的。 邹家二太爷,老伴姓张,张老太太是前几年从市区南部沿海的地方带着三个儿子讨饭到我们村的,后来跟邹家二太爷合一起过日子,但是没再生两个人的孩子。当时她的大儿子已经结婚了,媳妇在市区的一个冷冻厂上班,大儿子给人剪头发,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听说女儿跟我一样大,不过没来过村里。 张家老二在上海当兵,是轮船上干活的(海军),还没结婚;张家老三腿不好,好像是小儿麻痹症的缘故,但很聪明,会给人看相,也会算账;也还没结婚。 这家再东面,姓李,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姑娘,他家姑娘比我大一岁,已经上学了,叫李琴,她三哥跟我姐姐一个班的,这个李琴有时候跟我们一起打猪草,但是大多是不去的,她说她两个哥哥和父亲可以挣来工分,所以她母亲和她都不用干活,三哥也是只上学的。 第四家,也姓邹,邹元庆,家里有一个儿子,六个女儿,老五叫明梅,跟我一样大,老四明玉比我们大一岁,很多时候他们家明玉和明梅跟我们一起下地打猪草,她家干活的只有她们的父亲、母亲和大姐,其他的孩子都在上学,所以家里的活几个孩子分散着做。 这些邻居家的孩子,大都上学了,只有我和明梅没上呢,平时的时候我们俩就会一起去地里,给鸡捡蜥蜴,打猪草,偶尔也一起玩。 但是不上学的时候,大家一块去打猪草,青儿就是头,很多人都听她的话,只有我敢和她对着干,因此她每次都会让其他人不理我,要不就是假装骂别人,实际是骂我。 我每次都特想哭,但是都忍着,拼命的干活,每次都争取第一或第二,反正不能落后,不然就被甩了。 每次看到所有的人都背着书包去上学,我也都很羡慕,也想去,可惜才六岁,人家还不要我,我哭也不管用。 不过今年秋天的时候,我父亲没忍耐住我的哭,找了我三大娘,就是县里公安局那个二堂伯的弟弟,我叫三堂伯的那个人的媳妇,她在我们小学是老师,后来我三大娘又让我父亲去找了一个我叫表姑姑的人,是我表叔的继姐姐,她在学校是革委会副主任,能说的算的,总算我可以上学了,让我明年去。 听说我明年过了年就可以上学了,我母亲还给我做了个花布的书包,我姐用过的铅笔头也给我两个,还有一小块橡皮,不过有点黑。 我跟树芬炸过宝,给她看了我的书包和铅笔和橡皮,然后她就拉着我去她家,她的铅笔比我的长,橡皮也是白的,还有个铅笔盒,不过书包不是花的,是她二哥不用的给她了。 我们俩约好了,以后一起去上学。 树芬和青儿、李琴、明玉、是一个班的,如果我上学了,不能跟她们一班,不过能上学了,我就很高兴。 第17章 那些日子 从六九年我们搬家到爷爷离开,父亲和母亲的生活一直是“水深火热”的,春夏秋冬,只要队里有活,他们俩都会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去干活,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下雪,从不缺勤,因为要挣工分,要活着。 每年年底分红了,多多少少的能分到一点点钱,因为要还盖房子的外债,我们一直是省吃俭用的。 当时除了借外婆家的钱,还借用了村里人的檩子和椽子,这些都是要给人折合钱的。 姐姐八岁的时候,去村里小学开始上学的,那是1971年,课程不多,一般是上午上课,下午去队里做一些适当的农活,比如捡麦穗、打草、秋天的时候捡花生、栗子、白薯,总之是队里有什么活,就跟着做什么。 学校里也有批斗会,不过现在没有人再提爷爷的事情,所谓的“人死债了”,而且继奶奶跟别人“结婚”了,爷爷相当于消失于众人视线中,就当从来没在过,有些人,还是有“善良”的。 这些年,我母亲养猪养鸡,从最初的的养小猪大了之后卖,后来慢慢的养老母猪,等生下小猪过了满月就可以换钱了。 养猪的日子很辛苦,每天三次要给猪弄热食,哪怕就是碎叶子、草沫子、玉米骨头渣子,多少加一点谷糠、麸子、或者从地里耗子洞掏来的粮食。 等猪要产小猪的时候,春夏秋可以在猪圈炕上看着它生,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陪着。 冬天和早春最惨,要把母猪放到屋子地上,跟我们一起住,定时的把老母猪轰到外面撒尿大便,如果一旦不及时,母猪就在屋子里方便的,冬天又不能开窗,屋子里的味道超级难闻。 家里粮食不多,有野菜的时候,都尽量和野菜搭起来吃的,春天吃pengzi(实际是猪毛菜)、liaoli(灰灰菜)、柳芽子、嫩桑叶尖、还有槐花,这些野菜和玉米面混了,蒸菜窝窝吃。 夏天,猪毛菜和灰灰菜多了,背一筐回家,嫩的自己吃,剩下的给猪吃,生着吃,或者放锅里给弄熟了吃。 有时候,人可以不吃,但是猪必须吃的,而且大多是熟食,母亲说如果母猪养不好,它就不生小猪,就换不了钱的。 我们一家对老母猪,比我们自己都好。 这些年,外婆和外公年龄越来越大了,现在都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只等着到时候分粮食,其实那是不够的。 有一次外婆找到革委会主任,说队里分的粮食不够吃怎么办,当时接待她的是姓耿的那位,笑呵呵的不回答,外婆就跟她说,“耿小子,你说不出一二三来,我就去你家跟你父母吃(耿主任的父母和我外婆年龄差不多,之前也是邻居的。),要不就去你家吃,你看着办!” 耿主任一看躲不过,找了队长,队长是田家人,队长说:按照规定,就分那么多,我单独再给她分点? 哪有可能?耿主任想了想,问队长,“你说地里收完秋,会不会有丢的?” “当然有,生产队收完秋,队里还组织社员捡呢。”田队长有点明白主任的意思。 “那就让大娘没事了捡点地里丢的粮食啊,柴火吧,不然她说他们老两口去我家吃住。”耿主任苦笑,田队长当然知道本家大娘的厉害,找过自己三次了,自己给指到革委会的。 田队长点头,跑回去告诉外婆好消息了。 当时公社的一个新来的主任也在,问耿主任,那个老太太是谁? 耿主任解释,“村里的算孤寡的老太太,就老两口,闺女嫁到邹家庄了,也是穷的叮当响,老两口现在算是五保户,队里分的粮食不够吃,柴火不够烧。”然后耿主任介绍了外婆的三次自杀的壮举,那个新主任想想也就算了,跟一个老太太置气,没啥大的必要。 于是外婆安排外公没事了捡柴火,当然是树枝第一,树皮第一,外公胆子小,不敢捡粮食,于是外婆自己负责捡粮食,偶尔捡到几个花生栗子,也会悄悄的藏起来,可以拿到集市上换钱、去粮站买粮。 那个时候,粮食是从粮站买的,虽然我们村子边有个粮库,不过那是“备战库”,是县里的,一般人都不能靠近的。 田家庄所有革委会的、看场的、护秋的,都知道外婆和外公被特批捡柴火和粮食,没人拦截检查。 外婆和外公的生活有着落,也不用我父亲母亲怎么操心。 姐姐不上学也不需要干活的时候,她就会带着我走路去外婆家,姐姐后来说第一次去的时候,我才四岁,姐姐九岁,我走不动的时候,还需要她背我,俩人勉强到了,外婆吓一大跳,然后就开始数落母亲的粗心和放心。 姐姐很能干,比一般的同龄人都能干,但是姐姐很倔,个性很强,老因为小事情挨揍,比如吃饭不端碗,说一顿还不端,父亲就会拿筷子另一头敲她脑袋;或者说连续夹两次菜,当场也会被敲脑袋,她不哭也不闹,就是不改,被揍了也不改。 后来听老邻居说过一次,姐姐因为我被揍的很惨的一次。 那时村里有磨坊,但是用粉碎机要交钱的,所以很多人家大都用碾子碾粮食,比如玉米啊,白薯干啊,豆子什么的。 我家别看父亲看粉碎机,他可认真,自家磨也要收钱的。 那次姐姐带我去磨白薯干,想做饸饹汤(gede发音,是用红薯面或玉米面做的,大约一寸到两寸长,开水煮过后过水吃,也可以混汤吃,)她在后面一只手推碾子,一只手拿着笤帚扫碾子,我在前面推横杆,那年我好像才四五岁,没劲,几乎推不动,她就骂我,我也骂她,于是她动手打我,这还没完,她用力过猛,然后我就被挂倒在碾道上,都是石头填的,当时头就磕破了,血流了一脸。 被老邻居看到,赶紧去找人喊我父亲,然后又让人给找一种白色的药面子,给我糊头上的口子上,等我父亲来的时候,我的头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口子很长很深,当时应该有一寸吧,父亲当时就把姐姐给踢倒了,也摔在碾道上,不过她没磕破。 母亲也回来了,看到我们俩,气的难过的掉眼泪,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家了。 到现在,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脑门上还有个很长的口子,应该还有两厘米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我们姐妹聊起这个话题,俩人都很委屈,然后还会哈哈大笑。 或许是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一家子努力赚来的,所以养成了我们姐妹很独立,很能干,还很逞强,也死要强 、超级认真的那种人。 第18章 二叔三婚 1974年十月,村里东南角那边,有个人给二叔介绍个媳妇,带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哈哈) 很多人都默默的喊着:“天啊,三个儿子,怎么养?关键还是别人的!” 那时最大的平10岁,比姐姐小一岁;第二是青8岁,比我大两岁;第三是星5岁,比我小一岁。 这家人家,距离我二叔的第一任老婆家很近,男人69年的时候在革命中殒命,有个弟弟,三十岁未婚,有个婆婆,母子俩都赌钱,还偷。或许这个就是二婶婶想改嫁的原因所在。 二叔见了这个婶婶,皮肤白净,个子不太高,说话比较快,也很直接,“我嫁给你,就是因为你不会生,我想让你帮我管教我儿子们,随便你打骂,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了。”还真是如此想的!想的真开!也真好! 很多人都以为二叔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二叔生活并不富裕,最最关键的是带过来的儿子太多了,还是别人的,更关键的是都太大了,已经记事了;以后恐怕白养一场的。 也有人怕二叔对孩子们不好!这样的人不太多。 很多人都没见过二叔的笑!二叔确实不笑! 父亲本来不同意二叔和这个婶婶结婚的,不仅是对方带三个儿子过来,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儿子和二儿子不上学,逃学,还偷东西,不好管教,怕管浅了,管不好落埋怨;管深了,容易做仇,尤其男孩子。 其实最深处的一点是我的父亲心疼他弟弟,怕他弟弟辛苦。 但是,二叔同意了!竟然同意了!于是 很多人等着看笑话! 很快,第三任二婶婶带着她的三个儿子来到二叔的东屋,由一个人一下子就突变成了一家五口。 或许是二叔和三任二婶婶之间的缘分很深,或许是二叔和那三个男孩之间的父子情深,反正二叔坚定,反正婚是结了,三个儿子也来了。 有的邻居,听过二婶婶的孩子的风评,悄悄的对我母亲说:“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锁好,别被偷了。” 母亲只笑笑,我家没啥可偷的,而且至少目前不用母亲再给二叔补衣服和臭袜子了;也不会拿着一张小小的白饼换三个玉米饼子了;更不用带着我满北地的跑步了。 农历十月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冷了,“三星”每天窝在房中,都不出去,大平和二青天天背着书包走了,有时候没到中午就回来了,有时候过了中午还没回来,二叔被老师找过几次,不过二叔没打他们,只是拿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教育”他们。 二婶婶的性格很开朗,偶尔会把三星放在房中,她一个人去我们房间让我母亲帮忙给她裁衣服,把大人的衣改小给老大穿,然后把老大的改小给老二,依次顺序排下去。 两家人慢慢的熟悉起来,大平和二青还是一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着学,三星一个人在家老老实实的。 冬天依然冷,我们的北门已经不开了,外面挂了个草帘子,但是风还是呼呼的吹进来,没钱买煤,就大量的往家里捯树叶。 有时候大平和二青会往家里拿树枝,二叔就开骂,他们俩就老实几天;二叔骂他们的时候,二婶婶坐在一旁听着,搂着三星,但是不插嘴,也不反驳。 二婶婶来的时候,带了一部分东西,但是他们的生活还是可以感知的那种日渐贫困。 因为吃不饱,大平和二青偶尔回到他们的奶奶那里,或吃东西,或拿点钱回来,二叔知道后,就准备揍人,“你们要是不想过,就滚!” 然后二婶婶也开始在旁边开骂,骂她的两个儿子;如果二婶婶收了钱,二叔连二婶婶也骂,说不想过,就走人! 慢慢的,娘几个都老实很多,不过学,还是那样一天爱去不去的。 二叔一个人出工,五口人吃饭,粮食是不够的,只能高价从外面买,二叔的钱、二婶婶带来的钱,慢慢的减少中。 好像十一月的时候,外婆来我家一次,给我们买了几块桃酥,母亲没敢放正房里,就悄悄的放到了厢房草棚里,放一起的还有五块钱,她以为很安全的,谁能想到东西哎会放草棚呢? 等过几天想起来的时候,桃酥没有了,钱也没有了,最初以为是老鼠吃了桃酥,但是钱也被老鼠吃了吗? 父亲不让母亲声张,只能吃了哑巴亏,然后父亲和母亲满嘴都是泡。 到腊月初的时候,东边张姓邻居家的老太太找上了门,先找的我母亲,说她家丢了吃的,还丢了两块钱,那钱还是他二儿子从上海回来给她的,问我母亲家里是否丢过东西,我母亲回答说没有。 老太太就找我父亲,不依不饶的,非得让我父亲帮她做主,不然就在地上打滚。 然后,父亲没办法,就喊了二叔过来,老太太跟二叔说;“邹老二,你家那三个没来的时候,咱们这里好几年都没丢过东西,你知道的,现在他们来了,我家丢了吃的,还丢了钱,你得给我补上!” 二叔问她,“你看到了?” 老太太摇头。 “那你家谁看到了?” 老太太还摇头。 “那别人家有谁看到了?” 老太太依然摇头。 然后二叔就去隔壁喊张老太太的老伴邹二太爷过来,领走老太太,邹二太爷是个佝偻腰的老爷子,头发是白的,说话的时候容易流口水。 张老太太被邹老爷子领着走回家,从我家出来就开始骂,虽然离得很近,但是骂声还是传了很远很远。 二婶婶抱着三星,不做声。二叔气的喘粗气,没办法,罪魁祸首还没回。 傍晚,二婶婶在过道屋做饭,三星在旁边添火;母亲在给猪熬猪食,我去院子里喂鸡,姐姐还没放学。 大平和二青回来了,背着两个空荡荡的书包,二叔把俩人叫进了屋子,把门就拴上了,从里面。 二婶婶看了两眼门,但没动,只是盯着,盯着。 二叔先问大平,是不是拿过张老太太的吃的和两块钱,大平说没有;二叔脸色铁青,再问二青,二青不敢说话。 二叔把提前预备好的棍子和绳子拿出来,把大平先捆上,摁在炕沿,棍子高高的举起来,朝屁股上打去,大平都没叫,二青吓得喊,我说我说。 二青交代了,他们俩从张老太太那拿了两块钱,已经花了一块了,东西已经吃了,二叔把门打开,二婶婶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但是没敢为孩子说话。 家里没钱,把搜出来的一块钱放到兜里,二叔铁青着一张脸,去找我父亲,“哥,给我两块钱。” 父亲真让人生气,他居然让母亲给找了两块。 二叔揣着三块钱,去了邹老爷子家,冲老太太鞠了一躬,然后给了三块钱,一言不发的回来了。 第19章 年的冬天 大平被揍了,也不哭,喝点粥就睡了,不敢仰着躺,就只能趴在被窝里,二青和大平一个被窝,一动不敢动,连睡着了也不敢翻身,怕碰了他哥,也怕他哥明天揍他。 二婶婶搂着三星,眼泪汪汪的,也不说话。 二叔半夜没睡,气呼呼的。 姐姐放假了,于是妈妈就带着我和姐姐,娘三个背着两个扎篓,拿上倒耙子,走去很远的树行捯树叶,深冬了,树叶已经没有了大片大片的,得到处找,一点点的收集一起,运气好了,半天就成满两篓子,运气不好,过了中午都不能回家。 母亲和姐姐捯树叶,我就到处跟着啪啪走,偶尔能捡到很细小的树枝,母亲都会表扬我“人小啊,但是眼挺尖啊。” 于是我就更努力的去撒摸着,那个时候,冬天很冷,棉袄外面罩个破旧的外套,手露在外面,冻得都麻木的,流着鼻涕,跟在后面颠颠的跑着。 母亲和姐姐背着篓子在前面,我颠颠的在后面跟着跑,到家了,放下背篓的母亲先剁白菜帮子和疙瘩,我拿去喂鸡;然后母亲点火,用早上刷锅刷碗的泔水放点草沫子,再放点玉米棒子碎末,烧开了,拎到猪圈那边,姐姐就帮忙看着喂猪。 最后,母亲刷锅,准备做饭,两顿饭,下午这顿一般是放点玉米渣,在放点红薯渣,多放点水,开始熬粥,粥熟了,姐姐偶尔会放点红薯块进去,偶尔她也放倭瓜块,和里面,稀里呼噜的吃光。 我不能这样吃,因为吃了会吐,我只能喝白粥。 这样的生活,持续一整个冬天。 不过我揣着希望和梦想,过了年,我就可以上学了,虽然只有7岁。 大平的屁股疼了十多天,放假了也没着家,有时是半天就回来,有时是天黑才回来,不过没人顾得上他。 二青有时候跟着大平出去,有时候在家带着三星玩,碰上我们也不捯树叶的时候,会带着三星去我们屋子里玩,我母亲冬天的时候,会帮人裁衣服,偶尔还帮人做好,如果我们三个孩子都在屋子里,就很窄了,于是我母亲就让我们三个出去玩。 我们三个出了院子,就到街上去玩扔“口袋”(沙袋),不过三星太小,跑不快,扔不动口袋,而二青力量又太大了,扔我们身上会痛,玩的就不开心。但是这个时候,邻居家的小孩们,都不怎么出来了,有一两个出来的,也不跟我们玩。 没办法了,我们三个就各回各屋,自己玩自己的。 从他们来了以后,二叔都没时间搭理我了,这个二婶婶不如上一个二婶婶,她都不抱我,也不带我玩。 姐姐也不带我,她都是找她的同学有个叫圆圆的,她们俩一起下地,捯柴火,捡树枝,他们说我太小,只能添乱。 这个圆圆,是继奶奶的后来那个男人的侄子的孩子,不过不是亲生的,是媳妇带来的,男人的侄子在县城的银行工作,找了个带圆圆的女的结的婚,后来生了第二个闺女,叫燕子,跟我一样大,但是不出来玩,说要带小弟,他们的弟弟71年生的,现在还需要人带着。 74年冬天的小年,阳历上算的话,已经到了1975年,是2月3日,这一天,母亲不再帮别人裁衣服、做衣服,她要在家扫房,准备过小年的吃食和祭灶的东西。 前几天父亲去县城赶集卖个小猪,给姐姐和我分别买了块花布,做外套,我们已经好几年没买新衣服了,姐姐的外套都破了好几个洞。 今年日子好了一点点,于是过年前,父亲和母亲计划要请堂爷爷他们过来吃饭,还有几个给家里帮过忙的人,菜单已经想好了,一个片肉,一个方子肉,一个鸡肉,一条鱼,芹菜炒肉、葱头炒肉、木耳炒肉、银耳炒肉、凉拌萝卜丝、一个猪耳朵、一个饹馇千;母亲给父亲说一遍,父亲需要买除了肉和鸡以外的菜。 于是父亲带着我和姐姐去坨里赶集,买鱼,买芹菜、葱头、木耳、银耳,猪耳朵、两锅饹馇,再买个红心萝卜,都买全了,手里还剩下点点钱,父亲才会带着我们俩转悠转悠。 集市上,看到一车红彤彤的细长的条,一股子洋油味(煤油),我拉着父亲往外走,卖东西的喊着,“姐夫,来给俩外甥女尝尝。”原来是田家庄的人,跟我父亲喊姐夫,我不肯动,姐姐过去了,接过一根,放嘴里就啃,然后给我往嘴里塞,“你尝尝,甜的。”我奋力摇头,闭紧嘴巴,就是不吃。 “来,小丫头,这个是胡萝卜,甜的,我还骗你啊,你看看你姐都吃呢。”对方极力怂恿,我还是没吃。 父亲谢绝了那个人的推荐,“我二闺女不吃,就不买了。”然后带着姐姐和我就继续转悠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是萝卜、白菜、芹菜、葱头什么的,还有那种腌好的小鱼,我看着不走,于是父亲买了点,说一会回家可以煎了吃。 我们赶集回来的时候,母亲炖好了肉和鸡,装了四个碗,两个片肉,一个方子肉,一个鸡肉,锅里还有点零零散散的小块,说中午给我们吃,然后用肉汤炖了粉条,很宽的那种,都是姐姐和我喜欢吃的,还熬了一个白菜汤,也放了点粉条,是细的。 饭是高粱米和玉米渣混的米饭,很香。 吃饭以前,母亲盛了一碗肉汤粉条、白菜粉条,让我和姐姐端着,给二叔他们家送过去。 二婶婶扫了房,只蒸的白薯,还有点菜粥。看到我们送过去的粉条,二叔拿了两个碗,折过去了,他们一家开始吃饭。 我和姐姐拿了空碗也回去吃饭了。 下午没事了,母亲给我和姐姐拆棉袄,锅里有热水,抓紧时间洗了,还用烙铁烙烙,晚上再晾干,明天起早就可以做,中午之前做完就可以穿上干净的棉袄了。 晚上睡觉了,父亲和母亲用了几块糖、桃酥,还有一杯水,祭灶,我是躺被窝里听到他们俩偷偷的说的。 第20章 年的春节 那时候,很多人都盼着过年的,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吃,我们也不例外,过年去外婆家拜年,外婆还会给几角钱压岁的。 那时候,过年很少有人放鞭炮,很多人家,连捞饭都吃不起的,更别说肉什么的,人口多劳力少的人家,过年能吃饱就不错了。 壮劳力多的人家,分到的粮食够吃,甚至还能分到一点点钱。要不就是我家这样的,女孩吃的不多,我父母还超级肯吃苦,在同等人群里,挣的工分是最多的,所以还能不挨饿。 二叔家今年就很惨,二婶婶带着三个儿子年前过来的,我们这边队里的粮食只分到二叔一个人的,他们那边分的粮食就更少,再去掉还账的,几乎可以算“颗粒无收”,而且男孩子吃的本来就多,一下子多四口人吃饭,冬天还没有野菜可挖,二叔每次吃饭都会叹息。 白天吃两顿饭,早上稀粥,都可以照到脸上的菜色,再加上之前蒸的红薯;半下午,稀粥加红薯,咸菜都是找人要的。要么就是红薯加白菜熬的汤,白菜叶子不多,汤不少。 过年前的日子,二叔到处借粮食,承诺明年一定还,跟我家,不是借粮食,而是直接借钱。 父亲心疼他弟弟,借给了,其实我家的钱等着还账的,没办法,弟弟第一位,在我父亲眼里。 不管好过与否,年,该来还是来的。 2月10日,是75年的三十,大部分人家会做点好吃的,比如中午会吃点捞饭,或者饽饽窝头什么的,菜的话熬白菜、白菜粉条、积菜粉条。 当然也有人家会炖肉,肉香可以飘满街,太多的人闻闻就算吃过了。 晚上会吃饺子,不管什么面的,好点的,白面和灰白面掺和的,或者灰白面加玉米面或红薯面,馅的话,都是白菜,多放点油就觉得是真的过年了,不能期待肉馅的饺子。 其实还是有吃肉饺子的,比如我们邻居邹二太爷家,张老太太的二儿子过年给的白面和那两块钱变三块钱的钱,她家就吃的饺子,肉馅的,因为听到剁菜板的声音了。 还有对门邹树芬家,也吃了有肉的饺子,她姑姑从津市给送来的白面和五块钱,我怎么知道的?过后邹树芬跟我炸宝了呗。 别人家就不知道了。 我家是灰白面加红薯面掺和的面,我母亲还给二婶婶拿了两瓢,说给少了不够吃。 我家的馅是白菜的,小年炖肉的油放了一些,可香了。 二叔家的饺子,也是白菜的,二叔擀皮,二婶婶包的,三个少爷在旁边看着。 我们两家三十饺子都没吃完,不是吃不完,而是要留几个给初一早上吃的,而且要有压锅的饺子。 初一早上,我们家四口一人吃了三个饺子,剩下的是面汤,红薯面的;二叔家三个少爷每人吃了两个,剩下喝的粥,玉米糊糊,可以吃饱。 吃过了饭,我父亲和二叔,带着三个少爷去拜年,从我们附近堂伯家开始,到老院那边 的堂爷爷、三堂爷爷家的大堂伯、三堂伯,还有就是再靠南的五服已里的人家。 我二叔比以前所有的时候,头都昂的高高的,不管怎么说,三个少爷是他的儿子,虽然还没开始叫爹。 我父亲一如既往的沉默,只说必须说的,其他的都没有,对于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他也很不坦然,仿佛女儿不是他的。 女眷们拜年不跟他们一起走,都是单独的,因为不去南头那边,太远了,其实最主要的是我想我母亲都不认识人家。 我母亲带着我二婶婶和我们姐妹俩,从老院堂爷爷开始,到堂伯们的家,轮着转悠。 当然了,我那个继奶奶和她第二个男人的家,也是要去的,因为她还是以我父亲和二叔的继母为自居。 拜年的时候,压岁钱是没有的,第一本来不是亲的,二是相处的并不好。不过可以吃两块糖,真的是两块。 堂爷爷家,除了给五块糖,还给一块桃酥,我和姐姐包起来,准备回家仔细的吃。 不知道三个少爷是不是有这个待遇,堂爷爷也是不同意二叔和这个二婶婶结婚的,理由同样是孩子太多、还是男孩、年龄还太大了。 只不过堂爷爷也好,我的父亲也好,不能做主。 有的人家,不给糖,但会给几个花生,或者一小捧瓜子,当然是现场不吃,放兜里拿回家慢慢的吃的。 很多人对我们姐妹俩的花衣服很是欣赏,夸花色好看,是我父亲买的;夸手艺好,我母亲裁剪后亲手做的,当表扬完之后,就约了母亲改天帮忙剪条裤子、或者改件上衣,母亲都不拒绝。 年前我的母亲就给那个我父亲的继姨母家做了三件上衣两条裤子,分属三个孩子的。是的,那个继姨母生两个孩子了,还都是儿子,第三个正在肚子里孕育着。 不过那个姨奶奶也不错,每次遇到母亲被欺负,她都会出面替我母亲跟人讲理。 大年初一,安静祥和的过了,那个年代,说人不好 吧,很多人很简单,实心实意的对你好;说好吧,“革命运动”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揭发和批斗彼此的时候,都不手软。 初二,父亲还会出去继续走走,给相好对劲的、老邻居继续拜个年,这就不用跟二叔他们一起了。 女眷也有继续串门的,毕竟大过年的,没啥忙活了,闲了就到处走走。二婶婶和我的母亲就在屋子说话,没有出去,当然别人也不会来我家串门的。 两个大一点的少爷出去了,二婶婶以为他们俩回了他们的奶奶和叔叔家里拜年了,也没在意。 下午,大平和二青就被革委会的人给送回来了,母亲赶紧吩咐姐姐去找父亲和二叔,姐姐出去找了三家,才找到父亲,听说事情之后,父亲去找二叔了,把姐姐安排回家。 父亲和二叔是隔一段时间才回的,他们一起进的是二叔的屋子,革委会的人绑着大平和二青就在东屋,二婶婶带着三星窝在炕头。 革委会的人看到父亲和二叔进来了,就跟两个人说,大平和二青去继奶奶家偷东西,还偷了钱。 被堵了嘴的两个人都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都快哭了。 把嘴巴里的破布掏出来,俩人一起喊:我们俩只吃了饺子和桃酥,没偷钱,真的。 二叔相信他俩,因为偷张老太太的钱的时候,他们俩的表情不是这样的。 可是革委会的人不相信。 送公社,还是赔钱,让二叔自己选。 二叔看着我的父亲,他的哥哥,二婶婶也是看着父亲。 无言的沉默,让人窒息,革委会的人也不着急,就那么看着这些人,两个少爷一直哭着说没偷,终于知道害怕了。 但是晚了。 后来我的父亲问革委会的人,“多少钱?” “五块。” 父亲没说什么,去西屋找我母亲拿钱,我母亲听明白了,掏了钱。 父亲把钱给我二叔,二叔给了革委会的,人家拿着钱,走了。 我的二叔一年,都分不了五块钱!! 父亲一看问题解决了,就回了我们西屋。 二叔转身就插上门,父亲知道肯定要“教育”俩孩子的,不然还不定闯多大的祸事出来。 不过过了一会,就听到二婶婶死命的叫,“大哥,嫂子,快来!” 我的父亲先冲出来,用脚踹开门,一看大平双手被绑着,吊在檩子上,二叔手里拿着桑条在抽打,大平的衣服破了,后背上、前胸、胳膊、屁股蛋子、大腿上,一道道的血印子,滴滴答答的血滴落在地上,二青正跪在地上,给二叔磕头;二婶婶抱着三星,娘俩哭坐一团。 父亲进来,先抢桑条,没抢过来,反手就给了二叔一个大嘴巴,二叔抱着父亲大哭,“哥,哥,三十多年,从妈没了,你从来没打过我,你为了他,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父亲抱着二叔也呜呜的哭。 凡事有第一次,以后就有无数次,铁定的。 第21章 静水深流75年 这次大平挨打,比上次严重多了,他几乎不能动,父亲和二青把大平放了下来,不敢铺褥子,只能趴在炕板上,前胸的伤稍微轻一点,其他地方都很重。 父亲想去找我母亲的那个亲戚的赤脚医生,二叔不让,说没钱,如果命大,就活着;如果该死,就死了,需要偿命,他自己一个人担着。 二婶婶也不敢说什么,只会在一旁哭。 后来母亲跟过来看一眼,气的没办法,各个都该打,包括我二叔。 母亲自己出去了,没带我和姐姐,晚点她又回来了,手里拿个瓶子,去了东屋,递给我二婶婶,让她帮忙上药,就是我头磕破了上的那种白药粉(消炎粉),她自己去赤脚医生家买的,说是我把手割破了。 二婶婶给大平上药,一边哭,一边上,眼泪滴在伤口上,看到大平激灵激灵的,可是那家伙居然不哭,就咬牙扛着。 父亲知道,大平如果改好了,就一定没问题了;如果改不了,估计是个大盗,才十岁的孩子,一声都不哭,其实不太正常的。 晚上,二婶婶没心思做饭,就只会对着大平哭;母亲熬了玉米糊糊,叫上所有的人都去西屋吃,给二婶婶和大平端了两碗过去。 二叔生气,呼呼的,但是没影响他喝粥;而父亲,只喝了半碗;二青也只喝半碗,三星喝了一小碗,不过不哭了。 二婶婶开始没喝粥,母亲劝她要喝了,晚上她得看着大平,不要发烧了,大平把粥喝干净了,问他还喝不喝,摇头没要。 晚上大平发了烧,从我母亲那里找了两片安乃近,吃完了就又睡了,初三就不烧了,伤口也没发炎,只是身上一条条白色的。 二青不出去了,就在炕上陪着大平,三星在炕头,俩个大的在炕尾。 初三下午,三个少爷的奶奶和叔叔来了,一看大平受伤了,哭天喊地的,非要跟我二叔打一架,二叔没理他们。 但是架不住越闹越厉害,招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才知道我二叔把大平打到躺倒了,人家娘俩非要把三个孩子带回去。 二叔老神在在,“可以啊,只要他们的妈同意,你们就可以带走。” “不,绝对不!你们走!滚出去。”二婶婶一看满院子的人,过道屋也站了不少,屋子里是近处的邻居,终于爆发了。 后来娘俩一看形势不对,就准备大闹特闹,他们怕过谁?他们是革命烈士的家属,(二婶婶的丈夫是这次革命中丢了性命的,不过不是烈士)二青趴到他叔叔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叔叔掏出五块钱,给了二青,然后拉着他家老太太走了。 二婶婶本来不想让二青拿着钱的,二叔说“你不让他接着,怎么还大哥他们?”二婶婶就放了手。 大平慢慢的养好了伤,开学后就乖乖的去上学了,依然是偶尔带着二青逃学,不过再也没有被人找到家里来过。 开春了,不上学的时候,大平带着二青和三星,去捉蜥蜴,去挖野菜,蜥蜴拿回来给我家鸡吃,我的母亲拒绝过好几次,都不管用。野菜会给二婶婶添到饭里,多多少少的能吃饱了。 夏天的时候,二婶婶居然怀孕了,二叔可高兴了,二叔没事了,就帮二婶婶做饭喂猪,出来进去的还会哼着歌。 大平暑假的时候,带着二青和三星去打猪草,吃剩下的,就晒干,然后卖给生产队,不过他们哥俩去交的时候,看称的人都会仔细翻翻他们的草,大平也不说话,就盯着对方看,直到对方讪讪的放开手,告诉记账的人斤两,然后对方换成钱给兄弟俩。 大平和二青拿着钱,回家给二婶婶,二婶婶以为又是偷的,开口大骂两个人,还是二青说“妈,你不信就去问队里的星河”。 二婶婶一看他们俩居然敢让她去对质,觉得不会有问题,就收了钱,一个暑假,大平和二青卖了好几块钱的干草。 我春节后就开始上学了,有时候跟姐姐一起走,她会叫上圆圆;有时候我也跟邹树芬一起走。 大平和二青不叫我一起走,我也不跟他们走,哪怕我自己一个人,不过是害怕的,就悄悄的跟在大学生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就赶紧跑进去。 暑假的时候,我也姐姐也要打猪草喂猪,剩下的也会晒干草,不过我俩是分开的,因为姐姐说她的多,我的少。 上交到生产队的时候,她的草她自己去交,拿回来的钱去买笔和本;我的干草都是父亲帮我交,拿回来的钱只比她少一点点,交给我母亲保存,母亲说我买本子的时候就给我。 暑假里,不去打猪草的时候,我就到邹树芬家玩,他爷爷偶尔会跟我说话,不过我有点害怕,他的头发是白的,长长的飘在脑后,跟我外公的差不多。 我有个同学,叫邹玉玲,外婆家也是田家庄的,我们俩有时候结伴去田家庄,下午再结伴回来,但是她有好几个舅舅和姨,有时候会住两天,我只有外婆一家,大多时候不住,就一个人走回来。 九月的时候,我母亲怀孕了,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怀了孩子的,只是后来十月的时候,二婶婶流产了,说有个小孩从她肚子里掉出来了,还掉到茅房里,才隐隐约约的知道了什么是怀孩子。 二叔很难过,不过他觉得既然能有第一个,肯定会有第二个,所以就安心的照顾二婶婶,好些天都是二叔做饭。 母亲怀了孩子,也是要劳动的,只不过这些年的劳累,她的身体一直没恢复上来,一直都是又黑又瘦的。 忙过了秋天,冬天又要捯树叶了,这次母亲不是主力,我们四口都出去圈地,把地上的树叶捯捯一起,堆成堆,然后我们娘俩看着,姐姐和父亲负责往家背,姐姐真能干,和父亲一样来来回回的往家送。 见到姐姐的人,都夸她能干,顶个大小伙子,其实姐姐这一年才12岁。 也有老邻居提示父亲,不要把姐姐累坏了,压住了就不长个子了。 父亲笑笑,并不说什么,姐姐一点都不比他少装,事情总要有人做的,因为我们都要活着。 第22章 活着 是的,所有的人都要活着,哪怕已经深陷绝望,日子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就如同时钟,滴答着,无论时针分针,无论有没有秒针,都是一秒一分的向前。 这些年,有人风光,有人落魄,有人前一分钟风光,下一分钟落魄,有人生,有人生不如死,但是都还活着。 现在想想,我们活着,忘记了好多,忽略了好多,只顾得往前冲,疲于奔命;为财富、为所谓的成功、为所谓的幸福!为个人欲望! 等我们回头,恍然发现,原本我们可以做的更好,但是此好并非彼好! 革命依然如故,被批斗的人已经麻木,只要太阳升起,那就是又熬过一天。 1975年,外婆67岁,外公68岁。 外公的身体越来越弱,时不时的发热、身体各处都痛,无缘无故的,外公如今说话不多,大多时间沉默,抽烟,然后是咳嗽,他已经不能外出捡拾柴火,一年四季,基本每天都蜷在炕头,靠近墙角,放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瓶子,吃饭的时候,把各种颜色的药片放满手,先吃了,然后再喝粥,他已经不太能吃干一些的米饭或者饼这类的,只能喝粥、吃面条或疙瘩汤。 那些药里有甘草片、茶碱、四环素或土霉素、去痛片,吃的多了,很多药不管用,外婆就跟他说换成氨茶碱和安乃近,她自己就吃的这些。 外婆也腿痛,腰痛,还喘,不过她不咳嗽,抽烟也不咳嗽;她长期吃的氨茶碱、安乃近、土霉素。 外婆是第一次自杀后开始抽烟的,自己花自己的钱,买了一根长长的烟袋,然后用一块黑色的绒布,绣了一个烟口袋。 村里赤脚医生有个姓耿的,外婆他们不用人家,宁可找一个刘姓的小姑娘,虽然这个姑娘才开始学。 外公不能出去了,所有的事情都落到外婆身上,以前担水是俩人一起抬的,井台上有人的话,会帮外婆和外公先把桶装满,然后俩人抬回家。 如今外公不能出去,吃水成了问题。 外婆一个人拎着水桶,遇到旁人打水,就跟人要半桶,然后自己拎回去,两个人慢慢的吃。偶尔也有人会帮忙挑一担水倒水缸里,骄傲了多半辈子的外婆,对着人家弯着腰感谢。 外婆他们院子的东面那个长院子,住的是堂姥爷一家,血缘关系不近,只是住的相邻而已。 那个院子里住了三家,大堂姥爷在最北面,最小的堂姥爷住最南面,家里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跟我母亲一样大;中间和我外婆他们对应的是三堂姥爷,三个儿子一个闺女;最南面是五堂姥爷,他年龄和我父亲一样大,跟他的父母住一起,到75年的时候已经生了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闺女和我姐姐姐一样大,大儿子也是68的,老儿子是70年生的。 当三堂姥爷家的二舅舅看到我外婆自己拎半桶水后,就开始隔几天帮忙挑一担水,他是首钢的工人,只要回来了,回家看三堂姥爷和三堂姥姥一眼,然后就到我外婆那里,检查有没有水,冬天的时候,还会帮忙劈劈柴,买煤了,也会帮忙放到堂屋里存起来。 因为有二舅舅,后来外婆再也没自己拎过水。 人性这个事吧,没法说。 跟我外公血缘关系近的一个院子住的大堂姥爷和二堂姥爷,从来没想过帮忙,哪怕帮忙拿一个草叶,其实大堂姥爷的两个孩子,从小没娘,我外婆没少搭帮,但是从来没见过他们帮过我外婆一回。 当然更不要提和我外婆频繁吵架的二堂姥姥一家四口。 当我现在敲打这些文字,回忆着50年前的那些我知晓或不知晓听外婆念叨过的日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为外婆外公的孤苦无依,为二舅舅的仁义礼智信,他称得上这个称呼,从75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二舅舅从来没忘记过帮我的外婆和外公,后来加上我的母亲,他一直以子侄和弟弟自居。 那是个好人!虽然有好多人说二舅舅傻,话都说的不太整齐,但这并不影响他做个好人,也不影响他帮助过的人认定他是个好人!被帮助的人不仅仅是我的外婆和外公,还有别的叔伯辈分的人。 1975年,父亲36岁,母亲34岁,已经生育两个女儿,第三胎孕育中。 1975年,姐姐12岁,我,7岁,已经步入学生生涯。 1975年,二叔33岁,刚刚完成人生的第三次婚姻。 1975年,姑姑21岁,已经生育两个女儿。 1975年,三叔19岁,开始相看人家。 1975年,四叔17岁,还年轻。 自从继奶奶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后,我们几家基本没有往来,不过当时爷爷在的时候,也只是爷爷有事会过来我家;再就是三叔有几次找我的父亲和二叔,因为有事。 虽然没有往来,过节送礼和过年请客是少不了她的,她对外号称“我父亲和二叔的娘!”(之前年龄小,后来觉得这个人呢真无耻!) 我二叔请吃饭的时候很少,一则是我之前的二婶婶根本和任何人都不来往的,包括自己的娘家,有事办事,无事话都不要说! 二则二叔则是“我没钱。”“我没吃过你的一滴奶”。(的确如此的)但是父亲做不到如此的“理直气壮”。 三叔在队里遇到父亲和二叔,还是称呼“大哥、二哥”的,四叔连哼都不带哼的,四叔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包括我的爷爷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 四叔对她母亲后面那个男人,更不假辞色,多次说起“我爸回来了,就把他轰出去。”或许他不记得别人对他的庇护,也不记得他的母亲为他被欺辱留下的泪水。 二叔在队里的人缘,一如既往的不好,除了不像以前那样怼天怼地带怼人,说话依然很冲,虽然他觉得他有理。 生产队长向革委会提出申请,要把二叔一家五口调到别的生产队,说我们一大家子人太多了,难道多了四口就算多了吗? 不过,申请通过了,二叔一家五口从我们生产队调到了其他队。 村里大多的人是按照居住位置划分生产队,而土地则是高级社的时候按照当时的人口数量划分给生产队进行管理的,无形中多了四口人,那个队的人也不那么满意,但是没有办法对抗革委会,于是被冷待的就又变成了二叔一家。 不过还好,二叔比较扛“造”,婶婶还没怎么出过工呢,原因是她不太会农活。 而三个少爷,还小,还涉及不到。等长大了涉及到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将来会如何。 第23章 我家第三个女孩 1975年,村里第四批工农兵大学生出去上学了,二叔号称附近当年的尖子,可惜的是“成份”不行。 也许有人,命运真的很好,也许“祖坟冒了青烟”,我们东南对门,那家从来不开前后门的邻居家,前面两个儿子都被举荐上了大学,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附近一个姑娘,另外还有村子东南角两个男的,西南有一个女的。 据说有人的“成份”跟我家类似,但是没办法啊,“人比人得死”,的确。 好在我们已经认了命,不认,怎么办? 跟那个被批斗的人去世了,儿子继续被批斗的家庭相比,我们已经好很多,我们只想安稳的过着日子,有饭吃,能吃饱就是目标。 75年的春节和之前的哪一年都没什么不同,同样仔细盘算,同样的捉襟肘见,不过不同的是,母亲怀孕,给了父亲和她希望,一个可以生儿子的希望。 附近有人议论,我家俩闺女了,要是再不生儿子,就绝户了。二叔也是这个观点,他的自信来自于他现在有了三个儿子,不管是哪里来的。 不过还好,母亲终于是怀孕了,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也会有人聊着类似的话题,也许是因为之前生我的缘故,所以母亲很少跟人聊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的话,当然了,父亲和她还是偷偷的会说的,这个孩子可能是个男孩。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躺被窝的时候,偷听到的,我睡眠比较浅。 1976年6月18日,夏季已经悄悄的来临了,母亲早上觉得腰背有些酸,一整天有些担心,二婶婶开玩笑是不是要生了。 母亲因为体弱,月经一直是不准的,因此测算的预产期也不是很准。 下午五点多了,母亲觉得腰更酸了,肚子还有微微发痛,赶紧去灶台添水,给猪熬猪食,答对好了,火也生好了,她坐在灶膛前烧火,锅还没开,她就坚持不住了,二婶婶赶紧把母亲扶进屋子,准备帮忙接生。 我们放学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生了,是个妹妹!居然又是个妹妹! 姐姐到家赶紧把猪食熬好,拎着桶去喂了猪,我呆呆的坐在炕沿,看着躺在炕上脸色白兮兮的母亲,父亲坐在西侧炕沿上,一声不吭。 二婶婶看我们都到家了,也回了她们的屋子。 晚上,姐姐做了野菜疙瘩汤,疙瘩是红薯面扒拉的,块还很大,有的没熟,母亲没吃饭,父亲依然沉默,我没敢说疙瘩没熟。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妹在炕头,然后是母亲,旁边是父亲,靠西墙那边,是我和姐姐。 小妹妹没出生的时候,我和姐姐在炕头,然后是母亲,再旁边是父亲。 小妹很瘦,黑,头发几乎没有,哭声很小,二婶婶说跟耗子一样,第二天,母亲就起来给我们做饭了,姐姐负责烧火,喂猪,我负责喂鸡。 这个月,除了母亲不能出去上工,与平时的日子没啥不同,也有不同,不同的是小妹妹是个女孩,父亲和母亲没了期待,或许还有,因为还年轻,还可以生! 邻居们知道母亲生了,陆续有人过来看望母亲和妹妹,张老太太给拿了五个鸡蛋,堂奶奶给拿了十个鸡蛋,我们那个继姨奶奶给了二斤小米,外婆知道母亲生了妹妹,拿了十尺布,花的,母亲说过年要给我和姐姐做新外套,我穿的小的可以给妹妹改衣服。 附近还有几家,送一尺布的,送三个鸡蛋的,送一斤小米的,还有送一包两包挂面的,都有。 三叔春天结婚了,三婶婶是外婆他们村的,姓田,村里论辈分的话,跟我母亲叫姑姑,但是我们这边三叔和父亲是兄弟啊,亲的,因此三婶婶跟着三叔跟我母亲叫大嫂,三婶知道母亲生了小妹妹,拿了三尺花布,估计是结婚的时候谁送她的。 三婶回去的时候,继奶奶跟三叔大吵一架,她认为三婶不应该给我母亲送礼物,三婶自己觉得理所应当,不管是从这边算是大嫂,从娘家论是姑姑,因此她也跟继奶奶吵,三叔说了两句,继奶奶就开始撒泼打滚,那个男人劝解两句,被继奶奶和四叔给轰到一边去了。 兵荒马乱的,后来母亲才听说此事,小妹已经快满月了。 大平、二青、三星跟我们渐渐 熟悉了,偶尔也一起玩石子,只不过大平不太好好玩,玩着玩着就把石子扔我们头上,不过他只敢扔我、扔二青和三星,其他人他都不敢的,包括我姐姐,虽然姐姐只比他大一岁,但姐姐比他高一头,姐姐小脸一绷,他就不敢说话 了。 大平还爱在天黑的时候,吓唬我和二青,只要看到我或我们天黑了还在院子里,或者发现后门开着,他就大喊“鬼来了!” 二青我们俩不管在哪里,在干嘛,撒腿就往屋子里跑,二婶婶这时候,笑的前仰后合的,然后给大平一个脖溜子,不过他那个人只怕二叔揍他,二婶婶揍他,他都不疼不痒的。 天,陆续热了,知了开始了在枝丫间的鸣叫,我和姐姐放暑假了,除了日常的给猪打草、打要晒干卖钱的草、喂猪、喂鸡,多了一项工作:看小妹妹,虽然才一个月,那也要在旁边看着。 父亲慢慢的接受了小妹是个女孩的事,没办法啊,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过了满月的小妹,被母亲带着去了外婆家,外公看到这个和他同一天生日的小丫头的时候,唠叨着明年生日怎么过。 他老人家发愁,是他和外婆来我家给小妹过一周岁生日还是我母亲带着小妹去给他过生日,后来母亲答应他,我们一家子都来田家庄,给他老人家过生日,他才高兴。 母亲还是瘦,外婆看着瘦弱的娘俩,说不心疼是假的,给母亲拿了几块袁大头,让母亲自己去银行换钱,然后买点“六担准”,哪怕吃点黑面,也要注意身体啊,自己身体不好,奶水不够,小妹也长不大。 母亲带回来十块袁大头,给了父亲五块,让他找圆圆的父亲从农行换钱回来,那时一块袁大头换两元五角人民币,白玉米面一角三分一斤,黄玉米面一角一分一斤,六担准一角三分五一斤。 小妹过了满月以来,天天一直很热,即使是晚上也是闷热的,整天几乎没什么风,父亲也一直没去县城,因为圆圆的父亲还没把钱换回来。 7月24日的时候,圆圆帮忙把换回来的钱,给我父亲送了过来,十二元五角,是一大笔财富。 于是父亲和母亲商量,县城集市的时候,父亲去买三十斤六担准回来,然后磨点面,给母亲和小妹吃,最近天热,母亲的奶更不足了,母亲打算着给小妹熬点糊糊吃。 第24章 地震了(一) 7月27日,阴历七月初一,县城集,父亲拿了五块钱,跟着他的那个继二姨的丈夫赶车去县城,同车去的还有好几个队里的人。 这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出奇的热,没有一丝风,老母猪吃过了早上的猪食,就趴在猪圈的泥汤子里;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乱叫,我和姐姐没去下地打草,只在房子北面的树行里,抓了几只知了喂鸡。 母亲抱着妹妹,跟隔壁张老太太还有二婶婶他们在院外的柳树下,拿张破席子,然后拿着蒲扇,呼哒呼哒的扇着。 中午都过了,父亲才跟车回来,帮忙卸了车,然后他扛着三十斤六担准回了家,跟母亲说新买的麦子有点潮,要放在炕上炕一炕,于是母亲把小妹放在院外,给婶婶看着,她进屋陪着父亲去炕麦子,把炕席掀开,新买的麦子平铺在炕上了。 大家都在说着热,张老太太说她家的猫,都不进屋了,然后还说孙子和孙女也不进屋,跟着猫到处走,她家孙子67年的,孙女68年的,跟我一样大,叫张英,老太太还喊我去跟张英一起玩。 他们俩是放暑假开始从市区到的我们村的,开学再回市区上学。 下午很多人都在坐在树荫下,大家隔着好远,彼此搭着话,聊着天的闷热。 晚上,很多人简单的吃了中午的剩饭,或者干脆啃两根黄瓜或茄子、洋柿子(西红柿)权当晚饭了,反正就是谁也不进屋,连带的张老太太家的猫和她的孙子孙女一起带着我们几个来回乱窜。 东边邹元庆一家十口人,也都在外面围着圈说话,后来老三明香、带着老四明玉、老五明梅在街上来回走,边走边唱歌,后边还坠着一个狗尾巴,明香养的一只土狗,明香后来还喊了李琴、青儿一起走,几个人边走边跳,慢慢的后面又跟了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们,我几乎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我们一家和二叔一家也都在外面围着圈坐着,反正回去也是闷闷的,大平看着圈对面的我和他旁边的二青,“喎,青,艳,你们看那边,有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还慢悠悠的,我吓得躲在姐姐怀里,二青吓得喊二婶婶,“妈,你看他!”哭戚戚的声音,气的二婶婶每个人给一巴掌。 当然不痛,所以俩人也没人哭,二叔看一眼大平,大平才开始沉默。 张家老太太喊着孙子孙女回家睡觉了,说都十一点了,两个大宝贝跟着他们的奶奶抱上那只不想回家的猫,慢慢的挪回家了。 我母亲让我父亲先进屋去把炕席放下来,六担准麦子就放炕上继续炕着,明天上午再收起来磨面去,然后我们娘几个也陆续往回走了,我当然是跟着姐姐的; 二叔也喊着几个孩子和二婶婶回家了,并且把院门关好了。 明香她们几个还在外面唱歌跳舞,把学校里学的歌都唱了一遍,听到她们的妈妈喊他们回家,他们还抗拒着。 她家孩子太多,大哥和他们的父亲一起跟着奶奶睡,剩下的姐妹六个跟着母亲住一个房间,但是那也是挤挤的,天还热,所以几个女孩子都不想回,老二和老大居然想去房顶睡,被他们的妈妈数落,“去房顶,怎么不上天上去睡啊?蚊子还不把你们俩吃光了?” 我们躺到炕上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其实回了家,也睡不着的,闷闷的,窗户都开着,晚上连蚊帐都没放,地上点了蒿子草,驱了蚊子,但是人也呛得慌,小妹一会就哭,睡的不踏实。 远处有狗叫的声音,鸡窝的鸡,偶尔扑棱棱的,也传出咯哒咯哒的叫声。 不知道几点,终于是睡着了,但是很突然的,就被父亲喊醒了,“快起来,地震了!” 父亲光着脚,拎着我,推着我姐姐,到了屋门口,用力一拉,门栓都掉了,父亲继续拎着我拉着姐姐往外跑,踉跄着,他还喊了二叔起来。 这个时候的母亲,吓得哆嗦着,抱着妹妹,缩在炕头,一动不敢动,父亲喊她们“出来啊。” 这个时候二叔和婶婶他们陆续出来了,母亲还是没出来,父亲又跑回去,把母亲和小妹一起抱着就冲出来了,然后听到哗啦一声,西边的墙倒了,不过还好是倒向外面的胡同。 这个时候,外面都乱起来了,到处是哭喊和叫人的声音,街上也有人不停的奔跑。 我们站到外面,才感知到地真的在动,当然后来想想,也许是腿在不停的抖,母亲抱着妹妹坐到了地上,也不顾的什么了。 街上人多了起来,胡同里也是,到处都是走动的人,还听到有人喊,“邹元庆家房子塌了,娘几个都埋在了下面”,于是和他们家亲近的人开始往东边冲过去救人。 父亲和二叔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安置在树下,远离围墙的地方,还冒险去拿了褥子和被单出来。 然后两个人开始从我们家往南往村里走,去看他们的堂哥、叔叔们的情况。 母亲惦记着外婆和外公,可是又没人能去看,怎么办? 姐姐自告奋勇,她要去,可是天还黑的,母亲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于是让她等一等,天稍微亮一点再去。 张老太太家的人都出来了,邹二老爷子、张老太太、孙子孙女、张家老大、张家老三,也出来坐到门口。 不过没看到对面的邹树芬一家,估计出来的话也是到胡同那边了吧,还有树芬他们东面的邻居也没看到。 张英跑到我们家这边,挨着我坐,怀里抱着那只猫。张家老三和他老娘说着话,然后说到是三点多地震的,具体时间没看到座钟,现在座钟已经不会动了。 这时东面传来呼喊声,原来是邹元庆家那边抠出了第一个人,老五姑娘明梅,还好没受伤,过了几分钟老四明玉和老二明兰老六明如以及大姐明新也被拽出来了,大姐出来后,说好像他们的母亲流血了,大姐开始小心翼翼的继续抠着土坯、檩子和椽子,过了好久,天都蒙蒙亮了,老三明香和他们的母亲才被抠出来,明香的胳膊断了,骨头都从皮肤里支出来了,但是血流的不多;他们的母亲把腰砸坏了,不能动,还流了好多血。 垫着褥子,把邹元庆的媳妇抬出来了,明香被扶着,都到街上安置下了,最小的名如才一岁多,都吓得哭不上声音了,窝在大姐明新怀里。 第25章 地震了(二) 1976年7月28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我们的家乡发生了地震。 这一年,姐姐13岁,我8岁,小妹一个月。 当母亲看着天开始亮了,于是放姐姐去外婆他们村,姐姐穿好鞋子,就朝村子外跑去。 姐姐从来没觉得这五里地这么的遥远,她老觉得看不到田家庄的村头,她跑一会,快步走一会,然后再继续跑。 路上开始有人了,往邹家庄来的有,往田家庄去的也有,也有朝县城方向跑的。 姐姐终于看到了田家庄的村口,也见到了往外走的人,“君,是君吧,你不用跑了,你外公外婆都出来了,没事的。”原来是三堂姑的准公爹、我们论着辈分叫三姥爷的人。 姐姐收到消息,终于放了心,那脚步也没敢放松,她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她慢走几步歇了一会,在街上又奔跑起来,田家庄倒塌的房屋太多了,到处都有哭喊的声音。 她觉得不亲眼见到外婆和外公,那消息就不一定是真的,她很怕,很怕外公外婆像邹元庆家的一样,躺在那里不会动,流的血都浸湿了褥单。 房子都倒了,姐姐只能凭借着记忆和街上的井的位置,找外婆家的院子,她仿佛找到了院子的位置,可惜的是一片瓦砾瘫在地上,只有二堂姥姥家的两棵树孤零零的站立在那里。 “君,君,这里这里!”二堂舅舅看到了姐姐的身影,他刚刚从外婆外公那里出来,姐姐跑到外公外婆身边,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啊,你妈和妹妹们都没事吧。”外婆看到外孙女来了,气喘吁吁的,估计是跑来的。 “没事,没事。我们都出来了,房子没倒,就西面的墙倒了。”姐姐哭泣着跟外婆说着家里的情况。 没过几分钟,我的父亲也到了,他不放心姐姐,也不放心外婆和外公,于是跟着姐姐后面也来了。 父亲看到外婆他们没事,就放心了,这时他们听到南院那边的哭声,父亲一打听,原来是大堂姥爷、他家的舅妈、小表妹、和东院三堂姥爷家的三儿子被砸里面,抠出来的时候,都没了。 其实外婆他们的房子也很危险,西墙上挂的纺车掉下来了,还有三块土坯一起,幸好西墙边没人睡觉,不然也会出事的。 父亲和姐姐开始抠外婆家倒塌的房子,尽量把吃的用的都抠出来。 庆幸的是外婆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土坯的,比较松散,容易抠,当然不幸也是因此引起的。 把褥子、被单、衣服、粮食、放钱的小盒子都抠出来了还把水缸检查一遍,没破,幸好里面也有水,然后又找了塑料布,把东西都盖起来,一直忙到快中午,才忙完,看看都没事了,父亲就和姐姐一起回我们家了。 回来的路上,姐姐他们看到越来越多受伤的人被挖出来,躺在街上,被砸死的人,都用布蒙了起来。 平时胆子很大的姐姐也是害怕的,她跟着父亲的脚步,急促的走着。他们俩到家的时候,母亲都要疯了,就差自己抱着孩子去了。 看到父亲和姐姐的身影,母亲才彻底放松了,瘫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知道他们俩没回来,是帮外婆他们挖东西了,母亲也说不出其他埋怨的话出来。 父亲跟母亲说了,田家庄倒塌房屋很多,有不少的人没了,也有很多人受伤,然后说了三堂舅就没了,还有后院的大堂姥爷家的爷三个。 母亲知道后,也是唏嘘不已。 邹家庄房屋倒塌不多,受伤的也不多,所有的伤者,已经安排赤脚医生做了初步的处理。 父亲和姐姐回来了,我们都坐在门口的柳树下,二婶婶的大平和二青去了村南头,去看他们的奶奶和叔叔去了,还没回来。 大家讨论着中午吃什么,母亲才想起来我家的麦子还在炕上,于是她和我父亲两个人,炸着胆子,拎着口袋进屋了,他们把我们姐妹三个放在了院外,庆幸的是麦子收出来了,父亲还顺便拿了点挂面出来,于是在外面用三块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灶,找了点柴火,在街上煮起了挂面汤。 对门的邹树芬一家也过来了,因为胡同里没人,他们家也只好到街上来。 听到我父亲和母亲进了屋子,拿了麦子和挂面出来,邹树芬的父亲很是佩服,没忍住别人的劝说,也去了他们家里拿了东西出来做饭,于是我们几家,每家大胆的人都回去拿吃的,拿出来就往外跑,大家围在一起,熬粥的,煮挂面的,炒鸡蛋的,李琴他爸还把烙饼也拿了出来,二婶婶拿了咸菜,总之大家凑在一起,吃了地震后的第一餐饭。 吃过了饭,大家的胆子大了起来,于是几乎把孩子都放街上,大人进还没倒塌的房子里往外拿东西,一点点的,和耗子搬家有的拼。 下午四点的时候,堂爷爷过来看我们两家的房子,一看只有西墙倒了,其他的架子都很好,于是让我父亲带着二叔、二婶婶、姐姐、我母亲大家一起,找了两根长棍子,准备绑上绳子固定一下。 父亲在墙豁子那里拿着绳子和棍子绑,二叔、二婶婶、母亲和姐姐在外面扶着棍子,堂爷爷在远处给看着位置是否合适。 正在绑的时候,呼隆隆的地又开始摇晃了。 我在街上,抱着妹妹,正坐在饭桌旁,桌上放了几碗高粱米粥,那是准备搬完了棍子大家一起吃的。 地摇晃了,桌子也跟着摇,粥从碗里晃出来了,三星哭着喊着他二哥和大哥,我紧紧 抱着小妹,一动不敢动。 然后就听到二婶婶撕心裂肺的喊声传过来,“哥!”听到哗啦一哗啦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周围的房子都倒了,瞬时尘烟四起,乌烟瘴气的看不到人,只听到到处是呼喊的声音。 父亲刚觉得不好,放开手里的绳子和棍子,想往外跳,没跳出来,然后再想跳,发现自己跟着房顶稀里哗啦的的滚下来了。 父亲躺在石头堆里,睁开眼望着天,一片茫然。 直到姐姐哭着跑过去,扶起他,他才知道:房子塌了,终于!一片平地!尘烟弥漫四周。 二婶婶、二叔、母亲当时都吓得摔倒在地上,堂爷爷也吓得腿哆嗦的。 这边大平带着二青和三星往胡同里跑,我们两家所有的大人都在胡同那边支过梁呢。 等姐姐扶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回来,后面跟着灰头土脸的父亲、二叔、以及不停的喘着粗气的二婶婶,还有颤巍巍的堂爷爷,小妹哇哇的哭了起来。 母亲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还是伸手接了小妹,小妹还是哭。 第26章 地震了(三) 下午这场地震,把全村 房子都震塌了,再也没有屹立不倒的房子了。 人们都惊魂未定的到街上来了,叹息再也不用去屋子里拿东西了!也遗憾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呢!也有人想,晚上睡觉怎么办? 堂爷爷赶紧往家赶,他怕堂奶奶他们担心他。 父亲、母亲、二叔、二婶婶、我们都坐在地上或小板凳上,顾不上喝粥,只能喘着粗气,庆幸着父亲没伤到。 过了一会,从主街上传来一声声的呼喊:快跑啊,要发大水啦!然后呼啦啦一群人又一群人陆陆续续的从胡同那边往北冲。 我们这条街的东头那边也有一群人喊着邹元庆他们一家“快跑吧,要发大水了!” 父亲再也顾不上别的,开始把母亲拽起来,我们也准备跑。 这时候,胡同里已经是一片混乱,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有人背着沉重的口袋,也有人手里拿着锅、盆、瓢、勺等各种生活用品,有人抱着孩子,牵着老人,大家都在努力地逃离这个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不停的有人在大声呼喊着:“某某,快跑啊,要发大水了!”这声音在胡同里回荡着,让人们更加紧张和害怕。 在这个混乱的场景中,有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她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孩子:“别怕,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孩子的脸上满是泪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奔跑,他也只能跟着在怀里颠簸。 在另一个角落,有一个老人,他的身体很虚弱,无法快速奔跑。他手里拿着一个锅,里面装着几张饼,这是他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他艰难地走着,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我的家,我的家……”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 这个已经夷为平地的家。 整个胡同里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氛,人们的呼喊声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痛。 邹树芬一家子也在她父亲带领下,出来了,还不忘告诉我父亲母亲,“别忘了拿着东西,小心有人偷,刚刚前院那边就有人趁机偷东西的。” 其实我家除了三个姑娘,啥都没有,哦还有前几天外婆给的袁大头和刚换的几块钱呢,不过没再外面,应该是埋在了废墟的板柜里了。 二叔二婶婶带着三个少爷,父亲一手拽着我,一手拽着母亲,母亲抱着小妹,姐姐在一边跟着,我们也跟着“大部队”一路向北冲去。 有的人在高喊“谁把我的鞋子踩掉了?”但是没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阵阵的跑步声,啪叽啪叽的。 在这个时候,人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保住自己的生命。 人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只能不停地奔跑,不停地祈祷,希望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路跟着前面的人往北冲冲冲的人不动了,人群都停在了原地,我们没跑出去多远,二里地都不到吧,旁边还有好几个坟地,再一看,坟地那边也有不少人,说是那里地势高! 这个时候,下雨了,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雨滴也是温热的。 议论声也此起彼伏起来,“二里半那边也有坨里的人往南跑呢,说怕山洪下来。”(坨里是距离我们村五里地的一个村庄,距离所谓的山其实也很远的) “坟地也不安全,下面都是棺材,是空的,发水了更容易塌!” “安家河那边有山,不然往南跑,去安家河的那个山?” “安家河的山太远了,再说周边有七八个村,等咱们到了,山上估计早就满了。” “回去吧,发水就发水,淹死就一起死呗。” “二,咱们回家吧,回去找几根棍子,搭个窝棚,凑合凑合。” 于是有人往回走,然后有人跟。 事情总是如此,有人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就陆续不停的增加。 最后,“大部队”的队尾变队头,又开始往村里挪去,当然也有人继续往北,还有人原地观望。 二叔和父亲一商量,回去吧,经历过下午那一场,俩人都不知道是恐惧大水还是害怕死亡还是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我们两家开始往回走,半路上碰到三堂伯一家五口,三堂伯的大闺女和大儿子搀扶着他,三大娘跟二儿子在一旁走着,三堂伯脸色煞白,很瘦,我听父亲问他,“三哥,你带着药呢吗?” 三堂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大堂哥回答说“带了”,三大娘跟我父亲说,“老大,我们一家子今天晚上在你们院子里歇着吧”。 父亲说行,于是两家变三家,往回走,我们在村子的最北面,是最近的一拨,到了前门街上,发现张老太太一家还在,根本没跑,还有明玉他们一家也没跑,因为她家有俩伤员还躺着呢! 雨在不停的下着,还越来越浓密,于是几个大人商量着找东西搭个窝棚吧,不然病人和孩子怎么办,不能浇一个晚上啊。 父亲和二叔开始去废墟里找能用的东西,椽子、细一点的檩子,绳子、毛草、门板,没砸坏的小板凳等等。 父亲说把窝棚放在猪圈旁边的空地上,我们三家得搭两个窝棚,不然坐不下。 炕席下午就拿出来了,卷好了放在院子里了,父亲还把麦子也给抢救出来了。 父亲和二叔先用绳子把两根椽子绑起来,做成X字型的架子,做了四个,两个架子对应一根檩子,檩子放在两个架子上,当做过梁,然后把席子耷拉到两侧,当做顶,不够的地方,在用椽子支棱起来,旁边用干草捆堆上。 窝棚里面,下面用小板凳把门板垫起来,只能放两扇门板,中间留一小绺空,大家面对面坐着时候,放腿。 但是三堂伯需要躺着,他一个人就得占一扇门板,其他的人就得找缝坐,三堂伯家的 两个堂哥挤到二叔他们的窝棚里去,不过都不宽绰。 第27章 地震了(四) 这个时候,胡同里往村里走的人已经不太多了,不过嗡嗡的讨论声还是传过来,“咱们家席子都没有,褥子都压下面了,晚上怎么睡啊,雨还越来越大了”。 “快走吧,看看门口那棵树下面,还有地方没?再晚点,连树下也没地方了。” “要不然,咱们俩去我妈家他们那儿吧。” “快拉到,你没听说田家庄早上房子就基本倒的差不多了?比咱们庄严重多了,就回去找个墙旮旯找点草,整个窝窝就行了。” 雨逐渐大了,父亲和二叔又找了几小块废旧塑料布、外面捡来的小块油毡,想方设法的盖在席子上,不够的地方把冬天挂的草帘也拿了出来,尽量不让窝棚漏水,然后又把窝棚周围,用成捆的干草堆放好,防止风把席子吹起来。 都弄好了,父亲和二叔又出去看看周围邻居家的窝棚搭的怎么样了。 父亲先去对面他们那,因为他们还在商量着怎么绑柱子呢,父亲赶紧过去帮忙绑,让老大邹香兰和邹树林去找席子、干草和板凳,和父亲俩人把柱子和横梁都弄好,邹香兰和邹树林也找到了席子,于是把窝棚搭起来,再找到门板,用板凳垫起来,基本就完活了。 留下一家子继续整理细节,父亲向东边邹元庆家那里看看是否需要把帮忙,等他帮邹元庆一家弄好回来了,二叔帮张老太太一家也弄好了窝棚,这时候雨更大了,浑身湿透的俩人分别进了窝棚,没多余地方,只好拿了板凳坐在中间。 窝棚里没有点灯,因为灯已经被砸在废墟里了;三堂伯一直哼哼着,三大娘和母亲小声的说着三堂伯的病,她家堂姐在旁边看着堂伯;我的母亲抱着小妹,姐姐搂着我;窝棚里空气很闷,味道还不好闻,所有的人都没睡。 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雨声,三大娘和母亲也不说话了,我往姐姐怀里靠了靠,不敢睁开眼,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比当时大平冲我和二青喊“鬼来了”还让我紧张害怕。 窝棚里很黑,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耳边缠绕,我极力想睡着,可是脑袋里都是各种形状的“鬼”,姐姐搂紧我,我觉得我们俩都出汗了,因为挨着的地方黏唧唧的,那我也不敢撒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头顶是湿的,窝棚还是漏了,姐姐也睡着了,我没敢说头发湿了,只能看一眼周围,还是黑黢黢的。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父亲叫我们起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太阳都出来了,窝棚里闷热潮湿,摸着酸麻的脚,我还不能动,姐姐也是。 母亲已经把小妹放到我们旁边了,堂姐坐在中间的缝那边,扶着三堂伯的手,三堂伯不哼哼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 两个堂哥已经从二叔家的窝棚出来了,他们那里也漏了。 我和姐姐从窝棚出来的时候,看到二婶婶和母亲还有三大娘在外面说话,父亲和二叔在北面房子的废墟那里翻找锅碗瓢盆。 我们这一溜房子被震塌的时候,房顶是往南倒的,刚好一个房子的跨度,所以整个房顶就塌到了院子里,让开了房子里的东西;房子北面和东面挨着邻居的地方,留下了半截墙,屋里的板柜橱子什么的,都没砸到,也算万幸了。 等把能用的东西都找出来了,父亲和二叔在三大娘的要求下,晚点要带着两个堂哥去她们家那边帮忙。 母亲和二婶婶熬了高粱米的粥,满满的一大锅,还有五个玉米面饼子,张家老太太和面,烙饼,说要跟我们一起吃,她家还有卤虾豆;家煮的挂面汤,还有几个鸡蛋也都煮了。 饭都弄好了,我们五家把两个炕桌放在柳树下,所有的饭摆放一起,拿着自家的碗筷,招呼着所有的人都围在一起,这会儿也不顾上热,大家西里呼噜的吃着喝着,还开着玩笑,晚上做什么饭。 老伴说她家除了这点挂面和鸡蛋,应该还有几斤玉米面,还是黄的,咸菜倒是还有点;张老太太说她家还有两斤大米,晚上可以煮粥吃了,白面是没有了,不过还有几条咸鱼,但是没有油了;我母亲和二婶婶相互看着,我母亲说我家有三十斤六担准,可以熬粥,可以捞饭,三大娘说她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吃过饭还得再翻翻去。 一群人说着晚上吃什么,好像晚上吃完了,就不用考虑明天吃什么了一样。 呜呜呜,难道三堂伯一家不准备自己搭窝棚吗?而我只关心这个。 等大家都吃饱了,发现那做了么多饭,居然没剩下什么。 吃过了饭,各自洗自家的碗,父亲和二叔就带着三大娘、两个堂哥回去翻东西,准备搭窝棚了。 毕竟这不是一天和两天,时间久了,谁也不能每个晚上都坐着大家都需要休息和放松,而我只想躺着睡。 上午的时候,各种传言在流传,其实这个时候,没电,没广播,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咱们这算轻的,别的地方死了很多人,听说还会有地震,还有地方发水了。”村民甲,他家有个孩子在县城工作,昨天晚上回来了。 “田家庄就比咱们庄严重,起早房子都塌了,死不少人。”村民乙,媳妇是田家庄嫁过来的。 “是,安家营也挺严重的,我闺女夜个来着,他们庄西南角严重,也是起早就倒了房子的;不过东北角跟咱们庄一样,下午倒的房子。唉,都是命啊。”村民丙说。 “听说啊,市里比哪都严重,都倒了,死人无数的,有人都去原来的银行和商店那抠,不是抠人,是抠东西。听说还有枪毙的!”这个更恐怖,几无可查。 “唉,中午把粮食都做饭了,晚上还有点稀粥,明天还不知道吃什么呢。”这个话题比较现实。、 “过一天是一天,没吃的,去地里吃麦穗,现在整爆浆了。”很反动,但是很贴近实际。 “哼,你还没吃呢,看青的人还不得砍了你?对了,你说现在地震了,看青的还管不?” “嗨,管什么啊,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再地震或者发大水啊,到时候都淹死了,还管个屁!” 于是话题从市里、县里到了村里的看青,到了没粮食了怎么办。 第28章 自救(一) 村里的赤脚医生这两天很忙,脚不沾地的,28号早上房子倒了的,受伤的人有的很严重,除了打针吃药,也没别的好方法,只能多去观察,尽量去做点能做的事情;断胳膊断腿的,也先用直溜点的棍子绑起来,别再伤着。 这两天有人打水,说井水很浑,开始担心安全问题,革委会主任又找到赤脚医生,请他帮忙检查。 赤脚医生拎着水桶来到水井旁,摇上一桶水,仔细观察井水的颜色,他发现井水确实变得非常浑浊,黄糊糊的,好像泥汤子。 他用手指蘸了一点井水,闻了闻,但没有发现异味,不过他知道这并不代表井水就是安全的。他跟革委会主任建议,让大家提前备水,沉淀两天后再用,喝之前一定要烧开,不能像之前喝生水,如果有人拉肚子,一定要上报给革委会,防止有传染病发生。 革委会主任找人四处宣传,人们又多了项艰巨的任务:备水,烧开,有不舒服的立刻上报革委会,防止传染病。 因为没有其他沟通渠道,革委会的人组织村民实施自救,生产队和大队的物资可以登记后领用,但是必须先尽量优先那些有伤员、病人的家庭领取、使用,然后是真的穷困到无东西可用的人家,最后是普通人家。 其实生产队和大队物资有限,没等伤员和病人家庭领完,队部就都空了,于是大家又开始相互寻找,相互帮忙。 连续过了两天“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后,人们发现没死成,还得活着! 想活着,就得挖废墟,把本不富裕的物资都挖出来,另外得想法加固窝棚,因为这两天雨断断续续的在下,偶尔还有小的余震在晃动。 于是每家每户,都变成了从废墟中找石头、砖头、瓦片,椽子、檩子和过梁更不用提了,连芦苇琏和草帘子都单独放在一边,总之是但凡将来能用的到的,都分门别类的单独放在自家废墟旁边。 不过谁家没了粮食的,和邻居吱一声,还是可以合起来一起吃饭的,饭已经不是纯粮食的,是加了野菜的团团或西汤,但是总能混个饱。 有人偷偷的采一点红薯的嫩藤拿回家,不过没人死乞白赖的管了,看青的人也忙着扒废墟、找东西,总归是要活着的,不管用什么方式。 好像过了一周,也许多,也许少,大家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顶多就是天亮了,不管太阳出来与否,都是一天的开始,天黑了,窝在窝棚里睡就是。 白天,扒废墟,扒完自家的,再帮别人扒,都扒完了,扒没主的,不闲着。 有一天,革委会按照他们了解的情况,开始发放救灾物资,有帐篷、油毡、塑料布、竹竿,有被子、毯子、盆、锅等,还有挂面、面包、压缩饼干什么的,我们那条街,发到的东西不多,邹元庆家最多,被子、毯子、塑料布还有吃的一堆,其他人家有的给点挂面,有的给点压缩饼干。 我家、二叔家、张老太太家、家都没收到,毛都没有。 人是私心的,任何人都有,也能理解,不过接受度就天差地别了。 只是当我们不得不面对不能改变的现实的时候,只有当做不在意,或者假装不在意,除非不想活了。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情愿赴死? 我家和二叔家的窝棚拆了,重新搭了一遍,把所有的檩子、椽子都用上了,形成一个四方的小房子一样的,两个板柜都搬出来了,放窝棚边上,当做墙,不过柜子的最外面用干草秸子扇好,防止浇湿了;中间把四个门板都搭起来了,我们五口人能挤下,二叔家也是,五口人挤在四个门板上。 窝棚上面,除了最初的席子,上面用干草秸子跺了一层,最上面覆盖的是从地里割来的“万根草”(此处为发音),长长的宽宽的叶子很能遮雨。 外婆家的窝棚,父亲带着姐姐也去整理了一遍,外公担心他的“寿材”被雨淋,父亲帮他也用草扇好了。 父亲还给外婆搭了一个土灶,方便做饭用。 二舅舅没上班,一直在家,他帮忙照看外婆外公,我们大家还是比较放心的。 慢慢的,通电了,各种通知也来了,受伤的人被拉走去治疗了,邹元庆家的娘俩也是被拉走了,但是据说没在一起,听说明香去了河南,她娘去了津市。 其他的我认识的人,应该没有受伤的了。 于是,我们这些人,天天的看着天亮,吃饭,捡石头,筛细沙,打草...... 日子慢慢的过着,不管平顺还是坎坷,只要喘着气。 我们打草分成好几部分,喂猪的草,不能将或(将就),因为出了问题是自家承担后果的;二是晒干了交给生产队换工分或钱的草,这个也不能不好,但是可以第二好,不能不好的原因是收草的人如果说不要,那么这个草就废了,换不了工分换不了钱,烧了又太不值得了;第三四那种“万根草”,可以晒干了打帘子或当苇链放房顶用,这个草好打,很多,但是会割伤手;第五种就是随便的草,拿来晒干剁碎,和黏土混合起来和泥用,很结实的。 草背回家,得趁天气好晾干,及时收起来,保存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行的。 张老太太一直表扬我和姐姐能干,她家的那俩孙子孙子只能到处玩。其实是两个孩子没心情,他们的母亲在市里住,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又回不去,只能等着,因此俩人就到处溜达,在附近串各家的窝棚玩。 张英和邹树芬玩的多,而张英的哥哥张安则和邹树芬的二哥邹树平玩的比较好,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也或许因为他们都可以不干活。 家的活,基本上都是、邹香兰、邹树林做,而的父亲、媳妇、下面两个孩子,都是悠闲的“过日子”的人。 现在地里的植被太茂密,地里的蜥蜴越来越不好逮了,于是我们有空就在中午的时候,用自制的黏胶去树行里粘知了。 树行里的知了在中午时分最为活跃,它们的叫声在整个树林中知啦知啦的回荡。我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林之间,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黏胶是把葱叶从中间劈开形成一片,卷在竹竿的顶头,用细绳固定住,再在墙角或嘎啦里寻找蜘蛛网,把蜘蛛网缠绕到卷好葱叶的竹竿上而成的,我们高举着细长的竹竿上,然后悄悄地接近知了栖息的树枝,再轻轻地将竹竿伸过去,让黏胶接触到知了的翅膀,他就飞不走了,然后我们将黏住的知了用草叶拴上,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一个中午,好的时候,能粘十几二十个知了。 我家的知了是喂鸡的,有人会把知了烧着吃,听说也很香,但是我家都不敢吃。 大平和二青走的比我们远,每次都会粘好多,拿回来后用火烤,给二婶婶和三星吃,二婶婶说好吃,我和姐姐还有母亲还是不敢吃。 或许这个夏季粘知了、烤知了是唯一让我们放松和留下美好的事情了。 第29章 自救(二) 随着夏季深入,人们的粮食越来越少,救济的东西发了两次就没有了,并且也没有“普惠”所有人。 于是有人理直气壮的开始“偷”青,并且不仅仅只是掐点红薯叶子、撸点桑叶那么简单了。 已经有浆的玉米、还未长大的红薯、还未成熟的麦穗......但凡能填饱肚子的,从最初开始,有人在地里吃,吃饱了再背一筐草回家,变成了把东西放草筐里,背回家吃,而且从玉米、麦子、红薯发展到了黄豆、花生,所有能拿回家的,都开始往家背。 当有人发现大片的玉米和麦穗被盗、大块的红薯地被翻了之后,革委会又开始加大力度组织人员“护秋”、“看青”,而且除了在村口设置检查外,地里有一群群“巡视”的看青队伍,这些人除了当年的红卫兵、红小兵外,还有一些“敢于和一切敌对势力作斗争”的人,他们不怕得罪人,不怕被人骂,只想“完美的完成任务”。 他们这群人有很多特权,第一随时随地的可以检查任何一个背着筐 的人,不管筐里有什么,都可以翻看检查;第二,村口设置的检查人员,可以截停任何他认为有可疑行为的人,并进行搜身检查,第三,三个人以上举报,就可以去家里搜查全家,哪怕有个耗子洞也要翻开看看。 由此造成的“群情激奋”的“反抗行为”愈演愈烈,有时甚至爆发“冲突”,而且是动刀的那种,彼此都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最后不得不请民兵出动,才平息彼此的“怒火”。 有检察权的人,认为自己在做“革命工作”;被检查的人认为我活不下去了,你们有吃有喝有住,怎么不见你们喝掺了红薯叶子的稀粥?怎么不见你们吃一半谷糠一半桑叶的饭?怎么不见你们下雨窝棚里漏水?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很多人被“平息了”,当然代价有的是被民兵揍一顿,也有的代价是给几捆油毡、几斤粮食罢了。 还有一句: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管执行革命工作也好,还是为了活下去也罢,不外乎“不患寡而患不均”,自觉“有理走遍天下”的人,也是掌握了一定的“道理”才能站的住的脚的。 不过经历这些波折后,看青和护秋的,讲理了一些,没吃食的人家,也不再可着一个地方“薅羊毛”,更理智了一些,彼此多了容忍和礼让,相安无事倒也宁静了许多。 这些事情,和我们几家是没有关系的,我们没胆量也没资格做任何一方,听听一过就好,凡事都有特例的。 父亲母亲严格要求我们姐妹,严禁在地里吃任何东西,二只要人家想检查,放地上大大方方的让人检查就好,三被问问题,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不许乱说,另外在外面少看别人做什么,老老实实的打草满了就回家。 我们俩自然是规规矩矩的,没敢惹过任何麻烦。 自从地震了,母亲在家带小妹,负责做饭,洗衣服,不如以前那么累了,多多少少的养了一些精神回来,但是还是瘦,还黑。 用她自己的话说:“唉,这日子就这样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不过她不是唯一这样说的人,而是很多人都如此。 因为今年夏天确实很特殊,连绵不断的雨,太多的蚊虫,时而浑浊的井水,还有偶尔晃一晃的地震,虽不频繁,但是让人恐惧。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可以治愈一切伤痛。当我们遭受伤害时,我们的身体会自动启动修复机制。伤口会逐渐愈合,疼痛会逐渐减轻,最终留下一道疤痕。虽然疤痕可能永远存在,但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开放性的伤口,不会再引起疼痛和感染。 这句话我不赞同,年轻的时候或许相信,但是当时间逐渐逝去,我知道那些伤痛还在,只是我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在不停的翻开伤口,看他是否愈合。 (如同这次地震,其实我身边亲近之人,并没有受伤,但是那种恐惧伴随我很多年,我从来不和人谈起,直到有一年,某知名导演导了一部关于地震的片子,有远方的朋友问我,拍的是否真实。我回答不知道,我不敢看,不能看,不想看,不想知道拍摄是否真实,因为对我来说,一切还没过去,那是昨天历历在目的苦难。到今年已经四十八年了,我忘记了很多细节,但是总的感受还是痛苦,彷徨,害怕!我们在自然灾害面前,如此的脆弱和渺小!我边敲打这些文字,边流泪,也许有人不理解,也许有人理解......) 不过,如今我可以回忆,可以叙述过往的曾经了! 某月某日,最伟大的那个人逝世了,有人哭,有人不哭,但是不管哭或不哭,活是必须得干的,饭可以一顿不吃,但是不能一直不吃。 雨季快要过去了,这个夏天,仿佛被雨水所统治。大多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永远都无法放晴。 要么是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要么是瓢泼大雨,偶有的晴天,还闷呼呼湿漉漉的,好在终于要过去了。 村里的老人说,夏天这些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窝棚还得拆,得盖房,哪怕最简单的,也要盖有墙有顶的房子,不然,漫长的冬季会受不了的,于是各家又陆续忙活开了。 其实父亲一直带着母亲和姐姐在忙活,能用的料,全部都整理了一遍,还仔细的记录了数量:过梁、檩子、椽子、草帘子、石头、砖块、所需的土坡数量、石灰、碎草等等。 从原来的一间半的房子变成一间,木料勉强够用,但是石头不够,土坯则是完全没有了的。 于是天气才开始干燥,父亲带着全家就忙起来了,脱坯,然后准备盖简易房。 父亲不是第一个,他不敢,因为脱坯需要土场,而土场则需要批示。 父亲是跟在队里一个堂叔后面开始脱坯的,那个堂叔的哥哥是革委会的。代价是我家帮那个堂叔家准备干草,而且是剁碎了的,放在人家的土坯里。 那个叔叔家脱完了土坯,晾晒的时候,我家开始上场了。 父亲负责从井里把水弄到土场,姐姐还有母亲负责挖土,我负责把最不好的草从家里背到土场,然后剁碎了,小妹负责在一旁躺着,偶尔哭几声。 第30章 自救(三) 我家土坯脱了三天,不是我们一群人不能干,而是所需很多,因为石头不多,砖几乎没有,但所有的墙都要土坯来砌,还需要搭炕,搭灶台,另外还需要黏土用来糊墙,趁机都弄出来,不然后面排队会耽误时间的。 这俩月,母亲几乎没奶,小妹靠喝米汤或面糊糊活着,小丫头很瘦,很小,头发几乎没有,嘴巴还是撅的,二婶婶开玩笑说是用勺子用的。 不过还算可爱,不太没完没了的哭,姐姐说因为母亲老抱着她,姐姐还说我当年几乎没人抱,都是躺着,躺着,除非在路上。 二叔家脱坯需要在他们队那边,父亲崔二叔好几次,他才开始弄,还是最后父亲威胁他:“你再不脱坯,回头你自己盖房子,不要跟着我了。” 简易房要在原来的房地基上盖,不然重新挖地基,费钱、费人、费力,关键是大家都在忙,除了大活相互帮忙外,小活计都是自家做的,不然人情太重,关键是给你帮忙了,别人家就要耽搁事情的,因为要抢在秋收前,各家把土坯准备好,建房物资充分的,已经有人开始盖新房子了。 田家庄那边开始的比我们村还早,有的人家最开始就建的简易房,而不是窝棚;外婆不着急,她说她得看看形势在动,而且也不让我父亲和母亲老往田家庄跑,好像人家村里的人照顾的不好似的。 母亲知道外婆聪明能干,而且别人也不会可着俩孤寡老人欺负,因此也放了心,不过还是会让姐姐不定期的去看看。 今年后半年,没上学,听说是到过年也不上了,因为学校还没开始盖,需要看过年以后了。 村里有的生产队开始计划着收秋了,我们生产队还没开始,不过队长开始动员大家相互帮忙盖简易房了,怕开始收秋,忙起来就没时间和精力了,要等忙完秋再盖,就怕大家一窝蜂的赶一起,有人家就会被耽搁。 我们这条街,李琴他们家已经开始盖房子了,还有他们旁边那一家也是,这两家都是成年男人多的家庭,尤其物资充足,典型的“不差钱”、不缺劳力的人家。 我的父亲和母亲也着急起来了,唉,虽然母亲说着日子随便过,但是她那种要强的性格,哪会真的等最后才动手呢? 房舱子早就清理了,目前需要做的是把我们这半边院子收拾出来,还有挨着胡同那个院墙外面,以及北墙外面的一小溜空地,这些要放土坯,放石头,还要搭脚手(类似脚手架的东西,但是超级简单)的,因此我们一家五口,开始转战院子四周,当然了,小妹是那个在一旁哭着“助威”的。 收拾了十来天,终于都弄好了,连土坯也都拉回来了,还有黏土,家里准备先垒墙,把四周的墙垒起来,在找人帮忙做木工活。 父亲先带着姐姐和母亲和一大摊泥,然后父亲做大工垒墙,姐姐和母亲负责搬石头供作,我负责锄泥,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是第一天,我们几个人干的热火朝天,房子四周的石头墙部分都垒完了,还上了几层土坯,代价是晚上基本都起不来了,但是母亲还是熬着给大家做了疙瘩汤,她还喂小妹喝了面糊糊,又收拾完了才休息的。 第二天,浑身痛的我没啥干劲了,姐姐比我好很多,但是也不如昨天,只有父亲和母亲还在坚持着昨天的速度,理所当然的,今天的成果不如昨天了,晚上收工比较早,父亲让我们都早早的休息,因为明天还要继续。 我们这条街上,除了邹元庆家还没动静之外,其他人家都开始了忙碌起来,清理房舱子、清理房前屋后的空地、剁草、拉黏土、拉土坯、编草帘子、晒草。 十月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开始垒墙了,有人一家子自己弄,就跟我家一样,有的是两家搭伙弄。 我家在经历了五天垒墙之后,开始准备上檩子了,虽然是简易的,但是要想打房顶,还是得放檩子的,不然房顶抹不了泥,就不能保暖,冬天西北风再下点雪,人顶不住的。 二叔和二婶婶他们俩的房舱子也慢慢的垒起来了,父亲会指导二叔操作,偶尔复杂的地方也会帮忙,但是二叔不太高兴,他觉得父亲应该跟他一起干的。不过二婶婶知道他的想法后,会骂他,我们偷偷的听到过,被骂的二叔嘿嘿的笑。 我们两家上檩子的时候,是轮着来的,先我家,然后是二叔家,上完檩子,需要上草帘子,然后上掺了草沫子的泥,抹平晾干,等着的时候,就开始上二叔家的房顶,同样的程序,同样的我们这群人,二叔、二婶婶、大平、二青、我姐姐和我,三星偶尔会帮忙看着小妹,不让她到处翻。 我们两家的房顶抹了两遍泥后,父亲开始给他几个堂兄弟家帮忙了,大太爷家的大堂伯、三堂伯,还有跟父亲相好的那个堂伯家、父亲的继姨家、还有两家父亲叫堂爷爷的人家,总之父亲很忙,用大堂伯的话说:“巧人(有手艺的人)是拙人(没任何手艺的人)的奴才!我给你一顿饭,你就来给我干活了。” 很现实的话,但是有些伤人,不过父亲不太在意。 我的那个堂爷爷家不怎么需要别人帮忙,因为他家有我两个堂叔还有两个堂姑姑以及姑爷,一大群人,够用了。 房子建的差不多了,秋天也开始了,虽然夏天损失了一些粮食,但是剩下的是大多数的,生产队开始组织人收秋了,父亲和母亲开始了他们出工的生活,而妹妹则开始了跟我和姐姐的生活,不过大多时候是跟我的,因为姐姐需要抹墙,土坯墙需要全部包一层泥,不然下雨会倒塌的。 然后姐姐和我还要帮忙熬粥,也要给猪熬猪食,另外还要喂鸡,这几个鸡偶尔会下蛋,可以给妹妹蒸个鸡蛋膏吃的。 二婶婶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跟母亲说的时候,特别害羞,她以为不会生了呢,其实二婶婶和母亲一样大的年龄,才三十五岁而已。 二叔特别高兴,每天都貌似手舞足蹈的样子。 秋天很快过完了,粮食该交的上交了,该分的也分了,很多人家都搬到了新的简易房里,天已经开始有些凉了。 外婆他们队里,帮忙给外婆和外公建了一间简易房,做饭的地方,在外间,灶台上用三根柱子两根檩子搭起来,上面盖的草,没有用泥压实,不过外婆说挺好的。 外公身体越来越弱了,天还没太冷,已经开始穿棉袄了,外婆精神还不错,这个秋天,她又开始了她“捡柴火”的活动,当然顺便会捡点粮食的。 现在外婆和外公,确定是队里的“五保户”了,将来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归公。 如今运动结束了,人们的日子开始平静了起来。 第31章 忙碌的冬天 秋收结束了,天开始转凉了,人们开始更加忙碌起来,盖简易房、捯柴火、准备过冬。 简易房还没盖好的人家,开始抓紧时间召集人帮忙盖房子了,我们这里叫“帮工”,算人情的,管一天三顿饭,被召集的人一个是有技术、另外一个是“相好对劲”能说的上话的。 父亲异常忙碌,几个堂伯家、和我家沾亲带故的人家、拐个弯能联系上的,都来找他帮忙,父亲基本不推辞,于是捯柴火的重担落在我们娘几个的身上,最初柴火多的时候,是姐姐和母亲一起出去,我在家带小妹,因为母亲比我能干;后来地里的柴火少了,就变成了我和姐姐一起出去,姐姐帮我也弄满一筐后,我们俩一起回来,但是有时候也有我自己去的,姐姐喜欢和圆圆还有那个继姨奶奶家的表姑姑一起干活。 二叔家的柴火,差不多都是二叔一个人去捯,偶尔二婶婶会带着三个少爷去,二婶婶负责监工,不过几率不大,干活也不多,还不够二婶婶生气怒吼的。 对了,二婶婶会吼人,吼三个少爷,吼二叔,这个是我们后来慢慢发现的,不过她很讲道理,不是那种“混不吝”的。 村里的简易房能盖的都盖了,不能盖的,各有各的原因,建房物资不够、没人帮忙、没有粮食管饭,有人甚至想着等等看,政府还能让他们家冻死? 各家各队没啥事了,村里组织人员建学校,之前我们村里有小学也有初中的,只有高中才去公社所在地去上学,现在听说初中也要到公社去上学了,村里只保留小学,不过中学 没盖好之前,村里的初中还是继续上课的。 因此没上大冻之前,村里西南角的一个大坑旁边的空地上,村里的骨干和精英们都很忙碌,有人忙着干活,有人忙着指挥。 以生产队为单位,每个队出20个人,全村加起来将近五百人,木工、瓦工、小工、女工,各自按照自己所长,各自组成小分队,按队领取活计,所有的人分工负责,做好安排的事情。 有人去旧学校那边废墟里抠石头和砖头、木料、窗户、板凳桌椅;有人专门负责运输;有木工负责维修桌椅板凳、整理檩子椽子;女工负责把高粱秸用麻绳扎起来做成所需尺寸的帘子;有人在新学校那边挖地基。有人负责垒墙,有人负责和泥,有人负责剁草,人人各负其责。 总之来干活的人,各个精神抖擞的忙活着,谁家还没个孩子等着上学呢?而且干活不但给工分,还每天补助一斤粮食,知道这个待遇后,很多人都去找队长要求也要参加。 但是机会就那么多,别人去了自己就没有了。 短短二十天,村里的学校就建完了,一排排简易教室排列的整整齐齐,下半截是石头,用草泥垒起来,上面是高粱秸编的帘子,连起来,中间用柱子支撑,然后里外都抹上草泥,房顶也是檩子横着,椽子纵向,交叉着,上面同样的高粱秸帘子加草泥覆盖,地面是黄土夯实了,课桌是从废墟里翻出来后,请村里的木工已经帮忙收拾整理干净了,然后摆放到教室里的。 万事俱备,只差过年后上课了,虽然会冷。 盖完了学校,就盖大队部和供销社,这两个地方的工程比学校小多了,也用不到那么多人,于是留下一部分人清理废墟,抓时间盖房子。 剩下的人,以生产队为单位,开始给果木剪枝,树枝剪完了,拉回去,当福利按人头分给每家每户。 有愿意出工挣工分的,可以跟着一起干,因此一个生产队组织了几拨剪枝的,每天都有不少的树枝拉到生产队空场那边,只等着全部剪完了,一起分。 今年的生产队,因为只给大型牲畜和草料搭了篷子,其他乱七八糟的老旧的木头、树枝,甚至还有点剩下的掺了土的煤,也有不少,清理出来后队长也准备分给大家。 现在还没深冬,已经下了两次小雪了,有老人说夏天那么热,冬天就会比一般的年份冷。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村里几千上万的人,那就更是千奇百怪,有人不想付出劳动只想占便宜,有人比较崇尚自力更生、不愿意求人弄脸,有人愿意清苦一世也不愿向人低头。 那时还小,以为人都是一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现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使同一个人也是会变的,或者变好或者变的不好。 深冬了,严寒笼罩着大地,天空大多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几场大雪过后,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积雪厚实的地方,已经没过了膝盖;北风呼啸着,夹杂着雪粒,像无数钢刀一样刮过脸颊,让人感到阵阵刺痛的同时,也让人睁不开眼睛。 地势略高的地方,雪被吹走了,露出坚硬干涸的土地,灰黑点缀在雪白之间。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几乎足不出户,躲在有点还未干透的简易房里,瑟缩着,每天只吃一顿饭,也成为了他们的生活习惯。 白茫茫的雪地和呼啸的风声,透过各种缝隙吹进来,提醒着人们冬天的严酷。 父亲偶尔会被生产队长叫出去帮忙,回来的时候他会跟母亲说谁家谁家的窝棚倒了,队长喊了谁谁谁几个人去帮忙重新搭;会说谁家一点粮食都没有,如今也没有野菜可以充饥;言外之意不免唏嘘,慨叹人生艰难如此,除了世道如此艰辛之外,人为的因素也是不可少的。 全村二十多个生产队,每个队都有粮食可分,不过确实有多少的区分;但每个生产队,也不是每家都有工分可以分到足够的粮食和钱。 队里大多工分只够分粮的,只有少部分人家可以再分到一点点钱;当然了也有的人家分不到粮食,至少是不够维持到明年秋天新粮下来的时间的。 就像上面说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形形色色的活法。 有人分到粮食就狂吃,不考虑明年还有一年的日子需要过;有人把粮食换成钱,去买想买的东西;但更多的人会“居安思危”,会根据自家的情况,安排好一年的生活。 就像今年冬天,是吃一顿还是两顿饭?还是三顿饭?每家都不同,那么明天的日子也会不同。 第32章 忙碌的冬天(二) 不管吃几顿饭,不管生不生炉火,冬天都是那么久,还是那么冷。 日子也是一日一日的过。 一个秋天,一个初冬,有人是闲的无聊的,比如邹树芬,比如张英,不需要干活,不想读书,就只有玩;有人忙的脚不沾地,比如我和青儿还有青儿姑姑家的表妹,只要能出去,是必须要出去的,捯柴火、捡干草、搂桑叶(桑叶落到沟里,弄出来拿回家搓细了喂猪),即使我不想,父亲和母亲也会安排很多活要做,反正活是无穷无尽的。 另外忙的,是李琴,听张英说她每天都读书的,读完自己的就读她三哥的,她三哥也是在家读书的,据说要争取去读大学,就如同我们对面邻居那弟兄俩一样,虽然那家伙才初一。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许多人,一生的追求是活着。 对很多人来说:罗马只是一个遥远和神秘还美丽的传说;当然有人连传说都没听过。 1977年的春节,比往日多了不同,冷,安静,空气中都是雪和土的味道,而不是缥缈的肉香。 有的生产队,顶着压力,还是跟往年一样杀两三头猪,然后一人分二两肉,多少尝点肉味,比如我们队,人多,杀了三头,今年猪比较大,每人一斤肉,我家就分到五斤,不管肉肥瘦,总归是有肉,而且今年的年比以前算比较“肥”了,以前的时候生产队也要算计着日子的,如今队长也想开了,有吃的就先吃了,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二叔他们队也分了点肉,不过不是很多,好像是半斤的样子,比他们队少的是每人二两,最差的是有的队没分,因为猪没养起来。 西北角这边的几个队,队员都很羡慕我们队里的人,也有人甚至提出来,干脆调到我们队得了,当然这只是想想,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一般都是刺头,谁想要? 还有地就那么多,多一家人,别人家就少一口吃的! 今年过年,不存在扫房了,窝棚和简易房都是新的,有的泥土还未干透,北墙上甚至还有白啦啦的冰碴透过来;没有鞭炮,有那几个钱,还不如买二斤玉米面吃了;没有请戚吃饭,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用去吃谁,而且这半年,谁家没帮别人的忙呢? 确实是安静的年,初一,有人连年都不想走动了,活着都成为了问题,那些虚礼有何益处? 有的人家,却是该如何就如何的,因此初一的早上,街上人也不少,彼此见了,也会打个招呼,“吃饺子了吗?什么馅的?去拜年啊。” “是啊,过年好啊,您老吃饺子了啊。”等等。 大年初一的早上,太阳依旧升起和照耀,阳光带了点温暖,久违的感觉,我跟在姐姐身后,母亲抱着小妹,走在吱呀吱呀的雪地上。 对了我家小妹还没有名字,说没顾得上吧,也不是那么的忙,至少想个名字的空,应该还是有的吧,至少睡前还没几分钟?但是就没有,就“三丫三丫”的喊着。 我想叫她“云”,有个漂亮的同学,名字里就带云,不过还没跟父母说起,想过几天了就说。 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三个,挨个本家去拜年,父亲已经和二叔带着三个少爷先走了,今年婶婶没敢出来,怕地上有雪有冰,摔了就不好了,我想着,她还是很想给叔叔生一个孩子的吧。 在本家,会遇到各家的媳妇、孙女拜年的,彼此打着招呼,很多人我都是不认识的,有很多人会说:“这是你家的俩闺女啊,都这么大了,个子都快赶上妈妈了。” 是的,我们个子目前看都不矮,超过同龄人,估计随了父亲的基因,我的母亲是比较矮小的。 妹妹现在比较瘦弱,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随了母亲,她们的母亲当年都属于“高龄”了。 在堂奶奶家的时候,我们都会说“走了,我们还要去北院拜年的。”这个北院就是继奶奶的家。 当然了,从继奶奶家走之前也会说“我们走了,要去老婶家拜年的。”这算不算谎言?虽然有点点的“善意”? 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觉得我在同龄的人里面,算比较“特立独行”的,愿意崇尚自我,自己舒服了,日子才会好过,而不是左右忍耐。 我们回家了,有点点饿,其实也不是很饿,但是锅里有压锅的饺子,我和姐姐可以每人吃一个,早上我们每个人才吃了三个饺子,剩下的吃的是面,昨天晚上也是。 分到家里的几斤肉,肥膘已经熬出了油,可以够吃很久,油梭子剁碎了,三十和初一用了一点,包的饺子,剩下的肉,炖好了,然后放到油罐子里,沤着,以后慢慢的吃,据说可以放半年都不坏,想到三十中午的肉汤炖粉条,我的口水又下来了。 吃了一个饺子,还是凉的,忽然觉得更饿了,和姐姐一起上房顶,找点干一点的还没冻透的红薯干吃。 姐姐和母亲请示后,自己屁颠屁颠的出去了,说是找表姑和圆圆去了。 我没处去,就在家里和小妹玩,五个多月的小妹,还不太会坐,穿了一个小花棉袄,是我的旧棉袄改的,外面是个罩衫,母亲用碎布拼接的,看着很好看,那些碎布都是帮别人裁剪衣服,别人不要的,有人是无意不要的,有人是故意不要的,那时帮人裁剪,是真的帮忙,不收任何费用,于是有人就会好心的“不要”一些布头。 小妹穿的开裆连脚裤,里面垫了尿布,是父亲的旧的裤里子撕的,头发还是少,毛茸茸的,前囟门那儿还能看到跳,母亲千嘱咐万叮咛,不许碰那个地方的;小丫头黑,瘦,不过不爱哭,我现在不太愿意看着她,因为看着她就不能出去了。 过年前有一次傍晚,母亲在外面做饭,姐姐去喂猪了,我一个人在炕上看着小妹,我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忽然听到小妹哇哇的哭了,一看,人翻身掉地上了,虽然炕不高,但是小丫头哭的还是涕泪横流。 母亲进来看到我刚从地上抱起小妹,劈头盖脸的就开始骂我,我分辨两句,她就说等我父亲回来让他揍我。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很紧张害怕,真的怕母亲告状,被父亲揍一顿。 饭桌上,父亲听到母亲告状,看了看小妹,“没摔坏吧,没摔坏就好。”只字未提揍我的事,母亲不高兴,开始唠叨我们。 我只敢静静的喝粥,晚上睡觉前,还听母亲建议父亲揍我一顿。 从那之后,我就不愿意看小妹,宁可去喂猪,开始又拎不动猪食桶。 第33章 我的外公去了 现在大过年的,还让我看小妹,我有点不高兴,但是又不能说,只好我俩坐在炕头上,我叉开双腿,把她放在我两腿之间,给她一个小小的空间,随便左右摇摆。 初二,我们娘仨去了外婆家,外公没起来穿衣服,就躺在炕头的被窝里,母亲看到枯瘦的外公,心里很难过,哭了。 年前母亲来的时候,外公还算精神,只是不能走了,这才多久,就不能出被窝了。 姐姐抱着小妹,坐在炕沿上,我站在他们旁边,有点怕,外公很瘦,脸色蜡黄,颧骨都是凸起的,白白的头发黏在一起,还是留到耳后的长度;嘴唇也是灰白的,没一点血色。 外婆说外公两天没吃东西了,只喝了点水,外婆看着情绪低落,有气无力的样子,手里的烟袋锅子,有点颤抖。 “夜个(昨天)怎么没让人去叫我?”母亲有点崩溃。 “叫你干嘛?你带着个孩子,你来了他就吃饭了?”外婆有点气急败坏。 这时,二舅舅来了,过来看看外公,还带了一瓶葡萄糖,说是可以喝的,补充营养的。 喊外公醒醒的时候,外公睁开眼,看到我们几个,还笑了下,“丫头啊,你记着,今年过生日,你们都来这,我跟这个小丫头一起过生日。”外公的声音很弱,勉强能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 “中,中,到时候我们一块来过生日。”母亲的眼泪继续流淌着,都不敢多说话。 二舅舅帮忙倒了葡萄糖水出来,母亲端着小碗,拿小勺子一点点的喂着喝,外公咽进去的不多,很多都流在了枕头上。 外婆看着我们一群人,点了她的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起来,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大妈,回头你也吃点药吧,是不是着凉了?”二舅舅不忘提醒外婆。 “我都吃呢,都吃呢。”外婆咕哝着。 给外公喂完糖水,二舅舅看我们都在,他就回他自己家了。 外婆让母亲自己翻东西,自己做饭,她就在炕西头盘腿坐着,还让我把小妹放到她跟前,姐姐出去和母亲一起做饭,我在炕沿上靠着,左看右看的,一会看看外公,一会看看外婆和小妹。 母亲做的疙瘩汤,还有几个饺子,开锅后也放里面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外婆吃的不多,就喝了半碗,我和姐姐每个人吃了一碗,母亲几乎没吃。 给小妹喂了一点面糊,母亲把外公喊醒,问他喝不喝汤?外公摇头不要。 母亲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然后进屋就在那里陪着外公,流着眼泪。 外婆看了不高兴,“大过年的,别哭天抹泪的,你爸没事。”但我们都听到了外婆的哽咽。 下午母亲打发我和姐姐回家,她要带妹妹住在这里,外婆不让,说没地方,而且孩子那么小,半夜哭闹了,外公也会睡不好;死乞白赖的让母亲跟我们一起走了,母亲没办法,天擦黑了我们几个才走。 回家了,母亲跟我父亲说,外公两天没吃饭了,也没起来炕,怕是不太好,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句“这一阵子咱们多跑跑。” 然后几乎每天,我们家就有人去看外公,不过晚上外婆不让住,都是赶我们回来。 一晃过了五六天,外公几乎连水都喝不了了,就那么闭着眼躺着,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几乎不认识我们了,他还以为我姐姐是我的母亲;更多的时候,外公是沉睡着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昏迷)。 外婆和母亲都知道,外公时日不多了,外婆给外公找到早就准备好的寿衣,母亲的眼泪一直流,外婆都一声不吭,也没流眼泪,只是默不作声的翻看着每一件寿衣,外公的寿衣是外婆做的,从头到脚,全部都是新的,里表也都是新的;外婆给自己也做好了一份,都锁在板柜里,还好地震也没被砸坏。 二舅舅找人帮忙收拾放在草棚里的寿材,甚至悄悄的问外婆,如何办理外公的后事。 外婆让二舅舅找队里,看看队里的安排,“五保户”很多事情都交出去了。 姓田的那个队长姥爷,知道要“秉公办理”,当然也会顾着私情,尤其经历过地震后,人们对生死看似看淡了,但是我感觉更多的是“得过且过”“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思。 外公是在夜里走的,没有什么痛苦,就那么睡过去了。 那两天母亲带着小妹,住在外婆那里的,不过当时也没发现。母亲哭得肝肠寸断,边哭边念叨自己在这里睡居然没发现外公就这么走了! 外婆说,“别哭了,他不用受罪了,享福去了。”外婆还是没有眼泪。 母亲和外婆在邻居堂姥姥几个人的帮助下,给外公换上了寿衣;然后二舅舅和堂姥爷还有队里的人,在队长的指挥下,将外公安置在寿材里,停放在院里。 当天,其他事情在队里的安排下,也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田队长姥爷找了队里的人去挖墓地,地还有些冻,尖镐都被震得老高,小土块飞溅到很远。 父亲跟着去墓地了,外婆要求挖最少三米深,这个是唯一的要求,队里没有人反对,于是父亲就在旁边跟着看,也跟着挖。 下午,墓地挖好了,于是一群人抬着寿材,将外公埋在了他们的祖坟里,寿材放下去后,父亲站在上面,看不到头顶,符合外婆要求的“深挖”。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都回到家的时候,外婆就呆呆的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她的烟袋锅子;外公的烟袋锅子和烟口袋,都放了寿材里,陪了老人家。 其他人看着没什么事情了,都纷纷告辞回家了。 外婆、父亲、母亲、我们姐妹三个、二舅舅都在屋子里,谈起外婆一个人怎么办。 母亲想让姐姐过来陪外婆,她已经大了,可以帮外婆做很多事情。 可外婆说了一句,“她都初中了,我还得每天给她起早做饭?”很现实。 “那不然让老二来?但是她又太小了点。”母亲放弃挣扎,提议让我来陪外婆。 “中,就老二吧。”外婆看看我,答应了。 第34章 一句话的转学 于是,我开启了在田家庄陪伴外婆的生活。 外公走的当天,外婆就让父亲他们回家了,只留下我陪着她,母亲说回头让姐姐给我送东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就两件衣服和书包罢了。 父亲他们都回邹家庄了,晚上外婆给我做的疙瘩汤,我添火,外面的草棚子很冷,只有顶棚上有几捆干草,四周是几根柱子支撑着,空荡荡的,北风吹得肆无忌惮,但是我也没敢说话。 外婆做了两碗疙瘩汤,我们娘俩一人一碗,吃完了,外婆问我吃饱了没,我点点头。 煤油灯不太亮,灯头的火苗还忽闪忽闪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有时候还有动呜呜的声音,虽然插上了门栓,但我还是有点怕,我问外婆,“姥姥,睡觉吧。” 于是,外婆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不过开始垫着小脚给我撒被子,给我的被褥放在最西头,原来外婆躺的地方,她自己的被子在中间的位置,外公睡的地方,空着。 我们娘俩躺倒被窝里,吹了灯,外面很黑,风还在吹,外面的门帘呼哒呼哒的,窗户纸也会忽闪忽闪的响,我把被子蒙到头上,紧紧闭着眼睛,告诉自己快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醒了的时候,天还黑,我听到外婆的叹息声,“姥姥,你醒了?”我隔着被子,脸冲着墙,不敢翻身看外婆那面。 “嗯,我醒了,你睡醒了?二丫头。”外婆搭着话,我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被子里有股臭味,我长长 的呼出一口气,脸冲上,看着房顶。 外婆伸出她枯瘦的手,摸摸我的脸,“不凉,冷不冷啊?” “姥姥。我不冷。”我转头看一眼外婆那面,还是看不太清,然后立刻转向上看。 “姥姥,你说我来你们村里上学,怎么上啊,校长也不知道我要来啊?”我很担心上学的问题,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找校长啊。明天你去找四姥爷家的六姨,让她带你去找耿校长,跟那个校长叫表兄。”外婆估计早就想好了。 “我六姨在哪里住啊,她也上学吗?”我不知道六姨是哪个人,也不知道四姥爷是谁,更别说那个校长表兄。 “你四姥爷,就在咱们家东边隔一家,挨着咱们家的东院,是大姥爷、三姥爷和五姥爷家,再往东一家,就是四姥爷家,有三个舅舅两个姨,那个最小的就是六姨,她不上学,不过她可以带你去找校长去。”外婆忽然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四姥爷家两个姨,怎么这个是六姨呢?”我有点疑惑。 “哦,那几个姥爷家的孩子是一起排起来的,大姥爷家有个大姨,四姥爷家有二姨、三姨、四姨、六姨,三姥爷家是五姨,五姥爷家是七姨。”外婆跟我解释那些大姨,我只见过五姨几次,是二舅舅的妹妹,五姥爷家的七姨和姐姐一样大,她还有个弟弟跟我一样大,五姥爷两口子跟我父母一样大,我听过母亲和父亲谈过这个老叔叔。 母亲在家的时候,有时候会跟父亲说,她都听外婆的话,不敢和外婆顶嘴;姐姐也说外婆对她很凶,会骂她;但是我现在觉得外婆不凶,她都会跟我说话。 我们娘俩又睡了,不知道外婆睡没睡,我是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二舅舅已经来了,外婆已经穿好衣服,跟他说话,我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脸冲西墙,听着他们 俩唠嗑。 外婆让二舅舅一会带六姨过来,说让她带我去找耿校长,开学后我就在这里上学了,二舅舅答应了,说还不如让老五过来也可以,但是外婆说六姨比较小,说起话来比较容易,二舅舅就回去找六姨去了。 这会儿,外婆让我起来穿衣服,她已经熬了粥,就等我吃饭了,说一会六姨会过来带我去找校长表兄,外婆已经把我的棉袄棉裤压在我的褥子下面,摸一摸,不凉了,我赶紧穿起来,准备洗脸吃饭。 我吃完了,六姨跟着二舅舅来了,哦,这个姨我见过,只是不知道是六姨。 “红艳,吃完了吗?我带你去耿校长家。”六姨说话很快,声音很清脆。 “我吃完了,走吧。姥姥我走啦。”跟外婆告别。 “大妈,我带红艳去了啊。”六姨也跟外婆说话,二舅舅就看着我们俩出去了。 六姨走路比较快,边走边问我问题,“红艳,你几岁了?已经上学了吗?” “六姨,我八岁了,二年级。”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那上学挺早的,我比你大两岁,没上学。”六姨没觉得不上学有什么不对,我当然也没觉得。 我俩从外婆的院子里往南走出来,再往西走,人烟比较稀少,路边的树稀稀落落的,看着像洋槐,过了两个门口,六姨就带我走到一个简易房门口,门开着,六姨在门口喊着,“耿校长在家吗?” “在,谁啊,快进来。”一个男声答应着。 六姨领着我进了外间,有个大灶,还烧着水,冒着热气,然后挑帘进了里间,炕上坐着几个人,一个男人,年龄跟我父亲差不多大,浓眉大眼的,还有胡子,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的,我估计着是不是校长? 炕头那儿,坐着个女的,年龄也不小了,正在补衣服;旁边还有个老太太,跟外婆很相似的年纪,点了根烟卷正在抽烟,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样子都跟我差不多的年纪。 老太太说话了,“六丫啊,你来有事啊。” “耿大妈,我带我大妈家的外甥女找校长来了。”六姨对着老太太笑。 我一看,那个男的肯定是校长了,于是我对人说,“表兄,我今年来田家庄上学,我姥姥让我跟你说一声。” (现在看那个情形,觉得自己真欠揍!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胆大妄为!) 那个男的笑了,对着那个老太太,“奶,你看这小丫头,跟她妈可不像,倒是很像大奶奶!” “嗯,是,是跟她姥姥像,小丫头这话说的,嘎巴七脆的。”老太太也对着那个男的笑。 “行不行啊?”我有点着急,害怕人家不要我来上学。 第35章 一句话的转学(二) “中,中,你几岁了?上几年级?”男的校长终于跟我说话了。 “表兄,我八岁了,二年级。”我很自豪的语气。 “嗯,过几天开学了,你就到学校去,知道学校怎么走吗?六丫没上学,不行让她送你去吧。”耿校长比较和气。 “表兄,我知道学校怎么去,我看见过。”我还是很自豪。 “中,那你们回去吧,等着开学。跟你姥姥说,我同意你来上学了。”那个男的说完,又冲着那个老太太笑了,老太太也笑。 六姨带着我,就踢里踏拉的出来了。 我还听到那个老太太笑着说,“这个小丫头,跟她妈一点都不像,看着也不像她爸,她爸看着也很老实的。估计就是像她姥姥了。” 到了路上,就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 到了家,外婆问我说好了没,六姨就告诉外婆说说好了,开学就去学校就行了,六姨完成任务,就回他们家了,二舅舅也走了。 外婆问我那个表兄家都有谁,我想了想,跟外婆说,有个老太太,在炕上抽烟,“姥姥,那个老太太老说我不像我妈,也不像我爸,说我像你。” 外婆听了也笑了,虽然有点哭的感觉,“那个人叫大姥姥,以后见到了记着叫人家。是不是还有个女的?和一个男的?跟你们爸妈他们差不多大?” “嗯,那个男的我叫了表兄,他答应了,那个女的正缝衣服,我没叫。”我解释着,“炕上还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以后见到那个男的,叫表兄也行,叫校长也行;那个女的,是他媳妇,叫表嫂,那俩孩子,是他们家的,还有个大的,跟你姐差不多大。”外婆跟我解释着那一家的情况。 “回头开学了,我送你去学校,以后你再自己上学。”外婆总结一句。 “回头啊,我带你去刘大舅家,他们家老三跟你差不多,咱们俩去问问,让耿校长给你分到他们班,让他照看你。” 上学确定了,我没事了。白天里,还有几个人过来跟外婆说话,他们也会议论我,老几啊?多大了?上学了吗?上学怎么办?巴拉巴拉的,外婆耐心的跟他们解释着我的情况,我则依偎在外婆身边,靠着炕沿,眼睛眨眨的看着那些人。 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外婆让我喊“某姥姥”、“某妗子”,我都挨个喊,前面那个二堂姥姥没来过,两个舅舅也没来过。 晚上,吃的是红薯干和疙瘩汤,红薯干比较蔫了,很甜,我喜欢吃,外婆看着我吃,就笑眯眯的。 晚上还是冷,风还是呼呼的,外婆说要冷了,就跟她一被窝,我点点头,于是我钻进了外婆的被窝,被窝里有一股旱烟的味道,有点呛,但是也能忍,我们娘俩掉头躺着,头对着脚的那种,外婆说可以盖 的严实一点,省的窄。 我还是脸冲墙,身上和脚上热乎了,我就来回翻身,外婆跟我说,“不冷了就去你自己被窝吧。”于是我带着热乎气,回了自己被窝。 第三天,母亲和父亲带着姐姐和妹妹来了,拿着我的书包和衣服,母亲去给外公上坟,我和姐姐陪着,父亲后来也去了,留下外婆带小妹。 中午母亲做的饭,简单的面汤,红薯,下午她们几个人就被外婆催着回去了,因为天不太好,阴天了,还刮风,外婆怕下雪了,父亲他们更好不好走。 下午她们都走了,我们娘俩坐在炕上,外婆抽烟,我坐那里看书,偶尔外婆会和我说说话。 天黑的早了,外婆问我冷不冷,要不要生炉子,我说冷,她就去掏炉子,我一看,赶紧去草棚拿玉米骨头和干草,然后又拿了一大块煤坯子,我是用跑的,外婆看看我,也没说什么。 其实我很怕草棚子,原来外公的寿材一直放那里的,但是又不甘心让外婆一个人来回拿柴火,所以我尽量用跑 的,能闭眼就不睁开。 外婆生着了炉子,我又去倒炉灰,回来的时候,把尿罐子也顺便带回来了,放在墙角。 外婆在炉盖子上,放了洋锅(铝锅),边上放了两块红薯干,然后我们俩就上炕坐着去了。 晚上外婆没吃饭,我吃了两块红薯干,估摸着没人来了,我们就插上门,准备睡觉了,外婆说点灯费油。 第二天醒了,外婆熬的粥,她只喝粥,我喝粥吃红薯干,天不早了,外婆说今天开始吃两顿饭,下午饿了就让我说话。 每一天都差不多,偶尔会有人来跟外婆说说话,二舅舅会过来帮忙挑水,外婆说我来了,以后我跟她可以抬水喝,不用二舅舅每次都来检查,二舅舅说他在家,他负责挑水,如果他上班了,就让我跟着外婆抬水。 娘俩达成一致,二舅舅其实已经开始上班了,过了正月十五,我也要去上学了。 十六早上的时候,外婆很早就叫我起来,做的疙瘩汤,还卧了一个鸡蛋给我,我给她,她又夹给我吃,还让我赶紧吃,吃完了就送我去学校。 吃过了饭,我背上书包,跟着外婆朝学校走去,学校跟外婆在一条街上,在村子的东头。 从外婆家出来,右转,往东沿着大街一直走,路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长长的院子,有的只是废墟上建的一座座简易房,不过路边的树都还在。 往东走,先路过大姥爷家、四姥爷家,然后是不认识的四五家,对面那边有一家,是四姑姑的婆家,这个四姑姑是堂爷爷家最小的姑娘,已经嫁过来了,因为没有“上门”(所谓的亲戚往来的意思),因此我们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嫁的,三姑姑也在附近,只是不在这条街上。 再往东走,也在大街的南面,是姑姑家,对,就是我爷爷和继奶奶那个姑娘,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我略小,二女儿却比我家小妹大一点。 过了姑姑家,再过去三四家的样子,就到了学校。 学校还没围墙,只是在空地上,盖了一些简易房,大门口那里,象征性的有个小房子,有个老爷子住在那里,说是打更的。 外面,很多孩子还在往学校这个方向,慢慢的走着,三三两两的,边踢着石子,边走路;学校里面,也有很多人在跑着玩,那一溜简易房前后也有不少孩子。 第36章 不许被欺负 外婆喊了一个小男孩,让他带我们到校长办公室,其实就一间房,所有的老师都在那里。 耿校长见到我和外婆,赶紧走出来,对着外婆喊,“大奶奶,你送表妹来了啊!” 外婆答应着,“嗯,送她过来,人我交给你了,别让人欺负她,不然我找你算账,对了,刘栋家那个老三几年级?给他一班吧。”外婆大辣辣的说着,一锤定音。 有个年轻的男老师也打着招呼,“大奶奶,刘栋家的老三二年级,这个表妹几年级?” 外婆推推我,“老师,我二年级。” 耿校长安排那个年轻的老师,“于老师,那这个学生就放你们班吧,注意着点,别让人欺负了。” “大奶奶,于老师就是刘栋他们老三那班的老师,把表妹安排到他的班,没问题的,他就是大队部那个老于的孙子,知道老于吧?”耿校长让外婆放心。 “老于的孙子啊,中啊,那把表妹交给你了 ,别让人欺负她,不然我找你爷爷算账去。”外婆继续“嘱咐”于老师。 大家都点点头,村里的人,大都认识外婆,至少听过外婆的事迹,尤其最近外公去世,也是谈点之一。 外婆颤巍巍的走了,几根散碎的白头发在风中飘着。 于老师带着我去班里,路上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老师,我叫邹红艳,过了年九岁了。”我仰着头看着他。 “那你上学很早啊,七岁就上学了?”于老师跟我说着话。 “嗯,我七岁开始上学的。” 到了教室,里面乱糟糟的,一堆男孩在那里跑过来跑过去,教室里没有桌椅板凳,只有几个小矮板凳散乱的放着,有几个人围着跑。 “刘希平,你过来。”于老师喊了一个男生,虎头虎脑的,眼睛贼亮贼亮的,不过流着鼻涕,看着很可爱。 “老师,你找我?”那个男生仰着头,黑色的头发阳光下闪闪发亮,鼻涕忽然被吸进去了。 于老师皱下眉头,“把鼻涕擦擦。”叫刘希平那个男孩,伸出右手,用袖子从鼻子下蹭过,好嘛,鼻涕到了袖子上,他又把袖子在裤子上蹭了一下,哇咔咔,真够意思! “刘希平,这个学生叫邹红艳,你认识她吗?挨着你坐,不许欺负她,也不许别人欺负她。” “我不认识啊,怎么了老师。”因为还在正月,我外公刚刚去世,外婆还没带着我去过别人家。 “不认识也没事,以后就认识了,晚点排座你挨着她,看着点,不要让人欺负了。”于老师安排完,就回他们办公室了。 刘希平看着我,左看右看的,“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我姥姥家的,我今年刚来你们庄上学,我家就在你们家对面,井沿子南面,我姥姥跟我说过你,你二姐是赤脚医生,是吧,我姥姥姥爷都从你家买药。”我也看着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小子,不过他的牙真白。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死了老头的那家?”这话很直白,也很残酷,不过也是现实。 “是,我就是那家的。”我有点难过,很想哭,但是我忍着。 “嗯,到时候排座了,你坐我前面,有人欺负你了,你就找我;还有啊,我三姐也在这里上学,她在四年级。”刘希平还不忘拍拍胸脯。 我点点头,就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人。 “刘希平,这个是谁啊?” “刘希平,这个是你家亲戚吗?” “刘希平,咱们出去玩吧。” 一群人围着我们俩,有人不停的问着刘希平,嗡嗡的声音和一群苍蝇有的拼。 刘希平都没理他们,然后拉着我朝墙根走去,“咱们俩去那边站着,你没带小板凳?” “什么小板凳?我不知道啊。”上学还要带小板凳吗?显然和我们那里不同。 “你是哪个村的?你们那里没告诉你们带板凳吗?”刘希平也似乎有点疑惑。 “我邹家庄的,我不知道我们那里让不让带板凳,我早就来跟我姥姥过了。” “你邹家庄的?我大姐就嫁到你们庄了,我姐夫也姓邹,叫邹喜来,你认识吗?”刘希平一脸的充满着希望。 “我不认识,应该不跟我家一个队,我都没听过。”这个人都没听人念叨过他的名字。 “他家在主街的北面第二排,我姐夫是老二,他有个大哥是傻子。我姐姐地震后才生的我外甥女。”刘希平尽量说的详细,我还是不认识。 他看我摇头,就不问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了,我可以跟你去邹家庄,我可以去看我姐和外甥女。” “我都不回家的,我要陪着我姥姥。”我声音有点低。 “嗯,我听我妈说过你,说对面那个大奶奶老头死了,外甥女(此处为外孙女,我们当地几乎不分的那么细)过来陪着过来了,原来就是你啊。”再次提起来,我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我沉默的看着远处到处疯跑的孩子们,不管男的女的,都是小狗撒欢一样的,有人还拿起石头,相互砸,有人被砸到头,就假装呜呜的哭,然后别人就笑。 “老师怎么还不来排座啊,排完座,发了书,就回家了。”刘希平似乎知道今天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是没忍住好奇。 “我三姐说的,她听他们老师说的,他们老师就在我们后面住。”刘希平一脸的认真,估计唯恐我不信。 我点点头,我也盼着老师赶紧来。 一会儿,老师们陆续从办公室出来了,听到很多人再喊,“各回各班,赶紧进教室。” 刘希平拉着我的手,也朝教室的前门走去。 教室不大,学生都进来后,更显得拥挤,有人拿了板凳,就坐在上面,也有人没带,靠边站着,我跟着刘希平,“来,大家都起立,按大小个排队,排四队。” 于老师声音挺高的,嗡嗡声立刻就没了。 大家拎起自己的板凳,开始东挪西蹭的挤过来挤过去,“快,站好,***,你到后面去,@@@,你到前面第一位来。”于老师调节着同学的位置,我都没听懂他在叫什么。 一会儿,四路队伍站好了,老师先让四队分散开,然后又根据每排的情况,调整出三队,变成了7*7的格式,班里今天到了45人,最前边的两侧往后错一位,防止有人看不清黑板的字。 座位安排好了,于老师说班里新来的同学,叫邹红艳,从今天开始在咱们班学习,大家不要欺负新同学云云, 后面就是发书,只到了语文和数学两本书,于老师喊了班长和后面几个个子高的同学过去办公室拿,其他人就留在教室等着。 于老师和同学每个人都搬了一摞书,到教室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喘粗气,放到了前面一溜,老师和班长发,一个人一个人上前面去领,轮到我的时候,班长特意看了我一眼。 班长是个男孩,个子很高,有点白净,看着很文静的样子,溜了一眼,我就拿着书站到刘希平旁边了。 我的位子在南三正二的位置,我右手边是刘希平,前面是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生,听别人喊我后面的一个男生,叫田庆革,不知道是字音相同还是就是老田家的我们一个辈分的人,不过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对方。 发完了书,老师就让大家回家,走的时候,特意关照我问我是否知道回去的路,我点头,不过他还是安排刘希平和我一起走。 第37章 开学了(一) 刘希平带着我往前走,后面有人喊他,“刘希平,你等着我。” 刘希平回头喊那个人,“陈再贤,你快点。”那个男生小步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班的。 我们几个一起出了学校那个“大门”,他们摇头晃脑的,我在一旁走,也不说话。 “刘希平,这个就是新来的?你干嘛带着她一起?反正老师也不知道,把她扔这呗,咱们去队部那里去玩。那里还有雪呢。”有人提议,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不行,我把她送到她姥姥家,你们也把书送回家,然后再去队部玩。”刘希平的小眼睛眨啊眨的。 我还是不说话,就跟在后面走,他们走的快,像小步跑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以为会把我丢下,不过我走的也快,我想我甚至可以超过他们,但是我觉得还是跟着比较好,我怕我拿不准到底哪家是我外婆家,废墟很像,简易房也很像,唯一的差别就是那个井,我想他们村不应该只有一口井的,听说队部那里就还有一口的。 再路过姑姑家的时候,我都不敢扭头看,我怕被看见,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认识我,或者我是否认识她,但是就是不想扭头。 没一会,刘希平就转身对我说,“你到了,就从这里进去,就是你姥姥家了。会走吧。” (很多很多年后,这个十岁的少年,都是我最温暖美好的回忆!) 我跟她点头,“我会走了。”然后我就往里走,又听到他喊我,“明天早上记得带板凳去上学,用不用我叫你一起走啊?” “我会带板凳的,明天不用你叫我。”我还不知道明天外婆还会不会送我,即使不送我,我也能找到学校了。 我到家的时候,外婆在家等我,她坐在炕沿上,抽着她的烟袋锅子,旁边坐了个老太太,是耿校长家的那个老太太。 “耿姥姥。”我打个招呼,不知道后面要说什么,把书包放在炕西头,解开头巾,叠好,放在书包旁边。 “姥姥,我们发书了,还有明天上学要带板凳,咱们家有吗?”我仰着头看外婆。 “有板凳,明天早上你带上就行。饿了吗?有红薯干。”外婆吧嗒一口烟。 “二丫头,你在哪个班?”耿家老太太对我笑。 “我不知道几班,和刘希平一般,是于老师教我们。”我乖巧的回答。 “刘希平是刘栋他家的老三,我找你孙子说的,要跟他一班。那个老师,就队部那边的那个老于的孙子。”外婆跟老太太解释。 “中,挺好,我回家跟孙子说下,让他告诉老师看着点,别欺负咱们家外甥女。”耿家老太太起身要走,外婆也起来往外送,我跟在后面,一起走到外面。 “老姐姐啊,你这个做饭的棚子,忒简单了,回头让他们帮你把四圈用草挡上点,不然这风还不刮粥锅里?”耿家老太太看到只有顶棚的做饭的棚子的时候说。 “嗯,回头我就找他们挡上点。”外婆答应着。 她知道,这个季节哪里还有富裕的干草秸子?有的话,队长他们肯定给弄了,回头不行找找草棚里看看扇寿材的草还有没有。 送走的耿家老太太,外婆和我往屋子里走,边走还念叨,“二丫头,后半晌姥姥带你去刘栋家看看去,认识认识他们一家子。这都过了十五了,也开学了,我再买点药,讲究上就说的过去了。” 进了屋子,我拿出新书,看着,好多字不认识,不过也认识不少的字。外婆从旮旯里给我找板凳,哪个轻巧,哪个重,一边找一边叨咕着,“还得缝个小垫吧,不然凉,还硌得慌。” 找到了合适的板凳,然后外婆就上炕,找他的布包,里面都是黑的、白的布,只有两块是灰色的,花的只有两条,然后她就在炕上,铺满了那些布,看看哪几块搭起来比较合适,不浪费,终于用了一块灰色的、一小块黑色拼起来够大,把不用的布包好,又去板柜里找棉花,还在叨咕着用新棉花还是旧棉花。 我听了,就跟她说,“姥姥,用旧棉花就可以。我看别人也没人绑小垫。” 外婆看看我,继续忙着手里的活,用线先把细条的布缝合成一片,然后铺在炕上,找了点旧棉花,开始往布上续,我看着都挺厚了,还铺呢! 自己觉得铺好了,就盖上另外一块布,然后从下到上,包过来,用线缝一圈,又用线yin几行,都做好了,还缝上两根带子,留着绑板凳上的。 都做好了,外婆热了点粥,我们娘俩喝了一碗,我吃了点红薯干,就休息了,等着中午过了,再去刘希平家认认门。 半下午,外婆锁好门,带着我去刘希平家,他们家理论上跟外婆斜对门,只不过隔着中间那条路,路北有个井台,所以需要绕着井台走到他家,他家在井台的西北方向,外婆家在井台的东南方向。 刘希平家,简单的还垒了院墙,就是石头和砖头干垛起来的,门口在老猪圈的地方,盖了茅房,给小猪搭了个猪棚,对面养了两只羊,一只大的,一只小的;再往里,有个草垛子,扇了玉米秸子,最里面就是三间房,就跟过去那种一样的房子,只不过都是土坯和高粱秸子盖的。 刘希平的母亲在家,看到我们来了,赶紧招呼我们娘俩进屋,“大妈,快来,冷不冷啊,这个是那个二外甥女啊?”看来我在附近应该算比较“知名”了。 他们屋子里有一股药 的味道,很好闻! “嗯,这个是陪我来的二丫头,你家香兰在吗?我买点药,顺便带着二丫头认认你家门。”外婆说着话,进了屋子,刘希平家,居然挂的棉门帘,屋子里也不冷,玻璃窗户很大,玻璃也很干净,怪不得能从屋子里看到我们进来呢! 刘香兰从里间掀开门帘出来,“大奶奶,想买什么药啊!” 天啊,她家居然有里外间!外婆被刘希平的妈妈安排坐在炕头那边的炕沿处,人家还想让外婆上炕着,外婆没上。 我挨着外婆靠在炕沿上,看着那个比姐姐大一点点的姐姐,脸很白嫩,眼眉弯弯的,眼睛很大,亮亮的,两根长长的辫子在耳边两侧垂到腰的位置,穿了花衣服,很合身,裤子是警蓝色的,一双黑条绒棉鞋,看着比较精致。 外婆说跟那个姐姐说买安乃近和氨茶碱,“大奶奶,这两个药,不能一直吃,得停一段时间,不然就得换个吃,对身体不好!”那个姐姐笑着。 “唉,我就吃这两个管事,不用管,岁数大了,死就死了。”外婆的语气很坚定。 “那我给你拿药!你是要一瓶还是给你包包啊?”说完,香兰姐姐进了里屋,听到嘻嘻索索的声音,估计是找药呢。 “我要瓶的吧。”外婆每样要一瓶。 香兰姐拿了一大一小两个棕色的瓶子出来了,“大奶奶,大瓶子是安乃近,小瓶子的是氨茶碱。别混了。”香兰姐声音比较干脆。 外婆接过药瓶放到炕沿,然后从大襟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找钱给香兰姐,香兰姐接过钱,去里屋了。 第38章 我的竹马伙伴 刘希平的妈妈开始拉着外婆说话,屋子里冷不冷啊?娘俩吃饭怎么办?孩子上学了吗? 外婆回答着,还解释说,我家这个二丫头,跟你家三小子一个班。 那个阿姨赶紧说,“回头我让三小子看着点,可别欺负了我们小丫头。她都二年级了?看着挺小的啊。” “二年级了,上学早了一年。”外婆有点小骄傲。 1977年的我,九岁了,个子不算矮,但是很瘦,骨架很大,特别单薄,眼睛还很大,眼窝很深,颧骨也突出,鼻子高挺,嘴唇略厚,正在换牙,说话有些漏风;头发干枯毛糙还黄,剪得是那种齐耳的短发! 我的浑身上下每个地方单开看,都是不错看的,但是组合起来就是一个超级超级丑的小丫头,我们生产队里有那种半大小子,每次看到我都会取笑我,说我是:“外国小孩”,我哭也不行,闹也不行,后来就骂人,骂了对方,我母亲知道了就数落我,我也很委屈。后来我就绕着人走,人多的地方,我都不看,或者跑过去那种。 刘希平的妈妈,外婆让我叫大姨,那个大姨就拉着我的手,到北面柜橱子那里,从里面拿了一块核桃酥出来,我不要,非得给我放手里,后来外婆告诉我,“大姨给你,你就拿着吧。” 于是我就接了,但是没吃,就那么拿在手里。外婆和那个大姨俩人说着些家常话。 我靠着炕沿,脸冲着北,看着他们家的摆设,北面靠墙是两个板柜和一个柜橱子,鲜红的颜色,油漆很亮,明晃晃的,上面一溜放着暖壶、茶盘、茶壶和茶杯,还有一罐铁盒的茶叶,写着“茉莉花茶”几个字,有个大镜子,有条裂纹,估计四地震砸的,镜子旁边有俩木梳子。 外婆和大姨说完话,结尾就是,“大妈,你放心,我一定嘱咐三小子,让他看着小丫头,你别客气,咱们两家谁跟谁啊。放心吧,慢点走啊大妈。” 说着话,外婆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这个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刘希平的声音,“妈,下面还有白薯吗??我饿了!”然后像炮弹一样冲进来。 到了过道屋,他刹住了车,看到外婆,喊了一声“大奶奶!”在看到我,嘿嘿一笑。“你来我家干嘛?” 大姨给他一个脖溜子,“这个是红艳,跟你一班,上学了你别让人欺负了她。” “嗯,那个老师已经说了,他挨着我坐呢。”说完,冲到东屋里去了。 “大妈,你慢点走,你看我家这个,跟猴子一样的。”我看着大姨脸上的笑,白白的脸,弯弯的眉,透着一股平和安详,我知道香兰姐姐像谁了,像这个大姨,白嫩、安静的眉眼、透着祥和。 估计刘希平不白,像他父亲? 大姨送我们娘俩出来,边走边跟我说,“红艳啊,有空你就跟你姥姥来玩,你姥姥没空,你自己也来,我们家还有个三姐,可以带着你玩,跟希平玩也可以,这回也知道门口了。” 到了门口,我们娘俩就回家了,大姨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我一手牵着外婆的手,另外一只手拿着那个核桃酥,一小步一小步的跟着外婆回家,路上遇到人,跟着外婆打招呼。 “大妈,带着外甥女走走?这丫头上学了吗?” “我带着她去刘家买药了,她上学了。” 我们一路走着,遇到好几拨人,有人说着话,有人指着我。 到家了,我把桃酥给外婆,外婆让我放柜子上,说我什么时候饿了吃。 我小跑着去草棚拿生炉子的柴火,然后从院子拿煤坯子,等着外婆生火。 晚上,外婆用炉子熬的小米粥,粘嘟嘟的,很好吃,我喝了两碗,我学着刷碗,外婆知道我害怕,天黑了不敢出去,就让我把刷锅水就放在屋子里了。 第二天早上,外婆做的疙瘩汤,红薯干,吃过饭,让我自己背着书包和小板凳上学了,她没送我,我一个人出了院子,就直拨楞登的往东走去,一路上不敢停,也不敢左右看,就直直的走到学校门口。 站在学校门口,但我不知道班级,只知道大概的位置,然后我开始往里走,万一碰到刘希平或于老师呢! 教室都是一样的,门都开了,各班都有了学生,但没有我认识的,估计也不认识我,我徘徊在印象中的那个大概位置上,没敢进教室,只能在门口待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 估计在别人眼里,很傻很傻,不知道站多久,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我想着也是在议论我,具体议论什么就不知道了。 忽然一个小孩叫我,“唉,新来的,你是跟刘希平认识的吧。”我看了看对面流着鼻涕的男孩,穿了个黑棉袄,袖口都露了棉花,灰黑的,我点点头。 “你进来吧,你也是这个班的。”说着伸手要拉我,我没让,他的手冻了,黑红的疮裂开口,有的地方还有血,只不过干了。 我背着书包跟他进去,他指给我大体的位置,他自己背着包坐到了我后面,这个人好像姓田,不知道跟我外公家有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但是前面还有一些位置是空的。 我坐板凳上,小垫子刚开始凉,慢慢的就不凉了,我学着别人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拿出了书,翻着看。 这时候,刘希平跑进来了,气喘吁吁的,“红艳,你到了啊,我还去你姥姥家找你去了,她说你早来了,你咋这早啊?” “嗯,我吃完饭就出来了,是后面那个男的带我进来的。”最后一句很小声。 “他啊,是田庆革,应该跟你平辈,表兄或表弟吧,不过他们家在西头住,不在咱们附近。”刘希平介绍了后面的那个人。 “嗯,三表兄,咱们是几班?”我还记得姥姥让我喊刘希平三表兄的。 “咱们是二班,你不喊我表兄也没事儿!”刘希平说完还挠挠头,嘴角有点咧,貌似羞涩的意思。 “我姥姥让我喊你三表兄的,说你会看着我,不让人欺负我的。” “中,你叫就叫吧。” 第39章 认识新的伙伴 铛铛铛,响了几声敲铁片的声音,然后于老师进来了,刘希平歪头对我说,“敲预备钟了,一会就该上课了。” 老师喊大家安静,然后开始点名,有几个还没到,老师问其他人有没有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大家都不说话,老师就说一会准备上课了。 于老师教语文,声音很好听,不过有点他们村子的口音,是的,我们两个村子相距五里地,口音略有不同,我们和坨里和刘庄都有不同的口音,但是能听懂。 第二节是数学,是个女老师,她不点名。 下课后刘希平跟我说这个女老师就在我们附近住,姓耿,是耿校长的堂妹。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们俩都没出去,就坐在那里说话,后面那个田庆革也没出去,他老是踢我的小板凳,还拽刘希平的袖子,刘希平不耐烦他,也不爱跟他说话。 我左面也是男生,好像姓苗,前面是个女生,姓高,刘希平的前面也是男生,我们班好像是男生多,女生不多的样子。 第三节课,还是语文,老师讲课的时候提问大家了,还是示意大家举手回答问题,我看着他的时候,发现他看着我,有点笑模样,不过我没举手。 于老师有点点黑,眼睛很大,眼眉很浓,个子不是很高,穿着中山服,是警蓝色的,有点旧了,笑的时候牙有点白白的,还有两个小虎牙,看着比较可爱,这是我个人感觉。 我发现同学都不怎么怕他,下课了,爱跟着他说话,直到他走远了,才陆续回来,或者在教室外面跑,或者回教室坐着。 第三节下课后,于老师走到我前面的同学前,低着头,看着我,“邹红艳,你能听懂讲的课吗?” “听懂了。”我也看着他。 “那你怎么不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于老师脸上带着笑。 “下次我就举手。”于老师点点头,走了。 我前面的女同学,回头看看我,然后转过头去了,没说话,我也没说;周围的男生都出去跑了。 第四节数学,那个女的耿老师,年龄不大,二十多一点?大约是,我也看不太好大人的年龄,她声音有点尖,语速有点快,不过我能听懂,她讲课的时候有人说话,她开始不说话,后来就开始吼人。 中午放学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铁片,然后老师就走了,我们也陆续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我问刘希平,板凳放这里吗?因为我的凳子上有小垫,他说不用带回家,放着就可以。 我俩一起走的,今天没有别人喊他一起跟着。 到家了,外婆做的饼-,三种面的,白面、玉米面、红薯面,喝的白菜汤,我吃了两块饼,外婆只吃了半块,还是泡在了白菜汤里的,外婆只问了我一句:“没人跟你打架吧?” “没人。”吃完了饭,在炕沿上坐一会,就又该走了,外婆那里有个挂钟,当当当的会响。 下午还是我自己走的,我也不着急,现在也不紧张更不害怕。 路上遇到一个女孩,她是大街的北面的一家出来的,看来跟我外婆家不远。但是我不认识这个人,我觉得不是我们班的,因为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起走吗?你是田奶奶家的二丫头吗?”那个女生,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很大很亮,有鼻涕,眼眉很漂亮,衣服有点破,鞋子都露了脚趾头。 “我姥爷姓田,我是他家的二外甥女。你几年级?”那个女生看着比我大,个头比我高。 “我二年级一班,你几年级?”我忘记问她名字了。 “我二年级二班,我叫邹红艳,你呢?” “我叫安二玲,叫我二玲子就可以。你也二年级啊。” 我们俩背着书包,达拉达拉的碰屁股,二玲子一会就拿袖子蹭一下鼻涕,半路上又遇到两个人,他们喊着二玲子,然后跟我们一起走,有个男孩问她,“这个是谁?怎么没见过。” “也不是所有的人你都见过啊。她是新来的。” “我给你说,二玲子,咱们附近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的,我基本都认识,哼!”那个男生比二玲子个子矮,应该也不是我们班的,估计是一班的,但是气势上能盖上二玲子。 “新来的,你叫什么?几年级?几班?你家在哪儿住?” 一堆问题,我都没理他。 “凤山,你别大喊大叫的,别人会害怕。她是田奶奶家的外甥女,才来上学的。你要敢欺负她,田奶奶会找你家去,让你爸揍的你屁股开花!” 二玲子估计应该很熟悉我外婆,我听着这个口气,这个叫凤山的应该也熟悉我外婆家,看他家的这个位置,似乎应该是认识的,搞不好就是我外婆他们队里的人家的孩子。 另外一个男生,一声不吭,跟在我们旁边走。 “田奶奶才不会找我家去,再说我也不欺负她,我只是问问她几年级哪个班的。” 我还是没理他,眼看到学校门口了,我快走几步,就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进了校门口,我就更快的走起来,等我进教室的时候,他们几个还没影呢。不过我不知道二玲子会不会跟那个凤山说我的班级情况,不过无所谓了。 下午上了三节课,两节语文,一节数学,最后一节是语文,下课的时候,于老师让我们回家写生字,还要念书,今天一天学的都要会写,课文要会念,说明天早上要考大家,有调皮的学生说他家没有灯油,没法写,偏偏他的名字里有富这个字,我听到老师喊他什么富,具体没听太清楚。 放学的时候,刘希平等着我了,跟着我们一起走的还有陈再贤和刘坤,我听刘希平喊刘坤小叔叔了。 路上,刘希平问我要要不要去他家写字,说他二姐有洋蜡(蜡烛),很亮很亮的,还说他二姐也看书,我说不去,我要陪外婆,我家有油灯,也有灯油。 陈再贤和刘坤央求着跟刘希平回家,我进院子的时候,他们三个搂着肩膀一起往刘希平家去了。 第40章 初露锋芒(一) 我进院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吵架,就在我外婆那个草棚外面,我赶紧跑进去,一看,草棚子倒了。 外婆正跟一个老太太吵,旁边有几个人正在劝。 “大妈,别生气了,我从我家给你拿点草秸子来,把这个草棚围上,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个中年男的,我不认识。 另外一个老太太,正跟炸窝的鸡一样,吵吵的骂人,还冲我外婆这里使劲,我仔细一看,是前院那个二姥姥,正在劝她的应该是后院那个堂舅舅,也就是她侄子,也是我外公还在五服里的那两家。 我一听那个二姥姥骂我我外婆,而且她自己说是她和她儿子把草棚给踹倒了。 我一个跟头就冲她冲过去,边冲边骂她,“你这个老太婆,敢骂我姥姥,还踹我家草棚子,我冲死你。”可能谁也没注意到我,也许是想不到我会冲过去,反正我冲到她跟前的时候,没人挡着我,我像个小牛犊一样,真把她冲的坐到地上了,墩了一下屁股。 那个二姥姥立刻开始更大声的哭嚎,“我不活了,大人孩子欺负我,连个外来的丫头蛋子都敢欺负我,我不行了,得给我找大夫,士平啊,妈不行啦!”然后在地上打滚。 前院又来俩男的,比原来那个男的看着年轻,大声的喊着“妈,妈!” 我转过身来,站在外婆身边,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们一群人,如果眼神似刀,估计他们几个人都被扎的满身都是窟窿了。 我外婆身边的那个男的,摸着我的头说,“二丫头,进屋去,这没你 的事情。” 我看着外婆,我不进屋,我要在外婆身边。 外婆也没让我进屋,然后拉着我的手,外婆的手有些凉,还有点抖,我很生气,顾不得其他了。 那个男的也不再说我了,对着另外一个女的说,“你去找老叔,找俩人过来帮大妈把草棚子搭上,看看队里还有草不,也跟老叔问问,有的话一起拿来,咱们家的不够用。” 那个女的就走了,跟着她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大一点的姑娘。 那个二姥姥还在地上打着滚,还哭着她早逝的丈夫,那边的三个男的,就用力的掫,愣是没掫起来,我听那个年龄大的说,“二婶,你起来吧,别哭了,你带着士平他们把大妈的草棚都踹倒了,气出了就行了,起来吧。” 原来如此,但是具体起因是什么,还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的带着那个男孩回来了,女孩没有,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好几男的,有的拿着镐和锹,估计是给我外婆搭棚子来了。 “老五,你敢给搭我就还踹倒了,看你搭搭试试?”二姥姥威胁着新来的人。 “老五,你就搭,我看她再踹一次,我就把他们家房子点着了,都不用过了!”外婆发了狠。 那个老五,估计是隔壁的五堂姥爷,因为别人不太能来这么快。 “二嫂子,这话不该兄弟我说,但我今天就要说说,以前纵有千般万般过节,大哥没了,剩下大嫂子一个人带着个小丫头过,你就忍心带着你儿子给草棚子踹倒了?士平你们俩也是,你妈糊涂,你俩也糊涂?不知道那是你大妈他们做饭的棚子?你们把草棚子踹倒了,怎么做饭?你俩真不该。”那个五堂姥爷说话慢吞吞的。 “我没法活了啊,老老少少的欺负我啊,你个四老五啊,管你什么事情啊,你也向着他们啊。”那个老太太真能哭。 “我不是向着谁,二嫂子,如果今天是大嫂子把你做饭的棚子踹倒了,我也说她,要不让她带着人也把你家的做饭的地方踹倒了?”五堂姥爷说话还算有力。 那个二堂姥姥就剩下哭了。 说话的空,五堂姥爷带着人把半截的木头挖出来,还挺费力的,另外院子里陆续有几个人背着干草捆进来了,我一看,有那个队长姥爷。 “这是怎么了?棚子怎么倒了?风刮的吗?老五啊,你挖了几个坑了,看看还有木头吗?这个棚子晚上得搭上啊,不然大嫂子怎么做饭啊。”怪不得人家当队长。 二姥姥没敢对着队长哭,只是躺在旁边嘤嘤嘤的。 “啊?这还躺着个人呢啊,这是谁啊,?哦,二嫂子,士平士广你们还不把老太太掫起来?地上多凉啊,小心别着凉。”队长姥爷吩咐着两个堂舅舅。 “我不起,队长你给我评评理,那个小丫头蛋子,她居然敢撞我,就是她给我撞倒的,今天得给我请大夫,我活不了了。” “怎么了,怎么会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呢?快起来吧,士平,士广,赶紧扶起来,回屋去。”队长口气严厉了些。 “来,田队长我跟你说说怎么回事儿。”外婆出面了。 “后半晌,我让老大去那个草垛子找两捆草,想把棚子围起来,老大去了,那个二帮子(指二姥姥)就过来骂人,一听是给我找草垛子围棚子,她就开始踹,踹不动,就喊她那俩犊子(二姥姥的俩儿子)过来一起踹,三脚两脚就踹倒了,我跟她理论,她就骂人,正骂着我呢,外甥女下校了(放学了),一看这能忍?就撞了她,她就开始打滚。你个二帮子,你说我冤枉你了吗?”外婆条理还算清晰。 身边那个老大,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三堂姥爷家的老大、那个二舅舅的大哥和大嫂,大舅舅就跟队长姥爷说“是,叔,就是这回事,我大妈一点都没瞎说。” 队长姥爷问士平堂舅,“田士平,你说是这么回事儿吗?” 那个田士平还是比较实在的,“对,是这么回事儿。” “你妈糊涂,你们俩也糊涂?不知道那个你大妈做饭的棚子?你俩大小子还敢给踹了?你这是欺负你大妈没人吗?”后面这句话真扎心,虽然这是很真实的现实。 田士平堂舅一看,他们娘仨也讨不到好了,就用力拉着他妈站起来,准备走了。 “我给你说,田士平,你妈和你大妈吵架,那是俩老娘子,你们俩当儿子和侄子的,以后不许再掺和。别人欺负你大妈了,你们还得替你大妈出头呢,还有你们这样的!真是没皮没脸。”估计老爷子想到了什么,越说越生气,话就不好听了。 五堂姥爷他们几个人把坑挖好了,又找了几根木头,把棚子搭起来了,顶和四周都用草秸子扇起来了,这会比原来还结实还是严实了。 二姥姥他们一看这架势,几个人就走了。那个年龄大的,叫士广的,没走,过来跟着一起搭棚子。 第41章 初露锋芒(二) 那个队长姥爷走到外婆跟前,看着我,“小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撞你二姥姥?那是你的二姥姥,知道吗?把人撞坏了怎么办?不得你姥姥给人看病?看病不花钱?”不知道他是给我说着听还是给我外婆说着听。 我梗着脖子,“她要再骂我姥姥,我还撞 ,她要在敢踹棚子,我就砸她家锅!”我的气势比队长还要高,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外婆抚摸着我的头,“队长,我给你说,外甥女说的对,她下次再敢骂我,我就去撞她,让她给我看病!再敢踹棚子,我就把她房子点着了!咱们走着瞧!” 队长嗫喏着,不再说什么,转身看着一群人干活。 五堂姥爷对着我外婆说,“老嫂子,你进屋吧,别在外面看(kan,一声)着我们了,完了还得做饭呢,不然你带着二丫头去我那屋吃点吧。”外婆摇摇头,拉着我的手,进屋了,那个大妗子(舅妈)带着那个男孩也跟着进屋了。 “大妈啊,你别生气了啊,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干啥啊,那就是个臭狗屎。咱们以后绕着走。你看二丫头多厉害,知道惦着你,二丫头啊,你放学了啊。” 外婆拉着我坐炕沿上,另一只手拉着大妗子,也坐炕沿上,“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要是再敢说三道四的,我就豁出去了。” 大妗子一看,也劝不了,想着慢慢的就会好了。然后就问我几年级啊,跟谁一班啊,什么的。 我也挨个的好好的回答着大妗子的问题,一会儿,大舅舅就进屋喊大妗子回家,五堂姥爷也进屋跟我外婆说棚子弄好了,然后他们要走了。 外婆带着我出去,送那几个姥爷或舅舅们出院子,路过二姥姥他们简易房的时候,听到她还在屋子里骂人,不过外婆看都没看他们的屋子,就走过去了。 五堂姥爷他们一看,也就放心的回家了。 看到他们都走了,我们娘俩开始往回走,我牵着外婆的手,外婆的手温热,但是有些干,骨节很明显。 “二丫头啊,晚上你想吃什么?姥姥给你做。”外婆声音很温柔。 “姥姥啊,咱们吃汤吧,以后都不吃饼了。我就爱吃汤,挂面汤,疙瘩汤,都行,粥也行。”我怕外婆咬不动饼,以后都可以只吃粥 和汤。 “中,你想吃啥,姥姥给你做啥。你上学,要写字吗?”外婆一说,我忘记我要写字了,还得念课文。 我们娘俩走到棚子那儿,外婆四外看看,虽然黑乎乎的,但是我能感觉外婆不太难过了。 外婆去做汤,我添火,今天不生炉子了,吃完了汤,我刷了碗,那个水还是没倒,不过我跑出去拿了尿桶回来,然后把门插上了。 外婆躺被窝的时候,我开始写字,一笔一划的,聚精会神的,很快写完了,就念课文,小声的,念了两遍,就吹了灯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到教室的时候,刘希平还没到,估计又晚了,等他到的时候,偷偷的趴我跟前问我,“你昨天晚上撞田士平他妈了?” “你咋知道的?”我抬头问他,很奇怪。 “听说的呗,说你放学到家了,看到她正在跟我大奶奶吵架,你就撞过去了,还给她撞个屁墩。” “是啊,她带着她儿子把我姥姥的做饭的草棚子给踹倒了,还骂我姥姥,我肯定要撞她啊。下次她再骂,我就砸她家锅!”我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对,就该撞她,忒不讲理了。昨天晚上我妈想带着我和我三姐去看你们去了,我爸说怕你姥姥生气,说今天白天了,让我妈再去,今天去,就该消气了。他说越劝越生气的,过了那个时间,就好了。”刘希平学他爸说话惟妙惟肖的。 “我爸还跟我妈说,你真厉害,挺懂事的,还知道惦着你姥姥。不过你真挺厉害的,你不怕吗?”刘希平有点好奇。 “我不怕,一点都不怕。”我还强硬着,现在想想,那是“装腔作势”,这一年,我才九岁,说不拍是假的。 上课了,还是语文数学轮着上。 课间的时候,二玲子找我来了,一屁股就坐在刘希平的座位上,“刘希平,我就坐一会儿。”刘希平点点头出去了。 “红艳,昨天晚上你姥姥和那个二货打架了?我听说你还撞那个二货了!真中!”二玲子一脸的佩服。 “你怎么也知道了?”我有点纳闷。 “我咋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爸跟着你五姥爷去给你姥姥家搭棚子去了啊!”二玲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哦,我不认识那些人,那些姥爷都认不全。”我只好承认错误。 “嗯,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也不多,不认识也对啊。下次二货再找你们大家,你就狠狠的骂回去、打回去,别怕她。”二玲子还给我鼓劲呢。 看这个意思,二玲子他们家,也是我外公外婆他们队的,应该跟我外婆还挺好的。 中午回家的时候,家里好几个人还没走,陪着外婆说话呢,看到我到家了,大家赶紧散散回家做饭去了。 中午我们吃的剩饭,昨天的饼、白菜汤、疙瘩汤,反正够我们娘俩吃了。 我跟外婆问二玲子是谁家的,外婆说是我四姑姑婆家的侄女,跟外婆他们一个生产队,二玲子的奶奶跟外婆相好,还说她家还有个孙子,叫凤山,也是我们这么大。 我跟外婆学了那天见面的事情,外婆都笑了,说那个小小子可调皮了,但是特别聪明,学习好,跟二玲子一班,但是比二玲子小一岁。 我跟外婆说二玲子和刘希平上午都跟我说了,再打架,就狠狠的骂回去,也打回去。 外婆没说话,只是摸着我的头,后来就问我昨天晚上写字对了吗? 我很骄傲的说,“外婆我写的都对了,还念课文了,老师都说我很聪明。外婆高兴的笑了。 上了几天学,到礼拜日的时候,我的母亲、父亲、姐姐和小妹都来外婆家了,我没觉得很高兴,也没觉得不高兴,母亲嘱咐我要帮外婆抬水,帮外婆刷碗,拿尿桶什么的。 外婆打断她,让她不用管。 他们在这做的饭,吃完了,外婆就打发他们回去了,家里又剩下我们娘俩。 第42章 被砸了个小坑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回家写字、算数,周日的时候,父亲母亲他们会过来,有时候只有姐姐过来,看看我,看看外婆。 和周围的同学熟悉了起来,我前面的女生是高玉玲,她左面是张在成,听说是我姑父的侄子,他大哥家的孩子;我左面的男生叫苗福成;他后面有个女生叫苗青芽,听着像亲戚;我后面的田庆革和我说过几次话,另外知道班长叫高成,还认识了一个女生,叫耿连青,因为这个姓,才注意到的;还有个于连成,也是因为跟于老师一个姓。 发现很多男生名字里带成,家长希望有成吗? 春天的脚步慢慢的走近了,街边的杂草开始冒芽了,柳树也是,细细的枝条上开始吐露嫩叶,有人放学路上会跳起来采,不知道是不是拿回家吃的,有人周日会结伴去地里挖野菜,我六姨、二玲子、安凤山他们都喊过我,外婆不让我去,外婆说他们太小了,怕跑丢了我。 只有刘希平和他三姐喊我,外婆才会千叮咛万嘱咐的放我出去,我还得借他们家的背筐,不过当外婆看到我满满一筐的野菜时,很高兴,不过会咕哝着叨咕我母亲,“这是怎么养的孩子啊,这么小,居然这么能干活。” 我比较喜欢吃苋菜、灰灰菜、猪毛菜,不喜欢柳芽子、榆钱、桑叶尖,我和刘希平他们一起下地的时候,把我不喜欢吃的都给他们俩,反正每次我们三个都能每个人都背满满的一筐回来,我都喜欢让外婆帮我包菜饽饽,薄皮大馅的那种,外婆就会烫面、和馅,烙菜饽饽,然后还会给二舅舅家、五堂姥爷的娘、刘希平家送几个过去。 这几家都是我负责送的,那个太姥姥都会拉着我的手,问我喜欢这里不,还会让那个和我一般大的舅舅她的孙子一起玩,但是我们玩不到一起,那个舅舅不上学;她家和我姐一样的的大姨也不上。 我比较喜欢去刘希平家,他的妈妈从来不问我,“你姥姥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你想家不?”“你妈他们来看你不?”反而时不时的给我零食,红薯干啊,饼干啊,梨啊,我都不吃,除非外婆跟着我去的时候,外婆同意了我才拿着回家吃。 我上学的时候,是路过姑姑家门口的,不过她从来没喊过我去她家,我也没去过,她家已经有了两个表妹了,好像没上学呢,因为有时候放学路上看到她们在门口玩。 外婆也没让我去过三姑姑家,说怕我给人添麻烦,不过有时候会在二玲子家看到她,好像三姑父和二玲子家是同族,都是姓安的;还有四姑父家也是。 现在上学,课间跑出来玩的同学多了起来,我也会跟着他们出来,偶尔也跟人跑跑,废墟那边又有人开始干活了,说是要盖正式的房子。 男生们比较调皮,会捡小石头、土坷垃往谁身上扔。 五月的一天,周二,我正在和几个女生一起在外面的柳树下走,忽然就有几个人扔朝我们扔石头,我被砸到了下眼眶,右侧眼睛的下眼角的下面一点点,距离眼球不超过一厘米,当时血就顺着脸流下来了,吓得同学赶紧喊老师。 于老师一听是我被砸了,也吓得不行,背着我就朝耿大夫家跑,然后刘希平跑着去找我外婆了,耿校长赶紧在学校找到底是哪个同学砸的,他很怕是把眼睛砸坏了。 等于老师背着我到耿大夫家的时候,外婆已经在门口那里等着我了,刘希平跑的真快! 外婆看着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流的时候,腿一软,就跌在地上了,吓得刘希平他们几个赶紧掫起来,他还跑回家叫了他母亲出来,大姨也吓坏了。 二表姐也来了,跟着耿大夫一起给我检查伤口,伤口大约一厘米多长,很深,所以血流很多,距离眼球不到一厘米,也就是再往上一点,就砸到眼球,我就会瞎了! 耿大夫让二表姐给我用盐水给冲了伤口,还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里蹭,反正挺痛的,我没敢哭,大夫说眼泪流下来,会更疼; 都擦完了,血还有一点点流,不过不严重了,二表姐喊外婆过来看看伤口,“大奶奶,你过来看看,表妹不流血了,一会就要上药了,包上就没事了,你过来看看?” 外婆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大姨在旁边扶着,另一面是刘希平,看着伤口,然后说“二丫头,你疼不?” “不疼,姥姥。”我还是没敢哭。 大姨很生气,但是也不能说什么。 姥姥忽然就问于老师,“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别让人欺负了表妹的?” 其实于老师是冤枉的,因为外面很多学生,有好多并不是我们班的,他又管不到别的班。 二表姐在耿大夫指导下,给我抹了药,然后找一小块纱布,也抹上药,就给我贴眼睛下面了,再用胶布固定上,不过没盖上眼睛。 都处理好了,耿大夫说,“大奶奶带着表妹回家吧,没事了!” “多少钱啊,耿小子?”外婆问那个耿大夫。 “先回家吧,明天还得换药呢,回头一块给我就行。”耿大夫嘱咐我天天放学了过来换药。 外婆没说什么,领着我回家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刘希平把书包给我送回家了,然后告诉我说找到砸我一个的男生了,是三年级的男生,好像校长他们给找出来的。 外婆中午给我做的疙瘩汤,还卧了一个鸡蛋,还问我要不要回邹家庄的家里养着,我说不用。 吃过饭的时候,校长带着那个男生和他们的父母来看我了,拿的十个鸡蛋、还有一斤大米、二斤白面、两包挂面,耿校长说药费已经给过大夫了,包括后面换药的钱。 那个男生的父母跟我外婆叫婶娘,应该也姓田,算本家本族的吧,外婆不要东西,只是说药费给了大夫是应该的,药费他们付了她接受,其他的东西不要,让他们带回去,可是那个男孩的父母说,男孩到家已经被打一顿了,不然就得也把同样的位置戳一个洞出来,而且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多,是给我补血的,而且还说将来我留疤了,没人娶了,他家儿子可以娶了。 那几个人都很紧张,外婆本来也是绷着脸的,一听这个话,都没忍住,露出了笑模样。 不过外婆瞪一眼耿校长,“耿小子,我跟你还没完呢!”耿校长赶紧点点头,“大奶奶,表妹有事你找我。而且我下午回去就开会,禁止学生打闹,禁止到废墟上去玩。” 其实,学生没啥玩的,就在废墟里胡乱的跑,捡着东西乱扔,他们没想过砸到头有多大的危险的。 像我这种,差一点点砸到眼睛,就太严重了,如果真的瞎了一只眼,我觉得外婆会疯掉。 第43章 留疤了 我下午没上学,在家坐着,耿大夫不让我躺着,也不许我睡觉,我就拿着书翻着看,只不过不习惯有一只眼睛下面有东西。 下午刘希平的妈妈和二姐都来看我,二表姐给我拿了退烧的药,她怕我发烧,我感觉他们更大几率是陪外婆的;那个男生的奶奶也来了,果不其然,他们家和我外婆家算本族,只是住的比较远,跟那个曾经介绍给我母亲后来变成了我二姨父的那个大夫家住的比较近,和那个二姨血缘关系也近些;那个奶奶给我拿了几个苹果,很大很红,看着很鲜艳。 二玲子和安凤山的奶奶也来看我,也过来陪着外婆,二玲子的那个奶奶就是当初把我母亲捡回来的外婆的相好的嫂子,我当初以为是田家本家,后来发现不是。 安外婆送来一捆小葱,一瓶酱,还拿了五个鸡蛋,-外婆没推辞,说晚上了给我炒鸡蛋酱,然后可以就着小葱吃。 后来耿校长的奶奶也来了,是来给我外婆“赔罪”的,说她孙子没照看到我,让我受了伤,劝解我外婆半天,外婆都不好说什么了。 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刘希平过来告诉我讲了什么课,留了什么作业,然后接着外婆送给他的一个苹果走了。 那个砸了我的男生带着另外一个男生也来了,他说他叫田浩革,三年级二班的,跟他一起来的是刘建川,这个刘建川跟我外婆叫“大姥姥”,外婆和他聊天,一问才知道是二姨家的大儿子,也是三年级二班的,说耽误上学了,有不会的,他过来给我讲。 我摇摇头说不用,明天我就去上学了,也告诉他,课本上的都会,不会的话,我到时候问老师。 我没告诉他的是,我没觉得课本上的东西很难的。 他们俩一看不用他们讲课本,就耷拉耷拉的走了,外婆晚上给我煮挂面汤,还是卧了一个鸡蛋,吃过面汤,外婆摸着我没发烧,也就放心了。 她跟我说,“二丫头,我还想去找他们家的,感情给我们家砸了个口子,送点东西,交点药费,就没事了?我也想去找学校,过两天就跟你去学校。” “姥姥,不用了,我没事了,明天早上不疼了,我就去上学,你不用去学校找校长和老师的。” 第二天早上,外婆熬的粥,大米和小米的,炒了鸡蛋酱,看我极力劝阻她去学校找老师和校长,就没有去。 于老师看到我的时候,还问我“你可以上课了?我还想今天跟耿老师去你家帮你讲课呢。” “老师我没事了,我可以上课的。”刘希平他们也都围着我问东问西的。 一整天,我都尽量不出教室,去厕所的时候,被人指点着“看,她就是昨天被砸的那个人!”“哇,砸眼睛了?哦,没有,露着眼睛呢!” 刘希平的三姐还过来看我着,然后威胁刘希平,让他好好的看着,别让人碰了我。 放学的时候,那个刘建川和田浩革在门口等着我,还问我“你可以上学了?还痛不痛?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家吃饭?” 我摇着头,跟着刘希平一起回家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去刘希平家,二表姐带着我去耿大夫家换药,拿盐水洗的,不像开始那么疼了,听表姐说,就是伤口有点深,估计会留疤,还不会小。耿大夫也不说话,就看着表姐给我换。 换完了药,我就背着书包回家了,然后跟外婆说我已经换好了药的。 就这样顶着个白纱布在脸上上学放学,我慢慢的都习惯了别人看我的异样的眼光,最初是每天换药,换了三天,后来就变成两天一换,最后面就变成了三天,好像换了六七次,二表姐说不用换了,再贴两天就可以摘了纱布了。 刚摘纱布的时候,还不习惯了,那个地方有点痒,怕风,外婆说那个疤痕有点深,她说我慢慢长大了,那个疤就会变浅了的。 (后来我还盼着变浅的,慢慢的就忘记了。好久好久之后的有一年跟刘建川和田浩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俩还说要看看那个疤,直到现在我再看右眼的外眼角下还是有个一个坑的,跟酒窝相似。) 我被砸的地方都已经好了的时候,姐姐才来一次,好像都五月底了吧,她说二婶婶家多了个小弟弟,与我是没啥感觉的。 然后她还说三婶婶也怀了小孩了,然后又说继奶奶和三婶婶吵架什么的,貌似又涉及到我的母亲。 姐姐说,我们村里开始准备统一规划院子和房子,不跟过去一样长短不一的,要一排一排的,现在开始有人就开始占地方了,谁家都想在原址建新房,还说以后二婶婶他们估计要搬到他们队里那边去。 外婆看着姐姐和我说话,抽着她的旱烟袋,她说中午给我们俩包饺子,我说我不想吃槐花的,我要吃猪毛菜或者灰灰菜要不扫帚苗都可以,外婆让我和姐姐出去去寻野菜去。 姐姐半路上就问我“你敢和姥姥说你不想吃就可以不吃?她不骂你吗?” 我说不骂啊,外婆会问我,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啊 ,姐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说当年她在外婆这里住,没少被骂的,尤其带她去赶集的时候,她说想吃麻花,外婆拎着她就回家,数落半路,不过当然回家给她做了麻花的。 我们俩在地里找野菜,也遇到二玲子她们,我们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好像我来了田家庄,还没遇到像在邹家庄那样的对待。 也许是我在外婆这里,下地挖野菜的几率不大,另外是周围很多人都很愿意带我一起去,像我六姨、五姨,刘希平和他三姐,还有外婆家西院隔壁的那个舅舅家的表姐和表弟,还有二玲子他们。 终于一个学期过去了,放暑假的时候,外婆跟我一起去了邹家庄的家里,我们娘俩是走路去的,我背着东西,外婆则拄着一个拐棍。 外婆给妹妹带了几尺布,她过生日的时候,外婆没来,母亲也没叫我们,估计都想到了外公;包里还带了一斤大米、有五六斤的玉米面,还有几个鸡蛋,另外还有点红薯干,这个季节的红薯干很稀少的。 另外外婆还给二婶婶家的小弟弟带了几尺布,说给他做两件衣服的。 我们中午在家里吃的饭,母亲做的,吃完了,我们待了时间不长,就回田家庄了。 第44章 时光 (我觉得我一直都是很傻的那种,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很傻很傻的。) 暑假到了,不用去学校上课了,外婆我们俩就开始下地,一个人一个背筐,打草,我想打草卖给生产队,然后换钱买本;外婆也打草,但是她背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我背,外婆还带着我沿着树行捡树皮或树枝,不过田家庄的树不太多,偶尔我还会粘知了,就是玩。 有时候刘希平和他三姐也跟着我们一起下地,外婆不让我跟着小孩子们去地里,她说“大夏天了,青草冒棵的,有拍花的把小孩子拍走!”她不知道的是,我从五六岁就开始夏天打草卖钱了。 不过,很多家长,确实不许女孩子结伴下地,大多有大人跟着,或自家的兄弟或邻居相处的不错的家的男孩子一起才可以。 我姐姐在家,也是下地打草的,她不愿意过来跟我们一起干活,她跟圆圆和表姑一起,三个人干活可来劲了。 家里大多是母亲在家带小妹,她都一岁了,还不会走,也不会说话,想干嘛的话,就是拉着别人的手,走到那边,呢呢呢的跟你比划。 母亲和小妹都瘦,不过精气神还可以,用母亲的话说,不用天天下地劳命,慢慢的就养起来了。 村里的规划,大致出来了,听说我家要往南搬,让过对门和他们隔壁那家,我们附近那几家,就只有我家和二叔要动位置,真他娘的欺负人,但是被欺负的习惯了,也不知道反抗是什么了,这就是说的我的父母和二叔。 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安慰外婆,她说往里搬更好,现在的位置出了门口就是漫地,冬天很冷不说,还不安全,她还说二叔不走,还要挨着我们家,而且提出来想住西院,把胡同口,他说父亲同意了。(现在想想,伏地魔也是很可恨的,尤其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 外婆不发表意见,但是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木料又不够了?”母亲点点头,可是外婆又加了一句。 “我现在可是没有富裕了!二丫头跟我,也得盖房子啊!” 母亲也没说什么,反正建房子不着急,那就慢慢攒钱吧。 回想一下我的父亲和二叔两个人建房子,从最初只有几根檩子一根过梁,到东拼西凑的俩人合起来建三间房,现在地震了,又要每家建三间房,何止是木料不够啊!那是要啥没啥,啥都不够! 不过听说,这次二婶婶让大平和二青俩人回去他奶奶那里,说把之前他们住的屋子的木料,要拉过来,不然现在六口人,住一间房,人都要摞起来了! 好在那娘俩也不是不同意,说让他们随便拿,只要给他们留够了就行。 不管怎么说,二叔也算是吃了好几次软饭了!不管怎么吃的,也不管怎么下去的! 对了,我那个第二任二婶婶,那个表姨,人家结婚到县城了,也生了一个儿子,比小弟大一岁,算各自安好了。 田家庄,也开始了规划,不过大都是就地建,但是院子都一样长、一样宽的。 外婆有时跟我叨咕,三番五次的,手里的地,就都变成公家的了。我听不懂,就只听着。 外婆的房子,估计还是生产队给建,所以她都不着急,总之有住的地方就行。 我和外婆打的草,到家就晾晒着,干了够一捆了,我们就用扁担抬着,送到生产队去,外婆逢人便说,“我家这个二丫头啊,知道心疼我,知道我没钱,就打草晒干了,换两毛钱,买本子和笔。” 村里东头的很多人都见到过我背着满满一背筐的草,弯着背走,外婆颤颤巍巍的跟在我后面,很多人都觉得“这个老太太命真不好,这个岁数了还得劳作!” 也有人说老太太人命好,有外甥女陪着过日子,有个伴,挺不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也有自己的标准。 现在村里打草的人不少,一个是可以卖钱,另外一个是打那种万根草,可以绑起来当草帘子用的。 不过听说上级政府,对于自救复建,是给救济的,当然不给草,但是给木料,外婆听说了之后,就找到大队,现在不叫革委会了,叫大队,一把手叫支部书记了,找到大队书记,跟他要救济。 外婆就坐队部里跟人讲道理,“我闺女结婚了,穷的叮当响,顾不上我,我都入了五保了。现在老头子没了,剩下我自己,没办法把外甥女整过来跟我过,才二年级,除了吃我的喝我的,帮不上我 。因此大队怎么也得给我点救济。” 大队书记说“你们队里不是一直给你发钱发粮食吗?虽然不多。” “是啊,你也知道不多,我不够吃,我又不能偷,没处抢,除了队里给我的,大队得给我点救济,你别说别的,大队肯定有,我知道就是有!” 大队书记知道大队干部中,有老田家的人,所谓“山不亲水亲,水不亲人亲,在怎么着一笔写不出俩田字来啊。” 后来大队书记,答应救济下来了,肯定给外婆留点,然后外婆才放心的走了。 后来大队来了救济,是很粗很长的木料,外婆跟大队申请了几根檩子,一点椽子,然后她就没跟生产队再要东西。 暑假过去了,我又开始上学了,学校的教室,听说冬天之前,也会重建,盖那种房顶可以抹很厚很厚的泥巴的那种,就不怕冷了。 一个暑假,外婆跟我一起卖干草,卖了好几块钱,外婆单独给我放一个小盒子里,买笔和本就可以拿,其实我们很省笔和本,因为不用写很多作业的。 二年级的下半年,学习正规了起来,也加了体育课和音乐课,还有美术课,没想到,于老师居然可以教我们画画,他画的很不错,很多女生都跟在他后面让他教他们画牡丹。 我对画画不感兴趣,关键不懂,对音乐也是,连国际歌都不太会唱,而且我唱的也不再调上。 对体育课,我觉得还行,跑步挺快的,在女生里基本总是第一,扔那种铅球,我也很厉害,我手上有劲;我跳远很好,但是不会跳高,老师说我的身体跟棍子一样,但是总不是最后一个。 暑假里不去地里打草的时候,外婆带着我会去相好对劲的人家去串门,不是进人家屋子里那种,而是在大树下,一群人聊天的那种,她就搂着我,坐在那里听人说话。 耿校长的奶奶家、二玲子和安凤山的奶奶家、刘希平家、隔壁姓刘的也是一个舅舅家、还有三姑姑的婆家。 外婆不太愿意去东院那几个堂姥爷家,甚至包括二舅舅的父母三堂姥爷家,她说怕去的太多了,人家觉得你想让人家帮忙,无端的让人膈应。 但是二舅舅每次从山上回来,都会看姥姥,也会把水缸挑满水,即使外婆跟他说,我来了,我们娘俩可以抬水吃的。 二舅舅不善言辞,不过因为老实厚道,在单位领导不讨厌他,所以很多人都放回村里了,他还能继续干着。 第45章 外婆病了(一)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我上学,外婆做饭,在家跟人说话,偶尔也下地捡东西,秋天的时候,队里分粮食,是一个侄子给送到家的,外婆很高兴。 外婆吃的少,家里多少有点存粮,我来了之后,买过一点粮食,是这个夏天,外婆带我去赶集买的,偷偷的,一小袋的小米,还有五斤大米,绑好口袋,放在草筐里,上面盖上草,别人都以为我们娘俩打草呢。 这会儿分点玉米、谷子、高粱啥的,就够我们娘俩吃不少时间呢。 当时母亲想给我带点玉米面的,她怕我们不够吃,被外婆数落一顿,“你们好几口子人,哪里够吃啊,别等着现在你给我拿了,回头你再借多的回去,不够费事的,还是我们娘俩自己吃,自己想办法。” 外婆说话很直接,即使她心疼母亲,也是那种让人受不了的语气,就如姐姐认为外婆脾气不好一样。 其实我知道外婆,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吧。 秋天过了,树叶落了,不上学的时候,外婆带着我拾柴火,玉米秸子、豆根子、细树枝,都是那种禁得住烧的才捡。 生产队也发了点玉米秸子和高粱秸子还有谷秸子,不过只有玉米秸子可以烧,其他的要留着做建房子用的草链子的。 外婆买了煤泥,然后从后院找点黄土,再放点草沫子,我们娘俩拓煤坯子留着点冬天烧炉子用。 学校新教室没建成,简易教室很冷,搭了扫地风的炉子,老师让每个学生拿每礼拜拿二十根玉米骨头,还有的人需要背点干草过来,留着生火。 不过于老师告诉我,我什么东西都不用带。 每个班分了煤坯子,垛在后墙根那,旁边是学生拿来的玉米骨头和干草,然后班里安排人单独生火、照看炉子,这几个人就可以坐到炉子周围,上课就不太冷了。 刮大风了,北风呼呼的,顶风的时候都走不动路;后来又下大雪了,积雪都没过了脚踝,我们就要考试了,考完试就放假了, 没等到第二场大雪,我们就考完了,只有数学和语文,其他的科目都是老师按照平时表现打分的。 隔了两天,去学校拿板凳,看考试成绩、听寒假放假的通知,我考的不错,两个都是一百分,老师说我们班只有班长和我都是一百分,别人有的只有一科是一百,于老师表扬了我,说三年级四个班,只有六七个人双百的。 刘希平考了七十多,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别的人,没怎么记住都考了多少分。 放寒假在家,外婆也不出去了,太阳好的时候,偶尔会带着我去刘希平家,买点药,或者纯粹待会。 有几个人会来外婆家找我玩,外婆会把给我炒的葵花籽拿出来给大家吃,我们也会出去玩跳房子、砸口袋,男生玩怼拐,我偶尔也跟他们玩,好几次被怼到摔屁股墩,刘希平就不让我跟他们玩这个了。 过年前,母亲和姐姐还有妹妹过来,问我和外婆要不要去邹家庄过年,外婆不想去,我就没答应回去,于是只有我们娘俩一起过。 三十中午的时候,外婆炖了肉给我,那是生产队杀猪分的,外婆还偷偷的买了一只兔子一起炖的;晚上吃的饺子,纯白面的,还放了肉,压锅的时候,外婆还问是几个,估计是盘算着初一要不要还包饺子。 初一的时候,有不少人给外婆拜年,有姓田的,也有不是姓田的,但是外婆不许我出去跟别人走,想玩了就在街上看别人放鞭炮。 母亲他们是初二来的,外婆包了饺子,两掺面的,白菜和肉,姐姐说好吃,外婆问她要不要住几天,开学再走,姐姐没住,下午就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回了家。 1978年,外婆70岁,母亲37岁,姐姐15岁,我10岁,小妹2岁。 过了初五,外婆带着我去了邹家庄,天还冷呢,父亲极力挽留外婆和我在家住几天,本来外婆不想住的,但是禁不住一家子都让住,尤其小妹,拉着外婆的手不放手,于是外婆说就住两天。 这住下了,一天也是住,两天也是,索性妈妈让我们住到我开学前再回去。 只是屋子很窄,到晚上的时候,炕上躺满了人,炕头是外婆,在东头,第二个是我,然后是姐姐,再西面一点是母亲搂着小妹睡,最后是父亲在西头靠墙,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很暖和,因为人多。 那时候小妹还是不会说话,但是走路比较好了,黑瘦的小丫头,大眼睛,但是牙齿不好,很多都没出来,出来的也有断了的。 吃饭的时候,小妹喜欢给人夹菜,都是先给母亲,然后母亲让她给外婆,她就颤巍巍的拿着筷子给外婆送过去,外婆高兴的说“啊,我得小三丫头的剂了!” 初十的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灯都关了。 突然妹妹哭了,母亲让外婆开灯,喊了好几次,外婆才把灯开开,我们都醒了,母亲把小妹把完尿了,放被窝里准备睡觉,然后喊外婆关灯,外婆的手抬起来,就忽的落下去了,怎么也够不到灯绳,连着好几次,小妹我们还以为外婆再跟小妹玩,都笑哈哈的,外婆自己也笑,但是就是够不着! 还是父亲心细,他对母亲说,“别乐了,她姥姥有病了!”父亲声音有点大,母亲赶紧坐起来穿衣服,我和姐姐也都起来,这时候外婆还是笑呵呵的,胳膊抬不起来了,还不如刚才抬的高了! 我们一家子都穿好衣服,把被子卷起来放到窗台那边,母亲没敢哭,她喊着“妈,妈!” 外婆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呵呵呵呵”的,跟小妹一样的那种。 父亲赶紧出去,准备找赤脚医生过来,外婆不让,一个劲用力的摇头,手也在被子上划拉着。 母亲哭着问她,“妈,你哪儿难受?哪儿痛?”外婆还是摇头。 父亲这会儿穿上棉袄出去了,母亲给外婆端了水,外婆摇头,不喝,现在外婆是明白的,只是不能说话了。 外婆歪着头到处寻摸着,母亲看看我们几个,把我推到前面,外婆就不动了。 一会儿,父亲带着赤脚医生来了,这个人我们喊二哥,是外婆娘家那边的亲戚,他跟我外婆喊姑奶。 那个医生二哥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胸口那儿,又翻开眼睛看了看,让外婆伸舌头的时候,已经不会伸了。 他低声的告诉我们:姑奶奶生病了,半身不遂。 第46章 外婆病了(二) 母亲不敢大声哭,但是眼泪一直流,父亲也很沉默,我很害怕,虽然不知道半身不遂是什么病,但是知道外婆不会动了,就很怕。 姐姐搂着小妹,坐在炕上,她也不敢出声哭;小妹还往外挣,想去找外婆。 医生二哥给外婆打了两针,然后告诉父亲跟他回家去拿药,母亲赶紧给父亲找了钱出来。 父亲隔了好久才回来,拿回来一瓶脉通胶囊,(好像记得是这个药,或者叫通脉胶囊),然后给外婆塞到嘴里,看看能不能吞咽下去,然后让外婆张开嘴,还滴了一点水进嘴里。 外婆还是不能咽下去,那个胶囊都在嘴里软了,白了,也没能咽下去,我们就看着,母亲用毛巾垫在脖子那里,防止有口水流出到身上。 外婆眼睛转着,嘴里呜呜的说着什么,我们也猜不到,二叔和二婶婶也起来了,过来陪着我们。 到半夜的时候,外婆那个药也没吞下去,不过那个白白的皮(胶囊外壳)破了,药粒出来了,在嘴里融化了。 外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反正闭上眼睛,平稳的呼吸着。 母亲让二叔和二婶婶回去睡觉了,也让我姐和我带着小妹去西头睡觉了,她和父亲俩坐在外婆旁边,看着外婆。 一个晚上过去了,外婆没什么变化。 母亲做了饭,我们都吃了一点,母亲没吃什么,父亲吃的也不多,吃完了他又去找了那个二哥过来,二哥一看,输液吧,因为不能吞咽,时间久了会越来越严重的。 于是,他回去配药和拿输液的东西,然后就开始给外婆输液了,那种大瓶的玻璃瓶,加了好几种药在里面,他说先输五天看看情况,再不好就得去医院。 外婆就开始了输液,第三天的时候,外婆可以说话了,说的不太整齐,但是能猜出来大体是什么,我们重复之后,如果不对,她就摇头,然后再猜,直到对了为止。 外婆担心我上学怎么办,还跟母亲说,输液的钱她有,在家里哪个地方放着呢,我上学好办,先去上就行;至于钱,母亲说她有,先花我家的就可以,外婆摇头,然后她还让姐姐去她家赶紧去找钱。 母亲拗不过她,于是安排姐姐拿着钥匙去了田家庄,去外婆那个小房子里找。 姐姐蹭蹭的走到外婆家的小房子的时候,她出了浑身的汗,在房子里找了好久,终于在外婆的寿衣里翻出了几十块钱,姐姐把钱放好,把寿衣放好,一切都恢复原样,就锁好门,回了我们的家。 到家了,外婆给我了我一块钱,让我开学了买本子,剩下的钱,给了母亲十块,余下的自己放枕头边了,当然是她指挥着我的母亲帮她做的一切。 五天液体输完了,外婆比之前好了一点,能吃东西了,于是她自己做主不输液了,只吃药,不过那个药,医生二哥那里只有一瓶,县里都没有,那还是二哥一个堂叔从北京给当初的二哥的父亲买的,他觉得很有效果,就留了一瓶。 医生二哥建议父亲可以让人从北京帮忙买几瓶回来,有富裕的话,他还想放一瓶在家里,万一谁用的到呢? 父亲一听这个话,也没好意思让医生二哥找他堂叔帮忙买药,左思右想,他想到他的一个四堂弟,在北京当兵,好像是通县还是哪里的,赶紧写信给他,看看能不能帮忙买一点邮寄回来。 父亲的这个四堂弟,是我的三太爷家的,也不算不亲,和县城那个二堂大伯、生病的三堂大伯是亲兄弟,父亲写了信,等收到回信说能买的时候,父亲就给四堂叔汇了钱过去,等着他买药后给邮寄回来。 外婆按时吃药,也能吃一点饭,不过需要喂,大都是母亲喂饭,有时候小妹也跟在后面,端着她的碗给外婆喂饭吃。 正月十七,开学了。 经过我们一家几天的“思想斗争”,决定我还是继续先在田家庄上学,等以后再说。 早上,我和姐姐一起吃饭,姐姐他们已经从我们村里中学搬到了公社那边去了,然后我们俩一起都从家出发上学,只是她往东走,去公社那边上学。我往西走,去田家庄小学上学,好在学校在东头,从我家这里走过去,也不是很远,大约走一个小时。 中午姐姐带饭,或者买点东西吃,而我,则回外婆那个房子里,自己煮挂面吃,前两天商量好后,母亲已经教我如何煮面吃了。 晚上放学,我再走回家就行。 很多人不知道我外婆在我家生病了,她不许我母亲跟人说,外婆也不让我跟人说,只说在我家住着呢那种。 于是,在1978年的这个早春,我开启了我的“走读”生涯。 刚开学的时候,早上出去天还发黑,我都是用围巾把头包住,只露眼睛出来,姐姐告诉我半路不许跟人说话,别人跟我打招呼,也不许回答,我点头答应,其实她不说我也怕的。 晚上放学,我都是先回外婆那里,看看门锁好没有,然后再一个人悄没声的走小路回家。 不过春季还好,除了风沙大,冷之外,田野里没有庄稼,几乎可以从他们村东头看到我们的村西头的马路,我走路很快,几乎是小跑的。 每天到家,都是浑身湿乎乎的,外婆每天看到我到家,都会冲我笑。 转眼我都在田家庄小学上了三个多月了,村里有些人是知道外婆在我家生病了,因为田家庄和邹家庄联姻的太多了,比如刘希平的大姐嫁到了邹家庄,而他大嫂就是邹家庄的人,是我二堂姑姑的小姑子;还有我姑姑、三堂姑、四堂姑都嫁到了田家庄;我三婶婶是田家庄的人嫁到我们村里的;还有大堂姥爷的儿媳妇就是我父亲一个有点关系的姑姑,我叫姑奶奶的;其他的还有不少人,这些都是距离我家很近、田家庄那边距离外婆家也很近的人,因此消息“走漏”也很正常。 第47章 外婆病了(三) 我们村里,跟我父亲母亲相处不错的人家,都会拿点东西去看望外婆,顺便跟我外婆待会,聊聊天。 田家庄这边,二舅舅、他哥哥、五堂姥爷、二玲子他奶奶、刘希平他们家,好多人也都派了人去我们家看望外婆。 外婆有点上火,说是她耽误了我,这么小的丫头,天天走路上学,中午还得自己做饭吃。 有人知道我姑姑嫁到田家庄的,都问怎么不去姑姑家住? (现在回头想想,这就是道德绑架,需要问自己凭什么去人家吃住?) 五月中旬的时候,有一天,姑姑去学校找我去了,说让我去她家吃住。 (估计是听到了风声,虽然这个风,不知道是从田家庄刮起来的还是从邹家庄。) 我回家跟父母说了,他们都不太愿意,可外婆希望我可以住到姑姑家,她说现在庄稼开始长的快了,一个小丫头来回走五六里地,不安全,还说他那里有粮食,可以给我姑姑家。 其实我没跟他们说的是,就在前几天,我上学路上,路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看到一条蛇,躺在路上,虽然是死的,我还是很怕,跑了五六分钟才敢慢慢的走起来。 等我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那条蛇已经不在路上了,不过还是怕的不行。 不知道后来怎么想的,反正是父母同意我去住姑姑家了,外婆让我从她家拿了半袋子玉米面给姑姑,袋子是过去那种自己用棉布缝的袋子,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先前,刘希平家、二玲子的奶奶都邀请我去她们家住,但是外婆都不同意的,别说父母了。 于是我住到了姑姑家,她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个八岁,叫凤,已经上学了;一个四岁,二凤;儿子才几个月大,叫海。 外婆嘱咐我,到姑姑家要听话,不许淘气,要帮着姑姑干活,需要带孩子的时候,帮忙看小孩。 我点头,姑姑的婆婆有时候也会帮忙看孩子,那个老太太我叫三姥姥,人特别慈祥,总是笑眯眯的,姑父和他母亲很像,总是笑呵呵的。 我不用自己做饭了,时间富裕很多,有时候就带着凤爬树,姑父家院子里两棵梨树,一棵苹果树,二凤就跟着在后面哭,姑姑就会骂我和大凤。 我都是周日不上学的时候,回家看我外婆,外婆除了不会走,不会做,别的都还好。 到六月的时候,天开始热了,庄稼地也高了起来,外婆都是嘱咐我,回家不许贪玩,路上要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村里推行了一种政策,是所谓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队里的庄稼地,按人头承包给每家,每家负责除草、耪地、负责秋收,然后把一定的粮食交给队里,剩下的就给个人了,村里有的人,一点都不信能这么干,所以地分到家了,也不管草,更不管耪;不过队长也不管,他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这个政策。 不过父亲和母亲很老实,分到了手里,都会按照农事去做事,该除草除草,该耪地了,一点都不偷懒的耪到位,听说长势确实不错。 母亲下地了,小妹就跟外婆在家里玩,几个人各得其所。 我们教室还是那个简易房的,也还是自己的小板凳,在自己腿上写字。同学跟我也熟悉了很多,偶尔会闹着玩。 有一次上午大课间,我跟旁边那个苗福成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他骂我,我就骂他,他推我,我也推他,手劲一点不比他小,忽然他拿起铅笔,就冲我扎了过来,我拿右手一挡,铅笔尖就扎到了我手掌里,当时血就出来了;我没哭,左手一翻,拿起我的铅笔,就扎上了他的大腿,顿时血也流出来了。 因为这个时候,男生都已经开始穿短裤了。 刘希平一看,我手掌流血了,立刻也跟着动手了,苗福成后面那个苗青芽,也跟着动了手,我们一群人,胡乱的开始打起来了。 等老师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不打了,我用左手捂着右手掌,苗福成右手捂着大腿,两个人的指缝里都往外流着血。 老师喊着我们几个凡是动手的都去办公室,呼啦啦去了十来个,到办公室,给几个老师都吓一跳。 一问,根源在我和苗福成,可能是我没经意地碰了他一下,或者他的书包,反正他的书包掉地上了,他就开始骂我,我就还嘴了,然后他拿铅笔扎我了,我一挡,被扎了,然后反手就扎了他,都流血了。 别人,都是跟着打酱油的,变成了“帮派混战”。 有几个老师摇摇头,出去了,剩下于老师和耿老师,还有我们这一群“混混头子”和“混混”,于老师他们俩也不问我们什么了,准备拿着书去上课了。 第三节课,我们这群“英勇的战士”没去上课,因为老师没让我们走,所以留在办公室“陪着”几位没课的老师办公。 不过但凡有不知道什么事情的老师和一进来,必定问是什么事情,因为队伍很浩大;听说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拿着铅笔互扎,都觉得不可思议,会仔仔细细的看着我们几个,最后会把目光落在我和苗福成身上,因为我俩手上都有血迹。 第三节课间的时候,于老师回来了,然后问我们想明白了吗?我们几个点头,然后承认错误,不能打架,更不能动手。于老师让其他人走了,留下我和苗福成,说让我们俩下午上课交一份检讨书给他,我们俩点头了,于是才让我们走了。 第四节课,我们去上课了,不过苗福成提前走了,我没管他,也没跟老师说。 中午回姑姑家,吃了饭就开始写检讨书,姑姑还以为我再写作业,还让表妹不要给我捣乱。 我刷刷刷几笔,就把检讨写完了,自我感觉还不错,就折起来放书包里了,准备下午上学了交给老师。 现在我上学是要带着表妹一起走的,虽然很近,但是我们俩还是一起走。 我到了学校,先去的办公室交检讨书,然后就回教室去上课了。不过到上课的时候,苗福成还没来。 但课间的时候,老师又喊我去办公室了,我进去一看,苗福成在,还有俩不认识的人也在,听到老师介绍,才知道是苗福成的父母,我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看老师了,没懂,他们来了,让我也到办公室干嘛。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第48章 “互殴” 听到他母亲对着老师说要找我家长来,不然这事没完。我才明白,感情事情在我这里结束了,在人家家里没完啊。 于老师问我,“邹红艳,你外婆是不是还在你家?” “是,老师,我外婆还在我家呢。” “婶子,你看,这个小姑娘她是跟着外婆一起生活的,她外婆在邹家庄,还生病了,而且苗福成先扎的邹红艳,把手掌扎流血了。”于老师跟苗福成的母亲解释。 “那我不管,她把我儿子大腿扎了个眼,流好多血,非得喊家长过来,不然就让他父母过来,肯定有父母吧。”那个母亲没完。 “你儿子也把我的手扎了,给你看!”我把右手手掌摊给她看,也有个眼,只是不流血了。 “你看都不流血了,我儿子的伤比较严重,你姥姥没在这边,你跟谁住?” “我跟我姑姑住。” “那让你姑姑来。反正你家得来人。”那个人,不讲道理。 于老师估计也是想让我姑姑来的,因为苗福成的父亲一句话都不说,只有他母亲不依不饶的跟我和于老师吼。 “老师,我要喊我姑姑来吗?”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喊。 “那你去喊吧,下午先不要上课了。” 于是我从办公室出去,直接去姑姑家。 姑姑和姑父都在家,我跟姑姑说,老师喊她过去办公室,她问我什么事情,我说跟同学打架了,于是姑姑让姑父看着二凤和海,她跟我去学校了。 半路上,姑姑不高兴,说我让她操心了,不但管我吃管我住,还得管我在学校打架,她说,回头你赶紧回邹家庄去上学吧。 我没说话,我听同学议论过,就是姑父他侄子和别的同学说的,关于我在姑姑家吃住的问题的。 我想着我还拿了粮食的呢,不然我去外婆家住就行了,但是没敢说。 姑姑到了学校,听老师说明情况,也听苗福成的母亲说着一堆抱怨,总之是不依不饶的。 姑姑问她,“谁先骂的人?” “我儿子。” “谁先拿铅笔扎的?” “我儿子。但是我儿子被扎的严重,那个眼可深了,耿大夫都说了,肯定留疤。” 姑姑一听生气了,“第一,你儿子先骂人,这是我侄女老实,要是我,肯定扇他一个大嘴巴,嘴臭,不得好好扇扇?第二,你儿子先拿铅笔扎人,那是铅笔,会出血,你也知道扎了眼深,如果是我侄女被扎脸上,毁了容,怎么算?你儿子伤的严重,那是你儿子窝囊笨,我侄女厉害,一个小子不如闺女厉害,当妈的还在这里叨叨,不嫌丢人?还耿大夫,回头我去他家把锅给他砸了,看他还吃不吃饭!” “还有你,你一个大老爷们,任媳妇在这里胡搅蛮缠,很有脸吗?你不知道你儿子有错在先?还在这里舔着脸让人看!”姑姑用手指着苗福成的父亲。 “你们也扫听扫听,扫听我这个侄女是谁家的外甥女,也是我大姑她姥姥有病了,如果没病,她敢过去砸你家锅,还轮得着你在这胡掰掰?我大姑有病了,你们也可以扫听我,从我十五岁嫁到你们田家庄,还没人敢这样欺负我!你说吧,要不然咱们俩也找两根铅笔来,对着扎,谁眨眼是谁王八蛋!来吧。”苗福成的母亲一下子不说话了,估计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还有于老师,还老师呢,你就这样解决问题?我侄女错了吗?错哪里了?你说出来?我看看?要当不好老师,就回家种地去。还有啊,你们校长呢?躲哪里去了?等我大姑找他吗?”姑姑指着于老师,开吼。 “你,你也是,怎么这么笨,扎就往死里扎,扎不死,那是他爱活着!你还敢回家喊我来学校,来学校干嘛,看你被欺负?”姑姑转头又开始骂我。 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我知道我没错,但是假如不写检讨书,就不许上课去,不去喊姑姑,他们就让我父母来啊! 想着自己很难过,被人扎,被老师罚站,被别人责怪,被姑姑骂,要是我外婆在,就不会这样的。 于老师看到姑姑不吼了,看到我的眼泪都滴到了地上,于是开始说话,“苗福成,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苗福成不说话,他看着他的父母,他父亲低着头,不看任何人,他母亲立刻就翻了,“我儿子没错,她把书碰掉了,我儿子骂她了,怎么不对吗?” “你的意思是,把你儿子的书碰掉了,他骂人就是对的?那我还说,你儿子骂我侄女了,我侄女也骂回去,也没错!你儿子拿铅笔扎人,我侄女反击了,更没错!你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不要找我了。我家里还有孩子等着我呢!”于是姑姑也不等别人说话,就走了。 于老师就让我也回教室了。 后来,听说后来,耿校长来了,不知道怎么谈的,苗福成的父母回去了,苗福成也到教室了,不过于老师给他换了班,,他不在这个班了,到了耿老师那个班,二玲子到了我们这个班,坐在苗福成那个位置,挨着我。 一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的,我想回家,想找我外婆,甚至想回邹家庄去上学了。 晚上放学回家路上,刘希平跟我说,“你别难过,回头我跟人一起偷偷的揍苗福成一顿。” “不要,要被老师知道了,你肯定被批,而且他妈知道了,肯定会找大姨和舅舅大闹的。” “那不揍他,多难过啊。”刘希平很想揍。 “三表兄,我想我姥姥了,我想回家。”我和刘希平诉委屈。 “那你姥姥不是有病 吗?你回家,就不能在田家庄上学了,要不然你去我家住吧。”刘希平挽留。 “不,我姥姥不让的。”我们俩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姑姑家,刘希平跟着其他几个人走了。 进了姑姑家,看到我后,姑姑就开始骂我,说我不该跟人打架,小丫头家家的,动手那么狠,给人扎坏 了怎么办? 一直说一直说,从做饭到吃饭,到吃完饭,还没完。 我突然一激动的,冲进屋,背起我的包,拿着我的两件衣服,就冲出了姑姑家的大门。 我从门里往外跑,然后往西一拐,到了街上,就朝外婆家跑去,我要住外婆家,宁可害怕,也不要住姑姑家。 第49章 回到外婆家 我跑着,流着泪,到了外婆家院子外面,我还是害怕的,不敢进去。 (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害怕什么,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会怕。) 姑姑家没人跟着我出来! 我没办法了,就绕着井台去刘希平家,进院子的时候,就哭了。 他们家正在院子里吃饭,三个表哥、一个表嫂、两个表姐,还有大姨和舅舅,围一圈,大姨看到我了,赶紧问我,“红艳啊,你吃饭了吗?怎么了?怎么哭了?” “大姨,我跟同学打架了,老师找了我姑姑,我姑一直骂我,我想住姥姥家,可是我害怕。”我的眼泪唰唰的流着。 “来,你坐这里,你姑姑知道你来我家吗?”大姨给我一个板凳,她从桌子旁边挪过来,挨着我坐。 “不知道,我跑出来了,他们没在后面。” “你看这样吧,让你三表姐和三表兄陪你去住,行吗?”大姨思索一会才跟我说。 我噙着眼泪,点点头。 “你三表姐和三表兄陪着你住,你来我家吃饭,回头我让你大舅去跟你姑姑说,行不?”大姨特别温柔。 于是大姨督促着三表兄和三表姐快吃,吃完了,拿着褥子和夹被还有枕头去我姥姥家,然后还跟大舅说,让他去我姑姑家,告诉他们一声,我在外婆家住下了,两个表兄表姐陪着我,让他们放心。 我们三个和大舅往外走的时候,这个时候看到姑父来了,大姨和舅舅叫着姑父进来,他们说着话,我们几个继续往外走,姑父问我去干嘛,我说去姥姥家睡觉。 大舅示意姑父不要问了,让我先走,于是姑父就不问了。 我们三个拿着东西,气喘吁吁的走着,还一边说着话。开了门,点上灯,三表姐负责铺褥子,刘希平在炕头,中间是三表姐,最西面是我,地当中点了点草,熏蚊子的。 我们收拾好了,大舅和大姨就来了,看着我们三个的安排,大姨说行,大舅说让我先住这里,想去姑姑家住的时候,就去,姑姑已经不生气了,可以在姑姑家吃饭,也可以在他家吃,反正跟刘希平和三表姐我们几个有伴。 礼拜日回邹家庄的时候,我没敢说什么,不过母亲偷偷的问我,姑姑对我好不好,平时都吃什么饭,会不会吃不饱,还问我大凤我们几个打架不,我都挨个回答了。 后来母亲又说,“红艳啊,不然过了暑假,你就回来上学吧。省得麻烦你姑姑。” 外婆听到了母亲对我说的话,质问母亲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母亲赶紧说没有,她说她还是想我回邹家庄上学的。 外婆生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好不了了?我拖累你了,也拖累二丫头了,你不高兴,就让二丫头回来?她在那边好好的上学,回来干嘛?等我病好了,我就回去了,我们娘俩还得好好过日子呢。”母亲吓得说行行行,还给我使眼色。 其实我也想回来了,现在刘希平和三表姐跟我一起住,我自己在外婆那里熬粥,煮汤吃,几乎每次都是糊的,不是水少了,就是火大了。 姑姑叫过我,我不想去,她也没死气巴咧的再叫;刘希平家,我更不能去,而且他家人太多了,我怕他家粮食不够吃,虽然现在大舅带着大表兄到处给人帮忙做木工活,那些人家是管饭的,但是我还是紧张,宁愿自己吃糊的饭。 二玲子他们知道我再次回到外婆家里吃饭了,她跟她奶奶说了,她奶奶让她和安凤山给我送的黄瓜、洋柿子(西红柿)、茄子、葱、大酱,说都是院子里栽的,吃完了可以去她家拿。 隔壁的刘姓舅妈,偶尔给我送俩窝窝头或菜饽饽过来;二舅舅让我去三堂姥姥家吃饭,我也没去过。 不过偶尔饭糊了,刘希平的三姐会死拽我去她家吃。 我洗衣服的时候,二玲子和三表姐都是陪着我,还告诉我怎么洗。 村里应该又有人议论姑姑了,姑姑让大凤叫我两次,不过我没去,然后大凤把我落在姑姑家的衣服给我送了过来。 下一个周末回邹家庄的时候,母亲特意把我叫到外面,跟我说让我回邹家庄上学;还说继奶奶在他们那条街上,逢人就说我在姑姑家吃住上学,又不是没爹没妈,干嘛不回自己的家来那种。 传言传开的时候,母亲有个表弟在学校教书,他找到母亲了。 “表姐,青湖(我四叔)他妈到处跟人说,你家外甥女在姑姑家白吃白住的,还欺负表妹,另外自己有爹有妈,为何在别人家上学,还有好些话,挺难听的。你让外甥女回来上吧,我去跟学校说,放假后就来村里上学,到时候你带着她找我。我会跟校长谈好喽。” 母亲跟我说了那个表舅舅的承诺,我回答母亲,“中,我考完了就回来上学。”母亲点点头,还嘱咐我不要让外婆知道,我明白,也答应了。 不管姑姑和我生气也好,还是继奶奶在这里乱传也好,我如今都理解,(当时肯定理解不了的)她是姑姑的娘,心疼自己家的姑娘不正常吗?她又不是我亲奶奶,人家何必顾忌我和我父母? 而且我是个十来岁的半大丫头,在姑姑家吃住,哪里不需要人操心?根本就不是添一双筷子一个碗的事情! 其实我知道,姑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不够吃,孩子们都还小,只靠姑父一个人,确实困难重重。 当然了,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刘希平家,大舅带着大表兄到处帮人干活,只为了三顿饭在外吃,偶尔东家还给带点别的吃的;然后大姨带着二表兄和表嫂二表姐在家耪地、除草,外带收拾院子种菜;但是他们家人太多了,而且都是大人,吃的比较多。 尤其大表兄刚结婚时间不久,给的彩礼就花空了积蓄,紧接着二表兄也面临着相看媳妇、结婚。 现在村里规划,大舅计划着让大表兄分开去住,然后再给二表兄申请宅基地,他们家这次需要盖三套房子,即使批不下来,也最少需要两套。 大表兄和二表兄兄弟俩住一套,大舅和两个表姐、三表兄住一套,等将来三表兄结婚,还是没房子的。 两个表姐也要结婚,多少得给点陪嫁的,大姨还不想拿闺女的彩礼填补儿子娶媳妇。 他家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 六月下旬,期末考试了,考完了,我收拾了东西,我跟三表姐和刘希平说暑假我要回家,他们俩也搬着被褥回了自己家。 我不知道为何没有说,暑假后我就不来田家庄上学了!没说!跟任何人都没说! (现在想,自己很不是个玩意!或许我们家基因就不好!我老爱跟我堂弟啊,堂叔们重申这一点,弟媳妇和嫂子们自然不这样说的。) 第50章 我回来了 我拿着东西回了邹家庄,外婆问我考完了?我说“是的,我考完了,就在家里了。” 外婆很高兴,可以天天看到我了。 现在回想一下,外婆当时高兴的太早了! 外婆现在自己不能翻身,不能坐,只能躺在那里,知道大小便,每次都会喊母亲帮忙;吃饭需要喂,大多时候是母亲喂,偶尔是姐姐,现在我回来了,我也可以喂饭。 现在母亲很忙,早上起来,先给外婆端尿出去,然后开始做早饭,姐姐吃了要去上学,然后母亲开始喂外婆吃饭,外婆吃完了,她自己带着小妹吃,父亲早就吃了,去地里干活去了,都吃好了,母亲刷完碗,开始给猪沏猪食(用热水把草沫子、麸子、坏掉的粥汤什么的搅合均匀),然后拎着桶,带着小妹去喂猪。现在家里养了一只大猪,那种可以杀了吃肉的那种,当然家里是吃不起肉的,大多时候是整只猪卖给杀猪的人,然后可以赚这个辛苦钱。 母亲喂完猪,清理好猪圈炕和猪食槽子,关好门,就开始喂鸡,母亲养了几只老母鸡,留着下蛋的。 这些都忙活完了,给外婆吃药,然后问问需要不需要接大小便,然后就快中午了,赶紧得做饭,给外婆喂饭,然后自己吃,在收拾。 中午不需要沏猪食,但是要扔点草给猪。 下午就带着妹妹,收拾屋子,洗衣服什么的。 晚上五点左右就再沏猪食喂猪,然后做饭,等晚上收拾好一切要睡觉的时候,都九点多了。 放假了,姐姐不上学了,倒是不用起来那么早了,不过活还是那么多的。 我回来后,刚开始两天,姐姐和圆圆和表姑还带着我一起下地割草,没超过三天,姐姐就和我吵架了,反正是各种嫌弃,我就开始自己去地里割草了。 外婆知道后,臭骂姐姐一顿,但是没效果。 偶尔在外面,碰到青她们,也会一起走,现在他们都很惊讶我回来了,青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田家庄好吗?” “田家庄挺好的,不过我姥姥在我家,我就回来了。”她们不排斥我,我也没得排斥人家。 现在这一帮人里,有青、李琴、青表妹、张英、还有邹元庆家的老四老五和老六,还有邹树芬,另外一个是姓田的姑娘,我以前没见过她;这个姓田的姑娘,比我们都高,年龄应该大一两岁吧。 偶尔,青的大姐也跟我们一起,还有张英的哥哥张新也偶尔去割草。 张英和张新的母亲,在地震的时候去世了,他们俩现在算孤儿,他们的母亲工厂里每月给点生活费,学费和书本费也是公家出的。 邹元庆家的老三明香,是去年年底跟着她母亲一起回来的,刚开始他们没在一个地方治病,后来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明香去了她母亲所在的医院养病去了,她母亲现在走路需要拄拐杖的,听说是河南省的一个地方,挺远挺远的,坐车要两天多。 现在我们这条街,邹冠海家已经开始盖房子了,他们家在胡同边,东边是青家,然后是青的爷爷奶奶家,再往东,是一个不认识的家,然后就是邹元庆家,大致是这样的。 邹冠海家南面,是他们家原来东面隔壁那家叫李奎田的,连着两套房子,听说是他家儿子多,而且都大了,实际上是人家上面有人,俩儿子都去读工农兵大学,家里只有老三和老四在家,还有一个未结婚的女儿,一个老太太。 给一套也能住,给两套也有理由,谁能奈何? 李奎田家东面,是青的大哥平,已经结婚了;平的东侧,就是那家姓田的人家,不太熟悉。 二叔家和我家,在李奎田的南面,也是两套连着;我家是第二家,第三家是青的婶婶家,两个儿子;青二叔家东面,就不认识了(当时不认识,后来慢慢的才熟悉的。) 附近这些人家,除了邹冠海和李奎田家不差材料能盖房子之外,其他很多人家还只能住简易房,慢慢的攒钱,买材料,或者等队里分。 说起队里分材料,救济的东西,我们村里分的超级“公平”,只不过没人敢出头闹而已。 当然了,什么是公平?只有时间,其他一切所谓的公平就是虚幻。 我回来后,发现变化很大,不仅是环境,还有人。 二叔家生了个小弟弟,二叔从此更是“高不可攀”,他甚至跟父亲提出来,把大平或者二青过继给我家一个,美其名曰我家没儿子。 父亲没有同意,母亲很生气,也很难过,她难过曾经对二叔的照顾都随了风吹跑了。不过他们没敢和外婆说,如果说了,估计外婆躺在炕上,能把二叔骂出大便来! 三叔家大堂妹出生了,白白胖胖的,说可漂亮了,听说继奶奶跟三婶吵架,说因为三婶不孝顺她,才生的女儿!三婶婶和三叔哭的昏天黑地的。 四叔和堂爷爷家的小叔叔,开始相看媳妇了。 另外,那个生病的三堂大伯,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十二岁,那个堂姐去顶替了堂伯上班了,在县城的粮库。 四堂叔,帮我家给外婆买药的那个人,今年结婚了,媳妇是村里的姑娘,跟我的母亲认识。 张英和张新的二叔,那个在上海当海军的人,结婚了,媳妇是村里东头的,那个二叔回部队后,新媳妇就住到了隔壁,跟着张老太太和张英一屋,张新、张新的父亲、张新的三叔、张新的那个邹姓爷爷一个屋子住。 有时候跟着青他们一群人割草来回的路上,听着他们几个叽叽喳喳的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只要不下雨,我们上午和下午都去打草,要么晒干,要么喂猪,只是不知道今年队里还收不收干草,如果不收的话,卖给谁呢? 外婆看着我和姐姐,每天不着家,不是打草,就是跟着父亲去地里拔花生地、红薯地里的草,父亲对才开始承包的地,很在意,不许地里看到一根草的。 当然了,我家的庄稼长势也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秋天后,收获如何,另外队里是不是兑现“交了公粮后都是自己的”的“诺言”! 外婆虽然看着我干活很多,不太高兴,但是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家里每个人,除了小妹,都很忙,每天都有不同的活计要做。 现在大平和二青长高了不少,表面上不是那么的调皮了,附近的人也没人说他俩偷东西了;三星还没上学,听二婶婶说,今年暑假后要去,读一年级。 我回来后,没去过邹树芬家,她家建房子,她父亲每次看到孩子们去玩的时候,都会急赤白脸的轰人,怕发生意外。 不过她去过我家很多次,但是遇到我的时候不太多,她偶尔会跟我小妹一起玩,我小妹还是不太会说话,走路倒是没问题了。 第51章 开学了 暑假就在每天的忙碌中过去了,要开学了,父亲去那个表舅舅家确认了一遍我能否回来上学,被承诺没问题后,就放心的回来了。 外婆从我们话里话外知道了我不去田家庄上学了,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跟人发作,能每天看到我,也许能弥补其他的了。 开学的时候,母亲没有去送我,我跟邹树芬张英我们一起去的学校,张英跟我一个年级,邹树芬和青他们都比我高一级。 我到学校找了四年级的办公室,有个老师问我干嘛,我说我是邹老师的外甥女,今年转学回来的。 他一听就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我知道了,你在我们班,我是你们班的老师,你现在跟我过去吧。” 路上,老师问我多大了,之前在哪里上学,为何又回来了,我一一回答了,老师看着有些满意,到了教室,我一看是四年级一班,进了教室,刚好看到张英,她跟我摆手,老师一看,就说你俩认识?那就一桌吧。 于是我和张英就一桌了,老师跟我说,课本得看看,还有没有我的,让我不要着急,实在没有了,也可以再申请,就是现在需要跟张英看一本书。 张英趴我耳朵边,悄悄的告诉我,“我跟你说啊,这个老师姓沈,是县里来的知青,你知道知青吧?”我摇头,我没听到过这个词。 “就是这么说吧,如果我长大了,留在村里,就是知青。因为我家不是这里的,是城里的。”她这么说,我也没太懂,意思是说城里的人到了村里,就是知青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可以继续了。 “沈老师家是县城的,下乡到咱们村里,然后当老师,教四年级,去年他也教的四年级的,是我哥他们班老师。他就住在教室旁边那个屋子,然后自己做饭吃,他炝锅的时候可香了,那会儿好多人都悄悄的多吸两口气的。”张英表示很神秘。 村里的教室,重新盖了,墙是土坯垒的,里外都用泥糊了一层,房顶上听说加了三层泥,想想,邹家庄比田家庄好很多! 第一节课,是语文,就是沈老师讲,第二节是算术,是一个男老师讲,我不知道姓什么;第三节是自然,那个老师居然是我三大娘,她站讲台上看到 了我,我也看到了她,我还看到她笑了。 第三节课的时候,就是张英说的沈老师做饭炝锅的时候,那葱花落到油锅里,滋啦一响,然后香味就出来了,弥漫在我们周围,肚子忽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张英看看我,我也刚好看她,然后俩人都偷偷的笑了。 下课的时候,三大娘走过来找我,别的同学都很害怕的样子,“红艳啊,你回来上学了?” “嗯,三大娘,从这个学期回来的。” “有不会的啥,你问我。对了你有书吗?”我摇头。 “回头去我家,你二哥有书,我让他给你找找。” 我点头,三大娘就走了。 张英问我是谁,我怎么认识这个老师的。 “这个老师是我大娘,我肯定认识了啊。”我有点疑惑。 “哦,原来这样啊。你知道吗?这个老师有个外号,叫“揪耳朵狼”,可严厉可严厉了,好多人都被揪耳朵,后来才不让她教语文,改教自然了。”张英在我眼里也很厉害。 第四节是音乐,不过不在班里上,要到另外一个教室(音乐教室)去,那里有个琴,有脚踏板,上面有琴键,(类似钢琴)老师是个女的,姓孙,特别瘦特别瘦的,脸色很白皙,手指很细长,也是白白的,指节有些突出,眼睛大大的,眼眉很深很长,头发齐肩,散着。 我们坐到座位上后,孙老师就坐到那个琴前面的凳子上,掀开琴盖,把脚放到踏板上,手指在琴键上不停的按着,脚也动,声音就出来了,她给我们先弹一首歌,很好听。 第二遍,她配合着音乐开始唱一遍,我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最后,她清唱,一句一句的开始教我们,从一次唱一句,到两句,到一段,最后大家合唱,下课前,她弹着那个琴,让我们一起跟着她唱,都唱完了,然后就下课了,她安排我们都出教室后,她才锁门,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然后回家。 我们则从音乐教室跑回班级里,背上书包,往家开始跑。 我和张英,跑的不快,半路上碰到青和邹树芬,于是我们四个一起走,路上他们几个说话,我知道了青和邹树芬留级了,变成我们一个年级,他们一个在三班,一个在四班。 我听了暗暗高兴,当时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中午到家了,母亲做好了饭,已经喂外婆吃过了,父亲去地里干活还没到家,于是我们娘几个就等着。 母亲问我上课怎么样,我说还行,我跟她说我跟张英在一班,同桌 ,我俩用一本书,说我三大娘教我们自然,还让我去她家找二堂哥的书来用。 母亲示意我她知道了。 父亲回来,我们就开始吃饭,今天吃的捞玉米渣,菜是蒸茄子,用盐拌一下吃,父亲问外婆吃过了没有,母亲说吃过了,吃的面糊糊,小妹吃的也是。然后父亲就安心吃饭了。 下午我跟张英和邹树芬一起去学校,路上,邹树芬说这回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写作业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算术,第二节是语文,第三节还是算术,第四节是自习时间,也叫自由活动时间,有人出去玩,有人在教室写作业,我和张英我俩坐在教室内写作业,写完就回家。 这个是第一天我回邹家庄上学的情形,也是以后好多日子的缩影。 写完作业,张英跑到邹树芬那个班的门口去看,没找到邹树芬,我们俩就回家了。 我们俩的家在村子的正北偏西一点,我们距离主街(按规划后计算的)有八排房子的样子,学校在村子的正南偏西一点,学校距离主街有六排房子的样子,我们走路的话,一般得三十分钟左右。 到家了,母亲正在做饭,小妹在旁边跟着捣乱,她把猪食桶拎到猪圈门口,让我看着喂猪,等我喂完猪了,把猪食桶拿到灶房屋门口,母亲让我带着小妹进屋,陪着外婆说话。 第52章 秋收 九月,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我们每天吃的饭越来越稀,姐姐已经初三了,是个大姑娘了,她每天需要带饭到学校,大都是红薯干啊,红薯面饼啊,贴玉米面饼子什么的,偶尔也带粥,放点咸菜在里面,有时也有红薯面的疙瘩。 外婆觉得自己身体不会好了,于是让姐姐悄悄的去田家庄,往回倒腾东西,比如晒好的红薯干啊,玉米面啊,还有二斤白面、两包挂面、一斤大米,还有一小兜小米,这些都是我们娘俩的口粮。 拿回来后,母亲把细粮收起来,计划着一点点的给外婆和小妹做着吃。 姐姐去田家庄的时候,大姨还问了问外婆的身体情况,她家的大表姐也去我家里看望过外婆。 刘希平是他暑假的时候,去大姐家,然后顺便来了我家,才知道我不再去田家庄上学的,他说他都没伴了,我只是笑笑。 十月的时候,天渐渐凉了,也开始秋收了,今年开始真的是各家收各家的粮食了,这个时候,有人庆幸有人懊悔。 秋收的时候,学校放了几天假,村里的人第一次这么的真心实意的高兴秋天的到来,因为交完公粮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村里大部分种的花生、大豆、红薯、玉米、高粱,花生和红薯是特别明显有产量差异的两种农作物。 伺候的好的、付出心力多的,基本上收成比别人略高,长满了杂草、没怎么耪地或翻秧子的,收入都不是特别好。 不过第一年嘛,情有可原,因此大都是兴奋的。有人兴奋今年收成不错,明年继续努力,有人兴奋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一定更好! 大部分公粮是交到队里的,因为队里还有好多要养活呢,牲畜啊、喂养牲畜的人、还有那些给队里付出劳动的人,也要给予报酬的。 今年我们队里承包出去的,都是已经种好的地,因此收获了,春天的粮种也要支付给队里的,说明年就要自己买粮种自己种,那样交的粮食比今年要少,不过明年还没到呢。 我们队里栗子树行很多,队里还有一部分看树行,捡栗子,栗子是归公的,但是人可以分报酬——粮食或钱。收的栗子是需要上交的,不过交完了,队里有富余,可以分一点给各户。 现在队里那个老会计老了,需要新会计,队长问我父亲是否愿意做,父亲最初是怕的,怕做不好,也怕日后有人翻旧账,还是外婆说了他,“你又不是不会,也不会昧下钱,有啥可怕的?” 于是父亲和张英那个三叔一起,俩人做了会计,张英的三叔留在我们队里,她父亲、爷爷奶奶、二婶婶调到了另外一个队里。 我们一家子从秋收开始,每天起早贪晚,不是在地里收秋就是在路上,或者在场里晾晒、收拾、整理,小妹有时跟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有时在家跟外婆一起。 十多天,大活干的差不多了,我和姐姐也开始上学了,母亲依然忙着,地里没重活了,但是场里还有,自己院子也有。 父亲忙着去队里记账、算账,今年第一年队里收粮,前所未有的模式,考验了张英三叔、我父亲和队长,因此手忙脚乱也是正常的。 我家交完粮食后,剩的不是很少,母亲虽然很累,但是还是很高兴的,吃食上,花样多了起来,生活,终究是有了改变。 外婆队里的人,给外婆送了钱,是应分的粮食折算的,不存在合适与否,彼此能接受此种方式才是稳妥的。 来的是队长姥爷和五堂姥爷,母亲留他们吃了饭,外婆又跟两个人提了她 自己的想法,“老五啊,你看我这躺了一年了,一直都是你们侄女和女婿伺候,分的这几块钱,也不够我吃药的,你们看柜子上的那个瓶子,是姑爷让他兄弟从北京给买的,这都是钱啊,我天天吃呢。” 队长姥爷听到这个地方,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怕外婆跟他要买药的钱,现在队里也没多余的收入,去了上交给国家的公粮,剩不下几个钱,队里也有一堆事要解决呢。 五堂姥爷没有这个压力,“嫂子,你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说就是了,但凡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办。” “我呀,也不跟队里要这个药钱,这么些年,大家伙对我和老头子都挺好的,我也不让你们为难,是不?”外婆还没说到重点。 队长姥爷松一口气,不是钱,其他都不是问题。五堂姥爷更觉得没有大问题了。 “我呀,这些年,攒了几根木头,是留给自己做寿材的,我想着呢,让你们侄女拉过来,给我打好了,趁我还有眼睛看着,你们说行不?”外婆继续 队长姥爷更放心了,不是跟队里要木料啊,五堂姥爷也想,反正是你的,放哪里都无所谓。 “让你们侄女和女婿把木头拉来,找个木匠给我弄好了,将来有一天呢,我死了就让他们俩从邹家庄这里发送我,就不用麻烦队里的老少爷们了,刚才说了,这些年啊,没少麻烦你们。” 队长姥爷慌忙摇头,表示都不是事儿。 “还有啊,除了给我做寿材的木头,我去年啊,还跟大队要了几根救济的檩子,当时想着跟我外甥女一起盖房子的,现在啊,也不用盖了,我想着呢,队里也用不上,你们哥俩看看能不能把那几根檩子给你们侄女用,你们俩也看到侄女这里了,就两根过梁几根檩子,要等着他们一家子攒钱买檩子,还不得猴年马月啊。要是你们的侄女找到你们两位叔,张嘴跟你们借,你们还能不借给她啊,尤其老五,这可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侄女啊。”外婆终于说完了。 母亲在旁边哭得涕泪横流,哽咽着,“妈,老叔,五叔,我不用我妈给我,我慢慢攒钱就行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五堂姥爷是知道母亲一直都老实,不多言多语的,日子也确实过的拮据。他先表了态,“大侄女啊,你不用这么说,那几根檩子啊,就让姑爷一起拉过来就行,还有啊,那个棚子上还有几根柱子,也可以拆过来,反正我大嫂子暂时也回不去做饭吃,放着也是放着。你拉过来了,我大嫂子也省点心,她那是惦记你啊。” 得,队长姥爷一看,干脆吧,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大大嫂子,你放心,让侄女女婿去拿,用的上的,都拉过来,尽早把房子盖上,是大事,要是老慢慢的攒钱,吃苦受累不说,你也担心是吧,我都知道,回头就让女婿去拉,跟着寿材的料一起拉过来,我和老五到时候去,谁也管不着。” 队长姥爷表态了,外婆松了一口气,省下一块心病。 几个人正事说完了,达成一致意见,还约定了,第二天就让我父亲去拿东西回来,大家都怕夜长梦多吧。 第53章 外婆心事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拉东西过来,父亲回家后才知道这个事情,内心估计激动的会失眠,他自己算过,如果按照目前的态势,三五年建不上房子是正常的,能建上那才是不可思议的。 如今外婆把事情给他们都铺好了路,剩下的多少压力小了许多。 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父亲要去外婆家里拉东西,立即挂啦的跟父亲说,那里还有什么什么的,父亲安慰我“放心吧,都慢慢的给你们拉回来。” 第二天,父亲找了队长,第一个是自己不能顶摊,二是需要用马车,还得找俩人帮忙,队长一听是这样的事情,赶紧安排了马车师傅, 就是继姨奶奶的老伴、父亲喊他堂哥的那个人,然后父亲找了亲近的俩兄弟,带上母亲和小妹,一起去外婆那里拉东西去了。 父亲到了外婆家,先喊了五堂姥爷和队长姥爷到现场,队长姥爷还给父亲找了俩壮劳力帮忙。 几个人有拆棚子的,有开始往街上抬木头的,一些邻居们一看,来了“大车百辆”的停在街上,居然有人还拆棚子,都以为发生大事了,赶紧过来询问,队长姥爷和五堂姥爷负责跟人解释事情 来龙去脉,原来是外婆让人把之前的寿材料拉我们村里去,让父亲和母亲准备给她把寿材准备好。 众人一听,不是发生大事就好,然后一群人开始帮忙干活,队长姥爷负责协调安排着所有人干活,几乎把一切能装的木头都装走了。 都装好了,父亲在外面跟人寒暄着谢谢大家;母亲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整理一下,外婆的衣服和一些零碎,姐姐都陆续给带到我家去了,剩下的被褥枕头啥的,今天母亲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车上,屋子里除了一个板柜、一个橱子、饭桌、板凳什么的,就没啥了。 众人相互打着招呼,也唏嘘着,外婆病了,还得是靠闺女伺候这类的话题。没什么事情了,母亲锁好门,和父亲一起跟众人告别,坐上车,带着妹妹回邹家庄了。 一切都很顺利,目前看,也很圆满。队长姥爷觉得父亲很识趣,父亲也觉得队长挺会办事的,五堂姥爷觉得这俩人都能交。 到了家,堂伯他们一起卸车,刚好邹冠海家盖房子的人比较多,他一打招呼,大家都伸手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就卸完车也分堆放好了。 外婆知道后,跟母亲说,“家里那边没有什么东西了,将来队里要是收上去,你们俩也别去要了。今天你们拉回来的棚子那几根柱子和檩子,就是当年我们房上的料,能用!加上救济的那几根檩子,也不少了。”外婆想的周到,她不想自己和母亲被人戳脊梁骨。 母亲知道外婆的为人,该我的我拿走,不该的,我不拿!母亲点头,知道外婆为了她着想的。 外婆这几个月,多少有好转,还是不能坐,但是有人帮忙的话翻身会用力了,自己也能吃饭了;我们都觉得往好里方向发展了。 秋天眼看着忙完了,队里事情不多了,父亲就开始拾柴火,不过今年都是自家收粮食,地里落下的东西不多,因此每天都需要走好远,半天才能装满筐。 天快冷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找木工开始给外婆做寿材,我自己不喜欢,我总觉得做好寿材,外婆就会不在了;但是外婆愿意啊,她还没事就让母亲帮她整理下寿衣。 今年我家买了煤泥,因为外婆在,需要生炉子,不然屋子太冷了。 甚至外婆跟母亲说,买煤泥的钱她出。 母亲大多时候听外婆的,即使现在她都是三个姑娘的母亲了,不过母亲没要外婆的钱。 现在是白天用大灶做饭、沏猪食,炕不是很凉,但是晚上吃过饭后,母亲会生炉子,只添点煤坯子,防止半夜的时候炕变凉。 外婆还是在炕头,然后是母亲和小妹,旁边是父亲,我和姐姐两个人靠西头墙那边去了。最初我和外婆的被子没拉回来的时候,我和姐姐盖一个被子,现在,我和姐姐各自盖一个被子,还可以上面再压一个,再放上衣服,就不太冷了。 十一月的时候,开始穿棉袄了,姐姐穿的薄的,我穿的厚的,小妹也穿了改小的花棉袄,母亲还给外婆拆了个旧棉袄,重新加了点新棉花。 外婆说她不用新棉花,躺在炕上,又不冷;然后她让母亲把新棉花给我用,也跟姐姐一样,做一个薄的棉袄,现在穿,那个厚的留着再冷的时候穿。 母亲说我用不到,一个就够了。 忽然,外婆就生气了,冲母亲开始喊,“我算看出来了,好像二丫头不是你生的,你啥都可着老大来,新衣服、新鞋,棉袄都俩,二丫头就一个,现在穿了,再晚点,她不冷?我早就想说你了,吃饭,你可着老大,从田家庄拿点红薯干,你也给老大留着,一块都不给老二吃,老大饿了,你给她找吃的,老二回家了跟你说饿了,你说吃土!你这是当妈的?老大是你生的,老二不是?感情是老大喜欢老三娇,就属老二不打腰呗?(本地话,不喜欢)” 等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哭,小妹趴在母亲怀里,也在哭,外婆脸冲着墙,连我喊她都没答应,只是扭头看了看我。 父亲在灶前,笨手笨脚的烧水,准备沏猪食,我换了父亲添火,他去拿草沫子和麸子,水开了,我把开水沏到桶里,父亲拿棍子搅拌。 我悄悄的问父亲,“我妈她们怎么了?”父亲摇头,让我不要管。 姐姐放学回来了,她准备熬粥,我负责添火,父亲去咸菜缸里捞腌芹菜。 吃饭的时候,母亲躺一边,搂着小妹,还在哭! 外婆跟姐姐说不吃了,饿死算了。 父亲和我们姐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几个人,最后还是父亲出面,给外婆端了粥碗,夹了点咸菜炒鸡蛋沫沫,外婆才开始吃。 姐姐把小妹抱过来,放在炕桌旁,盛了粥,让她开始吃,我喊母亲吃饭,她不理我;父亲拽了几下,母亲才起来吃,只喝了半碗粥,就不吃了。 半夜,大家都睡了,我听到母亲跟父亲哭诉,说了外婆跟她说的话。我眼泪汪汪的,但是没敢出声,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 第54章 又是一年 外婆有好久,不好好搭理母亲,有时候洗脸,她就喊我帮忙,盛饭也是。 我都是默默的做了,也不说话。 吃过饭,我都早早地背上书包去上学,好多次,张英和邹树芬都说我,不等她俩一起走;放学的时候,我也走的很快,早早的到家,帮忙添火喂猪,我现在有劲了,可以慢慢的拎着猪食桶蹭到猪圈门那里了。 吃完饭,我也都抢着刷碗;睡觉前,放被子,也跟着姐姐抢;每天都一样,抢着干活,让自己忙碌起来。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 期末考试的时候,语文和算术我考了双百,自然课九十五分,音乐课比较低,才七十分,可是我真的不会唱啊,歌词记住了,但是调记不住,如果不是张英跟我一起唱,连七十分我都得不到,因为我唱什么歌,都不在调上。 张英算术九十分,语文八十分,自然九十分,音乐九十分。 邹树芬音乐分很高,九十五分,她语文和算术比较低,一个六十五分,一个七十分。 放了寒假,我们几个人在邹树芬家的新房子里说成绩的时候,张新和邹树芬的二哥邹树平都摇头,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我也不敢问,跟他们俩不是很熟悉。 和邹树平还有张新在一起的还有个男生,叫邹亮,是邹树平的同学,他们两个初一,在县里的一中上学,张新是五年级。听邹树芬说,那个邹亮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 他们俩是今年暑假后考上的县一中的初一,今年是第一年全县招生,全县才招了四个班,说是有两百个人呢。 我想,我到时候能不能考上一中? 整个寒假,我大部分时间在家带妹妹,尤其做饭时候,或者母亲外出的时候。 不下雪的时候,姐姐和圆圆和表姑一起下地拾柴火,圆圆不上学了,好像是中学搬到公社去之后,就不上了;而表姑是早就不上了,小学五年级毕业就没上中学。 继姨奶奶家,这些年生了大表叔、二表叔、三表叔、四表叔,大表叔和大我大姐差不多大,二表叔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三表叔和我一样大,四表叔比小妹大两岁,孩子多,只靠那个姨奶奶和堂伯,养不起这些人,于是表姑早早的就开始上工了。 现在据说都已经开始相看人家,要结婚了的,不过看表姑,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 腊月初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给外公上坟,把小妹放家里跟外婆一起,母亲在坟前哭外公,我和姐姐也烧纸,陪着母亲哭。 回来的路上,母亲告诉我,以后不要在外婆面前说任何事,包括饿啦,冷了啊这样的小事,也不要说考试成绩什么的。 我知道母亲的心结在哪里,除了之前她跟父亲哭诉被我偷听到的,还因为放寒假的时候,我跟外婆说我考的双百,外婆说我太聪明了学习好,将来肯定能上大学这类的话,说姐姐就是白吃白喝浪费钱的那种,母亲不高兴,但是当时没敢跟外婆顶嘴。 我后来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母亲是在意的,姐姐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没事儿。 我们三个一起走着,母亲更多时候跟姐姐说话,我几乎插不上嘴,而且姐姐挨着母亲走,我在姐姐的旁边,或者跟在后面。 到了家,母亲跟外婆说,估计二舅舅已经给外公上过坟了,因为有新烧的纸,然后她就叫着姐姐跟她去做饭了,留下我陪着外婆和小妹。 我们给外公上过坟不两天,就下了一场雪,不太大,但是也不小,积雪都到十多厘米厚吧,村里几乎都沉寂了下来。 天更冷了,我们更都不出去了,大家都在家里,在炕上窝着。 外婆忽然有些着凉,咳嗽不停,还有点喘,上不来气的样子,虽然她今年躺下后,基本不怎么抽烟了,咳嗽和喘都好很多,基本上不用怎么吃药了都。 但是外婆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多,母亲都是换着花样做饭,比如蒸一碗鸡蛋羹,或者一小碗大米饭,或者做一点疙瘩汤,这些都是单独给外婆吃的,外婆吃不完的时候,让我吃,母亲就会说我不吃,我吃别的就好,然后把碗端下去,收起来,偶尔会下一顿给外婆热一热吃,要不就给小妹吃了。 过年的时候,外婆还是没太好,吃的东西不多,我们三十吃的饺子是两种面和不同的馅的,给外婆和小妹的是白面加肉馅的,其他人吃的是六担准面和白菜馅的,面有点黑,有点粘。 外婆说她吃不完白面肉饺子,给我和姐姐一个人尝一个,母亲说可以留着下顿热一热再吃。 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母亲只带了妹妹跟着二婶婶和小弟一起出去了,姐姐跟着圆圆他们走了,我就留在家里陪外婆,邹树芬和张英他们来喊我出去玩,我也没去。 外婆让我拿了剩下的白面饺子吃,我没吃,我跟她说六担准那个面的饺子很好吃,馅很多的。 今年过年,如果不是外婆生病,应该是最近几年最好的一年了,联产承包确实不错,交完花生剩下的,父亲卖了一点,换了点钱,父亲给我和姐姐都买了新的花布,母亲拆兑着给我们三个都做了新外套;父亲还卖了一点黄豆,剩下的留着换豆腐吃;今年也是我们团圆的一年。 很遗憾,外婆生病了,最近还有些严重的趋势,那个医生二哥过来检查了,说外婆越来越虚弱了,都不是大病,但是就是虚弱了。 我听到过母亲和父亲讨论外婆的事情,我很怕,怕万一外婆也走了,我怎么办。 过了正月十六,我们开学了,我和姐姐又开始了每天上学的日子。 父亲也开始忙起来了,秋天过后从猪圈起出去的粪肥,已经用锄头研细了的,开始往地里送,最开始用粪筐背着送,我们后来看到有人用队里的牛车或马车、驴车拉着送。 父亲去问了队长用车送的条件,决定过几天都处理好了也用车,这样应该更快,虽然需要多交一部分粮食;然后他就抓紧时间和母亲俩人一起把所有的粪肥都从猪圈坑子里起出去,猪圈里的粪肥还有些冻,但是勉强能锄出来一点,不过好过没有。鸡圈的粪也整理了一下,加了沙子和土,掺和好了,等着一起拉走。 弄了一个礼拜,父亲和母亲终于都处理好了,于是申请队里的车,帮忙送到地里,然后父亲再一堆堆的堆放好,用土盖上一层,防止春天刮风了吹跑。 忙完了这些活,母亲就开始在家陪着外婆,外婆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偶尔还有不认识她的时候,我们放学回家了,她都以为是当年的母亲。 母亲面对外婆的 时候,越来越沉默。 第55章 外婆去了 三月初,过了惊蛰的一天,我和姐姐都照常去上学了,父亲也去地里忙,因为有些地需要提前把粪肥泼开,种地之前把地再用犁耙一遍,把粪肥翻到地里去,这样适合养地。 那天上午外婆忽然就不好了,怎么都喊不醒,母亲吓得哭起来,二婶婶把小妹抱到她那边,让三星带着小弟和小妹,然后她跑出去街上,看看有人不。 到了街上,发现没人,大家几乎都去地里干活去了,然后二婶婶又去胡同里,看到邹冠海在干活,于是喊了他请他帮忙。 邹冠海跟着二婶婶来了我家,看到外婆的情况,赶紧问我母亲,我爸大体去哪块地干活去了,让他大儿子去地里找,母亲告诉他,父亲应该去北疆(村里一个地块的名字)那边了。 于是邹冠海就快步走回去喊他儿子,去地里找我父亲,然后他又返回到我家,跟我母亲和二婶婶一起,给我外婆穿寿衣。 给去世的老人穿衣服,一般是至亲晚辈才会做的,但是邹冠海没顾虑到其他的,一直在旁边帮着忙。 外婆穿好了寿衣的衣服,几乎都不行了。 邹冠海这个时候,又出去喊人,安排俩人分别去村小学找我、另外一个人去公社中学找姐姐。 父亲从地里被找回来了,开始忙着找人帮忙,给外婆停到地上去,又安排人去田家庄,给堂姥爷们报丧。 这个时候的母亲,已经哭得不能动了,谁劝都没用,因此二婶婶、邹冠海一直在旁边忙着协调。 等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二叔带着大平和二青都从地里回来了,我傻傻的站在门边,不知道哭,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想着,我们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外婆还好好的,谁知道这样就去世了。外婆走了,我怎么办呢。 二婶婶把我拽到屋里,用手给我擦着眼泪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 我跪在那里,低声的哭着,任人们来来往往。 很快的,田家庄那边生产队里,几个相处不错的堂姥爷、堂舅舅、姑姑和姑父、刘希平家的大舅、二玲子的父亲和叔叔都来了。 队长姥爷问母亲,是不是需要从田姓的子侄辈里,选一个人打幡,母亲强打精神,跟父亲商量一下,不麻烦任何人了,把幡放在棺材上,摔盆的话,母亲一个人就行了。 队长姥爷说尊重我家的想法,几个堂姥爷和舅舅们,也不发表意见,然后队长姥爷就安排人去墓地,一群人呼啦啦的去了墓地,我们这里继续办理着外婆的丧事。 附近的邻居里有烧个纸钱的,也有过来送礼的,有个堂伯负责收礼金,另外一个人负责记账,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母亲、姐姐、我,小妹,都在那里跪着,迎着来往烧纸的亲人古旧,邻里亲朋。 二婶婶让母亲找了钱,要给帮忙的人买粮买菜做饭,然后二婶婶强制让母亲坐到炕沿边,一个是心疼她身体,另外一个是好多事情需要她拿主意。 我们队的队长过来帮忙操持事情,这样父亲和母亲就不用团团转的忙了。 我三叔和三婶婶、堂爷爷家的五六口人也都过来了,我们队里也来不少,大都是跟父亲或母亲相处不错的人。 晚上,队长安排人做饭,饭是高粱米的,菜四个,大都是白菜、萝卜、芹菜啥的,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大都不挑。 吃过饭,队长想安排让帮忙给外婆守灵的,母亲和父亲没让,说我们就够了,堂姥爷们晚上回田家庄了,有几个堂舅舅和表哥们留下,陪着我们给外婆守灵,二婶婶也没睡,她陪着母亲坐着。 第二天早上,外婆出灵后,用车拉着去田家庄那边的祖坟和外公埋在一起了。 本来按风俗我们孝子们要走到墓地去的,五堂姥爷看着母亲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做主大家都坐车过去,队长大手一挥,也安排了队里的车,甚至还从邻队借了两辆。 等外婆下葬后,田家庄那边的亲戚邻里,几乎都没跟着回来,一个是忙,二个是有点远,来回跑也不方便。 二舅舅和五堂姥爷跟着回来了,我们这边的人回来后,队长安排没让做中午饭,早上吃了一顿就了了,然后他带着人跟父亲和母亲交接了账目,他们也就各自回去了。 因为跨村,还有外婆的身份,和田家庄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五堂姥爷问母亲,外婆那个房子怎么处理?还有就是里面还有一些东西怎么办。 母亲想了想,就跟五堂姥爷说,“五叔,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按照规定是归队里的,我也给你和堂叔出难题,你们就看着处理就行,我妈的被褥衣服早就拿来了,别的我们也不要。” “如果你们想要的檩子过梁,我就跟队长老哥去交涉,也不是全不行!反正大家也都看到你的条件了。这也没啥。”五堂姥爷很替母亲着想。 “五叔,不用了,之前我妈已经把救济的檩子给我要来了,其他的就不要了,不能不讲规矩,就按当时说的就行;不给你和堂叔添麻烦。”五堂姥爷一看母亲很坚定,父亲也没有其他的意见,就跟着二舅舅回去了,他得跟着队长姥爷安排后续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走了,中午二婶婶做的饭,让我们一起吃,母亲没吃,父亲吃了一点点,我和姐姐喂了小妹吃了一些。 下午,母亲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一摸额头,发烧的厉害,姐姐赶紧去 找医生二哥过来给母亲打针。 打了两针,母亲沉沉的睡了,二哥说,让母亲多睡,什么时候醒了再喝点稀得,得慢慢的养着。 父亲去地里干活去了,姐姐和我开始收拾家里,其实需要收拾的不多。当时借来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队长上午都安排人送走了,外面也安排人清理了。 姐姐问婶婶,外婆剩下的衣服怎么弄,她怕母亲醒了看着难受,所以看看怎么办。 二婶婶让我们俩把外婆的东西都放一起,放到一个柜子里,说过两天上坟,还得给外婆送呢,于是我们俩就把外婆的东西归置到一起,放到板柜里;然后又开始扫炕扫地,擦柜子面,把小妹和我们该洗的衣服,也准备拿出去洗了。 第56章 生活在继续 姐姐拿起扁担水桶去井台挑水,我在家拿盆先用缸里的水泡上,回来我们一起洗。 姐姐挑了五担水,回来累的都喘不过气来了,她坐在一旁休息,指挥我怎么洗衣服。我不会用搓衣板,只会用两只手搓,每次都用右手把衣服搓到左手腕子上,因此还没洗两件,腕子就开始洇血,不过我不敢说,让血丝一点点的顺着水流到盆里就好,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只是左手腕子很痛。 母亲一直没醒,姐姐去屋子里摸摸她的头,还是有点热,姐姐让小妹在院子里陪我洗衣服,她去医生二哥那里再问问还需要不需要打针。 姐姐回来的时候,说等晚上如果母亲还热,就再找二哥打一针;然后她就跟我一起洗衣服了。 当她看到我洇着血的腕子时,吼我一顿,“不知道喊我?都流血了,不知道痛?”我流着泪,摇摇头,泪水从腮边滑落。小妹过来帮我擦,可是越擦越多。 傍晚,父亲风尘仆仆的从地里回来了,带了点灰灰菜和猪毛菜,姐姐弄猪食,喂猪,我则在院子里择菜,顺便带着小妹玩。 父亲进屋去去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已经不太热了,只不过还在昏睡着。姐姐熬的稀粥,放了点父亲带回来的野菜,放了点盐,我们几个都喝了一碗,给母亲留一碗,说她醒了再吃,然后姐姐刷的碗,我则带着小妹睡觉。 不知道半夜母亲醒没醒,第二天早上我们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在灶屋里做饭了,玉米渣粥,腌芹菜,我们吃过了,她就安排我们去上学了。 等我中午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去给外婆圆坟了,我内心说我自己也想去,但是我没敢说,跑到茅房去了哭了一会儿,母亲喊我吃饭才出来。 中午,白菜汤、红薯干、还有早上的粥,我只喝一点菜汤,吃了根红薯,然后就坐一边,等着下午上学了。 现在我们上学,一般都是各走各的,张英愿意等邹树芬,我不想等,邹树芬每次都很晚,有几次张英都迟到了,因为邹树芬的妈妈做饭很晚,还很慢;但是我们放学了可以一起走,青、李琴、邹树芬、张英、我、青表妹、还有明香、明玉、明梅;有时候,张新也跟我们一起走,不过他走的快,还喜欢招惹张英,兄妹俩每次都要吵架,他们俩互相骂人,不过张英哭了的时候,张新还得哄着。 我三堂伯家的二堂哥五年级了,自从用了他的书,跟他熟悉了起来,他偶尔在邹树平月休回家的时候,去邹树芬家玩,有时候他也叫我过去,我们逐渐的跟邹树平熟悉了起来。 我们斜对门那个邻居家的两层房子(两幢房子)已经盖好了,但是上大学的那俩兄弟李武、李林没回村里,李武被分配到了农业局,他之前学农业的,然后跟田家庄一个姓耿的姑娘准备结婚了;李林分配到县城的中学做老师,谈了个对象也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说等李武结婚后他们俩也要结婚了。 于是李祥说,既然他们都不回来了,那他自己就要一套房子,而且是要那个挨着胡同的,他们的父亲不同意,李祥就绝食,李祥的奶奶就让儿子答应了三孙子的要求,一时间这家就变成了我们这里的新闻。 那个沈老师现在对我很重视,上课喜欢提问我;另外那个男的算术老师我知道姓什么了,孙!很年轻,好像是我们村里的,应该是在村子的南面住,好像姓孙的人,大都住在学校附近这边的地方。 我们这个村子,很有意思,姓邹的和姓李的,大都在西北角,就是我们那边;姓孙的,大都在西南角,学校附近;姓田的大都在东北角;姓刘和一部分姓邹的,在东南角。估计是从古代一家各自慢慢衍生出来的家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缘关系逐渐疏离,然后慢慢的分布在一个或两个地方;不过姓邹的还是最多的。 这一年,姐姐十六岁,高中一年级;我十一岁,四年级;小妹,三岁。 父亲40岁;母亲38岁,这回两个人同病相怜,都失去了各自的父母!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母亲对大姐,那真的是没话说,这个年代,姐姐读了高中,而后面十多年后,小妹居然没读的了高中!) 自从外婆去世后,母亲瘦了很多,加之现在地里的活变成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越发的努力,有时候往往我都放学到家了,他们俩带着妹妹还在地里忙活! 五月份,村里大部分人家把地都种完了,因为都用队里的牲畜和犁,因此总有人会因为前后顺序而打架,父亲和母亲宁可自己辛苦,或者等在后面,就如同前面我说过的,被欺负的已经习惯了,没有或不敢有反抗之心。 没办法,一个爷爷,把父亲和二叔彻底打入了另一个人生轨道。 种完了地,隔一些日子,就得去地里检查苗出的是否整齐,缺苗的,需要补种或移栽,这个时候父亲就需要从村里的井里担水去地里,母亲和小妹则在地里清棵蹲苗,这个活,我和姐姐前几年没少干,以前我们上学,偶尔会去支援队里干活的,尤其姐姐他们,基本是半天上课半天去队里干活的。 现在都承包到户了,不用去队里劳动了,但是自家的活,是必须做的,而且要尽力去做,不然影响的是自己家的收成! 于是,每个周末或放学早的日子,我们开启了挖野菜、下地拔草的“田园生活”。 以前很多人是可以不下地干活的,只要家里粮食够吃!如今不劳动不得食,不是指的吃的,而是粮食或其他的作物,因为不劳作,地里不会凭空长出庄稼来等你秋天收的。 不过邹树芬和她的妈妈依然是不下地的,她大姐还没结婚,大哥已经不上学了,她爷爷还能劳动,家里四个壮劳力,根本用不上她们!当然了,最困难的时候,她母亲都没出过工,用她自己的话说,长这么大,不知道怎么干农活,宁可饿着,也不去。当年,她们家可是只有他爷爷和他父亲俩劳力,加她姐姐半个劳力,就得养活一家子人,而他父亲还没从北京回来回来的时候,只有他爷爷一个人出工。 唉,怎么说呢?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张新和张英虽然自己没地,理论上不用去,但是他们的奶奶有地、“爷爷”有地、三叔有地、父亲有地,他们的父亲不会农活,三叔腿不好走路,“爷爷”、奶奶年龄大的都去地里了,他们俩也“逃不开”! 第57章 五年级(上) 上学,去地里劳动,睡觉,我的三部曲,也是很多人的三部曲。 四年级下学期,同学里缺课的多了起来,尤其那些半大小子们,在家可以做个主力了,因此有人退学,有人请假。 我们队里有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就退了学,沈老师挨家家访,去做说服工作,有点成效,有三个回来上学了。 期末复习的时候,沈老师说,他教完这个学期,就要回县城了,他鼓励同学考到县城去,可以去找他。 有的同学很惋惜,甚至偷偷的哭了,大部分人都是漠然的样子。 也有人猜测,我们五年级的班主任会是谁? 我和张英,似乎都是那种很淡然的人,要么是性格,要么是经历比一般的孩子多一些,总之是安心的复习,准备迎接考试,其实也没描写的如此正式。 所谓的复习时间,很多的人都是偷偷的说话,或者做数学的作业,甚至有的人干脆趴在课桌上睡觉。 不管如何,期末考试如期到了,也如期结束了,等考试结果出来之后,沈老师就走了。 我的成绩只有算术一百,语文九十五分,自然和音乐都是八十分。 这个暑假,我和姐姐几乎每天都要下地去干活,花生地里拔草,父亲的标准是一根草都不许有,他说草会吸收养分;给红薯翻秧子,防止红薯在沟里扎根太深,影响正根生长;不然就是给高粱摞叶子,一个是透风,另外一个攒着打连子用;或者在黄豆地里掏叶子,防止沤烂了影响豆秧子。 就这样说吧,就是没有哪天没有适合干的活,实在没有了,还得打草,现在队里不收了,可以拿到县城去卖! 二叔如今也有很多活要做,他带着大平和二青,俩人还算听话,至少表面是如此;三星开始上学了,不过学习不好,几乎每个年级都要蹲班。 现在小弟越来越大了,他跟小妹很亲,俩人老在一起玩,两个人有吃的,都是彼此彻底分享的。 过了整个暑假,姐姐升高二,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我呢?顺利的升上了五年级,我们班也留下了几个蹲班生,之前四个班的四年级,变成了五年级的两个班,学生比之前多了一些,很多人同学我都不认识。 有个新来的男老师,姓邹,邹明荣,今年刚刚高中毕业的,是姐姐上一届的学生,听说是副校长的侄子,然后做了我们班主任,我们是一班。 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两个班的语文,也是村里的人,在村南头住,她有一个儿子在二班,另外一个小儿子在二年级。 三堂伯家的二堂哥,也考上了县一中读初一,如愿的和邹树平和邹亮做了校友,今年我们村里的人,又考上两个学生,另外一个是女生,不知道叫什么。 邹明荣教算术,不太会讲,很多同学听不懂,因此有不少的人,上课的时候打闹。 张英和张新回了市区上学去了,邹树芬分到了二班,我现在的同桌是个女生,比我高比我胖,叫邹玲玲,她跟副校长叫婶婶还是姑姑的,具体没摸清楚,我后来才知道,小学有两三个副校长的。 我这两年个子长的很快,略高于很多女生,甚至也比好些男生高一点,我和邹玲玲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 刚开学的时候,我们俩还能相安无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频发,比如我的铅笔盒越过了“三八线”到了她那边,她就用力把我的铅笔盒推过来,我赶紧把铅笔盒放书包里,放桌堂里;但是如果她的本子越过了线,我也会把她的本子给推过去,不过不会太用力。 其实最初的最初,是她问我一道算术题,我说不会做;可交作业的时候,我全部做完了,而且对了,但是她没做上,就不高兴了,问我为何瞒着她。 我说我最开始没想起来,后来慢慢的就做出来了;她不信,也不想听解释,就不高兴了,告诉我以后都不理我了,我说随便。 然后我们俩就开始不说话了,再然后就发生确定“三八线”、和禁止超过“三八线”的行为。 其实,邹玲玲也很聪明的,很少有问题不会,而且她跟邹老师叫“表兄”,貌似都是跟副校长有关。因此她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身后也跟着几个同学。 我们五年级的班长是个女生,看样子年龄比我们大,个子在班里第二高,她身边总是跟着三五个女同学。邹玲玲和班长各自形成一派,相互看不上也相互不打扰的。 我不属于任何一派,因此两边的人也都不待见我,和我类似的,有十来个女生,我们有时在一起,有时是分散的,尤其是集体劳动和体育课的时候,对了,五年级我们多了一个体育课,但是没有了自然课。 我们体育老师姓郝,是个男老师,据说全村只有他们一家两个兄弟姓郝,他儿子也在我们班。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班里的同学七绕八绕的,总能有个亲戚是老师,或者能跟哪个老师扯上关系;如果一点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信! 所以,同学之间貌似有个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从这个平衡的蜘蛛网中掉下去。 我和邹玲玲,从默默不理到“爆发战争”,导火索是课间的时候,她的本子掉地上了,而她和我都没在座位上,也没在教室,因此谁也不知道谁弄的。 当然了,她认为是我给弄掉了,因此她不干,非得把我的本子也扔地上去,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我俩就在那里互掐。 她抓着我的本子往地上扔,我也抓住本子,不许扔,拉着锯,本子就撕开了,然后她把手里的部分给扔到地上。 一时间,我把她桌上的铅笔盒给推到地上,她把我的书包扔到地上,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的书包也扔到地上。 这个时候,邹老师已经来了,应该是敲过钟了,而我们俩没听到;邹玲玲发现她的书包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我也低头捡起我的书包和本子,这个时候,听到邹玲玲嗷的叫起来,然后还哭了。 “老师,邹红艳把我的夹子给弄坏了!让她陪我!”邹玲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硬纸板的夹子,是折了,断了一个角。 硬纸板夹子,是那种老师才用得起的十六开纸大小的、上面带有各种图案、顶端有个折页类似的东西的夹子,很硬,可以防止本子卷边的那种。 “老师,是她先撕我本子,你看!”我举起手里半撕开的本子,我没哭,只是冷冷的看着老师。 第58章 五年级(中) “是你先扔我本子的,”邹玲玲据理力争。 “不是我扔的,我都没在教室里,我跟田兰荣他们出去了,老师你不信问田兰荣。”我也不示弱。 “田兰荣,你是和邹红艳一起出去了吗?”邹老师现场就问。 “老师,下课的时候,我和邹红艳一起出去去厕所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坐下吧,田兰荣。这节课自习,班长负责维持秩序。邹玲玲、邹红艳跟我去办公室。”邹老师说完先出去了。 邹玲玲高昂着头,也跟着出去了,教室里顿时嗡嗡嗡的声音起来了。 我也跟着走出去教室,朝办公室走去。 我进办公室的时候,邹玲玲正在跟老师哭,说那个夹子是她姑姑(副校长)给她的,她可精心了。 我看到了三大娘,她也看了我一眼,“红艳,怎么了?” 我朝邹玲玲努努嘴,三大娘不说话了;有几个别的班的老师也看着我们。 “唉,现在这个孩子啊,可娇气了,动不动就哭!” “你看那个孩子,还一脸的不忿呢?”有个女老师,手指着我。 邹老师还在让邹玲玲陈述事情的经过,邹玲玲一边哭,一边说,别提多委屈了。 等老师问我的时候,我只说“我没在教室,去厕所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说是我扔的本子;然后她想扔我的,我拽着了,最后本子就撕了;她又扔我书包,扔地上了,我就扔了她的书包,我不知道她书包里有夹子!” 然后我就在那里,看着邹玲玲和邹老师。 “这样吧,你俩现在都回家,下午让家长来办公室。”我离开办公室,去教室拿书包,就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自然比正常时间早很多,母亲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跟她说了,她不高兴,说姐姐上这么多年学,都没请过家长。 我不说话,听着她唠叨姐姐的乖,姐姐的听话,姐姐的懂事。 我没敢反驳的是,有一次姐姐明明带饭了,但是中午还是回家了,只是想让母亲帮她做个警服样式的衣服,说同学谁谁谁都有,说圆圆的妈给她也做了,后来母亲悄悄的给姐姐用一块布做了一件警蓝色的警服样式的上衣,我都没有的。 吃过了饭,母亲把小妹托付给二婶婶,然后她跟着我去学校了,到了办公室,邹玲玲的家长来的是她哥哥,俩人不依不饶的在那里叨叨,母亲跟他们说着道歉的话,我很不高兴。 难道这个怨我吗? 这个时候,那个副校长来了,跟母亲打着招呼,原来他们认识啊,那个副校长跟我母亲叫“表嫂”。 这不巧了吗?这不巧了吗? 还好副校长没有不依不饶,听了邹玲玲的陈述,也问了我整个过程,然后对我母亲说,不是我的错,俩孩子都小,都娇生惯养的,不是大事,回头把俩人调开就好了,然后就让我母亲和邹玲玲的哥哥回去了。 然后副校长就安排邹老师,把我和邹玲玲座位调开,事情就算过去了。 邹老师安排邹玲玲跟邹长荣一桌,我则跟田兰荣一桌,与我来说,是个好消息,我往前提了一桌,而邹玲玲往后退了一桌,到了最后一排。 距离分开了,私下也不来往,我们的日子平静了下来。 不过好景不长,放完秋假刚回来的第一天,邹玲玲和邹长荣俩人打起来了,俩人动了手,给邹老师气的不得了,当着全班的同学的面,狂吼一顿邹长荣,“长荣,你比玲玲大两三岁,不知道让着她吗?”听着这个口气,邹长荣和邹老师之间,应该有亲戚关系。 不过,跟我有什么干系?看来,邹玲玲也不是只跟我处不来啊。 可惜的是,我高兴的太早了,邹老师这次都没叫家长,直接把座位又调了,被殃及池鱼的我,首当其冲给调到同坐了。 所谓的理由是,我们几个个子太高了,再往前调,会影响到别人! 娘希匹的!我偷偷的来句国粹。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我只好灰溜溜的到最后一排,跟邹长荣坐一起,邹玲玲则去我那里,跟田兰荣去坐了。 秋末,天气开始转凉,我们开始穿长袖的衣服了。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邹长荣,学习不好,爱睡觉,这个都不关我事,但是她不会的作业,非得问我,不帮她讲会了就不罢休的那种。 被纠缠了半个月之后,我们俩也打起来了,比她跟邹玲玲动作轻一点,她用她那又长又粗的胳膊挤我,我也不示弱,用我瘦弱但是有力的胳膊也挤她,左挤右挤的,她的袖子被挂在了桌角上,咔呲一声,紧袖的袖口被撕开一个口子。 完蛋了,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呢?明明我也没怎么用力啊,她的袖口怎么就被撕开了呢?肯定是衣服旧了。 这次老师没找家长到学校,而是他带着我和邹长荣,一起去我家,一路上我都想着如何说,想了大约一万种理由。 但是,一句都没用上,母亲哀怨的目光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让我说,“小邹老师啊,我家这个丫头啊,忒调皮了,不听话,给你惹麻烦了,你看看怎么处理都行,我们没意见!” “婶子啊,是我年轻,没经验,管不好学生,是我该抱歉。”我听着老师说的,很是赞同,但是不敢表示。 “我家长荣啊,这个是我堂妹,衣服破了,不敢回家,我来呢,也没别的意思,看看婶子能不能帮她把衣服补一补?”邹老师是骗人的高手,谁还不会补衣服? 切! 我只是想想,小剧场活跃度骤增,并不敢表现出来一点点侥幸心理。 或许邹玲玲、我、邹长荣我们三个磁场相互排斥,你看邹玲玲或我,跟田兰荣一桌都不吵架的,我之前跟张英也不吵架的。当然了,之前在田家庄跟人互扎那是同学先扎的我,我才还手的。 毛主席曾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母亲给邹长荣开始缝衣服,邹老师就陪着说话,我和邹长荣都站在一旁,不知道内心是如何想的。 母亲的手艺那是真的好,缝完了,不说天衣无缝,不过确实不明显,于是老师把我放家里,带着他堂妹走了。 谁赢了?不知道。 我知道我输了,母亲理都不理我,扭头带着小妹出去了,我独自坐在炕沿,想着这次老师会不会给我调座位?这会跟谁一桌呢? 第59章 五年级(下) 不到半个学期,我、邹玲玲、邹长荣打了一圈,要说谁不好,那么就是我们三个不好,或者是老师不好,他确实管不住我们。 想想,两个月前,他也是学生的,但是,那又如何?既然做老师,就应该做好的啊! 看,道理连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都懂的,他不懂吗? 估计懂,是一方面,做到做不到是另一方面吧。 邹玲玲,我,在班里年龄算最小的,68年那一年出生的同学没有几个,大都比我们大,有的甚至大三四岁的样子,我们这群人,比老师也小不了几岁呢! 但是,那又如何? 我不是不难过,我也没想气着老师,更没想跟人打架,我也更想过让老师带着同学找家长来! 他带着人找我家来,让我母亲给她补衣服,言外之意是我错了吗?可是我并不觉得我错了,如果有错,我们都有错,那更大的错在老师。 他为何非要把我和邹玲玲、邹长荣轮番着变换坐一起,看看到底是谁老实吗?还是证明他是对的。 晚上,父亲回家后,母亲跟他唠叨我,说我给她丢脸了,姐姐都高中了,她都没被找过家长,我这不到一年,都给找了两趟了,反正一堆话,父亲不怎么说话,当然也没骂我,更没打我。 说起挨打,家里姐姐是挨打最多的,从很小的时候带着我,我哭了她被打;还有那次带我去碾道推碾,给我摔破了额头挨打;后来因为她不带我去地里一起打草,被打;还有就是二叔让她干活,她不听二叔的,然后被二叔打;反正父亲脾气不太好,姐姐又犟,说不顺了姐姐就会被打。 直到外婆生病了住我家里,姐姐有一次被打,外婆跟父亲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住你家里,吃你的喝你的,你委屈?你拿我没办法,然后就拿闺女出气?”从那之后,父亲就不打姐姐了。 后来外婆去了,父亲和母亲有时说话说不到一起,俩人就谁都不说话,各自闷着,弄得家里气氛沉闷异常。 我晚上没吃饭,姐姐叫我也没吃,父亲和母亲干脆都没叫我,我就饿着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到学校了,当然还是各回座位,老师没给调位,我们谁也不敢胡乱换座的。 我在班里学习还不错,很多人有不会的作业都会问我,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对学习都不很重视。 自从我们三个转圈打了一架之后,班里有不少人指指点点我们几个,尤其我,四年级才回来,满打满算才回来一年多,有的人还不认识我,但是这次就足够我出名了,不过好在我也不咋在乎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过去了一个礼拜,老师才给我和邹长荣调换桌位,邹长荣还在最后一排,我则往前调两排,跟田红艳一桌。 这个女生,四年级的时候不是我们班的,五年级后也没一起玩过,听说她跟班长他们家住的比较近,不过好像关系也一般的样子。 这个女生,比我矮一点,皮肤很白嫩细腻,不过脸上长了几个雀斑(qiaozi,我们本地发音是这两个字),不过很可爱,鼻子很翘,嘴也不大。 她跟我说的一句话是,“你姥姥家也是田家庄的吗?我姥姥家也是,是你在田家庄上过学吗?” 我看着她,很疑惑,“嗯,怎么了?” “哦,那就是你了,我表兄叫苗福成,跟你同学,他说跟你打过架,是不是啊。” 我咔咔咔,这个世界真小啊。“对啊,我跟他同学,挨着坐的,他拿铅笔扎我了,我也扎他大腿了,回头他妈还找学校去了。”我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我不说她表兄也会一五一十的跟她说的。 “嗯,我那个表兄可讨厌了,我不喜欢他,每次去姥姥家,他都欺负我,还老爱流鼻涕。我每次都是跟青芽表姐玩。你认识我表姐吗?” “认识,她坐在你表兄后面,我们都挨着坐,不过她挺老实的。”被人崇尚实事求是。 我们俩就田家庄有什么到还去不去田家庄讨论了一会,我跟她说,“我不去田家庄了,我外婆也去世了,那边没有亲戚了。”于是她表示有些遗憾。 我们俩相处的多了,彼此都觉得“相见恨晚”,也有缘,俩人一般大,都是68年出生的,俩名字一样,只是姓不同,而且姥姥家都是田家庄的,然后俩人下面都有弟弟妹妹,当然了,田红艳下面不是一个弟弟妹妹,而是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小弟跟我妹妹一样大。 从那天开始,我们俩出来进去都是一起,连去厕所都是一起,放学的时候,邹树芬偶尔碰到我,都抱怨我不跟她好了,我解释也没用。 时间过的很快,期末考试结束了,田红艳和我,算术都是一百分,语文她九十五,我九十七,音乐我八十分,田红艳九十。 邹玲玲考的也不错,语文和算术都是九十多,音乐也是,那家伙可骄傲了;邹长荣不行,都是五六十分,不过我们几个都不说话的,只是听我们班那几个住在我家附近的男生说的。 今年秋收过后,我家特别忙,因为父亲和二叔商量,明年开春想去建房子了,第一排这边,都陆续建着,只有我们两家还没动,父亲和二叔觉得,等着攒够了东西,猴年马月差不多,因此先盖了再说。 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听母亲和父亲说过,除了外婆给我们的那些木料,再加上我们家里的,木料差的并不是特别多,不过需要买点砖,这次总不能用土坯垒墙了。 父亲和母亲商量着,地基用的石头得买两车、砖需要买,不过得看看废弃的焦子顶(地震前的房子,已经用灰渣加石灰加水泥打了顶,可以断成小块垒墙用)有多少,然后椽子还差多少需要买。 俩人算东西,算钱,听那语气是够了,外婆除了“明目张胆”给我家一些木料外,还留了些钱,然后还有一些“袁大头”,实在不够了,可以去银行换,一块“袁大头”换两块五的人民币,就够家里解决燃眉之急了。 因此,这个寒假,我们一家子又有活干了,除了常规的捯树叶,还加了割干草,然后今年的高粱秸、谷秸子可以褪掉叶子,用麻绳编草帘子,留着放房顶上隔泥用。 第60章 我的第一次绝望 我家的很多盖房前期准备的活,都陆陆续续的做着,二叔家也是,谁也帮不上谁的忙。 我们全家白天都很忙,晚上村里放露天电影的时候,姐姐和父亲都是各自去看,我很少出去,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回家,看到外面黑黢黢的夜空,我就怕的要死要活的。 邹树芬很喜欢看电影,她叫我的时候,我偶尔去跟她看,前提是她得承诺回家的时候,她看着我进门她才能回他们家;不过有时候她的大姐会带着我们俩一起去。 我姐姐都是爱跟圆圆一起看的,圆圆有个手电筒,两节一号电池的那种(当时不知道电池是几号的),照到远处很亮很亮的。 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羡慕,只知道我很想很想有一个那样的电筒,就像馋肉特别特别想吃一样;不过她的电筒是他爸在银行发的,我们家里又不可能买一个给我。 有一次村里放电影《尤三姐》,刚好圆圆姐拿着电筒来喊我姐姐,我说我想跟她们俩去看,她们俩不想带我,圆圆就跟我说,“我把电筒借给你一个晚上,你自己去看电影,明天我再来拿。”我别提多高兴了,拿起电筒,一开一关,特别特别亮,我都觉得我不再害怕黑暗了。 我一个人哼着七扭八扭的歌曲,甩着手,电筒的光也是一晃一晃的,路上遇到人,别人都说,“啊,你看这个电筒,真亮!” “这是谁家孩子这么败家,这么点就拿手电筒出来了,丢了怎么办?” 那时看电影,有人拿着小板凳,有人拿着中高的板凳,也有很多人不带任何凳子,就蹲在地上或站在边上或最后面看。 其实《尤三姐》是个唱戏的电影,我看不太懂,于是在电影场里,站起来蹲下,蹲下站起来的折腾,等到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我摸摸的我裤兜,发现手电筒没了,我一下子出一身冷汗。 然后我左转右转,都没看到手电筒掉哪里了,我哭了出来,后来一个男的问我怎么了,我说手电筒丢了。 那个人哦了一声就走了,旁边还有人说“你看,丢了吧,我就说得丢了!”我除了哭,不会别的了。 这会,姨奶奶家的大表叔过来问,“是红艳吗?” “嗯,大表叔,我手电筒丢了。怎么办啊,是圆圆姐的。”我可算看到亲人了。 我听到他帮我询问着周围的人,有人说没看到,有人说肯定被人捡走了,人家没准都回家了呢。 还有一个人跟他相好,问他我是谁家的,我表叔说是他大表哥家的,那个人就也帮着找。 直到电影都散场了,我们几个还在那里找,不过都没有。 我哭着准备回家了,表叔问我要不要送?我说不用,然后就一个抹着眼泪回家了。 我到家的时候,姐姐已经进被窝了,父亲还没回来,妹妹在母亲的被窝里正在蹦跶。 母亲一看我的情形不对,就直截了当,“你把圆圆的手电筒丢了吧!”陈述句,语气超级肯定。 “嗯,丢了。”我声音比蚊子大不了。 母亲当时就炸了,劈头盖脸就数落我,“我就说不让你借,你非得借,你看你丢了吧,你看你怎么就不听话 ,你从来就不听话,你怎么还人家?你咋就这一个心眼,属猪的吗?就一个心眼想玩就跟人借?”这些话,填几个字去几个字,来回往复,说了好多遍,我站在炕沿边,也不敢上炕。 后来父亲回家了,问我母亲,“都回来了吗?都回来的话我关门啦!” “都回来了,哪能不回来啊,你赶紧进来看看你二闺女干的好事!”母亲声音拔高了几度。 父亲进了屋,看到我还站着,问我,“二丫头,你咋不进被窝?不冷啊?” “啊,还进被窝,你咋不问他,还有脸进被窝吗?她干了什么好事儿?她借人家圆圆的手电筒,给人家丢了,我看她怎么还人家!”母亲在被窝里气急败坏。 “丢了就丢了,急也没用的,赶紧进被窝睡觉吧。”父亲的语气还算和缓。 “啊,这就是你的态度吗?你都不打她吗?你这个人就是偏向,你偏向老二,如果是老大做错的,你早就打上了,你咋就不打她呢?”母亲不依不饶。 “我打她,手电筒就能找回来了?”父亲语气也有点高。 “不打,就是不长记性,你看她,在学校跟人打架,让老师找家里来,这就这么任性,非得跟人借手电筒,丢了才高兴是吧。”母亲眼里,仿佛今天晚上父亲不打我一顿,就是“罪大恶极”。 我这会听着他们俩说话,一动也不动,仿佛说的是别人。 “快,二丫头,赶紧进被窝,睡觉吧。”父亲还是没打我,让我进被窝睡觉。 我脱了鞋子,上炕,脱了棉袄棉裤,然后钻到被窝里,脸冲墙,把被子蒙到头上,眼泪默默的流,流到了枕头里。 母亲还在唠叨父亲,并质问为何不打我,换成老大的话,早就挨打了这类的话。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不流了,但是也没睡着,想着,如果外婆在,我就不会在这里,我肯定和外婆一起,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过着我们的日子。 可是,外婆不在了!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的绝望,绝望到,我跟着外婆去了,多好! 这时,我听到父亲和母亲说话,“你别老骂二丫头,她大了就好了。” “我不骂她,你看她听话吗?你就是偏向她, 今天晚上,要是老大把别人的手电筒丢了,你肯定打一顿,好像你大闺女是捡来的,要不就是我带来的一样。”母亲还是不高兴。 “老大是拧,死犟死犟的,她不挨打谁挨打?我看二丫头挺听话的,让干啥就干啥,这么大的孩子,有哪个跟她一样的能干?” “老大不能干?老大啥不帮你干,挑水?你看谁家的闺女十三就开始挑水?从她开始挑水起,你后来挑过几次?老大不是让干啥就干啥?连你弟弟都打我闺女,他也偏向老二,从小就偏向,老二就长了个嘴,会说话,哄你们高兴,你们就不打她!” “行了,没完没了了,不就是一个手电筒吗?丢了就丢了,大不了买一个换人家!” “买一个,那不是钱吗?再说了,买一个,得去县城买,不也得时间吗?”母亲还是觉得不如意。 “中了,睡觉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我想,我是不是一个人去外婆家那里过,就好了? (唉,可惜,外婆的房子已经不在了!) 第61章 再建房子 手电筒的风波,第二天表面上平息了。 圆圆姐来我家之后,听说我把手电筒丢了,母亲说回头买一个给她,她拒绝了,她说反正是她爸他们银行发的,回头再要一个就可以,没必要花钱买。 然后她就高高兴兴的跟我出去玩了。 母亲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我也很难过的,话也不多,不过该干的活,是没少干的。 比如带小妹、喂猪,比如洗衣服、刷碗,现在晚上我都不出去看电影了,父亲有时候叫我,我也不去,不知道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别人;总之就是每天老老实实的在家。 邹树芬的大姐,在这个冬天结婚了,婆家是坨里的,只有一个婆婆和一个小姑,那个男的挺老实,她来我家跟我一起玩的时候告诉我的。 她家的房子,四间外带一间,那个单个的一间是他爷爷的,但是没炕,冬天生不了火。 不过她爷爷从去年开始,冬天就不在家里住了,去津市她姑姑家住,跟她姑姑家的两个表哥住一起。 每次听邹树芬说起她姑姑来,都是一脸的骄傲,好像她还有个叔叔在外面,只不过我们都从来没见过的。 理论上,邹树芬和她父母在东屋住,大哥二哥在西屋,不过冬天的时候,大家都挤在一个炕上睡,一个是暖和,另外一个是省煤省柴火。 邹树芬这两年几乎没长个子,还是矮矮的,反正比我矮,但是皮肤特别特别的好,不管是脸上还是手上,都是细嫩细嫩的,她的两颗小虎牙,滋着,看起来特别可爱。 邹树芬有时候喜欢和我妹妹玩,她来我家的时候,我就可以偷懒一会儿。 过年的时候,村里有人家放鞭炮了,大平和二青他们初一拜年的时候,捡了几个没燃的回来。 今年过年拜年,父亲让姐姐带着我一起串,其实女孩子要串的,比男孩少很多很多,只把很亲的几家走完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姐姐,我只知道我自己,不喜欢去任何人的家,都很假,说着特客气的话,然后表情有些鄙夷的样子。 春节过的很快,好像嗖一下就过去了。 天气转暖了,家里的活都开始忙起来,从秋天完场开始,有不少人家开始打地基了,很多人都是计划今年开春开始盖房子的。 因此,好像过年没两天,街上干活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人是趁着过年多少有点肉和油,就请了木工开始忙活。 我家和二叔家一起建房子,地基是想今年开春一起整的,年前整好了,盖不完房子,还得找东西苫上,费事还费钱。 年后,我们两家开始把石头拉到新房那边的街上,二叔家靠胡同,就把石头和砖放胡同,我们家则放后街上,就是李祥他父亲那一套房子的南面,木料则拉到院子的位置,拓开场子,等着木工干活。 父亲和母亲,一早一晚的抓空拉着我和姐姐整理粪肥,今年大家都想好了,全部处理好后,集中一两天用车,把粪肥送到地里,然后再花时间整理。 反正家里外头的活,哪样也耽误不得,不然不是影响一年的收成就是影响建房的速度。 忙忙碌碌中,我们开学了,班里很多男生不上学了,甚至有女生也不读书了,其中就包括那个女班长,和她一个“跟班”,理由是年龄大了,家里需要劳力,再念书也念不出什么来了,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反正是女孩子。 年轻的邹老师,不知道做没做工作,反正人没回来,等三月种地的时候,又有几个不来了,这次包括了邹长荣。 种地的时候,我家和三叔家还有个阿姨家,我们三家合起来一起干活,每家出两个大人,六个人分工,能做的开,而且我们三家每家都有个三四岁的孩子,因此也不用说谁家带孩子去干活耽误时间。 那个姨,是母亲的表妹,姨父在县城的一个什么局上班,种地的时候他会请假,跟着一起干。 听说姨父的老家是在很远的地方,她家的姓好奇怪,姓欧阳,是这两年才搬过来的,家里目前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老大跟我一样大,不过是四年级,二姑娘比我小一岁,三年级,那个男孩比我妹妹大一岁,75年的。 三叔和三婶今年很惨,本来婶婶怀孕了,可惜后来流产了,听说是个男孩,继奶奶和三婶吵,骂人的话特别难听。 后来听他们聊天,好像说是因为盖房子,继奶奶想给四叔多要一间房的宅基地,跟别人家要不来,她就跟三叔要,三婶不同意,然后就开始吵架,最后说三婶三叔活该生女孩,留不住男孩。 三婶就提出来,今年开始种地不跟别人合着干了(之前他们跟四叔还有那个男人家的弟兄一起的),要跟我家合着。 三叔同意了,父亲做出了长兄的姿态来,也没反对。 母亲本意不想跟着三叔掺和,说人家是亲的母子,我们算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再亲近有必要吗?不过父亲觉得爷爷临走之前说过让他照看弟弟们,他不想食言。 于是我们三家合起来种地了。 种完地,家里开始找人挖地基,生石灰水,轧草,拉土,清理房场,做了两天的准备工作,就正式垒地基,填土,垒墙,木工根据新房尺寸开始做过梁、檩子、椽子,长的截一段下去,短的能接的接上点,不然就需要买很多东西了。 家里很忙,我和姐姐是上学的,虽然父母不过问我们的 学习,但他们的观点很明确:只要你上学,我们就供,自己不上了,那我们没办法。 房舱子添好了土,做平了,就开始晾着,其实没填多少生土,因为村里统一规定:长、宽、高,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不会比其他人家特殊。 晾好了,家里上梁,这天我和姐姐是需要请假的,事情比较多,人也多,得做饭还得照顾妹妹。 上午上完梁,木工做好后续的工作,其他的人呢就开始垒墙了,四周的墙,一起开,后墙每一面两个大工垒,前面的墙,每一面一个大工垒,其他供作的活,姐和母亲也算上了,这样就少找两个人,少搭两个人的人情,少管两个人吃饭。 第62章 新家和邻居 前后墙垒了一天半,然后就开始给房顶上草帘子,草帘子也固定好了就上掺了碎草、石灰水、黏土和好的泥,这个有一锹一锹往上扔的,也有用粪筐背的,热火朝天的,一多会儿都上好了,有人在上面负责那泥板抹平。 上面抹平的时候,下面继续垒剩下的墙,直到垒到房顶。 到了晚上,这些大活就基本结束了,剩下的门口、门框、窗户口、窗户框还有门和窗木工继续给忙着做;给房檐塞草和泥,这需要父亲后面自己忙,费工费时还不出活。 之前我家和二叔家一起是四间房,分成东西两个卧室各一间半,过道屋一间,叫“四破五”,当年的东西都是二一添作五凑的,如今分开,也是二一添作五在分开。 但是如今再盖房子,东西就少了一半,比如窗户和窗户框、门和门框,村里同样有东西不凑手的,就只把前后门弄好了,住的房间弄好了窗户,另外门和窗户,就空着放着的。 我父母希望住西屋,因此西屋是原来的房子的窗户和框,质量很不错的,但东屋则凑合着用比较软的木料让木工给凑合上了,虽然看着很新,但是不如西屋的经用。 我家还少一副前门,实在没有,但是不能不装啊,父亲的一个哥们就送了一副给我家。 木工做着活,父亲和母亲也在做,父亲会瓦工,母亲供作,好多活不用找人一起干了,省了粮食省了人情,不过我母亲累的又黑又瘦了。 我和姐姐则在新房和窝棚之间来回跑,对,盖房子把简易房又拆了,因为要用过梁、檩子和椽子窗户啥的。 所以好多人家赶在春末建房,一个是不下雨,天比较干燥,另外是不冷,可以住窝棚凑合着等新房盖好就搬。 我家大约盖了二十多天,就搬进去了新房子,二婶婶家因为会干活的人少,比我们家慢好多,二叔因此不高兴,说我父亲没有给他帮忙。 二叔不是跟一个人这样说了,等闲话传到我家的时候,父亲赶紧去给他帮忙,然后留下母亲一个人忙活着自家的活计。 新院子里计划着,靠西墙盖一个猪圈、一个杂物间,有木料的话,再搭一个草棚,东面就开出来种菜。 我们东院隔壁已经建完了房子,院墙也垒好了,我家垒了西院墙,这样二叔家就不用垒了。 我家东院隔壁是青的二婶婶家,比我父母都小,我们也叫婶婶,她家两个男孩,一个比我小一岁,另外一个比我妹妹大两岁的样子。 我父亲帮二叔把房子都弄好后,剩下一部分小伙计,二婶婶就让她娘家侄子过来帮忙弄了。 家里大致弄出了区划,父亲和母亲又开始去地里看苗,该补种的该移栽的,都处理了,又忙了几天。 紧接着,耪头遍地,父亲和母亲还有姐姐他们三个去,我不上学的时候就在家带妹妹,如果我上学了,妹妹就跟着去地里。 今年村里特别热闹,大部分人家都在盖房子。 我们南面对门,是我一个同学的家,叫邹连富;不过他五年级都没上,他姐姐结婚了,哥哥有点弱智,因此需要他搭帮着他父亲在家干活,论辈分,我跟他叫“叔”,只不过那时候我比较“矫情”,打招呼的时候都是“喂!”不然就不说话。 邹连富是青的叔叔,他们血缘关系比较近。 我家建完房子的时候,他们家还在建。 二叔家南面的对门,也姓邹,这家有个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结婚了,在田家庄,二女儿和我姐一样大,是同学;叫邹青苗;三女儿邹青花和我一样大,但比我矮一年级,但是听说三年级就不上了,因为身体不太好,好像跟她们的母亲一样,哮喘。 他家大儿子邹秋来是老师,在公社中学教书,二儿子邹春来会木工,我家好多活他也帮忙做了,不过身体也不是很好,看着很“弱鸡”的样子,他这个人爱笑,我们叫他二哥,后来很多年跟我家处的都特别好。 他家房子比我们几家都建的早,早早的就建好了。 等所有的事情基本都万事大吉的时候,我们五年级也要结束了,很惨的是今年县城一中没再全县招生了,只能去公社中学去上学了。 我的姐姐也终于从高中毕业了,还有那个邹青苗,还有李琴的哥,不过听说李琴的哥,准备参加高考呢,另外想参加高考的还有我们队里的一个女的,叫邹文玲,她弟弟邹文和是我同学,今年才不读书的。 今年一个好消息是,我二叔去公社中学做代课老师,教初二语文,那边分了一个宿舍,下雨阴天了可以住那里。 我家的猪圈,在暑假的时候,终于弄好了,买了一头小母猪,母亲说还是养母猪赚钱,二婶婶也想养,于是父亲又帮二叔家买了一头。 之前,二叔家和我家一个院子,小弟和小妹俩人老在一块玩,新房子建完了,俩人最初还不习惯分开的样子,吃饭的时候,老爱端着碗,给对方送过去,要么就坐一起吃。 这两年,二叔家的生活比较艰苦,他家六口人,五个男的,虽然小弟还小,但是大平他们兄弟三个都长起来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二叔之所以同意去做老师,也是想着家里月月能有个收入,来改善一下生活。 新家的活还是很多,不过距离井沿子近了两排房,挑水近了,方便了很多;现在姐姐挑水去了,我偶尔跟着,半路上我都尝试着挑一下,不过真的太沉了,姐姐让我挺直了身板,可是我就像个弯七扭八的曲了棍,根本挺不直,有人见了,都批评我姐姐,“君啊,你妹妹还太小,身板还没长成呢,小心压弯了!” 之前,我们这个房子南面一排东面,有个井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水很浑,吃着也不好吃,后来我们就往西面那个井去挑水的。 从我们最早那个所谓的老家的那条老街当做主街开始算,现在我们家在主街往北第八排的样子,地震前的那个房子大约是第十排差不多。 邹树芬跟我说,初中她就不去读书了,起的太早,她妈妈不能帮她做饭,家里供二哥一个人就可以了,不过她安慰我,“那你也可以过来跟我玩啊。”我只能点头。 李琴已经去了公社中学读书,不过我发现从她上了初中后,基本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青和她表妹也不上学了,说太远了,走路得一个多小时。我算了算,我们附近能跟我一起走的,都没有了。 第63章 初中我来了(一) 我们公社,在我们村的正东,叫西刘庄,距离我们村大约十里地,我个人觉得比十里地更多一些;因为我们距离田家庄和坨里都是五里地,但是走路的话,去西刘庄比去田家庄和坨里远太多了。 田家庄走路半个小时差不多,坨里比田家庄近,到了两个县的交界处(界碑所在地)就走了一半路程了;而去西刘庄,一个小时是不够的。 田家庄的所在的公社,在安家营,是我们村的正西,田家庄的西北方向,他们两个村子比较近,几乎从这个村头能看到另一个村的村尾。 我当初以为我们村和田家庄的初中会在一个学校上学呢,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暑假,我在家帮母亲喂猪,也会跟着父亲和姐姐去地里翻红薯秧子、捋高粱叶子和玉米叶子,还会去花生地里拔草,下雨的时候,会跟着他们去撒化肥,每次看到地里庄稼的长势好于其他人家,我们都好高兴,意味着有个好年景! 今年夏天,生产队的所有物资都按规定分了,包括骡子、马、驴,连猪都要杀了。 姨奶奶那个丈夫,因为会伺候牲畜,和他们几个堂兄弟分到马,(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不分给他们,他们那一群堂兄弟就不同意,有人带头闹)有人分到了犁,有人分到了车,还有人分到了木料,有人家分到了石头,总之是队里的东西,都作价分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跟队长家相好对劲的,沾点亲戚关系的,还有队长惹不起的,分到的东西都不错,一般人家,比如我家,虽然父亲是所谓的会计,但是并没有一毛的“优势”只分到了部分石头。 哎呀,也不错,垒南面的院墙够了。 你看,我也会安慰自己了。不过我想,如果外婆在,她会分到什么?如果外婆在,会不会难过? 最初被没收的土地和其他农业物资,弄个中农成分,被歧视;后来入社,把最后的土地和物资也上交了,到如今,又开始分了,可是能分到几何? 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我们家不敢说! 不过有敢说的,比如邹冠海他们家,她家最早据说是地主的,当然了也是在家里悄悄的说的。 我家里分到了石头,把南院墙垒全了,还弄了个玉米秸子的门,用两根树枝子做了门框,但总归是有了门,不是遮挡小偷,而是为了到处跑的狗、鸡。 暑假过后,我们开学了,早上六点多我就起来了,第一天没带饭,背着空的书包,沿着我们后面那条街,一直往东走,有条小路,是通西刘庄的。 这个学校比较奇葩,在西刘庄的东头,相当于我们要穿过整个西刘庄,才到中学。 我知道大体的位置,跟父亲去过公社一次,姐姐告诉我,沿着路一直走,路上会看到很多学生的,跟着走就到了。 因为从我们村里到西刘庄,就两条路,一个是最南头的,到西刘庄也是他们的最南面,不路过庄里,拐个弯才到学校;另一条就是北面这个,我要走的这条,不拐弯,可以说几乎直通通的到学校门口。 我开始走的时候,有点紧张害怕,没看到有人背书包,不过到了东北角的时候,看到了田红艳,还有他们附近的一个男生。 于是我们三个一起走,从我们村子里出去,就是那种土路,因为车走的多了,有很深的车道渠,我们走在车道渠的两边。 路边的地里,大多种的花生和红薯还有黄豆;我对这条路不算不熟悉,因为我家有块地,就在这个方向,只不过后来略往东北方向拐了,听说那边就是跟西刘庄接壤的。 走了好久,太阳都出来很高了,我们都有点紧张,好怕迟到了,因为太阳很亮,都出汗了我们。 不过后来就不紧张了,因为进了西刘庄,路上看到好些背着书包往东走的人,有大一点的,也有小一点的,到了初中学校门口才知道,他们村小学,就挨着初中,不过隔了一条路。 我们初中,在主街这条路的南面,第一个门口就是初中的校门,两堵墙之间有俩大铁门,是敞开的,门冲西开,南面是传达室,有个老爷子在,东面墙上写着“西刘庄公社中学”几个大字,墙是白的,字是红的,就跟别的墙的标语一样。 中学的对面,是供销社,大红的字,写着“西刘庄公社供销社”,墙和窗户都是绿色的,到了门口,都能闻到甜甜的也有点油腻腻的味道,还掺杂了一点哈喇味,当然了也有那种乱七八糟的铁啊、布料的味道。 供销社在主街的西侧,也是第一个门口,人很多,有学生,也有大人,呜哩哇啦的到处是声音。 紧挨着供销社,就是公社所在地,字是竖的,白墙红字,“西刘庄公社”,有门口,也是铁门,里面有几排房子,父亲带我去办事的时候,就是进的第一排的一个屋子。 公社再往东,是卫生院,没进去过,门口有那种消毒水的味。 好多学生从东南西北汇集过来,有人笑哈哈的,也有人小心翼翼的,我看到了比我们大很多的人,估计是高中那边的学生。 我们几个跟着大波的人往里走,当时以为我们村里小学就很大了,现在一看,中学更大,人更多,怪不得现在好多代课老师啊。 我被分到了初一一班,田红艳分到初一三班,进了门口有个一面墙,写着初中一年级分班,初一有六个班;另外一个地方是高中一年级分班,围着一群比我们大很多的人。 我小心的看着走着,就怕找不到教室。 不过还好,刚进学校第一排,校园的西北方向,就是初中一年级的教室,一班刚好在第一排第一个教室。 我随便在第二位中间的地方找了空座,旁边是个女生,白白的脸,眉毛很淡,头发有点干枯发黄,我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在村里半大小子们眼里,就是类似这样的人,脸色黄白,眼窝深陷,眉骨很高,扫帚眉,头发干枯,典型的《列宁在1918》电影里那个苏联小姑娘,甚至有人给我起外号“瓦西里”或“苏联小丫头”因为这个没少跟他们吵架,但是他们该叫还是叫的。 如今看到一个跟我类似的女生,免不得坐一起了。 第64章 初中我来了(二) 不过我们俩都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都在想,老师会不会再一次排座。 我不太喜欢我的个子,有点高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我都是女生最后或倒二倒三的样子。 当我们很多人都坐着的时候,有个男的进来了,跟着后面几个男生抱着书,边走边说着话,“很沉啊,怎么这么多书啊,老师这个都要学过来吗?” “废话,不学的话,拿来发干嘛?”另一个人反驳。 第一个说话是个头不太高的男生,很白净,眼睛有点小,嘴巴也不大,看着好像比我们小很多的样子。 第二个说话的,也是个男生,不过他略黑,声音不大,个子比那个高,但是看着很瘦弱,好像有病的样子。 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都抱着书,最后还有一个人,个子很高,跟第一个男的有些像,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老师,但是这个人走路有点不顺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一会就知道了,只有第一个人是老师,其他人都找到空位坐下了。 第一个男的,咳嗽一声,我想他不是真的咳嗽吧,只是提示大家安静。 他首先来个自我介绍,说姓周,教我们语文,叫周文成,还说来自西刘庄的东北方向的宏村,也是我们班主任;然后他说代数老师姓邹,叫邹自强,第二节课就是代数,到时候会看到那个老师。 于是他开始喊了三个人上来,就是刚才帮他搬书的那三个,配合他发书,他一边点名,一边让人上来领书。 周老师个子很高,头发是那种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的头型,皮肤很黑,脸是方脸,鼻子高挺,嘴唇很厚,嘴巴有些大,眼睛却不是很大,尤其看着没啥精神,声音还算好听,但是有些沙哑;不过看着比我们五年级那个邹老师有气势多了。 我听着点名,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脸庞,有田兰荣,居然还有个邹玉玲,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同学,还有俩男生邹文中和邹文祥,之所以有印象,好像是我们一个生产队的,貌似跟我表叔他们是堂兄弟,因为都是邹文*起头的名字。 那几个人在后面,我特意看了下邹玉玲,有点印象,尤其那个圆圆的脸和两个酒窝,应该就是我一年级的那个同学。 班里大约五十多人,听周老师说,今天还有没到的人呢,应该定员是六十人,我想一下,六个班,六十人,初一年级人真不少。 我也领了书,拿了回来,确实是好多啊,语文、代数、音乐、美术、历史、 地里 、政治,除了语文和代数是小一点的书外,其他几科都是那种十六开大的书,不过比较薄。 我看了音乐书,好多歌曲,还有谱,我看着就头大!历史、地理、政治很多字,也有插图;美术书有素描,也有水彩那样的画,我以前没画过,不知道能不能学会,看着很好看,尤其那个牡丹,特别漂亮,不知道透下来,给姐姐和母亲做花样子能不能行? 代数是一点都看不懂的,语文还行,我比较喜欢,我在家也看过姐姐的书,有不认识的字,我可以查字典,我那个字典没皮了,是三大娘家的二堂哥给我的,他用坏了,当时读初一了,就送给我了。 我记得大堂哥还批评他,说破的太厉害了,大堂哥本来想把他的字典给我的,可惜让二堂哥给抢走了。 我二叔没来找我,我也没去找他,估计他比较忙。 我知道同位叫什么了,她叫刘清辉,我猜应该是西刘庄的,或者东刘庄的,因为周边的村子大都是这样的庄的名字,比如田家庄、邹家庄、西刘庄、那边还有安家河。 老师发完了书,让所有的同学都坐好,还问有没有同学看不到黑板的,不然就不调座位了,后面有几个人举手,老师就让他们站到前面来,在让一二三排的人也站起来,对比下后,调了几个人的座位,包括我,被调到了第四位,挨着的是个男生,就是那个脸白白的看着很小的那个男生。 不过那个人也举了手,跟老师说,“老师,我不想挨着女生坐!”班里同学哄堂大笑。 “站起来!不想挨着女生,这个不是理由,除非是你坐那里看不清黑板,不然就坐那里。我跟你们说啊,”老师转而对着大家说。 “你们看咱们的桌子,一人一个桌子,一个桌斗,不存在谁和谁同桌的问题,而且咱们会两周轮换座位,因此总有挨着的时候,也有不挨着的时候。坐下吧。”周老师让那个同学坐下,我瞪他一眼。“谁还想挨着你似的!”不过我没说出声来。 然后前排有个学生,主动提出来换到后面去,老师又征求后面的人有没有要换的,刚好有个人,想换,于是俩人就换了。 等老师最后再问一遍后,没人再提出问题,就结束了座位安排。 下一步,选班长,老师让大家推举同学或者自我推荐,坐我旁边这个男生,大声的喊:“老师,我推荐刘清民当班长。” 老师问谁是刘清民,于是搬书中的一个男生站起来,就是看着黑、瘦、高的那个人,“老师,我怕我做不好。”声音还是不高。 “其他人呢?”周老师环顾一周,没人应答。 “那就刘清民先当班长,实在干不了了,咱们再选别人。下面选课代表,每一科都可以报名,大家看看书名,自己想哪一科的,就可以报名。”周老师进行下一步。 “老师,我想做代数课代表。”还是我旁边这个男生,真是个嘚瑟鬼。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是代数?” “老师我叫刘为民,因为我喜欢算术,而且我很聪明,教过我的老师都说我聪明!”刘为民还洋洋得意的。 “嗯,好的,其他同学看看,自己喜欢什么科目,都可以报名!”周老师继续鼓动。 “老师,我报名做语文课代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不过我没回头看。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选语文?” “我叫周文武,因为我喜欢读书。”那个叫周文武的同学回答。 我悄咪咪的猜,这个人肯定跟周老师有关系,因为名字太像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走路不顺畅但是长相有点像的那个男的。 周老师又喊了一会儿,没人推荐别人或自己当课代表了,于是他总结到:“其他科目的课代表,可以等上课了,科任老师自己选,到时候你们要好好的配合。” 第65章 初中我来了(三) 周老师给大家讲初中生应该注意的事情及如何学习,还有就是介绍了中学附近的供销社啊 ,公社啊,卫生院什么的,并告诫大家遵章守纪。 随后,他又介绍了校园的布局,初一六个班,在进学校第一排;初二六个班,在往里第二排;第三排是四个初三,和教研组办公室;第四排是高一和高二,在里面是高中教研组和体育组,以及体育用品库房,再往里就是操场和厕所。 周老师让我们不要没事去高年级那边逛游,尤其是高中那边。 老师还讲了每天的时间安排:每天早上七点五十预备,八点开始上课,每节课四十五分钟,课间是十分钟,上午第二节课后有课间操二十分钟和课间休息十分钟,加一起是三十分钟,然后第三第四节课,上午是十一点五十放学;下午一点二十预备,一点半上课,课间也是十分钟,下午五点零五放学。 同学们听完了,开始窃窃私语,不外乎这么多课啊!放学好晚啊!到家都得几点啊这类的。 周老师就看着大家,也不说话,直到最后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讲解后面的内容。 最后,周老师给我们讲了我们班的课程表,每周六天,每天八节课;语文和代数每天都会上课,有时两节,有时三节;语文和代数每周12节课,其他科目每周都是2节课,每天的第七节课是语文和代数的自习课,可以看本科目的书也可以写作业,第八节是课外活动,也可以在教室看书、写作业,也可以预习课本,然后他还在教室黑板上,画了一个课程表,也让我们抄下来。 看了课程表,同学们不敢再议论了。 老师让我们大家在新课本的封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还说有圆珠笔的最好用圆珠笔写,防止书本丢了找不到,大家嗡嗡嗡的又开始说话了,我有个圆珠笔,是姐姐不用了给我的,她的铅笔盒不用了也给我了,不过书包没给,她那个军用绿书包,不过有点小,主要是她喜欢,不想给我用。 我挨个在书上写了名字,就听到旁边那个男生说,“喂,给我用你圆珠笔一下呗。”我还以为他跟另外的人说话,就没吭声。 他用胳膊肘捅捅我,“说你呢?给我用下圆珠笔!” 我抬头瞪着他,抿着嘴,没理他。 “小气鬼!丑八怪!”他小声嘀咕,我还是没理他,还想着干嘛接他的话? 然后他跟前面的刘清辉借了圆珠笔,果然那个女生是西刘庄的,他们认识。 后来想了想,刘清辉、刘清民,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血缘关系,还是纯粹的巧合? 第一节课,乱哄哄的,周老师也没讲课,很快就过去了。 很多人都到教室外面,也有人跟认识的人说话;我走出教室,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教室里人多,有一股臭脚的味道,还有衣服的酸臭味。 教室外面有一排杨树,还不大,估计是地震后栽的,树荫下有点风,还挺凉快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着堆,这时候,田兰荣跟俩女生来找我,一个叫邹玉玲,我看着邹玉玲,她也看着我,然后我俩一起笑起来,还真是那个一年级的同学,只是后来兜兜转转的,一直没在一班了。 田兰荣说另外一个叫孙永荣,那个孙永荣是真的不认识,后来她说四年级在四班,跟邹玉玲一班,五年级到了二班,我当然也不认识;他们俩住的比较近,邹玉玲在主街的西头住,孙永荣在小学校附近住。 我们几个说着话,田兰荣提议去茅房,然后我们四个一起去了厕所,厕所是真的比较远,整个学校的东南角。而我们初一的教室,在学校的西北角,回来的时候,我们是用跑的,气喘吁吁的踏着铃声进了教室。 男生们还在说话,有个男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在等着大家安静。 这个老师,年龄应该在四十多岁,我看着跟我父亲差不多大,当然比我父亲要老!我猜是来自我们村的,因为姓邹啊!只不过不认识。 他个子很高,但是有点佝偻,穿着警蓝色发白的中山装,脸很白,眼睛不大,但是特别有神,就是那个词“炯炯有神”形容的,鼻子特别特别 高,鼻头还有点大,有点红,头发有点花白,但是精气神不错,比周老师要好的样子。 看着大家都逐渐安静了,他咳嗽一声,然后开口,“我姓邹,教大家代数,是二班的班主任,我这个人比较特殊,上课绝对不许说话,有想说话的、想睡觉的、不想听课的,你回家去!”说着表情严肃了起来。 “第二,作业不想写的,可以不写,本子也不要交,听说你们代数课代表很聪明,站起来我看看!”我旁边那个嘚瑟鬼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还有点气势。 “嗯,看到了,小伙子挺精神,希望你能带着大家把代数学好。坐下吧。”连名字都没问。 然后就开始讲课了,邹老师语调平缓,不疾不徐的,声音也适中,真的有同学睡着了,还打了呼噜。 邹老师并没有像小学老师那样,拿起粉笔头冲学生扔,而是走下讲台,到那个同学跟前,对他旁边的人说,“唉,同学你把他弄醒。”旁边的同学把睡觉的人捅起来,那个人还眼神迷茫的看着周围,“嗯?谁啊,干嘛?”同学开始还哄堂大笑,后来看老师严肃的申请,都自动闭紧嘴巴,没了声。 “同学,你昨天没睡好吧,回家去吧。”邹老师还是那么的平和。 “老师我不睡了,我站后面去听,可以不?”这个同学也觉得不对劲了。 邹老师点头,“跟大家说下,下不为例,下次不管是谁,第一次站后面去,第二次去教室外面站,第三次回家。当然了,有人愿意直接回家,更好,我更欢迎!” 那个睡觉的同学去最后面站着听课了,这回,没人敢睡了吧。 这节课,很快又结束了,我很喜欢邹老师讲课,声音好听,条理还清晰。 这节课是课间操时间,不过是第一天,听广播说不出操了,明天开始再出,于是更多的人到教室外面溜达。 我又站在树下,看着邹老师进了二班教室,对面是周老师出来了,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面笑了,笑容很感人,舒缓宁静,略微有点神采飞扬! 周老师看一眼我们班教室,不过扭头还是走了,估计去教研室了。 第66章 初中第一天(一) 田兰荣几个人过来了,田红艳也过来了,我们几个在树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这个时候,邹老师也走过来了,冲我们几个树下走来了。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无措的。 “你们几个都是邹家庄的吗?”邹老师先问了问题。 “是的,老师。”孙永荣和田红艳异口同声,我和田兰荣我们点头。 “哦,我猜猜看看,你们都是谁家的啊。”邹老师开着玩笑,不像教室那么严肃了。 “你,姓田,是东北角那边的,你爸叫田某某,是吗?”估计是跟田红艳的父亲认识,他先问的田红艳。 田红艳点头,“对,老师你怎么认识我爸?” “我是你们村的,我家就在大街北面一点,跟你家不远。”邹老师解释了一句。 “你,你爸是不是邹某某?你姐姐叫邹红君?你二叔刚来当老师了?”邹老师点着我,我看着他,也不说话,只点点头。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都不用问他怎么知道的我了,当年我父亲的聪明、我二叔读书时间长,在村里那是“传说”;尤其二叔三次婚姻,每次都是“与众不同”和让人惊掉下巴。 然后邹老师又问了田兰荣和邹玉玲还有孙永荣的的父亲叫什么,家在哪里住等,就哼着歌回教研组了。 剩下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个是什么做派? 不过一会儿,就有其他女生过来,有我们班的,也有二班的,找各自认识的人说着话。 二班那个女生,站在田红艳旁边,跟她聊着她所知道的八卦,比如教语文的周老师他弟弟在我们班,腿不好;教数学的邹老师是邹家庄的,他儿子就在初二上学;说体育老师姓刘,是他们村的;还说美术老师也姓刘,不过是东刘庄的,画画可好了! 田红艳问她,“你从哪里来的消息?” “我哥在初三啊。”好骄傲的样子。 看来很多老师都是来自五里八村的,谁家有个亲戚或邻居做老师或学生,很正常了。 我们几个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啥聊的了,就各自回教室了。 第三节课,语文,周老师来教室比较早,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他被一群男生围在讲桌前。 有人再问科目老师都有哪些,也有人问老师住在学校里还是回家,可不可以一起走,估计有几个是他们同村的学生,还有人问,没带饭,哪里能吃饭;老师说学校食堂只给老师做饭,不管学生,可以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吃,还嘱咐同学要记得带饭,不然中午回家赶不上的,然后他还开玩笑,说西刘庄和东刘庄回家吃是没问题的。 还说,觉得自己是飞毛腿的,多远都可以回家,只要按时上学来就行;惹的周围同学都笑。 铃声响了,周老师让同学回座位坐好,开始讲课了。 对比着两个老师的声音和音调,明显的感觉周老师气力不足,声音也起伏很大,虽然他看着比邹老师年轻。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周老师都出汗了,他擦了擦汗,就走了。 这个课间,我没出教室,趴在桌子上,看语文书,看了一遍刚讲过的课文,又开始翻后面的,居然还有古文,在书的最后的三分之一处。 第四节课,还是代数,邹老师脚步轻快的走进教室,脸上还带着点笑容。刚开始的代数,跟小学的算术还有一些联结,邹老师从浅入深,捋顺着课程的衔接,加之平和的语调,这节课又很快的过完了。 老师走了之后,好多同学收拾书包,从课桌里拿出饭来吃,大多是饼啊、红薯啊、饼干啊、菜饺啊什么的;也有的人趴在课桌上,假装开始睡觉了;也有人往外走,我想有回家的也有买东西吃的吧。 我也趴在桌上,准备睡觉,啥也不吃了,因为没带饭,也没钱买。 过一会儿,同学有个人从外面喊我,“邹红艳,外面有人找!”我赶紧起来,想着谁找我呢?我又没有认识的人! 走出教室,原来是二叔来了,给我拿了半个馒头一个窝头,还有一点咸菜,我喊一声,“二叔。” 二叔也没说啥,就递给我,“进去吃吧,我走了。” 我拿着饭,进了教室,准备悄悄的吃。 那个同学问我,“那个人是谁?给你送饭干嘛?” “我叔。”我很简洁的说了一句,就低头开始吃东西;觉得还是亲叔,不然就得饿着了。 我很怕那个同学继续问,不过还好,他也回座位去趴着了。 午休结束的很快,陆续有同学进教室,有人蔫咪咪的,有人叽哩哇啦的,唯恐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他和他们来了,这样的人的领头人就属那个刘为民为最。 这个男生,看似很小,个子矮,但是气场绝对够,才半天的时候,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 我看到他,忽然想起刘希平来,好像好久都没想起他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去读初一了。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下午第一节是美术,说实在的,我很期待这个课程,也不知道为何。 上课了,教美术的刘老师来了,看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一般,瘦,脸上带着病气的白,眼眉很浓,眼睛不大,这样更显了脸上的白和眉毛的黑,穿了一件土黄色的对襟的衣服,反正给我一种很不协调的 感觉。 “同学们好,我姓刘,教大家美术,也不是教,就是跟大家一起学着画,大家有问题可以跟我交流。”老师声音不大,有点细弱,还带点沙哑,同学们倒是没人说话。 老师说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划拉几下子,就画成了一朵牡丹,同学们一下子就镇住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几笔,叶子有了,梗也有了,连土都画了。 “哇,真好看!”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人嗡嗡嗡的开始议论。 老师看我们一眼,继续在黑板上划拉着,两只蝴蝶就好了,一只落在牡丹上,另外一只飞舞着。 我不免惊讶死了,这个老师真的太厉害了,画的这么好,幸亏是粉笔,如果是彩色的,会不会飞出去了蝴蝶,然后被人采了牡丹? 第67章 初中第一天(二) 我想着,要是我能画这样,多好啊,我得多骄傲啊! 可是后面老师的话,瞬间让我们死了那条心! “同学们,画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我们用眼用心观察,不用看着我画的简单,这是我学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好嘛,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对我们来讲,太过的遥远和长久! 刘老师不怎么不讲课,第一节课,他就让我们照着黑板上的牡丹画,他还说不想画牡丹,也可以画别的,随便画就好。 于是同学们一边画,一边左右张望,还一边说着话,居然还有人指点旁边的人,应该这样的画那样的画。 我画的比蜘蛛爬的还不如,总是感觉下笔会了,但是真正画的时候,手画出来的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撕了四张纸后,旁边的刘为民说了话,“你把本子都撕了,也未必能画出来,干脆就交了得了,你看我画的。” 说完,还嘚瑟的把他本子给我看,我一看,哈哈,跟我画的区别不大,我俩就不要张三笑话李四麻子多,就差几个坑,也无所谓了。 快下课的时候,刘老师让我们把作业从本子上撕下来,写上初一一班,某某某,然后从后往前传,他拿到办公室去看。 后面有同学开玩笑,“老师,我不传,我给送讲桌上去,行吗?”旁边的人起哄。 “老齐,你是怕丢脸吗?反正我们都看到了。”也不知道是老齐还是老七还是哪几个字。 刘老师好说话,让同学送上来了,其他同学有的人是传的,有人是送过去的,也有人是让送的同学带过去的,美其名曰,“丢人只给俩人看就够了。” 一节课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下课的时候,大家还在围着黑板上的牡丹和蝴蝶议论着。 下面的课是代数,邹老师来的时候,看到牡丹和蝴蝶,问同学“你们上一节课是美术吗?” 同学高声喊“是!”很骄傲很与有荣焉的样子。 “你们刘老师画的真好,你们要好好的学啊。我看着这个黑板上的牡丹也很喜欢,不然咱们不擦了吧,就这么讲课?”也不知道是不是邹老师开玩笑。 刘为民跑到前面,去擦黑板了。 今天,都是刘为民和周文武擦黑板的,老师还没安排值日,六天上课,七排学生,不知道他会怎么分。 今天的代数全部讲完了,邹老师留了作业,看着不少,他说下节课是代数自习,大家可以安心的做题。 我看着作业,我好像都会做,也不是很复杂嘛。于是我开始在代数作业本上开始写。 字比较草,老师在教室内转悠着检查的时候,用手指点点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你着急干嘛去?还有啊,你回家的时候,让你爸给你写几个字,好好学着点,跟你二叔要几个字也可以。”邹老师的语气还是很平和的,不过我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㖞,邹老师认识你?认识你爸?”刘为民真的话多,都没见过这么多话的人,一起刘希平话就不少,老爱老师骂,他这个更多! 我扭头看他一眼,白眼一翻,拿橡皮擦了,重写! 下课的时候,邹老师走了,我趴座位上,不说话。 “㖞,我上课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个家伙,真的阴魂不散。 “怎么着?认识!怎么了?要查祖宗三代吗?”我有点“强词夺理”。 “切,小气鬼,丑八怪。问你点事都不告诉我!”他又开始啰嗦。 “你在喊我一遍小气鬼丑八怪试试?信不信我揍你找不到家?”我恶狠狠的语气和表情,估计吓到他了,他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代数自习课,邹老师来了,拿了把椅子坐在讲桌前,面对着我们。 我们都闷声写着作业,还没到下课的时候,我就写完了,然后举手,“老师,我作业写完了,是送到前面吗?” “你写完了?检查了吗?”老师看到了,问我,我点头。 “那你送来吧。大家看看人家,作业写完了,快写吧。” 我把作业给老师送去,老师接过来,开始判作业,他拿着红笔,打着对钩,大大的,我觉得很高兴,就没走,等在讲桌旁边。 全部判完了,都对,老师就把作业本给我了,“回座位去吧,可以看看今天讲的内容,也可以往后面看看,预习一下。” 我就回了座位,后面有几个同学也举手去前面交作业去了。 刘为民回来的时候,还用那种歪斜斜的眼光看我一眼,我低着头看我的代数书,看看明天要讲什么,看了两遍,然后又开始尝试着做课后作业,就用美术课撕下来的那几张纸。 邹老师看着很多人去交作业了,他让同学把本子放桌上,然后他开始在教室内溜达着检查,有人请教问题,他就在桌子旁给人单独讲。 到下课时候,他问还有多少人未完成作业,有大约五六个人举手了,邹老师安慰大家,“没事,下节课是课外活动,没写完作业的,赶紧写,写完了,让课代表给我送去。” 邹老师抱着一堆本子走了,脚步还是那么的轻盈。 第八节课,周老师来了,问问还有谁没写完数学作业,几个人举手,不过他说,“你们慢慢的写,我给其他同学留点语文作业,做完后才可以出去教室活动。” 然后邹老师开始写语文作业,写完了,对同学说,语文作业写完了,放到讲桌上,下课后课代表给我送办公室去。 然后也在班里绕两圈,看着大家都忙着写作业,就出去了。 我是第三个交语文作业的人,那时还没女生交呢,我就回了座位,去看语文书,默默的读两遍课文,然后开始看第二课。 放学的时候,田红艳在我们班门口等我呢,然后准备和田兰荣、邹玉玲、孙永荣一起走。 我们五个,背着书包,一起走在西刘庄的大街上,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下,但是没有中午那么热了,夕阳下,我们快步的走着,长长的影子被我们落到身后。 路上,孙永荣和邹玉玲还在讨论,要不要走南道,但是看着很多学生从学校出来后,就奔西刘庄的街里,屡屡行行的,应该大多是走北道的,顶多到了村里再拐弯回家。 这里,田兰荣和田红艳最近,刚进村的东北角,就差不多到了,第二近的是我,第三四就是孙永荣和邹玉玲了。 没办法啊,小学的时候,他们俩是最近的,尤其是孙永荣,就在学校旁边的。 第68章 初中第一天(三) 我们村里应该学生不少,我们从西刘庄出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前面好几拨人,都是背着书包的,再回头看看后面,也有几拨人。 大都是男生跟男生走,女生跟女生走,极少数是男生和女生合一起走的。 路上,我碰到了邹文中和邹文祥,他们俩一起走的,脚步匆匆的,很快就超过我们了。 我们走的不太快,如果是我自己,估计能跟的上男生的脚步,不过我们五个人,有一个慢的,就都慢了。 没办法,不能跟这个走,不跟那个走,既然一起出来的,就一起走回去吧。 现在的玉米、高粱都很高的,尤其那种成片的玉米地,路过的时候,风嗖嗖的,有点渗人。不过不是很多,这边种的大多是花生、红薯,高粱和玉米是边垄,还不是很遮视线。 我们尽量在中间的位置走,做不了第一波,总不能做最后一波,因此别人超我们,我们也超别人。 遇到的时候,偶尔打个招呼,他们总有认识的。 我半路上看到了我们附近的俩男生,一个是我们前面过一排的那家的儿子,邹春来的侄子,说是他九哥家的孩子,我大约见过这个男生的父母,在我家建房子的时候,过来帮过忙;还有一个男生,是我们南面一排,胡同西侧第二家的男孩,行二,他大哥也是中学的老师,据说这个人英语特别好,应该是初三了学生了;论辈分,跟人家叫叔,我对叔和爷爷的称呼比较反感,也不是亲的,看到到处乱叫,不叫了还被说不懂事! 这两个人具体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都姓邹。 我到家的时候,天快黑了,母亲已经做好饭,小妹在院子里看着猪圈的猪吃食,父亲和姐姐下地还没回来。 我把书包放到东屋一个箱子上,就准备放桌子拿碗筷,母亲说等会儿,等父亲他们回来后再拿,我从后门走出去,去胡同里看着远处。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中还有着夕阳的一点点余韵,西北方向的云大多是粉红的,也有的地方很深,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现在已经没有了风,偶尔有麻雀或喜鹊飞过头顶,传来嘎嘎的叫声,这边的胡同边,有几棵杨树很高,或许有喜鹊的窝吧。 我站在路边,看着路的远方,归人脚步匆匆,从我虚无的视线里穿过,偶尔有人打个招呼,我称呼着对方,然后期待着下一个即是父亲和姐姐。 他们走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天边只剩下黑,没有了色彩,我跟着他们俩往回走,路过二婶婶家的门口,他们娘五个正在吃饭,估计叔叔没回来,刚开学,得备课吧。 “你今天一天怎么样?”姐姐问我。 “作业都写完了,也都交了。” 进了过道屋,父亲洗手洗脸,他洗过之后,姐姐换水,她也洗了,然后坐在一起吃饭。 晚饭是疙瘩汤,应该是红薯面的,有点甜,比较细腻,今天居然还有黄瓜丝拌小葱,盐水拌的,很好吃。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没说话,盛第二碗汤的时候,我不得不说了,“妈,明天得带饭了,今天是二叔给我送的半个馒头和窝头咸菜,哦,对了半个馒头我带回来了。”我下炕想去书包里拿。 “不用拿了,明天你带学校去继续吃就行了。”母亲回答我。 “去拿吧,不拿出来会馊的。再说半个馒头不够吃的。”姐姐提醒我。 “嗯。”我答应一声,下炕去了。 我拿回了半个馒头,放在桌上,然后上炕继续喝汤。 “那我明天带什么饭?”我依然还是很关心明天吃什么。 “明天早上做粥,给你带一饭盒。” “中。” 吃过了饭,我赶紧下去拿碗,收拾桌子,都拿下去了,我找个盆,舀水刷碗。 听到姐姐跟母亲说,“妈,圆圆问我跟不跟她去县里粮库挑花生米,按斤给钱,她去了三天了。” “行,你去呗,但你怎么去啊。” “她说开始可以用自行车带我,回头咱们也买个自行车呗。”姐姐提出了要求。 然后我就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等我刷好了碗,去了东屋的时候,姐姐已经躺倒了蚊帐里。 东屋有窗户,有炕,夏天的时候我和姐姐住这边,刚开始她不同意跟我一起住的,后来禁不住母亲数落她,只好同意了。 她嫌弃我,第一是觉得我太小,没啥话说,她之前计划是圆圆过来睡的;第二是我睡觉比较淘,每次都会把脚放她身上,或者干脆掉个头的那种。才睡这些日子,我被她抓包好几次了,都是脚丫子放她嘴巴那边或者胸口上横着,被抓了,只好嘿嘿的笑,我不太会说软话。 “姐,你睡 了吗?”我悄悄的问。 她没吭声,我只好也钻到蚊帐里,看着窗户外,两个格子窗都是掀开的,不过还好有蚊帐,不然露水进来了。 东屋里面有半间房,父亲和母亲用几根树枝和玉米秸子撑在过梁下,然后用泥糊起来,炕沿旁边留了一个门口,里间放着几个从外婆家拉来的几个缸,放了点去年还留下的黄豆和花生米,母亲说秋天之前在卖价格会高一点点。 “姐?”我听到姐姐的呼吸好像不是那么平稳了,不是做梦了吧。 “干嘛你还不睡?”姐姐有点不耐烦。 “我今天遇到一个老师,他认识你,也认识爸和二叔,他说他在东头住的,个子很高,鼻子有点大,有点红。” “那是爸同学,初中的时候教过我,怎么了,他说你了?”姐姐转过身来看着我。 “没,他说我让我好好写字,学学爸的字,二叔的也可以。他那人挺好的。”我跟姐姐说着第一印象。 “嗯,那就好,他以前教我的时候,老说我不如老爸,也不如二叔聪明。我都不想理他,对了他家老大跟我是同学,他家老二应该比你大。”估计姐姐想起了旧日时光。 “姐,你买自行车,也不会骑啊。” “不会可以学啊,我看着圆圆骑着可简单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县城做小工了。”姐姐一脸的憧憬。 “嗯,我也想学。” “你啥都想学,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一夜,无话,好眠! 第69章 家里买了自行车 早上吃的粥,我只吃了一碗,太热了,母亲给我盛了三勺子粥放到饭盒里,才过一半的样子,这个饭盒还是姐姐上学带饭用的,然后用个布兜装起来,然后我背起书包,拎着饭盒走了。 依旧是太阳已经升起了,略略有些凉风,早上还不是很热,今天我既不紧张也不忐忑了,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 到了田红艳家门口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我也没耽搁,就走了。 时间不长,就出了村,前面就看到有背着书包的人了,我也没追,就跟在后面走着,是个男生,不过那个人似乎不快,我稍微加快了几步,居然就超过去了,眼角余光一扫,是所谓的那个九哥家的“大侄子”,听着嘀咕,估计是背题呢吧,好用功的样子。 我超过了之后,继续加速前进,前面是女生,还是三个,听着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吃的什么饭啊,带的什么饭啊,昨天的作业没做完啊,我弟弟把我本子撕了啊这类的。 我跟了一会,后面有别的男生超过去了,我也赶紧超过这三个女生,看样子不是初二就是初三的,不太像高中的人。 进了西刘庄,太阳已经很高了,学生陆续增多,汇成一小股人流,朝东流去。 到了教室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把饭盒放到窗台上,我也赶紧找个地方放好,然后坐到位置上,开始看书。 上午两节代数,一节语文,都讲了新内容,老师说大家的努力跟上节奏,初中跟小学不同,讲课速度会很快的。 第四节是政治,是个女老师,姓安,二十多岁,没啥特色的一个人,尤其头发是那种类似中年妇女的样式,齐耳,前面还别了一根发卡,不过不难看。 她讲课也是没啥特色,班上有人说话,她也只是提醒下不能上课说话,没有很狠的态度。 教美术刘老师说话也不狠,声音还不高,但就是同学就没有说话的。 才华,让大家折服? 下课了,今天带饭的人比较多了,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准备吃饭,一时间班里葱味、饭味混合着,还有谁身上的味道,很腻! 我用勺子吃粥,里面的咸菜都沉到了下面,然后挨着咸菜的的粥没有凝固,而是稀溜溜的,吃完了有点恶心,就像当初跟着姐姐学“把咸菜疙瘩上面的盐放到粥里再吃就恶心”一样。 吃完了,还有点撑,把饭盒放到布包里,放到窗台上,然后开始做代数的课后题,都做完了,然后跟着别人一样,趴在桌上睡觉。 下午第一节是地理,是个男老师,姓王,看样子三十岁左右,声音比较柔和,和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反差太大,中等个,穿的绿军装,猜应该是复员军人,因为很有气势,眼神很精的那种感觉,所谓的剑眉星目,貌似是这样的吧。 他讲的挺好,像故事一样,他不拿课本,也不许我们看,就让我们看着前面,听他讲,很有画面感,我很喜欢,这节课嗖下就结束了,我感觉还有点意犹未尽。 第二节是语文,周老师跟王老师讲课一对比,就如同喝过了肉汤再喝白开水,没味了。 作业留好了,挨着语文自习课,写着很顺畅,我还有时间去看后面的课文。 第八节,课外活动,我的所有的作业都写完了,但是又不能出去玩,那就看书吧,预习一下明天的代数,再读两篇喜欢的语文课,时间就过去了。 晚上到家的时候,姐姐还没回来,她真的去跟着圆圆去粮站挑花生米去了,小妹去二婶婶家里找小弟去了,父亲在喂猪,母亲在屋里翻箱倒柜的不知道找什么。 我把书包放到东屋,去猪圈那边换了父亲去喂猪,小白猪吃的很香甜,咕哒咕哒的吃着,院子外面新栽的杨树已经开始长了,对门的房子房顶都弄好了,估计秋天之前就可以住进来了。 斜对门的二哥,看到我喂猪,跟我打着招呼,“红艳啊,你放学了?” “嗯,二哥,你们吃饭了吗?”好像除了问“你吃饭了?”“去哪里了?”就没别的招呼可打。 “吃了,你们还没吃啊?” “嗯,我姐还没回来。” 喂完了猪,我拎着空桶到窗前放好,问母亲小妹回来了没有,听说没有,我去二叔家叫小妹回来。 二婶婶和大平他们几个已经吃饭了,小妹也上了桌,我喊她回家吃饭,她摇头,小弟也拽着他三姐不许走。 等我到家的时候,姐姐已经回来了, 晚上,是饸饹汤(红薯面做的小手指粗细的一段段的短面条)我比较喜欢吃的,饭桌上行,母亲和父亲说,如果要买自行车,就得去银行袁大头,因为家里盖房剩下的钱不够,父亲也觉得买辆自行车比较方便,于是他们说好第二天父亲带着袁大头和钱去县城,先去银行换钱,然后再去买自行车。 晚上,姐姐出去看露天电影了,好晚才回来,我一个人躺在蚊帐里,想着白天的课程。 周三的课程,除了语文和代数及政治外,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老师姓赵,一个个子不很高的中年男人,不过昨天的课间操没看到他,也没做什么,先练习立正、稍息,然后跑步,跑了几圈后,练队列,大家都热了,就站在树荫下聊天,三一群俩一伙的,男生有些人打篮球,有些人跟老师身后不知道聊什么,时不时的爆发出阵阵笑声。 我有点困,昨天晚上没睡好,只想着下课去吃饭,然后午睡一下子。 中午趴着睡了一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被刘为民讽刺“睡的像猪,关键还是很丑的那种猪!” 我用脚踹了他的板凳,然后他跟板凳一起倒了,他恨恨的看着我,不再说话。我瞪他一眼,然后坐下,继续趴在桌上。 第一节代数课,内容我都预习过的,听着比较简单,讲完课了,老师让我们写课后作业,我很快写完了,交到讲桌上给老师看,老师表扬了我。 晚上到家的时候,天有点黑了,今天我们走的比较慢,因为又是五个人凑一起了,我都想着要不要下次早点出去,一个人走得了。 父亲和姐姐在前面的院子里看新买的自行车,锃光瓦亮、亮闪闪的新自行车,看着心热眼热手痒的想摸摸。 父亲跟姐姐在讲与别的自行车的不同:翘把无所谓,但是脚闸需要特别注意,俗称就是没有倒轮的那种。 姐姐很想去试试,父亲怕她摔了,让她白天再学,姐姐说她会骑圆圆家那辆了,人少的时候,她都可以用自行车带着圆圆了。 不过父亲还是没同意,只让她亮的时候再骑。 第70章 秋天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吃饭的时候,姐姐都骑着自行车溜达两圈回来了,她准备今天跟着圆圆一起骑车去县城粮站干活。 我很羡慕姐姐,长大了,有很多事情自己可以做主。 周四了,今天的课表多了一节音乐课,我想着小学时我曾经的“灰暗时光”,闷闷不乐,等上课的时候,又发现老师是个老老师,姓刘,男的,头发不知道是秃顶了还是把头发刮干净了,总之是没有一根头发,大约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我不太会看年龄,大多是猜的。 刘老师进教室的时候,拿了一个手风琴(后来才知道的),声音挺好听的,先问我们会唱什么歌,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听着就脑袋嗡嗡嗡的,最后老师先讲了一遍谱,然后开始教我们唱歌,一句一句的教,我不会唱,还有点烦躁,不知道哪个是前因哪个是后果。 刘老师从一次一句,到一次两句,再到一次唱一段,教了三遍了,然后他开始拉手风琴,带着伴奏,一次两句,又学了两遍,我觉得我会唱了。 这一节课最后几分钟,老师拉着手风琴,让大家合唱,我就找不到调了,呜呜呜,好难过! 连后面的自习课,我上的都不踏实,耳朵里好多曲调在回响。 放学,我一个人快步走出教室,不想再跟她们一群人一起走了,太慢了。路上老被人超不说,主要是到家天都要黑了。其实我到家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不喜欢黑,有点隐隐的恐惧。 姐姐的自行车已经骑的很棒了,不过还是听父亲对姐姐说:骑的时候小心点,别摔坏了,这个自行车花了一百二十块钱呢。 我对一百二块没概念,只知道作业本二分钱一本,铅笔一分钱一根,橡皮二分钱一块,省点用的话,可以用半年。 姐姐挑花生米,一斤好像是几厘钱,不过她能干,据说一天能挣一块钱,她说圆圆姐最多的一天挣了一块五,那天的米好,好挑。 姐姐能挣到钱回来,父亲和母亲还是很高兴的,不过她就不能跟着去地里干活了,母亲又开始了带着妹妹去下地的生活。 周六,开学一周的最后一天了,今天多了作文课和历史课,作文课还是周老师负责,就在开始讲一讲要求,然后就让我们写,下课前交上去就行。 下午的历史课上课的时候,那个教音乐的刘老师又来了,门口的同学还跟他说:“刘老师,这节课是历史,不是音乐。” 老老师笑了,“我也教你们历史啊!”好吧,多能的老师。 刘老师讲历史也不错,抑扬顿挫的,我觉得如果单独让我听我觉得喜欢,但是让我背年代和人名,我很难过,才讲了一节课,有五个时间和四个人名需要背下来,说将来要考...... 周日了,不上学,姐姐继续去粮站挑花生米,她说大约还有二十天左右,刚好收秋了,就挑完了 上午我和父亲、母亲小妹一起去地里,捋高粱叶子,父亲负责背回家,然后又揪了点红薯藤给猪吃。 下午我们又去了树行里,把黄豆的干叶子收起来,还有桑棵下的干桑叶,这些都是拿回家晒干,搓成沫子,沏猪食用的,这个活不费力,就是得在地上趴着或猫着腰弄,我们还顺便看了花生和谷子的长势,对比其他人家,就是长得好。 周一,我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上学,父亲和母亲带着妹妹做着秋收的准备工作,姐姐则是继续在粮站挑米。 父亲和母亲每天去地里,观察着各种庄稼的长势,谷子是最先收的,父亲和母亲拿着掐谷刀去地里直接掐谷子,然后放到口袋里背回家,放到院子里晾晒,回头再打谷子,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都是带着谷秸子一起割回来,在队里的场里再掐,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空地,只能掐谷穗回来;紧接着是高粱穗也可以掐了,这次不用口袋背了,改用大背筐背,好在量都不大,一两天也就收回来晾晒了,剩下的小活就可以在家随时搓了。 等花生可以收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去粮站了,于是几个人带着大镐,带上午饭去地里收花生,现在有了自行车,姐姐可以驮着小妹和母亲一起走,可惜 的是母亲只坐了一次,就不敢坐了,她怕姐姐把她给摔了。 姐姐学着父亲用大镐刨花生,母亲负责抖土,积攒多了,父亲和姐姐也一起抖土,然后三垄秧子晾一行,小妹负责在后面土里捡掉落的花生蛋子。 村里很多人都喜欢种花生,因为产量好,上交抵价给的高,另外剩余的也可以高价卖给粮库,即使卖到外面,也比粮食挣钱!而粮食则留着自家用,偶尔可以卖一点换钱,再就是高粱秸子、谷秸子都可以卖钱,比玉米或黄豆值钱。 先到家的谷子和高粱已经在夜里搓出来了,开始再次晾晒,现在房顶还不能放重物,得打一层焦子顶才可以,秋后就要打顶了,最晚不能超过明年春天,否则雨雪会把泥顶浇塌了。 花生在地里晾晒,需要不定时的去查看,包括半夜三更的时候;一个是看晒干程度,二是防止别人偷拿,去年秋天就有人半夜去偷的,辛苦一年,为别人做了嫁衣,会呕死的。 花生拉进家,摊在街上或者院子里,晚上扯上灯奋战,要把花生角从秧子上摔下来的,这个活有手就能做,所以吃过晚饭,我们五口会围着花生秧子开始摔打,乒乓的。斜对门的春来哥家,也会晚上摔,我们两拨人会比赛,比各种数据,亩产多少啊,晚上做到几点啊,今天有多少能扬场啊,甚至晚上喝粥喝几碗都可以拿来比比。 一起干活,一起聊天,也不觉得累了。 花生收完了,地里还有豆子,可以慢慢的收,黄豆啊,红豆啊,黑豆,饭豆啊,总之红黄黑绿的,很喜庆。 主要的值钱的都进了家,剩下红薯得霜降才收,于是其他小活就陆续做了,收各种秸秆,有时有空了可以把各种根刨回来当做柴火晾着,也有人家抢在秋冬之间盖房子。 比如我三叔,我继奶奶。 第71章 穷困之下 我们69年从老院搬出来的时候,三间正房、两间东厢房、一间西厢房是留给了爷爷和继奶奶他们的,爷爷给了父亲和二叔几根檩子一点椽子啥的,就当分家了,其他的都是父亲和二叔两家自己建的房子。 后来爷爷离家了,继奶奶带着三叔和四叔继续住在那里,再后来,继奶奶找了个男人一起生活,父亲和二叔觉得这些都跟自家没关系的,因此大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地震了,房屋都倒了,到如今复建,所有的人也没勾连过,除了三叔和父亲搭伙种地干活。 还有就是过年的时候,我家和二叔一家会去给继奶奶拜年,跟那个男人称呼“二爷爷”。 三叔和四叔一起建房子,两家也是挨着的,就在老院那个临街的宅基地的位置上,因三叔已经被分出来了,所以姑姑和姑父他们都给四叔帮忙(四叔已经结婚了,但是没分家呢),而村里很多人都给三叔帮忙,包括我的父亲。 三叔的地基垒的比四叔要快,于是继奶奶就找了一天,躺在三叔的地基上,哭嚎打滚,别的人没办法,只能看着劝着,重话不能说,因为毕竟是亲母子。三婶婶气的挺着肚子要离婚,是的,三婶婶又怀孕了。 在三婶婶真的带着老大回娘家后,三叔也没办法了,一边是亲妈,一边是媳妇,既不能离婚,也不能把他娘打一顿,后来别人问了继奶奶,提了个条件是让三叔给四叔补钱,要五十块。 天啊,三叔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于是三叔的房子就僵在那里了,等父亲回家跟母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母亲说别管,人家是亲妈亲儿子,跟咱们没关系。 可惜的是,这句话说早了。 隔几天,继奶奶就带着一群人找到了我家,还是趁我父亲去县城赶集卖花生米的时候,理由是“他是我父亲的妈,现在她老了,让我父亲给她“奶水钱!”” 母亲气的都哆嗦了,刚好二婶婶在我家,就跟我继奶奶刚起来了,“她奶奶啊,我听说你来邹家庄的时候,大哥已经十六岁了,老二都十三了,他们没断奶吗?” 继奶奶跟二婶婶说,“我没跟你们要,你就烧香吧。没你的事儿!” “没跟我要你就有理了?你这是欺负人!”二婶婶哪里会惯着她啊。 “我就跟他要了,他不给,我去告他去。”说着,继奶奶在我家开始打滚哭闹。 那天刚好周日,我跟姐姐下地了,等我们俩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老太太(其实真不老)在过道屋地上打滚呢。 姐姐比较乖,也懂事,上前去喊奶奶,然后还准备扶起来。 我进屋就对她说:“滚出去,你来我家干嘛?” 这个时候,姑姑也来了,跟着姑父一起来的,还有四叔和新婚不久四婶,个个义愤填膺,数落我父亲和母亲的不是。 “都给我们滚出去,这是我家!”我在过道屋大喊,想着哪里有棍子。 这会儿,前院后街围了不少人,有劝解的,也有窃窃私语的。 母亲除了哭,说不出什么,小妹也哭;姐姐在卧房门口站着,防止他们冲进去找母亲,我在过道屋中间站着,地上躺着继奶奶,现在不哭了。 姑姑在那里说,“君啊,你把你奶扶起来,进屋去。艳啊,你别吵吵,怎么着也是你奶啊。” 我去!谁奶奶? “姑,谁奶奶?你说她是谁奶奶?你知道吗?别人问老四(我小弟)的时候,老四说那是玉的奶奶!不是他奶奶!老四管大平哥的奶奶叫奶奶!你懂这个意思吗?三丫(我小妹)五岁了,她给看过一次吗?给过压岁钱吗?我老奶奶(堂爷爷的老伴)每年还给三丫一毛钱呢!”我真是气的不得了。 “姑,她是你妈,你向着她没问题,但是你要想好了,我们也会向着我妈。别觉得我妈好欺负,我妈好欺负,我们不好欺负!” 周围有人开始向着我说话,“二丫头说的对,这个姑娘不该这么办,会办事儿的,应该把老娘子劝回去!” “唉,你不知道吧,他来的时候,君她爸都十五六了,上哪要奶粉钱啊!” “是啊,我听我婆婆说过,君她爸跟二叔,从小没妈,是跟太太长大的,那时候君她爷爷都没回家。” “你没听说啊,前几天啊,老娘子跟三儿子闹一通了,跟三儿子要钱,补贴 老四,老三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还没回来呢!” “还是啊,没听说啊,这几天光下地了。老三不是她生的吗?”旁边议论纷纷,总有消息灵通的。 “老三是亲生的,还是到邹家庄才生的,那个姑娘是带回来的。好像是入社的时候回来的。” 一些历史被挖出来了。 四叔一听舆论不对了,于是跑到外面找石头,说要砸了我家的锅。 我们附近的邻居开始拉着劝着,但是谁也不能把他按住啊,让他找了块大的石头,砸到了门上,本来就破旧的门,被砸了一个窟窿。 这个时候,二叔从西院过来了,嘴里喊着“老四你要干嘛?我看你再砸一个,我就去你家把你房子点着了,无法无天了啊你。” 说着,走过来了,给四叔一个嘴巴,四叔都懵了,继奶奶一看儿子被打了,嗷一嗓子叫出来,从地上爬起来,冲二叔冲过去,二婶一看不好,二叔总不能真的再给老太太一巴掌 ,于是也冲过来,拦在老娘子身边。 这一年,父亲41岁,二叔38岁,那个所谓的老太太51岁。 这个时候,战场从我家过道屋到了后街,四叔骂骂咧咧的想冲二叔来,二叔指着他,“老四我告诉你,我打你,天经地义的,你再犯浑,我还打你。” “你,你!”二叔指着他的继母,“好好的过你的日子,我跟大哥念在你跟我爹过了那些年,不跟你一般见识,逢年过节,我和我哥喊你过来吃顿饭,再带着孩子们给你拜个年,别不知好歹。你现在跟别人结婚了,还在这里冒充什么别人的妈!你摸着良心说,你跟我和我哥要奶粉钱,要的上吗?” 二叔喘一口气,左右看看,“刚才二丫头说的对,我家老四,说他奶奶是南场的奶奶(大平的奶奶在南场那边住),为什么?你想过吗?因为你就没搭勾过俩孩子。而且,你还跟老三闹腾,就为了老四?你跟我们闹腾也行,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老三倒是你生的你养的,你也不心疼?你眼里就只有你闺女和老四?” “还有你,你们俩,”二叔指着姑姑和姑父,“你们俩跟着掺和什么?回你们的田家庄去!老三给老四五块钱,难道还有你一块?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第72章 乌云散去. 姑父一看,惹一身骚,于是拉着姑姑先走了,虽然姑姑还是不情不愿的。 “老四,老四媳妇,带着你妈回家去。”二叔对着四叔和四婶。 “大家都散了吧,没啥好看的,谁家还没有点糟心的事儿!” 于是人群开始散去,二婶婶进屋去安慰我的母亲去了,小妹他们俩还在炕上哭。 四叔和四婶则扶着老娘子回去了,老娘子还回头放狠话,“老二,我告诉你,我这还没完呢,等你大哥回来了,我还来。” 二叔没理他,也进了屋,看着炕上蜷缩着的母亲和小妹,以及在一旁劝着的二婶,他叹一口气,眉头紧皱着。 “嫂子你说你也是,咋一点都没随我大姑(我外婆),一句话都不会还?要是我大姑,得给她打出去,还要奶水钱!知道自己姓什么吗?”二叔的气还没消。 父亲中午骑着自行车回来了,靠近我家这边的时候,有人就拦住了他,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上午的事情,然后又聊到了自行车,父亲一边推着走,一边应付着这个人,这时候周围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过来了。 有人说一,就有人说二,有人说对,就有人说错。 父亲进屋的时候,母亲搂着小妹躺在炕头上,我和姐姐在炕沿上坐着,二婶婶在中间的炕沿上坐着,二叔则在地中间站着。 “怎么了这是?”父亲赶紧问。 “哥,你回来了。”二叔和二婶打着招呼。 “嗯,听说老娘子来了,干嘛来了?”父亲问着大家。 “跟你和嫂子要奶粉钱来了。”二婶婶快言快语。 “啥?奶粉钱?她给过谁奶粉?”父亲很惊讶,虽然刚才别人东一句西一句听了几声,但是没弄明白。 “那就是个借口。哥,你还信啊?”二叔对着父亲解释。 “估计是眼红你既盖房子又买自行车,大丫头又跟圆圆去挑花生米,挣钱了呗。她跟老三耍赖的时候,你不是在吗?” 别看二叔不在家,事情也是会知道的。 “她跟老三要钱,要的上,她是他妈啊,跟我要不上啊。要是爸还在,跟我要,就得给。”父亲对于爷爷的称呼轻轻的带过。 “哥,你就是太老实,当年我说过年不请她吃饭,你非得说怎么着她也跟着过了好些年,面子上也得顾着,还有老三和老四呢!现在怎么着?人家找你要钱了吧,她就是想从别人那里要钱,填补老四,还有她那个闺女。”二叔总是喜欢一针见血。 “唉,那不是想着,请她吃饭就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情吗?”父亲似乎习惯忍让,但是他跟母亲并不。 这些话,母亲也跟他分析过的。 “上午老四也来了,我打了一个嘴巴,让他跟他媳妇带着老娘子回家了;姑娘和姑爷,我让他们回家了,没事在娘家掺乎,不起好作用。”二叔的战果,跟他亲大哥炫耀。 “以后啊,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我怕他啊,也就是你跟我嫂子。”二叔真的是“刚强”。 “她走的时候还说没完呢,哥你们就不要惯着她,你越这样,她越欺负你和嫂子。”二叔不忘嘱咐父亲。 说着话,二叔和二婶就回他们家了,小弟还自己在家呢。 父亲叹口气,也坐上了炕沿 过了好几天,继奶奶也没来,父亲放了心。周围的人的议论也渐渐的平息了,村子很大,人很多,能议论的事情哪天都来几件,谁家还没有点高兴的或糟心的? 听说三叔把三婶婶请了回来,三婶提了条件:绝对不给老娘子钱;以后再也不来往了。 三叔答应了,不答应没办法啊,难道还能让三婶把孩子生在田家庄岳父家?当然三婶婶的哥哥和弟弟起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要不好多人家都想生儿子呢!作用大啊。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时光总在我们磕磕碰碰中流过。 秋后,事情不多了,姐姐又跟着圆圆去粮站挑米去了,每天穿梭在县城和家之间,不辞辛苦,不惧风雨,粮站的人说,她们俩是出勤最全最多的两个人,当然也是赚钱最多的人。 妹妹跟着父亲和母亲在家,闲了喂鸡,偶尔还会帮着添火烧锅,忙的时候,像个小大人跟在父亲和母亲后边拽个秸子捆,或者捡点落下的花生啊,豆子。收红薯的时候,更是她把红薯都装框,省了父母很多功夫。 小妹很听话,或许是父亲年纪大了,没打过小妹,也不怎么骂她,每次父亲和母亲怄气不吃饭了,都得小妹趴到旁边,柔声的喊着“爸,吃饭呗!”带着特有的童音,很柔软,再不起来的话,她就用小手去拽父亲。 于是父亲就起来吃了,可惜的是母亲却不,她生气的时候,给大家做好了饭,那是谁叫都不吃的。 秋天过了,天气早晚凉了,也短了不少,我们早上从迎着朝阳往东走,变成了天还发黑就得出发了;晚上还没到家,天就黑了,我们几个女生又开始结伴,不过不是五个人一起了,一般两三个,碰到谁就跟谁一起走。 我开学很久之后,才在学校碰到过大堂哥,他高二了,明年就毕业了,说也要考大学的。 我姐的同学里,有几个今年还在复习,不过没在我们学校,去了县城的高中,说老师比我们这里好很多。 同学里知道我二叔在学校做老师了,起因是有一次下大雨,因为披的口袋有点短,到学校的时候,鞋子和裤脚子都湿了,二叔给我送了一双袜子和鞋子,一件上衣,袜子和鞋子是怕我着凉,上衣是让我盖大腿的。 身边总有人奇怪啊,班里也有同村的人,于是就被传开了,其实我内心很骄傲的,虽然之前并不能没事的大张旗鼓的炫耀,如今大家都知道了。 回头周老师再表扬我作文写的好的时候,同学中就有人说“人家叔叔是教语文的啊,不好才奇怪呢!” 不过呢,我代数成绩比语文要好,老师也表扬我,不过有一次,被刘为民奚落一通,我都没话说。 那是有次交代数作业,我有一道题没做完,就交了,他跟我说“你没写完交了作业干嘛?”我跟他说“你管啊,交了就行呗。” 第二天发作业的时候,他提前偷偷的看了我的作业本,我们邹老师居然用红笔替我把题做完了。 当他把打开的作业本放我桌上的时候,狠狠的奚落我一通,“哼,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聪明,成绩真的不错呢,原来老师帮你做题写作业啊。你能啊,叔叔教语文,代数老师帮你做题,是不是作文都是你叔帮你写的?” “你乱说什么?哪里是老师帮我做题?”其实代数老师只给我做这一次题,以前都是有做错的题,他帮我把正确答案写旁边而已。 当他拿着我的本子冲大家抖搂的时候,我抬手就抢了过来,不过没跟他再吵,坐座位上,去看题了。 第73章 一切向好 但是,同学之间也会有人信他的话,看我的时候多了几分异样。 回家的路上,邹玉玲和孙永荣还真的找我证实这件事儿了,我轻描淡写的解释着,“就昨天那个第五题我不会做,就空着交了作业,我也没想到邹老师帮我写上正确答案啊。这是第一次,你们别听他瞎说,不信给你们看作业本?”两个人表示相信,因为代数老师也很喜欢邹玉玲,对她也很不错的。 邹老师对班里几个人都不错的,包括那个刘为民,刘清民,不过他老批评刘为民聪明归聪明,就是不如刘清民踏实,写作业不认真。 秋收后许久,村里大都不太忙了,找父亲帮忙建房子垒墙的人也不多了,父亲和母亲商量着,入冬之前得把焦子顶打好了,不然下雪了容易压塌了房子,雪化了还容易造成房顶漏水,于是就开始找人去焦子厂订几车焦子(锅炉烧过的炉灰),这个焦子需要提前预定的,因为谁家建房子都要打焦子顶的。 等焦子可以拉了,父亲拿了钱带着车去拉焦子了,顺便还从水泥厂买了几袋水泥,白灰是早就预备好的,回来后开始做准备工作。 母亲和姐姐带着妹妹一起挑焦子里的煤炭、石头、大渣,父亲则跟着帮工的人把石灰加水生石灰水,都备好了原料,焦子和水泥配好比例,加生好的石灰水和好泥浆一样的,然后再闷一到两天;最后才在几个叔伯大爷们帮忙上顶,把和好的焦子浆用桶一下下的拉到房顶上,然后开始踩实了,在抹平,最后用水泥配沙子单独和一点稀浆,把整个房顶再磨一遍,做到光滑平整,免得以后漏水。 这样的房顶比较轻,还能起到夏天隔热、冬天保暖的作用,更主要的是房顶上可以晒花生、玉米、高粱什么的,甚至在房顶上用高粱秸绑一个圈,里面存放未脱粒的玉米,既干燥通风免得发霉也省的房子里没地方放。下雨下雪了用草帘子一苫,就没有问题了。 到十一月的时候,天开始冷了,还下了两次小雪,不过没有影响什么。早上六点多,天很黑很黑的,田红艳跟我约好,我们俩早上一起走,她在家等我喊她一起。 班里生了炉子,值日生负责生火和看着炉火保证不灭,老师让我们每个人拿五十根玉米骨头,因为学校买的还没到。 现在带饭,已经很冰凉了,于是有人就把饭盒放到炉子上,矛盾就此出现了,有男生还动过手。 放太早了,回头还得倒出去,还会凉;放晚了,热不了,吃的肚子痛,还有就是炉火太旺了,容易糊底子。 后来老师安排值日生负责放饭盒,大家把所有的饭盒放窗台后,值日生负责挨着在炉子上热饭,饭盒太多,值日生未必认识所有的饭盒,矛盾才少了一些。 周文武问周老师,“哥,邹老师的侄女怎么不来他宿舍吃饭呢?”周老师解释“我问过邹老师,他说他侄女怕影响别的老师休息。” 后来慢慢的,好几个科任老师都知道我叔是教初二的语文老师,对我也算“刮目相看”,至于刮到什么程度、刮的好或坏,则仁者见仁了。 我不太会唱歌,因此没积极性,也不会识谱,被训几次,就更懒得学;刘老师对我是“咬牙切齿”,歌词记得住,就是不在调上;我的历史也是,很多问题都可以回答,就是到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名字和时间的时候,老拿不准,呵呵两声,老师气的肝疼。 我喜欢美术老师上课,并不是我画的好,或学的来劲,而是他那个人画的特别好,脾气还好,从来不训我们,他甚至帮学生家长画花样子,花鸟鱼虫,总是画的可以以假乱真的。 至于地理、政治和体育,我一般般的过,不靠前,也不拖后腿,老师也从未关注过我,有不同的自在。 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错,去掉上交的花生和粮食,剩余还不少。天冷了不出去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家带着妹妹剥花生皮,然后有空了去县城卖米,一个是价格可以高点,二是花生壳可以搓皮子喂猪,也可以烧火,挣个辛苦钱。 母亲计划着要不要买一台缝纫机,之前偶尔的会去别人家借用一下,如今三个孩子都大了,不能跟之前一样老凑合,只不过不便宜,也要一百多呢。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过年前再买,把能家里能卖钱的都卖了,不够再说。 姐姐不去县城挑米的时候,也在家剥花生,或者跟母亲学绣花,姐姐学针线活,还是很快的,花样子都是村里几个婶子大娘他们串换着描的。 转眼到了八一年的一月份,下了一场雪,开始的时候还不大,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着,就像是天上洒下的一把白色的粉末。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风也不大,只是轻轻地吹着,把雪花吹得在风中飞舞,就这样下了一天一夜,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银装素裹。 下午放学的时候,雪还不是很厚,刚到脚踝的样子,我们顶着风,沿着路朝西走着,这回超人的不多了,很多人跟在别人身后,至少风会小一点;偶尔前后两拨人,还会点点头,说话是不能了,因为张不开嘴。 到家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冻透了,书包一放,赶紧脱了鞋上炕,都不管头发和棉袄上的雪了,姐姐帮我用笤帚扫了一下,然后就准备吃饭了,玉米渣粥,我最喜欢的,热乎乎的喝两碗,才缓和了一点。 后来,雪,又陆陆续续的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等打开门一看,好家伙,到处都是白色的,连树枝上都裹满了雪花,父亲和姐姐开始扫雪,父亲先去房顶开始扫,姐姐去猪圈房顶上,然后再扫院子的和街上房前屋后的雪;母亲做饭,小妹在屋子里窗台上看大家忙活。 没有消息说不上学,其实有消息也未必能传传来,我们还是六点多就从家里出来,背上书包,带上饭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幸亏是走的熟悉了,连哪里有坑都能知道,否则不知道几次到沟里了呢。 不太敢往雪地里看,因为眼睛会晃的难受,不过只看脚下也好不哪里去,因为天地间到处都是一片白。 半路遇到男生,还有打雪仗的,唉,精神真好!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很多人都迟到了,有人干脆就没来上学。 课程还是要上的,有的老师没来的,就上代数和语文 第74章 一切向好(二) 雪下了,天寒地冻的白,一望无际的白,晃眼的白;等雪开始融化了,更冷,还脏,带着灰黑尘土的雪水沾满鞋子,也溅满半个裤腿;北风吹着,嗖嗖的穿过枝丫吹向远方;太阳明晃晃的,有点白,略略有些暖的黄,没有太暖,不过向阳的地方的雪还是融化了,斑驳着不成规则;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只能等明年春暖花开了。 这次大雪,有的人连续四五天都没上学,落下的课程,老师都摇头叹息了。 周围村子走读的同学,我们应该算挺远的,其他几个村子,大都四五里地,走的快的半个小时左右,不像我们,走的快也得一个多小时才到。 这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八一年的一月,很多副科都结束了一个学期的学习,估计着音乐啊美术啊,是不是老师已经把成绩都给打好了,我能得多少分,现在在想都来不及了;但是其他历史啊地理啊政治啊什么的都要考试的,连体育课都让学生跑步和跳远了。 我的体育有很强的项目,也有很弱的项目,强的比如投掷,铅球、铁饼、手榴弹扔的都不错,跳远和跑步还行,中等偏上,跳高很差,就差不及格了。 代数和语文已经开始期末复习了,作业已经不多了,我很盼着期末考试,就想着赶紧考完了,就放假了,就不用天天的披星戴月的来回奔波了。 一月中旬,我们开始期末考试,连续考了三天,就全部结束了,考完的时候,很多男生就像小鸟一样飞出教室,其实我们也很想的,但是还是保持住了一点点的矜持吧。 班里有年龄比较大的男生和女生,貌似知道了男女的差别,轻易的彼此之间不说话,哪怕是一个村的;也有比较小的,比如那个刘为民,听邹老师的话应该是69年的,班内最小的,他好像没啥忌讳,不是招惹这边的男生,就是招惹那边的女生,尤其他们小学的女同学,没少遭他挤兑。 我们每两周换一次座位,搬着自己的桌子板凳的那种,一次一行的换,因此确实像周老师说的,和谁挨着坐的机会都有可能,但是也不是无限的可能,我旁边除了刘为民,还有一个王建,女生,虽然看名字很像男生,也是西刘庄的,和刘清民、刘为民是同学,我很喜欢和王建一起出去或者写作业;刘清民在我的左后方,刘为民的正后方,刘清辉在我的前面,和孙永荣挨着坐,邹玉玲在第二排,我很喜欢的位置;唉,可惜没轮到我。 期末成绩出来了,代数我第二,第一的是刘为民,刘清民第三,邹玉玲第四,刘清辉第五;语文周文武第一,我第二,邹玉玲第三,刘清辉第四,刘清民第六,其他的几科,我们各有千秋,不过历史第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地理第一的是王建,用周老师的话说,黑马!不过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只看主科成绩的,副科就是个搭配。 考试结果出来了,放假通知也下了,终于放假了,二叔还没放,老师们还得继续几天工作。 寒假的时候,母亲计划着买的缝纫机买好了,很新很亮,都不许我和小妹随便碰,怕碰坏了,也怕扎了我们;母亲给我们三个分别做了紫色和橙色格子的外罩上衣,父亲买的布料,别人都夸布料买的好看,也夸母亲的心灵手巧。 家里有缝纫机了,很多人过来借用一下,姨奶奶家直接把布给了我母亲,从裁剪到缝制,都变成了母亲的活计,以前还是只管裁剪的。 唉,多了个工具,反而让母亲更累了,甚至过年前一天还有人给母亲送布料,说麻烦母亲帮忙裁剪制作一下,(唉,如果当初能收钱,也是个不错的经济来源。)难道别人家不过年不用做别的活计吗?不过母亲好像并不反感,也许就是父亲和母亲的隐忍、谦让、善待他人,才让他们的人缘比较好吧。 姐姐也开始学着用缝纫机缝东西,她还跟别的伙伴学了用钩针、白线钩枕套、钩钱包,里面用红布衬上,红红白白的,带着图案,很漂亮;也学了用白线织背心,给我父亲就织了一件。 我们寒假是没作业的,除了在家里剥花生或者带妹妹玩,就是去小伙伴家玩。 我上了初中,好像跟附近的人都没啥来往了,只是偶尔去邹树芬家玩一玩,有时在他们家,会碰到他二哥、他二哥的同学、还有我二堂哥,但是说话也不多。 再就是没事儿了跟着小妹去二叔家,她跟小弟一起玩,我则跟二婶婶说着话,偶尔二叔也会给我讲各种小常识,二叔还给我看别的的年级的语文书。 现在联产承包到户,各家的条件都好了很多,至少能吃饱也能穿暖了,过年也多了些讲究。 比如小年祭灶啊,年前请帮过忙的乡邻吃饭啊,三十放鞭炮啊,穿新衣啊,甚至还可以买两张年画贴墙上。 今年过年前,我家也请帮忙盖房和打焦子顶的叔伯大爷吃饭的,然后父亲和母亲说起年后请家里的老人和叔叔大伯们吃饭,母亲不想请老娘子来吃饭,不管年前和年后,父亲不高兴,他觉得这样都没面子,怕别人笑话。 我和姐姐当然也反对,只是姐姐说话比我婉转。 父亲和母亲因为这个问题,两个人闹别扭,都不高兴,有次在饭桌上两个人细数别人给我们帮过的忙,而老娘子和四叔他们一点点的忙都不帮这类话题,引申到我家的房子到底是怎么盖起来的、再到这个房子是谁的,也许父亲和母亲是玩笑,但是当她们俩问我们姐妹三个的时候,就比较“正式”了。 妹妹还小,这个问题不用她真的回答,姐姐说话比较“适合”,说房子是家里的。 而我比较耿直,也更直接,我说房子是外婆的,还跟他们说外婆给 了我们家什么什么材料。 父亲沉默了,母亲也没做声,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那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第75章 年(上) 三十的中午,母亲炖了一点点肉,把年前请人吃饭剩下的肉碗空的部分补满,留着过几天请堂爷爷啊叔叔大爷吃饭的时候再用,留下的边角料就给我们尝尝。 炖肉的时候,我和姐姐会看着火,不让火小了,也不能太大,要小火慢炖,最后快熟的时候,母亲会让我们谁吃一两口,看看熟了没有,这个是特别幸福的时刻。 炖的鸡,把能拆成肉丝的部分也装碗,留着过几天用,把那些斤斤角角的部分,比如鸡爪子、鸡头、鸡脖子肉少的部分,让我们中午啃一啃,鸡头是姐姐的,她喜欢吃,也会吃,我和小妹都不吃,因为吃不好,浪费。 这顿饭,下午三四点才能吃上,一个是母亲忙,另外一个是晚上得半夜才吃饺子呢,吃太早了,会饿。 晚上吃的白菜和一点点肉的饺子,准备的时候母亲和面,姐姐剁肉,我负责白菜,小妹坐在炕上,看着我们忙活;包饺子的时候,父亲已经带着各家的男孩子们从族里比较亲的人家转悠回来了,这会儿在炕沿上坐着;母亲负责揪剂子和包饺子,姐姐擀皮,我偶尔会帮忙擀几个皮,这个时候姐姐也学着包饺子,等我家包好了饺子,还没到煮饺子的时候,姐姐和我会去二叔家,帮忙干活,在他们家能干的就多了,姐姐可以包饺子,我则可以擀全部的皮,这个时候二叔就会去拿柴火,准备到时候煮饺子用。 这个时候守岁,就是待着聊天,年前炒好的花生和瓜子拿一点出来吃,剩下的是留着初一放在外面,给拜年的人吃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开始准备煮饺子,柴火会用玉米秸子,但烧玉米秸子之前,有芝麻秸子的先烧一点,意味着新的一年的日子会节节高;煮好了饺子,父亲会带着我们放一挂鞭炮,鞭炮是在前院放的,噼里啪啦的很热闹。 饺子上桌的时候,小妹会端着一碗饺子,给小弟送去吃,小弟也会端着一碗他们的饺子送过来,谁不许也不行;他们俩一直都是有好吃的一定会给对方送一点吃。 晚上吃过了饺子,再待一会,就可以睡觉了,初一的早上,再煮提前包好的饺子,吃好了,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大家结伴就出去拜年了。 我们这边拜年,不磕头,也许是当年除四旧的结果。我和姐姐都是只转几家就可以回转回家了。 堂爷爷家、继奶奶家、几个大伯家、几个叔叔家,最后都是落脚到二婶婶这里。 初一的中午不吃饭,饿了就吃剩下的饺子、年前炸好的油饼、炸糕,过年的时候,吃的还是不错的。 初二,很多人开始走亲戚,初三开始,年后各家之间相互请吃饭就开始了,一般都是晚上,我家年前请了帮过忙的叔伯大爷,年后只有本家的一些叔叔大伯堂爷爷,等都请完了,剩下的肉会放在油罐子里沤上,然后慢慢的吃。 父亲给人帮忙的时候比较多,年后这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不在家吃饭。 人来戚去的,春节就过完了,该忙着收拾粪肥的收拾粪肥,该开学的就开学了。 刚开学的时候,教室还是很冷的,但是炉子已经不生火了,课程表没变化,老师也没有变化,但是有同学退学了。这个时候,老师都不必去家访了。 现在的我们,还穿着冬天的棉衣,每天还是迎着朝阳早出晚归,日子就如同我们的课本一样,按部就班的从浅入深。 种地的时候,有人请假,老师都劝我们不要请,他说要上学,就好好上,还说学海无涯,今天种地请假几天,明天收秋再请假几天,后天下雪了再不来几天,一年下来,耽误的功课就再也追不上来了;然后日积月累,自己和别人就差一大截了,后面的话有些高深,我们好多人就不懂了,不过请假的是少了点。 这个学期的我们,比去年的我们,变了很多,有人更刻苦了,比如刘清民,比如邹玉玲,有人更不刻苦了,这样的人,老师都不点名的,只是敲打着大家,听进去的人就听进去了,有所改变,听不进的人,依然故我。 各科老师上课,也有了变化,老师们更喜欢提问学习好的那一波人了,当然了,音乐和美术老师基本不提问的,偶尔他们的课还会被语文和代数老师占了,不过几率不高,邹老师的话说的是,“我上课你听不明白,课下作业不写,我占再多的课也没用,还不如让大家学点不同的知识。” 家里的地种完了,就剩下清棵、补苗和耪头遍地,姐姐又开始外出打零工,父亲和母亲带着妹妹下地干活,因为老外出,小妹晒的可黑了,还瘦,不知道是吃的不好营养不良还是缺什么东西,小妹的乳牙很不好,才这么点的小人,就有牙齿掉了一半的,笑起来的时候,露着半颗牙,挺可爱的。 对门我们同学家的房子,建好了也搬过来了,我们偶尔见了会打招呼,但是喊对方叔叔还是不想的。 父亲和母亲忙完了地里的活,计划着在西墙边挨着猪圈建一个厢房,放些杂物什么的,正房建好后,还有两根檩子一点椽子,拆兑拆兑,再从谁家不用的石头买一点,拓点土坯,家里还有点高粱秸可以编个帘子,建好后,刚好跟猪圈一起打房顶。 于是他们又带着妹妹开始忙活着准备厢房的东西,拓土坯的时候,姐姐也没出去,几个人分工,挑水的、和泥的、拓坯的、供作的,等土坯晾好了,他们在家又开始忙活,厢房相对简单一点,因为西面的院墙和猪圈的北墙已经挡了两面,就差北面的墙是整个需要垒的,东面的墙开个门,留个窗户,就齐了。 木工还是要找人帮忙的,门框、窗框、房顶的檩子和椽子都要人给弄合适,上梁和上房顶抹泥是一天就弄好的了,晾一段时间,就可以打焦子顶了。 盖厢房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带着姐姐和妹妹也没耽误地里的活。 村里今年有人提议养蚕,母亲想试试,也有人和父亲商量,秋后要不要一起蒸桑条卖钱,他们商量了,就着手操持着。 第76章 养蚕 每天我们依然穿梭在西刘庄和邹家庄之间,穿梭在田间小路上,穿梭在日与夜的交替中,看着日升日落,看着月朗星稀,看着春风吹拂,看着枝丫泛绿,看着庄稼一点点的用生命的力量顶起压迫着生机的土地,看着时光的交替。 我们也像那种下去的种子,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努力的向上,在老师的知识浇灌下,奋力的吸收养分,成长成长。 当春日远去,风拂杨柳中,夏日踩着独特的脚步走到我们中间,个子长高了,学识增加了,如同那谷子向上,如同那花生努力向下,不论方向在哪里,目标都是一个:成材,不是大材,哪怕是一点点的成就,也让人欢欣。 一个学期就在酸酸甜甜中掠过,学会了一首歌,画了一个人,知晓了海南在哪里,也知道了,秦始皇除了长城 还有别的成就值得我们称颂,更别说我们去宣读的绚丽的诗篇。 跨过这个学期,整个学年就结束了,经历了考与烤的煎熬之后,我们迎来了炎炎夏日,还有难得的长假。 母亲是跟我们原来队里有个大娘说的养蚕,但大娘说春蚕已经过去了,不过说可以养夏蚕,就是天有点热,得控制点温度,不过叶子充足,养起来也不是很费力的。 于是母亲跟大家一起报名组团养夏蚕,听她说,很久以前,外婆是养过蚕的,春天一季,夏天一季,秋天就不养了,因为不好养,今年她可以带着我们养一季试试,行的话,秋天再养一季,于是我家开始了养蚕。 蚕种下来之前,西屋已经用石灰水喷了,原来计划用东屋的,那个房间比较宽敞,但是那个大娘说,东屋怕有老鼠或蚂蚁什么的,于是就选了西屋。 我们申请了半张纸的蚕种,(当时并不明白什么是半张纸,)蚕种到的时候,母亲把白纸平铺在一个簸箕上,然后再把蚕种平铺在纸上,蚕种不多,都是小颗粒状的,平平的摊在那里。大娘告诉母亲屋里别太热,太热的话,就得靠北墙放着,这样的放着大约五六天左右,不过得时不时的观察蚕种的变化。 当蚕种有变化时,需要用布给蒙起来,然后大约两天左右,就把布掀开,然后放到光亮处,然后蚕种可以慢慢的孵化出来了。 母亲按照大娘的指示照着做,偶尔还会喷点水,也会放到窗户旁边通通风,我和小妹看着比较新奇,每次母亲鼓捣蚕种的时候,老想着要不要掀开看看,每次都被数落。 这个时间有点长了,大约二十来天才陆续有小蚕出来,黑的,跟小虫子一样,母亲会在下地的时候,掐点嫩桑叶回来,铺在蚕种上,有的小蚕就会爬上去吃,刚开始吃的不快,要好久才吃出小口。 后来慢慢的随着小蚕越来越多,也慢慢的长大,桑叶吃的就比较快了,从最开始的,三四天才掐一次桑叶,一小筐的量,然后逐渐增加到一大筐,一天一大筐,一天三四筐,一个人供应桑叶到每天最少俩人去撸桑叶,对的是撸。 开始是掐尖,一般是桑条上的三四五叶,后来是六七八片,最后就是整根的桑条从下到上或者从上到下撸,因为蚕大了,也不娇气了 ,不过桑叶不能带水带沙子,必须是干燥的,不然不好保存。 后来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在蚕浅子里撒一层桑叶,然后喷一点水,据说是保持湿度。 最开始,只有母亲一个人负责桑叶的采摘,后来变成父亲他们俩下地半路上掐桑叶,最后变成了他们俩每天只负责撸桑叶、喂蚕、打扫蚕便便,然后收拾蚕吃剩下的叶子需要晾晒,这个可以揉碎了喂猪的;蚕便便也需要晾晒,这也是可以卖钱的,还可以灌枕芯,听说可以治疗失眠,不过我没用过,觉得出汗了,那个蚕便便会融化。 养蚕的屋子从最初的了一个蚕浅子到两个三个,就跟裂变一样,最后变成二十多个,我们全家就从西屋挪到东屋去睡觉了。 蚕眠过四遍皮后(蜕皮四次)后,就开始吃桑叶少了,听说也要作茧了。这个过程也很耗费人力和心神。 首先用稻草切成二十或三十厘米的段,然后用用绳子拧成刺猬一样的长龙,盘在蚕浅子里,最后开始挑已经透明的五龄蚕,这些快吐丝的蚕就开始在稻草刺猬上“作茧自缚”,等个三五天,全部蚕已经变成了茧,然后从稻草刺猬上挨个摘下来,去掉黑的和坏掉的,所有的茧就可以卖钱了,同时卖钱的还有蚕便便。 一个暑假,我几乎没做其他的事情,跟着父母下地薅草、在家带着妹妹喂猪、偶尔还会带着她去割草,其实带着她不是玩的,而是父亲让她陪着我给我作伴的。 暑假开始,姐姐看到别人有卖冰块挣钱的,她也找人作伴开始卖冰块,还找人打了一个冰棍箱子,里面用棉花和白布做了小棉垫,续成一个窝窝,上面在盖一个小被子,防止冰块融化的。 凌晨两点,最晚三点她们几个人就在村西集合,驮着冰棍箱子朝南,去我们南面那个县的县城的冰棍厂进货,那个县城距离我家八十里地,她们要骑两个多小时,然后排队等着,那里的冰棍一般是两厘、三厘、五厘、一分钱一根。 她们同行的人有人进一百根,姐姐刚开始都是进五十根,组合凑成整数。 大家都进完货了,几个人 再风风火火的骑车八十里地,两个多小时到家吃饭,这个时候一般早上六七点钟了,吃过了饭,开始串庄去卖了,至于到哪里,一般不结伴,不过大致方向还是可以一起走的。 姐姐开始在附近卖,后来就去北面有矿山的县城或矿区去卖,又得骑出去五六十里地,到了地点,就开始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吆喝卖了。 卖的顺利的话,半天或半天多就可以卖完到家;不顺利的时候,天都黑了,才能回来,有时剩下三两根,有时四五根,这个时候就会给小妹和小弟吃,偶尔多的时候,其他人也可以尝尝,不然平时是舍不得吃的。 最可气的是突然变天了,卖不完,拿回家来,天很凉快,但是也要吃了啊,不然就化成水了。 第77章 我的小秘密 我一天中最高兴的是,盼着姐姐回来,一个是她回来了卖不完可以吃冰块,二个是可以在旁边看着父亲和姐姐数钱,钱大多是硬币,一分的,二分的,五分的,偶尔有一毛钱的纸币,如果有贰角或五角的纸币,就高兴坏了。 数钱的时候,都是一块钱一堆,先从大到小的排着,五角的、贰角的、然后是五分贰分和一分的,一堆堆的,全部排好了,父亲和姐姐先把本钱拿出去,剩下的就是当天挣的了,那时候多的可以使几块钱,少的时候挣几毛钱,还有赔钱的时候。 挣钱了,父亲很高兴,当然我们也高兴,如果赔钱了,他就拉着脸,我们也就悄咪咪的眯着不敢说话。 有时候算算姐姐一天光骑车,就得两百多里地了,还不算走街串巷走的,整个夏天,她累的又黑又瘦,虽然带着草帽,但是架不住伏天炽热的太阳啊。 姐姐大部分时间都是北面那个矿区附近的镇上卖冰棍的,慢慢的也跟那边的人熟悉了起来,偶尔有一天或两天不去了,再去卖冰棍还有人问她怎么没来。 她不太爱追着赶集,人多,但是未必卖的快,而固定的村子,大致固定的人群,每天花着大致的钱。 我听到过姐姐跟圆圆他们说,“唉,要是什么时候我可以随便吃两根五分钱的冰棍该多好啊!”即使她卖冰棍,也不舍得吃的,一厘一根进的货都舍不得吃,何况可以卖五分钱的? 这个暑假,母亲和父亲养蚕,姐姐卖冰棍,只有我和小妹两个闲人,所以很多活我们就得做了。 我记得有一次,红薯秧子该翻了,父亲和母亲要撸桑叶,姐姐去南面县城进货去了,我说不想去翻秧子,然后父亲跟我说:“家里的活,让你挑,撸桑叶你不会,还背不动!卖冰棍去,你不会骑车!你说能干啥?”我被怼的没话说,只好说去翻红薯秧子,可到最后,小妹还不想去,我气昂昂的自己去了。 我一个人,背了一个粪筐,拿 个镰刀,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到地里,一看二十多根垄,看着就发愁,两边是四根高粱垄,把风都挡住了,虽然本来风也不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看着红薯秧子的叶片上都冒着热气。 生气,难过,眼泪都流出来了,觉得自己真命苦,但是认命的蹲在地头开始翻,干着干着,也不哭了,顾不上了。 汗水从脸上沿着脸颊集中到鼻头上,再一滴滴的落到土里,没有一点声息;眼睛被汗水淹了,涩涩的,也顾不得用手抹,手上沾满泥土,勉强用袖子蹭蹭,一会还会流下来。 随着太阳的升高,阳光也越来越强,汗都已经落不下来了,我想应该是刚出来就干 了,后背和胳膊是痒痒的,我干脆脱了上衣,穿个背心继续奋斗。 把垄沟里的草还得薅出来放,放一边,回头背回家,一不小心拽断的红薯秧子也要放好,背回家喂猪。 出来着急没带水,感觉嗓子都冒烟了,可是还有五根垄,看看太阳已经到正中了,又不想回家,我想着老不回家,会不会有人找我来?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真能干? 我继续翻着,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躺到高粱垄中间,在仅有的阴凉处,歇息一下,不知道躺了多久,也许几分钟,再爬起来,更觉得腰酸背痛,哪哪都刺痒的难受。 我咬牙坚持着,告诉自己一定要全部翻完再回家,不然这些活也是自己的。再后来,觉得又热又饿又累,看看太阳都有点偏了,还有一根半垄,我把外套顶在头上,这样太阳就不那么的晒 了,等最后一根垄翻到头的时候,我突然一下瘫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明晃晃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也没有风。 瘫了一下,再爬起来,去捡地里的草堆和红薯秧子,都放粪筐里装好,拄着镰刀,觉得自己跟王寿昌也差不多了,一瘸一拐的。 走起来了,觉得有点风了,把外套从头顶上拿下来,就更觉得凉快了很多,我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半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等我到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小妹他们都吃完了,我觉得我可可怜了。 我的后背刺痒的厉害,把粪筐放到前院,跟母亲说我后背刺痒,让她帮我看看,她说,“啊,出痱子了,养两天就好了。”然后给我准备饭。 父亲问我,“你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都翻完了?” 我说“嗯。翻完了。”然后就开始吃饭。 他们没有人表扬我,我觉得我很能干啊,那个时候应该是已经下午一两点了。 下午好像我回来没多久,姐姐卖冰块回来了,全部卖完了,姐姐兴高采烈的,把自行车放在那里,把钱往炕上一放,告诉我给她把冰棍箱子里的棉垫拿出去晒晒,我都没理她,她问怎么了,我还是没理她。 母亲在一旁说,“我去晾吧,她赌气呢!把北疆那块红薯地,全翻完了,刚回来一会儿。” 母亲出去晾冰棍箱子里的棉垫去了,我坐在那里,都没围观数钱的动力了。 姐姐喊我,“艳,过来帮我们算算,今天挣多少钱?” 我怼她,“你们自己算,我不管。”然后姐姐笑笑,转身跟父亲他们数钱算账去了。 在那一刻我觉得我忽然有个想法,将来我一定去卖冰棍,自己挣钱,自己数着挣了多少,我觉得那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晚上,他们都很高兴,就我一个人比较闷,吃过了饭,刷了碗,他们都在后门口歇凉,然后跟二婶婶他们隔着两棵树说话,我都没兴趣,早早的回了屋子,二婶婶还问我怎么没再外面。 母亲跟她说我今天翻了红薯秧子,累着了。 我觉得我更委屈了,也觉得自己很可怜,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外婆,想着如果外婆还在,我会如何。 甚至,我都想了我的爷爷...... 第78章 下(一) 这个暑假快过去的时候,村里传来好几个好消息,也震撼到了好多人。 一个是,李琴的三哥,考上了杭州的一个大学,九月开学就去杭州了;轰动全村的消息,震撼了很多人,也鼓舞了很多人。 于是村里去复读的人,增加了好几个,有今年毕业的高二学生,也有以前毕业的学生,其中就有一个是姐姐的同学,也是我同学的姐姐,我们一个生产队的。 第二个震撼人的消息,是我们对面的邻居,那家出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家里,第四个儿子在部队上也考上了大学,不过他们家没有大肆的宣扬,我们知道消息还是他家第三个儿子李祥说的,也是他今年跟我父亲说,想合起伙做个桑条的买卖,他找了两个人,也让我父亲看看要不要找俩人,因为前期买桑条要提前垫钱的,人太少了,钱不够用,父亲考虑身边的人,有几个人想跟着做呢。 第三个好消息是大堂哥考上了县城的商校,暑假后就去上学了,这样大家就不会觉得当年三伯伯把工作给了三堂姐这件事有负面的影响了。 随着大堂哥也去县城读书,三大娘就剩下自己在家了,等她过来我家找我父母说这件事儿的时候,父母很为他们高兴,等她提出让我或姐姐晚上去她家陪她睡的时候,父母犯了难,姐姐去她家肯定不方便,因为如果姐姐外出劳动的话,时间上不太固定,后来左思右想,就提出来我去陪着她睡,等她老家的父母过来后,我就可以回自家睡了。 八一年的九月我们开学的时候,我二叔做了我们班主任和语文老师,那个周老师还是留下教初一,我很高兴,还有点忐忑,因为不知道是跟他叫叔还是老师,等我私下偷偷的问他的时候,被骂一顿,“在家叫叔,在学校叫老师,这都不知道?”我悻悻然的走了, 这个学期,加了几何和物理两门课,书发了,还不知道老师是谁。课程表和初一有不同,有的科目减少了,有的科目新增了,原来第七节的主课自习变成了副科的课上时间,几何分了代数的课时,物理是单加的课时。 我看了看课程表,每天都有代数、几何、物理、语文,其他的都是偶尔有一两节课,作文也增加了一节课。 言外之意,物理和几何也是主课了呗,不知道物理学起来会怎么样呢。 礼拜一上课,就知道了几何老师也是邹老师教,物理老师是我们斜对门那个大哥邹秋来,我跟他不太熟悉,我想他也不会认识我。 几何学着比代数要难,尤其各种画图,邹老师都不用尺子,在黑板上都可以画很直的直线,我试了试,画 的不直,但是几何比较有趣。 物理是下午的第一节,睡了午觉的我们,还懵懂着,老师进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他好高啊,头发很黑,不长,好像都支棱着,眼眉黝黑还长,眼睛很大,我现在觉得他们兄弟姐妹都很像,皮肤偏黑,尤其五官的部分,五官都特别分明,眉眼很显眼的那种。 呵呵,看到小邹老师,我忽然想到了她二妹妹邹青苗,就是我姐的那个同学,去年不上学了,冬天的时候,自己烫头发,用炉钩子烧热了,往上卷头发,不是凉了卷不好就是太热了烧焦了头发,等着去我家给我姐姐看的时候,头发帘是卷的,耳朵后面一大屡烧焦的了,不过确实很好看,有点电影明星的味道,她最喜欢的是张瑜,特别漂亮的一个明星。 然后邹青苗的脸上还涂了一层增白面友,特别特别的白,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在我家屋地上还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问我母亲,“大婶婶,你说好看不?像不像张瑜?”母亲回答说好看,可惜她不知道张瑜是谁。 姐姐赶紧说,“比张瑜好看。”然后她又去别的伙伴家里炫耀去了。 姐姐说,他们家正在给青苗相看人家,好像是坨里的,家里条件不错。母亲跟姐姐说,“你以后千万不要抹成这样,太吓人了。”姐姐的皮肤也略黑。 小邹老师讲课的声音很有特色,带点啰音,但是很高亢,很有激情的样子,他开始讲的不是课本上的,而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常用的一些比如电灯啊、开关啊,自行车的动力来源什么的,还跟我们描述了收音机、电视机的样子,说收音机看不到人就可以听到声音,靠电池起作用;说电视机可以看得人也可以听到声音,弄得大家都特别向往。 然后他就改变话题进入了课本,很多男生听的津津有味,下课了还追着他不停的问着问题,他答应把他家的收音机拿来给大家放放,还说将来学好了,自己可以攒收音机,甚至还能攒电视机;于是很多人迷上了物理课。 下课的时候,邹玉玲和孙永荣找我,问我这个小邹老师是不是邹家庄的,我说是,大约就在我们前面两排房的地方住。 这个学期,音乐和历史课都减少了,地理和政治课本变了,但是时间没减少,美术也是,看着新课本,就剩下欣赏了。 这些课的老师都没变,大家都很熟悉,有时老师还偶尔开个玩笑,比如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就问大家,“你们作业写完了吗?没写完就写作业吧。”然后大部分说人那就写作业吧,于是课堂就变成了自习,可以写作业了。 二叔教了一年多的书,现在讲的很流畅了,他对我跟同学一样,一视同仁的,该提问提问,该批评就批评的,很多外村的同学并不知道初二的语文老师是我叔叔,还是亲的,就是村里的住的不近的人也不知道他就是我叔叔。 有一次作文课,我的钢笔没水了,我举手跟他喊,“老师,我钢笔没水了!”他走过来,把小兜里的钢笔给我,我就开始写了,他也就在班里转悠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刘为民也举手,“老师,我钢笔也没水了。” 我二叔跟他说,“没水没办法,谁让你不记得上学来打水儿呢?”刘为民看看我,再看看老师,“你看她没用,我就一个钢笔,给她了。” 刘为民找同学兑了点钢笔水,下课的时候,二叔直接回办公室了,刘为民喊“邹老师,那个邹红艳还没还你钢笔呢!”二叔笑了笑,走了。 第79章 下(二) 我像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挺胸抬头的走出去教室去了,留下刘为民说,“她都可以不还老师钢笔?送给她了?” 那个时候的钢笔很贵的,我用的那个还是家里很旧的一支。 后来有个我们队里的同学,邹文和跟他说,“刘为民,难为老师都说你聪明,你想想,邹红艳姓什么?” “邹啊!这还用说?” “老师姓什么?” “也姓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你还姓邹呢?” “哈哈,对啊,老师姓邹,邹红艳也姓邹,你想想?”邹文和在引导刘为民的想法。 “哦? 啊!哈,我知道了,教语文的邹老师,就是邹红艳的叔叔,对不?”刘为民恍然大明白。 邹文和也乐了,“真笨!” 我后来找时间瞪了一眼邹文和。 我在三大娘家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两个堂哥每月回家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就回家睡,他们走了,我再去陪三大娘,直到堂哥的外婆外公过来陪着三大娘我才彻底搬回家住了。 也是那个时候,跟两个堂哥走的近了起来,尤其大堂哥,喜欢给我讲故事,他们学校有个图书馆,他可以借书出来看,父亲让他帮忙借过很多小说,然后我有时候趁父亲不注意,偷偷的就把书看了,我看了好几本之后,才被堂哥发现,他批评我那些书对我来讲太深了,应该多看看课本什么的。 二堂哥在县里的一中,学习比在公社中学忙多了,每天都有很多题要做,尤其是初三的他,更忙,他说有时候连脸都不洗,早上起来就跑步,然后吃饭,吃过饭就要去教室上课了,晚上还要上课。 我说我现在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了,回家就吃完饭睡觉了;二堂哥很骄傲,我也很骄傲。 初二的时候,又有一部分人退学了,现在班里将将五十人了。 我们村正街一个女生,姓张的,就不上了,理由是她年龄不小了,而父母年龄有点大了,其实是她今年才十五岁,只是她家是外来户,上面有个哥哥,在村里老是被人欺负,不是鸡丢了,就是她家地里的庄稼被祸害了,她父母就想给她从村里找个人家,赶紧结婚,这样就可以庇护着一点父母和家里。 听孙永荣说,张同学家里给她找的是一家特别特别穷的人家,但是兄弟很多,这家十个儿子,要跟她结婚的是第五个,比她大六岁,也姓孙,是东南角这一片的大户,前面四个儿子都结婚了,甚至老大和老二的孩子都比最小的八、九、十叔叔都大几岁。 我们唏嘘了很久,十五岁,就要结婚了哦...... 叔叔知道这件事后,告诫我们,一定要努力读书,还把他自己当做榜样,如果不是当初书读的多,怎么能做老师呢? 实际是如此的。 我父亲现在还不是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土里刨食吗? 当然了,也看机运吧。 这一年,堂爷爷家的小堂叔就去县里的一个饭店上班去了,是县里那个二堂伯家的大娘给找的,大娘在商业局,是个领导。每月有收入,对于一个花销不大的村里的家庭来说,是非常了不得的。 我家今年夏天养了一次蚕,秋天母亲、父亲和姐姐又养了一次,虽然两个来月很累,但是能挣到钱,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入秋的时候,姐姐他们一群人已经不能再出去卖冰棍了,跟着养蚕,还能做家里和地里的活,两不耽误,只是这一年姐姐很累很累,长高了,但是比较黑,还瘦。 为了鼓励姐姐,母亲让父亲给她买了一块警蓝色的布,学着别人的警服样子,给姐姐做了一件上衣,姐姐还想要个塑料的腰带,两角六分一条,姐姐磨着母亲好久,母亲才同意。 父亲最初是不同意买的,他说一斤白玉米才一毛二,买个腰带要两角六分?不值得,不给买。 还是母亲劝了好久,细数姐姐从去年开始,一直出去挣钱,从来不自己乱花,然后今年又天南地北的每天两百里地的卖冰棍,多辛苦云云,父亲才同意。 姐姐挣的所有的钱,哪怕是一分贰分,都是给家里的,不像别家的孩子,自己挣钱自己留着的,父亲有句口头禅,“给我吧,我都给你攒着呢!” 姐姐很倔,但是姐姐很乖,也体谅父母的辛苦,从来没说过自己挣钱自己拿着的话。 家里的生活相比之前,确实松泛了很多,父亲提出来买一个收音机,母亲大多时候是听任父亲花钱的,因此收音机也买回来了,那时候正在播刘兰芳讲的评书,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听。 偶尔周末我在家写作业的时候,也听着评书,边听边写,父亲看着就呵呵笑,母亲就数落我们,“你看看你,多偏向老二,老二想干嘛都干嘛,你都不管,老大买个裤带你还说三道四的。要是老大在那里边写作业边听评书,你早就开始制止了,到老二这儿了,你就不管了。” 再后来想听了,我就偷偷的拿着收音机,去东屋小声的放着听,不让他们听到。 这一年的秋天,庄稼收成不错。 父亲和母亲还有姐姐带着妹妹天天耗在地里,花生、玉米、高粱、谷子、黄豆、红薯,按照成熟的顺序,陆续往家拉,我们的秋场放在前面的街上,对门邻居放在他家的前街上;春来二哥家的场在后街上,挨着我家;二叔家的场,放在他们的后街上。 二叔家的地,大部分都是二叔回来带着大平他们几个干,偶尔二叔回不来的时候,二婶婶就带着几个人一起干,他们家三星也不上学了,因为每个年级都要蹲一年,于是今年暑假开始就不上了,跟着大哥二哥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只不过他们家的收成总是不太好,因为地里草多,有时候草都超过花生秧子。 这个秋天,二叔是天天跑家的,就跟我们学生一样,在学校教完课了,抓时间备课、判作业,都弄好了,就赶紧跑回家干活,他还没自行车,都是靠走路的。 第80章 合伙的小买卖 家里想做桑条买卖,就得出去买,处理好了还得拉出去卖桑皮和条子,于是父亲想买头驴,再买个车,这样拉秋和种地都能用,这是大事啊,于是母亲把家里零零散散所有的钱都打扫上了,还卖了外婆留给她的一副耳环,才凑够了钱。 于是秋收之前,父亲先买了驴,当时人家都说,秋后买便宜,可是那时候收秋就用不到了,天天找人借车借驴也不是个事儿,反正早晚都是买,一咬牙一跺脚就买了。 买回了驴和车,秋天干活方便了很多,收秋比往年都快好些日子,当然了,别人家也有借的,像三叔啊,还有其他邻居家。 要比狠,那是二叔,直接跟我父亲说,“哥,我哪里哪里的地花生该拉了,你带着大平他们拉回来吧。”于是父亲屁颠屁颠的带着大平和二青他们把地里的花生拉回家了。 后来干脆都不等二叔说,直接跟二婶婶问,哪里的东西该拉回来的 ,直接就带着大平他们给弄回来了。 有了驴,就得预备驴棚,还有草料,父亲带着姐姐和母亲又在西厢房的前面窗户的位置,搭了个草棚,用几根树枝支起来,上面放草,冬天可以遮风挡雪,等第二年春天再想办法挡雨的东西。 收完了秋,桑条都开始砍了,父亲他们几家就开始集资买桑条,准备相关的东西。 合伙的人里,有对面的李祥,他俩哥们,我家,我三叔家,还有我妈的一个表弟几家,每家都固定拿多少钱,然后凡事出工的给工钱,出车给车钱,驴给驴钱。 他们一拨人去周边各村买条子,家里留一拨人盖蒸锅,用黏土坯垒成长方形斗子的形状的炉灶,上面放长方形的铁斗子,垒好烟囱,然后再买煤,预备大型的圆桶盛水。 东西都备全了,斗子里把条子码好,加水浸泡,时候到了就开始点火烧灶,蒸桑条,蒸的时候大约一天的时间,第一保持水开,第二保持桑条都浸在水中,这些都是慢慢摸索出来的,蒸熟后,就开始剥。 秋末的时候,可以在室外剥皮,入冬了就得在屋子里剥,最初是在蒸斗子那家的院子里着,后来觉得亏了,就搬到我家西屋剥,所有这些活,都是投资的我们几家出人一起做的,前面很多活,都是男的去做,后面剥皮和晾晒、捆扎女的也可以,每天都是按人按天给算工,过后分钱的。 剥下的皮,略微晒一下,就可以打捆了,然后凑够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拉着送造纸厂去换钱,我们北面那个县,就有个造纸厂,大约距离六七十里的样子,来回就得一天差不多。 去了皮的桑条,可以卖给附近的村民,用来编筐、篓子、粪筐、也有的编成篱笆,当院墙或者放在房顶上盛带骨头的玉米。 我记得有一次,把选好的细条子,卖给了县里的外贸局,他们找能工巧匠编一些带花样的东西,用来出口的。 我们那个时代,很少有人关注孩子的学习,很典型的就是孩子背着书包出去了,就是上学了,到点回来了,那是放学了。 我的父母也是如此,还好我不逃课,而且愿意学习,但是从来没人问我你考多少分啊,排多少名啊这类的问题,包括做老师的二叔也是如此。 不过二叔会把以前初二、初三年级的语文课本给我看,也会把他手写的古文摘抄给我看,那是一本十六开纸的厚厚的本子,不过我的语文成绩也只是上等,到不了出类拔萃,或者做不到凤毛麟角。 我的代数和几何成绩还是不错的,班里前三还是能做到的,因此老邹老师比较喜欢我,每次老师批评课代表的时候,都会捎带着表扬刘清民和我,还有邹玉玲。因此有人说老师偏心,就喜欢邹家庄的人,老邹老师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我的物理课的表现,在班里算中等偏上吧,不突出的好,也不特别的不好,等后来小邹老师知道我是谁之后,问我要不要单独辅导我,我都没同意,我家里天天有好几个人人剥皮,没地方给我上课,老师家的孩子大大小小的算起来,四个,最小的孩子比我妹妹还小,最大的孩子才比我小一岁,也是没时间没空间的,还是算了。 懵懵懂懂中走过一天又一天,风风雨雨中堂过秋和冬,转眼间一个学期又结束了,学到了什么?考过才知道。 期末考试,依然是三天结束,只是多了一个物理,成绩出来的时候,我都没去学校,二叔帮我把通知书拿回来的。 语文九十分,二叔说他还满意;代数和几何,九十五分,看来喜欢真的是有动力;物理,八十分,其他的,或高或低,也随随便的过了。 八一年这一年的秋后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几家一直买买买,蒸蒸蒸,剥剥剥,晒晒晒,然后是卖卖卖,最后一项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阶段。 那几个月,各家家里所有的人都忙,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做和吃,干活的人黑瘦黑瘦的,不干活的人也瘦,饿的! 不过年前算账分钱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而且大家约定明年还要一起干!事情做成了,分钱了,总有人眼红,好在现在这个阶段,大家都是各过各的日子,不想带谁玩也可以不带,所以有的人就被拒之门外。 这个年,过的比较滋润,父亲给我们姐妹三个买了一大块布,母亲给我们三个做了一模一样的上衣,裤子都是黑色的布裤子了。 新鞋子是姐姐帮着母亲纳鞋底、扎鞋帮,绱鞋,于是等过年的那天,我们姐妹三个都是一样的新上衣、新裤子、新鞋子,走出去,都夸母亲心灵手巧。 正月的时候,我有时候去堂哥家,发现俩人都不爱在家,大堂哥有时候去我家了,跟我父亲聊天,或者去他同学家;二堂哥有时候去邹树芬家,找他二哥邹树平和同学邹亮一起玩,我就颠颠的跟着也去邹树芬家,跟他们凑一起,听他们说说话,那时候邹树平他们已经是高一了,同样还是在一中读书。 邹树芬家今年也买了收音机,她很喜欢听电影录音剪辑,而且喜欢听歌,好多歌曲听一遍就能哼唱了,让我羡慕的不得了。 她家墙壁上,写了好多中央人们广播电台的节目时间,我空闲的时候也跟她一起听。 我很少去邹玉玲家玩,她来我家也不多,田红艳家我路过的时候比较多,真正去她家玩,也就一两次的样子。 第81章 年之上 每一年过年都差不多,请人吃饭,自己家过年,守岁,吃饺子,拜年,然后觉得年就过去了。 因为没处可去,所有每天窝在家里,那就干活吧。于是我们就开始了最基本的也是最基础的活计:年前抓时间磨碎的粪肥,开水往地里送,隔一两米堆成一小堆,种地的时候,做底肥。 有了驴车,方便快捷很多,送了粪肥,回来的路上还可以顺便拾粪回来,放到猪圈里沤一沤,种地之前挖出来,弄碎了今年就可以用得上。 家里地多,需要的粪肥就多,如果少了,底肥不够,就会影响农作物生长,自然也会影响收成的。 因此有很多人家里没事儿了,就会背着粪筐,到处拾粪,有的人是沿着马路来回走着拾,有人会沿着乡间的土路拾,一年四季都可以拾到粪的。 过年的时候,父亲看到小叔叔了,两个人说起挣钱的事情,于是父亲也动心想让姐姐去饭店工作,于是他带着姐姐春节的时候去了县城的二堂伯家,二大娘答应让姐姐也去小叔叔所在的饭店,具体做厨房还是服务员得饭店的人定,父亲同意了。 于是,姐姐开始了她外出工作的生活,在饭店工作,管吃管住,没有假期,不过有事儿的时候可以请假,所以姐姐很少回来。 姐姐去工作了,家里的少了个劳力,事情无形之中多了起来,父亲和母亲去地里干活的多,回到家里喂猪、喂驴、喂鸡,做饭,挑水,洗衣,时间就少了;也是这一年,我也承担起了去井台挑水的劳作,间接的说明,我长大了,也是个大人了。 这一年,我14岁,姐姐19岁,小妹6岁,父亲43岁,母亲41岁。 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开学了,进入了初二的后半学期,家里虽然有自行车,我也学会了骑车,但是上下学依然是走路的。因为姐姐不用自行车后,父亲开始用自行车外出。 这两年,村里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人家多了起来,外出做个零散的小买卖的人也多了起来。 堂爷爷家的大堂叔,春节前去远处的地方,找书店和印刷厂去买过期的挂历,都是过时的店里卖不了作废的那种,用自行车驮回来,去周边集市上赶集去卖,堂婶婶和他两个人,集市两头一边一个,大声的喊着卖挂历,因为太冷,手脚都生了冻疮;嗓子也是哑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堂弟带着跟我小妹一样大的妹妹在家,偶尔才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堂叔和堂婶是很能干也很要强的人,他家的房子和小叔叔的房子以及堂爷爷的房子连起来,在主街的南面,刚好和我三叔以及继奶奶对门住,只不过两家不怎么来往。 今年种地的时候,是三叔家、我家、还有母亲一个亲戚家一起合起来的种的,每家都是两夫妻带着个几岁的孩子。只不过今年自己家的驴,用起来比较方便,也不用着急,活做的细致些。 二叔家的地,是大平、二青、三星他们跟他们的亲叔叔合伙种的,那家的老太太对三个孙子都很好,连带着对我小弟也亲,因此小弟也跟着三个哥哥称呼对方娘俩为“叔叔、奶奶”,听着比喊我们的四叔亲密多了。 种完了地,地里的人又不多了,好在是庄稼还没长起来,我们女生上下学走路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不用担心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 开学后我们的各科课程,按部就班的讲着、学着、做着作业。 但是种地期间,几乎都不按课表进行的,因为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是来自附近的村里,家里都是有地需要种地的,因此有时间很有可能半天都是语文,或者代数加几何,甚至半天的时候都是物理,副科是没有这个“待遇”的,但是副科之间的调课是可以的。 也就是这次调课我遇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今年春节后,我跟二叔申请,调到了跟邹玉玲挨着坐,就是往前调了两排,理由是我看黑板比较费劲了,这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近视,只是觉得看黑板比较模糊。 我跟邹玉玲挨着后,学习进步是有的,尤其语文和代数,我能向她请教的比较多,不过她也会向我问问题,但是副作用是,不太重视的科目上课的时候,容易说小话,走神;有的老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老师则是很严肃的对待。 那位教音乐也教历史的刘老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我的“歌唱水平”应该低于小学一年级的水平的,邹玉玲还好,嗓音条件不错,唱歌也在调上,但是偶尔我们俩会说话,他就在课上“点”过我们俩,只不过没太在意,或许只是我没太在意。 后来有一次上历史课,班长喊了起立,我们都站起来了,就在这个时间段,孙永荣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冲老师喊“报告”!我们看到老师扭头瞪着她,都有三四五秒了,才回她一句“进来”!声音很大,貌似能听到不高兴。 孙永荣有些地方跟我很相似,神经是很大条的那种,听到老师喊“进来”就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也就是我们的前面。 我偷偷的跟邹玉玲说,“你看孙永荣昂首挺胸的样子,好像个解放军战士!”然后我们俩就笑了。 刘老师看了我们俩一眼,我发誓真是一眼,就喊“坐下”! 我们听到之后,都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的样子,他以前不高兴,都是拉着脸,如果是音乐课,就说“你们上自习吧。”然后坐在讲桌旁边,看着教室外面。 如果是历史课,就脸拉着讲40分钟,不过这次看着很严重。 我们坐下了,就低下了头,我敢说不是我们俩低头了,我看到好几个都低头了,我旁边的、我前面的、我前面旁边的。 刘老师喊人起来回答问题,先喊的一个刘为民,回答上来了,他的脸色缓和 一点。 紧接着刘老师喊邹玉玲,那个问题是“蒋介石是如何抗日的。”邹玉玲想了想,跟老师说“老师,我没背,不会。” 刘老师没让她坐,就喊我“邹红艳,你来回答。”我其实是能讲几点的,我说过我对历史还凑合,但是不喜欢背人名和时间,但是邹玉玲都说不会了,她还是历史课代表,我若回答上了,这不是打脸吗? 于是我很“英勇”的回答“老师,我也不会。”刘老师立刻眼睛就瞪大了,然后就在讲桌前,滔滔不绝的讲蒋介石是如何抗日的。 我们俩就那样站着,听了五分钟,这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刘老师如下的话,“我知道你们有人仗着你们班主任(我二叔)、代数老师、物理老师都是一庄的,就在这里跟蒋介石一样,他消极抗日你们就消极抵抗我!”然后扭头就出了教室,刘老师回了办公室。 我们俩站了好久,后来周围的同学都说“坐下吧,反正老师也不会来了。”才悻悻然的坐下了,一节课,什么都没做,就呆呆的坐着了。 第82章 之中 不知刘老师回去之后说了什么,其他老师也没什么反应,包括我二叔。 但是我,受到了二叔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狂骂”,没当着别人的面,把我整宿舍去骂的,那我也难过还生气。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搭理过刘老师,音乐课不唱歌,历史课不听讲,作业也不做,当然了人家也不提问我。 不过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的历史成绩九十五分,超过 了班里百分之八十五的人。 种完地,天已经很温暖了,天也长了,放学的时候,太阳还高高的挂着,有风吹,然后我们走起来就很“意气风发”、也很“踌躇满志”。 我们老邹老师,是有一天在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碰到”我的,“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我说“好啊,邹老师你回家种地吗?”说完他都笑了,我比较喜欢邹老师的笑,总是很爽朗,哈哈的,还仰头。我就从来没听到过我父亲、二叔、三叔那样笑过。 我们俩边走边聊天,最初邹玉玲和田红艳跟我们一起的,慢慢的他们俩就先走了,只有我跟邹老师并排的走着。 邹老师跟我没说别的,只是问我父亲在干吗,姐姐在干吗,小妹多大了,上学了没这样的家常话,然后他跟我说他大儿子给我姐姐是同学,他家老二现在在初三,学习可差了这类的。 我也不做多想,等我们出了西刘庄,空旷的田野瞬间让我们眼前一亮,刚刚长起来的桑棵才十几厘米,鲜艳的绿的仿佛一条条绿色的蜿蜒的龙,远处一行行的板栗树、梨树也都是嫩绿的,挺立在春天的暖风里。 我们俩脚步一致,轻快的走着。 “那天你们历史课,刘老师去办公室,找你叔叔和我还有秋来告一状,说咱们村里的孩子恃宠而骄,还说你和邹玉玲笑话他了。我觉得你们俩这样做是不对的。”老邹老师倒是语气很柔和,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邹老师,别提了,下课了我二叔就把叫他宿舍了,狂骂我一通,他从来没骂过我,这是第一次,就差打我一顿了!不过我和邹玉玲真的没笑话他,我们笑话他干嘛啊。”我觉得我很无辜。 “你说你的理,他说他的理啊,但是上课你们笑了,是不对的,是不是?”邹老师语气还是很平和。 “这么说,我们是不该笑,但是确实我们俩没笑他。”我还是强调我要表达的。 “好,没笑他,以后上课要认真,哪怕是历史课,也要认真对待的。”邹老师语重心长。 “嗯,我知道了。” 我们俩愉快的一起走着,貌似十里地也不觉得远了。 进村了,也快到邹老师家了,我跟他摆摆手,就独自往家的方向走了。 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全部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拿起扁担去挑水了,挑两三回,就要吃饭了。 家里增加了驴,加上那头猪越来越大了,比之前费水费多了,而且还要一天三次按时喂驴、给驴喝水。 我们小邹老师,后来有次单独碰到我了,跟我说了一句:“邹红艳,你可以啊你。”一直没太明白他啥意思,我从来没问过,他也没解释过,只不过上课他提问我次数多了,我很多时候都能回答上来问题的,再后来就不怎么提问我了。 其实距离那次历史课的事情已经隔了好久好久了都。 初二的时候,我们作文课增加了,但是质量提高的不多,这个是二叔的原话。 他比较喜欢表扬语文课代表周文武,作文写的好,平常关于中心思想、段落大意都总结的很好,我被表扬的时候不多,被批评的时候不少,大多是浮躁、飘、沉不下去这类,其实我真的不会总结段落大意,也不懂中心思想,别人做好了,我又不想死记硬背,于是就是炮灰了。 不过初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二叔在作文课上,让我们自由命题,写一篇描写家乡的作文,八百到一千五百字。 那时候我刚读了初三的课本《白杨礼赞》,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仿写了一篇《沙地桑棵》,然后就交给语文课代表了。 后来县里通知下来,说那篇作文获奖了,奖品是个笔记本。 不过发给我奖品之前,语文组的组长让人把我喊到了办公室,问我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语文谁教的,还问我那个《沙地桑棵》是我写的不。我说是,然后他问我怎么想到的那样写的。 那个老师是看着比邹老师年纪还大的一个老头,有点驼背,眼睛有点小,很有神,看着也很厉害的样子,头发是弯弯曲曲的卷发。 我跟他说,我读了初三的语文课本,看到了《白杨礼赞》就学着写了。 然后他问我谁给我的课本,我说我叔,他又刨根问底,我叔哪里来的课本,我说我叔是老师,就教我们语文。 说到这里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俩男老师都笑了,还插一句嘴,“你是邹老师的侄女啊?” 我点点头。 “就是上课笑话刘老师那个?”切,我晕。 我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个教研组长就跟我说,“邹同学,你那篇《沙地桑棵》作文,在县里获奖了,奖品是个笔记本,我把奖品给你,望你继续努力,好好学习。回去上课吧。” 我接过本子,就颠颠的跑回教室去了。 这件事儿,没有一丝涟漪,我没提,二叔也没问,不过他把他另外一个摘抄的小本子给了我。 这个学期,主课老师对我们要求的严格了一些,除了课后作业,也会留些其他作业,写在黑板上,让我们抄下来,回家去做,不过我大多是在学校就能做完的。 这个春天,母亲和父亲两个人在家养了蚕,有了前一年的经验,这次养蚕比较顺利,只是刚开始气候偏干,多喷了水,成活率还是很高的;于是有空的话,我又开始跟着掐桑叶、撸桑叶,帮忙挑蚕、整理打扫蚕便便等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像挑蚕这样的活,小妹都干得得心应手了。 这一季的蚕成活率高,长势不错,出茧量比夏蚕要高,价格也高,因此挣得钱比前一年要多些。 算账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开玩笑,谁挣的是最多的,连小妹都说,“我还帮着挑蚕了呢!”很是可爱。 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比较严格,因为有的课程到了初三就结束了,结束全部考试后,暑假也来了。 二叔提出来不教书了,二婶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二叔觉得各家都做小买卖挣钱,比他教书挣的多忒多了,四个儿子要盖房娶媳妇,只靠教书的收入是做不到的。 于是这个学期结束后,二叔就结束了他的教师生涯,他把所有的摘抄本,都送给我了。 第83章 之下 这个暑假,提前发了课本,增加了英语、化学、生物,中国历史和中国地理变成了世界地理和世界历史。 物理、代数、几何都留了作业,二叔没有留语文的作业,也没留作文题,这个暑假,二堂哥升高一了,还是在一中,这个是预料之中的,不过听他说也有被放到别的学校去的人。 邹树平和邹亮都升了高二,他们都忙了起来了。 大堂哥说他到二年级了,逗得我笑哈哈的,我问他也不是小学,干嘛还二年级,他说是从头排的啊;然后跟我一起写作业,他作业居然是阿拉伯数字1-0的书写,我跟他说这谁还不会写啊,我真的给他写了,他说我写的不错,比他们好几个同学写的都好。 大堂哥在班里是团支书,还让我在初三赶紧提出来入团,我不知道有什么用,还要交钱,多浪费啊,逗得他又笑我。 这一年,他姐姐、我们喊三堂姐,结婚了,姐夫也是粮食局的顶工的一个人,三大娘不太满意,可是三堂姐喜欢,而且人家也不在家,三大娘没管住。 这个暑假,下地薅草的时候,妹妹已经跟我们一样干活了,以前都是陪着玩的,现在也要干活了。 父亲安慰她,“三丫,老闺女,你看看,你二姐一次看三垄花生,我呢,看五垄花生,你可以一次看一垄啊,你看三次,就跟你二姐看一样多了。这样嗯,我们就可以少看三垄。” 妹妹被忽悠着,跟我们一样,两腿骑在花生秧子的两侧,看着地里有没有草,然后一点点的往前挪。 跟着干了半天,妹妹的腿就弯不下去了,到了家跟母亲说再也不跟我们下地了,母亲搂着她安慰她,“你干一点,姐姐和你爸就可以少干一点,帮帮他们啊。” 等再下地的时候,她又被哄着跟着去干活了。 今年姐姐不在家去工作了,冰棍没人卖了,怎么办?父亲开始跟着别的人一起干。 依然是每天两百多里地,每天在各个村镇走街串巷,说不累是假的。 有一次,父亲白天有事儿,说就不进货了,我在旁边听了,自告奋勇,“爸,你去进货,到家了我去卖啊。” 父亲和母亲都不同意,我还不太会骑车,刚学会时间不久,平时也就是别人都不骑了,我才可以在我们街上练习练习;尤其我家那个自行车后闸是脚闸的,没有倒链,后座上驮个箱子,他们怕我摔了,但是没禁住我的坚持,父亲就同意了。 凌晨两点多,他跟人去南面那个县城进货,回来后去做别的,我则骑着车去北面矿区那边去卖。 父亲请姐姐的一个伙伴带着我,到了村里后,我可以自己卖,只需要她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我的第一次骑车,第一次卖冰棍,刚开始真的喊不出,见到人不敢说话,还是有人问我,“是卖冰棍的吗?过来!”我赶紧颠颠的推着自行车跑过去,问人家买多少,然后给人家冰棍,然后找钱。 那人还说我,“小丫头,你不喊,谁知道你是卖冰棍的?快喊吧,没人笑话你啊。”说完,自己还喊几声,“这有个卖冰棍的?有吃的买来啊。” 我笑笑,才开始喊,第一声很小,后来就开始大声了。 我在那个村里转悠了好久,有人还问我“你是不是有个姐姐也卖冰棍?” 我不说话,就看着她,“哦,没事儿,就是好久没看到她来了,我看你们长得像,车子也是一样的,冰棍箱子也是。” 然后我跟那个人说“我姐姐去做别的了,我来卖冰棍。” “你才多大,太小了,多累啊。”最后还喊我去她家吃饭,我摇摇头走了。 我卖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卖完,然后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不知道路,还是找人问的,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其实很好找,那个村的东面的马路,就是我们村西的那一条。 回家了,我也很开心的跟母亲和小妹一起数钱,算着我挣了多少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甚至想着这个暑假我都要去卖冰棍呢。 可是后来,父亲有空了,就不让我去了,她说我一个小丫头,太危险了。 然后我就在家,跟着母亲干活,或者带着小妹打草。 我记得有一次,母亲让我和小妹一起给猪和驴去打草,我们俩东摸摸,西碰碰,后来看着天黑了,就没去,母亲也没急赤白脸的让我们非去不可。 可是,等父亲卖完冰棍回来之后,发现我们俩没人去打草,父亲特别生气,就开始批评我们俩。 我解释说我写作业了,父亲就不说话了;然后就开始数落妹妹,妹妹说二姐不去,我也没去。 这下子父亲就气的不得了,叨叨好久,最后一句是:晚上不要吃饭了! 那会儿已经傍晚了,母亲做饭,我喂猪,顺便给驴一点前天剩下的半干的草,还喂了水,父亲在外面跟人聊天。 等着要吃饭了,我们把饭桌已经放到了后街门口,饭菜都放好了,开始喊小妹,以为她去二叔家了,我过去一看,没有。 坏了,母亲说是不是一直没看到她? 对的,从父亲骂完她,就没看到她了,母亲想着着小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赶紧找吧。 我们三口、大平哥、二青哥、三星我们一群人都出去找,还一边走一边喊,我都出了哭音了,天都那么黑了,她还那么小,能去哪里呢? 我们在附近找了四五排房子的胡同和前后街,都没有,然后再出去,远一点找,那会儿我的腿都软了,生怕她被怎样怎样了, 等我们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后门口的小板凳上了,二青哥他们又开始往回喊人。 母亲回来一问,二婶跟我们说完了,真是让我们哭笑不得。 小妹根本没走远,就在对面邻居家的墙边站着了,因为穿的洗的发白的衣服,大家都没看出来;还是小弟跟二婶婶问,“妈,你看那个墙上,有个黑黑的头。” 二婶婶胆子也大,“老四,你去看看是啥?”小弟颠颠的走过去,趴那儿一看,“妈,是我三姐!” 小弟拉着小妹的手,俩人走到饭桌旁。 好家伙,她就那么看着我们一群人来来回回的喊她,她都不吭声。真是天啦撸的。 从那天开始,父亲再也没“督促”过我俩去地里割草,不过我们还是会隔一天去给驴割草的。 即使现在我们说起这件事儿,还是笑的不行不行的。 第84章 二叔的努力 夏天,对于我们每天都有一堆活的人来说,除了热、渴、累,没有别的感受,当然还有蚊子、蜘蛛。 天热的,树叶都是蔫哒哒的,最可气的是还有许多虫子,泡桐树的大绿虫子,据说可以羽化成蝶,而且虫子越大、颜色越鲜艳,变成的蝶越漂亮;而杨树上和槐树上则生“洋辣子”,沾身上后奇痒无比,这就不是简单的怕虫子了,而是怕那种特殊的痒。因此对树荫,反而是敬而远之。 这么热,有没有商机可以挣到钱?难道就跟那耷拉下来的虫子一样,靠着一根丝拽在被吃完肉只剩下脉络的树叶上? 二叔不教书后,看到大堂叔带着堂婶追着集市卖草帽,因此问堂叔能不能带他,他不跟着堂叔他们赶集,他可以去别的地方卖。 堂爷爷和堂叔他们都知道二叔的日子艰难,四个儿子,台阶一样一个比一个高,眼看老大就要说媳妇了,房子都没有,拿什么娶? 而且,既然娶了人家的娘,就得为人家负责!这个是堂爷爷和叔伯们的认知,也是为何很多人当时并不看好二叔的三婚是一个道理,当然也是当初父亲并不同意二叔的婚姻一样。 三个儿子,意味着最少盖一幢半的房子、需要给三个男孩娶三个媳妇,这个费用是很高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对于收入微薄的人来说,很像天方夜谭。假如儿子是亲生的,那是没办法推卸掉的责任,如今是别人的儿子,是可以选择不承担这个责任的,可惜的是,二叔当初选择了承担,或许是这些人与二叔父子情分很深吧。 堂叔同意带着二叔跟着倒卖草帽,因此就带着二叔去进货,两个人都是骑自行车的,是去将近两百里地以外的市区附近的批发市场,一次进货五六百个,再骑一两百里地回来,到家后,先筛选分类,定好价格,再去各个集市上去卖。 遇到又脏又旧的帽子,二叔就让二婶婶在家刷干净了,晾干,再去卖。因为这样的进货便宜,可卖价却高。后来二叔再进货,就尽量多挑不太好的,回家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收拾好了,再去卖给那些经济不太好愿意选择卖相不太好的人。 一个夏天,二叔几乎天天不着家,等到了秋天需要收秋了,二叔比之前瘦了二十多斤,本来就不胖,现在一看又黑又瘦了,一身一脸的皮包骨,父亲看到后,心疼的不得了。 不过二叔很高兴,听说他挣的钱,比堂叔还多,当然比他当一年教书匠挣的还多了。他觉得他回家来的决策是正确的,而我父亲则不置可否,父亲是希望他弟弟做老师的,至少旱涝保收,而且不是特别累。 但是,每个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每条路都是自己挑选的,所有的结果也是自己来承受,毕竟即使是亲人,也不能替换了谁。 秋天到了,二叔开始带着三个大小伙子收秋,即使二叔当初农活并不好,但是这么多的耳濡目染和多次失败后的教训累积,也有所改观了,尤其现在是收入是个人的,更是改变了二叔的劳作水平。 家里的驴车,在二叔来看,跟自家的没啥区别,拿起来用呗,连招呼都不用提前打;二婶婶则比二叔顾全大局,总是尽量去劝解,劝解不听的,就开骂,是的,二婶婶训二叔的时候,跟骂四个儿子是一样的语气和用词,二叔则还好,平时都是嘿嘿嘿的,并不还嘴,但是一旦脾气也起来了,就会同样的喷出国粹,好在两个人并不蓄积怒气,吵过了骂过了,就过去了,该干嘛就干嘛,日子得过的。 秋天,到处是繁忙的景象,天刚蒙蒙亮,就有人荷锄挑担的外出,更不用说吆喝着牲畜、呼喊着孩子老婆的高音,每家每人都有自己的活干,从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顶着更露和微微冒出的朝霞,到辛苦耕作一春一夏的地方,去检验自己一年的奋斗成果,如同学子经历学期后的期末考试。 我们是不放假的,家里就只有父亲和母亲带着妹妹去地里干活,遇到叔伯们借走驴车,父亲则骑着自行车带着母亲和小妹去干活。 家里的土地,收益总是在附近的人家里算比较好的,二叔会跟父亲讨论,父亲也不藏私,告诉他第一底肥要厚,这个二叔目前做不到,第二是勤快,地里不能有草,这个二叔也做不到,三是耪足三遍地,这个之前二叔也没做到的。 完了,二叔只有呵呵呵的笑着离开了。 全家出动,起早贪晚,没日没夜的,地里的活终于干完了,二婶婶和二叔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又吵了起来,而且两个人险些动手,那是傍晚,二婶婶做饭,二叔刚挑水把水倒进水缸,大平他们在院子里,看到两个人越吵越厉害,要动手了,大平一下子就冲进过道屋,跟二叔动了手。 父亲在东院听到后,赶紧跑过来,一看“父子俩”相互角力,气的二佛升天,伸手“啪”一下,给了二叔一个耳光,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呆在原地,角力的两个人也都忘记了用力,当然也没记得撒手。 二叔哭喊起来,“哥,你因为这个小子,已经第二次打我了!”父亲难过的流泪,说不出话,伸手把大平拉过来,还摸摸他的头。 “去吧,带着二青进屋去。” 二婶婶在旁边看着父亲和二叔,“大哥!” 父亲摇摇头,走了。 回到我们屋子里,父亲躺到炕的西头,脸冲着墙。 我们都不敢说话,更不敢问什么,母亲做好了饭,等了好久也不见父亲起来,悄悄的让小妹去喊父亲吃饭,父亲也没搭理小妹,小妹就用小手摇着父亲的头,父亲终于才起来。 饭后,二婶婶过来看我的父亲,还跟母亲解释了其实没啥大事儿,说了一会儿话,二婶婶就回了自己院子。 父亲才跟母亲解释,“现在孩子大了,老二不能再动手打他们了,男孩子,会记仇的。”唉,父亲还是心疼弟弟,估计那一巴掌,相当于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秋天在磕磕碰碰、忙忙碌碌、没日没夜的努力中,过去了,不管好与歹,一年的土地回报也成了定数,剩下的,就只有在想办法弥补了。 后来父亲没再介入二叔和大平以及二婶婶之间的问题,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征兵的通知下来的时候,大平报名参军了,而且还通过,然后在还不太冷的季节,穿上了军装,奔赴了边疆。 二叔,则开始带着二青和三星寻找新的机缘。 第85章 初三开学了 阳历的九月一日,刚要入秋,我的初三生涯,毫无悬念的开始了,暑假的时候,看到了新书,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又看,虽然不太懂,但是也是知道了新增的课程内容,没想到变化是如此的大,有紧张也有期冀。 我、田红艳、邹玉玲、孙永荣前两天就约好了,开学这一天要一起走的,我们在村东头的出口处集合,每个人都背着满登登的书包,很沉,压的肩膀有点酸,她们几个是右肩背,我是左肩背,每个人的身形都有点向一侧倾斜。 早上还不到七点,天还算凉快,但是太阳是耀眼的,周围的庄稼上闪着光的露珠很晶莹。 路上,有人家已经开始收着早熟的庄稼,有自行车和牛车或驴车拉着谷子或高粱在路上来往,遇到了,我们都要靠边站在庄稼地里,路很窄,怕被蹭到。 到了西刘庄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头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些黏腻;学生陆续多了,大家汇成一股小溪,往东流去。 到了两所学校附近,不说人山人海的,但是汹涌的人流还是很壮观的。 进入校园门口的时候,有个大大的提示牌,初三年级重新分班名录,从原来的初一和初二六个班,到了初三,缩减到了四个班。 今年,公社中学里,已经没有了高一的新生,新生都去了县城的两个中学,考不上县城中学的,则都去了镇中,学校坐落在安家河。 看来,我们明年毕业了,要走相同的道路了。 看着初三的分班名录,发现我还是在初三一班,一起的还有刘为民、刘清民、刘清辉、邹玉玲、孙永荣,其他的,大多不认识。 一切都是陌生的,看来不仅是学习,还有老师和同学。 初三教室,是所有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操场的位置。进入教室发现黑板上已经画好了课程表,想着应该是班主任画的吧。 还没有排座,不过都不是第一天上学了,大家随意按照自己的喜好选着桌位,我和邹玉玲挨着,前面是孙永荣和刘清辉。 化学是第一堂课,我们很奇怪,为什么呢?不应该是语文或代数或几何吗?因为应该是班主任的课啊,难道化学老师是班主任? 到了上课钟声响起的时候,走进来一个男老师,个子好高,超过了一米八多吧,是我见过的最高的一位老师,高,瘦,穿了一件长长的白背心,咣里咣当的感觉,男老师皮肤很白,还很细,看不出年龄,猜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吧,眼睛很大,双眼皮,眉毛有点淡,头发是很短的那种,往讲桌前一站,得弯着腰,上身往前倾 ,双臂支撑在桌子上。 说话之前,脸上带着笑,“同学们。”哇,声音很好听,“我姓田,教大家化学,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咱们相互配合,把初三一年的学习顺利搞好!点名之前,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目前的座位,是大家认同的吗?如果没有意见,下面开始点名。” 老师用他温润的声音开始点名,点了名后还问原来在几班,班里担任过什么职务这类的。 用了大约十来分钟分钟的时间,安排了班长和各科课代表,效率蛮高的。 我们几个,至少我认识的几个都没有争取的意思,当然了,刘清民和刘为民还是做了原来的职务。 化学,是一门很有趣很想学又需要很有耐心很细致认真的科目,跟其他的科目都不同,这个做不好,会发生灾难或者造成人员伤害的,我不是危言耸听哦。化学老师的开场白,很让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一脸的懵懂。 第一节课,就这么着高高兴兴的过了,也很让我们期待着以后 的内容。 下课了,看看课程表,想着这一天我们几乎会把所有的老师都见一面的。不知道老师都有哪些啊,希望都是很好很好的老师。 语文课的老师,是那个我见过一面的教研组长,听说他家是外地的,当时是知青下乡来的,姓索,很奇怪的姓氏,我们附近都没听过这样的。索老师一如既往的认真负责,不过他说不是班主任,他只管教课,和管着所有的语文老师;我们觉得这个老师很厉害。 教我们代数的老师姓刘,是个男老师,没啥特色,跟老邹老师没得比,他自己说也负责教几何,我暗暗的思索他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才来教初三的。 上了两年学,加之二叔做过老师,才知道,初一二的老师工资一样的,初三和高中的老师工资高,班主任会单独加点钱,因此很多人拼命想调到初三或高中,要不就争取做班主任。 不过现在公社这边没高中了,有的老师跟着去了镇中,有的老师被下放了,还有的调到了初中这边。 物理老师,是个年轻的男士,很瘦,有点黑,眉眼一般,没啥特色;个子也不高,说话慢声细气的,自我介绍姓李,说来自邹家庄,我想了许久,不认识,其实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哪怕是西北角这块地方的人,我都认不全。 不过这个李老师讲课还行吧,条理比较清晰,声音不大,听着很舒服,不过不如邹秋来老师爽朗的笑让人喜欢,这个李老师更温和或者平和一些。 英语老师,是个矮个子的男士,他说自己是个复员军人,姓吴,还说自己没怎么学过英语,会跟我们一起学着教。 从来没接触过英语,看着七里拐弯的字母,跟拼音没啥不同,却有不同的发音,二十六个字母学完了,我们都感觉比学一年的新科目还累人,这才是第一节课!天啊,没天理,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这么的水深火热吗? 生物老师是个女的,自我介绍姓王,毕业于省师范,之前在别的地方教书,今年暑假后才过来的;很平和的一个人,比较年轻,讲课算中规中矩的。 政治老师,换成了也是一个女老师,中年的,说话声音低沉,表情很严肃,短发,忘记了她姓什么,好像半年后才知道她姓魏,说是临县的人,貌似她跟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跟哪个班的同学都不亲近,不知道是不是从高中那边调下来的,所以一脸的不高兴。 现在全天八节课,课课都讲课,这会儿作业得回家做了,如今才明白为何初一初二也是八节课,但是保留一两节自习课的缘故了,感情是陪着高年级的学生上课呢,是怕我们走了别人心慌吗?嘻嘻。 上完一天的课,堪比跋山涉水,我和邹玉玲趴在课桌上都不想走了,跟我们一样的有好几个,弄得值日生说“你们再不走,你们扫地、擦黑板吧。”于是我们灰溜溜的走了。 第86章 众生相 我们几个磨蹭到了校门口的时候,遇到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一起走,我们点点头,喊一声老师,那个男的物理老师问我,“你不认识我?” 哇咔咔,我要认识你吗?不过没敢说。 我点点头,笑一笑,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是你们家对门的啊,我三弟还跟你爸一起整桑条,还是我大哥提醒他的呢!你跟我叫二爷爷!” 好家伙,这么高的辈分!我想着如今落在人家手里,还不得乖点?“二爷爷,你回家吗?”没话找话呗,现成的场面话。 “这个你叫二奶奶。”他指了指身边的生物老师,艹! 我赶紧再次点头哈腰,“二奶奶。” 王老师跟李老师说,“别让孩子叫爷爷奶奶,咱们还这么年轻,多不好意思啊!叫老师就行。”然后对我说,“别听他的,叫老师就好。你家就在李老师家对面吗?” 我赶紧点头,“对,南面对门。老师你们也要回家吗?”如果是真的,那就要一起走了,我觉得我会窒息吧。 “不,我们在学校住,不回家,你有事儿可以去宿舍找我们俩。你们路上慢点哦。”忽然觉得王老师很有女人的妩媚还有善解人意。 和两位老师摆摆手,我和邹玉玲孙永荣回家了。 我们三个,慢悠悠的走在西刘庄的街道上,尽量捡着带阴凉的地方走,这个时候,太阳不晒了,但是累了一天的我们,还是想凉快点,舒服。 都还不太想说话,就默默的走着,左顾右盼看着路边的人家,偷偷的想,西刘庄的人真不错,上学都可以在家门口,唉,其实我们村里以前有初中,也是蛮幸福的,只是我们小一点,没赶上而已。 往西走,人逐渐的少了,出庄的时候,我们的精气神回来点了,都有心情讨论老师了。 第一个,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 邹玉玲问我,“李老师和田老师真在你家对面住?没听你说过啊。”孙永荣也是扭头看我。 “跟你们说啊,地震以前他们家,从来不开前后门,门都是长期从里面关着的,这么多年我只进去过他家后院一次,还是我妈把我手指头切了,血流不止,刚好带着我去隔壁家找消炎粉,他家有个老太太,隔着篱笆缝隙,喊我妈一声,给打开门,我们娘俩才进了门槛,然后她家有人给拿了消炎粉过来,帮我包上,剩下的还让我带走了,然后我妈口头上谢谢人家就走了,我们一走,门立刻就关了。” “当时我妈跟那个老太太称呼老太太,我给人称呼老老太太,他们家辈分蛮高的。现在想想,那个老太太应该是李老师的奶奶,因为听他家老三说过,他们奶奶还健在的,看他们年龄,他们的父母年龄不会太老。”我也沉思着。 “不过后来,哪怕是地震了,房子都倒了,也没见过他们家的人出来跟大家一起凑热闹。不过去年我爸跟他们家老三一起买卖桑条,才认识老三和媳妇,不过还是没怎么见过他家的其他人,现在他家的门也是关着的。” “哇,这么神秘吗?”俩人都很惊讶。 “对啊,我们只知道老大和老二上了大学,后来分到县里了,老四去了上海,这都是听老三说的,如果李老师不说,我都认不出的。” “嗯,估计以前是大户人家。我听我妈说过,咱们村里有几户是大地主的,家里很多地很多房子的,有人还有使唤丫头。”孙永荣一副神叨叨的神情,逗得我们几个哈哈大笑,孙永荣在家是老小,父母年龄比我父母大很多;而且孙家也是大家族,消息应该不会误差太大。 “你们几个笑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了。”后面田红艳跟上来了,还有一个姓田的女生,我们不太熟悉。 “啊,你们好快啊。我们在说教物理的李老师的家在邹红艳家对面住的事儿。”邹玉玲笑呵呵的。 “哦,对了,他说是邹家庄的,我怎么不知道有姓李的还是老师啊。”田红艳也是一脸的惊奇。 “你问她!”孙永荣指着我,田红艳挑眉看着我。 “往前走,往前走,跟你说。”我一边催促着,一边说,“我们北对门的邻居,以前没见过,只知道姓李,读完书分到了县城教书,不清楚怎么来了公社中学。” “对门住,都没见过?”另外那个女生也好奇。 “对,没见过,他们家前后门都不开,不跟人来往。”我解释。 “好吧,不过看着说话还不错,是吧。”田红艳对着我们几个说,我们也同意,说话是很不错,语调平和,看着很温和的两夫妻。 然后我们又问了那个教化学的田老师,估计是东北角那边的,田红艳他们姓田的肯定认识。 另外那个姓田的女生,笑眯眯的跟我们炫耀,“跟你们说吧,是我堂哥,就在红艳他们南面那一排住;我大娘就是你们老邹家的姑奶奶;另外还有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老丈人也是老师,就是教过咱们初一初二历史和音乐的刘老师,我堂嫂行二。” 我跟邹玉玲哀嚎几声,“怎么了你俩?”那个女生和很好奇,我想着她之前应该是五六班的,因为居然没听说我俩的“光荣历史”! “我们俩,哈哈,我们俩。”说着我和邹玉玲都笑了,但是不能与人细说,随便吧,如果那个田老师给他老丈人“报仇”,我们也是能理解的。 “对了,除了地理和历史老师没见到,其他老师我们班都见到了。你们呢?”我问田红艳。 “我们见到了地里老师,姓韩,好像刚毕业的学生,很年轻很有活力,讲的还不错。历史老师没见到。” “历史老师是个老太太,也姓李,好像之前教高中的,现在调到初三来了。”另外那个女生说。 “你几班?以前没见过你。”孙永荣说话还是真的一如既往的直接和犀利。 “我在四班,之前我是六班的。叫田红玲。”田红玲,是带排序的? “不用看我,我们血缘不近的。住的也不近,他们家在主街北面一排,挨着东坑。”田红艳摆摆手。 说东坑,大家都知道了,主街的东头,是个很深的大坑,中间很深,夏天的时候会存水,有人洗澡被淹死过里面;冬天结冰了,有人去玩铁爬犁。不过我们女孩玩的比较少,应该说是家长明令禁止的去那边! 以前供销社就在那边,地震后才搬到中间来了。 我们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迎着夕阳走着,一天的疲累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高中的学生搬离公社、下面初一初二学生的减少,路上的学生明显的减少了很多。 不过路上还是能碰到收秋返家的人们,或逆向或同行,倒是不寂寞,偶尔路上还会跟同向的人打个招呼。 到家的时候,天还不算黑,晚霞还是粉色的带点暗,二叔在北门口做秋场,他想着今年早点收秋,早点完场,好去做点小买卖。 看到我,问我开学了,然后我们俩还说了说初三都有哪些老师。 第87章 我和小妹 初三毕业班的日子,充实且忙乱,不过没到那种需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至少我不是;不过每天到家帮忙干一点活、吃完饭就必须开始写作业了。 妹妹也开始去上学了,她们这个年龄的人,比当年的我们多了一个学前班,也叫育红班,开学的第一天,很兴奋,回来还叽叽喳喳的。 小家伙只用母亲送过去报了名,回来就开始跟着伙伴一起走了,觉得真是神奇。 我们附近这样大的孩子不太多,不过刘希平大姐家的老大,跟小妹一样大,俩人凑一起玩的不错,他们家在我家南面隔着两排的东侧,靠近东胡同;另外还有几个男孩子,一个是母亲表弟家的老二,很漂亮的一个男孩,在我家北面一排靠东头的胡同住;第二个是姨奶奶家的老四,我们喊他四表叔呢,也在我们家南面隔两排,距离刘希平大姐家不远;还有一个是我们西面一点的人家的一个男孩,靠近井台住。 其实我们南面对门有个女孩,是我同学的妹妹,跟我小妹差不多大,但是那个孩子不太跟我们这边的人玩,她更愿意往南走,找人去玩,或者跟她堂伯和堂叔家的孩子们玩。 妹妹上学,母亲给她新做了书包,买的新铅笔盒、两根铅笔、一块橡皮、一个拼音本、一个算术本;我想我已经过了羡慕或者嫉妒的年龄了。 小妹在同龄人里,个子不是最高的,当然也不是最矮的,不过还是黑,瘦,牙齿还不太好,每次说话都爱捂着嘴。 大堂哥二堂哥、邹树芬他们来我家的时候,都爱逗她玩。 他们学前班,也是需要学东西的,而且很重要,比如拼音,听说学完了,一年级就不再学了;并且还有作业要写,每次看到她一本正经的写着1,2或者a、o、e都很有趣,而且有时候她的2方向是反的,或者倒钩状,像5,给她指出来,还不愿意听,说老师就是那样教的,怎么说都不带听的,等第二天放学回来,再问她,就开始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们也教字,不过要求只要认识就行,不需要写的。 其实我都忘记了自己一年级的样子了,难道也是这样的吗?是查无可查的了。 我们俩凑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不多,她不想给我看作业的时候,我也不看,因为我也有事情要做,而且毕竟相差八岁的距离,比当初我和姐姐的五岁差距大了更多,因此也理解了当初姐姐的心情:这么点大的小屁孩,还在那里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并不小! 每当我和小妹发生分歧的时候,父亲都是让小妹听我的,母亲则在一旁分辨着,“你看你,当初老大和老二发生矛盾的时候,你说他们俩要谁对听谁的!如今到了老二和老三了,你就让老三听老二的。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典型的就是偏向老二。” 我不知道母亲的心态,是单纯因为我才如此说的还是真的认为应该是谁对听谁的。 在家庭里,也有权威(权利、血脉、认知这类的)压制的,难道她期待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对事物或者社会或者规则的认知低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真的是正常的吗?大一点的孩子又不是白痴! 她难道没想到过当小妹出生的时候,八岁的我已经开始接受了教育,七八年的教育都是白搭的吗?如果是,那么读书或者被教育的作用是什么?如果无用,为何我们都还要读书和接受教育? 当然了,父亲当初对待我和姐姐所谓的“谁对听谁的”有压制姐姐的意图所在,难道母亲也要开启小妹对我的压制吗? 可惜的是,随着我的成长,距离我离开家里、离开家庭的庇护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估计是她没想到的。 当然现在回头看的话,过早的离开家、没有了父母的嘱托或者看护,我的结局并不好,所需承担的责任三七开也好四六开也好,后果是当事人——我,一个人承担的。 我从不埋怨或推卸责任,能做到的就是面对,然后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哪怕很难很难,超过了我的年龄和能力的范围。 但是家庭的支持或者最后的庇护,是每个孩子最大的依仗;而且父母同样是孩子的老师,除了言传身教的引领,随时纠正偏移的方向同样是为人父母的责任。 当然了,认识到是个问题,做不做得到是另外的问题,谁都是第一次做人父母,同样孩子也是第一次为人子女。 这些内容,当时的我并不了解,只是当敲打着这些文字的时候,内心忽然难以平静,第一次为人,我们相互谅解可好? 可惜的是,很多人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既然此文是翻起沉年旧事,因此说些超过了1982年这一年该叙述的内容,权当为自己“推脱下责任”,让自己心安些许。 1983年9月,我考入县城的高中后开始离家,小妹才开始在村里读小学一年级。 从那之后,我开始了往后几十年的在外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甚少归家,回去也是一天,顶多两三天的样子。 等我步入社会以后几年,小妹才初中毕业,当年考试的成绩不太理想,母亲问我职高要不要读的时候,因我一句“职高的意义并不大”而断了她的高中求学之路,而且随后她代替父母来我婚后的家陪伴我五年,伴我度过最艰难的五年,在我人生的最低谷给我支撑的五年,给予我很大帮助的五年。 随后已经长大的她谈起恋爱,走入自己的婚姻生活。 而和她同龄的很多人,当年读了职高,参加了高考,改变了命运...... 如今想起来过往的一切,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泪流满面,是我耽误了她求学,进而影响了她一生。 她婚后,几十年,对我的小家、对我父母的家,照顾颇多,支撑颇多。 我诸多感慨,幸好有她,幸亏有她,难为了她。 我最愧对的,就是小妹了。 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家庭的拖累,或者当初父母的决定,她会不会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不知道,不能想,想了就是流泪,现在的我,已近花甲的我,能做的并不多,除了敲些文字,回忆着过往,感念着她的真心倾情的付出。 第88章 一个小插曲 回忆了小妹和我的过往,难过了两天,幸好我做了储备,不然就断了我的“坚持不懈”,日子要过,文字要敲! (真的不想断更哦。) 现在回忆我的初三生活,其实每天很空洞,很枯燥,虽然我学习不错,并不挨老师的批评,但是也是会累的,有时候会茫然,因为那时的我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 讲个小故事,也算是笑话,或者叫那个时代特有的特色。 前面我交代过,我太爷爷那一代,弟兄三个,大太爷家里,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此为“绝户”,需要过继一个男孩;因此过继了我爷爷的弟弟给他家做儿子,变成了我的堂爷爷。 我太爷爷,行二,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二儿子过继给了大哥,就变成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我的爷爷。 还有个三太爷,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到了下一代,堂爷爷家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也就是我有四个堂姑姑两个堂叔。 我爷爷这里,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是我我父亲和三个叔叔及那个姑姑。 三太爷家的堂爷爷下面,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是在县城的二堂伯、生病去世的三堂伯、北京当兵的四堂叔,村里有个大堂伯,有个堂姑姑在县城。 这些人家如果全部走动,费用、精力所耗很多,各家各辈的堂兄弟是都要走动的,而姑奶奶们(结婚后的姑娘的总称)和娘家所有的亲戚走动,则除了亲兄弟、姐妹之外,和堂兄弟们则是有选择的,每一代的第一个女孩和各家都有走动,下面的姑娘们跟其他堂兄弟完全没走动。 比如堂爷爷家的四个姑姑,只有大姑姑和我父亲他们兄弟有走动,其他的姑姑们则和我们都没有走动,即使二堂姑结婚后就跟我家斜对门住,都是不正式往来的。 啰嗦一堆,因为会涉及到我和大堂姑家的故事。 我大堂姑在东刘庄结婚,表姐只比我大一天,她 的婆婆是她的姑姑,也是我的姑奶奶,是我大太爷家的,但和我们是没往来的。 82年的八月十五,大姑姑叫我去她家吃饭,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架不住他家的表弟老叫,那个表弟现在在初二上学,于是我就想着中午过去吃一顿就回来上课。 第一次去,我左问右打听的,终于到了院外,有个男生问我“你来干嘛?”质问的态度让我很懵,“过来吃饭啊。” “谁叫你来的?”那个人还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不动。 “我表弟啊,你管的着吗?”我不知道这人是谁,当时叫我的二表弟没在,我也没客气。 “大妗子,有人来吃饭,说是她表弟喊她来的,我不认识。”那个男生对着院里喊。 这时姑姑出来了,姑姑近视,超级近视的那种,都走到院外了,才认出是我。“快来快来,红艳。”拉住我往里走。 “大妗子,她是谁?”那个男生没完没了。 “是我侄女。怎么了?”姑姑看着那个男孩,也很意外。 “她是我同学。”换我看他,好惊讶。 “谁是你同学?” “我啊。你不认识我?” 艹,我应该认识你吗? “不认识。”我很老实的点头。 “我是谁谁谁。”我还是摇头。 “啊!我是三一班的。” “啊?你三一班的?你叫什么?” 三一班的有理吗?我还三一班的呢? “我跟你一班,我不知道你是我大妗子的侄女。”那家伙,声音蛮高的,他明白了,我继续蒙着。 我跟着姑姑进去,姑姑或许觉得这都不是问题。 那个男生,气呼呼的往里走,跟着我们,最后我姑姑的婆婆出来了,看到我,特亲热,“哎呀,二丫头都这么大了,你妈你爸都好吧,快进来吃饭!”姑姑介绍这个喊姑奶奶,我喊了,然后就被推着进屋了。 随后我看到很惊讶的后续,我姑奶奶拉着那个男生的手,“你个臭小子,你来了也不进来?快点去吃饭,吃完饭去上学。” 我到这一刻没太懂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坐下吃饭了,饭桌上,我们俩还一桌,不过都不说话,低着头吃。 桌上好像是十二个菜,六凉六热,满满登登的一桌子,姑奶奶先给那个男生夹菜,后来又给我夹,不过明显看出不同来。给他夹的都是肉或排骨,给我夹的都是菜或骨头。 终于吃完了,我告辞要走,那个男生也出来了,“我用车子带着你呗?” 我摇头,拒绝,然后自己走了。 “你不用我带,会迟到的。”他还没完。 “不用你,你走吧。”瞪一眼,我宁可迟到,关键我真不认识他,第二谁知道他跟我姑姑什么关系? 果然,我迟到了。 下课的时候,我也果然在教室里看到了他。 我走出教室,朝操场边的树下走去,想呼吸点新鲜的空气,没想他跟过来。“邹红艳,你至于吗?咱俩捋捋。”说着伸出手想拽我。 切,我甩开,不过还是站住了。 “你跟我大妗子叫姑姑,跟她婆婆叫什么?”他倒是开门见山。 “我跟她叫姑奶奶。怎么了?” “那是我姥姥,我妈是她闺女,相当于我妈是你爸表妹。”好家伙,拐个弯好远。 “那又怎么了?”我有点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就意味着我是你表兄。”他还有点得意。 “第一,我姑姑是我堂姑姑,我爸并不是他亲大哥,而是堂哥;第二,你姥姥,不知道是我哪个太爷爷的闺女,以前我并不知道;第三,咱们俩指不定谁大,而且,你不缺表妹,我也不缺表兄。好了,我走了。”说完我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以为这件事儿过去了,没想到就被我父亲数落一顿,还说跟那个姑奶奶挺亲的,就跟村里的姑奶奶、安家河的老姑奶奶一样的亲;村里的姑奶奶和安家河的姑奶奶也就是每年春节见一次好不好?至少我没感觉到亲近。 这件事儿被二叔知道了,安慰我“别理他们,现在他们有侄子了,我和你爸小时候跟着你太太一起过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们伸手帮我们一把;你爷爷被批斗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们几个看过你爷爷一次?切。” 好吧,我被安慰到了。 我觉得以后我也没啥机会去姑姑家,因为假如按照传统,即使将来我结婚了,姑姑顶多跟姐姐来往,而不会跟我来往,因为我们家第一个姑娘是姐姐,而不是我! 不仅仅是这个堂姑姑,还包括我的那个亲姑姑。 很多年后,事实跟我当初想的一样,甚至堂姑姑没跟姐姐有来往,到了年龄大了,跟我父亲也断了往来。 这也是我跟堂叔啊堂哥堂弟们说,咱家的基因不好了,至少我的不好!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敬我,我干嘛敬人?我很另类吗?我觉得并不,只是略有不同。 第89章 儿子、房子 这些年的秋天,大都相同,刨花生、割谷子高粱、收玉米,晾晒、收拾,晒干,交公粮,剩下的是自己的了,年复一年,每家都各有积累,或多或少,不过日子是越发的滋润了。 艰难的也有,只是不多,只要不怕辛苦,土地不会糊弄农人。 村里土地,相对附近的村子,是多很多的,因此别村嫁进来的媳妇越发的多了。 结婚的多了,各家的房子就显局促,条件不错的人家,于是在震后复建的基础上,申请新的宅基地,批复下来了,就有聪明的、反应快的、儿子多的人家,也给即将结婚的儿子申请。 有人为了距离老宅院近一些,就想着要不要买或者换别人家的旧房子,其实旧房子也不太旧,多的三四年,少的才一两年而已;而有的人家,不太满意之前复建时分的位置,也就动了心,或变卖或交换,于是另址新建。 比如我们东侧隔壁,这家两个儿子,大儿子比我小一点,叫邹文;二儿子比我小妹大一点,叫邹立;是青的二叔邹连奎一家,看到有人新批宅基地了,就动心了,想给大儿子也准备一套房子;或者卖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外侧去住,因邹连奎在公社农技站工作,多少会些电气焊或者改造些小农具,因此想搬到村外,方便下班之后干些私活。 他家之所以敢如此想,儿子还没到婚龄就敢申请宅基地,就那个新当选的村里的负责人,是邹连奎的媳妇的相好的,或者叫相处的比较好的人,能凭借手中权利申请下来想要的位置的宅基地,能如意称心。 邹连奎这个媳妇,聪明能干,也比较能看清形势,而且能利用自身的优势,为其家庭找到各个时期的掌管着“优惠”或者“福利”的有权之人,因此眼里看到邹连奎的时候不多,偶尔看到了,也是其不足的地方:不爱说话,懒惰,邋遢,丑! 夫妻相处,没有矛盾的不多,邹连奎夫妻也如此,每当吵闹的时候,邹连奎的媳妇都是高声的斥责或辱骂邹连奎,而邹连奎只是小声的应付,因此外人总能听到邹连奎被欺辱以及这家的媳妇有多厉害的闲话,好在邹连奎的媳妇不在乎,日子里的实在最重要。 她不在乎的事情,但是俩人的大儿子邹文在乎,会觉得没脸面,甚至劝架的时候会说:“你看隔壁大伯家,就不跟大娘吵架,你俩能不能不吵,很丢人的。”劝说无果的时候,就暗自发誓:将来自己娶了媳妇,一定听媳妇的,媳妇说东不往西,媳妇让打狗绝不骂鸡。 果然,很多年后,邹文娶了媳妇,是完全听媳妇的,媳妇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其实邹连奎家想过,自家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了,住的近,还是比较方便的,他们夫妻俩最初想买了我家房子的,可是我父亲和母亲没有同意,当时我们是不清楚事情的始末的,如果知道,算了,哪里有如果呢? 后来邹连奎家又跟他家东院田姓人家商量买房子的事儿,那一家也没同意,于是邹连奎的媳妇就决定自己卖房子,然后要两块宅基地放一起建房,才有后续往村外搬离。 二叔听说我们隔壁邹连奎家要卖房子,对面李祥也听说了,都想要,邹连奎夫妻俩想了好久,终于决定卖给二叔,于是二叔开始了第一次举债买房娶媳妇,从此在借债做事而的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 我家不需要另辟宅基地,不需要建房子,因为目前为止只有我们姐妹三个,当然了,父亲和母亲那时候是期待着,自家还是有机会再生孩子,有机会生的是儿子呢! 父亲和母亲积攒了一点钱之后,也开始添置家里的物品。 姐姐在县城上班,大约一两个月回来一次,都是跟小堂叔借自行车,或者俩人骑一辆车回来,不是很方便,于是父亲和母亲决定再买一辆自行车,这次买的是一辆平把、不带脚闸的自行车。 家里多了一辆自行车,我也动心想骑车上学了,初三已经很多学生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了,主要是省时间也节省体力。 骑车走南道去学校的话,三十分钟就差不多,而走路的话,即使北道很近,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唉,其实就是小女生的虚荣罢了。 父亲同意了,但是需要我再走一段时间,因为要练车,而且秋后家里事情多,用到自行车的时候比较多。 等我可以自行车上下学的时候,已经快入冬了,父亲和母亲依然跟李祥他们合伙弄桑条,不过如今竞争多了,不管事采买还是卖条子,都不太容易 了,仅仅我们附近,就多了三四份蒸条子卖皮和桑条的作坊,造纸厂收桑皮也不如之前的价格高、态度好了,如今检查也严格了许多。 这几个作坊里,就有之前跟我父亲和李祥合作过的人,财帛动人心,皆为利。 因为我家没有儿子,而且日子在一众人眼里,那是比较“红火的”,春夏养两季蚕、地里收成好、还做着桑条的买卖、大姐已经开始挣钱了,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母亲人性比较好,贤惠、温和、善良;夫妻俩都比较能干,肯吃苦,家里事情不多等等。 因此,有人就动了心,想送儿子给我家。 第一个是二叔,不是第一次想把大平或二青哪怕是三星过继给我家一个,不过他从来没说过把他亲生的儿子过继给我父母;甚至他说动了堂爷爷为他出面说合,父亲和母亲没同意,然后两个人还闹了别扭,母亲因此还病了一场。 姐姐和我听了以后,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家不是没孩子,女孩就不能顶天立地吗? 从此,跟二叔疏远了一些,因为难过;因为他所谓的为我父亲着想,本着的是他自己的私心。 第二个动心送人的是同一个队里的人,这个男的也做过大队支书,他是我姨奶奶的叔伯小叔子,叫邹耀祖,他倒是纯粹的送人给我家,因为他媳妇生儿子难产去世了,而自己养不了,这个孩子的上面还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他想着我家没儿子,二是我父母为人他是很明白的,毕竟一起在队里好多年,我母亲拒绝了,邹耀祖把这个孩子送给了他的大舅哥家,那家也是五六个闺女,没有儿子。 再后来,父亲的一个发小家里两个儿子,人家诉求很简单,要么老大娶了我姐姐,或者是他家把老二给我家,然后换我过去,或者我小妹给她家也行;总之是没通过,姐姐不喜欢他家老大,而我们也不会互换孩子的。 不知道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还是从最初最初母亲父亲没生儿子开始,父亲母亲想生儿子的念头更足了,或者说父亲和母亲关于儿子的心结越来越深了。一直持续到后面几十年,都没能熄了这抹火焰。 我们姐妹三个,性格爽朗、强势、不扭捏,肯吃苦,能干不输男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家里没有男孩的缘故。 第90章 家家有本经(一) 到了83年元月的时候,我们初三上学期的课程进入了尾声,班里的学生的成绩多多少少的分出了层次。 很多人都说女孩子过了十四五岁,身体发育早于男生身体的变化,因此会分心学习,成绩也会低于男生,其实总是有特例存在,只能说不管男生女生,用了心出了力,都会有不错的结局,跟性别的关系真心不是绝对的,不过跟智力有关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些老师开始重视了学生的学习成绩,也开始了每次考试的成绩排名,而不是之前的一切靠印象来判断这个孩子将来会如何。 也许是考试政策的改变,真的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因此考学走出村里也变成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公社中学的一个风向。 82年6月,我们公社中学有人考入了一中的高中部,也有考入二中的,不过最让人振奋的是有两个人考上了小中专,三年后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其中一个读了护士学校,在辽宁省;另外一个读了师范学校,就在我们县城。 高中的话,我们村里今年没有考出去的人,考出去还是不容易的。 不过我好像没啥志向,就只是单纯的上学,该做的都做到了,也就那样了。 期末考试之后,很多主课都留了作业,还不少,于是放假了,没啥事儿就在家写作业,偶尔去周边邻居或同学家去溜达一圈。 有一次在邹树芬家,遇到了堂哥、邹树平、邹亮都在,我和邹树芬说到寒假作业有多难,她劝我,“跟我二哥问问呗,他学习好,肯动都会的。” 我们俩过去跟她二哥问,邹树平真的讲解的很细致,我堂哥都说,他已经忘记了初中的内容。 临走的时候,邹树平还说,有问题可以拿来问他。我答应了。 后来问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物理,其实题真不复杂,他给我讲完了,然后对我说,“动动脑袋,什么样的问题都直接问,想都不想吗?以后我不在家了,你问谁?”我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于是蔫溜溜的回家了,再也没问过他。 这一年,他高二,听说过了春节的七月份要参加高考的,当时我不明白高考是什么。 那次被邹树平“教育”一顿后,我不怎么去邹树芬家了,觉得太尴尬了;于是她偶尔会来我家,我们俩带着我小妹一起玩,顺便说话。 有一次,她笑嘻嘻的跟我说,他大哥跟邹玉玲的大姐好像是要定亲了,然后还说,他们家83年(春节后)会“双喜临门”,后来又说三喜临门,还说也可能四喜。 我不太懂,我问她,她神神秘秘的,瞪着眼嘱咐我不许告诉别人,切,我谁家都不去,跟谁说? 我就差跟她发誓:连我母亲都很少跟我聊天,我都没处去说的。 看我盯着她看,她才趴我耳朵边说,“跟你说的,千万千万的不要跟人说,跟我大婶婶(我母亲)都不可以。”我赶紧点头,这么多的喜,说不稀奇是假的。 他家没人做买卖,没人在外工作,之前她爷爷还去天津姑姑家住,现在也不去了,还能有什么喜呢?还这么多? “第一喜,我妈跟我爸说,我大哥明年结婚,算不算喜事?”她的眼睛肉乎乎的,瞪起来也不小呢。 “算,算。肯定算!”我捣蒜一样点头,不过我没听邹玉玲说过啊。 “第二,我二哥想去北京读大学,算不算?他说考清华或北大,也算吧。”邹树芬跟我伸出两个指头。 清华北大我不懂,但是北京还是知道的,我依然点头。“后面呢?” 她开始笑,露出两边的虎牙,虽然有点黄,但是笑容是真的灿烂。 “这个真不能说,你发誓。”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我发誓,跟任何人都不说。”我是真的很好奇,那么的喜。 “有人给我找婆家,是坨里西边那个村,孟家村的,嘻嘻。”说完,她还捂着嘴。 “什么?你才多大?就找婆家了?”我惊讶的要死,村里那个姓张的同学,情有可原,你着急什么呢?我的话就真的问出来了,附近的伙伴里,我真的也就跟邹树芬比较亲了。 “过了年十六,我爸说可以找了,反正我也不读书,也不做事儿,有人给介绍,就趁早,不然好的就没有了。”邹树芬多少有些落下了情绪。 “我没别的意思,是觉得你才多大啊。”我有点嘬嘴,小妹还在旁边问我,“二姐,你和树芬姐吵架了吗?” “没吵,没事儿,你要不要出去玩?”我想打发妹妹出去。 “我不去,冷,我就在家听你俩说话。”小妹有时说话很理直气壮的。 “嗯,那就好好的坐着,别捣乱啊,也不要跟人说。”小妹点头。 “你见过那个男的吗?”我有点好奇,既然说了,估计八字有一撇了吧。 “见过了,长的还可以,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姐姐,姐姐结婚了,他跟他爸在家种地,有空就在村里干活挣钱,他们村里很多人倒腾花生,他就帮着装车卸车啥的。然后他答应给我买一台收音机,属于我的,你知道我在家喜欢听收音机的,而且他说我可以不去地里干活,就在家做饭洗衣就行。”邹树芬居然有点点害羞。 “嗯,你爸你妈都同意了?”我比较关心这个。 “嗯,他们同意了,说大哥结婚后,我就可以结婚,最晚明年也结婚了。” 好吧,这算一喜。“还有一个喜呢?家里没人在结婚了啊。” 她撇着嘴,瞪我一眼,“最后这个,真真的是听我妈偷着说的,打死都不能跟人说啊。” 我勒个去,赶上盖世太保了啊。 我扭头,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架势。 “行,我跟你说,你知道的,我们家现在就三个房间,最西面那个单间是我爷爷的,不过冬天没法住,因为只有床,没炕没炉子。从去年开始我姑姑家的两个表哥都结婚了,然后姑姑家再也没有爷爷的地方住了,爷爷以前都是跟两个表哥住一房间的,现在连姑姑和姑父都住在厅里了,两个房间给了两个表哥。于是爷爷就只能在家里过冬了。今年是第二个冬天了。” “爷爷晚上去那个单间睡觉,白天在我爸我妈还有我这个房间坐着,你看到过的啊。”是的,以前冬天是看不到她爷爷在家,去年开始就见到了,白天的时候,都是靠在东墙那边坐着,而邹树芬他们都是在炕头这边活动。 第91章 家家有本经(二) 我看着她,也不说话,想着她的爷爷。 邹树芬的爷爷,是个个子很高的白头发、白胡子老头,眉毛也是白的,很严肃,不说话的时候,嘴巴是抿紧的。 夏天的时候,穿一件白色洗的不太干净的对襟上衣,裤子是那种类似灯笼裤的黑色裤子,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时都是在他的小房间里的。 偶尔看到我的时候,会笑一笑,还问吃饭 了没有这类的话。 这两年冬天在邹树芬他们东屋看到的时候,每次他主动说话,都被邹树芬的母亲打断,口气不太好,脸上带着鄙夷。 我回家的时候,偶尔会跟母亲念叨,觉得他们的爷爷是亲的啊,怎么能这样呢? 母亲跟我解释“这人啊,都是身边啊没孩子夸自己干净,没老人呢,夸自己孝敬。再说啊,不能随便去评价别人,谁都有自己的难处的。” 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这些话有些难懂,但是我多少对邹冠海和他老伴颇有微词,连带的对邹树平和邹树林都有些不待见,自己的亲爷爷都这样,如果是我,我肯定对我爷爷好!可惜的是我没有了爷爷。 现在当邹树芬说到她爷爷的时候,我还在等着后续。 “我妈说,如果明年我爷爷去世了,也是一喜。”听完,我脑袋轰一下的,立马宕了机,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确实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跟任何人都不能,哪怕是我父亲和母亲,我感觉这个话题有点恐怖,我甚至打了个冷战。 僵住了,我们都不再说话,就眼睛看着别处。“我回家了啊,你们俩玩吧。”邹树芬一看不好,赶紧从我家走了。 到年前,都没来我家,我也没敢去她家,我怕看到她,看到她父母,更怕看到她爷爷。 后来,我的母亲生病了,很严重,吃药打针都不好,父亲很怕,害怕母亲结核发作,村里的赤脚医生也建议赶紧去医院,父亲把母亲送到了安家河那个镇卫生院,刚好田家庄那边的二姨父在镇卫生院做副院长,父亲找了他,他安慰父亲“放心吧,姐夫,我一定会帮忙照顾大姐的。” 姐姐请了假,回来给母亲陪床,我带着小妹跟父亲在家,做饭、喂猪、做些必须的、我能做的家务,父亲忙着他的活计。 记得有一次我烙饼,面和的有点稀了,在案板上揉的时候,粘的满手都是,于是又放了很多干面,继续揉搓着,好久之后才能擀开。 按照之前记忆中的顺序,擀开了的面,我放了盐和油,然后用小手抹抹,赶紧卷起来,团成团,又加速擀开,妹妹的烧的锅已经快冒烟了,把擀好的饼放进锅里,滋啦一下,我吓一跳,翻过来,烙另外一面。 这会儿又开始揉第二块面,依然加许多干面,揉揉揉,再擀开,锅里的第一块饼已经糊了,让妹妹把玉米秸子拽出来,踩灭火,我又去准备第二块饼,放了油,抹抹,团团,擀开,放锅里的时候,忽然发现没放盐;这回火小了,翻一个面,再烙一会儿,没糊。 第三块饼的时候,锅底的火已经很小了,我也不着急了,仔细的揉面、擀开、放盐和油,团起来,擀开,烙,各个顺序都很好,火就是小一点,但是没糊,也有盐味,很激动,终于烙好了一块。 我起出来这块饼,又放点白菜丝的汤,吃饭的时候,给父亲和小妹吃的是第二块和第三块,我自己吃的第一块糊的,把那层黑乎乎的皮剥掉,也能吃。 从那之后,我觉得我会做饭了,小妹也会烧火了,于是我们俩配合;我做饭、沏猪食,她负责添火;甚至我洗衣服的时候,她在旁边也帮我洗洗毛巾枕巾袜子什么的。 后来开学后写作文,把这段经历写了上去,索老师还表扬了我,说一看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把作文给大家念了,还分析了细节,他说没有华丽的辞藻,但胜在比较真实,细节也描写的到位。 母亲住了一周的卫生院,然后就回家了,但是吃的不多,瘦的厉害,那个二姨父还批评她,说再不好好吃饭,以后会老生病的,因为营养跟不上,甚至问姐姐我家是不是生活特别的困难,姐姐没太好意思回答什么只是笑笑。 母亲出院后,姐姐又回去上班了;父亲也不让母亲死气巴列的跟着剥桑皮、捆条子啥的熬夜和做力气活,说宁可少分点钱。 过年前两天,皮坊结束了所有的活计,因为附近很多桑条都被我们这边的人买走了,别的村也有做皮坊生意的了,另外就是纸厂压价厉害,所以干脆就提前结束了劳作,安稳的过个年。 二叔在腊月的时候,也跟着堂叔和堂婶他们进挂历卖,有特别便宜的书或年画,他也进货然后卖。 最开始是二青跟着去赶集卖货的,可是二青不会算账,也不愿意看摊,后来就不去了,剩下二叔一个人来回忙活。 堂婶对于二叔跟着他们的一起卖挂历卖年画多少是有些怨言的,毕竟一家卖和两家卖,多少是有些影响的;于是大堂叔就开始拓宽他们的进货渠道,总之是熬过了这个年。 二叔赚了钱,除了过日子,就是还买房子的账,但是毕竟收入有限,花销无尽,能还的不是很多。 后来他看到三太爷家的那个大堂伯找了县城的二堂伯夫妻俩,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将他家的老大送到了县里的水泥厂工作,于是二叔也找了二堂伯他们,想请他们安排二青也去工作,但是第一年龄太小了,二是连小学都没毕业,人家不要;最后只能作罢,不过回到家里的时候,跟二婶婶吵一架。 过年的时候,大多人家都有肉吃也有白面饺子了,过年的时候,鞭炮也会在村里响的此起彼伏,偶尔半大小子们还会悄悄的从家里拿出零散的鞭炮,时不时的点几个,吓唬吓唬别人。 村里的驴车、牛车逐渐多了起来,相对养马的艰难来讲,驴和牛比较好养,也好用,还能造粪,一举多得。 还有一个是,随着村里的人对花生、豆子这类经济作物的高度认知,人们对于分到的树行对田地和产出的影响,很多人悄悄的开始了砍伐板栗树,因为板栗的年收入是低于花生或者豆子这类的,甚至都比不上玉米的收入。 不过,桑棵地边上的梨树、山楂树还是都留着的,顶多剪枝剪的苦一点,尽量不让树枝遮了土地、影响了庄稼的成长。 包括路边的杨树,很多人都从树干中间切了一块树皮,就看第二年是否能活了,因为这些杨树长的很快,也会遮挡阳光和风的。 更有人家,把旧有的乡间土路留的窄的不能再窄,只为了可以多种三撮花生、两棵玉米,甚至在路边调出深沟来,防止人来车往的压实了边上的土地。 如同八仙过海,各尽所能,各显神通,只为粮食和碎银几两。 第92章 姐姐的准姐夫 每个人做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可以做的,上班的,种地的,做小买卖的,上学的,教书的,各行其是,各得其所。 83年春节,二婶婶给姐姐介绍对象,她娘家哥哥的大儿子,源自过年她回娘家的时候,她嫂子问我姐姐是否有婆家,婶子说没有,于是那人说,不然给老大说说?她答应了。 回来后就给忘记了,还是那个侄子过来拜年,再询问,哦,想起来了,于是跟我的父母提了起来。 我的父母是见过那个人的,我们两家建房子的时候,他来帮忙着,据说很老实,干活也实在,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父亲在钢厂上班的。 母亲的第一反应,太远了,距离三四十里地,路还不好走,村子在两座山的夹空,总之不太愿意。 姐姐之前有不少给介绍人家的,村里有几个,外面也有,不过不是父母不愿意,就是她不想,其实最主要的是她不想。 姐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在那个年代算高的了,五官很漂亮,双眼皮大眼睛,弯弯的眉毛,长长的头发,编个辫子垂在两侧,是我们附近有名的美女,关键是能干,还肯吃苦,能挣钱。 除了父亲那个发小想让他家大儿子娶了我姐姐之外,东南角那边还有一家提过,条件很不错,自己单独有一幢房子,家里驴车自行车啥都有,听说也有点积蓄,只不过那个男生 ,真的不高,至少比姐姐矮,因此姐姐不同意,逼急了,就跟父亲说“如果你觉得不错,你去跟人家过日子吧。” 于是父亲就歇了心思。 这两年年份好了,村里由几个老人组织年轻人开始扭秧歌,其中组织者就有我堂爷爷,还有一个是我姐姐同学的父亲,于是很多年轻人在农闲了,就开始学着秧歌,年前年后会在村里给一些有钱的、有脸面的人家扭一场,主家给点钱,给点点心水果酬谢,因此年轻人之间彼此见的多了,也逐步熟悉了起来。 姐姐虽然不扭秧歌,但是她的同学和伙伴有不少扭的,因此放假回家的时候,会和那些人见一面,待一会儿,聊一聊谁家的谁谁谁跟另一家的某某某定亲了,给了什么什么彩礼和多少钱;当然也会谈哪一家的姑娘能干还漂亮、别家的小伙长相如何、家庭如何。 少年男女,心中有梦,情起,反而没有那么的现实。 姨奶奶家的大表姑,已经确定了与西刘庄东北面的一个村里的拐弯亲戚定了亲,那家是我堂爷爷家的老丈人家的堂亲,姐姐说那个表姑父除了有点黑之外,别的还能接受。 姐姐那个伙伴,圆圆也订了亲,是跟安家河南面靠近县城的一个村子的,说是家里条件也不错的。 姐姐号称是跟这俩人都一样的能干,但是比她们漂亮多了,怎么也得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家里条件也不能太差的人啊;反正姐姐年龄也不大,不是很着急。 于是左挑右选的,姐姐的婆家还没定。 当婶婶提出来的时候,姐姐放假回家,听说了,也想起了那个闷头干活的青年,这次没有很激烈的反对,而且答应可以见见,哪怕母亲跟她说了路途遥远,姐姐反而安慰母亲“可以骑车子啊。” 母亲没了话,别人见都没见的,一句话就堵死了,这个人,没见什么特别所在,居然说见见,父亲和母亲也就没话了。 人与人的缘分与命运的牵扯,或许就是那么的简单,甚至有些玩笑的意味,估计姐姐想这件事的时候,月老刚好打盹了;等俩人约了时间见过之后,还就成了。 这件事,让母亲郁闷不止,父亲更是少言,我和妹妹则是没有任何的权利去置喙。 不过好在,姐姐在外面工作,短期内是暂时结不了婚的,只不过母亲没想到,人是有脚的能走能跑,也是有嘴能说能表达的。 姐姐和这位准姐夫,两个人择期订了婚,就开始了正常的人情往来,当别人问起的时候,羡慕的说着估计姐夫家肯定有钱、姐夫那个人肯定特别优秀,不然怎么配的上我的漂亮姐姐呢! 即使二叔老爱唠叨姐姐,小时候还揍过姐姐,他还是认为妻侄子是配不上自己亲侄女的,就那份能干、肯吃苦就比不得;可惜,我的父母都左右不了了,何况叔叔? 转眼到了开春,地里的活又多又重,这个姐夫比较会来事儿,至少目前是;借着看望他姑姑我婶婶的空档,来家里帮忙干活,父亲问他家里的地怎么办,他回答说家里地不多,一两天就做好了,而且大都是玉米,晚一两天不碍事,所以不急;父亲对免费的劳力当然是欢迎的,尤其是姐姐没有反对,因此也就只能顺水推舟了。 准姐夫帮着我家和二叔家忙完了,才启程回家去种自己的地去了。 准姐夫这个人,个子不太高,比姐姐高一点点的,胜在身材匀称;五官不错,浓眉大眼的,时下的美男也就是如此的,虽比不得高仓健、朱时茂、唐国强的帅气,但是比一般的人的眉眼是好看的,加之未语先笑,总是吸引人的。 这些事情,对于天天在外上学的我来说,总是后知后觉的,当然也是懵懂的,不过接受起来也不是很难,村里人人如此,谁也逃不开的。 过了春节开学,我就彻底开始骑自行车上学了,每天中午回家吃饭,虽然每天顶着风来回跑,但是精神还是很足的,只不过我的那辆翘把、脚闸的自行车是同学见的笑谈,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只要半路遇到了,也总是会被指指点点的,好在我坚强,没怎么在意;而且我很骄傲,能越过他们的就是我的成绩。 初三这半年多,我的成绩不说突飞猛进,缓慢上升是有目共睹的,田红艳有一次追着跟我问“索老师都在我们班表扬你,说你进步很快,不管作文好,其他成绩进步也很快,说说有什么秘诀?” 我心里有点小骄傲,但是面上还是很冷淡的“没秘诀,就是老师作业按时写了,考试全部答完了。”事实确实如此的。 田红艳不太相信,以为我藏了什么秘密,她甚至跟邹玉玲聊过,邹玉玲跟我的成绩不相上下,只是我们俩各有所长,她也说其实没啥,就是好好听讲,好好做题,不会的及时问老师或同学,慢慢的就上来了。 时也,运也,命也? 不知道该不该信命,村里每年的正月和夏天伏心里,都有盲眼人过来走街串巷的,而且村里有个盲人,我们喊五叔的,也一直有人找他测算各自的命数或当年的财运,甚至很远的县城都有过来找五叔的。 估计我们还年轻,没受过摔打或挫折,暂时是不信的。 第93章 喜忧参半 83年春天种完地之后,邹树芬大哥邹树林真的跟邹玉玲的大姐结婚了(附带说明下啊,邹家庄好多人家姓邹,但是血缘关系近的,自然是不会婚配的,即使没有相关的知识,也不会那么做。),新房就是邹冠海家的西屋,然后等邹树平将来回来的时候,就要跟邹冠海、邹树芬娘俩四口子一起挤在东屋了。 村里有不少的人议论,说邹冠海家这个情况,居然也可以娶的上媳妇,也有的说,不知道邹玉玲的父母贪图什么,把好好的大闺女嫁给邹冠海家。 要说邹冠海一家有什么不好的?很多人并不知道,因为很多人都没见过邹冠海老伴,更不要说有什么往来。 从邹冠海老伴嫁进来,看到过她真容的人就没多少外人,我们孩子们不算哦。 她是真的秉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理念的。 听附近的人说,当年大搞钢铁集体吃食堂的时候,家里只有邹冠海老父亲一个人劳动,而家里却有三个人要吃饭,邹树芬母亲、邹树芬大姐邹香兰虽然只有两岁,总不能饿死娘俩啊,邹冠海的老父亲需要把饭带回家来吃,据说老公公对儿媳的态度超级差的,再后来,邹树林又出生,状况更难。 即使邹冠海、邹冠山他们都能送几块钱回来,可是粮食有限啊,听说老公公和儿媳妇两个人做仇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再后来,邹冠海从北京返回老家,老伴就更是坚持不出大门的了,连过年做鞋子、拆洗被子都是邹冠海负责,更别说下地干活了。 等邹香兰、邹树林大一点,就是很好的劳力,连带着邹树芬都没去地里干过活,想想,谁家过日子是这样的呢? 不过有人说邹冠海的老父亲,以前是地主出身,当年大儿子邹冠海参加了“国军”,只是在淮海战役后,跟着投降了解放军,很幸运当年跟着进了北京,还熬上了个小班长当当。 后来邹冠海提前从北京回家,文革中除了老父亲的地主身份,其他的还好,估计跟邹冠海弟弟邹冠山依然在北京某部做领导有关。 邹冠海老伴以前生产队不出工、吃食堂不出工、承包到户依然是不下地,甚至地在哪里都不清楚,这在一般人眼里“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二女儿十多岁了,也是不干活的主,因此也是被诟病的原因之一,当然了议论这些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反正人家不吃你家的粮食,随便议论,不出门是听不到的。 邹玉玲的大姐叫邹玉娟,个子很高,比邹树林高一头,能干,肯吃苦,性格爽朗,也爱说爱笑,婚后很大程度上弥补了邹家不跟人来往的不足;人也孝顺,对邹冠海的老父亲他们的爷爷也是特别的礼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媳妇进了家门,邹树芬的母亲对公爹的态度好了很多,顶多是无视,而不是之前的没好脸色了。 邹玉娟婚后,跟着邹树林一起下地劳作,此后连邹冠海都不怎么下地干活了,别看我跟邹树芬一家对门这么多年,我潜意识里觉得邹玉娟亏了,他们婚后我跟邹玉娟也称呼大姐,而不是喊嫂子,我有时听到邹树芬炫耀她嫂子如何贤惠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在我的观念里,活计是全家人一起做的,而不是某一个人或两个人的“特权”,显然她家严重的摧毁了我的观念。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远离罢了。 年后,邹玉玲也开始骑车了,不过这会我们要走南道,是石子铺的小路,相对北道的车道渠,这条路要平整的多,不过从我们那里要到村子最南头的路上去走的,再绕过西刘庄的村外,到村东头后,左拐往北,走一个胳膊肘弯,才能到学校;因此我又变成距离学校最远的那个人了。 我们到了五月就开始复习了,不参与中考的科目,全部停止上课,只保留了七科每天轮换着讲课、做题。 今年中考的政策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年“小中专”扩招,多了好多师范、护理、财会专业,另外县城的一二中也加大了招生力度,所以老师们都铆足了劲“鼓动”我们报考小中专或一二中。 但是变化最大的一面,也是最不利的一面是小中专和一中有个严格规定,体育加试不及格的人,不予录取。 也就是说体育有考试,不过不计入录取总成绩,但是又“一票否决制”,体育加试不及格的人,文化课再好,人家不要! 这样的政策对于我们上体育课就跟过年吃馒头饺子一样的稀有的学校来讲,不是利好的因素。 当然,也有不错的,体育成绩突出的,可以单独申请师范院校,会走特招。 我们文化课是在七月中旬考试,也就是在高考之后,七月底出文化课的成绩。 我们文化课考试的科目有语文、数学(代数和几何)、英语、物理、化学、政治、生物、7科每科100分,总分七百分。考试三天,我们是在我们学校参加的考试,监考老师来自外校,只有几个本校的老师负责后勤保障。 文化课考完后,学校组织体育加试项目。 我们是在文化课考试后才知道体育加试项目的,“跳高、立定跳远、100米、”这个是男女共同项目,单独的项目是女生仰卧起坐三十个为及格,男生是引体向上十五个为及格。 我们学校当年毕业班四个,每班大约四十多人,有三分之一还多的人,体育加试卡在了女生的仰卧起坐和男生的引体向上。 这个是我们初中三年从来没接触过的体育锻炼项目,当然了这个不是通不过加试的根本理由,而是自身的身体原因,只能如此想,不然呢? 当年我考了六百四十分,全校第一,我们化学老师很激动,索老师很高兴我的作文很棒;但是很多老师也很惋惜,因为我的仰卧起坐未及格,被一中拒之门外。 因此好多年,我就是我们公社中学的正面和反面的典型教材。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难过,不知道别人惋惜我的理由是什么,只知道,哪个学校录取了,就去哪个学校得了,反正高中是要读的。 甚至有人安慰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我姑且信之。 第94章 各自天涯 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中旬来的,县二中,高一一班,无悲无喜的我,静静的等待开学,当然了,该做的活是要做的。 1983年,应该算我人生的第二个分水岭,我觉得第一个分水岭是1977年到1978年在田家庄的将近两年的时光,这两年对我人生的影响深远,而且时不时的在内心泛起涟漪。(这是后话。) 大堂哥六月的时候就毕业了,作为团支书的他,作为老师喜爱的学生之一,好多单位老师是先给他选的,他的班主任推荐他选津市的一个商业学校,做会计,能去津市,对于小小县城小小商业学校的他来说,机会万分难得。 那个年代,读大学是带着户口走的,也就是农业户口可以随着读书改变性质,变成非农户口,不用种地就有粮食吃;而堂哥不仅仅是把户口变成了非农户口,还能从冀北的一个小县城迁到津市,更是难能可贵。 他高高兴兴的回了家,二堂哥那个时候还在一中读书,还没到暑假时间,堂姐也在单位,家里只有三大娘和大堂哥两个人。 三大娘一听说大堂哥要去津市,第一反应:儿子走了,自己怎么办?于是她表示坚决反对,还跟大堂哥说将来她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家,哪里都不会去。 大堂哥本心是非常非常的想去津市的,他不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茫然无措的面对着父亲病死的懵懂少年了,虽年龄还不大,但是也有积极向上的心思的。 于是他到我家找了我父亲、叫了我二叔,甚至把他亲大伯也叫过来一起,都来给大娘做思想工作,三大娘就是不同意,并扬言如果他们这些人再劝说,她现在就死在家里,他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怼到了死胡同,学校那边催的还急,大堂哥没办法只能哭着拒绝老师,说留在县城吧。 那个老师真的是关心大堂哥,他给堂哥出主意:“你先去报到、上班,难道你妈还真能寻死觅活的?” 可是,大堂哥不敢赌,而三大娘也知道大堂哥的孝顺。 于是大堂哥留在了县城,那个老师把堂哥安排到了县委,也是全校唯一的一个机会。 三大娘后来跟人说:我不让去就是不去,你看这不挺好的吗? 众人摇头无言,虽然在县城上班也不错,但是津市啊,大城市啊,跟北京比,也不差啥啊。 大堂哥开始在县委上班,平时在宿舍居住;堂姐住在粮食局宿舍,二堂哥在一中的学生宿舍,读高二。 今年,刚好开始实行高中两年调到三年的政策,邹树平和邹亮,他们这个年级,本来不能参加高考的;因为刚好高二;可是如果不参加,这一年一中就没有毕业生也没有高考生,学校哪里会甘心? 于是学校研究、分析,这几个班的学生,是从初一就在一中读书的,基础扎实,平时成绩就不错,因此老师动员学生主动报名参加高考。 五月的高考预选,他们四个班居然全部通过考试,一时间在县城传为佳话。等七月考试结束估分的时候,四个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本科线上,甚至百分之五十的人估分在重点线上。 这下子,一中这次高考的成绩,风头无两,更多的人对一中趋之若鹜,村里的人了解情况的,对我则更深深的表示“惋惜”。 不过邹树平对我说,“去读高中吧,你家也不缺钱,小中专是没啥意思的;二中也行,不用担心,等我去北京读书了,给你邮寄北京的复习资料,你考大学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还有你堂哥呢,回头让你堂哥给你找点他的复习资料。” 我点头同意,内心则毫无波澜,三年,好久远! 现在想想,我,本人,真的是一个呆瓜,傻瓜,笨蛋。 八月底,邹树平真的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不过不是北大也不是清华,而是另外一个重点大学,听说专业是关于航天的。 邹亮考上了哈尔滨一个大学,他们俩的录取通知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起因是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俩人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当然了,我们附近的人是知道的, 知道能去北京读大学,那是贺喊的壮举啊。 邹树芬关于他家的喜事,已经应验了两桩,还有两桩,目前还没结果。 人人都说邹冠海和他老伴烧了高香,确实,不仅仅是儿子考上北京的大学才说的,更让人称道的是大儿媳妇邹玉娟把结婚的被褥自己都没舍得盖的,贡献出来送给小叔子两套带去北京读书。 人们对于这样的善举是很推崇的,因此邹玉玲的二姐、邹玉娟的二妹妹相看对象都提高了档次。 对了,邹玉玲被一中录取了,田红艳则去了另外一个城镇的高中,没在安家河读书。 孙永荣选择不读了,留在家里。 我们那个张姓的女同学,已经结婚并已经怀孕了,我们暑假看到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显怀了。 母亲给我拆洗了被褥、枕套、枕芯、枕巾,从父亲的裤子里挑了两条看着比较新的放包里,上衣准备从姐姐那里拿那件警蓝色的警服样式的,那件衣服比较新,准备好了学杂费和吃饭的钱。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学。应验母亲的口头禅:只要你读书,砸锅卖铁也供! 邹树芬在她二哥去北京上学之前,订了亲。硬性条件是买一台收音机,其他的手表啊自行车啊缝纫机啊,都无所谓;二是不下地,因为不会干。 男方家里就这一个儿子,姐姐已经结婚了,他们村本来地就不多,全家才两三亩地,其实也不太需要邹树芬下地干活的,因此都同意了。 之所以双方都很痛快的答应了,因为介绍人是邹树芬的一个表姑,是男方的婶子,所谓的知根知底。 八月底,请姑爷吃饭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丫头们,悄悄的扒着她家的玉米秸子的大门去看新姑爷了,个子不太高,有些黑,五官还可以吧,至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邹树芬发现我们的时候,还专程出来,给我们每个人拿了两块糖,我们也不知道逗她什么,但她的脸依然是红红的,不过两边的小虎牙一直滋着的。 等姑爷走了,男方家的各种信息,就流传出来了,主要是周围有很多人在对比着。 比如青,比邹树芬大一两岁,还没人给介绍人家,青的大姐,也是没人介绍;有人是是着急的,但是没啥鸟用,男女婚配,也要考虑“门当户对”的,即使都很穷,但是穷也是分等级的呢。 不过,邹树芬是我们附近这些年龄相似的一群姑娘中,第一个找婆家的,也不能作为“被剩下”的标杆的。 隔一天,邹树芬来我家找我玩,因为过两天我就要开学走了。 她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晚上你来我家呗,我二哥找你呢。” “什么事儿?”我有点奇怪。 “不知道啊,他让我找你的,还跟我说,别当着人说这个话。” “嗯,晚上我去找你。” 第95章 新的起点 晚上我去了邹树芬家,邹树平给我找了几本书,顺便鼓励了我,还把我的班级和大名问了去,不知道想干嘛。 回到家,我把书放好,悄悄的睡了。 现在的夏天,大多时候是我一个人在东屋睡,偶尔小妹为了新鲜才过来睡两个晚上,我感觉她的睡姿,比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上天天在褥子上转个几百度的,早上醒了,发现她头冲北的话,那是转悠过了,而不是没转过。 9月1日开学的时候,父亲和姐姐一起送我,被褥、衣服、洗漱用品都用绳子绑在父亲那辆自行车的后衣架上,姐姐则骑着车带着我,再拿一些零碎的东西。 二中在县城的东北方向,而我们村里通向县城的那条马路则靠近县城的西侧,因此需要斜穿过半个老城,不过姐姐说,我们学校距离她和小叔叔工作的饭店比较近,距离那个县城的二堂大爷家更近。 二中分两个校区,北校区是住宿区,南校区是教室和操场,我们报到需要先到北校区,安排住宿后才到教室去;这个是通知书上写的。 到了以后才发现,二中紧挨着居民区,隔一条马路就都是住家,而且两个校区是彻底分开的。 北校区门冲西开,门口不大,入口处有个镂空的大门,旁边有个小房子,红砖,绿框,写着传达室,两侧有柳树,倒垂的柳枝都快到地上了,正是我喜欢的是样子。 进了门口,发现有个男老师在门口的大柳树下,拿着大喇叭乌拉拉的喊着,“同学们,请先去班级报到、再看宿舍名单、找宿舍门牌号,请先去班级报到、再看宿舍名单、找宿舍门牌号。” 有别的人跟他打着招呼,“陈老师,迎新生啊。”那个老师点点头,挥挥手。 北校区的院里和外面狭窄的胡同里,到处是学生,家长也多,处处是背着行李、推着自行车的人,还有赶着驴车送学生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高一一班报到的那个小桌后面,是个中年男老师,头有点谢顶,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眉毛也不是很浓密,嘴巴和上面的门牙有点点鼓,脸上带着笑容。。 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放到他面前的小桌上的时候,他眼睛一闪,表情一亮,“哦,你就是邹红艳 啊,欢迎你。我是梁文熙,高一一班的班主任。” 梁老师的声音很软,有磁性,语调很平和,给人特别平易近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梁老师帮我登记上姓名,指给我去哪里看女生宿舍的分配名录,然后告诉我安排好了,可以去南校区看看教室。 我顺着梁老师指的方向,找到我们班女生的宿舍门牌号,十五号,然后带着父亲和姐姐去找十五号宿舍。 沿着校门口的这条路,往里走,在最外面的一个门冲北开的大房子的门框上,挂着写着十五两个字的大牌子,我推开门一看,好家伙,房间好大,床好多,靠南北墙,分别排着两排平板床,中间是过道,过道中间的位置是个扫地风的炉子,烟囱从南面的床上走过,从很高很小的窗子上伸出墙外;过道东侧有俩桌子,上面放了暖和,下面有盆子,两侧的床上,分别放了已经展开的被褥,但是没人。 “是不是随便选啊?”姐姐问,我想也是,姐姐选了靠北的一排床,距离门大约有三四个褥子的位子,离炉子不近也不太远。 我们摊开包裹,找出草垫子铺上,姐姐也上去帮忙铺散开,稻草有点炸,需要好好的整理下,弄好了,就铺了褥子,上面再铺一个新褥单,“妈居然把这个单子给你了,买的时候我就可喜欢了。” 不过她没说不给我用,还帮我把被子三零折好,放在最里面,上面压上枕头,盖好枕巾,暖壶、盆子放床下,放衣服的大包塞最里面,算大功告成了。 父亲把学杂费、食宿费用给我,嘱咐我放好别丢了,然后就和姐姐离开了,姐姐去上班,父亲回家。 我送走他们,返身回了宿舍,看着新褥单、干净的枕巾和被子,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但是也没明白雀跃的究竟是什么。 陆续有人搬着行李进宿舍安排住宿,我看着人多,于是我走出去,准备四处转悠转悠。 出了宿舍门,外面的人还是很多,幸亏我们来的比较早,而且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是,偶尔还有知了在知啦知啦的叫着,人声鼎沸中,热乎乎的空气往上涌,四散开来。 穿过人群,走出门口,胡同里也是人山人海,往左转,同样白墙绿框有一长溜小房子,中间有个过道,西面是个传达室;东侧的墙上挂个大牌子,静西县二中; 穿过过道,走入校园,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中间的马路很宽,两侧栽的柳树,比北校区门口的小很多,枝丫才开始下垂。 透过树梢,看到长排的的房子,分别写着教导处、后勤处;还有按照年级区分的办公室,继续往里走,一排排的,挂着初一、初二、初三的牌子,我找了找高一的教室,在里面,跟着高二的教室互相回应,最里面的是高三教室和一排无字的房子,窗帘是拉着的。 在里面,是个很大很大的操场,周围栽了很多的树,还有一排排渐次增高的椅子。 没啥看的了,我朝高一那一排的教室走去,一班靠边,一个长方形的白色小牌子,红字写着“高一一班”字样,教室门冲南,是开着的,座椅摆的整整齐齐,靠南北两侧的墙是两排,中间是四排,正中间居然也有个扫地风的炉子,看来冬天也是需要生火的。 我在教室里转悠一圈,看着不太新的桌椅,还有些逼仄的拥挤,左右八排、前后七排,这个班能容纳五十六人,不知道能不能坐满。 我看够了教室,从南校区出来,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换饭票,不然怎么吃饭呢? 抓紧时间,紧赶几步,朝北校区走去,路过传达室的时候,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高一一班报到的小桌那边,人也是挤挤插插的,我看一眼,继续往前走,穿过息壤的人群,我在北校区寻找着换饭票的地方,原来在最里面的位置,放了三个小桌,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兑换饭票,我准备好钱,十二块,觉得好友压力啊,这么多钱! 换了饭票,有一斤,还有一两二两和半斤的,共三十斤,很厚的一沓,那个老师说,“每天一斤,早晚各二两,中午四两,是固定的数量。” 换完了,我回了宿舍,进去一看,有一大半的床上有了被褥,也有人正坐在上面,跟周边的人聊着天。 第96章 全新的环境 在我铺位左边的是个卷头发的女生,小笑眼,脸上有点雀斑,显得很可爱,看样子个子不高,正在和她左边铺位的人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看着两个人很熟悉的样子;他们俩的位置正对着炉子,估计冬天了肯定不冷。 我蹲在我的位置前面,把饭盆和勺子拿出来,准备去吃饭了,堂哥说食堂都会有柜子,可以拿着锁把饭盆锁到小柜子里,他们学校是按照班级分区的,不知道我们这里如何。 堂哥还说他们宿舍很脏乱的,没人扫地,冬天都没人生炉子,我问他冷了怎么办,他说扛啊。想想就冷的打颤。 我扭头看那个卷发女生,她也刚好看我,笑了笑,“我去吃饭你一起吗?”我先跟她说话。 “哎呀,怎么吃饭?在哪里?”她脸上有惊慌。 “换饭票啊,然后拿着饭票去食堂买饭。你没换吗?”我有点惊讶。 “嗯,等我一会儿呗,我拿钱,我换了饭票一起吃饭。”说着她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包,掏出钱,数了数,够十二块,又把包包好,放到枕头底下了。 再下床穿鞋,找饭盒,个子真不高,不过动作挺利落的;她隔壁那个女生也喊,“啊啊,我也去。等等我啊。” 那个也是个秀珍的女孩,很白很白,腮有点红,眼睛很灵动,于是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忙活。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开始下床,准备去吃饭了,窸窸窣窣的,有人找钱,有人拉床下的包包,我走到门口,脸冲外,看着陆续有人拿着饭盆往食堂方向走。 然后听到食堂那边有喇叭开始喊了,“同学们,拿好饭盆和饭票,排队打饭,禁止端饭回宿舍用餐。”一遍遍的重复着,唯恐人忘记了。 卷发女生和她伙伴出来了,我们几个挨着走,然后卷发女生问我,“唉,同学,你叫什么?”声音小小的,有一丝颤抖,旁边白脸的小个子女生也看着我。 “邹红艳。你呢?”我在她们眼里,应该有点冷,还有点酷吧。 “我叫冯素云,她叫张艳琴,我们是南面唐镇的。”说的比问我的多。 “我是北面安家河那边的。”邹树平那天晚上跟我说,“上学了,你不用跟人说是哪个村的,只说安家河就可以;另外,咱们村的人,口音儿化音太多、拐弯太多,你跟人说话的时候,注意不要拐来拐去的,尤其上课的时候,更要注意,慢慢养成习惯就好了。”我点头,怪不得有时候听他们说话,感觉涩涩的,有些陌生呢。 我们三个人先去了换饭票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值班了;换好饭票,然后去食堂买饭。 那个老师真的站在大门口,拿着喇叭还广播着呢。 我们进去食堂,好几排人排队,赶紧跟在最短的一队,一点点的往前挪。 身边的人,高高低低,胖瘦参差,但是脸上的稚嫩是掩盖不掉的,想着都是一年级差不多。 中午的饭是四两米饭,要俩馒头也可以,菜是白菜,好像还有点肉丝,不过放到饭盆里是看不到的,窗口外面有两桶菜汤,里面有大勺子,但是看不到菜,汤也清亮。 我们找个桌子,坐一起,后面又过来几个坐旁边,冯素云小声跟我说,“也是咱们班的。” “你认识?”我抬眉。 “不认识啊,在宿舍看见的啊。”说完,又笑眯眯的了。 “嗯,吃吧,你带小锁头来了吗?可以把盆和筷子勺子放这里锁上的。”我提醒她。 “啊?没有,你带了?”她有点惊奇。 “对,带了。” “那我先放宿舍去,晚点出去买一个锁头,晚上吃过了再锁。” “你买俩锁,宿舍的包也要锁上,小心钱。”这都是邹树平和二堂哥告诉我的。 我们吃过了饭,刷好饭盆,我锁在食堂旁边我们班的位置,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宿舍了。 这个时候,宿舍陆续还有人来,估计是距离比较远的吧。 冯素云和张艳琴一起出去买锁头去了,跟着去的还有俩女生,应该是对面床铺的人,我躺在褥子上,闭着眼睛。 忽然听到宿舍有人说,“快看,他们还排队呢。” 我们很多人,从床上站起来,趴着窗户往外看,也有人去门口看,一个人挨着一个人的排着去食堂那边了,我想应该是高二或高三的学生下课吃饭了。 我返身又躺下了,准备睡一下,昨天晚上睡睡醒醒的,有点困,天还热。 忽然,我被拍了肩膀,“同学,我们去河边看看河,你去不?”睁开眼,是中午一起吃饭的同学。 对于河,我很向往的,于是说,“行啊,你等我一下哦。” 下床,穿好鞋子,把褥子抻平,我们几个人一起往外走去,“你知道河怎么走?” 都是第一天开学,她怎么知道的? “哦,我家不远啊,就在北面一点,也是河边。”好吧,羡慕。 从北校区出来左转,不进南校区,还有条往东走的窄路,就是在我们宿舍墙外的地方,然后一直往东走,横过一条马路,就可以看到河堤,只是马路上车比较多,过之前得看好了。 我们几个一溜的走着,过了马路,上了河堤,下面有一条草地,也有树,再往里,是奔腾的河水。 哇,我内心很激动,那么大的水,河面很宽,看着跟对岸离很远,再看着河水一路向南流淌,奔流不息,我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吗?”我小心的问那个同学。 “可以啊,我带你们找地方下去,不过不可以玩水,会淹死人的。”那个同学脸上表情很严肃。 我们几个人点头,表示同意,对于这些对河都这么惊奇的人来说,肯定是不会凫水的,不会凫水的人,哪敢造次啊。 那个同学领着我们沿着河堤往北走了一段,有个豁口,然后大家鱼贯而行,她在前面一直说着“慢点,小心脚底下。” 等我们几个走到草地,慢慢的靠近河水的时候,脚步都多了惊惧,奔腾的河水的声音比刚才更让我们感觉到自然的力量,水汽也扑面而来,风都比马路上大的多,虽然又潮又热。 有几棵柳树,根系都在水中,甚至飘浮的柳枝也跟着河水荡漾,“那位同学。”哦,原来都还没认识彼此啊。 “我叫徐丽艳,叫我老徐或者丽艳都可以。”徐丽艳很爽快。 “我叫刘红玉。” “我叫高艳茹。” “我叫邹红艳。” “我叫韩淑云。” 几个人说了彼此的姓名,然后都笑笑。 徐丽艳问刘红玉,“红玉,你刚才想问什么了?” “哈哈,我想问问,河里有鱼吗?有人洗澡(游泳)吗?” “有鱼,但是不多,所以没人打渔,水流太快了;说起洗澡,我们附近家里大人是禁止来的,不过总有男孩不听话过来洗澡,每年这个河里都有淹死的。”说到这个,我们都多了害怕和敬畏。 第97章 陌生的一切 太阳有点偏西的时候,徐丽艳喊我们往回走了,我们这几个对河流感兴趣的人,还意犹未尽。 “走啦,以后还可以来呢,再不走,就晚了。”徐丽艳的话,我们不知道是否该信,但是走是必须走的。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到北校区,进宿舍的时候,一看,好家伙,几乎都满了,只有南排正对门口的床是空的,其他的都满了,呜嚷嚷的一屋子女孩,各自说着话。 冯素云看到我,“你跟他们出去了?”我点点头,“我们去看河了,就在旁边。” “哦,那是静河,我们家就在静河边上啊,就沿着咱们学校旁边的那条路往南走,就到我们镇上了,我家离静河比镇上远一点点。” “哦,那不错啊,我没看到过河,很壮观。” “嗯,夏天的时候,水比这个还多,不过静河有点凶,每年都有人洗澡淹死的,家里都不许到河边去玩的。”看来,静河确实水流急,容易出问题的。 我问她是否买了锁头的时候,她点点头,买了俩,还让我看床下的一个黄色的帆布包已经上了锁。 我们俩悄悄的说着话,一会儿张艳琴也凑了过来,差不多都是三一群俩一伙的,就近挨着的人说着话。 后来,宿舍内有个戴表的女生说,五点多了,要吃饭了,于是我们这些人空手的、拿盆的、陆陆续续的朝食堂走去。 依然是排队的,不过这次是高二跟高一的分开,那个陈老师在食堂门口又换了内容喊,“高一的同学们,欢迎大家来二中。明天早上八点到南校各班门前集合,带好书包和学杂费。今天晚上各宿舍选好宿舍长,明天会通知大家召开宿舍长会议。” 每隔几分钟,就喊一次,想着这个老师是很辛苦的。 晚上吃过了饭,饭盆放好,陆陆续续的回了宿舍,我们想着,都走了,谁负责锁门呢?还是门就不锁?应该不至于。 到了宿舍,几个临近的人,在互相探讨着听来的消息,也有人互相介绍着自己,还有人拿着书在看。 冯素云和张艳琴,俩人又出去了,我右边,是下午一起去河边的那个叫韩淑云的女生,很高,怎么也得有一米七了吧,还很壮,短发,很精干的样子。 “邹红艳,你家是哪里的?”刚好我看她,她也看我。 “我是安家河那边的,你呢?” “我家是大柳树镇的。”好家伙,这个村的名字也很奇怪啊。 “没听过吗?”她看我一脸的疑惑,赶紧问。 “对,没听过。在哪里?”从出生到现在,我的世界就是邹家庄、田家庄、西刘庄,外带附近的几个村镇,还仅限于听过;不过夏天的时候,跟着同学的父亲一起去了唐市配了一次眼镜,还是坐火车去的,见了世面,一天就走了个来回。 “在县城的西北方向,应该在你们镇的西面的方向,离县城比较远,距离唐市比较近。” 好吧,大体知道了方向和距离,不过还是不清楚,不过不耽误我们俩继续。 通过她的介绍,我知道了,大柳树是个镇,有镇中,里面有高中也有初中,按照区划来分的话,他们算大柳树片,而我们是安家河片,下面都有几个公社的,他们那边还是山区,附近还有水库有河,我想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的,挺不错。 不像我们这里,只有安家河有个很矮很矮的山,还是土的,距离河的话,东西都够不上,几十里地之外的地方流淌对我们来说,太遥远。 或许我对山和河有小小的执念,估计是看一马跑平川看腻了。当我跟她说他们那里肯定很棒,有山有水的时候。 “啊,别提了,有水,那个水库会往外洇水,我们那边很多庄都塌陷,不过计划着搬走呢;有山更难过,去地里干活,都靠人的,驴都不爱走,你想想,背着种子,背着粪,累不说,还有味道,秋天了,哪怕一筐红薯,也要一点点的背下来,都是黏土,还不高产。我们那边都栽红薯,然后磨成粉,晒干了卖钱,或者是漏粉,做粉条,也是晒干了卖。你听过吧。”她也是一脸的嫌弃。 “我听过啊,我们生产队从前也漏粉,不过现在不弄了,我们种花生多,玉米也多,交完后卖了换钱;我们这里是沙土地,一年四季被窝里都是沙子,哪怕是刚洗完,也是沙子,你来上学就知道了。”说完我们俩对着看,然后笑眯眯的都。 “回头放假了,可以坐火车去我们那里玩。”她邀请我。 “啊?你们那里有火车?”我觉得太高大上了。 “嗯,从县城出发,路过我们那里,是到北京的。” 妈呀,我觉得太神奇了。 她却觉得很平常。 冯素云和张艳琴回来了,“你们俩说什么呢?”张艳琴问。 “再说各自的老家。”韩淑云看样子也爱说。 然后韩淑云又跟他们俩说了一遍她家那里有山、有水、有火车站,对于水,冯素云和张艳琴没觉得新奇,但是对山和火车站表示了震惊。 “你家是哪里的?居然有火车?”对面又来一个人问。 然后我开始听着他们聊各自的家乡。 冯素云和张艳琴来自县城南部的唐镇,靠近河,以花生和水稻为主,别的没什么奇特的。 徐丽艳来自崔坎,是个靠近县城的村子,初中是在新中上的学,他们也是靠近河,就是学校旁边的这条,他们这里大多是种水稻,很少的人种花生和豆子,几乎没什么玉米。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我和冯素云偶尔对看一眼,笑一笑,继续左张右望。 等外面吹口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大家才安静,“同学们,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没上床的赶紧上床!” 我们有人继续躺着,有人赶紧下来,倒水洗漱,甚至有人忽然发现没带毛巾,临近的人主动说“用我的吧。”那个人倒是没客气,拿了就用。 有人小声 问“上床和熄灯也有人管吗?” “是的,二中是统一关灯、开灯,统一上床、起床,明天估计有老师给大家讲的。”有明白人。 “你听谁说的?” “我有个表哥,在高二,他说的。说管的可严了,都不许说话,下课了进北校就要排队,不许跑;进食堂也排队进的,今天第一天,估计没管咱们;熄灯后,也有人学生值班,转悠着检查不许说话。”好吧,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管。 第98章 排座位 当灯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忽然灭了的时候,有人咿呀的叫了一声,立刻外面就人敲门,“谁啊?”挨着门的那个人问了一声。 “别说话,赶紧睡觉。”听着声音,是个女的,比较严厉。 于是我们就悄悄的眯着了,耳边都是轻轻的呼吸声,路灯的光从窗户的玻璃上映照进来,虽然模模糊糊的,但是比黑漆漆的舒服很多。 有人翻身的时候,床铺咯吱咯吱的,还能听到被子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外面偶尔有脚步声掠过,间或有车从外面呼啸着远去,都安静的时候,我们可以听到河水的湍急的声音,不过也许是我的臆想,毕竟隔着一大片校区呢。 慢慢的,大家的呼吸平稳了,也没人翻身了,我静静的看着房顶,偶尔有亮光晃过,然后归于宁静。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2日早上,五点半,我们宿舍的灯忽然就亮了,然后就听到外面有铃声,有人醒了,还有人起床,也有人继续躺着。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忽远忽近,“这是高二的人去南校跑操去了,这边大部分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一部分高三生也在这边。”那个同学当解说员。 “睡吧,别说了,烦得慌。”另外一个声音。 于是宿舍就又安静了下来,下来去厕所或者洗漱的人,也是悄悄的;反倒是外面的动静不小,南面窗户外面,有走路的声音,也传来说话声,还有自行车的轱辘碾过石子的声音咯吱咯吱。 天大亮的时候,我们都起来了,洗漱,收拾东西,整理内务,这个也是那个同学提醒大家的,被子要叠成四方的、枕头放正、枕巾略微耷拉一点下来,将将盖住一点被子,毛巾搭在线条上,也要叠着放,连床下的脸盆都摆放整齐。 “真有人检查这个吗?”总有人会质疑。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骗你干嘛。”那个女生个子不太高,眼睛很大,鼻子高高的,嘴唇有点薄,头发梳一个高马尾,穿的衣服很新,居然还戴了一块表,我想她家应该很有钱。因为一块表最少也要几十块钱,我听邹树芬说的,她们谈彩礼的时候,说起过。 我们很多人,还是听劝,都收拾整理了一下,甚至有人问那个女生,“红玉,你帮我看看呗。” 哦,那个女生原来叫刘红玉啊,好像昨天下午一起去河边了,不过我不太记得长相了。 刘红玉倒是没有一直不耐烦,“我也只是听过,没见过什么样的,不过咱们在家不也是的收拾利利落落的嘛,差不多就行呗。” 看到有人去食堂那边走的时候,我们也陆陆续续的朝食堂走去了,冯素云和张艳琴,韩淑云跟我,其他的也是两三四个这样的走着。 早饭是一两粥,半个馒头或发糕,咸菜,很快就喝完了,洗好碗,收好。全程都静悄悄的,因为没人说话,偶尔有人小声的说,那个陈老师就举着小棍子,走过来,然后轻轻的敲一下桌子,立刻就没人说话了。 吃饭不说话,也不错,包括走路都不许大声喧哗,也行,能接受,不过很想念初中边走边说的时光了。 我们到了宿舍,有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南校集合了,有人问谁锁门,大家都面面相觑。 “最后谁走谁锁门呗,不过到时候得先开门来。啊?对了,没选宿舍长。”还是刘红玉。 不过没人组织,就都悄咪咪的去南校了,至于锁门,我们表示走的时候后面还有人。 七点半多了,南校那个过道人很多,到不了人挤人,但是也是挨着一个又一个的,还有人骑车,都是很漂亮很干净的自行车,看着就舒服;不过到门口是推着走的,估计又是规定不许骑吧,因为我们初中就禁止校园内骑车的。 我们到的时候,班前面有不少人了,都站在外面,也有人站在树荫下;梁老师在台阶上,笑呵呵的跟几个男生聊天呢。 “邹红艳,来,来前面。”老师冲我招手,我内心好惊讶啊“这个老师真厉害,居然认识我了?” 我往前走,好几人给我让地,“梁老师。” “来来,跟你说件事儿。”他走下台阶,站在我前面。 “红艳啊,你呢学习成绩不错,我计划着给你安排个班长,你看呢?”梁老师态度特和蔼,不过消息让我很震惊。 “我?能行吗?”我惊讶的看着老师。 “嗯,其实也没啥事,该做的事情到时候我告诉你。如果没问题,我就往下安排了。”听梁老师的意思是希望我做的。 “行,老师我做。”我感觉很难得,我觉得也能做好,我也会尽力去做好。 于是老师说 ,“行,晚点我就宣布,副班长给你配个男的,团支书我晚点问问。你去吧。”我跟老师招呼一声,就退到后面女生堆里了。 “老师叫你干嘛?”韩淑云有点自来熟。 “就问了俩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我有点想说,但是又怕万一变了呢?还是忍着吧。 “蒋孟山?来了吗?”梁老师喊另外一个人,我觉得有可能是副班长或团支书。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三步并做两步的前面去了,怎么发觉他走路不太顺畅呢? 两个人站在一起贴近了,看样子只说了几句话,叫蒋孟山的男生也退出来了,老师又喊了一个叫魏建平的人,这个男生个子不高,走路静悄悄的,也很规矩,同样的说完了话,那个男生就站在了前面。 梁老师这会儿又走上台阶,从窗台上拿了个夹子和笔,我想应该是点名册,点名、排座、交钱,然后发书,选班长、课代表。这些流程已经经历七八年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梁老师先让大家按大小个排四队,男女各两队,然后他先进教室去了,就站在门口里面一点,就开始喊人进来,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那样的顺序进入教室,他让大家按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顺序,挨个坐到座位上。 五十人,二十一个女生,二十九个男生,但是我之前看到是五十六个座位,超很多哦。 我在女生队伍里,站的比较靠后了,大约后三名的样子,韩淑云在我后面,是最后一位,我旁边是个高个子女生,看样子,我们俩差不多同位了;我觉得我们几个差不多是最后一排或倒二排座位了吧,也庆幸幸好暑假配了眼镜不然看不到黑板了。 轮到我和那个女生到教室的时候果然,中间倒二排的位置,韩淑云也在倒二,不过是靠边,老师目前让她一个人坐,说等一段时间再调。 第99章 牛刀小试 后面的男同学也都进教室了,后面还有空位,但是中间炉子的位置,很挤,于是梁老师让大家把富裕的桌椅搬去靠墙放着,把中间的炉子的位置空出来,拿走四个,加上俩人单座,所有的人和座位刚刚好,彼此间的距离也松散了一些。 梁老师于是开始点名,要求被点名的人站起来喊到,同学们觉得有点可乐,也确实乐了,“很可乐吗?还是你们不想我认识大家?谁示意我,我就不再认识你。” 大家都安静了,虽然梁老师的声音并不高,也未撂脸色。 老师喊到的人,都很严肃的站起来,立正后喊到,老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到我旁边的这个漂亮的女生的时候,知道了她叫秦素玉,她的五官分开看,就是一般,但是组合起来,就很漂亮,给人一种很明媚的感觉。 站起来的时候,我悄悄地 用“旁光”看看,身材很哇塞,是我一个女生都很喜欢看的美女。 全部点完名了,除了我昨天认识的同宿舍的几个女生、身边的秦素玉美女,其他的都没记住,不过班里有几个男生确实很高,应该都是成年人的体型了,而我们才十五六岁啊,不过也不排除男生有年龄大很多的。 梁老师讲了很多要求,说了早晚自习和课程安排,而且重点提了,住宿生在北校必须严格听从陈主任和其他后勤老师的管理,其他走读生不要去北校“游荡”,有事可以过去,但是不要违反北校区的规定,并提示大家,陈主任管理很严格,但是都是为了大家好,为了方便管理。至于言外之意能体会多少,就看个人造化了。 梁老师说了北校不仅是住宿生和食堂所在地,也是单身教师宿舍以及大部分教师家属所在地,因此才要严格管理,并要大家遵守相关的规定。 最后谈了我们这一届高中生的优秀以及美好的未来,然后就是提议班内管理问题,班长=邹红艳;副班长=蒋孟山;团支书=魏建平;并说这几个人选是暂时的,有不胜任的人或者经过一段时间大家相互了解后,可以进行投票选举。 最后的最后,老师让大家从桌斗里拿出里面的课本,这就是我们这个学期需要学的内容,然后他给大家讲了高中的课程安排,虽然每节课也是四十五分钟,但是会连续两个课时上同一个科目,而不是之前的一节课一个科目。 拉拉杂杂的第一节课结束之前,老师给我们安排了第一项工作,下课的时候,由我和副班长负责把学杂费收上来,收齐后交给他。 总有一些人,愿意“引人注意”。 有个男生问,“老师,我们还不认识班长和副班长,是不是要他们站起来我们认识一下。” 梁老师笑了笑,示意我和蒋孟山站起来,给大家“展示”下,等大家的目光都聚过来的说话,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我还是害羞了,但也是一会儿。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我喊一声“起立。”老师鞠个躬,说下课,然后高中的第一课就结束了。 随后,有我们座位附近的人过来交钱,我喊“蒋孟山,你出来坐到外面来吧。” 蒋孟山在我前面一排的右手边的最里面,靠墙,他挪出来后,坐在过道旁边,我刚好也在过道旁坐,这样我们一个收钱,一个登记,就很方便了。 我收钱,收一份告诉他写一个名字。 有个男生问我,“你没记住我的名字吗?” 我看看他,觉得这就是个怪物,才一节课,坐我后面,我应该看到你的脸然后记住你叫什么吗? “两份,给。”这个男生就是个子很高,长相有点像大人的那群人之一。 “名字?”我很简洁,面无表情。 “刚才问你了,你没记住吗?我们俩很有特点的。”我觉得这个人,比当年在田家庄跟我对扎的同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那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废话。 我看他一眼,没理他,不过把他的钱,单独放一边了;刚想喊下一个,旁边的秦素玉悄悄的跟我说,“郑海,郑军,新中来的。” “嗯?哦。”我最开始没明白,后来一想,俩人的名字,我冲同桌点点头,龇牙笑了一下。 跟蒋孟山重复一下俩人的名字,就喊下一个了。 除了姓郑的的俩人之一闹腾一下之外,其他人都很规矩,我和蒋孟山收钱记账很顺利,上课之前,收全了,(如此顺利,因为那个时代没有什么大面额的毛爷爷,不用找零,都是一份份正好的,甚至有人的钱是一块一块的,十多张卷起来的。) 第二节依然是物理课,梁老师来之前,我们俩去门口等了他,上交的了钱和名单,老师点头微笑,应该是满意的吧。 新课程,新内容,都不用讲什么序儿,大家都快速进入了角色。 长这么大,经历过三个物理老师了,每个人的特色都好鲜明,不过梁老师跟我初三那个“二爷爷”老师很相似,平和、清晰、润物细无声的就让我们印入脑海里。 不过,我感觉物理和代数一样,比较抽象,当然了我的代数是比物理成绩要好的很多的。 一节课,好快,下课的时候,梁老师顺便讲了课间的一些要求,然后给我一份课程表,让我用下课的时候,画到黑板上,还让我跟蒋孟山以及魏建平商量下,值日表的安排,甚至还提了各科课代表的人选问题。 我瞬间觉得十五岁的我,真的要长大了。 我第一时间,擦了黑板,然后画上课程表,我的字有点不好看,之前邹树平批评过我不止一次,我跟他说,“不然我开始练字?” 被他嫌弃,被二堂哥笑话,“晚啦。” 我边画课程表,边算计着课程,算上体育课,十门课,居然还有政治、地理和历史? 我有点崩溃,不明白学那些东西是干嘛的,不过没敢太明晰的表明我的态度,让学就得学,还得考试呢。 画好课程表,一堆人在抄,也有人围着议论,然后听到笛子的声音,教室外面的同学到门口喊大家。 “集合了,集合了,去课间操了。”我看一眼,也是个高个子的但是脸很白的一个男生,声音还有点高亢,走路还扭一下一下的那种。 看来,课代表还是要有的,比如体育课的,这个人需要组织各种队伍的集合、整队啥的。 这个男生比较负责,同学也听话,不过窃窃私语的还是有,但相比其他班,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都到大操场集合的时候,才发现人真不少,初中三个年级、高中三个年级,按每个年级四个班、每班五十个人计算,应该一千二百人左右,不过听说高三才两个班,那也要一千人左右,再少算点,八九百是有的了。 我们在最后面,好像都看不到体育老师的相貌,只能听到大喇叭里他的声音。 我们做的是第六套广播体操,不过看着前面的人,有人做的很差,不知道是不会,还是没学过。 第100章 男生的大世界 课间回来的时候,我找蒋孟山和魏建平说了几句话,主要的是值日组的划分,实在不行就按顺排分得了,组长是最后个子最高的学生担任;另外体育课代表就让那个高个子男生做就好,两个人没意见,我跟蒋孟山说,“你回头通知那个男同学吧。”蒋孟山没意见。 别的课代表,我建议等老师开始讲课了,过个三五节,再选,有事情,我们三个可以先做好,他们俩也没问题。 我觉得我“厉害、聪明、能干”!内心多了自豪。 课间操后的第三四节,是语文,上课铃响的时候,有个矮瘦的中年男士进了教室,上面的门牙还有点靠外,因此显得有点噘嘴,眼睛不大,眉毛有些稀疏,跟头顶的头发“交相辉映”。 我喊起立后,大家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师喊一声“同学请坐。”然后开始自我介绍:鄙人姓郑,年五十,有女在高二四班,本人是高一二班的班主任,负责一二班的语文课。 听着说话很简洁,不知道讲课如何,希望是个很棒的老师。 听了一节课后,有些遗憾、唏嘘,古人诚不欺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人:啰嗦、磨叨、没有抑扬顿挫,讲不出语文应该特有的情感。 第四节下课后,同学都呼啦啦的往外走了,我拿着教室的钥匙,准备锁门,老师收拾着课本,也跟着往外走,还问我一句,“你是班长啊?不用锁门的。” “是的,老师。不用锁门啊?”我很惊讶,恭敬的站在门口目送老师。 全都走完了,我关上门,发现蒋孟山没提前离开,在台阶下等着我呢。 “班长,一起走吧。对了,你家是哪里的?”我没想到他会问我;我们俩一起往北校走去,我考虑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安家河那边的。” “哦?我是安家河北面的。”他也简洁,很有重点,安家河、北面,应该熟悉那一片地域;不过听他口音有点艮,肯定不是西刘庄中学的,不然我多少有些印象,西刘庄东北方向有个安家营,口音艮,类似北面的坨里。 “安家河北面?哪个村?”我多少有点惊讶,虽然不该好奇的发问。 “安家河北面有个田家庄。”艹,不会吧,真的是吗?不过真不认识。 “田家庄北面有个安家营,安家营再北面,有个孟家村,我们村也叫蒋孟村,就是我们村。”好家伙,大喘气,够长的,隔着两个村,也是啊,隔着一堆村子,方向也是北面的。 “哦,我知道那个村,你们村挺富裕的,很多人做买卖?”说完我就后悔了,干么多嘴。 “嗯,是的,我们村里很多人倒卖花生米,买进卖出,挣个辛苦钱和差价。”我们俩边走边说着话。 转眼就到了北校区,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发现很多人排队等在外面,我们也找个队伍随便一站,听着陈老师喇叭里广播着,“高三的老大哥老大姐,请尽快去食堂吃饭,高二高一的小弟弟小妹妹,排在食堂外面。” 好嘛,吃饭还分年级啊。 看着高三的学生往里快步走着,我们站在后面看的心情焦虑,饭够不够吃不知道,但菜就那么点,他们吃完了,我们肯定就不够了,因为师傅们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等着呢。 (我觉得我们这一大群人很像小时候过年的请戚吃饭的时候,缩在炕脚在最后等着别人吃完后才能偿一点肉沫的孩子。) 辣么多人排队,不说话的几率比较小;偶尔队伍里有人说话,陈老师走过来,拿着小棍子指点那人,“你们这一队最后吃,嗯?”说话的一听,赶紧低头闭嘴,再说下去估计会被其他的人围殴吧。 等我们吃饭的时候,果然菜真不够,最主要的是凉了,汤也不多了,更凉。 吃完了,回宿舍,悄咪咪的聚堆吐槽去了;也有盖上被子睡觉的,还有个看书的。 一点二十,铃声响起来了,大家西里呼噜的都穿衣、穿鞋往外走,没睡觉的出去最早的人,已经出了北校区的门,然后就像小鸟一样飞到南校区了。 初秋,阳光明媚,知了还会费力的鸣叫,彰显着生命的顽强;柳树叶子蔫哒哒的耷拉着,等候着秋风,南校门口处,北、东、西三方聚集过来的人,汇成一股人流,叽叽喳喳的,慢慢的朝过道涌去,还有人勾肩搭背的,展示着彼此的亲密,当然是同性了。 二中再管理不严,对于男女交往还是不言而喻的禁止的。 过了传达室门前的过道,甬路豁然开朗,人们的脚步也快了起来,推着自行车的人群,朝另个方向分流,更多的人脚步匆匆的朝各自的教室奔去。 下午第一节是代数,进入教室的时候,发现一个有点略胖的慈眉善目的男老师,已经到教室等我们了,还跟第一排的讲桌旁边的人眉眼含笑的说着话,上课的时候,喊了起立后他笑眯眯的跟大家说,请坐。 声音不错,我发现我有个毛病,喜欢听每个老师的声音,然后观察每个人的长相,“外貌协会”的也不过如此吧。 这个老师自我介绍的时候,有点可爱,笑眯眯的两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本人姓温,温暖的温,我这个人呢,姓温,性格也温和,讲课也温吞,对大家的要求也温柔,不过呢,我还是希望大家,学习不温吞,并且时常能温故而知新。”很有些个性的开场白,虽然教代数,但是感觉言辞不会干巴巴的。 果然,两节课,大家听着温言细语,收获良多,自顾的感慨比语文老师强很多啊,不过啊,这些都是彼此前后位,看着顺眼的才会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题的。 男生估计熟悉起来很快,课间的时候,很多男生愿意出去仨一群的聊天,尤其后面几个个子高的,听着他们在后门口附近天南地北的聊,透露很多信息,班里好几个体育队的,应该是算特招生,甚至二班还有俩男生也一起凑过来说话,因为我们班的后门,刚好连着二班的前门;另外还有那俩新中的高个子男生叫郑军郑海的,听着话口彼此都认识;唉,这俩人真是特立独行,也真的有效的让我记住了名字,虽然还不分不清俩人,但是区别其他人,是做到了。 估计男生的世界,很小,也愿意敞开他们的胸怀吧。 前面几个矮个子的男生,愿意聚在前门附近聊天,也是“豪情万丈”、眉飞色舞的,不过话题比后面的男生们更高级更有学术性。 虽然,对于才十五岁的我一个小女生来讲,都很遥远,只能悄咪咪的趴在桌上听江湖。 (哇咔咔,居然又到了100章,今天要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第101章 女生的小世界 相对聚堆高谈阔论的男生,女生们则都比较安静,我同桌秦素玉,上课就听课,下课就趴着,我猜她应该是走读生,因为发现好像我们班很多的女生都在那个大宿舍住,她并不在;而且她也不跟其他人说话,难道跟我一样,没有同学吗? 张艳琴的座位在第一排,冯素云的座位在第二排,他们俩下课了会扭头凑一起,说着悄悄话。其他几个女生,大都在三四五排的样子,别的人还不太熟悉;倒二就我们三个女生,难道这是“曲高和寡”吗?哈哈,就目前为止,发现个子高了,除了做衣服费布,没啥别的优点。 吐槽一个不是特例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的厕所都是在操场附近,距离各班都是超级超级远的那种,二中也不例外,在遥远的另一头! 不过教职工的厕所比学生厕所近,只不过我们只是看到了,目前还没没敢尝试去一次。 下午的最后两节历史课,这个时候,有些疲惫的同学,开始打蔫了。 我翻过历史书,比初中的内容多一些,但是有些内容是重复的;不知道老师怎么样。 历史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看着很干练,短发,眉眼精致,讲课一板一眼的,我感觉就差把考试提纲一划,然后说“你们去看吧。”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看到老师表情一松,而且貌似终于都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也觉得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阿弥陀佛。 走出教室,太阳还高高的,略微有些温热,但是风很温柔,不长的柳枝轻摇着风的随意。 甬路上,陆陆续续的有人走着,相对于一中的封闭式管理,二中还是比较松散的,也许是自然条件不允许、做不到封闭吧;在南校区的门口,学生和老师们四散开去。 从下午放学开始到晚自习,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再去掉晚饭时间,也能富裕不少呢,可是想想,也没啥可做的事情。 才开学两天,用不到洗洗涮涮的,也不过是抽时间打壶开水,留着晚上睡觉之前洗漱一下,然后洗个脚;说起洗漱和洗脚,在家的时候,没有如此的“讲究”,可如今,入乡随俗了,不为自己,为了大家伙也要多刷牙和洗脚的。 不过女生啊,还是零碎小事儿多,鼓捣这儿鼓捣那儿,一会儿的时间就到吃饭时间了,鉴于每天高三先吃,我们有个几人商量着晚点去,反正去早了也是排队。 吃两天饭我们就知道了,早上粥、馒头或发糕;中午米饭或馒头或发糕,两三种菜品里选一个,外加一个菜汤或米汤;晚上粥、发糕、馒头;挂面头的汤。 不管怎么搭配,一天一斤粮食,多了就没有的;但是,比家里,吃的是好的。 吃过了饭,大部分人回了宿舍,徐丽艳拉着我的手,“班长,咱们俩走走呗。” 我转头看看她,把手拽了出来,“去哪里啊?”虽然我并没想直接回宿舍,但是跟她一起走?也有点突兀。 “在北校区转悠转悠呗,有点事儿跟你说。”她继续趴上我的肩膀,我有点不适应,不,是很不适应,超级不适应。我跟我姐都不这么做! 说着,她拉着我从食堂门口往南走到大路上,不过没朝门口继续走,而是往北转一点,往里去了。 “往里干嘛去?不太好吧。”我有点拒绝。 “走嘛,看看又不犯法。” “你俩干嘛去?”从旁边又冒出一个人来,一看刘红玉,吓死我了。 “转转啊,你怎么来了?”徐丽艳开着玩笑。 “一起啊,我也看看转转。” 我们三个,我在中间,他们俩一边一个,有点被绑架的意味。 看着宿舍门牌号,看着门口出入的人,男生、女生、大一点的男生、我们看人家,人家也看我们,比我们更理直气壮的指点着我们,我有点想落荒而逃,可惜没成功。 三排房子过去,再往里就是窗户很小的房子了,估计是老师的宿舍了,因为看到了年轻的比学生沉稳的男女出现在那边,说的话也是成人的,“王老师,晚上吃的什么饭?” “我从食堂买的馒头,你呢?” 我拽住他们俩,“别走了,那边都是老师的宿舍和家了。”当我看到远处有孩童跑着玩耍的时候。 “好吧,往回走。”我们三个,走在夕阳下,走在秋日微风中,在柳枝的轻抚下,唯一不协调的是“勾肩搭背”。 “班长,你知道你同桌是哪里的吗?”徐丽艳很神秘。 “哪里的?”我给她面子,我和秦素玉确实没谈过。 “新中的,好像她老家是我们村的,她初中的时候就是我们那一届的焦点。”徐丽艳有点嘚瑟。 “很正常啊,因为漂亮的不像话?学习好吗?”我比较关心后面的问题。 “学习应该一般吧,没怎么听说,听太多的是她漂亮、冷酷不爱说、还有就是她是体育生,县里排球队的,主要好像是她父母都是县里哪个局的干部。”嗯,可以理解,连我们村里队长家的孩子都拽的吆三喝四的,连不是队长家的只是个人比较能干的青对我都总是鼻孔看人,何况局里的干部家的孩子? 我对比着以往对特权的认知,她只是不爱说而已,即使会欺负人,我都可以理解的。 “看样子你们新中人不少啊。”我忽然想到秦素玉给我提示郑军和郑海时的两个字:新中。 “对啊,咱们班新中好几个人,女生三四个,男生也好像三四个,只我知道的。”徐丽艳多少有点嘚瑟。 “没见你们有在一起聊天啊。”刘红玉不改英雌本色。 “唉,也不是一个班啊,只是知道而已;我跟任洪敏,就是后门那个男生,是一个村的,那家伙也不爱说,有点酷酷的,他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他爸也会看病。” 哦,原来如此啊。 第102章 女生的小世界(二) 我们三个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两个人挡住了去路,“里面有什么?”一个女生哒啦啦的问我们。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然后摇头,表示不熟悉;“班长,你是田家庄的吗?”另外一个女生指着我。 “嗯?我不是田家庄的,怎么了?”我对这个村的名字超级敏感。 “我是田家庄的啊,叫田凤荣。”她自我介绍,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二三年级的时候,你是几班的?”我好像都忘记了我的班级,我还得想想。 “哈,那么早的啊,我好像是一班。”田凤荣笑嘻嘻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忽然有点小皱纹,估计这个姑娘太瘦了。 “好吧,我想想啊,我好像是于老师那个班,他教哪个班?还是你跟我一班过?抱歉,我不太记人的长相。”说着,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说于老师啊,个子不高的那个,是吗?村里好像就一家姓于的。”田凤荣挠挠头,思索着。 “估计是二班或三班啊,我认出你,是因为你眼睛下面的那个疤。不过也是看了好久才猜出来的,也因为邹这个姓。”她跟我解释。 “班长,你俩还有这个渊源吗?什么情况?”韩淑云大大咧咧的也出来凑过来。 “我外婆家是田家庄的,地震后我在那里读了一年多。”他们几个人都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你后来为何走了?”田凤荣有点惊讶,也许是那时候太小了,记忆不深。 “最初是我外公去世了,我去田家庄陪外婆,再后来,外婆也去世了,我就回我们村里上学了。” “哦,你们俩居然不认识?”刘红玉还是有点奇怪。 “那时才八九岁吧,现在都过去五六年了,不记得正常啊,我连初中同学都有不认识的。”我跟她解释一下;这下子换他们一群人看怪物一样的看我。 “我真不记人的,咱们宿舍十几个人,我都认不全呢。”我赶紧解释,万一碰到了认不出,会被偷偷的骂吧。 “才十几个人,你都认不全?不信。”徐丽艳也惊讶。 “是真的,除非特别熟悉的人,否则轻易认不出人,不过我可以通过衣服啊、头发啊、走路姿势啊,分辨人;要不就是这个人特别有特色:漂亮或不好看!”说完我都笑了。 我跟田凤荣没法继续聊关于田家庄的话题,虽然没秘密,但是好像也不太合适,我所关心的人的信息,自有渠道知道,不一定非得从她嘴里得知,左不过我只想知道刘希平他们一家子的消息罢了,其他人,姑且暂时的忘却了,这样说,我有些忘本了,有的人于我当初还是不错的,比如二玲子和她堂弟,外婆西侧隔壁家的舅舅。 夕阳已经隐没,我想差不多该上晚自习了吧,看着有人往南校方向走了,我们几个进了宿舍,发现里面有几个人也坐一起聊着天,听着话口,是认识的人,应该是同学吧,我想既然都在,顺便把宿舍长选了,想着怎么开口,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我想我还没太适应所谓的“班长”之责。 刘红玉看表,快七点了,于是督促我们该去教室了,于是大家又开始忙碌着,准备去教室。 对于即将到来的晚自习,我们或许还不习惯,更没有自主和能动性,懒散的习性根深蒂固,想去除,应该要费一番力气。 冯素云看到我,有点哀怨,难道是我看错了? “你都不想理我了吗?” “啥?” “今天一整天,你都没跟我和素云说话。”张艳琴也说。 确实是哀怨的语气,我想想,白天在教室,一前一后,怎么说的上话?中午吃过饭,就眯着了,晚上吃完饭,就被拽走了。 我看她们俩一眼,不想解释,也没得解释,把东西整理一下,转身走了,“走了,该上晚自习了。”不解释,但是不是不理。 俩人相互看一眼,下来穿鞋,也准备走 了。 我走出去教室,旁边是个不太熟悉的女生,个子比我矮一点,大约一米六?短发,是当年的“青年头”,眼睛很灵动,看到我笑一下,我也回一个微笑。 “凤仙,等一下”听到后面的喊声,我继续往前。 “快点啊,不然都晚了。”叫凤仙的女生,脚步顿一下,也就跟着我走了,“你不等她们?你们以前是同学吧。” “是初中同学,不用等。都不着急,磨磨蹭蹭的。”语气带点嫌弃,不过是笑的,然后听着后面有奔跑的脚步声、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时候我们出了北校区,我想再不出去,被抓到了,估计肯定会被告老师那里去,一顿批评是免不了的。 “下次不要跑,也不要嘻嘻哈哈的,小心被老师抓到。”我尽量用平稳的语调、温和 的语气。 “哼!切!”有个瘦一点、脸也很小、但是五官很精致的女生嘻一句,本能的我不喜欢这个人。 我觉得我有些时候胆子很大,但是大多时候,我胆子很小,谨慎,听话,怕被责怪,更怕兄长老师不高兴;这个人理念与我不同。 我看他们三个走的很快,于是我放慢脚步,悄悄的拉开距离,后面我看到韩淑云,于是我俩相视一笑,脚步逐渐合拍。 “风琴,你不该跟班长哼一声的。”三人中的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我怕她什么呢?还老师抓!哪个老师抓我,我让我二姐找人。”应该是那个漂亮的女生,因为不是叫凤仙的声音。 韩淑云看看我,我则咧嘴一笑,她一看我没啥反应,也笑了笑,“红艳,别理他们,幼稚!” 我被成功的逗乐了,“你很成熟吗?” 我们俩边走,边说着话,“我觉得至少比她成熟。” “那有啥用?你又没姐姐做靠山!”好家伙,原来我也会斗嘴啊。 “嗯,是,我还真没姐姐。对了,红艳,你哪一年的?” “68年,怎么了?认我当姐姐吗?”我打蛇随棍上。 “哈,我67的,你得跟我叫姐姐。”韩淑云有点过于兴奋。 “我有姐,不缺。”我拒绝。 “你俩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刘红玉回头喊我们一声,于是我们俩加快脚步,跟上刘红玉,一起走进教室。 第103章 人生第一个晚自习 进教室的时候,人很多了,空位几乎没有几个了,除了最后排的几个,下次我记着从后面进去,不然走一次过道,跟阅兵式一样的郑重其事。 坐到座位上,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没有作业了,代数和物理还有语文都没留任何作业,那么我们自习课,做什么呢? 呆呆的看着虚无,干坐着也不是不行,但是还是看书好了,于是我拿出几本书来,不管是白天上过课的,还是没上过课的,都可以看。 七点,晚自习铃声响过了,所有的人都到了,不过一会儿,梁老师也来了,我们还以为讲课呢,发现不是,只是来提醒我们晚自习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的。 梁老师说,“同学们,你们看看自己手里,拿的什么?”大家都低头,“有人拿着历史上,有人拿地理,还有人拿英语,有的人还什么都没拿出来。你们是不是还想着初中在家的时的情形?没有作业,就随便看看,甚至不看书,就睡了?” “你们要想着,高一了,是完全不同的开始了,你们肯定都听说今年一中高考,预选是四个班百分百通过,高考是百分八十都上了本科线,如果大专和中专都算上的话,人家四个班百分百都考出去了。这意味着什么?咱们二中,今年两个班参加预选,百分之二十的通过率,高考呢?才走了五六个人,还没有一个重点。差别是什么?” “你们有知道的吗?”大家都低头不语。 “邹红艳,站起来,你知道差别是什么吗?” 被点名的我,诚惶诚恐的站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他们这四个班,初一开始就在一中读书,是从全县的小学里考上的。” “嗯,这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别的还有人知道吗?”梁老师环顾四周。 “蒋孟山,你来说。” “老师,我不知道。”蒋孟山很实在。 “文敬山,你来说。不许说不知道。”梁老师有点生气,我看着是。 “老师,一中对他们四个班,很重视,要求很严格,每天要求复习当天所讲的内容,不管是主课还是副课,他们每章都做习题,全部做完,遇到不会的问题必须当天弄懂,保证题不过夜,然后规定必须提前预习第二天要讲的内容,找出重点和自己的难点;等听课的时候,带着问题去听。” “文敬山,说说你为何知道的这么细致?”梁老师有点高兴了。 “我二姐是一中今年的毕业生,考取了北京的一个重点大学。”文敬山很平和的语气和内容震惊了我们大家。 “文敬山你几点到的教室?现在做什么呢?”看来老师有意引导我们。 “老师,我吃完饭就来教室了,之后我先复习物理了,我姐给我的习题我做完了;一会儿看语文,看完语文后复习做代数题,检查后没问题了,就读一遍历史,最后在预习明天的课程内容。”文敬山老老实实的回答,条理也很清晰。 “大家听明白了吗?”梁老师并没有高声。 “明白了。”一个人回答,后面好多人都回答。 “有人可能想我不考大学,我高中毕业就够了,我奉劝有这个想法的人,你悄悄的藏着你的心思,不要让我们知道,我们不会说些什么,但是也请你不要影响大家。我也希望大家三年之后,百分百之一百的考出去,哪怕是中专或大专,我知道你们大都来自农村,那么路只有一条:高考,通过高考改变我们自己的命运,进而改变家族的命运!” “我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大其词。过两天你们化学课,可以看看你们的化学老师,他毕业才一年,去年在咱们学校教初三化学,因为能力超众,今年调到高一教四个班的化学,而且没有大的变化的话,他会跟你们三年,三年之后,他的收入肯定比现在要高,那么他能给家里提供的帮助比在家种地如何,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而且他有个妹妹,现在是初中,学习很好,所有的费用都是他来负责的,而他当初的学费,则是他哥哥休学去挣钱供的。当然我们上学读书,不仅是为了挣钱,为了家里,也为了咱们的祖国,但是我们家不安定,何来安心报效国家呢?”梁老师到最后,有点慷慨激昂。 当掌声响起来的时候,梁老师笑了,摆摆手,走出了教室。 回想着过去十多年的学生生涯,真的是晚上大多是干活、说话、睡觉,仅有的不多的作业,飞快的就写完了,我虽然喜欢看书,从之前的语文课本到后来大堂哥帮忙给我父亲借的小说,那也是不是那个文敬山所描述的态势,我们相差很远很远,因此想要变成那样的优秀,需要改变的很多很多。 老师走后的自习室,很安静,只有微微翻书或者写字的声音,我按照文敬山描述的顺序,复习着白天的课程,可惜题并没有多少,看来找堂哥要写资料是避免不了的,现在,只能先在本子上总结要点吧。 也因此,才明白,为何他们前面几个男生不太去后面跟人嗨聊;都是高谈,内容还是不太相同的,估计思维也是吧,但是文敬山确实有些不同。 我收回思绪,继续跟课本奋斗。以为明白的,但是默背起来要点来,还是生疏和磕绊,不够顺畅,只能再背再写了。 我偷瞄一眼旁边的秦素玉,有点呆,在本子上乱画,我收回视线,果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后面男生也有偷偷的说话的,还是身后的,我扭回头,一看秦素玉的后面是魏建平,话居然是他跟两侧的人说的,我瞪一眼他,不管看不看得见,我想确实没看到,因为话题并没停歇。 “别说话了,可以吗?”我多少有些“义正辞严”,然后后面没了动静,但是多了一声“哼!”无所谓,目的达到就好了。 第一节自习课的课间,十五分钟,响铃的时候,教室里立刻喧腾起来,多以后面的人为先,我趴在桌上,脑袋里想着自习时背过的要点,以及自己不太懂的难点。 休闲时间短暂,第二节自习课比第一节安静很多,没人说话,但是有人睡觉,好在并不影响别人。 晚上九点十五,自习课结束了,住宿生必须尽快回到北校,因为十点是熄灯时间,而熄灯之前则是必须上床了的。 当然南校区,下了自习课的教室,也是同样统一关灯的,二中奉行的“该睡觉睡觉,该念书念书。”虽然高考成绩并不是很理想。 第104章 拆分的早自习 该睡觉就必须睡觉,该起床必须起床,雷打不动的作息制度必须严苛执行。 主任、后勤办事人员、各班班长和副班长、各宿舍宿舍长,多级循环管理,交叉巡视检查,彼此监督,完美执行。 有人不想睡觉?好,一百种方法等着你,甚至会满足你不睡的“请求”,没受过的人会觉得云淡风轻,“那有什么呢”? 受过“震撼教育”的人便再也不会碰触,甚至会“传染”至身边的人那种“非一般”的感受。 当然,这个正是彼此的目的,不踩底线,是最终的共识。 早上,当起床铃响起来的时候,我们都是一骨碌爬起来的,有人甚至都没脱衣服,就怕起不来的。因为刘红玉转述了其表哥陈述给她的不遵守纪律的“后果”。 穿衣、叠被子,洗脸刷牙,估计这是我们很多人的人生中的第一个的早自习吧,十几个女孩子,很激动,也有些兴奋,唏哩呼噜的手忙脚乱,有人需要扎头发,翻找着皮筋和梳子,实在找不到了抓起别人的也能用;而短发的同学则没有这个困扰,不过俩人之间的差别,其实也就一分钟! 我们陆续出了宿舍,大都脚步纷乱,紧走几步,超过去前面的人,顾不上说话,天黑,路灯不是很亮,看不清谁是谁,大家都闷头走着,赶紧到教室前面集合,准备参加早操。。 体育委员(后来刘红玉跟我说,高二他们都是喊体育委员的),那个叫郎军的,还是挺负责的,来的比较早,已经开始组织站队了,等我们集合好,到操场的时候,高二高三的人已经开始按班陆续跑了,高一的有的班还在等候;不过初中生没有早操和早自习哦,才知道的。 我们等候的时候,体育老师给高一各班的学生喊话:高一年级以后每天早上也要直接到操场站队集合,以班为单位,体育委员和班主任负责组织,按照顺序进行跑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每天跑步五到八圈,身体原因不能跑步的,必须跟老师请假。 我听到身边有悄悄的哀嚎,不知道这么多圈是多么米,但是对于初中每天走路上学的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那个老师还讲了几点早操的意义,只不过听的人不多,下面有嗡嗡嗡的说话的声音。体育老师一看,大手一挥,跑吧! 咣里咣当的跑完五圈,很多人都气喘吁吁的,原地解散回教室上自习课,走路姿势都是千奇百怪的,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人在弯着腰缓解。 六点,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天还是有点微微的黑的,教室里灯有些昏黄,跟着铃声进来的是郑老师,他左手手里拿着一支手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点什么东西一转一转的,咔哧咔哧的响声随着脚步在教室内巡回。 我们都知道前半节早自习是语文,也都很乖的拿出了语文书,郑老师看到好几个空位,“班长,那些空位是什么情况?”我看看蒋孟山,他也刚好看我,都是一脸的懵。 “老师,他们几个是体育生,早上训练呢。”魏建平解了围。 “你是做什么的?”郑老师问魏建平。 “老师,我是团支书。”很自豪,的确。 “哦,上自习吧。班长要负起责任来。”还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含义。 郑老师转一圈,“大家早上要珍惜时间,可以大声的把课文念一遍!”说完从后面的门去了二班,留下的是一股若隐若现的白酒的味道。 我不太会学语文,除了生字、成语、古文背诵、中心思想、段落大意还有作文,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但是一大早念课文,我有点疑惑。 为防止郑老师从后面杀过来,于是很多人低声或高声念起了课文,昨天讲的或将要讲的,我也跟着大流念起来。 六点半,进来一个新老师,听到前面有人“嚯!”一声,很多人抬起头,我也带了点好奇,很想看看英语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个头不高,头发很黑,很亮,看着还很硬,因为头发很多是炸起来的;脸上的皮肤也很黑,还有点糙,关键还有很多麻子坑,最突出的是鼻子有点大,也同样有麻子,眼睛不太大,但是很有神,目光有些锐利,眉毛跟头发一样很浓很黑,“同学们,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姓高,叫高文洪,负责一班二班的英语。” 高老师的声音,怎么说呢,很有磁性,比较柔和,跟他的人很不搭。 “今天上午咱们班有两节英语课,大家可以先预习下课文,有不会的单词可以先查词典,大家有谁有英文词典吗?就像新华字典一样类似的?” 文敬山举了手,高老师走到文敬山跟前,拿过词典,展示给大家看,“礼拜天了大家可以去书店看看,能买到尽量买一本,实在没有了,可以俩三个人用一本,大家相互借着用。” “我呢,以前是学中文的,后来根据学校安排,让我教大家英语,我是边学边教,当然了,我也是经过了英语培训的哦;因此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学。”我听到他介绍自己,不禁想起初三那个英语老师,教完了字母,也教了单个的发音,但是合起来的单词和句子,会读的不多。 等高老师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一股子烟味立刻充斥在鼻间,不过好像不是旱烟的味道,想着老师也不会抽个旱烟卷更不会拿个烟袋锅子抽吧。 不知道我什么情况引起了高老师的注意,“你叫什么名字?”他敲敲我的桌子,“老师,我叫邹红艳。”我赶紧站起来。 “哦,你是邹红艳啊,坐下吧,不用站起来的。”说着往后转过去,溜达一圈,走了。 这半个小时的英语自习,有人念单词,也有人沉默,我只知道时间很快。 下课铃响的时候,很多男生像出笼的老虎一样,蹭一下子跑出教室,刚好碰到体育生们回来,彼此打着招呼,继续往北校冲了。 这个时候,住宿生几乎全部往北校赶,即使高一高二的学生知道要让高三的先吃,也要尽早去排队,因为太晚到食堂门口排队的话,最后很有可能午饭可吃,食堂工作人员补做,时间上也会来不及的。 女生要面子,不会大步流星,但是脚步也是匆匆。 第10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 虽然开学才两天,我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好久,真的有些度日如年,不是多累而是不论做什么都是急匆匆的,哪怕自我感觉是急性子,也有点焦躁。 我看着身边的人,超过我的、或我超过的,大都是两三个一起,即使三令五申的禁止“勾肩搭背”和“手牵手”,但是几个人之间的亲密还是可以感觉到的,而我,则形单影只,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就是。 今天周六,还有一天的课程和两个晚自习,明天就周日了,不知道能干什么。 食堂外面排着十来个队伍,等待着陈老师的放行,有的同学手里拿着书正在看,也有人拿着纸条低着头,当然更多的人在东张西望,对于别的队伍的速度表示羡慕或嫉妒。 每个队伍依次会放五六个人进去,当然里面也是排队的,在每个窗口前,可是很多人是宁愿进食堂里面排队的;所以在陈老师眼里,里外都排队,哪里都一样;而学生则认为,进去排队,总是感觉距离目标更近一些,角度不同、标准不同、选择也不同啊,只是看谁拥有决策权。 我们进去的时候,几个人快步绕过饭桌,去橱子里找自己的盆子,顺便观察下早饭是什么。 今天的早饭,是菜汤,有人的盆里面有几根面条,轮到我靠近窗口的时候,我看到我前面有个女生,笑呵呵的跟打饭的师傅打着招呼,然后她盆里的面条多比之前看到的的人多几根,然后配一小条发糕,不知道算一两还是二两。 我的汤里面条也是几根,我想这应该是常态,而那个女生估计是认识师傅的吧;找个空位,也不用管是否认识,反正几分钟解决问题,就可以刷碗走人了。 吃过了,放好盆,我选择直接回教室,而不是去宿舍再咣当一圈,因为没啥事情做。 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很高了,路过传达室的时候,看看表,已经七点半多了,加快脚步向教室,里面也有不少人了,看到那几个走读生,真不知道他们的早饭是怎么吃的,难道是早上五点就吃饭?然后过来跑操?如果不是,没看到他们出去啊;因为北校食堂是不许走读生用餐的。 我到座位的时候,秦素玉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做她的事情,我看一眼,又在那里乱画一气,也不嫌浪费笔和纸? 不过我没说,今天第一节是英语,我拿出书来,开始看着,貌似有些句子是能懂的,不得不佩服我们英语老师,语法和单词教的还是很扎实的。 韩淑云隔着过道,伸过手来敲了一下我桌子,“干嘛?有事儿?” “没事儿,你早上吃饱了吗?”我想那个家伙是不是没吃饱。 “吃饱了。” “哦,好吧。我没吃饱,觉得没两口就吃了了。”我看她一眼,高高大大、很魁梧的样子,估计是费饭。 上课铃响的时候,高老师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我喊了“起立”,他看我一眼,然后让同学坐下,开始教学。 听着他的发音,没觉得有啥不妥,至少比我们之前的老师强很多;课上,他会提问,都是初中应该掌握的知识点,不过举手的人不多,我偶尔会举手,前提是我有绝对的把握没错;另一个回答问题偏多的女生是褚凤仙,而且有时候回答是错误的;男生们,举手的不多,应该说几乎没有,除了副班长蒋孟山以外。 高老师并不生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着内容,只是第二课时明显提问减少了,而且讲课不怎么巡视下面的人了。 课程结束的时候,高老师喊了“下课”俩字,就低头收拾东西离开了,韩淑云趴到我桌子边,占满了整个过道,“班长,你能听懂吗?我咋听不懂呢?” “我哪儿知道啊。”这个确实是我不知道的,原因有很多啊,比如之前学的不够、不熟悉老师讲课风格,更严重的一点就是笨。 不过我一条都没说。 集合站队准备去上操的时候,听到几个小个子男生正围着文敬山聊天,评价着高老师讲的如何如何,批评和挑剔居多,赞同者很少。 课间操,今天被体育老师点名批评的高一有俩班,高二一个,初三俩班,结束后,体育委员被留了。 郎军很自豪,叽叽喳喳的被簇拥着回教室,我发现这个男生跟有些漂亮的女生有好些地方相似:爱现,唠叨,声音高亢,走路愿意扭身子,很想被众人瞩目。 我们后面那一排,典型的就是体育生聚集地了,再加上郑军和郑海兄弟俩,那叫一个热闹,说是个小集团都有人信,因为老爱聚一堆,包括那个团支书也是呱呱叫的主。 不过我看秦素玉大都没什么反应,老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还是发现他们偶尔会悄悄的说话。 三四节是政治课,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她自我介绍姓刘,名字没说,这个人没啥特殊的地方,但是我感觉有些挑剔。 因为她说,今年高中分班,是按照成绩排的,比如你们入学第一名是在一班,第二名就到二班,依次类推,到第五名的时候,还是一班;这么说的话,你们班的成绩先天就高于其他班级,所以你们就应该更努力,维持住这个成绩,别给你们梁老师丢脸。 梁老师这两天隐晦的提过这个分班方式,也提了有些科任老师会严格要求我们,甚至别的班主任会挑剔大家,希望大家一个是做好思想准备,另外一个要努力学习。 但是像政治老师这样直白的人,不多见,也许是我们还小,见识是不多;但是很多人并不能接受此说法吧。三节课后,刘老师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旁边的同学都出了教室,只剩下她孤零零的坐着,觉得她比高老师还惨,至少下课的时候,高老师身边围着几个女生问问题的。 第四节课,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我们也就平平淡淡跟老师告别,奔赴午餐了。 午休的时候,我听到在宿舍里议论刘老师,但大多数人选择沉默,其实才一二节课,还看不出什么来的,再说了,再不好的老师,那也是老师,我们还得听人家的。 第106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二) 下午一二节课是立体几何,上课之前,有人是趴在桌上的,甚至有个男生居然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没午休。 老师进来的时候,上课铃还没响,看到趴着的男同学,温声的问旁边同学,“这位同学是睡着了还是病了?” 吓得旁边的男生赶紧推推,睡的迷瞪的男生“嗯?上课了吗?”还赶紧站了起来。 逗得旁边的人都捂着嘴笑,老师说“睡着了啊,没午休吗?不是病了就好。你们小孩子正是觉多的时候!” 这个老师看着比较老,比梁老师还老的样子,皮肤有些白,略有松弛,还有点皱纹,眉眼比较平和,看着很和蔼可亲的样子,头发也有些花白,不过不驼背,穿的中山装,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的一个,他都不热吗?里面是白色的衬衣,领子露一个边,有些毛,但是挺白的。 等老师走到讲台前站好,铃声响起来了,喊过起立,老师声音平和的“请坐,同学们。” “这节课是立体几何,我姓李,是来自北京的知青,你们都听过这个词吧?”我们点头,他笑了,然后开始讲课。 先讲了立体几何和我们初中几何的联系和区别,也讲了一部分日常中的应用,转身随手在黑板上,就画了房子和树,甚至后面陆续几笔几笔的加个窗户、桌椅,惟妙惟肖,班上有人带头鼓掌,最后是全部的人都鼓掌。 李老师讲的很用心,我们听的很认真,也很开心,下课的时候,大家都不想出去,李老师还劝大家,“你们出去跑跑,不要老窝在教室里。” “老师,我想跟你待会儿,聊聊天儿。”重复的儿化音和带着本地特有的拐弯调调,逗得李老师笑了。 “跟我待会儿啊,没问题,”李老师学这个男生的舌,也是儿化音带拐弯的,那个男生脸都红了,别人也偷偷的乐,看着他们说话。 “老师,你学我们这儿说话好像啊。”仿佛话题会一个连着一个。 “是啊,我学的很像,你想啊,我来这里好多年了,那时候啊,还没你们呢。”李老师被同学的话唤起了回忆。 “老师,你家几个小孩?”旁边的女生娇俏的问着自己喜欢的老师。 “我家啊,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李老师都没有不耐烦。 “那他们多大啊,上学吗?”估计女生和男生的关注点就是不同。 “两个人读大学了,都在北京,他们比你们大好几岁呢。好了,你们赶紧出去转转,回来就上课了。” 于是我们在老师充满关爱的眼神里,走出去,溜达一圈,然后就回来了,不过没人再去找老师聊天,也希望他能休息休息的。 第二节,四十五分钟,感觉太快了,一下子就下课了,不过这次没有人围着老师聊天了,估计很多人都看到了老师最后讲课的声音有点低沉了。 不过老师走后,关于他的讨论才刚刚开始,有的人在小声的对比着目前教过课的几个老师,唉,可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第三节,体育课,没得比,也不用比的,估计就是体育老师了,因为不具备可比性啊。 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的,关键的是身材比较匀称,给人一种很挺拔的感觉;他自我介绍姓张,看着有点严肃。 先练队列,立正、稍息、齐步走,“折腾”我们半节课,后面又练跑步,整的我们这些女生敢怒不敢言,跑了两圈,才原地解散休息五分钟,男生围着他去聊天,女生则站在或蹲在树下休息,五分钟很快过去了,张老师让体育委员集合队伍,再次检查我们的队列练习,虽然我们自我感觉做的好了,但是当老师给我们演示的时候,还是让我们惊诧不已;最初的累和不高兴都烟消云散了,几个词形容张老师:活力四射、热情洋溢、张扬有力量、还帅气。 好吧,一群女生被征服了,男生更不用说,下课的时候,女生恋恋不舍的走了,男生则明目张胆的围着老师问东问西;我们隔老远了还能听到排球啊,篮球啊什么的,甚至有人开始约打球了。 男生的恣意张扬真不是女生能比的,我们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回到教室后,我们又累又高兴,有人趴桌上,有人斜靠着椅子背聊天,不外乎体育老师的走姿和站姿还有队列,从最初的“这个老师真讨厌只知道让我们跑步到张老师真帅气、真精神、真挺棒的。”。 人,真善变,原来女孩也是善变的! 我也趴在桌上,歪着头看韩淑云讲经的时候,忽然前面有人喊我:“邹红艳,外找!” 我的天啊,瞪着眼睛看那个人一眼,喊我的是个男生,坐第一排的,应该是最最矮的吧。 他看我没动,“班长,找你的!”我赶紧站起来我,往外走,韩淑云还跟我后面追着问,“谁找你?” 我哪里知道谁找我?我也不认识谁啊。 出门一看,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你找我?” “你是邹红艳?”她看到我出来问我。 我点头,“你是谁?”韩淑云站在我身边看热闹。 “我叫邹艳丽。我爸是你二大爷。”我想想,没有这么一个二大爷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真费劲。你认识邹明远吗?那是我七哥,邹明亮是我五哥。”她有点不耐烦。 “我认识邹明远,那是我二堂哥,邹明亮是我大堂哥。不认识五哥七哥。”我想不出这个姑娘是谁。 “嗨,邹明远他们的爸是老三,我爸是老二。这会儿知道了吗?” “你这么说,知道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没明白这个姑娘是干嘛的。 “我爸让你明天晌午去我家吃饭,就在北校区那条马路对面有个大红门的里面。”说完就走了,整的我一头雾水。 “班长,这个人是谁?”韩淑云还在。 “估计应该是我堂大伯家的孩子,让我去吃饭,我都不知道门冲哪面开。”我有点怎么说呢,词汇很难找,貌似五味杂陈的吧。 我知道这个人,也知道在县城公安局上班,还知道大娘是商业局的,小叔叔和姐姐就是她帮忙给找的工作。 “明天再说吧,要上课了。”说着我们俩往回回到座位。 最后一节课是物理实验,不过来的是梁老师,他说课程内容还没到需要做实验的内容,于是讲了新课程。 我把堂大爷家的堂妹和叫我吃饭的事情,忘在脑后,也没想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放学后,我在教室里看了一会儿书,不想去宿舍听一群人聊乱七八糟,前面冯素云也没走,不过那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女生没在,前面还有三四个男生也没走,其中就包括那个文敬山,以及他前面的俩男生。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声音。 后来赵云飞喊了他旁边的男生还有那个文敬山,说到点要吃饭了,我和冯素云是在他们走后,才悄悄的走的。 第107章 大伯一家(一) 晚自习是按部就班的复习和预习,梁老师绕一圈就走了,不过郑老师也从后门进来,在班里绕一圈,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不长,做不了什么太多的,但是也不短,够我们复习和预习所有的内容,不过效果如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晚上睡觉前,韩淑云问我“班长,你明天去你大伯家吗?” “我没想好,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怎么去?而且我连我大伯叫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大概知道姓名,但是不能说,没人告诉我,只是我潜意识里这么想的。 · 从内心讲,我很想去看看,但是面对堂妹的态度,我又点害怕,紧张,我不知道堂伯和大娘他们怎么看我们,就怕跟当初似的,三大娘即使求我父亲做事,还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趾高气扬的在得意什么。 · “那如果你知道住哪里呢?去不去?”韩淑云没完没了。 · “那就去啊,不去显得我很没礼貌。睡吧,明天不早起,但是也不能睡懒觉吧。” · 不知道周日大家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过。 · 早上吃过饭,我选择去教室,反正在宿舍除了聊天也做不了什么。跟着我出宿舍门的,是那个叫凤仙的女生。 · “班长等等我。”好像班长这词是我的代名词了。 · 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她蹦蹦跳跳的走出来,“走吧,班长。” · 我也不纠正她的叫法,随便吧。 · 我们俩并排走着,多少有点尴尬,没啥话题可聊,不过前后都有人走,也有人说话,我就假装听别人的。 · 早上,阳光还不是很烈,风也是和煦的,“班长,你家是哪里的?”好像这个问题是个不错的开场白。 · “安家河北面的,你呢?”有来有往啊,不然断片了。 · “马家口孤儿院。”我以为我听错了,“嗯?” · “马家口孤儿院,地震的时候我父母都没了,我和我哥在孤儿院长大。”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稍微严肃点,又咧下嘴角。 · “没事儿,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看来这个姑娘比我坚强。 · “嗯,你们那边地震很严重吗?”我总不能问别的。 · “挺严重的,早上就都倒了,很多人都受伤了,也有不少去世的,所以我们镇上就有个孤儿院。” · 一听,就知道确实严重。我们这边田家庄也很严重,房子也都倒了,不过都没有听说有孤儿。 “嗯,那是挺严重的。” “班长,听说你学习特别好,当然了不好也不会让你当班长是吧。”这会儿真的要断片了,我觉得没法接了。 “以后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中。”我点点头,庆幸到教室门口了,话题自然就结束了。 教室里有不少的人了,看样子大部分都是住校生,文敬山和他前面的俩男生也在,很认真看书的样子;女生不太多,五六个吧,最后两排,就我一个人。 教室里没人说话很安静,甚至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滑过的声音;或者窗外枝叶跳舞的微醺的呢喃。 陆续还有人来到教室,不过都是很乖巧的安静。 忽然,突兀的声音传来,“邹红艳,外找!”我赶紧站起来,没注意椅子的动静,嘎吱一声, 我冲大家点头,实在是尴尬,快步走出去,一看树下站的是二堂哥,“你怎么来了?”二堂哥笔挺的身躯在洒落的阳光里,如果不笑,或者笑不露齿,是个很帅气的大男孩,但是他咧嘴一笑,两侧的虎牙凸显了幼稚和可爱。 “我来给你送书,然后带你去吃饭。”我恍然大悟。 把书接过,轻巧的走进教室,送到书桌的抽屉里,然后把纸笔收拾起来,和看着我的人摆摆手,用口型说着“我走啦!”然后轻盈的走出教室。 堂哥过来,让我莫名的高兴,以前在家里也没见我们俩多亲近,相比他,我更喜欢大堂哥,大堂哥稳当的,不跳脱,而二堂哥则跟“狗蹦子”(狗身上的跳蚤)一样,这个评价是邹树芬的爷爷给他的。 我带着堂哥从校园的小路上往外走,半路上遇到同班的人,“出去啊,班长?”我点头示意。 “你还不错哦。”二堂哥揶揄我。 我没理他,出来校门,我让他走前面,他不再逗笑,反而有点严肃的跟我说,“红艳,昨天艳丽喊你的时候,是不是态度很差?”我笑笑,不怎么说话。 “二伯(二堂哥的亲二伯)家里,俩儿子一个闺女,这个闺女比较矫情,你不用理她;家里的孩子都是是排序的,二伯家的大哥是老大,老家那个大伯家的老大排二,所以叫二哥,我排七;我亲姐排三,所以大家都叫三姐。大哥已经结婚了,儿子都一岁多了,大哥在公安局工作,嫂子好像是司法局的,六哥好像今年才要高中毕业,那个艳丽在你们下一班,今年好像是初三了。” “二伯态度很一般,二大娘或许说话比较冷但是人还不错,吃饭的时候,你该吃吃,不用管其他的。” 二堂哥边带我走,边跟我介绍家里的情况。 我们沿着二中北校区西侧的胡同一直往北走,过了一条街,就看到一个大红的门,二堂哥带我跨过门槛,继续往里走,里面也是一条路,石板的,都磨亮了,两侧很多平房,排与排之间很窄的一条小路,最里面的那家的大门是黑色的,刚好冲着路;我们走了大约七八排的样子,然后往左转,路过两家门口,就看到一个也是黑色的大门,推开的时候,执拗一声,二堂哥待我走进去之后,关了门,再次执拗了一次。 我在旁边等他,还是他在前面比较好;我没敢左右看,只是低头跟着堂哥。 一进屋是个堂屋,有人在做饭,是个年轻的女子,很瘦很白,头发是卷的;我们挑帘进了东屋,里面是床铺,靠南面的玻璃窗,坐着俩人,女的很胖,看着个子就很高,皮肤也很白,眼睛有点小,估计是胖的缘故,头发很黑,看我们进来,朝我们招手,“快来快来,你是君的妹妹是吧,多好啊,这会儿都高中了,长成大丫头了,以后没事儿就来吃饭,你看咱们多近啊。” 二堂哥给我介绍,“这个是二大妈。”我拘谨的喊一声二大妈,然后被她拉着坐到床边,刚好跟那个男士对上,有点偏胖,我猜是二堂伯,因为跟当年的三堂伯有点像。 “红艳,这个是二大伯。” 我依然拘谨的喊一声“二大伯”。他看我一眼,有点严肃,不怎么笑,“今年才来二中上学啊,学习好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尴尬的笑笑。 第108章 大伯一家(二) “看到你嫂子了吗?外面做饭那个就是。”二大妈问我,我摇摇头,然后顺势想起来出去见见。 “你先坐着吧,她一会就进来了。” “艳丽啊,你燕子姐来了。”二大妈冲外面喊,这会儿从厢房里出来那个傲气的小堂妹,身后跟着个男生,看长相应该是她亲二哥,因为他们骨架上都很像二大妈,骨架大,连头骨都比别人大一点。 “红艳啊,艳丽跟你一个学校,初三了,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去找你问;后面那个是你六哥。”我点头。 “明轩啊,这个红艳是你大叔家的二丫头,是那个饭店的君的妹妹。”那个六哥也是点头,不过笑容很害羞的样子,二堂哥也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跟他亲大爷聊天去了。 “吃饭了吃饭了。”外面那个嫂子喊我们,六哥去拿碗筷,我赶紧跟着,这个时候从西屋又出来一个大个子的男士,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这应该是老大了。 席上一介绍,果然我猜对了,嫂子接过孩子,就不管饭桌了,开始跟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六哥给每个人的碗里盛米饭,一丢丢的少,然后大家在各种谦让中开吃,所谓的谦让是二堂伯和二大妈口头劝着我和二堂哥吃饭吃菜,那个六哥还不错,时不时的给我和二堂哥夹点菜,我很少夹菜,有人给夹了我就吃,不给夹,我就偶尔从面前的菜碗里夹一点吃,不敢吃太快,因为饭很少,我看到锅里已经不多了,终于二大妈放下了碗筷,我也赶紧放下了表示吃饱了,拿着板凳往后坐一点,低着头胡思乱想,偶尔要看一眼周围,我想着是帮忙收拾桌子的。 等大家都吃完了,六哥收拾桌子,艳丽他们俩刷碗,任凭我和二堂哥怎么要求,也不用我们俩帮忙。 后来我们俩只能陪着二大伯他们说会话,就告辞回去了。 路上,堂哥问我吃饱了没,我笑笑,不说话。 “那个大哥还在上学吗?你不说他在公安局上班?”我没话找点话。 “嗯,是上班了,不过他们的高中毕业证不承认,现在又开始读夜校,饭桌上他不是说关于写他儿子的作文吗?好像他们只需要考四科还是五科的。今天你在,他还没好意思说有多难多难的呢。以前每次都要说的,不是语文难就是数学难,反正在他眼里,没有容易的。” 我只能哦一声,“他们家啊,就六哥还行,没啥心眼,跟谁都是实打实的,别人啊,都不行。”我更不敢接话。 “你老过来吗?”不想沉默啊。 “不,二伯叫我我才来,一般一个学期两三次?唉,也不少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一次呗,他觉得我爸没了,我们挺可怜的,其实我也不喜欢来,我一定要出去读书工作,才不跟我大哥一样,上学工作都在这里!” “加油!”我只能说这个。 “对了,我给你拿的书里,有我之前的书,也有卷子,不过是做过的,你可以在白纸上做,另外两本习题,是邹树平从北京邮寄过来的,他忘记你的大名了。” 我们姐妹的大名,真的很少叫,太多的人喊:大丫头、二丫头、三丫,或者喊君、艳、云;现在有人喊我红艳,我还怪不习惯的; “嗯,你给他写信的时候,替我谢谢他,我下午就开始做题去。” “嗯,多做题,才能知道哪里不会,每天早晚自习要复习也要预习,预习也很重要的。另外,不要熬夜不睡觉啊。”觉得二堂哥比以前长大了。 “我们熬不了夜,所有的灯都是统一关和开的,睡觉也有人看着。”我给他介绍情况。 “唉,你们学校也很变态,有时候我们管后勤的老师都会说你们学校管的多严。其实没啥毛线用。”二堂哥的语气同样有“趾高气扬”。 我不反驳。 很快,他就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你进去吧,以后二伯他们再叫你吃饭,别去了,看着都憋屈,还吃不饱,还不如在学校吃饭呢。” “我给你说啊,就刚才那条大路一直往西,就到主街了,穿过主街,再往南一点,左拐一下,右拐一下,就到一中了,有事儿你去找我。”我点头,找不找,在我,又是一个连班级我都不知道的,找个毛啊。 “你走吧,记得写信的时候,谢谢邹树平。”我跟他摆手,准备去教室,他没回他说的那条街,而是直接从小胡同往南走,不知道能不能到他们学校,估计不用我操心吧,他都在县城读五年书了。 他走了,我转身走进南校门,走过传达室,一看墙上的表,都两点多了,不过好在是周日,不会迟到。 进教室的时候,比上午人多了几个,韩淑云看我进来了,起身迎着我朝外推,我没她力气大,又不想出动静,只好随着她的力量出去教室了。 我们俩走到远一点的树下,她笑眯眯的问我“听说你上午被一个男生带走了,干嘛去了?” “你听谁说的?”说实在的,我有点不高兴。 “管这个干嘛?”她看到我的表情不对,“哎呀,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谁说的不重要啊。” “那个是我堂哥,昨天那个姑娘的亲堂哥。姑娘的爸是老二,堂哥的爸是老三,行了吗?”我真是语气都不好的。 “嗯,姐姐是关心你啊,怎么跟吃枪药一样的?没吃饱?” 我一听,算了。“吃饱了 ,撑得!以后别乱传闲话,进屋吧。” 我们俩又前后脚的进教室去了,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是观察我的,尤其上午那些在教室的人。 我坐到座位上,拿出堂哥给我的资料,翻看着,我比较喜欢卷子,看到他龙飞凤舞、扔胳膊撂腿的字,居然有脸说我字不好看?改天一定去笑话笑话他。 这家伙,成绩也就那样啊,没比我强多少吧,看着卷子上的分数,我腹诽一下,不过这些我只敢想想,怎么着人家也是从初中就在一中读书的人,怎么都比我乡下的土包子好很多吧。 他给我拿的物理、化学、立体几何、代数的资料比较多,不知道为何不给我拿语文和英语的呢?是不是知道理科是女生的弱项? 我尝试着做卷子,发现还是着急了点,好多好多的题不会做,只好把卷子收起来,拿出书来,按照一章一章的习题去做了。 第109章 第一次班会 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附近碰到梁老师了,打个招呼,点点头,“邹红艳,你来。” 我走过去一点,方便他说话,“晚自习的时候,利用几分钟开个班会,选几个人做班委,也把这几天的陈老师提出的问题给大家转述一下。你回头做个记录。”我点头,然后他去职工食堂了。 吃过饭,在宿舍盘桓一会儿,我跟冯素云就一起去了教室,路上,我们两个都沉默,不过不觉得尴尬,其实几分钟而已,不刻意的去说什么,也很正常。 到教室的时候,有两群男生在嗨聊,女生也有聚堆的,不知道话题都是什么,不过听着男生不外乎聊足球、排球、篮球,女儿聊的比较多了,我就不明白了,从宿舍到教室,聊不完吗? 不过好在,很快就响铃了,大多的人沉默下来,开始看书,还有人意犹未尽的继续着小声交流着,或许话题真的引人入胜。 响铃过后几分钟,梁老师来了,我也拿出了笔和本子,同学们有人看老师,有人没注意到。 不过老师只说占用几分钟,说几件事儿后,就继续晚自习了,于是大家都抬起头来,听着老师的讲话。 第一个是几个班委的选举,所差学习委员、纪律委员、文艺委员、卫生委员,老师还表扬了体育委员郎军的认真负责;第二是表述了北校区陈主任让高一的班主任们转述开学后存在的问题:宿舍长的选举;北校区内禁止大声喧哗、禁止跑步;严格执行作息制度;下周开始各班设置值周委员,男女各一人;值周委员则是晚上熄灯后负责检查各宿舍就寝情况,或者根据安排,负责宿舍卫生检查、学生仪表检查等。 班里的同学议论纷纷,梁老师也不禁止,就看着大家各自聚堆议论。 我听后面的男同学问魏建平,“你们住宿的老师管这么多?” “嗯,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管。”口气不是一般的臭;旁边还有人附和,另外还有人嗤之以鼻。 五分钟后,梁老师从头开始选班委,有人举手 报名的,就先任命,没有人举手报名的,就安排我和蒋孟山以及魏建平负责。 学习委员是文敬山,他不是举手的,是梁老师点名的,不过他有点不情愿;纪律委员是徐丽艳,她特别积极主动;文艺委员是刘凤琴,是她们一起的女生推荐她的,别人没人反对,也没人主动申请;卫生委员,梁老师直接安排魏建平负责了,他说这样比较平衡。 值周委员,则安排的是我和蒋孟山,我们没话说,反正有事儿也会找我们俩。 宿舍长,女生这边是刘红玉,她想做,别人也同意;男生那边宿舍比较多,梁老师让他们选完后,报给蒋孟山就好,由蒋孟山上报给陈主任。 事情安排完毕,梁老师在班内巡视一周,就回了办公室。 教室内又小小的喧闹一下,还有人扭头看所谓的纪律委员,还有人喊班长,不过我们都没吭声,然后声音就慢慢的平息下去了。 课间的时候,有些人开始聚堆,大体是彼此熟悉的,比如宿舍住一起的、之前一个学校的、或者班上的座位挨得近的,讨论什么的都有,而且评价褒贬不一。 也有比较安静的,比如我和秦素玉,还有前面的冯素云和她旁边的那个女生,貌似都没打过招呼,那个女生个子不太高,但是头发长长的,梳一个马尾辫在头顶上,走路的时候一摆一摆的,好像每次见到她都穿带后跟的鞋子,衣服也很新,颜色大都是白的,脸上好像抹白的粉蜜似的,脸上一脸的不屑一顾。 我把班委的信息,都总结记录好了,就收到桌斗里;然后一个人,朝教室外面走去。 外面的路灯不太亮,昏黄的灯光很柔和,教室前面的树下有人,二班那边也是,前门口也堆了几个人,后来一看,我们班的那几个高个子男生也在,我继续朝前走去,后面有口哨声传来,以及一阵哄笑。 我走到侧面的小路上,朝操场那边走去,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有人讨论问题,也有人聊天,还有人背单词;侧面高三那边只有两个班的教室是亮灯的,听说他们之前有四个班,选了两个班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只不过不太理想。 没考上的人,有去一中补习的,也有回二中的,听说回二中和去镇中及新中补习的人,是不收钱的,只需要负责自己的生活费就可以。 听刘红玉说,他表哥他们班,就插进来两个复读生,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水平差很多,所以从高二开始复读。 我想起我们村里姐姐的那个同学,也依然在复读,不过是在安家河高中,也是不收费的;她父母比较开明,说反正家里都是劳力,她想复读去就好,万一考上了呢。 因为西刘庄村里有个也是他们的同学,今年考走了,好像是唐市的一个中专,每年县里各个学校都有复读生考出去,因此复读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从高三的教室旁走过,到了操场,只敢走有亮光的地方,走一会儿,看着有人陆续往教室方向走了,我也赶紧往回走,怕找不到教室,只能原路返回。 果然,刚进教室,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就响了。 坐在座位上,拿出化学书,准备预习下明天的课程;自我感觉初三的化学学的还算扎实,预习起来,也还算容易,只是不知道讲完课之后,能不能全面掌握。 才开学几天,各科的内容还不多,复习和预习起来相对容易,不知道后期能不能坚持住。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甚至跟堂哥一样的“一定考大学,一定要出去工作”的目标都没有,只是尽力的去学,就像父母曾说的,考到哪里供到哪里,而我是考到哪里学到哪里。 夜,漫长,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房顶上偶尔忽闪的灯光发呆,能听到窗外悄悄走过的脚步声、还有几声低语,“都睡了?” “嗯”。 我也不知道做了班长要做什么,做了值周委员要做什么,更不知前路如何! 不知道几点入睡的我,早上听到起床铃时,头痛欲裂,都不知道请假跟跟谁请的我,坚持着洗漱,然后跟着一群人去南校跑操。 第110章 人,各自不同 坚持跑完了,我有点恶心,很想吐,不过肚子里空空的,踉跄着往教室走,秦素玉看到我的虚弱,“还能走吗?”伸手扶住了我。 “能走。你忙你的吧。”说着我继续向前,她看我还能坚持,转身去体育队那边跟着训练去了。 看着远处的那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深蓝色的统一的运动服,白色的网球鞋,白色的袜子,充满力量的整齐的大长腿,腿上的肌肉,似乎每一块都在诉说着不同的话语;再往上,脸上飞扬的笑容,是在教室里看不到的靓丽和溢彩流光,以及张扬和自信。 我看看我自己,裤子是父亲之前穿过的,母亲帮忙改短了,但是前排扣比较长,脚上是一双已经粘过两三次“鼻梁”和带子的塑料凉鞋,还有些磨脚,我有两双袜子,还没舍得穿,那是留着天冷的时候穿的,上衣是母亲给姐姐做的那个警服,不过前襟和领子都有点磨损了。 我抓紧时间往回走,似乎恶心都淡了很多,我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母亲切菜的时候,我伸手指了指,然后无名指就被切了个口子,血滴下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咚”一声,现在也是,我听到了咚咚的声音,如鼓如雷,很痛,很痛,却只能等着“雷锋努尔”或者消炎粉。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我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刘红玉过来问我,“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白吗?不知道。”我觉得我的声音很大,“我想趴一会儿。” “嗯,趴吧,不舒服了就去宿舍躺着吧。”我能听懂她的话,只是觉得比较遥远,我摇头。 铃声响了,我勉强拿出语文书,看两眼,觉得眼睛很迷蒙,有些模糊,头也是沉的,于是我又趴下了。 等我耳边响起敲桌子的声音的时候,抬头,一看是郑老师,我咧嘴试着笑一笑,不知道是否成功。 不过他走了,也没听到他说什么。 后来,我又听到敲桌子的声音,再抬头,是高老师,我同样咧嘴,“生病了?怎么不在宿舍休息?”他伸手摸着我的额头。 “来,你过来一下。”我听到他的声音,这时候,“老师,有事儿?” “你来扶着她去宿舍休息,然后在门口等着我,我给她去找药,她有点发热。”哦,原来我发热了啊。 身边的女生扶起我,我一看,是那个仙,于是我就着她的劲,走出教室,身后是嗡嗡的声音。 “你们继续念课文!”高老师跟着我们出来了,仙在我耳边说。 “你们俩慢慢走,我去北校找药,你们在哪个宿舍?” “老师,我们在十五号宿舍,就在一进大门的东面第一个大宿舍就是。”仙在我耳边喊,我摇摇头。 “好的,你们去吧,我到门口等你们俩,有水吗?” “有的,老师。” 我们磨蹭到宿舍的时候,高老师拿了药过来,仙接过来,扶着我进了宿舍,“老师走吧,我陪着她,没事儿了。” 仙扶着我吃过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我听到嗡嗡嗡的说话声的时候,宿舍里好几个人围着我,“醒了班长?”我试着点头,“上课了吗?” “没呢,我们刚吃完饭,你还去上课吗?”冯素云问我。 “去。现在食堂还有饭吗?” “我给你打饭了。”刘红玉端了盆过来,粥,半个馒头,“吃吗?” 我坐起来,接过盆,一口气喝一大口,然后三口两口咬完馒头,再喝一口粥。 “你慢点啊,刚七点半,你确定去上课吗?”刘红玉看看表。 “去,我这就好了。”喝完了,我下床,准备穿鞋。 褚凤仙走过来,摸摸我的头,“不热了,高老师还多给你拿两片药,说中午之前再热了再吃。” 褚凤仙把药片递给我,“谢谢你,害你耽误自习了。” “没事儿,反正我英语也不好!”说完还笑了一下。 我们几个收拾好,一起往南校走去。 进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看我,一脸的惊讶,我只好装作镇静,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其实我很想一步就窜到座位上,或者从后面悄悄的进去,可惜的是后门大多时候不开,尤其那个男生坐在桌子旁的时候。 坐到座位上,秦素玉看我一眼,“好了?” “嗯,好了。”刚吃过药和饭的我,精气神好很多,自己都觉得有精神了。 “吃药了吧。”她的眼眉往上一挑,多少带点俏皮和娇俏。 “吃了,高老师给找的。”说完了,我低头找书,准备上课了;然后偷偷的想,我们俩好像都是很拙于言辞的人。 第一、二节,是化学课,等我听到很多人惊呼“好高啊!”然后抬头看的时候,进来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脸上的笑容很感染人,神采飞扬的,跟早上操场上体育队的那些人有的拼。 虽然老师皮肤有些黑,但是对比之下,他的牙齿很白,眉眼清晰,当他开口的时候,瞬间就被酥了。 “同学们好,我是魏建军,负责高一四个班的化学。”我盯着老师看,一点都没觉得冒犯。 “我比你们大的不多,就跟你们大哥大姐一样,我是去年毕业的,之前教初三化学,因为工作需要,我调到高一来,如果没有大的变动,我将跟大家一起从高一走到高三,希望咱们一起走好!”说完他笑了,露出更多的白白的牙齿。 我们也都笑了,尤其他的最后一句,在村里是不说的。 他讲课的时候,声音很柔和,有些温润,还带磁性,就跟收音机里的人说话差不多。 他在讲台前,喜欢走动,不怎么写板书,手里的手势不少,讲到精彩处,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他愿意提问,而且是鼓励大家举手,虽然才第一节课,我觉得他仿佛教了我好几年。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他身边围了很多男生,跟教几何的李老师相差不多,只不过女生不太好意思靠近他。 男生问他很多问题,“魏老师,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悄悄的观察他跟男生说话时的表情,“省师范啊,怎么了?要不要努力努力,做我学弟啊?”一脸的自豪,不过看不到骄傲。 “嗯,你们当时是不是很难考?现在高考都不容易呢!” “也不是不是容易,只是当年学的东西都不多,当然了,考的相对现在也简单;记得是相对啊,不是绝对;其实是更多的人觉得难。”魏老师多多少少的有些骄傲吧。 第111章 人,各自不同(二) 怎么会不骄傲呢?第一届高考就读了本科,真心是要么聪明、要么扎实也可能是既聪明又扎实。 我听着他们聊天,又趴在桌子上,多少还是有些没精神的。 “这位同学,怎么生病了吗?”我听到魏老师的声音在我们附近了。 “嗯,老师,早上有点发热,已经吃了药了。”我赶紧站起来回答。 “没事儿,趴一会儿吧。如果不舒服,上课也可以趴着听,有没听到的,有空可以找我去问。”说完转身去讲台那边了。 晚一点,上课铃声响了,喊完起立,魏老师让大家坐下,还提醒一下大家,“同学们,你们年龄还小,大都是第一次住校,加上现在正是换季,容易不舒服,所以大家多注意身体,有问题和老师多沟通;我呢,就在北校那边的单身宿舍住,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然后后面开始讲课了。 听课的时候,我强撑着把课程听完了,不过觉得有些迷糊,偶尔会趴一两分钟的那种。 下课的时候,魏老师走过来对我说,“课间操就不要去参加了,在教室休息一下,实在不行回宿舍休息吧,身体第一。” “谢谢老师。”我思索着课间操不去了,跟谁去请假呢?如果是班主任,我还得去教研组找他吗? 这时候,蒋孟山过来跟我说,“邹红艳,我跟梁老师说一声,你不去课间操了。” 我点点头,放心的趴桌子上休息了。 听着操场上喇叭的声音,有些远,我有些困,头还有点痛了,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当敲桌子的声音传来时,我有点崩溃,猛一抬头,“哦,梁老师。” “邹红艳,头还不舒服啊?高老师上午跟我说了一声,说你有点发热,吃了药了,现在还不好?” “嗯,早上吃的药,上第二节课又有点难受,蒋孟山说跟您帮我请假,他说了吗?”我有点心虚。 “说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还能坚持吗?坚持不了了就去宿舍吧。”梁老师说着,摸摸我的额头。 “还有一点热,要回去吗?下一节是什么课?” “下一节是生物,我不想回去,我能坚持住;高老师给的药片还有俩,吃饭的时候我再吃一个,下午就好了。”我小声的说着。 “行,吃完了再不好,就去医务室看看。那你眯会吧,我走了。”说完摆摆手,走了。 我安心的趴着,等着三四节的生物课。 我不明白为何会发热不舒服,以前身体挺好的啊,是因为昨天没睡好吗?还是半夜冷了?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真的没精神气,以为谁把力气给抽走了呢。 等大家都回来的时候,我还是趴着,眯着眼。 “好点了吗?”秦素玉问我。 “嗯,好多了。” 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我想是不是阳光的味道?不过心想也不可能,那是文人写的幻觉罢了,或者是所谓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牵强。 “老师来了,你还不起来吗?”韩淑云隔着过道问我。 我也听到后面男生小声的议论,我坐直了,向前看,新来的老师是个女的,很年轻,看样子比魏老师还年轻,脸白白的,眼睛很大,貌似睫毛还挺长的,头发发黄,梳两根辫子,给我的感觉居然不违和,因为现在不多的人梳辫子,尤其是两根了。 碎花的薄长袖衬衣,料子不是很挺括,给我的感觉很柔和,好像还有点很知性的样子,所谓的知性是我想象的,具体也不是很知道,好像是看那种老电影里面的女演员的感觉,不过也不是民国女学生的派,应该有点大家闺秀还带点可爱? 我胡思乱想着,铃声就响了,我喊了起立,老师还特意看我一眼,微微一笑,说生坐下,就开始讲课,她居然没做自我介绍。 我惊讶之余,听着她的声音,有些清脆,但又不幼稚,我上学这么多年里,年轻的男老师真的很少很少,年轻的女老师更是凤毛麟角。 女老师,年老的女老师其实也不多,我暗自听着课,脑袋里胡乱的琢磨着,忽然老师加重了一个音,我听到了,一激灵,赶紧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的听起来。 高中的生物,有些难懂了,我好像学习的时候容易去找曾经的熟悉的点,然后衔接起来再往外扩展,找不到那个点,就会觉得难,或者涩涩的,不是很顺畅。 好在很多课程,都是由浅入深、由简到繁的循序渐进的,不然我觉得考试考零蛋也有可能。 说到考零蛋,忽然想起了刘希平,不知道这个家伙不上学了去干嘛了,我想他跟着大舅舅学木匠,他都那不好锯子和刨子,斧子用不好会不会砸脚? 一节课,很快结束了,女老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去教室外的柳树下数树叶去了。(哈哈,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很想念她。) 同学们,就远远的看着,或隔着窗,或远远的观望。 秦素玉也趴在桌上,只不过她的脸是冲下的。 她今天穿的是个白色的背心,圆领的,图案是几枝带叶子的枝丫,淡绿的,裤子是黑色的好像是运动裤的那种,白球鞋,白袜子,早上看到他们穿的运动衣啊,是不是他们有地方换啊,我悄悄的想着,不过没有问的意思。 我扭头看她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靠后门坐的任洪敏,斜挎着坐在椅子上,这家伙面相有点成熟,头发是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类似的头发,不过他的眉眼可比奶油小生的浓重的多,也穿的白背心,露出的脖子的地方有点棕色,他正眉飞色舞的和他旁边的男生聊着排球,听着很专业。 从上半年全运会女排的比赛,到即将要进行的决赛,从袁伟民到孙晋芳到郎平,他中间还不忘记跟郎军开个玩笑;手臂偶尔晃动的时候,肌肉都是绷起的,把背心的袖子撑得鼓鼓的。 我闭上眼睛,听着磁性的、有点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男生正在变声的缘故,偶尔会有刺啦的感觉。 当郎军尖细中带点脆还带点粗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众人轰然一笑。“我叫郎军怎么了,郎平就是姓郎的人的骄傲!”我听到过偶尔有男生说郎平像女生,的确:走路姿势、说话的语调、偶尔的兰花指,还有他爱计较的小性子都像。 “我也没说别的啊,人家郎平是女的,那么厉害,你是男的,还不如人家呢?” “你如?你还说我,你也不如!”好嘛,掐起来了。 我看到秦素玉脸上淡淡的笑容了,我赶紧闭上眼,假装眯着。 上课铃响的时候,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生物女老师让同学坐下,然后对大家说,“下课了,应该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你们这么喜欢女排,喜欢郎平,更应该多运动啊。” 然后有人悄咪咪的笑,女老师也笑了,然后开始讲课。 第112章 人,各自不同(三) 中午吃过饭,我吃了片药,然后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本来不想盖被子的,架不住左右俩人极力的劝说,听人劝吃饱饭,我只好盖上了,不过需要响铃的时候,快点起来,把被子收好,不然就被点名了,点我自己的名字到没啥,就怕点班级和宿舍啊,全部人都跟着吃挂牢。 响铃的时候,我蹭一下子就起来了,逗的她们都哈哈的笑,我自己也笑了,韩淑云还说,“看样子真好了,都可以蹦起来了呢。” 我们说着话,叠着被子,穿衣服鞋子,准备去上课。 我忽然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刘凤琴和蒙庆珍、褚凤仙是一个地方来的,但是这两天她们不老在一起了,褚凤仙偶尔跟我走,偶尔跟冯素云她们一起走,蒙庆珍跟刘红玉走的次数比较多,刘凤琴一个人走的时候多,每次都是在宿舍各种换衣服、洗脸才去上课,从教室出来的时候也是,老爱拽拽上衣,捋捋头发什么的。 班里的女生,也有几个独行侠,田凤荣自那天跟我聊过几句之后,也不怎么说话,她跟高艳茹走的比较近,老爱嘀嘀咕咕的。 唉,女人多了,事情多,小女生也是如此啊。 下午两节作文两节英语,不知道作文会是什么样的,按照我的理解和看到的课本,应该会跟初中的作文有不同的要求。 郑老师来的比较早,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就站在讲台前,朝下巡视着教室内的人,文敬山和前面俩男生正在低头聚堆聊天,徐丽艳和刘凤琴扭头说话;褚凤仙和刘红玉俩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后面任洪敏和郎军他们高声谈论过几天看排球比赛;郑军和郑海俩人在打闹...... 我看着闹哄哄的教室,想着这群人真有活力,秦素玉还没到,我一个人东张西望,遇到也到处踅摸的蒋孟山,眼神对上了,赶紧散开。 上课铃响了,我喊了起来,自己都觉得确实是好了,声音都洪亮了很多。 郑老师讲课之前,先训一段话,“各位同学,咱们才开学没几天,我看到有的同学很懒散,自习课睡觉,这个是很不好的习惯,不要觉得你们是一班的,学习成绩好,就骄傲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大家要记着,距离高考还有三年呢,时间还长,所谓的万里长征,第一步还没迈出,就懈怠了,这是要不得的。你们要每天都要打起精神来,每天勤奋努力,即使如此,也未必能考上好大学,未必能考上大学,所以,奉劝在座的各位,要戒骄戒躁,要兢兢业业,刻苦勤奋。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下面讲咱们高中的作文。” 当老师说到自习课睡觉的时候,我觉得他在说我,连带的有人回头看我,这一刻,如果有地缝,我想我就钻进去了。 我很生气,很难过,我觉的他没有调查就说我睡觉,说我骄傲,这是不对的,对我是不公平的。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知道不能让泪流下来,我仰一下头,让眼泪慢慢的吸收,可惜的是没做到,于是我用一根手指,想把泪水用指甲盖刮下来。 这时候,我听到老师喊我,但是叫的不是名字,而是“那个倒二排,穿蓝衣服的那个女生,站起来,重复一下我刚才讲的作文都有哪些类型。” 秦素玉捅捅我,我站起来,另一只眼睛的泪珠还是落了下来。 我简洁的回答了作文的种类,记叙文、散文、议论文、说明文、应用文,然后又分开说了几种细分的类型。 郑老师看我一眼,说一句,“上课要认真听讲,坐下吧。” 我脑袋轰然一响,奶奶的,我没听讲吗?我没回答上问题吗?我很想很想问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听讲?哪只眼睛看到我没认真听讲? 我自习睡觉,是我不对,但是是因为发热了,没有规定不能发热吧,只是我没请假在宿舍睡觉而已,如果知道如何请假,我还能不请? 你连问都没问,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都不配做老师! 不过,我后来想到了高老师,想到了魏老师,想到了梁老师,忽然就不生气了,没必要。 从这一刻开始,郑老师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讲课的机器了,还是讲的不好的那种!(后话是,从那之后,我们俩倒是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理谁了。) 郑老师讲完后,让我们写三篇作文,要求第二节下课前交到讲台,逾期的人,也不用交了,当做没写。 第一篇记叙文,暑假二三事;一千字以上。 第二篇散文,写自己最熟悉的景色也好,人也好;八百字以上。 第三篇,写说明文,自己最熟悉的实物或事物,五百字以上。 我不知道他是否针对我,或者是针对我们班,还是仅仅是真的想严格要求我们,因为以前在教室的时候,听到二班那个体育队的男生,跟任洪敏和郎军聊天的时候,说到他们班主任如何的编排我们班,然后如何大力督促他们的班的人好好学习,考试的时候要超过我们班的人云云,当时只是以为男生也是八婆,如今想想或许是真的。 作文对我来讲,不算难事,只是说明文,没怎么遇到过,不过既然提出来,应该课本上有范文的。 于是我先写了记叙文,暑假的二三事,这个题目,几乎每个假期后都会写,而且大都全篇一律,出彩不容易,但是写完是完全没问题的。 我想起了暑假的时候,跟二堂哥我们俩搭伙去薅草的事儿,还偷偷的笑了一下。 每年的暑假,雷打不动的是给猪打草或薅野菜吃;带妹妹一起给花生地薅草;跟着父亲给花生秧子喷药;下雨的时候给玉米地撒化肥,或者是晴天了带着妹妹翻红薯秧子。 今年二堂哥想跟我搭伙一起,父亲和母亲想着,俩人有伴,总比我带着妹妹一起去安全一点。 我写了我们俩先去了二堂哥家的花生地,里面的草比花生秧子高很多,都要打籽了,写我们俩几乎不用动,都能整慢两背篓的草,还写了太阳狠毒辣,我们俩把水都喝光了,还热的不行;写了当二堂哥跟我到我家地里的时候,他说一眼望不到一根草,还薅什么? 写我押着他必须走一遍,告诉他万一回头我父亲检查的时候,我会被揍。 当然了,我不会被揍的。 还写了,暑假的时候,邹树芬订婚了,写我们去她们家趴着门缝看姑爷,写那个男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写邹树芬是如何的害羞的,写那个男的回家的时候,邹树芬送到了西边的马路上。 我洋洋洒洒的写完第一篇记叙文,很快一千字就写完了,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呢,我想着写二三事,五六事也是能写的,两千字也是可以的,不过只是内心小剧场想一想罢了。 第113章 人跟人讲究缘分? 第二篇,散文,我想应该是类似初三那篇《白杨礼赞》的性质的,我曾经写过一篇《沙地桑棵》都获奖的,不过这次就不能写了,怕万一被举报了呢?又多一条罪证了吧。 我想我写柳树吧,随处可见,写四季柳树的形状各异,写春天柳芽给我们带来吃食,让我们免受饥饿;写夏天的柳枝随风轻摆,给我们遮风挡雨,柳枝编成花环还带来阴凉,写柳树上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写柳树扎根深深,充满生命的力量,写柳树给我的启发,写我喜爱柳树的缘由。 写到最后,虽然有点卡,但是还是写完了的,这个时候,第一节下课铃才响起。 我站起来喊起立,声音更洪亮有力,我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了韩淑云的笑脸。 等老师走出教室后,韩淑云哈哈的笑,然后几个男生都扭头看我们。 这个课间很热闹,到处都是问着问题,“你写了几篇了?” “我一篇刚写完,你呢?” “我一篇还没写完 呢,说明文,老师就这么一说,就能写?” “去看看课本,后面有类似的课文的。”我听出是文敬山的声音。 “哦,一会儿去看看,累死了,从来没写过这么多字。” 各种问题,各种吐槽,各种回答,还有笑,另外还有跑步的声音。 我坐在座位上,不想出去,也不好意思出去,我觉得我丢人到家了。干脆拿出语文课本,去找找关于说明文的范文得了。 我在教室里专心致志的翻看着语文课本,想着第三篇作文要写什么,忽然想起来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葡萄秧,都已经开始结果了。 于是当第二节响铃的时候,我的第三篇说明文已经做好了构思了,就写我家葡萄,从种植开始,写春天的样子、浇水施肥、到夏天开花和结果,写秋天葡萄成熟时候的外观、口味,写秋后天冷了,要提前把嫩枝剪掉,把老枝埋起来,防止上冻等等。 没写过,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写完了,我把三篇作文全部检查一遍,防止有错别字,还检查了一下标点符号,索老师说,作文里标点符号也很重要的。 对了,想起索老师,不知道如今他是不是还教初三的语文? 我又想到了当初小学的那个老师,说是县城的,好像是姓沈吧,具体忘记了,他还曾说过,欢迎我们到县城了找他,不知道哪天在街上,会不会碰到他。应该不会,我们哪里有时间上街呢? 我检查完所有的作文,想了想两位老师,然后把作文本放到一边,安心的去看语文书了。 郑老师在教室内开始走动、查看同学作文的写作情况,走到我附近的时候,脚步都慢了下来,不过他没跟我说话,我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安静的看着书。 但是他身上貌似有一股酒气,跟早自习的时候对比,淡了一些,不过距离近了还是有;我偷偷的在心里腹诽两句,头都没敢抬。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老师在讲台前站定了,然后拿着黑板擦敲两下桌子,“同学们,写完了三篇作文的举手。” 我看到文敬山和他前面的俩男生举了手,蒋孟山举了手,高艳茹他们那一排有俩人举手了,徐丽艳他们那一排有三个人举手,我们这一片,没敢看,不过感觉举手的不多,因为有人窸窸窣窣的在说话,“快点,还有几个字。” 郑老师看看大家,“鉴于还有几个人没写完,你们差多少?” “不多了,还有一点就写完了。”总有人是大胆的。 “写完的同学,把作文本交上来,其他的人,晚自习前,交给学习委员,学习委员是谁?站起来?” 文敬山期期艾艾的站起来。 “坐下吧,晚自习前,把作文本给我送到办公室去。下课吧。” 好家伙,没等下课铃响,这节课就下课了。 有人松一口气,离开座位,朝外面走去;有人还在座位上继续奋笔疾书;有人聚堆聊着各自的作文内容。 不知道韩淑云是不是因为体育锻炼的缘故,她现在挺爱跟秦素玉一起的,虽然秦素玉还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 她们俩一起出去了,我坐在座位上,继续看着语文课本,我不太喜欢学语文,因为我不太会总结所谓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不过我喜欢看书,课本也行,小说也可以,总是被优美的文字吸引,被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牵动,偶尔我还会跟着书中的人物哭。 我仅有的几次看电影也是,会害怕,会高兴,会难过到哭,邹树芬总是问我“你不知道那是假的吗?”我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会那样啊。 我记得我们俩一起看《神秘的大佛》时,当恐怖的音乐响起、当场景变换到黑洞洞的时候,我都紧张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然后被邹树芬嫌弃到不行。 听刘红玉说,二中每月可以看一场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我还没在电影院里看过呢。 高老师进教室后,走到我桌位旁边,敲敲桌子,“你好了没?”特有的音调和声音让人莫名的感到安慰。 “我好了,老师。”我站起来。 “不要老坐教室里看书,课间要动一动,不然爱生病啊。” “另外啊,都戴眼镜了,近视了也要注意保护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我忽然发现,高老师也是戴眼镜的。 “这个暑假配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嗯,刚近视,要多注意用眼卫生,下课最好出去走动走动,一个是锻炼身体,另外是调节下眼睛,防止眼疲劳。像我这么深的度数,干啥都不方便了。”面对高老师的语重心长,我点头。 高老师看到褚凤仙也在座位上,“你也是,趁着还没近视,一定要多注意,好好的保护眼睛。” 我看到褚凤仙的笑容特别明亮。 上课的时候,高老师念课文或讲解句子的时候,对大家说,“我的英语算是半路出家,发音不太准,也有咱们本地的口音,有人比我念的好的,请大家指出来,我改。另外大家有能力的,可以听听收音机里的英语节目,再有条件的,可以买录音机和英语磁带,大城市里可以买到的。” 课间的时候,就有人围着高老师,询问着收音机哪个波段有英语节目,或者哪里能买到录音机和磁带。 高老师给大家解释,“我不是让你们非买不可,前提是必须有经济条件;咱们很多人,都是哑巴英语,可以写,但是不能读,或者读了别人听不懂。如果实在没有条件,也不要勉强。咱们先把课本学会和考试考好就行。” 围着的人点头同意,这个年龄的我们、这个年代的家庭,拿出三四百元钱,关键是要拿出“票”来,还是很艰难的,因此我们理解了高老师所说的条件允许。 第114章 我来自何方 晚上,下了晚自习后,韩淑云跟我一起往回走,“红艳,别不高兴,他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 “嗯,可是,为何我会感觉到委屈,感觉到不公平呢?”我低声。 “很多事情,并没有所谓的公平,因为不是竞技,而且即使是竞技,也未必做到公平。”她说完了,还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练体育的,我的文化课其实够不上二中的线,但是我来了,这公平吗?” 我笑了,“我不知道。你知道吗?如果体育加试及格了,我要么去读中专了,要么去一中了。但是,仅仅是因为仰卧起坐不够数,我就只能来二中!我不知道这算公平还是不!” 韩淑云也笑了,“跟你说啊,连体育老师都说,我们这群体育队的人,对于我们自己人来说,能来二中是幸运的,但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所以希望我们能努力。” 我只有沉默。 “之前学校有个短跑的女生,现在在省队,听说以后不会回来了,户口都带走了,她家是城关镇这边村里的。” “嗯,那不错啊,这个人算你们的榜样吗?” “是的,榜样。不过不容易,那是绝对的实力。她训练很苦的,几乎是苛刻的,体育老师说,那是他见过的最刻苦的人,没有之一。” 我们俩,都略微靠着树影下走,斑驳的灯光偶尔在青春的脸颊上闪过,只不过那份严肃和冷凝是这个年纪少见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到了宿舍门口的时候,她说,“你努力吧,会好的。” 我摸了下她的手,“你也是!” 她的手,跟我的手,有的拼,都是很大很硬很粗糙,然后我们相视一笑,还摇摇握着的双手。 熄灯了,我躺在床上,听着旁边或长或短或轻或重的呼吸,我依然不能闭眼,难道要跟昨天晚上一样吗? 我不敢在床上扭动,只敢蜷着,双臂抱着自己,趴卧在窄窄的那一条褥子上。 吃了一天的药,我发热彻底好了,只影响了两节早自习,还有郑老师对我的“认识”。 只是我也没想到如何去解释,但也无法让自己释怀。 我有时想,我这样的性格,到底像谁呢? 父亲和母亲是很柔和的人,虽然面对我们的时候并不总是,但是对外的时候,俩人都是谦和有礼和礼让待人的,宁可自己吃苦吃亏也不会委屈别人的人,不管是什么缘故造成的那样的结果。 而我呢,很多时候也是谦让的,但是也有不的时候。 比如在田家庄,和那个男生拿着铅笔互扎;再比如五年级,我和那两个女生,循环着打了一圈架,造成了我两次被找家长;但是我的初中三年,则是安安稳稳的度过了,虽然体育成绩不好,但是文化课成绩绝对是让人贺喊的,当然了也并没有跟人在起冲突,我觉得我并不好战! 有时候,我想的很多,想外婆,外婆的刚强和韧性,我觉得人很复杂,并不是只有一种性格或面目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 我想爷爷,那个他看过我、我也看过他的那个人,同样的刚强也有韧性;虽然我不知道一岁以内的人到底有没有视力或记忆,但是我想,我骨子里流淌着他的血液,哪怕只有二分之一。 加之来自外婆的二分之一,合成了完整的一,就是我,如今的我吗? 我很喜欢听刘兰芳讲评书,岳飞传、杨家将,那种大义凛然、大气磅礴的宏大,很让我震撼。 我很喜欢直接,不喜欢弯弯绕绕,或者说我喜欢武力,崇尚力量,也希望自己足够强大,除了身体之外,还希望自己其他方面也是,我怕被欺辱,也不想被欺辱,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反抗。 这就是我吗? 我总以为有些事难以过去,也有时会忘记的很彻底,因为每一分钟,都有各自的用途,有些是为了忘记,有些是为了记忆。 夜里,做了梦,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好像是抗日战争期间,我被一群小鬼子端着枪追,我跑啊跑,上山下河的跑,最后看到一个小房子,是个厕所,很小很窄,我进去了只能站着,但是墙很矮,刚好露出我的脖子以上的地方,然后被鬼子拿着枪对着我的头,嘣一声。 我醒了。 我心有余悸,心脏DuangDuang的乱跳,睁开眼,宿舍的灯还没亮,应该还没到起床的时候,耳边依然是错落有致的呼吸。 我瞪着眼,看到路灯映照下的柳枝在风中摇曳的光影映照进来,黑黢黢的,还是有些恐惧,但是又不敢闭眼,只能挣扎着等待宿舍内的灯光的亮起。 灯亮了,与此同时响起的起床铃是如此的悦耳,我坐起来,穿衣服,叠被子,赶紧洗漱好,准备去跑步。 冯素云几步跟上我,“班长,你彻底好了?” 我对她笑,看到她的拘谨,“好了啊,你看现在多精神我。” “你的句子语序是不对的。”哇咔咔,她指出我的倒装句。 “我自己造的倒装句啊。”我莫名的喜欢看她腼腆的笑。 有一次她被陈主任截在食堂前,不许进去吃饭,原因是仪容不整,她看看手,摸摸脸,再摸摸耳朵,也没不洗脸,也没带首饰,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师,眼泪都要下来了。 陈老师说她头发不合格。她刚开始解释是自来卷,后来干脆揪下来几根头发,递给老师检查,老师左看右看,就是那种小卷卷,再看她态度很坦然,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学生,才放进去吃饭。 我们知道后,回了宿舍才敢哈哈大笑,她则是一脸的可怜。 我们俩一起并排走着,我看着她小巧的鼻头上,有一群小痦子,很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她看看我,微微一笑。 跑完操回了教室,我再不敢趴着了,赶紧拿出语文书,像模像样的看起来。 郑老师进来的时候,依然是左手拿着手表,右手开始转着给表上劲(过去那种机械表需要每天上弦,我们本地叫上劲。),然后在教室里转一圈,再拿着表走出去。 第115章 江湖(一) 过了两天的早自习,语文老师是抱着一堆本子进来的,当他看到好几个空位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着,“学习委!” 文敬山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觉得他站的时候,有一丝不以为然在里面。 “那些空位是怎么回事儿?五六个人不上早自习吗?”郑老师的话有些生硬。 我有点纳闷,从开学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开始,体育生是不上早自习的,他们集中锻炼,每天老师都走一圈,今天才看到吗? 我看一眼老师,然后低下头看书。、 “报告老师,那几个人是体育队的,早上在锻炼。”文敬山的话,不知道老师是否满意。 “哦,坐下吧。咱们今天说说前几天的作文。”说着老师让大家抬头看他,他拿出其中的一个作文本,开始念。 是记叙文,故事很普通,也是暑假在家里帮大人去地里干活,但是描写很细致,尤其农作物啊、天空啊、土壤啊,甚至一条蚯蚓或一只蚂蚱都写的很生动;第二件事是写的帮大人喂驴,写怎么害怕紧张,写驴如何不听话,甚至抬腿踢人,同样的细节描写很到位。 老师大肆表扬一通,我听了觉得这个人是我学习的榜样,以后要多观察。 第二篇是个反面教材,写的是跟着大人去赶集,几句话就把赶集的经过写完了,而且通篇错别字、错误的标点符号不少。 有人偷笑,大多的人在思考,我想着我的作文,算什么程度呢?别等老师一会把我当做反面教材给展示出来。 散文,老师点评了两篇,其中一篇文字很优美,辞藻很华丽,老师说有点假,但是整体还是不错的,以后略微注意一下措辞就很好了。 后面一篇,是关于柳树的,念了几个片段,我就知道是我的了,老师表扬了用词比较准确,感情也真挚,描写也真实。我想我还是比较爱慕虚荣的,被老师表扬了,心里其实是很得意的。 散文的反面教材,老师只说了有人的散文是真很散很散,找不到连起来的线在哪里,他甚至还用手划拉着做找线的动作,逗得老师哈哈大笑。 最后说明文表扬的是文敬山的,写的比较细致,说明的比较透彻,后面还表扬了一个写葡萄的和写花生的,不知道那个葡萄是不是我的。 一场作文点评,有人欢喜有人愁,老师整体来说满意大于不高兴,有点笑模样的郑老师,多多少少有些可爱在里面的。 不过,这些小插曲很快就泯灭在日渐忙碌的我们的生活里。 随着秋风渐起,秋意渐浓,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回家周,30日中午吃过午饭后离校,10月1日休息一天,2日下午返回学校,晚上晚自习照常。 当28日通知下来的时候,我们班里很多人开始闹腾起来,相互找同一个村的、同一个镇的、同一个方向的,平时走动的不多的班与班之间的学生来往多了起来。 我没想好怎么回家,是跟着同学走回去,还是去找小叔叔借自行车骑回家?不过我还没骑过这么远,主要是不熟悉路。 田凤荣找到我,“班长,咱们一起走呗?我再找几个咱们附近的人。”我想也行,于是点点头。 我从脑袋里思索着我初中的同学里,有哪些人考进了二中,好像我们上一届有俩人在二中读书,不过不知道是哪个村的,只好作罢,跟着田凤荣一起走吧,看看他们是不是有几个可以一起走的。 29日,田凤荣跟我说,田家庄有两个男生、安家营一个女生跟我们一起走,我说没问题,然后我们约好了,吃过午饭就走,她负责联系她认识的几个人。 知道了回家的时间,我们貌似都感觉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估计老师们也能理解和感受到我们这群人的紧张、忐忑、期盼,讲课的时候都会大声一点、偶尔还重复一下。 上课提问的时候,遇到回答不上的同学,还开个玩笑,“是不是心都已经飞到家了?”然后哄堂大笑后的我们赶紧打起精神来。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老师对同学和同学之间,多了了解,哪些人扎实、哪些人聪明机灵、哪些人略差一些,不说了如指掌,应该也是洞若观火了。 30日上午的四节课,大家都觉得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到了下课,各班之间走动的同学多了起来,大都是问着“咱们几点走?” “你坐车还是走路?” 韩淑云她们比较狠,“几点的火车?你的学生证没找到?” “咱们怎么去火车站?能不能赶上?” “坐不坐毛驴车?” 同学们看他们说话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这都是什么节奏? 毛驴车?火车站?火车?虽然听过她说她们那里通火车的,坐汽车反而不方便,不过还是被他们惊到了,关键是他们一群人得有十多个,我们班就有三四个,之前没看到他们之间说过话,虽然男生之间熟悉的很快,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个地区的(当时我们所属地级市下面有几个大的地区,比如安家河就是一个地区,大柳树那边也是一个地区)。 韩淑云跟班里的三个男生一起坐火车,说车票到车站再买,不过从二中到火车站,是必须坐驴车了,不然赶不上火车就啥都晚了。 马家口那几个女生,也跟班内的两个男生约了坐车,那边有驴车往返县城。 冯素云和张艳琴,俩人约好了是走回去的,反正十来里地,还都是马路,也不怕什么。 所有的热闹一直持续着,除非上课的时间比较安静。 中午吃过饭,我和田凤荣在北校门口外面的西侧等着她的伙伴,田凤荣看到过来两男一女三个人,冲他们摆摆手,我们集合到一起,开始往北奔主街走。 这条胡同,算二中的主要通路的,东侧是二中,西侧是住宅,都是地震后建的低矮的平房,所有的墙是石头在下,上面是青砖和焦子顶的碎块垒起来的,房顶是平的,也打了焦子顶,房顶上有堆放的家伙式儿和劈柴。 在我们前后左右,很多学生背着小包,或拎着化肥口袋,一路往西,冲着主街去的。 第116章 回家的路(一) 到了主街,这会儿有人开始坐上毛驴车了,更多的人是继续走路的,我们左拐往西,继续走着,路西那个大红门里面,就是政府很多部门以及家属院所在地,大红门往西,有住宅,也有小铺子,还有挂着大牌子的机关单位;路南,则是一水的平房。 我们走两个路口,就要右转往北走了,这个十字路的东南角,有个饭店,就是我小叔叔和姐姐工作地方,我和田凤荣说等我一分钟,我进去一趟就回来。 我噔噔噔的跑进去,看着好几个人穿同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我左右踅摸着姐姐的身影,终于看到一个,一拽袖子,发现不是,对方问我“你找谁?” “邹红君。”对方一笑,“你是她妹妹?” 我猛点头,“红君,有人找?”那个人冲里面喊。 这会儿出来一个人,也会同样的白色的衣服和帽子,“红艳,你怎么来了?” 姐姐看到我很高兴。 “我们回家,跟你说一声。” “嗯,怎么回去?” “我跟同学走回去,好几个人,是田家庄的。”我跟姐姐解释。 “中,你们注意靠边走,下次看看我或小叔叔回的话把你带回来。”我跟姐姐挥手,然后又跑出来了。 我快步走到田凤荣几个人跟前,“走吧。” 我们几个回头看向饭店的门口,姐姐出来了,跟我们挥挥手。 我们继续沿着路往北走,从这里到车站,大约有十里地。 秋天的太阳正午还是很热烈的,我们几个人没走多久,就汗流浃背的,我们尽量靠边,走在树荫下,也期待着风的到来,或许从没有如此的期盼过。 之前读初中,虽然也是走路,但都是早晚才走的,如今是中午才一两点,正是热的时候。 我们前后依然也是有人走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一看就知道是学生。我们几个人边走边聊天,准确的说是他们几个边走边聊天。 有个男生问田凤荣,虽然很小声,但是距离这么的近,还有什么听不到的呢?“这个是你同学?哪个村的?” 田凤荣看看我,我微微一笑。“邹家庄的。” “嗯?邹家庄?好耳熟啊。”我个人感觉装的很像。 “嗯,就在马路东,北面一点。她在咱们村上过学。”田凤荣看我没反驳她,继续爆料。 “啥?她在咱们村?上学?”不是这一个男生好奇了,另外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也好奇了。 “你多大?”那个女生问我。 “我十五。”我很安然。 “我算算啊,那咱们几个应该差不多啊,我咋不认识你呢?”其实我对他们也没啥印象。 “我是地震第二年在你们村小学上的,二年级,于老师教我的。”我想着也没啥不能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另外一个高瘦的男生问我。 “邹红艳啊。怎么,于老师教过你?” “我叫高成,我二年级就是于老师教的,我在二班。” 我想啊想,“你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班长?”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对,你是那个被砸眼睛的小姑娘?你跟你外婆过的是吧,老跟刘希平他们一起?”高成,那个高个子,腼腆的男生说出对我的记忆。 “是,就是我。”说完了,我们几个都笑了。 “那你不认识我吗?”另外一个稍矮一点的男生问我。 我看看他,摇头不认识。 “东头,安凤山?”我仿佛有点印象,但是拿不准。 “二玲子是我堂姐。”他说完,我就想起来了。 “是你啊,想起来了。”我好像也没啥说的。 “怪不得我认识,原来你跟高成一班的啊。你肯定认识苗青芽他们吧。”那个女生问我。 “嗯,当时我跟苗青芽坐的近,哈哈,我还跟一个姓苗的男生打架着,拿着铅笔对着扎大腿。你认识他们?”我又想起那个邋遢的男生。 “嗯,我们住的近。我叫安美荣,现在在二班。”安美荣笑呵呵说。 “嗯,我和凤荣在一班。” 于是我们几个叽叽喳喳的开始说着曾经熟悉或认识的人,从同学到老师到校长。 于老师、耿老师、耿校长,我只记得这几个人,同学里,只有几个挨着坐的人还有记忆。 高成还是不怎么爱说,我也没有太过追着问别人信息的欲望;安凤山会跟我聊二玲子,那个对我释放最大善意的姑娘。 二玲子初中只上一年就不上了,一个是跟不上,二个是觉的浪费钱,还不如在家干两年活,就找个人结婚算了。安凤山情绪有点低落,不过也只一会儿。 他跟我说起东头那些人的消息,刘希平跟着大舅舅和大表哥学木工去了,据说每天都挨骂;刘坤就在家跟着种地,张在成好像跟着他大哥去外地了,具体不知道干嘛。 安凤山还跟我说好几个堂姥爷家的事情,都是些日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我们几个一路走着,一路上从老家说到各自的中学,又说到高中。 高成和安凤山都在四班,魏老师是班主任;他们俩说起来的时候,骄傲又自豪,直言一定好好的学习,争取做魏老师的师弟。 安美荣吐槽郑老师的时候,我和田凤荣都偷偷的笑,实在忍不住了,也跟着吐槽,不过没说其他的,只说每天早自习一嘴酒气随着呼吸会飘散在教室里,还有就是标准给手表上劲的事儿。 高成和安凤山还以为听天方夜谭;我们走着,说着话,路途不再觉得难熬。 到了火车站那条路的时候,我们几个都松一口气,在树荫下站一会儿,享受下来往的汽车带来的风,然后说班里有几个人今天就是坐火车回家的,很酷。 我们几个从车站旁边的路,继续往北走,这会儿,我们前面看不到有走路的学生了,估计有人坐了火车,也有人坐班车吧,还有可能坐驴车的。 这条路,是从县城偏西一点的方向,沿着村庄蜿蜒一路向北的;中间是柏油铺的,中午的时候,路面软软的,也油汪汪的,往上面踩一脚,还有点粘,不过这是汽车走的,我们走在旁边,是细碎的石子铺的,硬硬的,有些硌脚;马车、驴车、牛车和自行车还有行人,都走边上,旁边有马路沟,沟里有杂草长的很高,路边栽的树是槐树,很粗很高,叶子有的已经开始泛黄,黄绿相间,很漂亮。 第117章 回家的路(二) 县城北面,路边第一个村子是崔坎,我们看着那小小的标牌,算着走了多少路了,好像不到十里。 田凤荣问我徐丽艳是不是这个村的,我说是,还偷偷的跟她说,“任洪敏,就是那个靠南墙最后一排的大个子男生,他也是。”说完,我们俩都笑了。 “人家离县城真近!我们班也有崔坎的。”安美荣说,我们点头表示认同。 继续往北走着,太阳不再像最初的浓烈,些微有了点风;我们几个偶尔在路边捡几根槐树的带梗的叶子,然后盲猜小圆叶的数是单数还是双数,由一个人在一个个的把小圆片给揪下来了,猜中的人会兴高采烈;原来我们可以如此的简单快乐! 后来看到一个岔路口,大家又开始盲猜是通向哪里的,可惜我们都不清楚,不知道所谓的正确答案。 一路继续往北,路两边田野里收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甚至能闻到花生特有的香气。 “你们说,县城附近不收秋吗?怎么听不到(本地人管鼻子闻味也叫听)花生的味道?”安美荣有个疑问。 “我听我们班崔坎的同学说,他们大部分都种水稻,种花生的比较少。”我跟她解释。 “对,我也听过,说安家河东面很多村靠近河,都种水稻,除了交公粮,剩下都是自己吃,他们那边都有粳米吃的。”安凤山也说了他了解的。 “哦,还是咱们那边好,啥都种,唉,但不种小麦和水稻,没有米和面吃。”田凤荣开玩笑。 其实很早之前,我们那边也种小麦的,地震后才不种的,因为要打机井浇水。现在承包到户,更没人种了。 我们边走边说话,转眼就到安家河的路口,后面有几个男生跟了上来,走近一看,有我们班的蒋孟山,还有一个好像也是班里的,不过不认识。 “班长,你们也走回来的啊?”蒋孟山打招呼。 “嗯,你们也是啊。”我们几个相互点头,彼此打着招呼。 男生们走到一起,去聊了,我们三个女生在前面继续走着,说着我们自己的话题。 “班长,来,这个人你不认识吗?”蒋孟山喊我一声。 我停下来,跟他们汇集到一起,“谁?哪个?” 蒋孟山指着两个男生,我看一眼,“咱们班的啊,我知道啊,你们附近的吗?” 蒋孟山一笑,“你们村的,你不认识?” 我很疑惑,看着那两个男生,一个很高很白很瘦,一个有点矮很白,不过都不认识。 “我叫孙强,在小学校附近住。”那个有点白有点矮的男生主动说。 “哦,你初中在哪里上的?”怎么就发觉我就没任何印象呢。 “我在西刘庄啊,不过我是四班的。”孙强解释。 “哦,我在一班,西北角住。”我们俩点点头。 “你们村很大吗?都不认识?”蒋孟山的那个伙伴问,旁边那个很高很白很瘦的男生点头。 “对,村子很大,二十多个生产队,我们村以前有小学也有中学的,你说大不大?”孙强很爱说。 那俩人恍然大悟状。 “叔,你不是说你们走路上学,都没碰到过吗?”那个瘦高白的男生管孙强叫叔,不过我也没啥惊讶的,我还有叫爷爷的本家呢,那个人也是我同学,五年级的时候是二班的。 我们几个人汇集到一起,继续往北走,过了安家河那个路口,路东边还有一个小村,叫崔庄的,路过的时候,可以听到村里的鸡鸣狗叫,还有孩童的哭闹以及大人的嘶吼。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言。 很快就到了田家庄那个路口,他们几个人朝我们挥挥手,然后沿着小路左转了,我遥望着曾经熟悉的小村子,心里多了怅然,田家庄,再见。 蒋孟山和他那个伙伴,聊着他们的熟悉的话题,而我和孙强,则沉默的很多,不过那个侄子,我只是看着面熟,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故意寻找话题,孙强跟我说,“班长,你记得孙立荣不?” 我歪头看他,“认识啊,你们亲戚?”都姓孙,都在学校附近居住,按理似乎有亲戚关系的。 “孙立荣是我侄女,她跟我说过你。” 我点头,记起那个女生,有点弱,时不时的会喘,不能剧烈活动,好像身体不太好,五年级的时候休学了,我还去过她家,她大姐孙玉荣曾经是我大堂哥的同学,他们相处的很不错的,他们的弟弟是特别聪明的男孩,很可爱,我很喜欢。 “她现在做什么呢?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休学了两年,现在应该在安家河读初中,住校呢。”孙强解释。 “嗯,她学习很好的,她弟弟很聪明。” “对,她弟弟现在跟她一起念初中,照看着她。”我们聊了几句,村口到了,孙强和那个侄子走南面的路,下了马路应该很快就到他们家了。 我还要往北走一点,到了粮库那块才下马路,于是只剩下我和蒋孟山和那个伙伴。 “你还没到吗?”那个伙伴问我。 “对,刚才那条路,是到村子的南头一大块的,我们要往北走,前面那个粮库的路口才下去,然后往里走。” “那你们村是很大。”蒋孟山也感触,“我们村很小,一眼就望到头那种。” 过了养路段,再走几分钟,就到了粮库的路口,我跟蒋孟山挥手告别,下了马路朝家里快步走去。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一路上看着地里到处都是收秋的人,我想着父母应该在地里忙吧。 我们都出来了,上班的上班,读书的读书,又只剩下父母两个人在家了。 沿着路,往村里走,地震以前,我家是比较靠边的,既靠北,也靠西,如今复建统一规划了,都不怎么靠边了,西边多了两条胡同,十多家,北面多了三四排,唉,没处讲理去! 我看到有的人家在前院或后街,都用玉米秸子或花生秧子围了场,有垛起来的花生,也有摊在地上晾晒的玉米,白白的胖胖的,也有黄黄的短粗短粗的,白色的玉米叫“大马牙”,是本地品种,不高产,但是好吃,有香味;黄色的玉米,是杂交的品种,高产,但是多了个奇怪的味道。 一般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会两种都种一点,白色的人吃,黄色的喂猪、喂驴或上交(此处没有歧视的含义,只是陈述我所经历的真实场景。村里吃黄玉米的人家蛮多的。) 我家因为都是女孩子,相对饭量不太大,因此大多时候吃白玉米,偶尔会吃点黄玉米。 第118章 到家了 走街串巷,到了二叔和春来二哥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二叔家的南当街依然是二哥家的秋场,我打个招呼,“春来哥,忙着哪?花生都拉回来了?” “嗯,你回家了?怎么没让大叔接你去啊?”春来哥手里摔着花生秧子,飞溅的尘土到处都是,花样蛋子也蹦的乱飞。 “我跟同学回来的,我爸她们下地了吧?”我穿过她家的场地,看到家里的玉米秸子门用一个锁耷拉着。 我没钥匙,也进不去家,只好去隔壁婶婶家。 “二婶,二婶?”我进了院子就开始喊。 “后院呢,二丫头。”后面传来二婶的声音。 我穿过院子,走过过道屋,看到二婶婶也在摔花生,我把书包扔到边上,然后扑通一下子坐在花生堆上,拽一把秧子,也开始摔。 “你不用干,不然你衣服脏了。你咋回来的?”二婶婶关切问我。 “跟同学走回来的。”我有点骄傲。 “这么远走回来的?还不累坏了啊,走了多久?”或许是二婶婶没生女儿,对我们姐妹三个很关爱。 “我们有伴,开始五六个人,后来十来个人,走了三四个小时?我也不清楚,反正吃完饭就出来了。”我看看太阳,看不出几点,已经偏西了,估计不早了。 “你爸他们翻花生秧子去了,想着也该回来了,你去找吗?就在东北西刘庄半路上那儿!” “不去了,我跟你摔花生。我二叔呢?小弟上学了吗?” “你二叔带着老二和老三砍豆子去了,老四上育红班了。” 二婶婶东一句西一句问我在学校吃的怎么样,睡觉好不好,几个人一屋,问我习惯不。 我一边看着胡同,一边说话,一边摔着花生,抽不冷的还剥两个吃,蔫巴巴的花生现在吃刚好,甜甜的,不太干也不水分过大,黏唧唧的我很喜欢吃。 花生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时候,水分大,甜度不显,但是很脆、汁水多;晒干透了,没了水分,油脂和甜度都高了;但太过饱满的花生仁甜度低于油脂,不太好吃,不过卖价很高,作为种子或做油料用,据说还有出口的。 二婶婶问我饿不饿,中午她包的红薯面萝卜丝饺子,她知道我爱吃,我说吃,然后她让我自己去碗橱里找。 我站起来,去过道屋的碗橱里翻找,看到几个大饺子躺在大碗里,我拿起一个,赶紧吃起来。 狼吞虎咽的,“慢点吃,慢点吃,回头把那几个你都拿回去吃。”二婶婶对我们从来不小气。 我只吃了一个,就听到小弟和 妹妹放学回来了。 婶婶问小妹吃不吃萝卜饺子,小妹说不吃,然后拉着我,拿钥匙去开门了。 我背上包,跟着小妹,再穿过过道屋和院子及二哥家的秋场,我们俩回了家;我们秋场里东西不多,只有一点谷子和高粱,花生秧子只有一小堆,堆在西北角的墙角处;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玉米堆成了堆,房顶上也有,小妹再开了过道屋的门,我怎么感觉这个小丫头长大了呢? 这才一个月不见。 “你有作业吗?要现在写吗?我去弄猪食。”跟小妹问了作业的事情,她摇头说写完了,然后跟着我一起,拿簸箕去掏灶膛里的灰,哒哒的端着扔到猪圈里去,回来随手帮我拿了柴火,开始准备点火。 我们俩沏了猪食,喂了猪,又拔几根菜叶子,把鸡也喂了,小弟端着碗给我送菜饺子来了,妹妹把饺子放好,空碗给小弟拿回去。 我们俩又看看碗橱里,一点熬白菜,一点玉米饼子,于是我们俩商量着熬粥,我们俩其实没怎么做过饭,顶多是母亲做饭我们帮忙添火、或者打零杂,我想着以前好像都是放一瓢半的水,一勺子半的玉米渣,现在有点遗憾,为何当初不用点心记住呢? 我问小妹这么放渣子和水可以不,她说不知道,不过我们俩还是刷锅,添水,开始准备熬粥了。 水响边了,我下了玉米渣,小妹还是添火,水开了放碱面,我又不知道该放多少了,于是一点一点的加,直到微微变色为止。 等父亲和母亲到家的时候,我们的玉米渣粥都快熟了,他们用驴车拉了满满的一车花生回来,于是我和小妹我们俩又去南当街跟着卸车。 我们四口把车上的花生都卸到一边了,父亲把驴车赶进院子,卸了驴,给驴添草,然后去洗脸,母亲进屋看看粥锅,看一眼后,说水和渣子比例是对的,但是碱面放多了,提醒我下次少放一点。 我们把白菜热一下,就开始吃饭了。 当母亲和父亲听说我是跟人走路回来的时候,批评我一顿,“太远了,三四十里地,一步步走回来,以前都没走过,会累坏的,还浪费时间;你姐和小叔叔都在县城,回家的时间定好后,跟她们回来也行,稍信去接你也可以啊,实在不行,坐车回来也行啊,车票是三毛还是五毛啊?”我点头,说知道了,不知道车票是多少钱。 饭后,父亲把当街秋场的电灯接上,我们四口一起去摔花生,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春来二哥和他三妹他们已经开始干活了。 二哥还跟我们开玩笑,说我回家了也不休息休息,到家就干活。 虽然是玩笑,但是被人表扬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两家隔着低矮的花生秧子,一边干活一边大声的聊着天,我们东侧斜对门的邻居,叫二叔和三叔的,也是一家子都在挑灯夜战,我听他们大声的讨论着昨天晚上干到十点,今天要不要整到十一点,然后一群人就起哄,看谁坚持到最后。 我低声的问母亲。“妈,你们昨天到几点?”我想我母亲和父亲应该就是坚持到最后的人。 “我和你爸到十点,三丫睡的早。你们春来二哥他们九点多收的。”我哦了一声,这样的事儿,没法劝,好像是刻到骨子里的,只要有命,就拼命干,其实我想我也多少有点如此。 “你累了,就跟三丫一起睡觉去。” 还没等我说不用,小妹就说,“明天不上学,我要跟着到最后。” “明天要开始往家拉花生,你得早起,跟着去地里捡花生去。”父亲说了,小妹就嘟着嘴不说话了。 “二姐,你跟着拉花生去吗?”过一会儿,小妹笑嘻嘻的问我。 “去啊,我跟着爸和妈装车,再跟车送回来,你跟妈就在地里捡。”我想我来回跟车,比母亲要好点,她在地里省的来回走了。 “嗯,那去的时候可以坐车不?” “可以,去的时候咱们一起坐车。”我们俩约定好。 春来二哥在西面,跟父亲聊着,各家的花生亩产大约多少,还说我家的比他家的强太多,我听着父亲的谦让之词,觉得有点可爱。 每一年的秋天,晚上摔花生的时候,二哥还有对面的邻居们,都会各种比较,产量啊,干活时间的长短啊,一方面骄傲的说“我家不如你家!”另一方面说“我家才打一千斤”,其实别人家是比这个一千少一点点的,真滴是哪怕一点点。 就如同很多家长,明明自己家孩子考试九十九分,别人家才八十多或者九十,还偏偏说,“我家孩子学习不好,考的不好,才九十九。” 哈,让人很想抓狂,有没有? 第119章 一起收秋 晚上,我和小妹一直跟着父母坚持到把今天所有的花生都摔完了,而且还把短硬的毛根子都捡了,花生蛋子也存放好了,进屋看看表,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其他几家都是不到十点开始收拾的。 我们稍微洗洗脸,把衣服上的土拍打拍打,脱了衣服就睡觉了,再次躺在炕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感觉很平静。 第二天早上,我和小妹是被母亲叫起来吃饭的,才五点多,睡眼惺忪的我们俩,勉强洗洗脸,就开始吃饭了,吃完了,父亲去套车,母亲开始找绳子、杠子、还有叉子,还给我和小妹找了两顶草帽戴上。 小妹说很破了,不想戴,她要去二叔家里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父亲喝止了她,被骂的小妹只好抹着眼泪戴上了破帽子。 不过还好,我们坐上驴车后一会儿,她就高兴了,叽叽喳喳的跟我说着她的小伙伴,好多名字我都没听过,甚至她的伙伴的是谁家的我都不知道,即使母亲和父亲跟我解释半天。 当我和父亲说起孙强的时候,最初父亲也没想起是谁家的孩子,后来跟他说了孙玉荣和孙立荣姐妹俩,父亲才说,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了,还说孙强只有一个哥哥,他父亲早就去世了,他母亲带着兄弟俩一起过。 路上,遇到很多人下地干活,骑自行车的,赶着牛车或驴车的,很少有骡子车,还有走路的,扛着大镐。 遇到同一个方向的走路的想搭车的人,父亲就让母亲和我还有妹妹就往一起挤挤,拉上人家,大多是之前同一个生产队,或住附近的人,多几个人坐车,就是驴累一点,添两把草的事情。 今年的秋,收的不太统一,有人家的花生都收完了,甚至都上了房了,还有人家才开始刨,源自于春天种地的时候,有人在第一场雨的时候就抢种了,有人则等到了第二场雨,还有的是施肥不够,没劲了自然就蔫了黄了,不收也不行了。 反正用父亲的话就是“春天你敢糊弄地,地就敢不给你打粮食。” 蹭车的人,陆续下了,车上只剩下我们四口,“爸,咱家的地是最远的吗?” “也有比咱们远的,不过不多。咱家的地再往东,就是西刘庄了,往东北方向,是另外一个村子,你表姑就在那个村结婚的。” 我点头,确实够远的,变成了三村交界了。 我们到了地边,父亲和母亲先把四根杠子在车的前面和后面别(bie 四声)好,然后开始装车,父亲用叉子装,他一次能叉好几堆,我和母亲抱着往车上放,等装的一米多高了,父亲让我上车上去垛花生秧子,前后有杠子的地方,先在杠子上码一堆,然后铺平,把整个车都铺一层后,再起第二层。 于是父亲边赶车慢慢的向前走,停下来的时候,就用叉子叉一堆秧子扔车上,我则在车上,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一层一层的垛起来。大约有两米左右高了,父亲用绳子把花生秧子从前到后跟车帮绑起来,防止在路上的时候晃下去。 我不用下车,因为要跟着车回家卸车。 我和父亲赶车回家的时候,母亲开始跟小妹在地里捡花生了,直到我们到地里装第二车。 驴虽然不如牛力气大,拉的多,但是优势是脚程快,可以多跑两次。 一个上午,我们拉了三次,十二点多的时候,装完最后一车,母亲和我还有小妹都要趴在高高的花生秧子上,还要抓紧绳子,防止颠簸的时候掉下去。 妹妹觉得很好玩,一路上笑呵呵的,连累的腿痛,都忘记说了。 小妹的体质有点弱,也许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年纪大了,也许是地震的时候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总之是老爱腿痛或胳膊痛。 中午到家了,母亲做饭,我和父亲卸车,收拾完了,也要吃饭了。 午饭是挂面头(不够长不能匝捆的挂面段)的汤,放的白菜丝,白菜是院子里种的,还没长熟的那种,热乎乎的,吃着很舒服。 吃完了饭,妹妹抄桌子,我负责刷碗,稍微坐一会儿后,我们四口又出发了。 下午我们出来的很早,路上还没多少人,驴车在车道渠里摇摇晃晃的走着,也许是上午累着了,小妹靠着母亲睡着了,到了地头的时候还没醒,想想,才是个七岁的小丫头呢。 我和父亲装车,母亲又抱着小妹待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她很惊讶“都到地里了啊。”然后又开始跑着捡花生,她居然还抓到几个蚂蚱,很肥很大的那种,父亲告诉她可以烧了吃的,很香。 她说不敢吃;我跟她说可以用草的茎把蚂蚱串起来,拿回去喂鸡,她问我“串起来,蚂蚱不痛吗?”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下午拉了三大车就全部拉回家了,最后一趟的时候,我和父亲也在地里捡花生,我们四口在地里又走了两三遍,小妹说“都没有了,回家吧。”我们才坐车回家。 到家依然是我和父亲卸车,母亲和小妹沏猪食,我们谁有空就抽空喂猪、喂鸡,母亲开始熬粥。 春来二哥都已经坐在秋场里又开始摔花生了,还调侃我们,“你看你们磨磨蹭蹭的,就知道浪费时间。” 晚上吃粥和熬萝卜条,吃过了饭,我们四口又也开始了挑灯夜战,还不忘跟春来二哥聊天打屁。 晚上,秋风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凉的,树叶都刷刷的响,母亲给我们所有的人都拿了衣服穿上,她说今天晚上不做到那么晚了,到十点就收摊。 哈哈,十点和十点半,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十点开始收拾的,等躺被窝里的时候,又要十一点了。 母亲跟父亲说,“明天前晌(上午)不用拉花生了吧,把场里的摔摔,后晌你骑车送二丫头去学校吧。”父亲同意。 第二天早上,我们依然是五点多被喊起来吃饭,收拾完了就坐到场里准备开始摔花生,可父亲说,“趁二丫头在家,给我供簸箕,咱们甩两场吧。” 于是,我们四口又开始清理地面,整理外周的秧子和玉米秸子,距离近的地方用踅子(xue zi本地口音是拐弯的,不知道是三声还是四声)(和做炕席一样的原料编起来的,一般是30厘米左右宽,长的话随便十米或二十米的长卷。)挡起来,防止花生四处乱溅。 都整理好了,父亲试试风向,还不错,刚刚好,于是他拿小簸箕我拿板锹,我们开始动手,尝试着配合看看。 我从地上用板锹铲一锹花生,扔到他的簸箕里,他往外高高的一扬,于是花生蛋子会因为自身重量的缘故落到稍远一点的地上,而花生的叶子或者小毛根则会落到距离很近的地方,甚至是父亲的脚下。 这叫攘场(本地发言rangchang),需要两个人配合,也需要两个人能坚持住,因为都很费腰,我需要不停的弯腰、铲花生、直起,父亲需要扭过来接到花生,然后再扭过去甩出, 第120章 返校 甩完第一场的时候,我就瘫倒在地上,妹妹笑眯眯的指着我,母亲说不然下一场她上簸箕好了;我哪能让她做呢?既然我在家。 第一场其实我做的还不太好,有时候力道不够,再不然力道又大了,所以有的地方花生和毛根都掺和了;于是我们四口又开始蹲在地上挑,挑完了,开始拿簸箕装袋子,然后堆放在旁边,等回头一起放到房顶上去。 第二场,我逐渐适应了,也掌握了规律,跟父亲配合的越来越默契,父亲还表扬了我。 攘完了第二场,我们把叶子和毛根子都整理到一起,堆放着,等有地方了晾干,可以喂驴,也可以揉碎了,筛一筛喂猪; 第二场的花生蛋子也装了袋子,于是我们又配合着往房顶长拽,父亲在房上站着,把扁担伸下来,一头的钩子耷拉着,我负责把放在板凳上的袋子用钩子给钩好,在配合着举起来送一程,父亲用力拽上去;母亲和小妹则负责从当街的场里往院子里拉;我们娘三个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不过父亲和母亲很高兴,因为算着亩产,又是很理想的样子。 等我们把袋子里的花生都放到房顶摊开了、铺平了,也快到中午了。 母亲开始做饭,说包六担准和红薯面两掺的饺子,我说只做红薯面的就行,也不用煮,蒸着吃,还快还省事。 母亲不用我帮忙做饭,于是我和父亲还有妹妹又坐到场里,继续摔花生去了。 今天的饺子是白菜的,母亲放的油比平时多,很香很好吃,吃过饭了,我把碗刷了,母亲给我找饭费,今天回去要换饭票的。 我家的钱,是母亲负责保管,不过她不花,因为赶集买东西都是父亲的事情,哪怕是给我们姐妹买布也是如此。 家里的上衣、裤子、鞋子,都是自己做的,母亲是主力,姐姐长大了,也能给母亲帮忙,我总想尝试,但是力气不够,纳鞋底都不能拉动针,更不用说技术性更好的扎鞋面了。 至于学着织毛衣或钩花样或者绣花,我也就是在姐姐旁边给她捣蛋一下,学是学不来的。 吃过饭,我们又一起说说话,父亲就准备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到县城去。 父亲先骑上自行车,骑的慢一点,我则在后面跟着跑两步,蹭一下子跳到后座上,毕竟年纪小,还算灵活。 父亲就跟我吐槽说母亲坐车子的时候,蹦两次都未必上的去,有一次三次都没上的去,俩人闹的不愉快,父亲自己骑车去地里了,母亲则是一步步走过去的。(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最近的新闻,丈夫开车在服务区把媳妇和孩子丢在服务区,自己走了,哈哈,看来男人骨子里的东西都是很恶劣的。) 其实父亲跟我们不怎么说话,不过他对对门李祥家的两个闺女、还有青大哥家的小丫头很好,来我家的时候,都爱哄着他们玩,难道真是过去的那种“抱孙不抱儿”在作祟? 我们西边的马路,很平坦,车也不多,从我家到县城三十多里地,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不过县城里面人比较多,自行车和汽车也多了,速度就不能快了。 路上,看到不少学生模样的人,背着包,拎着蛇皮袋子,往南走着。 父亲问我“都是你们学校的吗?” “也许还有一中的学生吧。” 父亲把我送到北校区门口,挥挥手,自己骑车回家了,看着父亲的背影,彼时还没什么感触,写不出朱自清老先生的感慨来。 路过传达室,我看了看表,快四点了,进了北院,有背着包和行李往里走的人,也有拿着书往外走的人,估计是去教室了吧。 我到宿舍的时候,冯素云和张艳琴他们都来了,还有褚凤仙他们一拨,正在聊天;不过最远的韩淑云她们和最近的徐丽艳他们还没到。 我把东西放好,也准备去教室了,问了问冯素云,她也要去,然后我们一起朝南校走去。 “班长你怎么来的?” “我爸送我的,你呢?” “我大哥送我的,我二哥说他下次接我来,不让我走回去了。”一脸的幸福,小眼睛咪咪的笑,雀斑都像要跳舞的样子。 “你家几个哥哥?”我有点好奇。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姐姐。” “哇,你家孩子好多啊。”我免不掉的惊讶。 “你家几个小孩啊。” “我家三个,我一个姐,一个妹。” “嗯,挺好的啊,你都不知道我家吃饭,跟猪上槽子一样的,这个是我妈说的。”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我明白她爱笑的缘故了,她母亲应该是个很开朗的人,是从骨子里的开朗,而不是表面;父亲应该是很爱孩子对老婆也不错的人,不然她不会既腼腆又爱笑。 教室里,有四五个人在看书,我和冯素云踮起脚走到座位旁,也安安静静的开始看书了。 晚自习的时候,梁老师过来宣布一个通知,10月4.5.6三天进行月度考试,也是高一的学生的一次摸底考试,让我们大家引起重视,众人一片哗然,不过除了一开始的议论纷纷之后,大家都开始“埋头苦读”。 晚自习放学的路上,听到很多人在念叨月考的事儿,看来不只是我们班有人欢喜有人愁,别的班一样如此。 我们回宿舍之后,有人通知宿舍长班长去陈主任办公室开会,其他人抓紧时间准备睡觉。 我和刘红玉结伴去陈主任的办公室,我们到的时候,里面有几个人了,有男有女,我们班蒋孟山也在,不过男生只有他,没有别的人。 陈主任一会儿就过来给我们开会了。 来的人都是高一的班长和副班长,还有大宿舍的宿舍长,没有别的,只是通知我们从明天晚上开始,我们也被编入值周人员的队伍里,开始跟高二的同学一起值周。 讲了值周都具体做什么,主要的任务就是每天晚自习下课后,就寝铃响了,宿舍灯熄了,检查各宿舍的就寝情况,督促同学按时休息。另外就是零散工作随时通知大家。 听到下面一片嗡嗡,陈主任很严厉的说,“有人不想做值周委员的,可以举手。”真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举手,陈主任就让他们走了。 剩下的我们就挨个登记姓名班级职务等信息,登记完后,开始排值日表,跟高二的同学进行组合,留下今天的人值周,其他人回宿舍休息了。 第121章 江湖(二) 正常的上了一天课后,月考开始了,据说时间和场次安排比照的是高考,当然了,座位不是坐一隔一的;而且早晚自习是需要坚持上的。 才开学一个月,课程内容还不是很多,我个人感觉卷子的题量不是很大,难度也能接受,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三天考完了,科任老师边正式开课边阅卷,有的老师相对轻松,只负责两个班的教学,比如语文、代数、几何和英语,但是化学和其他科目啥的就比较艰难,负责四个班的教学,光判卷子就得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 这会儿才听说梁老师除了教我们物理,还是高一年级的教研组长,所以他只负责俩班的教学,一班和二班;关于当初分班的规则以及各班班主任的相关“闲话”又流传开来。 唉,希望我们班的成绩能顶住,不然梁老师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周日晚上,梁老师过来召开班会,会上总结了这次月考的摸底结果,单科成绩,物理、化学、英语我们包揽了所有的第一名,其他科目前三都有我们班的人,整体来说是不错的,但是垫底的人里也有我们班的。 梁老师是个特别特别好的老师,他表扬了为班里争光的人,表扬的很客观,也鼓励其他人,这才开学一个月,时间还有,路还长,未来还远,但是需要我们脚踏实地的去学。 他说“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在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有很多人在要求你们必须考大学,但我希望你们求学的目的一个是考大学,这个是必须有的,我也不能免俗。” 说完自己笑了,我们也笑了。 “第二个是高中时期,正是形成正确的人生观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正确的理解学习、生活还有未来的关系,考上大学自然是好的,考不上也不意味着大家没有出路,前提是要努力,尽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用心了,做什么都可以很好的为社会做贡献,也可以更好的改变自己的未来和家庭的生活状况。” 后来,梁老师又语重心长、也可以说是苦口婆心的批评有些人,“全年级大约二百人,你们是怎么做到垫底的呢?就是一点书不看,只听课,也不能考那么几分吧?所以,如果大家要想好了,不想考大学的,不想读书的,就趁早回家吧,哪怕帮父母种种地,也有粮食产出啊,总比在这里浪费粮食、浪费时间好吧。” 下面有同学捂着嘴笑,也有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话,大家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有人说,考试好了,我有脸面,也有奖金,我跟大家郑重的说一下,第一,我不太在乎所谓的脸面,我更在乎我的学生学到了什么;第二,如果想挣钱,我就不会留在静西,也不会留在二中的,我只是想为年轻人做点什么,而留在静西,是因为静西养育了我十几二十年,因此我想为静西做点力所能及的。” 梁老师顿了一下,“我的话说完了,大家继续晚自习吧。”说完就走了。 老师刚走的时候,有人议论,有人沉默,也有人流眼泪;更多的人选择更用心的看书。 周一开始,有的科任老师会点评试卷,也会点评他所负责的班级的成绩,有志一同的是老师都在督促我们,努力、用心、刻苦、认真。 魏老师在点评的时候,“痛心疾首”的表示为何化学第一名不是四班的,还跟我们班说,要不要跟四班打个擂台,看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到底哪个班的化学成绩更好! 有男生很痛快的接受挑战,然后魏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我和蒋孟山以及魏建平,看我们都不动,于是点名我们三个站起来,在他期待的眼神和同学们的起哄下,我们三个代表全班接受了挑战。 高老师很平和,当然对于年级英语第一名在我们班,他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他没过多的渲染,因为很丢人的是用英语最后一名也是我们班的。 郑老师对于我们班总成绩在学校前五的人中有三个,而二班只有前十的一个人,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很规矩的点评试卷和作文。 总之经过各科老师的或温和或严厉或客观的鼓励后,我们班学习的风气变了很多,包括体育生也都开始用功起来。 十月中旬的时候,我收到来自北京的第一封信,当同学喊我有我的信的时候,我都有点难以置信。 带着惊讶和紧张还有期待,从传达室取回了我的信;我收到的不是简单的信,而是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几份单科试卷,还有一科的复习提纲,里面夹着一封信。 信是邹树平写的,资料是他买的,说只买到这么多,以后等找到了再陆续给我买,交代我用心、认真,其他没有写什么。 我内心很高兴,特别高兴,我悄悄的偷偷的写了一封回信,买邮票的时候,还挑了一张好看的特种邮票,听说特种邮票可以集邮的,信封也是买的白色的,带花的,我很喜欢觉得很漂亮。信封二分钱,邮票八分钱,不带图案的棕色牛皮纸的信封一分钱一个。 我小心翼翼的根据提纲预习,认认真真的按照卷子答题,从来没有如此的认真过。 在那个年代,在县城里,学习资料是很匮乏的,新华书店的书都不多,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没钱买,有人吃饭都是难题,更不用提购买课外资料;还有就是很多人没有意识,不会学习,不会思考,更不会举一反三。 有的科任老师很不错,会调动自己的资源,寻找课外习题或奇特地区平时测验用的卷子,然后自己用铁笔垫着钢板一笔一划的在薄薄的蜡纸上刻印试卷或练习题,然后自己再一张一张的抽时间油印出来,让我们平时练习或进行小测验,以检查我们的薄弱环节后加以重点讲解。 当然,也有的老师只是每天例行公事讲完课程就走的。 这月开始,我和刘红玉还有蒋孟山一起,开始晚上跟着在北校值周,发现陈主任也是可以“法外容情”的,比如值周委员们晚上可以在值班之后,适当延长看书的时间,这个对于高二年级的人来说似乎很重要;高三的学生大部分都在南校区住,少部分在北校区,他们休息的时间延长到晚上十一点;另外他点名批评的班级,大都是班主任也是很好说话的人;诸如此类! 哎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第122章 姐姐要结婚了(一) 十月份的回家周定在了十月二十九日下午离校,三十日下午返校,当天晚上的晚自习正常进行。 这一次,没等我跟同学商量好是走路回家还是跟小叔叔或姐姐一起走,姐姐就来找我了,问我哪天回家,她跟我一起回去。 我跟她说二十九的下午,她让我三点后去饭店找她,然后我们俩骑车回家。 也许是有“一路友谊”所在,田凤荣、蒋孟山、孙强、还有那个侄子,课间顶头见了面,不再是冷漠的一闪而过,而是相互点个头,笑一笑。 韩淑云说她这个周末不回家了,上次回家带的钱够用了,还说来回一趟太费钱了,跟着起哄不回家的还有三四个女生,刘红玉说她值周的时候,跟陈主任汇报一下。 中午吃完饭,在宿舍,我把褥单和枕巾叠好,放包里,准备带回家洗一洗,然后把褥子卷好,盖在被子上,只留草袋子在床上。 有个同学看到我的草袋子,觉得很新奇,“红艳,你这个袋子里装的什么?”“我这个装的是绞短了的谷秸子,有点硬,我妈说装稻草或麦秸子比较好,不过反正上面铺褥子,也不是很硬。你来摸摸。” 其实我不太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我来摸摸,今天回去我让我姨也给我做一个。”褚凤仙 先过来了,“红玲,你也来看看,你家不是有稻草?”那个叫红玲的女生过来了。 “这个外罩很厚,是买的布吗?”红玲问我。 “这个不是,是我妈跟我舅妈他们一起织的布,这个是单色的,做褥皮子的,也有好几种颜色混的,你看我褥子最外面那一层。”我指给他们看两个的区别。 “我的褥单子也是织的,不过粗细度不同。”他们几个摸着,很惊讶,说没看过织布的。 “我家那边有种棉花的,家里需要的话,春天自己家就种,完了收棉花纺线、织布,也可以做棉被、棉袄啥的。”我跟他们解释。 “你们那边有卖的不?”褚凤仙问我。 “好像不卖吧,都是几家搭伙织布的,,留着自己家用。不过家里有人计划结婚的,就自己一家织布,因为要用好多。” 大家看完了,也摸完了,陆续有人走了,我去传达室看表,差不多了,也背上包,跟她们告别,朝饭店走去。 有风,发黄的柳树的叶子陆续落了,干细的枝也有断的,走在上面,有些清脆,然后飞起一点尘烟,我兴致勃勃的走着,偶尔眯着眼睛看看天空,有鸟儿飞过,也有落在电线上的叽叽喳喳的麻雀在扑棱棱的跳跃。 路上遇到班上同学,会点头笑笑,不知道蒋孟山和他那个伙伴、孙强他们还有田凤荣他们怎么回的家,现在我知道了,我们那边除了有班车路过外,也有毛驴车可以坐。 只不过班车偶尔不拉我们,因为我们的路程对他们来讲,太短了,人太多的时候,我们只占地方,人家还不挣钱;那条路上最长的长途班车,要三百多里地,而我们家到县城,才三十里地,人多的时候,是连站都没地方站的。 这个是后来遇到安凤山的时候他跟我讲的,当时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吓,我这个人,就擅长跟人打交道,上次回家,我一个人走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也是走路的人,我们俩一边走一边说话,就问出来了。” “你不怕人把你拐走?” “不怕啊,那个人是坨里的,我村里好几个人嫁到坨里的,好像你哪个堂姥爷家的姨,有两三个姨嫁到坨里的。” 后来跟田凤荣聊天,说到安凤山,她都笑,“那家伙,真的是跟谁都能说上话,那家伙还聪明,见过一面的人就能记住人家。” 我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姐姐已经把自行车推出来等我了,她先骑上车,然后我蹭一下蹦上去,晃悠两下坐稳了,我们俩就风驰电掣的朝新站骑去了。 姐姐个子比我高,体质比我好,力气比我大,自行车带着我,上坡都不带气喘的,我问她“要我下来走吗?” 她晃晃头,不用,然后就用力的蹬着上坡了。 在去新站的路上,还是遇到了那些人,孙强、蒋孟山和他伙伴、田凤荣、安凤山他们几个,聊的正热火朝天。 “走喽!”我跟她们几个打个招呼,摆摆手。 “走吧,再见!”他们也喊着摆手。 “你们同学啊?”姐姐问我。 “嗯,有几个是我们班的,有几个是田家庄的,不过不是我们班的,但是以前认识。”我跟姐姐解释。 “姐,你怎么想起来回家了?”我很奇怪。 “回家有事儿跟妈说。”我们俩很快就到了站前路,左拐,骑一段路就可以到我们西边马路了。 “姐,骑车子真快,上次我们走路走了四个多小时,爸送我回来的时候,才一个多小时。”我跟姐姐说着上次回家的情形。 “那当然了 ,不然谁还花一百多买自行车啊。”姐姐骑车比父亲骑车要快,我坐后面都有点紧张,吓得我拽着她的后面的衣摆。 “怎么了,害怕啊?”估计是我拽的劲有点大了。 “有点晃,我怕掉下去。” “没事儿,有事儿了我脚一支,就站住了。” 好家伙,我一听,更害怕了。 姐姐骑车,喜欢擦着柏油路的边骑,偶尔会从柏油路上出溜到石子路上,一点点的倾斜就让自行车晃的不行,我很想尖叫。 “姐,能不能只在一个地方骑?要么旁边的石子路这边,要么就在柏油路边上骑啊?”我给姐姐提建议。 “你知道什么啊?柏油这边骑着轻巧,石子路上颠簸,但是有车来了我就得下去骑。”好吧,你把着方向盘,你做主。 我们到家的时候,我浑身酸痛,还不敢跟父母说,怕万一说了,姐姐被骂,然后下次就不带我了。 我们俩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南当街挑花生叶子里的花生,旁边堆了一堆的叶子、沫子和柴火根子,簸箕里的花生不多。 母亲见到姐姐第一句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上班吗?”父亲也是。 第123章 姐姐要结婚了(二) “有事,请假了。”我跳下自行车,跟着蹲地上也开始挑花生。 姐姐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支好,走出来,看着父亲和母亲,“进屋呗?” “挑完了再回,你也来。”母亲挪了挪地方,给我们腾出位置。 于是我们俩,拨拉点叶子出来堆成堆,然后扑通往上一坐,开始扒拉着挑花生,说实在的,里面真没几个花生,只不过不扒拉,父母心里不舒服,因为意味着这一点点的花生丢了。 姐姐干活唰里(shuali前面的字四声,后面轻声,意味着又快又好),能顶我两三个是没问题的。 我们四口很快挑完了,母亲和姐姐还有我进屋,父亲把挑出来的花生放到房顶上去,然后下来把叶子归拢到一边,根子挑出来,晾干了喂驴,最后剩下的拿来烧火。 母亲跟姐姐小声问,回来有什么事情,姐姐说好像是准姐夫去找她了,想谈结婚的事情。 我拿着大铝盆把褥单和枕巾泡上,再去二婶婶家借她家的铝盆过来准备漂洗用,拿上肥皂和搓板,在过道屋开始一下下的搓洗。 我用不太好搓板,老 把手指头搓到搓板的愣子上,没几下就破了一块;于是我只好放弃搓板,用手一点点的搓洗,可是那个布有点厚,还有点大,很费手。 最后洗完了晾好之后,我发现我左侧腕子上面小臂的部分,已经开始洇血了,因为皮肤太薄了,给搓破了。 “真笨!”姐姐看到后,笑话我。 小妹放学了,看到我和大姐,高兴的又蹦又跳,问母亲吃什么好吃的,母亲说吃挂面头的汤,小妹苦着脸,“又是挂面头,能不能换换?” 母亲说,“要不玉米渣粥吧,你两个姐姐在外面老吃不到。” “不吃,我不吃,再换一个吧,妈。”母亲看着小妹苦脸,就微微的笑。 小妹不喜欢吃玉米渣,所有关于玉米的都不喜欢吃;挂面头也不爱吃,说有个特殊的味道。 后来,晚饭吃的红薯面的饸饹汤,饭桌上,姐姐和父亲母亲郑重的说明了,准姐夫去县城找她去了,提出来他们家想结婚了。 父亲不高兴,觉得有点太早了;母亲略好,但是也不是高兴的,我有点难过,觉得姐姐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晚上,我们都很沉默,早早的躺下了,有睡的,有没睡着的。朦朦胧胧中,我听到母亲和父亲俩的说话。 “大丫头说,明儿个她二婶那个侄子过来,还有他爸也来,你明天就不要出去了,怎么也得见面吧;再说了,大丫头二十了,结婚也到岁数了。” 估计父亲还在生闷气,没吭声,要不就是我睡着了,没听到后来说什么。 第二天父亲确实没出去,在当街干零碎活。 上午十点多,准姐夫和他爸来了,骑着自行车来的,一人一辆,他们父子俩先去的二婶婶家里,婶婶很激动,她家大哥从她改嫁给二叔后,都没来过,只是几个子侄和侄女逢年过节来看他,或者他跟二叔带着小弟回去看望他老父亲和叔伯、兄弟姐妹们。 他们给二婶婶家拿了东西,坐在炕上说着此行的目的,二婶婶讶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二婶婶想着他们兄姐三个,自小没娘,大姐和哥哥对她很是照顾的,姐夫和嫂子人都不错的,只是当年自己决意嫁给大平他们的父亲,大哥本不同意的,没拗过年幼的她;后来大平他们的父亲去世,二婶婶又下定决心改嫁给二叔,他大哥一时不能理解,尤其二叔有些口无遮拦,入不得大舅哥的心意。 如今,这亲戚是做的要多实有多实了,容不得大哥再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了。 二婶婶陪着大哥和侄子来我家,从前门进来的,父亲看到了,也赶紧进屋待客,我们也都跟着忙活起来。 准姐夫他们带的东西不少,给父亲买的两瓶酒,两包点心,一块布,橘子罐头,还有一块肉。 父亲陪着准姐夫和他父亲说着场面话,母亲和二婶婶还有姐姐开始准备午饭,午饭是饺子,面是白面的,不过不太多,韭菜是院子里自家种的,肉是带来的,然后再炒两个菜,然后叫了二叔过来一起陪着吃饭。 午饭是父亲、二叔、准姐夫和他父亲四个人一起吃的,我们等着他们吃完后再吃饭,也是饺子,不过面是六担准面的,有点粘,馅里有点肉,不多,但是比平时吃的很香很好吃了。 二婶婶不在我家吃,怎么叫都不来,小弟留下来了,说跟他三姐姐一起等着吃饺子。 饭桌上,他们聊了准姐夫家的想法,年前把婚订了,年后操持结婚,房子两套,不过给姐姐和姐夫是那旧的,姐夫的爷爷也在老房子住,父亲说考虑考虑。 吃过了饭,准姐夫和他父亲没待多少时间,就回去了。 父亲当着姐姐的面说了房子的事情,母亲也觉得不妥当,哪有新结婚的孙媳妇跟爷爷公公住对门的? 不过姐姐解释: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两套房子四个房间,怎么也是住不开的。 母亲一看,姐姐没有强烈反对,家里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说考虑考虑,然后再回复他们。 眼看时间不太早了,姐姐要回去上班,我也要返校,于是我们收拾好东西,就骑车回了县城。 路上我问她,“姐姐你要结婚了吗?”我的口气多少有点不痛快。 “反正也要结嘛,早和晚有啥区别?”姐姐貌似也没啥兴致说话,就都不说话了,只是骑着车子,呼呼的风从身边吹过。 姐姐把我送到学校门口,然后自己回饭店去了。 我一个人蔫蔫的走到宿舍,心里还是不高兴,勉强把褥单和枕巾铺好,就躺在上面,一个人蒙上头,悄悄的掉眼泪。 “红艳,你怎么了?”韩淑云没去教室,在宿舍坐着跟别人聊天呢。 我开始没说话,还是哭的一耸一耸的,后来问的急了,我跟她说,“我姐要订婚结婚了。” “这是高兴的事情啊,你哭什么?”她有点惊讶。 “可是,我姐还不大啊,再说了,她结婚了,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我哭诉。 “你姐多大了?” “21岁。”我鼻音很重。 “也差不多啊,村里都是这个年龄就结婚了啊。而且,结婚了,你姐还是你姐啊。”韩淑云的想法简单。 我不说话,还是流眼泪,不过不那么的厉害了。 第124章 关于早恋(一) 关于姐姐订婚、结婚的事情,夜里睡觉之前,或者半夜醒了之后,再或者上课的闲暇里,我还会想起,想起来的时候,就会纠结、难过,不过比最初好了很多。 后来一个周日,姐姐趁下午休息的时候,过来找我,告诉我她们十一月要订亲,过年之后会找日子结婚,她说结婚后还是会继续上班的,有空可以来看我,我也可以找她。 看来,父亲他们已经谈好了,我也只能接受。 后来学校忽然之间,就出台了关于禁止男女同学之间过多过密接触、禁止学生早恋的规定,在班会上连续三次宣导,三令五申要求各班班主任、各班班委密切关注、严格管理。 我忽然就被这个事情给震撼到了。 后来,通过好多个渠道听到好几个版本,最后想想,捋捋事情的脉络,其实事情没有多复杂。 1983年是高中两年调整为三年的第一年,二中这边也有高二的学生提前参加高考,可惜的是升学的人数和比例跟一中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于是从九月初开学到十月,陆续有学生插入到现在的高二还有高三班级内部进行补习。 所谓的早恋出在高二,一个复读生和一个正常在读学生之间。 女生是复读生,家里是城关镇这边的,走读;好像叫王文静,被安插在高二一班,人如其名,文静秀气,身材苗条,五官漂亮,还有点江南美女的婉约;据说期中考试的时候,成绩在班内前十,算是不错的。 男主角是班长,叫薛东进,也是个五官端正、神采飞扬的主,不过他住校,但是他没跟同班男生住一块,而是混住到了高三的小宿舍,陈主任当时觉得班长嘛,还是值周委,学习成绩也还可以,肯定自律能管住自己的,于是放到高三那边了。 高三是晚上十一点就寝的,再特殊点的,甚至延长到十一点半,门卫和执勤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漏洞就出在这里了。 薛东进在期中考试后,有几次十一点了,还没回宿舍,高三那几个男生谁也没关注他,第一个是人家面临高考,忙的要死要活的,谁会想到他呢?二个他本身是班长也是值周委,或许是有事儿。 等有一天,他下铺的一个男生,发现两个晚上上铺都没回来睡觉,就叨咕了一声,“小薛这个小子,俩晚上没回来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他们班宿舍挤着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们宿舍有个人就关注到了,观察了一个礼拜,感情一个高二的小小子比高三的一群大哥还忙,有时候后半夜才回来睡觉,这还了得? 于是这个大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好心,也许是纯粹无聊,就跟陈主任说了一下,说高二那个男生有地方住,就把他调出去住吧,别跟高三的我们混着了。 陈主任知道了,就悄悄的问警卫室值班的人,是不是半夜有学生进来。 警卫室的人,也觉得没啥,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嗯,陈主任,就是一个高二的男生,跟高三混住的那个,他不是值周吗,偶尔就回来晚了,叫门我们就给开了。” 陈主任一听,值周委,也不用他一个高二的在住宿区外值班啊?而且,即使南校区的高三,到点也是关灯睡觉的,用不着人值周的。 陈主任开始蹲点,赶得还巧,有几天薛东进按时值周,定点回去睡觉,高三的人也没人提过之前的事情了。 再过三四天,薛东进半夜十二点了,敲北校区警卫室的门,就给陈主任逮个正着,于是他被陈主任提溜着去办公室“洽谈”去了。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再大也不超过二十岁,在一个四五十岁的一直管理学生的后勤主任眼里,那就是个白丁。 刚开始,陈主任问他为何回来晚了? 薛东进说在教室看书着;陈主任继续问他:“你们教室黑灯了,你怎么看的书?” 薛东进又说,“我在高三那边看书着。” “走,你带我去看看,哪个班?” 薛东进哪敢啊,原本就没有教室看书的事情啊。 然后很小声的说,“陈主任,我错了,我是送同班同学回家了。” “送的谁?家是哪里的?” “家是城关镇的。”薛东进知道回避一些问题。 “叫什么名字?”薛东进沉默,低着头,脚尖蹭着地。 “你现在告诉我,和我明天去你们班找班主任调查出来,性质不一样,知道吗?” 薛东进还是沉默。 陈主任点一根烟,还问他,“抽不抽?”吓得薛东进赶紧摇头,找死啊,敢抽烟。 师生二人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抽烟吐着圈圈,一个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你去睡觉吧,我明天找你们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很平和,而且面无表情。 “陈主任,你别找我、我们班主任,我跟你说。”薛东进汗都下来了。 “这个同学是女的,叫王文静。”薛东进觉得自己扛不住。 “你怎么会送她回家呢?”陈主任表示疑惑。 “嗯,有时候她没伴了,就让我送她。” “你怎么送她?” “骑她车子。” “你咋回来?” “跑步回来。”吆喝,陈主任都想笑了。 城关镇距离这边,近的五六里地,远的十多里地,怪不得十一点多才能回。 “怎么就今年才开始送她回家呢?她以前不回家的吗?” “她是今年才插班来的。”陈主任叹口气。 “你们俩怎么熟悉起来的?”陈主任觉得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她是我同桌。”陈主任恍然大悟。 “送她多久了?” “半个多月 了。”薛东进不知道陈主任怎么处理他。 “以后啊,好好上课,不要送她了,回来的晚,睡的就少,影响身体,也会影响学习的。”陈主任想多说着,后来觉得还得跟班主任沟通后才能确定。 “陈主任,你不要找我们班主任,行不行?我以后不送了,会按时回来睡觉。”薛东进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需要考虑考虑,第一是为你负责,第二是为学校负责,你不按时回宿舍睡觉,这是违反纪律的,你明白吗?”陈主任对跟在身边无偿服务学生的这些值周委,还是很照顾的。 “嗯,我明白。”薛东进低着头,有几滴眼泪落在地上,溅起两粒尘土。 “回去吧,先睡觉。”陈主任打发走薛东进,自己也回家属院睡觉去了,他要想想,怎么跟班主任说,比较委婉,另外校领导那边要不要汇报一下呢? 第125章 关于早恋(二) 第二天早上,陈主任把警卫室的人,挨个训一顿,并要求他们,除了高三生,超过就寝时间任何人叫门不许开;即使是高三生,也必须是十一点前就寝的。 上午,陈主任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毕,掐着课间结束的时间,就溜溜达达的去南校了,昨天晚上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跟班主任沟通了解一下,根据情况再考虑是否向上汇报。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姓江,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之前是初中部那边的老师,后来因缘际会调到高中部,跟着当时的高一一班升到了高二。 “陈主任,听说你找我?”江老师嗓门比陈主任的也不低。 “嗯,江老师,有点事儿给你沟通一下。一会儿有空吗?”陈主任不吼人的时候,很客气的。 “有空,有空,咱们去哪里说?”江老师一想,肯定事情有点棘手,不然在这里就可以说了。 “我看看,不如去北校吧,我那边办公室没人。”江老师一想,果然! 俩人并排往北校走去,阳光不太明亮,俩人的影子在前面忽隐忽现的。 进了后勤办公室,陈主任给江老师递一根烟,“啊,陈主任,我不抽烟。”说着摆摆手,也不用让,就找把椅子坐了下来。 陈主任把烟点上,抽一口,吐出个烟圈,不太圆,然后呼了一口气。 “江老师啊,有这么一个情况,我跟你不见外,就开诚布公了哦。”陈主任把昨天半夜从薛东进那里了解来的情况,一说,然后抬头看着江老师。 江老师听完了,瞬间愣住了,当时王文静插班进来的时候,班里只有薛东进旁边是空的,所以也没多想,就安排坐那里了。 “陈主任,据平时观察,他俩倒是没啥特殊的过多的交流,要不就是我上课时间不多,看的不到位。你看你这需要我做什么?”江老师也不是不会做人的人。 “我啊,没想你做什么,孩子昨天晚上吓的说不让我跟你说,但是我觉得我第一为学生负责,二为学校负责,就是不是谈恋爱,这样也不正常,是吧。”陈主任也想过俩人是不是搞对象了。 “嗯,就是不是早恋,老半夜送人回家,再跑步回来,是不正常;另外,再出点啥意外,对学生对学校都不好。你看我是敲打敲打呢,还是怎么着?”江老师一副我听你吩咐的状态。 “我想着啊,麻烦你再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然后我那边呢把他从高三的宿舍调到你们班的男生宿舍里去;后面咱们再跟学校领导汇报一下实际情况。”俩人达成一致,江老师就心事重重的回了南校高二年级办公室。 刚好他们班的语文科任丁老师在,“怎么了?江老师。” “唉,别提了,遇到点难事。”江老师想着要不要说出来,不过觉得丁老师是个女老师,应该比自己心细,了解一下情况也好。 “丁老师,是这样的,你观察过薛东进最近的学习情况吗?” “哦,你说他啊,这孩子最近是不是遇到难事儿了?早自习都有点心不在焉的,而且看着跟睡不醒似的。”丁老师回想着早自习的情形。 “嗯,他是有点事儿,听陈主任跟我反应,说他最近晚上回去的晚,睡得不够吧。”江老师没说太直白。 “住宿生不是统一的作息吗?到时候关门,怎么进的去?”北校区管的严,大家都知道。 “他啊,跟高三的住一起,而且是值周委,所以叫门就给开了。”江老师沉吟一下。 “主要的是,他是送同学回家,然后再回来睡觉的。”江老师一副难以言表的表情。 “女生?”丁老师想一下就能猜出来。 “嗯,女生。还是我们班的。” “这情况有点危险,该不是互有好感吧。”丁老师想了一下,“挨着他坐的那个女生?复读的?”丁老师想着,如果是原来班里的人,不会半截突发状况;而且前后左右的,不如同座来的快。 “嗯,他跟陈主任说是送那个女生回家的,陈老师也没问他别的,这不我发愁嘛,我该怎么问问具体情况。”江老师一副便秘表情。 “嗯,这是个问题。好像也没办法调位是吧,我看别人都是俩俩一位的。”丁老师比较热心。 “是啊,没办法调位,我也不能上来就说你们俩搞对象呢吗?不许搞!”说完自己都笑了,丁老师也笑了。 丁老师比江老师年龄小点,也是跟着高一升上来的,他们之间倒是很熟。 “不能先问女生,只能从薛东进下手了解。不然我就说晚上为何回来的晚?早上早自习睡不醒?会不会太此地无银了?”江老师嘀咕。 “从考试成绩说起吧,对比一下,有哪些科目下来了,然后再从高考说一下,敲打敲打。”丁老师提出自己的想法。 “中,我中午就找他聊聊。谢谢你,丁老师,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江老师表示客气。 “哎呀,客气啥啊。有事儿咱们再沟通。”丁老师开始批改作文。 第四节下课的时候,江老师喊薛东进中午吃过饭了,来教师这边找他。 薛东进的午饭没吃好,勉强吃完了,不吃怕饿,不然就不想吃了。昨天晚上回去宿舍,一直没睡着,但是也不敢翻身,想着陈主任肯定会找班主任,就是不知道班主任如何处理他。 这不,坚持了一个上午,中午就要“见”了。 薛东进到教研组办公室的时候,只有江老师一个人在,“老师,你吃饭了吗?” “吃了,来,坐我对面。”俩人面对面坐下了。 “知道我叫你来干嘛吗?” “嗯,陈主任跟您说了吧,我前一段时间晚上偶尔会送王文静回家,回来睡觉就晚了。”薛东进此刻无比的坦诚。 “是,说你违反作息时间规定了。估计下一步给你调到咱们班男生宿舍里去。”薛东进点点头。 “你有啥想给我说说的?”江老师想了很久的措辞没用上。 “我以后不送她了,会遵守作息制度。”薛东进表态。 “她怎么跟你说的?你就送她?还跑步回来?不嫌累吗?”江老师觉得自己老掉牙了都。 “也没怎么说,就是跟我说,晚上我自己骑车害怕,你能送我吗?我就送了。” “你跟她啥关系啊,就送人家?”江老师很想揍人,看样子刚有苗头。 “啥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不想拒绝她,觉得十一点前回来,就不会发生问题。” “嗯,我相信你,也希望你值得我相信。但是我提醒你的是,你上学的目标是高考,是大学,不是给人做小二的。”江老师想说的是,你小子当我眼瞎心也瞎啊,不想拒绝,阿猫阿狗你都不拒绝?鬼才信。 不过,江老师愿意给得利的学生面子。 江老师跟他们年级组长一反应,觉得虽然没有实质性、或过激行为,也没有很严重的后果,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于是管教务的副校长召开各年级组长会议,传达了关于禁止过密接触和禁止早恋的规定,当然是口头通知,没有行文。 据说在薛东进被调到本班男生宿舍之后、再听到班内开会的通知时,他知道,他需要止步于此了。 第126章 分数、学习和其他 月考之后班里的学习氛围上来了,不过时间久了,能坚持住每天严格预习和复习的人不多,而且老师们也建议我们要劳逸结合,同学和老师们熟悉起来后,他们就放肆的一起约打球了。 魏老师他们几个年轻的老师放学后组织篮球比赛,很多男同学去看了;而且让我们都想不到的是梁老师居然参加了,竟然还是个篮球好手。 后来他们每一次打球的时候,班里很多人都会去看;再后来,班里的男生也想组队打球,他们就鼓动梁老师和同学一起,然后跟四班的比两场,魏老师一听,也带着四班的男生应战,不管会不会打球的 ,只要想上场的,都排好队等着去上场厮杀;于是我们这两个班,不单是篮球开展竞赛,学习也是。 魏老师为了鼓舞大家学习、锻炼,每次都会跟我们讲他的母校,讲各专业,他还鼓励体育生努力学习、积极锻炼,争取到他母校的体育系去读书,做他师弟师妹。 在知识分子扎堆的学校里,母校的名声、自己所学专业的排名、还有就是自己所教科目的尖子生的成绩、尤其是所任班主任的班内平均成绩都是大家“显摆”和攀比的法宝。 魏老师对所有化学成绩突出的学生,都是另眼相看,更是“宠爱有加”,可以拥有很多特权,当然都是向上的积极的特权。 魏老师的高调,有人赞同,当然也有人不屑,不过大部分的学生是喜欢的;很多男生愿意课后跟在他身后讨论问题,即使不是化学相关的,也愿意说说。 有的老师招学生喜欢,就有老师不招;上课时候的反应就能看的出来,相对应的学习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期中考试结束的时候,学校各个年级做了排名,单科的、总分的、全班的,总之是关于成绩的360度无死角对比。 通过这次排名,学校希望能够激发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让大家更加努力地学习,提高自己的成绩。同时,学校也希望能够帮助老师更好地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以便更好地进行教学和辅导。 上面的场面话,据说是教务主任在教师大会上说的,不过之前教师会议上宣导的单科、总成绩的前十和后十、各班的平均成绩排名,应该给老师的“痛击”很大,然后把场面话做个总结,安抚一下情绪,不过言外之意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 各科老师对于期中考试成绩的重视程度弱了一些,除了做重点问题的点评,其他都没有多说了,而是继续紧锣密鼓的往下进行新课的讲解。 高老师有句话说的很好:“每一次考试,都是总结和检查过去你们所学、我们所教,而我们大家需要的是着眼未来;但是呢,过去却是基石。” 有些话,有些事,说了未必会懂,因为我们还没经过那个阶段,所谓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段位不够,理解不透。 等段位够了,理解透了,也晚了!人生就是如此的残酷! 高老师对英语成绩好的、爱学肯问的,都是重点关注、重点培养,而这样的人大多是女生,因此很多男生变成了“八婆”,会私下里例数高老师的多个“罪状”,而且会在课上消极的应对:不回答问题,甚至早自习的英语时间都做别的。 通过这些事情,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刘老师认为我和邹玉玲所谓的“消极抗日”是如何的愤怒和难过了。 有人在意,也有人不在意,其实也确实没啥可难过的。 班里的体育生分开锻炼了,因为每个人擅长的项目不同,比如秦素玉、任洪敏、郎军都是排球队的,而且是县队的,他们开始为明年春天的市级比赛做集训;韩淑云是投掷项目,孟宪光是长跑;二班那个高个子的男生是排球队的,但是也擅长短跑,四班有个男生,叫洪波的,才几个月就很知名了,综合成绩不错,用魏老师和体育老师的话说,将来肯定能上大学,只要坚持体育和文化课均衡发展的话。 现在的早自习,我左右同位都去锻炼了,只有我一个人,想趴着眯会儿都有些困难。 我对早自习还是不习惯,困的不得了,前半小时语文,我是绝对不敢睡的,英语还可以偷偷的趴一趴。 高老师有次悄悄的问我“不习惯早自习吗?”我点点头。 “你初中不早起吗?”估计高老师有些不明白。 “早起啊,但是吃过饭就走路去学校了,早自习的时间是拿来走路的。”高老师笑一笑。 “那也得适应适应,还有三年呢。” “好吧,老师。”高老师让我想起了初中我的代数老师老邹老师,就是父亲那个同学,很慈祥和蔼的一个小老头,听说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家种地了。 我们化学实验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皮肤白白的,头发是烫的大波浪的,然后梳个马尾,个子得有一米六五以上,说话比较柔和,但是带试验,很一般,偶尔我们有不明白的,都是转过去问魏老师。 后来听同学议论,说这个女老师在追魏老师,随后传言就愈演愈烈,有心人就会偷偷的观察,然后忽然就没了然后了,我们再上试验课的时候,那个女老师就变得不苟言笑了。 高中生活的新奇逐渐消失的时候,学生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在更多的人眼里,我们的日子变得枯燥、无聊和艰难。 每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偶尔的一节体育课变成了放飞的美好时光。 继十月底,高一有几个学生去静河边玩闹、不小心掉下去两个人后,学校开始明令禁止所有的学生到静河边玩耍、逗留。 当听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班里一片哀嚎,有男生还说“还想这个周日去河边抓鱼呢!”其实静河水流很急,没看到过有人钓鱼,更不提抓鱼了。 我们女生也很遗憾,之前有时候晚上放学后吃饭前,我们三五个人,也会悄悄的去河边看水、看鸟和夕阳;然后说些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第127章 悄悄来临的寒假 元旦的时候,我收到一个很可爱的小礼物,一块四方的大橡皮上,刻了“持之以恒”几个字,边上还刻了几朵小花。 我内心偷偷的高兴,眼看就要放假了,他也会回来的吧,我忽然很期待假期了,虽然假期之前是考试,当然了我也不太怕考试。 期末考试前,二堂哥来找过我一次,给我拿的他以前的卷子,还有几本书,他跟我说,“你要好好的学习,我有的书还要自己留着复习呢,等我高三考完了,就可以都给你了。现在你你要把基础学扎实就可以。” 他问我“邹树平给你邮寄过书了吗?上次他跟我要你地址和姓名了。”我很傻,乐呵呵的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他问我寒假是什么时候,我跟他说大约腊月十五,他说他们比我晚,顶多一个礼拜最多半个月假期;看他表情有些苦恼。 我们的寒假通知下来的时候,过了腊月十五了,是二十才放的假,放假之前,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出来了,我的还不错,学校内名列前茅,我们班整体也不错,在四个班里排名第一。 我们看到郑老师订正和分析试卷的时候,很严肃的表情,也没有了平时的唠叨;其他几个班的班主任不好开玩笑,教几何的李老师,在订正分析考卷的时候,跟我们开玩笑,“你们看看你们梁老师的嘴角一直是咧开的,走路都轻盈了,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你们啊,为你们梁老师增了光。” 同学们也都高兴的笑,虽然未必自己的成绩是满意的,但是作为排名第一的高一一班,说出去也是与有荣焉。 寒假回家,是跟小叔叔一起走的,他用自行车带着我,路上,是顶风,西北风吹的都骑不动了,我跟他说,“小叔,来我带你吧。” 小叔说我,“快拉倒吧你,小丫头家家的,你更带不动我。” 路上遇到风太大了,或者上坡路,我们俩就下来推着自行车走,等到家的时候,脸吹的通红,但是身上是热的。 回了家,我彻底放了松,在家趁天好,把带回来的衣服和褥单子和被头、枕巾洗了,然后带着小妹玩了两天。 姐姐的婚期定了,八四年农历的二月,彩礼给了四百块钱,父亲已经开始帮着姐姐采买物品,准确的说是他做主,给姐姐买衣服啊陪嫁的小物件什么的;母亲则开始给姐姐做被褥,整理汇总需要的东西。 没事儿的时候,我去邹树芬家,去跟她待会儿,说会儿话,发现她的头发被一包塑料包着,我问了好久,她才说,“头发上生了虱子,用六六粉杀,现在不能剃光头了。” 我知道她前两年就生过虱子,剃了光头的,“现在怎么不能剃了?六六粉多大的味道啊。” “所以采用塑料包着啊,就是怕出味,也怕不管事儿;现在不能剃了,是因为明年我要结婚啊,怕头发长不长啊。” “啊,你要结婚了?你才多大?”我超级惊讶,我姐姐结婚我都难以接受,这个更小,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早晚都要结啊,早结了省事儿。跟你说个好消息啊,我大嫂怀孕了,下不了地了,我再不结婚,也不下地,别人都说不好。”邹树芬露出小虎牙,说的牙龈都露了出来。 “你二哥怎么说?”我觉得邹树平不会如此想吧。 “他不管啊,说我愿意就行。”邹树芬一脸的骄傲。 好吧,我只能闭嘴。 “你不下地干活,你对象家知道吗?”我还是不太放心。 “知道啊,他还给我买了台黑白电视机呢。”一脸的嘚瑟,我都没法看,也是我不能理解的。 我们说着话的时候,她爷爷就在东屋炕的东头,瑟缩着,有点瘦了,偶尔跟我们俩插一句话,邹树芬的妈妈就瞪他一眼,不过没高声的呵斥,邹树芬的大嫂,邹玉玲的大姐,在堂屋做饭,肚子有点显怀了。 我告辞出来,跟大姐说两句话,约着日子去跟邹玉玲玩,就走了。 回到家里,跟我母亲说了他们家的见闻,才知道邹树林他们还没分家,都是在一起吃的,干活就是邹冠海辅助,主力活是邹树林两口子,虽然我跟邹树芬相处不错,但是真心接受不了她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家听收音机和玩,连火都不添,碗也不刷。 后来,二堂哥也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又去邹树芬家,邹亮也在,我们一群人就坐在炕上,或者靠着他们家仅有的一个板柜上,说着话,邹树芬的母亲在炕西头,大灶和炉子连着的地方,邹树芬的爷爷依旧缩在东头,话都不怎么说了。 腊月二十六那天早上很早,天还黑点呢,就听到外头呜嗷喊叫的哭声,我们都起来,开了后门,发现好几个人从胡同往北走了,父亲穿好衣服,也没吃饭,也出去了。 老半天没回来,往北去的人逐渐增多了,母亲给我们做了饭,我们都吃过了,父亲回来了,跟母亲说,“邹家老爷子上吊了。” 父亲说他回来吃点饭,然后加一件厚衣服,还要去帮忙。 我听了,吓的魂要飞了,一动不动的坐在炕上,想着前几天我看到的老爷子的情形。 母亲看我不说话,“别怕,没事儿的,过了就好了。老爷子享福去了。” “妈,我前两天去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话着。”我害怕极了,这就是邹树芬曾经说过的“喜”,彼此终于都如愿了。 我不太理解,也不能接受,虽然自己并不能说出一二三来。 母亲跟我说,“你别出去了,天挺冷的,在家带三丫吧。”我只有无言的点头。 母亲出去了,叫上二婶过去帮忙,顺带烧个纸。 我和小妹都没出去,就在家里坐着,母亲和二婶回来的时候,把小弟也带来了,小弟和小妹他们俩在一边玩,我听着母亲和二婶说着话。 邹老爷子是早上被发现的,看到的时候,都已经僵硬了,听说邹冠海第一时间跑到本家的一个大叔那里,跪在人家屋外,乞求那个大叔帮忙,一个是本家的叔叔,万一不干,他们一家子脱不开干系;二是这个大叔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只是个性很足,一般人家都不给看病的那种。 那个赤脚医生,跟着过去检查了,看到一大家子跪在那里迎着他,然后彻底无言了,想着人死了,死了吧,就点头跟邹冠海说,“去县里给你妹和你弟拍电报吧,让他们今天回来,就说病死的。” 第128章 兄弟(一) 邹冠海他们本家的兄弟不多,加之邹冠海老伴也不跟人来往,人情打理上就相对不足,堂兄弟们走动不多,因此也不亲近;不过好在周边的邻居帮忙的也是有的,倒没让邹老爷子的身后事空了。 邹冠海安排一个远房的侄子拿着钱骑车去县里拍电报,嘱咐他一定要排拍加急电报,而且千叮咛万嘱咐的别把地址丢了。 邹冠海找了个本家的大伯帮忙操持老爷子的后事,快过年了,村里闲着的人比较多,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土地都冻透了,打墓子会很费力,提前跟干活的说好,东家尽量让大家吃饱、吃好,争取半天就把墓地挖好,看着下午如果弟弟和妹妹能到的话,晚上天黑之前,就可以入土了。当然这个是邹冠海的打算,也跟那个赤脚医生的叔叔、还有主事的大伯说好了的。 有两位叔伯帮忙说话、主事,相对邹冠海的压力小了许多,当然别人的议论还是免不掉的。 其实最初干活的人,并不知道邹老爷子是如何去的,有人还在议论说也没听到得病啥的话,怎么忽然就在年前去了呢? 应该说,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者说,凡事,发生了就会有痕迹。 邹老爷子“自己不想活着了”的话,如氤氲着着火的棉絮一样,静悄悄的燃放在年前的邹家庄的西北角这一小片地方上,有人不齿邹冠海一家的做派,也有人说有人做初一,就有人还十五;还有人说这就是命,享够了福,自己走了也算是解脱。 邹树芬的母亲跟我的母亲和二婶还有张英的奶奶、二婶唠叨着,生病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没了的这些话,她不知道的是,别的传言已经变成了人人皆知的地步了。 附近乡里亲戚都送了信,最先来的是大媳妇邹玉娟的娘家人,邹玉娟的父母来了,打个卯,上个礼,就走了;邹玉娟的弟弟过来帮忙。 第二个来的是,大姑娘邹香兰一家三口,孩子不大,不过不能放家里给奶奶,因为孩子的奶奶身体不好。 村里东南角有邹树芬母亲的表哥,也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帮忙了。 关于邹老爷子的堂侄女们,邹冠海做主,说大过年的也就不告诉她们跑一趟来了;不过有人私下议论是因为邹树林和邹树平觉得平时和堂姑姑们都不怎么来往,这个事情就不要让人家来了。 邹树芬的婆家是最后送的信,他们开始也拿不准要不要送,左思右想还是送了,得让人家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因为春节后邹树芬定好了结婚的日子的。 邹树芬的婆婆和公公都来了,烧个纸,上个礼,就走了;准姑爷留下来跟着帮忙,等事后在讨论他们结婚的事情。 下午一点多,邹冠山开着车,带着孩子还有妹妹以及两个外甥一起来了,媳妇和姑爷都没来。 兄妹俩带着孩子们进了家,哭了丧,烧了纸,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邹冠海怕大庭广众之下万一打起来不好,就把弟弟和妹妹叫到了后当街,简单明了的说了实际情况,他没敢撒谎说是病了。 邹冠山给了哥哥一拳头,打在了胸口,邹冠海毕竟年龄大了,村里生活还困苦,身体大不如从前,挨了一拳,立刻捂着胸口蹲了下去,但是没吭一声。 “我跟着发送完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你好自为之。”邹冠山说完,就站在一边,仰头看着陌生的村庄。 他给了哥哥一拳,了了彼此的心事,其实他也没啥权利给这样一拳,他从参军,就没回来过,不管是刚解放的时候自己努力奋斗也好,后来文革期间因为家庭成分原因被批斗关牛棚也罢,到了如今被平反恢复工作,他自己的家,就这个国家大部分人一样“百废待兴”,只是困苦没必要倾诉罢了。 但是,父亲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他难以接受的,不过接受不了,又能如何? 邹冠珠只是哭,前些年孩子小的时候,把父亲接到津市过冬,可以在客厅委一冬,这样父亲少受点罪,可是随着这两年儿子都大了,结婚了,房子不够住了,连他们两口子都在客厅挤着了,就再也没有接过父亲去津市,只是打发孩子过来,悄悄的给父亲一点零花钱,这也是从一家子的牙口缝里挤出来的。 邹冠珠是家里三兄妹里最小的,跟父亲也是最亲的,当初母亲去世了,两个哥哥都参军走了,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后来解放了,家里的情形好了很多,然后大哥结婚,娶了嫂子进门,邹冠珠才安心的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邹冠珠想着自己的过往,自己没工作,只在街道的小厂子里做个活,靠丈夫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口,还要同时照顾婆家的生活,实际上他们的生活也是困顿的。 如今觉得孩子都结婚了,也都工作了,谁知道父亲会这么选择呢? 邹冠珠知道父亲冬天是住在西侧单间的,也知道冬天很冷,跟大哥提过搭个炉子生火,还承诺她负责给父亲买煤;不然一点火星没有,三九天得多冷啊! 大哥说,白天父亲是跟他们一家在炕上待着的,只有晚上回去睡觉,主要那个屋子堆的都是木头乱七八糟的东西,怕着火! 邹冠珠就不能说什么了,她也怕哥哥万一一句“你接走啊?”关键是她没有能力再接走了。 兄妹三个说完了话,主事的大伯问他们,下午入殓不?是下午埋还是第二天早上埋。 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这个情况了,索性都“破罐破摔”了。 于是主事的大伯,招呼一群人开始着手准备入殓,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流程处理好了,然后就抬着准备入土了。 邹冠海到这一刻,才彻底爆发出来,哭得稀里哗啦的,瘫倒在地上动不了;后来被那个赤脚医生的叔叔踹了一脚,才在儿子们和姑爷的搀扶下,爬了起来,进行后面的事宜。 等邹老爷子入了土,帮忙的人和孝子贤孙们也回来吃过了饭,外人都各自散去,邹冠山跟妹妹说,“我现在就回北京,你是留下还是跟我们走?” 邹冠珠想了想,“我跟你们走吧,爸都入了土了,这里也没地方住。” 于是,在这个冬日的夜里,邹冠山开车带着孩子、妹妹和两个外甥也回了自己的家。 第129章 兄弟(二) 邹冠山走之前,跟大哥说,“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家有事不用告诉我,我家有事也不会找你。” 邹树林和邹树平站在邹冠海身后,一声不吭的看着这两个未曾谋过面的叔叔和堂弟,邹冠海跟弟弟说,“你走吧,慢点开车。” “你不用跟你哥来这套,别说我家有事儿,就是你爹有事儿,你做过什么?”邹冠海的老伴,不想自己自己老头子被欺负。 “你爹选择这条路,不是谁逼他的,是他自己走的,觉得自己活够了。我们没少过他的吃,没少过他的穿。你就在最初那几年给过几块钱,后来你给你爹过什么?冠珠每年接你爹过冬的时候,你接过吗?” 邹冠海的老伴,说话慢慢的,即使很不高兴,声音也只稍高一点。 “我爸有我爸的难处,你们知道什么?”邹冠山的儿子为自己的父亲说了句话。 “你家有难处,谁家没有?我家没有?还是姑姑家没有?”邹树芬选择反击,虽然她跟姑姑也不熟。 “你小丫头家家的,大人的事情别掺和。”邹树林批评小妹。 “父亲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没用的,二哥,咱们走吧。”邹冠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暂时先离开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沉默着,看着一行人坐车,远去。 车上,一群人都是沉默的,邹冠山的儿子对这个乡下的爷爷,一次都没见过,顶多在脑海里就是个称呼,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他之所以过来,只是来陪父亲的。 邹冠珠的两个儿子,对姥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或许是当年年纪小,也许是老爷子的脾气已经有所改变,再也不是年轻时候的倔强。 “二哥,你别难过了,既然这条路是父亲自己选的,他或许认为是应该如此的;那个大叔和大伯都来帮忙,说明大哥没骗你我。”邹冠珠自己也难过,或许相对而言,她想着自己还算不错的吧,至少尽了自己的心和能力,能稍微有些心安。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丫头说的对,谁没有难处呢?我确实是除了最初给点钱,后来啥都没做。” 邹冠山觉得再说什么都是牵强,索性不说话了,安心的开着车。 到了津市,把邹冠珠娘仨送到家,邹冠珠带着儿子继续向北京进发。 剩下爷俩了,说话就随意了。 “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而且自己都认为自己的难很难!” 儿子“嗯”一声,“我之所以跟大伯说,他家有事儿不用找我,咱家有事儿不找他。是觉得咱们家的事是个无底洞,填了我,填了你是应该的,谁让你是你妈的儿子,我是你妈的丈夫呢?而大伯一家,这么多年照顾爷爷,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就像姑姑说的,这条路,是爷爷自己选的,他可以怪我们三个,但是再怪,他也选了啊。” “另外,跟你大伯减少往来,是因为他家会越来越好的,以前我帮的不多,而以后人家不需要我的帮了。你看大堂哥结婚了,也要生孩子了;二堂哥在北京读大学,将来留在北京是没问题的;最小的小丫头也要结婚了,你大伯开始享福了。” 邹冠山想着自己妻子的病,这么多年来,天南地北的大夫找遍了,就是不好,只能一家三口慢慢的熬着了。 “儿子,你也不小了,以后你妈有我,你也要开始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不用考虑条件,人家不嫌弃你负担重的,就接受了吧。” “不着急,爸,我不结婚,还能替替你,如果真结了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顾你和我妈就不会这么多了。”父子俩说的都是实话。 “那也要开始考虑了,没准你妈听到喜讯,会好点呢也说不定是不?” “嗯,回头我考虑考虑。爸,不然我找个乡下的姑娘吧,还可以不挑我,能给我帮忙照顾我妈。” “别乱想,你将来的生活,要你喜欢才可以,不能为了我们俩,知道吗?”邹冠山赶紧喝止儿子。 爷俩在黑夜里,凭着车灯的照耀,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邹冠珠带着俩儿子进屋的时候,吓的她丈夫一跳,“你们晚上就回来了?” “嗯,我们到了就入殓,然后就入土了。二哥就把我们又带回来了。”邹冠珠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说。 “嗯,洗洗,早点休息吧。”儿子们都洗完了,各自回屋了,剩下老两口把客厅的围挡围起来,也要休息了。 邹香兰一家三口,来的时候是驴车接来的,现在只能走路回去了,家里人多,地方太小,没地方住。 邹树林跟大姐和姐夫说,“你们俩等一会儿,我去借个驴车吧,” “不用了,也不远,我背着狗剩,我们三口子走回去就行。”邹香兰不想弟弟还折腾一趟。 “大姐,你等一会儿吧,让大哥借车去,我陪大哥一起送你们去,不然太冷了,会把狗剩给冻着,再说了姐夫身体也不好。”邹树平赶紧站起来让大姐等一会儿。 “你去我家找车吧,不然用别人家的也不方便。”邹玉娟告诉邹树林。 邹树林从丈人家赶了驴车过来,邹玉娟给大姑姐一家子铺上一个旧褥子,再找了床旧被子盖身上,不然太冷了;邹树平也跳上车,陪着大哥去送大姐一家。 都坐上了车,邹树林牵着驴,沿着路向西去,走过三条胡同后,进入了乡间小路,斜着向西北方向,奔马路上走。 看着毛驴走的比较顺畅了,于是邹树林也坐上前辕上,举着小鞭子,吆喝着驴按照路走。 上了马路,然后一直向北,走五里地就到坨里。 风比下午的时候小了很多,也还是吹着,偶尔还会传来树枝打着胡哨的 声音,偶尔有乌鸦呱呱的飞过夜空。 夜晚的马路上,几乎没车,他们的车轱辘声咕噜噜的传很远,几个人都沉默着,狗剩儿偶尔问母亲,“妈我冷!”邹香兰把孩子更紧的抱进怀里,让孩子的脸冲着她的胸,然后后脑勺用被子盖一盖,“一会儿就到了啊。” 五里地,确实很快,进了坨里,邹香兰给弟弟指挥着如何走,黑灯瞎火的,自己也不好找到。 到了家,狗剩儿睡着了,邹树平接过外甥,让大姐和姐夫下了车,然后把孩子递给姐姐,看着他们三口往院子里走去,兄弟俩调转驴车,往邹家庄走去。 第130章 余波 到了邹家庄,邹树平陪着大哥去丈人家还了驴车,然后俩人扛着被子和褥子,穿街走巷回家,平时话都不多的兄弟俩,依然保持着沉默。 进了院子,把院门用锁链锁好,一前一后俩人进了东屋,邹树林一看媳妇没在,“树芬,你嫂子回西屋了吗?” “嗯,嫂子说累了,去西屋躺着了。”邹冠海坐在炕沿处,老伴坐炕头中间,邹树芬坐里面一点靠近窗台,挨着她老娘。 邹树林抬脚朝西屋走去,“我过去看看她,就回来。”掀开门帘,“我回来了,把驴车也送了回去。” 邹玉娟看着丈夫,“你还有事儿吧,有事儿先去说事儿吧,我躺一会儿,有点着凉。”邹树林摸摸媳妇额头,没发热。 “那你吃点什么不?我给你找找去。” “不吃,晚点喝点热水就行。你去吧。”邹树林一想,赶紧去看看还有事儿不,没有了再给媳妇找热水。 回了东屋,看到邹树平已经坐在了炕沿上,邹树林就站在板柜前面,面对着大家。 “你们爷爷的事情已然这样了,谁说什么也只能听着了,听到不好听的,也不用分辩,随他吧,以后院门还是跟之前一样,多关着点就行,反正是冬天。”邹冠海看着几个孩子。 “对了,树芬女婿临走的时候,说他父母让他问问我,他们俩结婚的日子,还改不?”邹冠海本来不想说着,可是想想,早晚舍不过的事情,趁机谈了确定下来也行。 “他们家什么意见?”邹树平不说话,邹树林还是要说的,他是老大,有些事情逃避不掉。 “他们家的想法是按时举行,我算了算,也刚好在百日内,也不是不行,不然就得最少一年以上。咱们这边有个说法,结婚改日子,对婆家不好,估计他们家就是因为如此。” 邹树林听着父亲的口气,是不准备改了,于是问小妹,“树芬,你的想法呢?”虽然小丫头也未必懂。 “我都可以啊,随便。”邹树芬结婚的被褥、棉服已经做好了,包包的东西也没多少,买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东西都是婆家那边准备的。 邹冠海看着小女儿,再看看俩儿子,最后问老伴,“老婆子,你说呢?” “那就结吧。” 邹树平对这些,不太懂,也不想参与,虽然他跟妹妹相差两岁,但是他觉得俩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大家没别的意见了,安排二十八需要圆坟,邹冠海就让邹树林回去睡觉了,他们四口也准备休息了。 此刻,邹家庄西北角很多人家都没睡呢,有人忙着缝着过年的衣服,有人绱着鞋子,也有人在磨粘面,每个人动着手的时候,也不影响嘴巴说话,除了说着过年的安排和今年的收成,不忘记讨论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 有人叹息,邹老爷子一辈子生儿育女,最终选了这样一条路,也是没了办法了吧。 有了解过去的人,则说着,当初对媳妇多艮苦,如今就有多“享福”;所谓的十年看婆,十年看媳,也就是如此了。 有人说着邹冠海两口子如今,也是有儿子和媳妇的人了,就不怕将来也被如此对待吗? 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邹冠海家的南面院门没有开,不过看到烟囱是冒烟的,就摇摇头,绕着走到北门,也是关的严实的,于是再次摇着头走远了,因此又多了一项谈资。 父亲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说是想去外头拾粪。 母亲在家,整理一下大年初一大家要穿的衣服,我们姐妹三个都做了新上衣和裤子,妹妹的上衣是小桃花的,我和姐姐的是单色警蓝色的,裤子都是黑的,三个人买在一起,套着剪,还省一点;都是父亲赶集去买的布,早就裁好了做好了,鞋子也是,姐姐和我的棉鞋是黑条绒的面,小妹的棉鞋是红色的条绒布。 父亲和母亲没添新衣,都是旧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不过父亲有一双新鞋,也是黑色条绒面的。 母亲整理好衣服,都放好,只等大年初一出去拜年的时候换上,想着姐姐年后就要结婚了,母亲心里很郁闷。 我和小妹把爬豆挑好了,用大盆泡上,母亲让我去表舅母家问问,什么时候能用小磨,我不太情愿,小妹自告奋勇的说陪着我,只好去人家问了。 这几天,都是借小磨磨粘面、准备炸粘糕、做豆包的,也有磨绿豆摊饹馇的。 我们俩到舅姥家的时候,舅姥姥就正在摊饹馇,舅母正在屋里磨面,说好了中午吃过饭就可以搬磨子来,我们临走的时候,舅姥姥让我们拿了五张饹馇,推辞不过,我们俩就拎着东西颠颠的回家了;刚好,炸炸糕的时候,可以炸点饹馇千吃。 下午,搬了小磨过来,我们娘三个就开始磨面,推小磨看似很简单,其实用力不匀的话,那个面也粗细不均的,我送料的时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么水多了或水少了,母亲开玩笑说这啥都不会做,将来到婆家肯定受气。 终于磨完了面,清洗干净了,二婶婶就把磨搬走了,于是我和小妹又去她家给“帮忙”去了。 二婶婶对于我们俩来,表面是帮忙,实则是想过瘾,还是很高兴,也不批评我们做的好或不好,她总是说,“啊呀,侄女们来帮忙我,就给我省力了。那几个土匪小子,都指望不上的。” 二婶婶家也用完小磨了,我们给表舅母家送回去,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小跟屁虫,舅母家的表弟和表妹跟着过来玩。 二十八,有人看到邹冠海父子三个去上坟了,媳妇和姑娘们都没去,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冷漠相看。 唉,个人吃个人家的饭,犯不上说三道四,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以远离的。 邹冠海夫妻俩,对于别人的议论,还真没放在心上,一个是不出来,根本听不到,二是人家的日子,本来就是关上门的。 第131章 年少的我们 每年过年,其实都都差不多,一样的了程序,只不过是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今年是姐姐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年后就结婚了,以后也不会在家过年的。 姐姐回来了,母亲给姐姐展示家里都给她买了什么,父亲跟姐姐说,姐夫家给的四百元,目前花了多少,还剩下多少,他居然记账了(OMG)。 姐姐不论是以前干零工、卖冰块,还是现在上班,挣的钱都是给母亲的,姐夫家给的彩礼也是,都给了父亲和母亲。 最后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好了之后,父亲说总共花了四百零几元,不知道他言外之意是不是自己还亏了。 这些都是我听母亲跟姐姐唠叨的,也不清楚别人家是不是也如此。 大年初一的时候,我跟着母亲和小妹给亲近的本家去拜了年,母亲跟人唠嗑的时候,小妹和我就悄悄的自己回了家,姐姐没出去,一个人在家整理自己的东西。 姐姐他们上班比我开学要早,我开学时候,是父亲骑车送的我。 开学之后,开了个全校大会,会上做了上学期的表彰,每个年级的前十、单科的前十、班级三好学生、县级三好学生还有市级的优秀团员表彰。 我很激动,人生第一次如此的激动,我上台领了四次奖,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我几乎都不会走了。 我看到很多老师对我露出欣慰的目光,那时嘴拙,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恩,只能暗下决心,要更努力更勤奋。 我们班整体成绩是最好的,学校前十有我们班四五个人,后来魏老师有次上课逗趣,都是唉声叹气的,说我们班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学期,秦素玉他们集训多了起来,很多时候课程都耽误了,因此很多时候我身边是空的,身后也是空的,下课都觉得安静了很多。 不过发生了一个乌龙小插曲,让我知道人与人的差异真是很大的,可惜那时候还没觉醒。 事情是这样的,有次周六做卫生,梁老师安排男生打水扫地,女生擦玻璃,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何女生擦玻璃呢?登高爬低的不是应该男生吗? 我们女生按照几个人一块玻璃那样分配擦,男生分了四拨人按照排扫地,大扫除进行十几分钟后,忽然男生那边爆发出一阵喊声,“快看快看啊,这个是谁的本子,上面有情书!”说着那个男生还举起一个笔记本,在手里高举着摇晃。 郑军、郑海、魏建平他们好几个男生,隔着板凳跳着跑着,去看那个本子,还有一个人大声的念出来了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哦他比你先到。”(备注说明,文字内容取自歌曲《迟到》,是由陈彼得作词、作曲) 念到这里的时候,周围好几个男生开始起哄,看看谁的本?谁的本子?哪里来的情书? 这时有个男生叫赵云飞的人,开始喊“文文,那是你的本子吧?”文敬山赶紧跑过来,开始准备伸手抢。 文敬山个子不高,手短腿短的,够不上个子高大的几个男生,尤其他们几个还跟传球一样的把本子扔过来扔过去的。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哦他比你先到,他温柔又可爱,他美丽又大方,直到有一天,你心中有个他,你会了解我的感觉,爱要真诚,不能分享,哦对你说声抱歉!”(备注说明,文字内容取自歌曲《迟到》,是由陈彼得作词、作曲) 郑军和郑海抱住文敬山,剩下的人又开始念,我们女生有人站在板凳上,靠着未擦完的窗子,看着一群人打闹,也听着这温情让人害羞却欢喜的文字,有的女生甚至往跟前去凑了凑。 这个时候,赵云飞、郑铎也冲过去,开始帮着文敬山抢本子,无奈三个小皮匠,没当的了诸葛亮,关键是身高不够啊。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有人继续念。(备注:《橄榄树》是齐豫演唱的一首歌曲,由李泰祥作曲,三毛作词) 这个时候,文敬山都疯狂了,踹了抱着他的人好几脚,抱着的男生一看这几个真急了,于是只好撒手,不过本子被赵云飞抢了过去,然后赵云飞递给了文敬山,文敬山把本子接过来,咔咔几下,就把本子撕了。 留下众人站在那里暗自凌乱,够尴尬吧? 不知道是谁把梁老师给请来了,梁老师往讲台上一站,巡视下面一圈。 “谁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好没上来就问情书是谁的。 几个男生不动,不说,女生更是沉默。 “说吧,要不说,就去办公室去说。是不是觉的自己考的好了,都飘了?找不到北了?” 郑军和郑海坚持不动。 “老师,是这样的。”估计魏建平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才开的头。 “我们正在扫地,看到地上有个本子,捡起来一看,写了很多东西。里面的内容有些......” 想着他在措辞。 “有些什么?是情书?这个是随便说的吗?”梁老师比较严厉了。 “本子呢,拿来我看看!” “被文敬山撕了。”魏建平嗫喏。 “文敬山,是你撕的吗?谁的本子?”梁老师对文敬山诸多优待。 “是我的本子,那个不是情书,是歌词,我抄的。”文敬山不卑不亢的。 “拿来吧,我看看。”梁老师还是想看看第一手资料。 文敬山把撕开的本子捡起来,走到讲台前,递给老师。 梁老师一看,确实是摘抄,然后觉得那些文字比较熟悉,后来想想,好像这两年闺女儿子放假回来,录音机里就放这几首歌。 “文敬山,这些从哪里抄来的?”梁老师比较严肃。 “我二姐和我三姐放假的时候带回来的磁带,我听到了看到了,觉得比较优美就写了下来了。”文敬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二姐和三姐都是做什么的?”梁老师知道文敬山有个姐姐是读大学的。 “二姐在北京读研究生,三姐在读大一。”文敬山没觉得有啥不能说的。 第132章 年少的我们(二) “大家听到了吗?先不说这些内容是什么,就看文敬山两个姐姐,能给他看不好的吗?”其实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这个推理对不对,但是感觉文敬山他们家真厉害。 “文敬山,说一说你们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的?给大家说说。” “老师,不要说了吧。”虽然没觉得不能说,但是也觉得没啥必要。 “说吧,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猜,老师就是想给文敬山做靠山了。 “我大姐结婚了,只是高中毕业;我大哥当兵,目前在陆军军官指挥学校读书;二姐在北京读研究生;三姐在北京读大一;四姐在唐市读大一。”众人一听,他们家简直是“超级世家”啊。 此刻,我们再看文敬山,那个沉默寡言的、个子不高但顷刻间让我们觉得高大的男生,眉眼立刻清晰了起来,简直就是看哪儿哪儿顺眼哪儿突出了;这时须仰望之人啊! “刚才你们念的那两段文字,分别是两段歌词,均来自台湾,以后大家要多读书、多思考,不要听风是雨的,另外切记信口开河。”说完,老师就走了 文敬山身边,多了一些人围着,女生虽然没上前,但是耳朵也是支棱着听着的。 赵云飞和郑铎,俩人把撕开的本子收了起来,然后也站在旁边,听着文敬山侃侃而谈。 这个小插曲之后,前面以文敬山为首的小圈子彻底形成了,而且不是根据座位和个子决定的,而是志向或者兴趣或者学习吧。 还有就是魏建平周围的小圈子,随着接触的增多同学之间了解的增加,有一部分人知道了魏建平和魏老师的关系,堂兄弟,亲的,所有的跟魏老师有关的或者从梁老师嘴里问不出来的高一年级的八卦或秘闻,都会从他们这里流转出去。 人和人,是真的有差别的,现在是,将来,也许是,现在知道了,是肯定是! 姐姐是三月中旬结的婚,她结婚的时候,我正在上学,没有回家。也许是父母觉得我一个小丫头,不在场就不在场吧。 结婚当天,女方这边不会大肆接待宾朋,只有送门客和送门戚做好准备,跟着新郎迎亲的车,陪着新娘到婆家,进行相关的婚礼流程,父母也是不去的。 三天回门,也没通知我回家,晚自习结束后,我在宿舍趴着偷偷的哭了好久,韩淑云和冯素云问我,我说我姐结婚了,回门都结束了,不过他们俩并不能理解我的难过,因此安慰起来,觉得干巴巴的。 四月底的时候,郎军和任洪敏先回归班里上课了,因为他们打完了唐市的比赛,有了不错的名次,但是未能代表市里参加省级比赛;而县里的女队,则因为成绩优秀,要代表市里参加省级的比赛,因此秦素玉还是没有回归学校。 这次,郎军和任洪敏比赛回来,比之前更张扬更个性,尤其梁老师安排他们俩负责学校春季运动会的报名和后期组织工作之后。 不过,他们对于运动会的组织还真是很用心的,当知道有个女子三千米长跑没人报名的时候,他们俩几乎把所有的女生全部约谈了一次,只为了班里不空项。 最后实在没人报名,这俩家伙居然找到我,上纲上线的安排我来跑三千米,我怎么推辞都不行,还说要我哪怕走也要坚持下来,不然丢脸的是高一一班,不是哪个人。 那时还年少的我,终于被该死的责任、被莫名的荣誉、被令人痛恨的虚荣心驱动,报名了三千米,也促进了班里其他项目的报名。 等项目汇总的时候,体育老师跟梁老师表扬我们班:“梁老师啊,你们高一一班真是不错,不管学习还是体育,这真是全面发展啊,高一这一年级里,你们班报名人数最多、参与项目最全,不可多得啊!”我想那个老师应该说两句“未来可期”的啊! 运动会当天,郎军和任洪敏跟班里申请了点班费,自己掏了点腰包,给班里买了一些奖品,跟老师说的是“精神鼓励奖”,想想就是个刺头想法。 也许确如体育老师说的班里的人全面发展,也许是我们班学生也想着全面发展,体育成绩在高一年级里,我们班也是名列前茅的。 等我跑三千米的时候,发现其实高一年级就没几个女生报名,后来老师直接把高一和高二的女生三千米比赛放一起了。 在跑完三千米之后,我几乎虚脱了,没经过系统锻炼的人,不会用巧劲,也没长性,郎军和任洪敏只好安排俩女同学,架着我在外围走了两圈,经过他们允许后才坐下来休息。 第二天,我几乎都不会走路了,更不用说参加早操,上课都是勉强的坐着,中午吃饭,都是让韩淑云帮我打了个馒头,掰开了塞兜里,偷偷的带出食堂送到教室的。 郎军还笑话我,“班长,真不至于啊,你就是缺少锻炼!” “我又不是体育队的,也不是特长生,累坏了很正常,告诉你,以后我再也不跑长跑了,短跑也不跑。” “跟你说吧,短跑你想跑啊,都不让你报名。”郎军一脸的嘚瑟,任洪敏在一旁偷偷的笑。 我翻翻白眼,不再理他们。 五月中旬有一天上午,我正在上课,传达室那边有人到教室通知我,家里有事,我姐姐接我来了。 等我到传达室门口的时候,看到姐姐来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路上说。 等我坐上她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她说堂伯被人给打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去县里的宾馆去,等着事情的解决。 等到宾馆的时候,我看到了家里的很多人,几乎我们老家沾亲带故的人都到了,一群人三五成群的聚着堆,我和姐姐站在父母他们附近,听着大家议论纷纷。 堂伯不是被打了,而是被人拿子弹打破了头,当场人就没了;等大娘和堂哥们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后续处理了。 具体什么情况、后续怎么解决,我们这些外围的人是不清楚的,来到县里,只是给堂伯送终,然后顺便帮忙壮壮声势。 事情很快解决了,给的都是实际的好处,堂伯家的房子有点小,再分一套给他们;堂伯家的三个孩子的工作,按照二伯娘的要求,一个月内都安置好,包括今年才初中毕业的小堂妹的工作;大堂伯家的大儿子给安排到水泥厂工作,堂姐们结婚的,就没办法了;三堂伯家和四堂叔家都不需要安置;堂姑姑和堂姑父的工作按照二伯娘的要求也给调动好了。 等我回了学校继续上课的时候,关于这件事的传言纷繁了起来,小堂妹,不再回校上课,就在家等着拿毕业证参加工作了。 第133章 飞鸟和鱼 等同学们知道,好像那个家里出事儿的初三的女生跟我是亲戚的时候,再跟我聊相关的话题,我回答不清楚,不是推诿,是真的不清楚,也庆幸幸好不知道,不然傻呵呵的我,说了什么而不自知的话,反而影响不好。 秦素玉从省里比赛回来了,听说名次不错,偶尔会听到她跟郎军和任洪敏他们谈省城,谈比赛,谈女排,只是没听他们谈过文化课,也许不需要吧。 不过,秦素玉变化很大,比之前张扬自信了,话也多了,虽然跟我还是不多,不过她会越过我,跟韩淑云聊天,也会扭过头去,往后面跟任洪敏和郎军他们说话,有时候郑军和郑海他们也聊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之前都是小学和初中的校友,有的甚至是同班同学。 如今的秦素玉,更张扬更明媚更漂亮更自信,更吸引人,二班那个高个子男生,下了课了,也会在我们班后门那里,跟这群人聊天打屁。 五月底回家周的时候,我在家里碰到了大堂哥,瘦了很多,精气神也不太好,我进屋的时候,他正跟我母亲和父亲说话,看到我笑一笑,问我学习如何,说他在县委后面的宿舍住,有事儿了可以去找他。 我在房间的时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点点。 “明亮啊,你妈考虑的不是没道理,也别埋怨她,她守寡守业的,带着你们三个 ,也不容易。”母亲跟堂哥语重心长,我一想,估计是三大娘跟大堂哥又有问题了。 “大婶,我没说我妈想的不对,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就放了吗?而且我妈,以前也是喜欢她的,我们俩从小学就在一班,后来初中到高中,这么多年了啊。如果我妈早说不喜欢她,......而且,没考上大学怎么了?农业户怎么了?大家不都这样吗?我妈也是农户啊。”大堂哥有点哭了,我都不敢看他,怕他不好意思,也怕自己尴尬,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很突兀的出去。 “慢慢来,你们还不大呢。”父亲说的话,有些干巴巴的。 “可是我妈直接跟玉荣说了,县里有人给我介绍对象。玉荣跟我说让我去跟别人见面去。” 哦,玉荣,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玉荣呢?如果是,那个人配不上大堂哥,她们家里好像身体都不太好,尤其女孩子,但是我没敢问出口。 “县里真有人给你介绍对象?”母亲问大堂哥。 “嗯,我妈去我们单位了,到处跟人拜托别人给我介绍对象。”堂哥的无奈,从话语里溢了出来。 我还听到父亲的叹息了,虽然很轻很轻;我也想,但是还是忍着吧。 “那你想怎么办?你三姐和你弟弟知道这事吗?”母亲的话里多了关切。 “我三姐让我听我妈的,她也说,玉荣没考上大学,以后在家种地,拖累我;我家明远,让我不用管别人怎么想的,自己喜欢就行。可是我又怕我妈跟我毕业分配一样,不如意就闹自杀。”大堂哥话里浓浓的痛苦,感觉像从黄连缸里捞出的。 父亲和母亲一时也不能说什么了,尤其当年姐姐曾经说的话“你觉得他好,你跟他过日子去啊。”让父亲和母亲怯步,那是闺女,这是侄子,还不是最亲的,更不能说一些重话了。 几个人都沉默的坐着,我悄悄的组合起来大堂哥的事情,这个玉荣,就是我同学的姐姐孙玉荣,是大堂哥的同学,他们一直相处的不错,我去大娘家的时候,就碰到过好多次,不过那时候,大堂哥和孙玉荣一样,户口都是在村里的,每个人都要种地。 可如今,大堂哥的户口带走了,变成了非农户,叫“吃商品粮”,也挣钱了,“旱涝保丰收”的情况下,大娘就觉得孙玉荣配不上堂哥了,如果不是熟悉堂哥他们,作为普通人这么想,也情有可原的,人,都积极向上,渴望好生活的。 大娘是唯二能左右大堂哥婚事的人,唯一的那个人是堂哥自己。 这次,曾经听老师说的读书考上大学了,去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和改善家庭的生活第一次在我心里有了沉甸甸的感觉。 从我本心讲,我希望大堂哥高高兴兴的,去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但是也觉得那个孙玉荣配不上堂哥的。 就是如此的矛盾,让人无所适从。 后来,堂哥灰心丧气的提出要回家,我跟他说,“在我家吃饭吧。”他摇摇头,我看了他的脸色,我也很难过。 妹妹放学回来了,我们的情绪才好转一点,她拉着我的手,非要去门口的槐树上,去摘槐花,说他们同学很多人都吃,是甜的,她也想吃。 我们俩拿着板凳,拿根棍子,打了几枝,她只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说起姐姐,母亲让我有空了去饭店看看姐姐,我点头;然后我跟母亲问起邹树芬。 母亲说邹树芬按照正日子结婚了,村里又掀起一股闲言碎语,好在人家也不在意。 后来母亲跟我说,“她这两天好像在家里,她嫂子生了个闺女,她过来帮忙伺候。” 吃过了饭,我就去邹树芬家了,邹树芬果然在,正在东屋跟她父母吃饭,看到我来了,赶紧吃几口就放下了,然后带着我去西屋看她侄女,一脸的嘚瑟。 “哎呀,你都不知道,小丫头白胖白胖的,玉玲说像我,像我多好啊,有福!”我觉得我都没脸看她的表情了。 我们俩进了西屋,看邹玉娟大姐和小宝宝;她还炫耀说,今天她洗了几块尿布,她说他不会做饭。 “那你在你们的家,怎么吃饭?”我算了算,她结婚都两个月了吧。 “开始,我婆婆做啊,我就看电视,后来她说我得学,就让我们自己做饭吃。我第一次熬粥,糊了。我对象到家了,我们俩就端着盆,拿着碗,去我婆婆桌上一起吃去了;我对象吃的糊的粥,我吃的我婆婆做的不糊的。”说完,她的小虎牙又滋出来了。 她嫂子躺在炕上,看着小姑如此,也笑了。 其实我很佩服邹玉娟姐姐的,从里到外的佩服那种。 “后来又糊了几次,我对象就不好意思老去婆婆桌上吃,然后他就开始做饭。要是他活计多,回不来,他就让我去婆婆桌上吃,反正我们住对门屋,拿着碗掀帘子就到了。”邹树芬笑的小眼睛眯缝着,只剩下一条缝了。 “现在,又合一起吃了。”貌似很骄傲。 “为何啊?心疼你啊。”我逗她。 “我有孩子了啊,我婆婆怕孩子没营养,就又让我们跟她去吃了。”果然骄傲的有理有据。 第134章 飞鸟和鱼(二) 这回,我、邹树芬、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邹树林,都哈哈的笑起来,唉,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 我到家的时候,跟母亲说起邹树芬的境遇来,母亲也笑了,“没准啊,人家树芬就是有福,而且啊,她也许比另外几个孩子都有福。” 第二天上午,三大娘来我家了,从开始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大堂哥的对象上来了。 母亲因为知道了前因,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听大娘在那里诉说。 “他大婶子,你说说,大小子终于考出去了,户口也转成非农业了,难道再找个农户的结婚?将来孩子也还是农户啊,那考出去的意义就失去了啊!” “这次二哥出事儿,你也看到了吧,之前老大和老六,有啥本事?还不是因为二嫂是非农业户口,人家高中毕业了就可以分配工作?想想咱们在家的呢?老二也是因为二哥才进的水泥厂吧,老三耳朵有点聋,要是非农户,不是照样能找到工作?”三大娘喘一口气。 “咱们艳萍,如果不是她爸有病没了,去顶的工,不也得在家种地啊,不是种地不好,但是能有机会出去挣钱,还是轻省不是?” “这大小子,跟老孙家那个大丫头,我咋看咋不般配,想着让老大从县城找个对象,俩都上班挣钱,不好啊?老大这两天过来给你说着没?” 母亲看看大娘,不能说没来,也不能说来过了,也说了原委,只能含糊着应对。 “唉,我算管不了他了,这长大了,有脾气了,不高兴就不跟我说话,说十句搭理我一句,我这是为了谁啊。”说着,三大娘哭起来,呜呜呜的,还外带拍打着炕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母亲赶紧劝解着,还示意我拿条毛巾,我把毛巾递给大娘,她接过去,开始擦脸,我想着小学的时候,同学给她起的外号“揪耳朵老师”,那时她还年轻,意气风发的,如今是真的老了,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大娘说着又从三姐艳萍开始哭诉,说三姐上个班,跟三姐夫一起挣钱还给伙里花,她大伯哥一家子不上班,连婆婆公公,一家子就吃他们两口子的,外孙连吃个饺子都得算着来。 然后话题又回到堂哥这里,想象着万一和孙玉荣结婚了,将来是如何的困苦与艰难。 三大娘这正哭诉着呢,大堂哥和二堂哥都来了我家,我跟二堂哥彼此看一眼,打个招呼,都没用言语。 两个哥哥劝解着大娘回家,大娘忽然就又发作了,“老大你说,你到底找不找县城的媳妇,你要找,我就回家做饭去,你要不找,你也不是我儿子了,也不用回家了,这个家不是你的了。” 大堂哥对着大娘,再看看二堂哥,眼泪都要下来了。 “妈,先回家,在大叔家说这个,多不好,是吧,咱们先回家,咱们娘仨回家啦。”二堂哥上前,扶着三大娘的胳膊,想拽起来走。 “老二我也告诉你,将来,你也要在县城,不能远走,不然我死也死家里。”三大娘的眼泪鼻涕又流了满脸。 这时候,二婶婶也来了,她以为我母亲跟我在吵架哭闹,一看是三大娘几个人。 于是上前,劝解着,“三嫂子,快别这样说话,孩子听了得多难过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壮壮实实的,且活着呢!你看你,能教书,能种地,养着三个孩子,个顶个的好,谁家能比的了?孩子们也出息,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是吧,嫂子。” 二婶的嗓门不低,不至于是喊,但是肯定盖过了三大娘的哭诉。 “快,擦擦脸啊,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怎么了呢,不笑话你,还不笑话大侄子?大侄子多老实厚道的孩子啊,你忍心委屈他?我这啊,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有句话得说,不论到啥时候啊,儿子跟妈、妈跟儿子,都没大事儿,有事儿商量着来,别呛着自己,也别呛着孩子,咱们这日子越过越好不是?” “咱们想想,地震的时候,多难啊,房倒屋塌的,窝棚都没大的,还挤着两三家。那时候都过来了,以后啊,就没啥难事儿了啊。快,老大老二你们扶着你妈,慢点走。” 二婶的嘴的确厉害,比母亲厉害多了,三句两句就让大娘没说出啥来,大堂哥和二堂哥赶紧趁机扶着大娘,往家里走去。 我们都出来送到当街门口,说着话,他们走了,我们也回了屋子。 “多亏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母亲对着婶婶道谢。 “唉,三嫂子这是吃饱了撑得呗,日子过好了,有闲薄情了?”二婶一脸的鄙夷。 “唉,也不跟你多说,就是大小子说媳妇的事儿,大小子自己看上一个,是农业户口,没考出去;三嫂子这不同意,非得让儿子从县城找一个,大儿子又舍不得这个,娘俩就都不高兴了。”母亲没说那个人是哪里的人。 “唉,这个日子啊,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强求不来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到手了也会丢了的。”或许是二婶有感而发。 母亲也只有叹息,理是这个理,就是难过呗。 二婶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家了,妹妹写完了作业,让我给检查,我发现有个字,少了一横,给她指出来,她不高兴,说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我让她看书,还说书上也是这么写的,我想我一个高中生,连小学的字少一横都看不出吗? 再说一遍,“仔细看看书,怎么写的?”我语气不太好,声调有点高,然后小丫头就哭了。 又来一个眼泪鼻涕糊满脸的,我更生气了,她还辩解“我们老师就是这么写的!” “老师写的就对?老师说的就对?老师让你死了去你就去死吗?” 好家伙,我被我妈臭骂一顿不说,我家还不到十岁的毛丫头,把自己的作业本歘一下就扔地上去了;然后就哭得惊天动地。 回头我妈又继续跟我翻历史了,叨叨叨的,没完没了,翻的最终结果是“二丫头你就是不对,不能你爸惯着你你就想说啥就说啥。”还跟我说,如果我再这样,她就揍我。 中午饭没吃好,父亲今天有事儿,没法送我,我要么走路回学校,要么坐车,我先到西马路上等车的点,看看能不能遇到一起走路的人或者有没有驴车捎脚,最后不行就得等班车了。 第135章 人与人 我等车的时候,二堂哥从村里也出来了,看到我,我们俩点点头,“大娘好了吗?”他摇摇头,“要是大哥不吐口,我妈总也好不了。” 我也点头,大人都如此吗? 我们俩站在站点的树下等车,一起等车的还有别人,不太认识,堂哥我们俩只能沉默。 等 了一会儿,从坨里那边来一辆小驴车,上面坐着两个女生,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赶车的车把式问我们,“县城有走的没?” 二堂哥问,“去一中不?”那个人说,“去。” “多少钱?”“新站一毛,一中两毛。” 二堂哥跟我说,“上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坐上去了。 有外人在,我们俩能说的不多。 “又要期末考试了,你们讲到哪里了?” “还差一点讲完,这次还是统考吗?”其实我就是随便拉呱的。 “应该不统考吧,暑假这会儿,有高考的,老师都忙。我记得去年好像没统考,不过记不准了。” “你还害怕?”二堂哥眼角斜着我。 “不怕啊,问问。你后来去过大伯家吗?” “没,你去过?”觉得二堂哥跟他们不亲。 “我也没,我姐结婚我都没回去。好难过,我哭了好久。”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不知道大哥结婚了会如何,三姐结婚的时候,我好像没哭!”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不过,我不喜欢三姐夫,也不去他们家。” “二哥,我觉得还是不习惯喊你七哥。”我确实不习惯,好像他和大堂哥是分开的一样,当然只是在我眼里。 “随便啊,喊什么都行。”二堂哥总有一股啥都不在意的表情。 “但是跟大伯家的二哥,也喊二哥,你也是喊二哥,大哥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去用了他的书,还是地震的时候他们两家挤在一个窝棚里,再不就是他们弟兄俩还有三大娘都愿意去我家找我父母说话的缘故。 “你喊四哥呢?”他笑着问我,这个四哥是大伯家的老三,有点憨憨的。 “他们家三个兄弟,都是喊二哥、三哥、四哥的,不过五哥也是喊二哥。”我想了想,估计奇怪的是我吧。 二堂哥笑,他的虎牙露出来,有点可爱,配合他张开的大嘴和爽朗的笑,眼睛还是眯眯的。 “二哥,你打球不?” “打啊,我篮球打的正经挺不错。”一脸的嘚瑟。 “我们班,有个女生,是县排球队的,这次还去省里打球了,挺不错的;有俩男生也是县队的,不过名次不如女队好。” “你们二中体育很不错,就是不知道考大学的时候,考出去几个。”二哥说的虽然很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嗯。” 车上的女生看着二哥,再看看我,不知道她们是哪个学校的,反正县城附近就三个高中,一中,二中,新中,再远一点就是镇里的高中了。 那两个女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四周,或者看二哥。 “二哥,你说大哥会妥协吗?”我有点担心大堂哥。 “会。”让我生气的斩钉截铁。 “因为他孝顺。”这个让我无语。 “ 你呢?”我问他。 “我不,我喜欢自己说了算。”二哥脸上一脸的认真。 “嗯,我希望大哥高兴。” “我也希望。但是这事儿吧,不是咱们俩希望就能实现的。第一,他自己得坚持;二得我妈希望他高兴,而且是实打实的。不然,神仙二大爷来了也没办法。”二堂哥的话,让我刮目相看。 “话说啊,你小丫头对大哥比对我好,是不?” “是啊,我喜欢大堂哥,你老捉弄人。”说完,我还拍他一巴掌。 “暑假了,请你去看电影呗?”二堂哥又开始嘚瑟了。 “不去,你就是逗人家,村里看个露天电影,还说请我!” “这不是怕你害怕,陪着你去,再把你送回家嘛!还是你现在不怕了?” 我瞪他一眼,“怕啊,所以不去。”我有些时候还是胆小,但是比如在学校值周,晚上十点多也不害怕。 驴车比走路快,但是比自行车和班车还是慢,过去了几辆自行车,有田凤荣他们,跟我挥挥手,远去了;二堂哥问我“你同学啊?” 我点点头。 班车也超过去了,我们还在驴车上摇晃。 “二哥,你坐过班车吗?” “坐过一次,五毛钱。就是车站到咱们站点,到坨里也是五毛,我跟那个卖票的问,他说我,你可以坐到坨里啊,再走回去!当时气死我了。我都想跟大哥说,改天截住他们。” 哈哈,我也有过这个心思,只不过我想的是我们同学的父亲,当时是在交通局上班的;另外我们村这个养路段,其中一个人也是我同学的父亲。 我笑眯眯的,“你笑啥?” “咱们村的有一个在交通局上班,是我同学的爸;还有养路段这个,咱们叫二爷爷的,他四闺女是我同学。我那时候也想过截住他们,不许走!”二堂哥笑哈哈的,声音传老远。我都觉得没脸看他。 驴车到了新城,那两个女生下车了,我们一想,那是新中的学生。剩下我们俩,终于可以把腿伸开了,包也可以放一边,不用抱着了。 “你这裤子,不是你的吧?”二堂哥看看我的裤子。 “嗯,我爸的。” “好家伙!”反正我没懂,也没问,估计不是太好的意思。 “你要好好上学,不要跟人搞对象啊。”二哥很突兀的说一句。 “你瞎说什么啊,我们班都没人愿意跟我说话,说我太认真了,太厉害了,比男生说话还直接;有男生给我起外号,我生气了就跟他吵架,周日上午在教室,我一直说说说,说了一节课,然后那个男生落荒而逃回宿舍了,我们班很多人对我退避三舍,包括女生。”我多少有点落寞。 “没事儿的,上学出来是读书的,准备考大学,好好学,成绩好,气死他们!”二哥鼓励我。 “我也不怎么在意,就是有时候难过。不过我们班有个女生,很娇小可爱,我们俩很好,她性格特别好,我很喜欢她,她也喜欢跟我一起,偶尔我们俩偷偷的去河边玩。还有个体育队的,投掷的,睡觉挨着我,性格很爽朗,男生一样的,我也喜欢。”我很少跟家里人说这些,今天不知道为何,跟堂哥说了一路。 “嗯,自己高高兴兴的,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二堂哥的安慰干巴巴的。 第136章 飞鸟和鱼(三) “二哥,你有难过的时候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有啊,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考试不好的时候,很难过;我妈跟大哥吵闹的时候,我很难过;我妈跟我和大哥说三姐的时候,很难过,我妈骂姐夫的时候,都替三姐想哭。” 我点头,看来他也不是天天笑呵呵的。 我现在,难过的时候不多了,如今都很少梦到外婆了;这些年上学,清明烧纸赶不上的时候,都是小妹陪着母亲去了,偶尔父亲也去。 我在县城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下了车,驴车送二堂哥去一中了,我看了一眼姐姐工作的那个饭店,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门是关着的。 我转身向学校走去,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一路上,跟堂哥没完没了的说话,都没怎么看马路两边的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我很喜欢这个季节,不冷又不热,又到处生机盎然。 今年的高考,二中的预选通过率,还是低,即使过了预选的,分数也不高,据说高三的老师都想放弃了。 高二的老师们,则开始每周在班内开会督促他们努力再努力。 我们还算比较松散,没怎么上套呢;这是老师的话哦。 这个月,讲新课不多,更多的是做题、小考,要么是老师讲提纲,让我们课下去扩展。 根据这个月的小考或日常提问,我自己感觉考试应该不会太差,但是也不敢大意。 七月初我们考完试回家的时候,已经热的不行了,小妹妹也已经放假了,年复一年的“暑假工作”我们俩又开始搭帮起来了,只不过我们俩偶尔都能用写暑假作业来躲避一二,但是三的话就不行了,该做的事情是必须做完的。 有一次我偷偷的问母亲,大堂哥的事情怎么说了, 我被数落一顿,“小丫头家家的,别问那么多事情。” 后来二堂哥真的有次晚上叫我去看电影,我们俩去了,路上他跟我说,“大哥跟玉荣姐拉倒了,我妈找的玉荣姐,让她赶紧找个婆家嫁了,大哥就没念想了。”说完,二哥还有点唏嘘。 “真的找了吗?大哥怎么办?”我有点难以接受。 “真的找了,好像是在西刘庄还是东刘庄,我不是很熟;都已经结婚了。” “这么快吗?”天啊。 “就是这么快,然后大哥就发烧了,烧了三天,不吃不喝的,三姐去宿舍看他去了,都没告诉我。等我知道的时候,大哥已经开始上班了。”二堂哥的声音很低沉。 我也没话说,也不敢想。 “大哥,现在都不怎么回家了,以前一个礼拜就回来一次的。” “嗯。玉荣姐,挺好的,也挺老实的。”那一家人,都很老实的,学习都不错,只是身体都不太好的样子。 那天的电影,我第一次没感到害怕,因为不知道演的什么,脑海里老想着那个孙玉荣,想着大堂哥,想着他们的难过,还有痛。 应该是痛的吧...... 三大娘偶尔会在傍晚来我家找我父母待会儿,说会儿话,现在都不敢谈论大堂哥的事情。 大堂哥以前一个礼拜回来一次,现在半个月回来一次,回来了话也不多,除了我家和他堂哥家,谁家都不去,想想,走动不多不亲近,去谁家能放心说话? 世间之人,每个人都是自己,只是自己,只有自己! 二大娘家的两个儿子,工作早就动好了;小堂妹毕业证下来了,也去石油公司上班去了,而且都是正式工。 二堂哥这个暑假过后就是高三了,他暑假都是看书做题,要不去找邹树平和邹亮玩,邹树芬回了他们自己的家,我去她们家的时候也不多了,除非二堂哥叫我一起去。 邹树平有时候自己过来我们家待会儿,跟我父母说话,跟我妹妹玩扑克牌。 有一次,我们都在后当街乘凉,邹树平来了,二婶婶问他,“树平啊,听说你跟你们班的一个女生搞对象了啊,那个女生在哪里上大学啊?” 邹树平摇摇头,“二婶,你听谁说的?” “还听谁说的?你爸他们都说啊,说给你写信的,还跟你一块坐车,对你特别好。家里是县城的,是不是啊?什么时候领家里来啊?”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没啊,二婶别听别人乱说。”邹树平的声音很平和。 其实我上次回来,就听邹树芬念叨过一次,只是我没跟人说过。 二婶家对面的李祥他们家的闺女也出来玩了,于是一群人的话题自然就变了。 我们快开学的时候,二堂哥问我要不要骑车去看堂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就是想去看看他。 于是我们俩快中午的时候,骑车到了县委大院,在大堂哥的宿舍门口,等着他下班。 堂哥买饭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俩,有点高兴,赶紧给我们开门,让我们进去,然后自己又跑回食堂给我们俩买饭。 我们俩进屋,一张单人床靠东墙,桌子在窗户下,紧挨着门,有两把椅子,很旧很旧的,坐上去咯吱咯吱的,床上是一条蓝格子的褥单,枕巾也是蓝色的,放的整整齐齐的,二堂哥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鞋子都不脱,我拍他头,才把鞋子放在床下。 床的北头,有个木头的两节柜,门开的,一层放了衣服,也不多,好像三两件的样子,另外一层放的书、本和笔。 盆架也是木头的,依旧很旧的样子,白色的脸盆,搪瓷都破了点,毛巾是白的,特别干净的白,那个香皂,散发着一股香味。 我环顾着四周,二堂哥就脸冲上盯着房顶发呆。 大堂给我们买的馒头,一个炒瓜片,一个土豆和肉,他自己吃的是蒸茄子,我跟他说,“大哥我不吃瓜片,我吃茄子,咱们放一起来吃。” 大堂哥很沉默,也不怎么笑了,他以前给我的感觉是很和煦的,如今不是了,有点闷,脸色冷冷的,瘦了,还黑了许多。 大堂哥问我学习怎么样,我说还行吧,他说,“等你高考了,我给你报志愿去吧。” “中,不过还有两年呢。” “很快就过去了,你要好好的念书,别想乱七八糟的啊。”我点头,二堂哥也不怎么说话,只闷头啃馒头。 “你俩吃菜啊,不然剩下就酸了。”大堂哥让我们来吃。 “大哥。”喊完了,并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要说下一个女朋友会更好?我不敢,也不忍心。 第137章 不平静的1984(一) 这次见面,于我来说,打击很大,原来一个人可以不高兴到这个地步! 比我当初呢?好像没法比,都是痛,没有深与浅的对比,也没有痛或者更痛。我回家以后,蔫吧了好几天,好在没人问我。 我窝在家里的时候,忽然发现,东面隔壁有人说话,我问母亲,“妈,谁在东院住呢?” 妈妈否认,“没人住啊,你听谁说的?”貌似母亲还有点紧张。 “我听到有人说话了,有个男的,还有个女的。”听到两三次呢,可是又不是我二叔和二婶。 “没人,你听错了,也别出去瞎说去啊。”母亲还嘱咐我。 切,我又不到处趴趴走,能跟谁说? 我留意着,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住,难道真的有鬼?其实我是紧张的,也是害怕的,但是不能说。 后来两三天,都没啥动静,我也就淡忘了。 有一次,大堂婶带着她女儿过来,找我妹妹玩,大婶跟我母亲说话,说起来他们今年有一大堆人情要走、好几笔钱要花这类的话题。 我本没在意,后来听到什么生儿子、罚款这类的事情,我就悄悄的听着。 大堂婶娘家有个弟弟今年生孩子,要给钱;她小叔子也就是我小叔叔已经生了,钱也给了,她还说小叔家罚了多少钱,说小叔把板柜、箱子、橱子都放堂爷爷家里了,不然就给搬走了。 然后她说三小姑今年又生了一个,还好是儿子,也罚钱了,她也掏了不少,因为小姑子生活比较艰难,前面三个闺女了,最后终于是个儿子,还罚钱。 等俩人说到最小的小姑姑的时候,母亲就拿手捅了一下婶婶,婶婶看我一眼,我悄悄的用眼角撒摸她们一下,俩人都有志一同的沉默了。 过几分钟,俩人开始说三婶和三叔命不好这类的话。 三叔和三婶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大名叫邹明玉,漂漂亮亮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丫头;当年继奶奶还跟三婶吵架来着。 1978年三婶又怀孕了,好不容易熬过九个月,等到生的时候,发现胎儿早就停止发育了,还居然是个儿子,医生给三叔看完了,在三叔的同意下处理了;三叔自己偷偷的大哭一场,都没敢跟婶婶说是男孩,俩人就回家了,三婶做 了个空月子,三叔也是安心的照顾,想着年龄不大,孩子会有的。 到1980年,三婶又生了个女儿,大名叫邹明勇,小女孩生下来就很壮,虽然不如老大明玉漂亮,但是很爱笑,三叔也很喜欢。 这个时候计划生育虽然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村里管的松一些,尤其对家里没有儿子的人家,邹明勇的户口上的很是简便。 1982年,三婶又怀孕了,这一胎从最初开始就很小心翼翼的,等七个月的时候,去县里的大医院检查,发现竟然是双胎,但是做B超的人让三叔去看,看完了,还让三叔先把三婶安置在走廊,再进来拿单子。 三叔就预感不太好,安排好三婶,三叔又进了B超室,大夫跟三叔说,“你拿着这个单子去找门诊的大夫,他会详细的给你说。” “大夫,不太好,是不是?”三叔很害怕。 “嗯,是不太好,你去找大夫看结果吧。”三叔拿着单子,带着三婶,又到门诊上,三婶坐在走廊里,三叔一个人拿着结果去找大夫。 大夫一看,“两个男孩,但是孩子先天发育不全,你和媳妇商量一下,要还是不要?如果要,就回去等着生,如果不要,就尽快做手术。” 三叔一听,简直是惊天霹雳,怎么办呢?如何选择这两个孩子?怎么跟媳妇说呢? 他从诊室里出来,看一下在走廊里坐着的三婶,假装去厕所,就从走廊溜出去,躲到外面去哭,哭自己命苦,哭为何两次都是男胎出现问题,他甚至哭了他的父亲我的爷爷,哭老天爷为何不开眼,他只想要个儿子而已。 等哭了十分钟,就洗把脸,进走廊,跟婶婶说,孩子发育不好,不然就不要了。三婶吓坏了“你让大夫再检查再看看,怎么会发育不好呢?她就能看出来?” 三叔没敢跟三婶说,大夫给他指单子上的位置了,还在自己身上比划了。 俩人在走廊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过往的护士和大夫,只是看一眼,走过去,也没批评他们。 人啊,都有恻隐之心吧。 三叔他们哭够了,拿着单子进去找大夫,俩人一起确认后,决定就做手术吧,万一是好的,七个月也能活了。 三叔去办理住院手续,回来给三婶安排好,然后他就赶紧骑车回田家庄,找老丈人借钱、告诉三婶的二妹妹帮忙带几天两个大点的孩子,借到了钱,安排好孩子,三叔的小舅子和最小的小姨子就跟着一起去了县医院。 他们都到了,下午就安排了手术,孩子剖出来的时候,三叔和他小舅子小姨子都看到了,孩子确实发育不全,而且是严重不全,比当时大夫说的严重的多。 三叔在手术外哭得昏天黑地的,最后还是狠下心,放弃了两个孩子;最后他严令小舅子和小姨子不要跟他们姐姐说,不然怕她受不了。 第二天下午,三婶就出院了,这次,给三婶和三叔打击很大,好久好久俩人都没恢复过来;连继奶奶跟三婶吵架的时候,三婶都不说话了。 这好容易熬到了84年了,三婶又生了,还是姑娘,三婶哭了一整个月子...... 继奶奶再跟三婶吵架、说没儿子是绝户的时候,三叔把房子点着了,还不许别人救火。 直到继奶奶那个男人,一拳头打在三叔的胸口,三叔才吐口让人救火。 从那之后,那个男人对三叔和三婶还有三个姑娘特别的好,而三叔和三婶让明玉和明勇喊他二爷爷。 我听大婶娘和母亲说的时候,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嫂子,你说我大妈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老三是她亲生的儿子啊。”大婶娘也是一脸的唏嘘,“这要不是我们门对门的住着,每天看到他们相处啊,谁来跟我说,我都不信。” 第138章 不平静的1984(二) 母亲不能说什么,只有远离继奶奶才是我们能做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哎呀,老三和老三媳妇也真是可怜,这亲妈指望不上帮忙,反倒是要钱数第一位。”大婶娘说着继奶奶每年跟三叔他们要钱,但凡有一点小事儿的时候,也要钱,一丁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儿子日子过的如何艰难。 大婶娘还说继奶奶如何偏帮他小儿子,就是我四叔,母亲只能微微的笑,不能、不想、不敢去搭话。 大婶娘和母亲俩聊着天呢,二婶婶也来了,带着小弟,于是小弟和堂妹还有小妹他们三个又开始撒了欢的玩起来。 “他大婶,咱们四姑娘是不是生了?还是又躲到别处去了?我看这两天东院都没动静了。” “没有。”说完,左看右看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继续说了。 “唉别提了,这不是被人发现给告了嘛,给逮到县医院去了,前天扎了一针引产针,孩子命大没死,老四去厕所着,生在厕所了,那个大夫还不错,说你们不用躲了,孩子生下来了,我们不能掐死,该养着就养着,我们给开出生证明。这不,不是今天就是明儿就出院了。” “啊?扎一针还活着呢?”二婶声音都高了八度。 “可不地,脖子上有个窟窿眼,可深了,碰碰就流血,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住院还没回来呢,不然早就回来了。” “这个是儿子吧。”母亲问大婶。 “对,是儿子,老四他们两口子终于如愿以偿了,不然白跑了这一年多了。”大婶俨然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他们家几个孩子了?”二婶有点好奇。 “前面五个闺女,不过老五送给她小姑子了,这还有四个闺女,加这个儿子。” 哇咔咔,我终于知道了,前几天听到东院的动静,是四姑姑他们哦。 “他们跑这么长时间,家里的东西还不得都给整走了啊?”虽然我们村计划生育比较松,但是田家庄的计划生育是附近的出了名的严格。 “唉,几个丫头,都跟他奶奶吃住,老四他们家,所有东西都拉走了,连房顶都给掀开了,拆了一根过梁走了。这要再抓不到,就把整个房顶拆了走了。”大婶很气愤。 “啊,这回家还得盖房子啊。” “可不滴,得买根过梁,把檩子椽子钉好,再把那半截房顶给接上。” “他们庄真狠!”二婶慨叹。 母亲都不能说啥话,确实很狠!其实母亲还想说的是,如果她再怀孕,肯定要生的,万一是个儿子呢? 只是小妹都八岁了,母亲还是没怀,我知道父亲和母亲是期盼着的;尤其是我跟姐姐差了五岁,小妹跟我差了八岁,这不,小妹也八岁了,会不会很快就有了呢? “你们知道他们庄是谁管计划生育不?”大婶一副神秘兮兮的。 “谁啊?” “就是咱们这三老爷爷家的姑娘,咱们叫老姑的,只是岁数不大,跟你们家二哥差不多大;对了,她就是跟大嫂子娘家那边的一个叔伯兄弟结婚了那个。” “这么缺德?”二婶一句话,逗的大婶都笑了,母亲则是哭笑不得,二婶的话,总是让人一针见血的又痛又痒。 田家庄这个负责计划生育的主任,就是我大堂姥爷家儿子的媳妇,但我们叫姑奶奶,他家四个儿子,前面俩儿子都长大了,能给她帮忙了,再加上那个舅舅也帮忙,执行器命令来,那真个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指哪打哪勇往直前啊! 因为强硬的执行政策,抓人、砸墙、拆房梁,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很多人都骂街,可是谁有办法?没有!有人有办法,也没人敢!这是所谓的基本国策!!! 后来,弄的好几个堂姥爷都不跟大堂姥爷说话了,跟侄子更不来往,可惜的是人家根本不在意。 “嫂子,他们没人管老姑?”大婶问母亲。 “我好多年不去村里的,都不是很清楚,我二弟来我这里,也不谈这个。”母亲也不想多说这个舅妈和姑奶奶。 那个舅舅,以前看青护秋都是好手,说白了老被人当枪使,不过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不然他家四个儿子,各个吃的贼多,怎么能养的起?各取所需罢了。 大婶在我家拍桌子敲打炕的说半天,口干舌燥的,去过道屋拿了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的喝完了,砸吧下嘴,喊着她闺女,“春燕啊,咱们走吧。” 家里的男孩子们,大都排序的,到了女孩,则各取各的名字,喜欢啥叫啥。 堂妹春燕牵着大婶的手,“妈,咱们什么时候还来?你看我大妈家的花,开的可好看了。” 娘俩到窗户外屋檐下看着家里的花,妹妹还在旁边跟她讲,哪一个是她的。 我家房檐下,种了许多花,月季、白薯花、夜来香、指甲花,指甲花和夜来香是小妹的,一个是闻味道的,一个是染指甲的,我春天给家里买了一棵倒挂金钟,现在花开的很绚烂了,当时父亲还说我浪费钱呢,现在他可喜欢了。 春燕跟小妹说好了,明年给她一些指甲花和夜来香的种子,明年她也要种的,小妹笑眯眯的答应了,不过她没敢笑太厉害,因为正在换牙,掉了好几颗了。 大婶带着堂妹走了,二婶和小弟又跟回来了,说起花来,她家的月季开的朵特别大、花瓣特别多,我小妹带着小弟,去二婶的院子里摘两朵回来了,我喜欢那种肉乎乎的软嫩嫩的感觉,而且颜色是渐变的那种。 母亲看到我们摘花,还数落我们一顿,二婶倒是不在乎,摘呗,反正还会长。 二婶留下来,是帮她娘家嫂子问我母亲,姐姐还要一直上班吗?她家盼着生孙子呢! 母亲不高兴,如今姐姐挣钱,给他们小家了,他们小两口也不是富得流油的人,多挣几毛钱不好吗? 虽说姐夫的父亲是在钢厂上班的,可是姐夫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在上学,有多少钱还怕花不出去吗? 不过母亲没说这么直白,只好摇头说,看他们小两口自己商量,她是不参与的。 第139章 不平静的1984(三) 炎热的夏季还没结束,我们也开学了,高二了,不用忐忑的去熟悉环境,看着高一的新生们报到、找宿舍,多多少少就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了;然后还想着,年轻真好! 开学第一个晚自习的时候,我们忽然发现梁老师带着一个年轻的个子不太高的男老师一起进了教室。 大家停止了嗡嗡嗡的分享着各自的暑假的奇闻异事,等着老师讲话。 梁老师首先说了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的情况,然后话锋忽然一转,说他因为工作的原因,高二开始不再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也不再教大家物理。 很多同学没忍住,左一句右一句的问,“老师你干嘛去?咋不当班主任了呢?” “我们以后乖乖的,不让你操心。” “老师你不当班主任,也教我们物理吧,听你讲课习惯了,别人教了会不舒服。” 梁老师和那个男老师相视一笑。 “大家看看,我身边这个年轻的、帅气的、能力卓越的老师,比我这个老头精神头足、更能带领大家好好的学习,高考的时候会考出更好的成绩的。” “梁老师,那您去做什么?”有人还是不死心的。 “我啊,有的别工作安排,退二线啦。”梁老师说话还是慢声细语的。 “大家好,我是杨立新,本科毕业于省师范大学物理系,在二中教了三年初三毕业班,这次呢,梁老师高升到教导处做领导,就调我到高二,跟大家一起奋斗。”说完还带领大家给梁老师鼓掌。 梁老师估计也没想到杨老师能这样说吧,当时还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鼓掌,还给大家浅浅的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也谢谢大家喜欢我,以后有事儿,大家可以去教导处找我!” “但是,我希望在教导处看到大家,不是我找你们哦。也希望大家和杨老师好好配合教学,杨老师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俩人又客气一番,梁老师才走,留下杨老师面对大家。 杨老师先让班委分别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又让每个同学挨个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还鼓励大家可以做任何形式的介绍,目的是快速的让他记住自己,引得同学哄堂大笑,看来大家对他的接受度还不错。 当老师听到我们班有好几个体育队的时候,他也鼓励他们几个,加强锻炼的同时,一定要好好的学文化课,只有平衡发展,才有希望考大学。 他还说,体育学院要求很高,不仅是体育成绩也包括文化课;但是一般的综合师范院校对体育生的分数要求则略低一些,他还列举了这些年省师范、省师院、各地市的师范学校的文化课的录取分数线。 听得很多人都觉得体育生很好考啊,不过体育生怎么看,别人不是很清楚。 新来的物理老师,讲课比较急,甚至有点燥,与梁老师的和风细雨不同,工作方式也是。 开学一个多月后,杨老师和同学之间熟悉起来了,或许年纪比我们大的不多,杨老师和男生相处起来,跟哥们相似,有好多男生都光顾过他的温馨小屋了。 回来之后,会在班里嘚瑟杨老师的小家布置的如何温馨,杨老师家的嫂子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平易近人,也愿意跟大家交流,不过女生和杨老师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接触。 郑老师对我们班还是很有情结,要求很严格,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杨老师安慰我们说要往积极和阳光里看,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的学习和成长。 有一次在两节语文课的课间,大部分人出去溜达了,还有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神侃,聊的高兴的时候,甚至哄堂大笑,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等上课铃响的时候,他们还有人继续说着话,甚至还有人吹了口哨。尖利的声音,在上课铃声消失之后,更显的不合时宜也更突兀。 我喊了起立,郑老师也不喊坐下,我们也只能站着,向前看着黑板。 而我们亲爱的尊敬的郑老师就站在讲台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我们,也不说话。 不知道站了几分钟,郑老师才说一声“坐下吧。这节课上自习。”然后扭头就走了。 我们被扔在教室里了。 这节课后,是课间操,杨老师过来看我们站队,这是很稀奇的情形,等我们排队朝操场跑过去的时候,杨老师喊我和蒋孟山还有魏建平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杨老师有什么事情。 “说吧,第一节下课的课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杨老师很严肃。 我们看看彼此,都摇摇头。 “都不说?想包庇谁吗?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更难得的是杨老师的脸要滴水了。 “副班长,你说。” “老师,我坐前面,没往后看,不知道是谁。” “团支书,你说!”看来杨老师不是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课间我出去了,没在教室里。”魏建平的理由很好。 “你出去了?不是那会儿已经打了上课铃?你都没进来吗?” 魏建平低头不说话了。 “班长,你说,别跟我说你出去了,也别说你坐前面没看到啊。”杨老师很狠,把我堵死了。 “老师,我不知道是谁吹的口哨!我没出去,但是真没看到,因为我没回头。” “......”我觉得杨老师有点二佛升天的意思了。 “我算看明白了,你们是觉得我不在教室就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觉得你们三个能包庇住这个人?” 我内心一阵OSO,既然知道了,干嘛还问我们?审犯人一样?你直接找他不就完了了? 不过没敢,只是蔫蔫的站在那里,连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只看自己的鞋尖,鞋子有点破了,条绒都磨没了,是拿线自己缝一下还是回家让母亲帮我缝一下? 我正在那里算账呢,杨老师手指头点点我的脑袋,“做什么梦呢?”我抬头一看,只有杨老师和我俩人了,那俩呢? 我四处张望,踅摸一下那俩人。 “别看了,走了,就剩下你了。说,刚才想什么了?”我怎么听的杨老师的声音里有点笑嘻嘻的味道呢? “刚才没想什么。”我依旧低着头。 “没想什么,居然听不到我说的话?没想什么,应该跟他们俩一样出去了!”我确实听到杨老师的话里没有了生气,似乎平和了。 “我刚才,我刚才看到鞋子破了,想着是自己缝还是回家了让我妈缝。”我选择实话实说。 第140章 不平静的1984(四) 如果,如果说老师被我气死了,要不要偿命? 结果是,他没被气死,也不用我偿命。 但是,他笑了,带着气势汹汹的劲头。 我呢?扭头就跑出去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溜达,溜达了好几圈。 我到了教室外面,站在树下,看着后门口的蒋孟山和魏建平,还有教室里溜达着的杨老师,估计是真生气了吧,是不是没法给郑老师一个交待? 能打击到一班的,郑老师肯定不遗余力,虽然可以死不承认,不知道四十几个人会不会一心一意?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呢,远处课间操散了,乌拉拉的涌过来一群人,一班和二班的很多人朝这个方向涌来。 “班长,老师找你们干嘛?” “老蒋,杨老师找你干嘛?” “魏建平,是不是批评你吹口哨了?” 好嘛,都是福尔摩斯带华生的。 他们男生,从后门口挤进教室,不知道去里面说什么去了。 我跟几个女生站在树下,“班长,(红艳),老师是不是问你们谁吹口哨了?” “老郑是不是去教研组找老师的麻烦去了?” “哼,好像他们二班就都是好人一样!” 我看着她们,年轻的张扬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确实有包庇的嫌疑,因为确实有人吹了口哨,也确实是错误的,不过现实是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除非他主动站出来承认,或者他身边站着的那几个人供出来。 看女生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男生估计更不会举报出来吧。 我想假如我真知道是谁,我肯定是报告给老师的,不为别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惜的是,我真不知道,可是老师和大家都不这么认为。 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虽然不能用在这里,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的。 第三节课,英语,高老师来了,也很严肃,我看了一下脸色就知道了,不知道谁惹的他。 开了场就知道了,“今天一节课间,听到一个故事,”我没想到高老师给我们讲故事,如果讲,不是应该用英文吗? “故事是这样的,有个学校的一班,学习不错,其他各方面都不错,有天呢,下课了,同学聚在一起聊天,聊到兴奋处,有个人就吹了口哨。被老师发现了,那个老师很不高兴,觉得学生不尊敬他,他就找班主任去兴师问罪去了。你们猜,结果会如何?” 我们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于吗?我们觉得不至于,但是那个人,那些个人,觉得至于。 高老师没说别的,就开始讲课了,这一节课,他比平时严肃,难道也“兔死狐悲”?这个词不太适合,但是意思就是如此吧。 课间,高老师一反常态的回了教研组,没在教室坐着;我甚至从他身后看到了落寞和寂寥。 也许就跟那个英文课文盲人摸象一样,我们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感受也是不同。 我们班的气氛低迷了很多,说笑打闹的人不多了,尤其后排的男生,很多人课间都选择出去透气,而不是聚堆聊天打屁了。 这件事的打击还没过去,又一件事儿接踵而来,同样的不是好事,同样的不好收场。 有天晚自习,赵云飞和他后排的李志民,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蒋孟山去劝解,被赵云飞一句给闷了回去,“一边去,你跟李志民穿一条裤子的主,在这充大尾巴狼来了?”然后跟李志民叫嚣,“走啊,有种咱们去静河边来一场!” 李志民也不示弱,“走啊,谁不去谁是狗!”这个口气也是很嚣张,而且还率先拉开椅子,走到门口去等着赵云飞了。 文敬山和郑铎拉着赵云飞的手不许去,可是为了不当狗,赵云飞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去了。 各自圈子里的人,想跟着去劝架也好,去围观也罢,都动了,魏建平站起来,“大家都坐好,谁也不许去,他们俩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打死一个!” 好吧,既然死不了,大家就都坐在教室里,所谓的安心上自习,我想大家的心都是揪起来的,不管为了谁、为了什么。 第一节自行课都下课了,俩人也没回来,男生女生都聚堆了,小声的议论着,各自说着担心,为某个人、某两个人、为班里着想的。 “魏建平,不需要去看看吗?”我扭头去问他。 抬起一个头来,貌似看书认真的样子,谁知道看的什么! “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们俩早该整一架了,在宿舍也是各种叫嚣,谁也不服谁。这回回来就好了。”魏建平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我很担心,再出问题,杨老师还不疯了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你看老蒋着急吗?他跟李志民好,郑铎和文敬山跟赵云飞好!”我没想到这几分钟的空,魏建平跟我八卦这些东西。 “你跟谁好?”我想问着,后来没问。想到他们几个人给我起外号,瞬间不想搭理他了。 第二节晚自习前,李志民和赵云飞回来了,这俩货,居然拉着手进的教室,然后一帮男生还起哄,真是醉了,也服了,男生真是奇怪的动物! 这件事,能不能安全收场,以及后续有什么反应?不是魏建平说的,这回回来就好了。 赵云飞被同学告老师,说他跟人打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而且三个人都找了老师,看来是惹了众怒。 杨老师把赵云飞喊过去一节课,不知道怎么教育的,也不知道彼此怎么承诺的,反正赵云飞继续上课,但是课后的话少了很多,声音也小了很多,看书的时间长了许多。 估计唯一的惩罚就是宿舍被调到了高三北校那边的小宿舍。 李志民也沉默了许多,杨老师没喊他去办公室,他的宿舍也被调走了,调到了高三在北校的另一个男生宿舍。 这两人的成绩,在班内都是前十,而且俩人的排名是晃上晃下的,可以说不分伯仲,直白一点就是还行,只是都不够好,不够突出。所以,俩人互看不顺眼,很正常。 至于和赵云飞吵架动手的另外三个人,俩人是郑海和郑军,成绩是靠下的俩,只不过这兄弟俩自我感觉不错,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很拽而已;最后那个男生,成绩是后五的样子,偶尔比体育生考的还差,老师都想着要不要劝退了。 第141章 为人父母 84年年底,姐姐跟饭店提出来不上班了,那个大娘本身对姐姐当初早结婚都不高兴,如今姐姐提出来不上班了,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让姐姐回家了。 等辞职过后一个礼拜,姐姐和姐夫一起到了我家,母亲一听这消息,感情这是先斩后奏啊,自己再说什么都白搭了,可惜那么好的工作机会,恨铁不成钢啊。 母亲不高兴,父亲干脆都不搭理她俩,姐夫和姐姐俩人只能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后来还是姐夫跟母亲说,“君怀孕了,在饭店工作太累了,另外也是怕她摔了发生危险。” 话到这个地步,再不高兴能如何?为人父母的,唉,只有接受了。 母亲虽然理解了,但是话还是出口了,“这回你满意了?如意了?她不上班了,不挣钱了?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家,有什么可守着的!” 母亲后来,做了许多姐姐爱吃的,吃过了饭,他们休息一会儿,去婶婶那边待一下,就回了他们自己的小家。 他们俩回家去了,母亲一个人哭了半天。 84年年底的时候,同桌秦素玉有两天没来上课,恍惚听到后面任洪敏跟郎军说她家里有事儿这类的话。 我知道任洪敏、郎军和秦素玉有时候下晚自习是一起走的,或许彼此熟悉,秦素玉是家里真有事儿才没来上学的。 等过了85年元旦了,秦素玉还没来上学,周围的人就开始议论了,有人说秦素玉生病了,需要休学;也有人说她退学了,好像家里有事儿;还有人说,她妈给她找了工作,人家去上班了。 各种传言,喧嚣至上,当然只限于我们班内部,或者说是秦素玉相关的圈子里。 我知道秦素玉具体的消息是从杨老师那里,她确实是退学了,也确实是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因为今年是最后一批国家正式工,以后再参加工作就是合同工了;因此秦素玉的母亲给她安排了一个工作机会。 而他的消息是源自他爱人,他爱人在中医院工作。 秦素玉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了。 其实我们俩话一直都不多,偶尔是老师喊她和体育班的学生去教研组;或者是科任老师通过我去批评她;不过好像她反应一直很平和,很冷静,很理智,除了省里比赛回来后张扬了一段时间后,又慢慢的沉寂了下来。 到如今听说她母亲居然是卫生系统的二把手,我就想到了我二大娘,都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吧,呵呵,这个词有点过了,但是那个年代,局级女干部真的难得的!而且听老师说,秦素玉父亲居然也是商业局的一把手! 啊,世界很小! 秦素玉的退学引起的小小波澜,很快就泯灭在了期末考试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考的临近,老师对于我们的要求逐渐加紧了,最具象的就是今年的寒假放的晚了,我们跟着高三年级,一起腊月二十六才放假。 等我回家的时候,妹妹早就放假了,过年的东西母亲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偷偷的问小妹,姐姐来家里次数多不多,母亲是高兴的还是生气的。 小妹说,“姐姐来的多啊,妈妈有时候会不高兴,会叹气,高兴的时候也有的,还叨咕着要给小孩子做衣服。”我放了心。 小妹还跟我说了大平哥和二青哥的小道消息;“姑姑,就是田家庄那个姑姑,明玉的亲姑姑。”妹妹拐了个大弯。 “你说就是,我知道哪个姑姑,三姑和四姑和姑姑是能区分的。” “好吧,姑姑给大平哥介绍媳妇了,就是他们跟前的一个女的,好像二婶和那边的人都同意了。” “他们怎么认识的?大平哥不是在新疆?”我有点惊讶,新疆距离我们这里好几千里地呢。 “大平哥今年探亲了,秋天的时候回来一个月呢,刚好你在学校了,没见到他,现在可神气了。” 大平哥,其实长相蛮帅气的,如果张嘴不说脏话的话。 “哦,然后就认识了?”我依然觉得不太对劲啊,二婶家也没有田家庄的亲戚。 “好像是姑姑喊大平哥和二青哥他们帮忙刨花生的,去了两天,跟那个女的姐姐就认识了,后来发现那个姐姐有婆家了,就给妹妹介绍了。”好家伙,还有这么一个说法呢。 “哦,那二婶终于可以安心了呗。” “还有个呢,听不听?” “什么?” “二青哥,跟咱们队里的邹春英姑姑好上了,可是春英姑姑家里不同意,理由是辈分不对。”哇咔咔,这劲爆吗? 其实辈分根本不是问题,大平哥他们原来的家里辈分比我们高一辈的。 “你都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小丫头家家的,别乱说乱听的。” “我从二婶那里听来的啊,我去跟小弟玩,就听到他们跟二婶说话,他们都以为我听不懂的呢。”小丫头还有点骄傲呢。 “不许跟人说啊。”我怕她说出去挨打。 “好多人都知道啊,说二青哥带着春英姑姑去看电影,黑天的还送她回家,还给她买头绳,还有手绢。”妹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好吧,二婶呢?”我其实也有点好奇的。 “二婶说,春英姑姑他们家嫌二叔家穷,还嫌是两来的。姐,啥是两来的?” “跟你偷偷的说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啊,两来的就是不是亲的,二叔家只有老四是亲的,” “老四是亲的,那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呢?”小妹还是不太明白。 “二婶是带着他们三个过来跟二叔结婚的,就是他们三个的爸不是二叔,只有老四的爸是二叔,明白了?”小妹瞪着眼点点头,那一头稀疏的头发一晃一晃的。 少年的情怀啊,都是爱和喜欢,没有现实。 想到爱和喜欢,我就想到了大堂哥,好久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虽然我们都在县城。 也不知道二堂哥放假了没有,反正我到家的时候,他们还没回家。 腊月二十八,二堂哥放假了,听说只放了几天的时间,初六就要去学校,看来他们学校也是拼了。 他下午三点多到家,五点就来我家了。 不过他是来找我母亲的,不是找我的。 第142章 以爱为名 母亲很意外,以前二堂哥跟她不如大堂哥来的亲近的。 “大婶,麻烦你有空劝劝我妈,别老逼着我哥找对象了吧,也让我大叔一块说说。”二堂哥的口气急躁又气闷。 “怎么了?你妈和你哥又闹了?”听着这个话音,闹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嗯,我妈老催着我哥找对象,还说玉荣都结婚了,反正他也没机会了,还说,再不找对象,就不用回家了,家里也不要他了。” “哎呀,这个三嫂子,怎么能这么对孩子呢?再把孩子逼出毛病来。你放心,改天你妈来我家了,我跟你大叔好好的说说她。” “晚上在我家这里吃饭吧。”妈妈留二堂哥吃饭。 “不 了,大婶,我去我大伯家一趟,回头我妈去了,也让我大伯劝劝。”估计二堂哥没咒念了,连万事不操心的大伯都找上了。 “嗯,那你去吧,去了好好跟你大伯说话。”二堂哥走了,母亲叨咕,“唉,这都是啥事儿啊。” “妈,我三大娘老催大堂哥?”显而易见的关心让母亲紧张起来,“你别跟着瞎捣乱胡说啊,我看你大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呢。” “她啊,是认准了你大堂哥老实听话,乖巧懂事。现在你三姐,都不怎么回家了,你三姐夫说了,再不经他同意没事就回家,干脆离婚,日子不过了,反正天天鸡飞狗跳的。” “我三姐夫看着不是挺老实的吗?还敢这么说?” “你大娘说了,如果你三姐不当家不管钱,就离婚。她还不让你三姐挣钱给家里花;你三姐夫那个工作,也是他爸的,理论上应该他大哥顶班去,但是因为有点笨,就让老二去了,前提是必须养着老大一家子。” 天啊,这都是什么事情啊,赶上封建社会了啊。 “那三姐要离婚吗?”我也是个操心的主。 “关键你三姐不离婚,孩子才一岁多,婆婆给看着呢。所以只能少来。”好吧,没话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的了谁呢? 谁也不是圣人,不需要普度众生;而且都希望能碰上圣人,被普度! 过年前两天,三大娘估计忙着准备东西过年,没见她来,大堂哥回来过年了,也来我家看望我父母。 见到他,好震惊啊,太瘦了,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显得眼眶都高了很多,眼下面的青黑很严重,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再不是那个阳光和煦的少年了,比当年三大伯还惨,我记得那个大伯,病了好久还是白胖的。 我喊一声“大哥”,眼泪就流下来了。 “别哭,哭啥啊,我没事儿。就是最近单位有点忙,累的睡不好。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大堂哥还安慰我。 怪不得二堂哥拜托大家劝解大娘啊,她都看不到自己的儿子状态不对吗? 堂哥跟我父母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家了,我去送他到当街。 我悄悄的跟他说,“大哥,你不会别回家啊,别理她不行吗?”大堂哥拍拍我的肩,“傻丫头,哪会这么简单?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大哥,我已经长大了,再说了,怎么不简单?你就不回家,不理她,她能怎么办?” “傻丫头,第一她能去单位找我去,她跟我大婶不一样,她豁得出去的,而且她都去过好几次了;第二,她敢自杀,万一出了意外,我承受不起啊。”大堂哥的眼睛往前看,都不敢看我。 “她让我搞对象,是没错的,我也知道她为我好,我都知道。只是我走不出来,别为我瞎操心,好好学习,考出去,知道吗?”堂哥只跟我挥挥手,头都没回,就走了,很快的步伐。 后来见到邹树平,我跟他说了我大堂哥的情况,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说,“谁也没办法,除非你大娘想开了,不管了,任由你大哥自由自在的活着,慢慢的你大哥才能走出来;第二就是你大哥奋起反抗,可是他又不能;他不敢赌,可是你大娘敢。说白了,谁更在意,谁才软弱,因为爱。” “也不能说你大娘不爱你大哥,她爱你大哥,也爱你二哥,也爱你三姐,不然她可以放任的。但是,只不过她更爱自己,更爱脸面。” “你看他们三个,你三姐可以不回来,她更爱自己的儿子,因为不想儿子从小没爸没妈。你二哥,我想他以后肯定不会听话,所以你大妈威胁不了他;可你大哥,更爱你大娘,觉得她守寡带着他们三个,半辈子不容易,所以不想让她为难,从第一次分配工作开始,到放弃对象,在到如今的你大妈让他赶紧再找一个对象,假如再找一个对象,你大妈不满意,大哥还是在这个怪圈里打转,再也不能出来。” “性格使然吧,也是各自有各自的行事原则。” 我听了,点头,认同。 剩下的只能祈祷,大哥走出来,找个对象,能让大娘满意。 “你啊,小丫头家家的,不要乱操心别人的事情,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邹树平数落我,哼,早知道不跟他说大哥的事情啊。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从小就期待有个哥哥。 二堂哥于我而言,是玩伴是同学,而大堂哥则真的是哥哥,很温暖的、给人照顾的哥哥,虽然大堂哥跟我见面并不太多。 我们姐妹三个,从小就听到关于家里没有男孩子的各种风言风语,即使我们让自己足够强大、彪悍,但我觉得我们只是外强中干,内心和骨子里还是希望有个哥哥能遮风挡雨,万事冲前面。 比如下雨天或下雪天,我和姐姐需要去井台挑水,如果有哥哥,哪里还需要我们?或者,有一般大的孩子欺负我们了,有个哥哥可以出面,谁还敢? 当然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哥哥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了;不过对堂哥的关爱,还是满心喜欢的,因此当我感知他的痛苦的时候,也是真的为之痛;但是自己过于渺小,能为他做的,并不多。 第143章 落榜的二堂哥 大年初二,姐姐和姐夫来拜年,姐姐看着精神还不错,自行车上带了很多东西,给姑姑的、二叔、三叔、四叔的,他们给姐姐上了门(备注,本地风俗,家里第一个闺女会跟叔伯姑舅有走动人情往来,后面的闺女则不需要。) 他们俩挨个拜年送礼,几家安排着请新姑爷、新嫁娘吃饭,父亲是陪着的,本来母亲应该也陪着,可是她不习惯,因此只有父亲和姐姐姐夫他们出去各家挨着吃。 姐姐和姐夫待了三天,然后就回自己的家了。 三大娘是初二来我家一次,可是人太多,大家都没顾得上说起那件事,其实也怕传的厉害,对他们母子不好,终究是错过了。 大堂哥去上班了,没在家待几天,我想着,出去工作了会不会好点?希望,新的一年有所改善。 二堂哥开学比我们早,也走了,看出来他情绪也不高,闷闷不乐的。还有三个月就预选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样。 我们比高一开学也早几天,开学的第二天,我们班来个插班生,听说是父亲和哥哥开车送到南校教研组的。 那个女生和一个很高的年轻男士各自抱着一堆书,跟着杨老师一起到的教室,杨老师安排坐在秦素玉的位置,也就是我的旁边。 这个女生个子很高,不过太瘦,脸色白白的,嘴唇有些厚,头发梳个马尾,一副浅色的眼镜落在鼻尖的部位,看到那个人老用手推一推。 杨老师跟大家介绍:咱们班新来一个同学,叫欧阳熙,因为生病的原因休学了,现在病好了,到咱们班跟咱们一起学习,请大家多关照。 听完介绍,欧阳熙的哥哥才走,或许是有点不放心自己的妹妹吗?我妄自揣测一下。 新来的同位跟我彼此认识了一下,她相对秦素玉来说,比较健谈,我知道了她是我们上两届的学生,意思是去年应该高考的,可是因为生病,就休学了,按理应该去今年的高三猜对,不知何故,就到了我们班。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问她去哪里吃饭?她说回家吃,还说她家就在对面的县委大院住,我恍然大悟。 她抱着书,我们来并排朝门口走去,到了北校区门口,我们俩挥挥手,她继续向西走,我这右转进了北校区准备吃饭。 下午上课之前,我看到欧阳熙又抱着几本书来到教室,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回去看书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有俩老师跟她说话,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刚开始,班里的同学还会悄咪咪的打听她的消息,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父亲是县委的、哥哥是检察院的、母亲之前是老师,现在不教书了,只在家里伺候他们,然后大家都又悄没声的静音了。 上学的日子,简单、无趣,有人会感觉到快乐,大多数人是茫然的,跟着别人朝一个方向走。 教室、宿舍、食堂;学习、回家、再回来,周而复始。 我再回家的时候,大家都顾不上彼此,父母忙,姐姐结婚了,还怀了宝宝,力气活是不舍得她做的;而我和小妹每天都上学,春天要种地了,于是父亲和三叔、还有个母亲的表妹搭伙种地了,三个家庭,每家俩人,驴车、豁子、各家有什么出什么,没有算计的清清楚楚,相处的不错才会搭伙,不然没得机会合作的。 三叔这些年,种地也是好手了,年轻有把子力气,还肯吃苦,只不过三婶现在身体比较弱,孩子还小,不管出工或出力都做不到了,好在大家都不计较。 地是顺利的种完了,剩下零散的活,就大家各自忙碌了。 五月中旬,高三预选结束了,二堂哥预选是没问题的,行李没往家拿,放到了大堂哥那里,还顺便跟大哥挤了两晚上。 大堂哥比之前好了点,还是瘦,情绪也低落,话更少。 三大娘被大伯和我父母频繁的劝解之下,多少放松了一些对大堂哥的催促,不知道是明白了什么还是真的看到自己儿子的痛苦不堪。 预选结束后,二堂哥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只不过遗憾的是,高考结束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考的不好,等估分后,二堂哥发现自己不但上不了重点线,连本科都没上。 于是他决定复习一年,明年再战。 本来他计划考完后,把所有的复习资料全部给我的,可惜的是,大部分资料他要用的,不过他还是给我了一部分试卷和复习书。 今年二中毕业班预选结果很差,应该超出了老师的预料,等最后俩月冲刺阶段,成绩依然是不理想,有人甚至猜,今年二中高考会不会全军覆没。 因此,作为高二要升高三的我们,暑假,缩短了。 开学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上一届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本科段上线两三个人,专科也就是三四个人。 那是四个班啊!梁老师在我们开学之际,给我们一个年级开大会,做工作,鼓励我们要奋斗一年,争取明年考个好成绩。 学校采取最大最有力的措施就是高三所有的学生,不管男女,全部到南校区住宿,熄灯时间最晚到夜间十二点;看来,学校起码保证我们每天的学习时间了。 现在我们的女生宿舍,是半间教室改的,里面放的是上下铺,比北校区的宿舍窄了点,但是空地方多了,很多东西可以放空铺位上。 虽然生活不是很方便,但是真正在宿舍休息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没啥了。 二堂哥开始在一中复读了,他偶尔过来给我送书或者考题,还会跟我吐槽复读班里六十多人了,还陆续进人呢。 我跟他开玩笑,“那也不能只让你复读不接收别人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人太多了,听不好课,自习的时候也是嗡嗡嗡的。” “要不你来我们学校?我们学校人不多!” “算了吧,我还是在一中眯着吧。” 第144章 有口难辩 继二堂哥找我几次、我又收到两次北京的小包裹之后,我被杨老师约谈了。 还好,他没叫我到教研组,而是选在一个课间,教室里只有我们俩的时候。 “邹红艳,最近班里有什么动向是我不知道的吗?”杨老师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很惊讶,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没有吧,老师,我没听到过。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你确定吗?”杨老师还很惊讶的样子。 “确定啊,老师。”我很懵,懵到家里的懵。 “可是有人说你跟外校的人接触过多,还有外地的人给你写信寄东西?” “啊?老师谁说的?”怎么会有人知道有人说呢?我觉得这些人没事做了吗? “你说有没有吧?”杨老师一脸的笃定。 “有什么?外校的人吗?” 杨老师点头,然后盯着我。 我忽然就笑了,“老师啊,那是我堂哥,他在一中复读,他爸是我堂伯,他父亲和我父亲是一个爷爷的孙子。还没出五服呢!五服?知道吗?”我都觉得我没法表达我的气愤,对传闲话的人也对杨老师,真是太气了人吧。 “那也是外校的人啊,你自己知道是堂哥,别人不知道啊。要顾虑影响的。”杨老师语重心长,不过看着情绪不高。 “那老师的意思是不许我堂哥再来学校找我呗,是吧?”我也有点不高兴。 “那另外你收到的包裹呢?难道也是堂哥吗?”杨老师有些咄咄逼人了。 “那是我同学的哥哥,我们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艹,我想我错了,不说这句话,也许老师会安心,说了这句,老师会不会跳起来? 果然! “就算第一个来找你的是你堂哥,这个写信的就不是了吧!你怎么说?”杨老师的态度让我很不喜。 “老师,你知道他给我邮寄的是什么吗?给我的信里写的什么吗?你要看吗?”我想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你敢给我看?”杨老师有点惊讶。 “他在北京读大学,他给我买的海淀区的学习资料。我不会给你看复习资料,更不会给你看信,这是我的权利!你也没权利看我的信件!随便你怎么说,你愿意相信小道消息也随便你!” 我低下头,不想再看他,当初梁老师所描述的他的优点和长处、以及后来我们相互支持工作的点滴,都不复存在了。 “老师你放心,我告诉我堂哥,以后不来学校找我,我也会告诉我同学的哥哥,不再邮寄东西到学校,但是,我会去校外见我堂哥,也会让他转给我邮寄给我的东西。这会儿你满意了?” 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我是为你好,因为高三了,你会被别的事情分心,影响你的学习。”杨老师的话,带了怒气。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不接受。” “如果你考上大学了,跟谁来往跟谁写信都可以,你想过你考不上了会如何吗?”杨老师的话犹如惊天霹雳。 我想,如果我考不上,二中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可以差不多可以全军覆没了!我有这样的底气! 但我只能保持沉默,因为确实会有这个概率,虽然不大,我考不上的概率! 不再跟杨老师说话,然后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收拾我的东西,把书本放好,所有的复习资料和考题卷子全部整理好,然后我抱着这一堆回了宿舍。 感谢领导照顾我们,宿舍给安排到了教室附近,不会有人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回了宿舍,把卷子和资料放到床下的包里,然后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第三节课的课间,我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有人喊,“红艳,你在吗?”我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任何人。 “红艳,是我!”冯素云来找我,我探出头,看她一眼,没说话,眼睛是肿的。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冯素云很担心我。 “我没事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这节课是英语,高老师问你请假了吗?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下课就来了。” “麻烦你跟高老师说,我身体不舒服,第四节也不上了。” “那你哪儿不舒服?来好事儿了吗?”冯素云很单纯。 “我啥事儿都没有,就不想上课,说身体不舒服,是糊弄老师的。”我实话实说。 “那我就跟高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点点头,冯素云走了,静静的空气里,传来外面的喧嚣。 我不知道冯素云回去后跟高老师说完了,老师会怎么想,我也想不好跟老师如何解释,我跟杨老师强撑的气势,在他离开的一刹那,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我想我外强中干是真的,是实实在在的! 我继续闷在被窝里,甚至想睡觉,希望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我不想动,不想吃饭,继续躺着。 我以为同学都会直接去北校吃饭,然后再回来午休或去教室,可是我听到了门响,“红艳,我给你买什么饭回来?”冯素云小声的说,“还有啊,高老师在外面等你呢。” “不用给我买饭了,我晚点再说,我去看看高老师。”我跟她说完,她走了,我收拾好被子,穿好衣服,到宿舍外面去见高老师。 这个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去吃饭了,少数人在教室里看书。我看到高老师站在距离我们宿舍远一点的树下站着。 “老师!”我喊一声,赶紧快步走过去。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回事儿?吃药了吗?”高老师的声音听着还是很温和,但有一丝担心和关切! “没生病,说不舒服是借口,课间操的时候被杨老师说一顿,当时特别特别的难过,就跑宿舍去了,我不知道是英语课。” “嗯,愿意跟我说说吗?” “老师你去吃饭吧。改天再说。” “你不是也没吃?一顿不吃饿不坏的,我陪着你饿着。”说完了,还笑一笑。 我想了想,他未必不知道呢。 第145章 “父母”之爱 “就是我堂哥在一中复读,今年过来好几次给我送复习资料和卷子,被同学看到了,还有就是我们邻居在北京读书,偶尔会给我买书或考试卷子,邮寄给我,也被人看到过吧。估计是被人说搞对象了,杨老师批评我了,我不服气,确实不是对象啊。”我的语气又上来了。 “别激动,慢慢说,激动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逃课,也是不对的,是不是?”高老师没有声色俱厉。 “嗯,逃课不对,我跟杨老师较劲也不对。”在高老师面前,我承认错误很痛快。 “老师你知道吗?杨老师问我,考不上怎么办?” 高老师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啊,他担心的是有道理的,你想过没有, 你真的考不上怎么办?”高老师也问我。 “我觉得我能考上的。” “跟你说啊,不是打击你,我只是陈述我见到过的和听到过的,咱们二中,以前就有平时学习不错,考试就完蛋的,更不用说高考了;再有我们同学,也有如此的,平时说话和同学讨论问题,条条是道的,就是上课老师提问就卡住,考试更是一塌糊涂的,现在都没当老师,回村里去务农了,我不是说务农不好,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向上的心,对不对?” 我点头,沉默。 “你挺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办,去吧,去食堂吃饭,我也走了。”高老师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虽不高大,但是很亲切。 我回了宿舍,吃了点油条,油条是父亲给我送来的,天气凉爽了,父亲每隔半个月会送点油条过来,知道高三了学习比较累,让我饿的时候吃一点。 面是六担准磨的,有点粘,比玉米面好吃太多了。 油是从炼油厂里托人拉的油渣熬炼出来的,就是把油渣放在大锅里熬煮,去掉水汽,然后捞出渣子,控出油来,油渣要反复炼三次,之后就留着喂猪;控出的油合并起来,再熬煮一次,去掉水汽,然后可以拿来人吃了。 我吃着油条,喝一点温水,想着要如何做。 我吃完了,也想好了,于是我整理好衣服,去北校宿舍找杨老师去了。 我到了教师宿舍区,刚好魏老师在门外,看到我,“你怎么来了?找杨老师吗?” “嗯,老师,我找杨老师,他在哪个宿舍?”本来我计划喊一嗓子着。 “往前走三个门,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呢。” 我跟魏老师摆摆手,去第四个门去敲门,没等我敲,门从里面开了。 “你来了?想明白了?”杨老师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让我咬牙,或许我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 “杨老师,我上午错了,不该发脾气。”我开门见山。 “谁呀,杨立新,快让进来啊。”屋里有个女声。 “我耽误你了吧,杨老师。” “快来,别理杨立新,他阴阳怪气的。”里面又出来一个胖乎乎有点可爱的女生,肚子挺挺的。 “这个是我爱人,你喊嫂子。”杨老师还是有点语气不顺。 我给嫂子点点头,“嫂子好!” “来来,进来,你吃饭了吗?没吃我这里还有。” “嫂子,我吃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吃饭了。”我有点拘谨。 “来,坐这里,我吃过了,就剩下你们老师了。”杨老师的爱人把我摁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坐上床边,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是高二一班的邹红艳吗?” 我很惊讶,“嫂子你知道我?” “知道,你们班里几个突出的人,我都知道,女生里就只知道你,你们杨老师啊,可骄傲了,说你聪明、反应快,学习好,工作还认真。” “他说你们几个人好啊,比说他弟弟说的都多!”杨老师爱人的话,让我汗颜。 “嫂子,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很犟,还固执,更傻!” “这不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杨老师还在旁边端着碗,补充一句。 “吃你的饭,我们俩说说话。”嫂子拉着我的手。 “你们杨老师啊,也傻,也犟,别看他不大,他把你们啊,当做弟弟妹妹一样 对待,但是啊,操的是父母的心,唯恐耽误了你们!他觉得自己教学经验不足,管理学生经验也不足,所以他啊,担心着呢。要是有什么说到说不到,让你们大家不爱听的,担待着点,把他当自己家哥哥,该吵吵该闹闹!”嫂子这样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你还跟她这样说,你都不知道这家伙,多有脾气,跟我讲的可横了!说说,你怎么想通的?谁找你了?”确实是吃饭没堵住杨老师的嘴,比讲课还能说。 “没人找我!”我想想,还是不把高老师供出来的好。 “我想想啊,你们三四节是英语,是老高对不对?”唉,跟聪明人说话,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嗯,高老师说你担心我,担心的对。”我只好承认。 “你们高老师,那是真好人,对你们几个英语好的学生,那真是跟爹一样啊,尤其对你,你没觉得吗?”杨老师貌似有点嫉妒。 我点点头,“高老师对我好,我知道,别的老师也好!”我小声的补充。 “切,快拉倒吧,你这句啊,忒假!好的老师肯定有,但是也就几个而已,对不对?你不傻,我也不傻啊。”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去吧,不用有负担,我说话是直接了点,但是我真是害怕你们被感情耽误了。既然对学习有利的我肯定不阻挠,但是没利的,我可不干啊,你记着了!而且,你要在高三保持住成绩,直到高考结束,一直保持着,知道吗?”杨老师又开始威胁我。 “别听他吓唬你,他挺看好你的,所以你要加油,别让他失望,去吧,休息一会,下午还得上课呢。” “好的,嫂子,我走了,你们也休息吧。”我走出老师的宿舍,脚步轻快了许多。 我到宿舍的时候,冯素云还是给我买了饭,我又狼吞虎咽的吃了点,跟她去了教室,耽误两节英语,我得补上课。 下午上课前,我跑到教研组去找高老师,魏老师碰到我,“你挺忙啊,这回找谁?” “我找高老师。”我觉得好像挺不好意思的。 “你是进去还是我喊老高出来?”魏老师笑呵呵的问我。 “麻烦老师喊一声吧。”我冲魏老师点点头。 “老高,外找!”然后魏老师进了教研组。 高老师一看是我,“你吃饭了吗?” 我点点头,“老师,谢谢你!”我有点转眼泪。 “别哭,怎么了?没想好?”高老师都有点紧张了的说。 “没,我去找杨老师道歉了,碰到他们家嫂子了,特别好。所以我来谢谢你,老师。我走了,去上课了啊。”我冲老师点头,就跑走了。 “慢点。”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146章 不同人不同命 姐姐怀孕后,我们俩见面的时候不多,因为距离比较远,姐夫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总是在两个人都有空的情况下一起来我家。 暑假看到她的时候,姐姐比之前瘦了很多,但是精气神还不错,肚子微微的隆起,我和小妹还可以悄悄的摸一摸。 她和姐夫到家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去地里干活了,还是在东北角跟西刘庄搭界的地方,姐姐骑车去接母亲。 几个人都到家了,母亲说,还是姐姐骑车稳当当的,也不颠;父亲说她,她都快生了,哪敢骑得快?要是以前,她能把车子骑飞了! 姐姐笑一笑,的确,以前她骑车,姐夫都赶不上的。 农历七月的时候,姐姐生了,生了个儿子,母亲很激动,哭了很久,她一直期待姐姐可以生个儿子,以免和她一样被人诟病,尤其现在这个时代,计划生育管理的比较严格了,姐夫还在大队做事,以他严谨认真的性子,肯定要执行政策的。 姐夫来报喜的时候,跟母亲和二婶说,他们一家都很高兴,还说他爸,高兴的喝了一斤酒,第二天都没去上班;说他爷爷,笑的合不拢嘴,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婶婶也高兴的不得了,一点都不亚于母亲,那是她的娘家,她的侄子的孩子,她的侄孙! 我父亲说,“那也是人家的孙子啊,姓人家的姓,也不姓邹!”父亲这句话我不喜欢。 我现在很反感关于男孩女孩的议论,尤其反感为了儿子不顾一切的架势,甚至把前面的女孩送给别人家的情形。 可是没办法,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我是小外甥出生九天的时候去看他们的,姐夫去学校接的我,到了姐夫他们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人太多了;姐夫的二弟,在他们镇中读高三,跟我一样,明年高考,他三弟也在镇中上学,读高一,最小的妹妹,读初中;大妹妹,跟我姐姐一样大,正在读大学。 二叔和二婶带着小弟来了,还有二婶的大姐带着他们的孙子,还有姐夫他们一家的堂兄堂弟姐妹们。 吃饭的时候,坐了六七桌,这还是村里好多人家只来一个人! 吃完了饭,我和母亲还有小妹去看姐姐和小外甥,母亲发现小外甥红扑扑的,哭的声音还有点小,仔细一问,原来是姐姐没经验,把孩子给捂住了,伤热,得慢慢养才能养过来,她婆婆忙着他们自己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没顾到大孙子。 我看到姐夫的爷爷,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比较清瘦的老爷子,一直笑呵呵的跟人说话,他住在姐夫和姐姐新房的对面,说起这个,我也好难过,孙媳妇和爷公公住对面,怎么都不方便。 母亲不让我多说话,说他们家人太多了,只有两层房,不够住的。我觉得姐姐值得更好的姐夫,而不是这个人! 姐夫还抽烟,偶尔还玩牌,酒也是喝的,当初相看的时候,二婶可是说,既不抽烟也不喝酒还不打牌的,没想到最后,没有他不做的! 可是,姐姐都结婚了,外甥都生了,再说什么都不行了!用他们大人说的话就是,这是亲戚连着亲戚的,哪里是能说的? 回到学校,我跟冯素云和韩淑云她们说起来的时候,他们也很气愤,还说“你姐姐那么漂亮,是应该找个好的,有房子有工作还有钱的!”好吧,我被安慰到了,虽然也只是安慰。 八月十五的时候,姐姐还没过满月,姐夫一个人过来送了东西来的,母亲问长问短,都是她女儿和她外孙子如何如何,姐夫不厌其烦的说着姐姐和小宝宝的情况,看样子,脾气还行,不算不好吧。 其实,后来才发现,谁都是有脾气的,只是有人爆点高,有人爆点低而已。;姐夫只是爆点高,轻易不爆发! 八月十五我回家的时候,听母亲他们说,邹树芬也生了,是个闺女,白白胖胖的,邹玉娟大姐代表娘家去给送面(备注:地方风俗,姑娘家生孩子,亲戚给送礼,各种各样的礼。)的时候,说那边的婆婆照顾的可周到了,不但孩子白胖,邹树芬也胖了很多,夸张一点说,就像小母猪白嫩嫩的。 还说邹树芬的丈夫说“我就喜欢闺女,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还不用给她盖房子娶媳妇。” 甚至还跟邹树芬开玩笑,说“万一我儿子再娶一个媳妇像你一样,你可不跟我妈一样可以给儿媳妇做饭吃!”邹树芬都不生气的,还滋着小虎牙说“人家都说了,我有福的!” 等邹树芬过了满月的时候,她丈夫赶着驴车给送到了邹冠海家,吃过饭走之前,跟邹树芬说,“你先住着,想回去了,就捎信给我,我来接你,你别让大哥送你去啊,他也挺忙的!”邹树芬像个啄米的小鸡,频频点头。 邹树林觉得这个妹夫很懂事,比那个姐夫强太多了。 邹香兰的丈夫,身体不太好,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俩人艰苦度日,所以有很多时候很听母亲的话,而邹香兰的婆婆则觉得儿媳妇来了,除了能干点活、给他生了个孙子之外,啥忙也帮不上,多少有点看不起她,因此当家做主都是婆婆,禁止邹香兰频繁回娘家,自然跟邹冠海一家也不亲近,尤其狗剩大名樊盛的,五六岁的孩子了,跟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高,说话应对也是。 邹树平跟父亲说:“爸你有空了根大姐和大姐夫谈谈,盛儿看着太瘦小了,不像那么大的孩子,而且男孩得出去多走动,不能圈在家里的。” 邹冠海答应的好好的,但是转身就忘记了,其实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喜邹香兰,更不喜那个姑爷,至于外孙,无所谓啦! 抛开邹冠海不喜大女儿来讲,他不喜外孙,对孙女和外孙女其实也是很一般的,不像别人家的隔辈亲一样,抱着孩子到处炫耀,他每天就是给老伴做饭、下地干活、回家还是做饭外加洗衣服。 如今,邹树林一家三口和邹冠海老两口一家分开吃饭了,因为时间上太靠不上了,邹树林和邹玉娟两口子,早上很早起来,吃完早饭,把孩子带上,一家三口就下地干活去了;而邹冠海老两口,早上起的很晚,吃饭也晚,中午饭自然跟着晚,但是晚饭又很早的。 第147章 时间的齿轮 这个学期貌似很快,很多课程都讲完了,没讲完的,也加快了步伐,同学们两极分化,学习好的人,越发的努力,学习不太好的人,也选择了放弃,只等着预选结束后,离开学校。 所谓的寒假,依然是短的离谱,腊月二十八回家休息,初六就要开始返校上课了。 我到家的时候,村里年味已经很浓了,邹树平放假很早,好像回来的却不早,听说准备研究生考试了,哇咔咔,于我来说,天方夜谭般的存在。 年三十下午的时候,家里没什么事情,父亲出去溜达去了,我和妹妹在炕上玩拉火车,妹妹连续输了三次,正在闹哄哄的等我哄。 二堂哥和邹树平一起来我家了,小妹叫二堂哥跟她玩拉火车,把我甩了,玩了三把,三把都是小妹输了,自己就得很没面子,于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劝都不行! 邹树平哄她,“来,红云,二哥跟你玩,先告诉你啊,你不能老赢我!不然我也会哭的。”小妹破涕为笑,还说,“二哥,我会让着你点的。” 于是那俩人,开始趴在炕上玩,玩了五把,小妹赢了四把,邹树平假装哭,小妹还安慰他,“二哥你别哭了,你这回好好玩,肯定赢!”俩人继续拉火车,邹树平一边跟她玩,还一边跟我们说话,小妹发现后还批评他,“你看你都不专心,所以你才输啦!” 逗得我们三个哈哈笑的受不了,最后一次,果然是小妹输了,邹树平赢了,小妹跟他说,“你看你,这回儿专心玩了,就赢了吧。” 邹树平不想玩了,小妹又拉着他玩了三把,还承诺一定让他赢,唉,天真真好! 后来大堂哥来了,二堂哥跟着邹树平去了他们家,我没有去,因为人家说,女孩子家,三十这天,不能到处乱转悠,要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 大堂哥胖了一点点,神情平和了许多,我们说着话,大多是他问我学习的事情,小妹拉着大堂哥玩十一个点,大堂哥就陪着她玩,我悄悄的跟堂哥说刚才小妹跟我、二堂哥还有邹树平玩拉火车的情形,吓得大堂哥一直不敢赢。 后来母亲忙完了,过来跟堂哥说话,小妹才歇了玩牌的心思。 大堂哥跟母亲说,他们单位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不知道怎么办。 “明亮啊,如果没啥大问题,就去见见,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世俗常情。再说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事情里,是不是?”母亲话说的很温柔。 “嗯,大婶,那我回去后就见见。”大堂哥一如既往的很识趣。 “那个姑娘是做什么的?家是哪里的?” “大婶,她是在雷家庄镇上供销社上班的,她家是县城的,她爸是商业局的,她妈在街道上上班,她有个姨,是我们同事。”大堂哥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嗯,那这个孩子,条件不错,能成了就挺好的。”母亲或许是出于母性的关怀。 大年初二的时候,姐姐和姐夫带着小外甥来了我家拜年,小外甥小名叫然然,大名叫卫宗明,五个多月的小家伙,很可爱了,双手双脚都没闲时候,总是手舞足蹈、又蹬又踹,小脸白了很多,眼睛不太大,嘴巴也不大,二婶说像他们老卫家的祖宗模样,都是小眼睛小嘴巴的。 父亲很喜欢然然,裹上被子,抱着就出去到处炫耀去了。 晚上姐姐住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愿意让小然然在自己被窝里,哪怕是尿了都不在意。 小家伙半夜醒了哭闹的时候,我们也喜欢的不得了,姐姐眯着眼睛说,“你们谁喜欢放谁被窝里,我要睡了。”说完,也不管然然,就呼呼的睡着了。 小然然在被窝里玩了大约十几分钟,才蔫蔫的睡着了。 姐夫初四下午来姐姐他们的时候,父亲很不高兴,他希望姐姐和然然一直住下去的,还说然然在睡觉,不适合搬动,要不然容易感冒这类的话。 等了好久,还是母亲跟父亲说,“再不让走,也得走啊,晚了天黑了,不更危险?”于是父亲只好沉默,看着姐姐一家子收拾东西,回去了。 父亲在他们走后,跟母亲放狠话,“住这么短的时间,以后都不要来住了!” “你说多久才算够?一直住?人家也有家有爷爷奶奶的!”母亲怼了父亲,父亲才不吭声了。 我开学回学校的时候,父亲还是不高兴的。 开学了,我们上了紧箍咒,还有三个月,就要面临高考的预选,通不过考试的,就彻底与高考无缘。 当我被杨老师通知免预选的时候,很激动,因为笃定的可以走上那条路,当然了前面还有考验在。 等我看着杨老师殷切的眼神的时候,我知道他等我的拒绝,“老师,虽然可以免预选,我还是会参加预选的,你放心。”他露出满意的笑容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看到了狐狸的嘴脸。 当二堂哥知道我免预选但又参加预选的时候,觉得我难以让他理解,不过大堂哥和邹树平支持我如此操作。 当三个月紧张的复习结束的时候,我和同学一样,踏上跟高考一样的艰难的预选拉开帷幕,等结束的时候,同学们都在收拾行李、书本,所有的东西都要全部整理带回家,等预选通过的通知下来了,再把行李和用到的资料带回来,再奋斗两个月,冲刺最后的独木桥。 我是女生中,最后收拾行李的人,好几个人问我,“你不是免预选吗?为何要把行李带回去?” “我参加预选考试了,就跟大家一样 了,预选不上,也没必要参加高考的。” 等下午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我的座位上,静静的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是我们奋斗了三年的地方,从此就要说再见了。 阳光很好,不冷不热,空气中带着花草的香气,不燥不湿,温润的如温暖细致的抚摸。 第148章 时间的齿轮(二) 我坐在座位上,冥想的时候,李志民推开门走了进来,“班长,你在啊?” “嗯,你呢?”我不知道该如何问。 “我来收拾行李,可是没绑过,不知道怎么往自行车上绑。顺便到教室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李志民有点羞涩,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嗯,我帮你吗?我的已经绑好了,晚点骑上就可以走。”我莫名其妙的自告奋勇。 “中啊。”李志民答应了,但是坐在座位上没动,脸冲后,看着我。 我站了起来,看他没动,也就坐下了。 “班长,你不是免预选,为何还把行李带回去?”李志民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参加考试了啊,如果考不过,就不参加高考了。” “你肯定没问题的,如果你都没过,我们就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李志民眼里的热切,我希望读懂了。 难道我还要坚持我考不过?然后让大家也不过?真不能! “班长,你家是哪里的?”李志民的问题很简单。 “邹家庄。听过吗?你家是哪里的?”我仿佛看过他的登记表,但是忘记了。 “听过邹家庄,咱们班是不是有男生也是你们村里的?” “是啊,好像是孙强吧,还有他侄子?不过我不熟。”我跟他解释。 “哦,这样啊,我倒是听他在宿舍说过,说过你们村出过娘娘,只是不记得哪个朝代了。还说你跟他一个村的,当时我们都怀疑这个说法的。” 我不知道他们怀疑是村里出过娘娘还是怀疑我和孙强是一个村的,好像哪个问题都都有可信度,也许都没有。 “班长我家是马家口镇的,我们那个中学来了好几个,褚凤仙、曾凡、蒙庆珍、刘凤琴都是。你听过吗?在县城的西南方向,不是很远,三十里地差不多。”李志民一脸的认真。 “嗯,我听褚凤仙说过,没去过。我好像就县城、我们公社和村里,很多地方都没去过。”我跟他闲扯。 “回头你去玩了,可以去我家那边玩,我带你转转。”我都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嗯,听说你跟蒋孟山挺好的,我们两个村比较近,五六里地吧,我有个小伙伴就嫁到了他们村,现在连小孩都生了。”不知道为何,我跟他说起了邹树芬的事情。 “是啊,结婚挺早的。”李志民有点慨叹。 “嗯,是挺早的,不过我还有个同学更早,初二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三四岁了,就在我们村里结婚的。”我想起了那个早婚的同学,我见到过她抱着她儿子的样子,一脸的满足和幸福,还让那个男孩叫我姨。 “我们村里也有结婚很早的同学,也是初中都没上完。” “班长,你预选哪科考的好?”李志民换了一个话题。 “我没哪一科不错,都不太好,英语?似乎好一点?”我从脑袋里踅摸着考试的情形。 “嗯,你英语是好,高老师可喜欢你了,还喜欢褚凤仙,虽然她英语很一般。” “哈哈,也不好啊,我不太会读,听力也不好。”我悄悄的表示了我的谦虚。 “你哪科不错?”礼尚往来,我也问了李志民。 “我就化学还行,数学,别的都不太好。”李志民还算比较实在,他化学确实好,别的科目也还行,就语文和英语很一般。 “班长,你想好了考哪里吗?选什么专业?”李志民问我的问题,我觉得好遥远。 “我还不知道,我堂哥说他们过来帮我报志愿。”我说出我的依赖。 “你堂哥也是今年考吗?” “嗯,我二堂哥今年考,大堂哥都工作了。” 我们俩扯了好久,话题也忽远忽近的,直到太阳都斜斜的隐去了亮闪闪的光芒,才惊觉时间的脚步如此匆忙。 我们俩一起出去,我跟他去男生宿舍那边,帮他把行李、衣服、大部分的书本还有书包能绑的,都绑在后衣架上,再把好几个网兜挂前面的车把上,他身上还背了一个挎包,等他丁零当啷的骑上车出南校区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夕阳下的男孩子肩上的担子如此沉重,他挺直的脊背上的力量又让人安详。 我也回了教室,把门锁好,回了宿舍,拿上我的东西,推上我的自行车,同样的前后满满当当的东西,等拐弯到了甬路的时候,碰到了杨老师。 “老师!” “你怎么才走?做什么了?” “跟李志民在班里唠嗑着。”我没有防备。 “不早点回家,瞎搭钩什么呢?”我不知道杨老师是不是经历过预选后的忐忑以及注定的分离,不过我选择忽略。 “我走了,老师!教室和宿舍都锁门了。”我摆摆手,先从前面迈上我的自行车,用力一蹬,走了。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车水马龙中的穿梭,只不过李志民向西南,我向西北,也不知道他到家了没有,是否安全和顺利。 等我到家的时候,身上的汗都湿了,母亲看我回来问我,“你不是可以不拿行李回来?干嘛费事?” “万一我考不过呢?”我其实是有点不自信的,虽然人前能撑着。 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对我的学习表示过什么期待或阻挠,只是说你能考上就供你。 我家现在的日子,不难,甚至在周边算比较富裕的了,源自于父母的能干、起早贪黑的忙活田地,而且我家三个都是女孩,第一不用申请宅基地、盖房子;第二不用给儿子娶媳妇。 二叔自从不教书后,一年四季,除了种地,就是尝试着各种小买卖,只要赚钱,他啥都做,真的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除了黑还有瘦。 从过年挂历、大型的张贴画,到草帽,倒腾冰棍、再到蘸糖葫芦,一年四季的不闲着,现在家里开始养了两头牛,一头母猪外加一头肥猪。 堂叔也是,种地、挂历、草帽、还卖过小百货、后来有点钱了,开始倒腾猪和羊,总之就是什么挣钱就倒腾什么。 当然了,即使不用盖房和娶媳妇、生活于他们而言轻省很多,父亲和母亲还是会遗憾,自己怎么就不生儿子!他们是宁愿自己累着、也希望有个儿子的! 只是,自从小妹出生后,母亲再也没有怀孕! 第149章 人生处处皆是过客 一周后,预选过后的通知下来了,我又背起行囊,回了二中继续复习,平时的成绩是不会骗人的,大差不差的能预计出哪些人能过预选,哪些人过不了。 我们班,之前四十多人,如今二十人不到通过了预选,教室里一下子肃静了很多。 我略微熟悉一点的,文敬山、李志民、赵云飞、郑铎、蒋孟山、魏建平、孙强过了预选;女生里高艳茹、褚凤仙、刘凤琴、欧阳熙过了预选,好像还有个女生也过了,三年里我们都没说过话打过招呼,应该是新中初中毕业的,很酷叼拽的个女生,个子不高,但气势很足的样子。 体育生里四班有个男生过了预选,其他的全军覆没,包括我们班的四个,“曲线救国”,未能成功,能力不足而已。如今再想一下,秦素玉的父母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明知不可为,即不为。 两个月的复习时间,飞一般的速度,我们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道关坎,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等高考结束后,杨老师有时间跟我开了玩笑,“你看你,别人高考都瘦了,你可好,还胖了,是有多心宽吗?” 其实不是我心宽,而是吃的东西多了,不再是高一二年级一月十二元的伙食标准了,当然了,我傻乎乎的也是关键。 结束高考后,开始估分,准备报考志愿。 邹树平没回来,他答应了我和二堂哥,却食言了! 大堂哥也没在县里,出差了。 我在老师的指导下报了三个志愿,然后拿起行李回家了,这次,我没有很笃定,因为没有免死金牌! 八月中旬,我的通知书来了,省药学院,制剂专业,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去学校看过老师,就准备开学了。 二堂哥去了北京读书,班里不知道考走了几个人,我都没有问,等我开学后,我问邹树平研究生考试如何,他回答说不要乱管别人的闲事,我选择沉默。 学生寝室里,六个女生,上下铺,省内有一个同学,处的不咸不淡的,每天都是阶梯教室、宿舍、食堂,比高中生活也强不了哪里去。 我比较沉默,不愿意在说话,同学有人给我写信,我只简单的回复,慢慢的也就疏远了。 第一年寒假的时候,回了学校,看到了几个老师,男生们围着老师高谈阔论,我在一旁,看着办公室里已经枯萎的花朵。 待了一会儿,我们散去,各自归家,好像话题一直都不在。 这些年,外婆后院那个大堂姥爷家的老姨,跟母亲走动多了起来,于是我被安排去了一趟田家庄,那个差点做了我母亲丈夫的二姨父家的表哥也考上了省里的一个医学院,我们顺便交换了一下通信地址,约了可以写信。 不过开学后,写过两封,也是散了,或许缘分还不够。 四年的时间恍然飞过,一转眼,我们已经走入毕业季,拿着派遣证,回了原籍所在的市下面的一个区,那里有个药厂,是对口的单位。 接待我的是办公室的一个负责人,女士,姓庆,当时就觉得这个姓氏有点奇怪,还特意看了一眼,这个庆主任,个子不太高,脸白白的,略微有点发黄,短发,眼睛貌似有点三角眼的样子,眉毛很高,看着就很精悍的样子,说话的语气有点拽,或者说酸?反正我感觉跟高中那个郑老师很像。 所有的手续办理好了,隔几天我就带了行李去办理住宿,厂里有俩女生宿舍,是在一个厂房的二层楼上,对面是男女浴池,后来听说这个宿舍之前是车间的更衣室,因为没启动生产,因此废弃了,进而调整为职工宿舍了。 这个药厂是前两年刚刚筹建的企业,如今厂房已经全部建设完毕,硬件是严格按照GMP要求设计建造的,软件部分才进入产品品种报批阶段,审批下来后才能试生产,完全没有问题后才能正式生产。 我被分配到技术科,上面有个技术厂长,是从外地聘请来的,听说技术资质就是源自他们夫妻,技术厂长叫杜清华,是位男士,四十左右岁的样子,个子矮,有点胖,走路颠颠的,很爱笑,笑声很爽朗,他的笑声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五官:小眼睛,鼻子不大,嘴巴有点大,连鬓胡,黑黢黢的感觉。 技术科还有个科长,是个88年刚毕业的学生,叫孟庆仁,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一个男生,两鬓胡子比那个杜厂长严重的多,看着不像二十多岁的,很像杜厂长的兄弟,怎么也得四十来岁的样子,说话堂音很高,口音在杂牌混合的,哪里的口音都有。 技术科下设试验室,有个化工合成的试验室,里面有个89年的毕业生,叫陈立刚,他主要负责动手,技术指导来自津市的一个化工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很短小干练的一个老头。 另一个是制剂试验室,负责口服制剂方面的产品报批相关的准备工作,技术指导是一位姓滕的老师傅,据说在制剂车间做过三十年的老员工了,负责干活的是一个88年毕业的男生,叫倪芳彬,是个矮个子的、满脸疙瘩的、比较爱笑、说话比较快的小伙子。 杜厂长和孟科长安排我在技术科负责技术资料整理、保存、和新产品申报资料的整理,我欣然接受的同时,跟两位领导申请能不能有空了去实验室看看学习,他们也批准了。 厂子里有食堂,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负责,姓郝,叫郝喜珍,她比较喜欢让人喊大姨,不过食堂只管午饭,不管早晚,我们可以在宿舍做饭吃。 食堂的饭还行,偶尔很棒,大多时候很一般的味道,价钱的话,比学校贵一点,但是比外面便宜。 这个厂的厂长姓石,石连海,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人不错,很爱笑,跟毕业生很客气,多少有点亲切,听说他弟弟在厂子任生产科长兼制剂车间的车间主任,叫石连河。 厂子里学制剂的还有三个男生,不过是专科,定向委培生,一个做了车间副主任,一个做技术员,另外一个去了采购科做采购。 我上班了一个礼拜,跟我相关的人员名字还没记全,更不用说认识人的面孔了。 我不想记,但是不行,工作了跟上学,是不同的! 第150章 小社会 后勤整个办公楼是个二层小楼,一层是化验室、质检科、生测室,两个实验室也在一层。 二层是整个办公区,包括采购科、安保科、财务科、出纳室、办公室、技术科、生产科、设备科、三个厂长办公室、会议室、值班室等,满满登登的,每个办公室都有两三个三四个人办公。 销售科,在大门的南面,紧挨着警卫室,不知道多少人,只是每天看到来来往往的不少人。 我想着,行政后勤这么多人,还不包括保卫、维修、电工、锅炉房、仓管等,生产一线得多少人啊,后来一问,三个生产车间,也就一百多人,哇咔咔,外围支撑都有一百多吧。 想想,厂子正经不小呢。 厂子安排住宿的地方,有三个男生宿舍,都是前两年分来的毕业生,女生宿舍也是三个,我住的房间目前只有我一个,但是床铺是两个单人床,五节柜一个,桌子一个,两把椅子,看样子是两人配置的。 另外两个女生宿舍,好像是三四个女生住,听她们说话,车间的和化验室为多;目前我们还没说过话。 厂子的北面,正在建家属区,说是给中层以上干部、大学毕业生、外聘人员住的。 以前聘进来的专业人士,像杜厂长他们家是在附近给租的房子,还包括杜厂长爱人的子侄们。 我悄咪咪的期待,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分到房子住。唉,做做梦,万一实现了呢? 我在技术科的事情不多,每天干坐着,也不舒服,于是我就去楼下实验室,大多时候去制剂试验室,偶尔也去合成那边待会儿。 制剂试验室那个腾师傅很爱笑,喜欢自己动手,他不太喜欢倪芳彬,可能是因为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吧。 偶尔需要用到专业技术的时候,腾师傅喜欢叫我一起做,有时候也叫制剂车间的技术员或副主任过来,一起干活多了,知道那个副主任叫付世凯,技术员叫包国辉,俩人都是委培生,只不过专业不同,一个制剂专业,一个发酵专业。 倪芳彬这个人,怎么说呢,人不错,很平和,跟所有的人都处得好,对腾师傅照顾的也好,比那个合成实验室的陈立刚对技术指导照顾的好。因此腾师傅的日常起居有倪芳彬照顾,做事的时候叫别人为多。 跟倪芳彬也熟悉了,才知道他家是坨里北面的一个村子的,叫泥古庄,我跟他说我是邹家庄的,跟坨里很近,他就说,回头咱们可以骑车一起回家啊! 我点点头。 倪芳彬和陈立刚也是住宿的,还有那个技术科的孟科长,他们三个还是校友,我都有点想笑,这个世界如此的小吗? 倪芳彬很健谈,跟我说好多八卦的东西,其实是很实际的现实,说孟庆仁在跟生产科的一个科员搞对象,那个人叫刘畅兰,有些厉害的一个;还说设备科那个科员,也是他们校友,也住宿,正在跟设备科另一个女学生搞对象。 我问他,“你呢?跟谁搞对象?” 他挠挠头,然后摇一摇,“我没搞,我长的丑,家里还穷,没人看上我。”语气里有落寞。 “哦,对不起。”我表示抱歉。 “你别看咱们单位小,其实是个小社会的。你要小心,少说话。”倪芳彬继续之前的话题。 “咱们这个石厂长,以前是副的,正厂长姓卢,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卢厂长就不来了。这厂子申请筹建,就是卢厂长申请的,他还是另外一个厂子的厂长。这两厂都是区里的。”倪芳彬有点神秘兮兮。 我点头,“听说制剂那个主任就是石厂长的弟弟,还是管生产的对吗?” “嗯,但是他上面还有个管生产的副厂长,叫梁德明,人不太好,很小心眼,你离他远点!” “我挨不着他吧,他又不管技术!”我有点迷糊。 “但是另外一个车间是他管啊,咱们厂技术大部分是杜厂长管的,可是那个车间是梁厂长管,杜厂长不管。厂长之间分的开,咱们分不开的。”我恍然大悟。 “谢谢你啊,你怎么叫倪芳彬呢?”我有点惊讶。 “是不是像女孩的名字?唉,别提了,登记身份证的时候,给写错了,后来发现户口本和身份证不一致,就以身份证为准了,中间那个字应该不是这个芳的。” 我捂着嘴,没敢笑。 “没事儿,大家刚开始都笑我的,我都习惯了。”倪芳彬咧咧嘴。 “对了,我听说车间都有人了,不是没品种吗?工人做什么?”我有点好奇。 “有个车间生产了,那个品种是借的。口服这边,还没开始生产,工人学习,那不是有技术员和副主任吗?他们培训,估计以后你也得去培训讲课去的。你和付世凯专业是最对口的。包国辉比我强,不过也不多就是。” “嗯,谢谢你,倪哥。”我自动给他喊了哥,冲他比我毕业早,肯定比我大。 “还提醒你一个事儿啊,管食堂的郝大姨,她喜欢人喊她大姨,她儿子也在食堂工作,还有那个梁厂长的儿子也在食堂工作,跟你这么说吧,后勤很多人,都有后台,除了咱们分过来的学生,不过有几个委培生,都是本地人,多少都有拐弯的后台,所以最没后台的是咱们这些人。”倪芳彬说完了,还叹一口气。 我笑了,然后他也笑了。 “倪哥,你什么专业啊?” “合成的,跟陈立刚一个专业,可是这边试验室没人打杂,就安排我过来了。”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慢慢的,我们俩有时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晚上,他有时带孟庆仁一起过来跟我喝粥,我负责熬粥,他们俩负责买几块馅饼和咸菜。 “孟科长,”我喊孟庆仁科长的时候。 他笑呵呵的打断我,“喊我孟哥就可以,喊什么科长,连咱们厂长都没到科长的级别。”好吧,我被成功的整懵了。 于是孟庆仁给我们讲科员、副科、科长的区别,听得我们云山雾罩的。 “孟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好奇的问。 “我哥在我们那边县里,他们可讲究这个了。”好吧,又一个有后台的。 第151章 小社会(二) “小邹啊,你是不是挺喜欢去制剂试验室的帮忙的?”当孟庆仁问我的时候,我茫然的点点头。 “我比较喜欢做点技术上的事情。” “那你没事儿了,就跟小倪一起,跟着腾师傅学习学习,得加快新产品报批了,着急生产呢。再说也不能让人总闲着不是?”孟科长说话也很直接。 “好的,科长,我保证完成任务!”我的回答让孟庆仁很满意。 自从我多次到实验室帮忙后,腾师傅很满意,倪芳彬也很高兴,他终于不用听腾师傅的叹息了;而且我也会跟他一起把实验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有一次合成那边的技术指导孟锦辉孟指导来制剂这边串门,发现了我和倪芳彬一起做卫生,于是提出来,“小邹啊,你既然是技术科的,没事儿了也要来合成这边学习学习,拓宽一下知识面嘛,对不对?你需要我去找杜厂长说一说吗?” 我看着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只好说,“孟指导,不用杜厂长来说我就可以去你们那边学习学习,我也会跟陈哥一起打扫卫生的。”老爷子高兴的点点头,背着手走了,还哼了歌,拐了俩弯,幸好我懂了。 腾师傅跟我说,“你别管那个孟老头,我这边的紧要着呢,让他做梦去吧!” 我赶紧安抚他,“腾师傅,打扫个卫生,几分钟就行;而且我去那边待会儿,也是这边的事情好了我才去的,放心吧。”腾师傅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呵呵的。 腾师傅和孟指导俩人都住在楼上的贵宾室,一人一个房间,但是吃饭是一起的,就在食堂大厅旁边的单间里吃,偶尔陈立刚和倪芳彬跟着一起吃。 合成试验室在一层西头的阳面房间,制剂实验室紧挨着,是第二间,剩下往东数是化验室一室、二室、三室,还有质检科。 熟悉之后发现质检科的负责人,就是杜厂长的爱人刘翠敏,是个个子不高、白净面皮、短发的中年妇人,很健谈,下面管着化验室、生测室,还有负责质检的质检员。 化验室主任是88年入厂的一个毕业生,跟倪芳彬他们都是校友,只是专业不同,我跟倪芳彬开玩笑,“你们学校的学生是不是完全可以建一个药厂?” “一个药厂?你说少了!我给你说说啊,我们化工学院,六个系,有十二个专业,组合起来,开二十个工厂都没问题的,当然了,只负责技术和生产和管理这块,销售和采购及财务类是差点。”我点头,很佩服。 腾师傅对我不错,愿意教我,我也喜欢动手,尤其是实验室是个典型的小型制剂车间的模样,比如小型烘箱、小压片机、小糖衣机等,当然这些都是前半段工序阶段用到的,像包装这类的,都没有迷你机,如果需要的话,就要去车间内借用生产设备。 新产品报批,已经申报了十几个常用品种了,就等市级和省级检验合格后,上报国家局,审批下来后,就可以正式生产了。 试验室这边,管技术的杜厂长、孟科长,只要不出差办事,一般每天上下午都要来看看,跟两位技术指导聊聊天,看看试验进度,询问一下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协调的。 质检科刘科长也会过来聊聊天,刘科长和杜厂长的女儿读初中,听说学习不错 ;她有时候跟我们慨叹:年轻真好,我们几个则跟她羡慕人生过半,大体已经安定,正是人生好时节,然后我们都会哈哈大笑。 每个人在每个人生阶段,对生命和生活的理解不同,一个是看到朝阳般的希望,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一个是看到人生到一定阶段后的笃定,而自身则处在一起皆有可能的茫然忐忑之中。 化验室主任詹秋生,带两个委培生,都是学化验的女生,貌似有点娇滴滴,因为每次去取软水或纯净水的时候,詹秋生都使唤不动她们俩,需要喊陈立刚或倪芳彬帮忙去拉水。 生测那边,是个年龄有一丢丢大的大姐沈丽芳,身体有点瘦,弱不禁风的样子,詹秋生每次跟那个姐姐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的,那两个委培生还说,“你看看,你跟沈姐说话就轻声细语的,跟我们说话就粗声粗气的。” 沈丽芳听了都不说话,詹秋生则嘿嘿的笑。 我上班一个月后,那个管生产的兼职车间主任的石科长、石厂长的弟弟,找到杜厂长,让我去给车间里的工人做个培训。 我跟杜厂长请示了培训的内容,还做了个提纲给他检查,他仔细看过之后觉得可行,于是大笔一挥,“同意”,我收好“尚方宝剑”,就跟石科长约了具体的时间,讲了两个小时。 我讲的比较笼统,从工艺、卫生、GMP(备注: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ood Manufacturing Practice of Medical Products,GMP)是药品生产和质量管理的基本准则,适用于药品制剂生产的全过程和原料药生产中影响成品质量的关键工序)软件要求着手讲了几个要点。 石科长很满意,还问我要不要去他车间工作,我不知道他真实意图是什么,我只能笑笑,然后告辞回技术科。 其实他们副主任和技术员都能讲,这些东西都是制式的,讲的时候换成我们常用词语就可以。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一直很直接、很毒蛇、很一针见血的、 第二个月,腾师傅教我用小型糖衣机(也叫包衣机)给实验用的淀粉片包衣,第一次做,我很开心,很激动,很小心翼翼的,也很谨慎,腾师傅笑我,说平常心就可以,我点头,答应尽力。 包衣的时候,中午不能停机的,于是腾师傅也在实验室陪我,让倪芳彬帮忙带饭到实验室,腾师傅陪着我吃。 上午刚开始开工的时候,腾师傅就跟杜厂长说,要教我学包衣,所以倪芳彬我们三个中午和晚上都要在实验室用餐,麻烦他跟办公室打个招呼。 杜厂长很高兴,上午很早就通知了办公室。 厂部规定,禁止食堂饭菜外带,特殊情况须请示领导。 办公室通知食堂放行的同时,还安排了倪芳彬和我晚上加班的晚餐,免费的哦! 我和腾师傅忙到晚上八点多,终于把包衣所有的工艺都走了一遍,用腾师傅的话说就是,我已经能独立操作了,但是做到什么样子、多久达到标准,还得多多磨炼。 第152章 爱是什么 这年的国庆节,我回了家,刚好二堂哥也回了,他留在了北京工作,跟他四叔距离不远,也算有半个家,不过他在单位住宿舍,也只是偶尔去看望四堂叔。 我们俩约了去县城看望大堂哥,骑车去县城的路上,我问他,那个给我曾经写过信的女生,如今怎么样了? “你说的哪个?”二堂哥笑嘻嘻的。 “你有几个?给我写过信的不是大二那个女生吗?”我扭头看着他。 “那不是复读班还有一个着吗?我不知道你问的哪一个!”艹,他不说我都忘记了,听听他的语气,貌似还很委屈。 “那先说复习班那个姐姐,叫邢燕朝的那个!”我比较同情女生。 “她啊,复读那一年没考上,不是给你写信来村里找我了嘛?我跟她说,考上北京就继续谈,如果考不上,我就不等她了!后来我都等她到88年,都还没考上,别说去北京读书了。后来我就不知道她干嘛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非得考北京吗?”其实我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们都毕业开始工作了,只是我觉得那个女生很可怜。 “那第二个呢?叫赵争辉那个呢?” “呀吽,你还记得名字啊?我要不说,我都忘记了。”堂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我很想踹他。 “她啊,回原籍了啊。就没然后了。总不能我们俩两地分居吧。”我气的不理他了,貌似他还有理了。 “呀,你别生气嘛,因为她们跟我生气不值得。”二堂哥的痛心疾首不是为别人。 “算了,懒得理你了,到大哥那边也不要跟我说话了啊。” “你还说我,你怎么就不跟邹树平联系了?” “他说了,不让我管别人的闲事啊。”我说了那句话。 “好吧,我不问了。”我也不想说。 “大哥还在宿舍住吗?”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了。 “嗯,他前几年干部大下,在雷家庄镇上,刚好那会儿嫂子也在那边工作,俩人偶尔也在镇上住。你不知道,嫂子跟我妈处不来,唉,一言难尽啊。” “怎么回事儿?我只是偶尔听到我妈跟我说两句,说大哥命不好,夹在俩人之间受夹板气。” “我给你从头说啊。”我们俩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大哥是85年底或86年初跟嫂子认识的,好像她姑姑或姨,跟大哥是同事,觉得大哥很老实很实在,就介绍俩人认识。” “我妈那时一心只想让大哥搞对象结婚,所以有人给介绍,就督促着见面了,嫂子家是县里的,条件应该不错,具体我没跟大哥问过。” “俩人慢慢的认识了,相处了,觉得时间到了,就准备订婚结婚了。” “订婚的时候,就因为戒指的问题,跟我妈闹了别扭,我妈说她有个旧的,给嫂子就行了,嫂子不同意,非得买新的,最后没拗过嫂子,我妈就给买了。” “结婚的时候,我妈说在家里结婚,嫂子非得在县城,俩人又大吵大闹的,后来都妥协了,嫂子同意在家办,但是要住东屋,让我妈搬西屋去,然后把东屋布置成新房。我妈也同意了。” “还有?”我看二堂哥意犹未尽的样子。 “有呢,还有不少呢!” “你不是给大哥买的拉花吗?还有洗发水?洗发水,我妈没给大哥和嫂子,那个花,有点短,我妈就不想挂了,嫂子不干,非得去市里再买一样的大一号的拉花,俩人又吵一架,后来是大哥去买了一套一样的挂上了。洗发水,你买的给我了我妈,这样不是又是各自都觉得委屈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送东西给大哥啊。”我真的不知道尺寸,不知道造成这样的后果。 “你不是根本,这只是导火索而已。” “后来因为结婚当天坐席,俩人又干一仗,嫂子当天都想回县城了,不入洞房了,还是大哥求嫂子半天,答应她以后不回来住才可以。”我觉得比小说还雷人。 “这好不容易结婚了,入了洞房了,-隔一天,因为毛毯的分配,又打一架,大哥同事有好几个人送大毛毯,质量特别好,谁看谁都夸。我妈就动心了,想给我留两个,嫂子想全部带走,这不?没留成,嫂子带走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也不许大哥回家!我妈不生气?生气了就去大哥单位吵闹,后来大哥被领导批评,就差写检查了。” “后来,大哥被放到基层,不能说跟这个没关系。”二堂哥叹息一声。 “我妈终于老实了,不闹腾了,这会变成嫂子闹腾,不过她只跟大哥闹,不做饭不洗衣服,都是让大哥做,尤其后来有孩子了,更是多了盾牌,就跟老佛爷一样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妈见过这个阵仗,更不高兴了,不过她现在觉得将来有孙子孙女了,也能忍了。” “这会就好了?”我都不知道如此的“精彩万分”! “哪能呢?” “二哥,你是不是夸大其词了?”我有点信不过二堂哥了。 “晚点你看到大哥,你自己问。”他信誓旦旦。 “嫂子怀孕到后期,基本不上班了,就在大哥单位宿舍住,而大哥大部分时间都跑回来,有时忙不过来,就住单位,嫂子也不高兴。大哥怎么办?忍着呗!” “好不容易要生了,大哥请假陪着住院,生了个儿子,我妈很高兴,我也高兴,说不高兴是假的,是吧。” “坐月子,回老家那个老房子住,住东屋,反正也是他们结婚的房子,除了大哥住,别人没住过,有尘土很正常吧,嫂子也闹腾。我妈打扫了,依然不高兴。再说吃饭,每顿都不吃剩下的,即使中午吃完了,晚上就不吃了,我妈气的不得了!还有大小便,就在那个房间,后半月了,我妈让她出去大便,她不去,说怕病,我妈说三伏天,哪来的风?就不去,还嫌弃屋里有味。我妈气的,没过满月,又打一架!这会嫂子说了,过了满月就回县里,再也不回来了,也不许我妈看孙子,一眼都不行!” “这么严重?现在呢?她得上班吧?”我都觉得这俩人,纯粹的冤家! 第153章 爱是什么?(二) “嫂子待六个月的产假,然后就上班了,儿子给她妈待,真不让我妈看。我妈就到单位找她亲戚闹,说人家给介绍的这个是什么人?比鬼都恶!” 我彻底无语了,世间怎么有这样的人呢? “大哥在镇上上班,但是关系是在县委的。老这样闹,单位不要他,把关系整走,一点问题都不带有的。大哥回去找你爸你妈劝我妈,我妈哭喊着闹自杀,整的我哥三天没上班,这边镇上的领导也不满意。” “二哥,我可以不去看大哥吗?我都有点怕怕的感觉,不知道见到了他会不会哭!” “跟我去看看他,劝劝他,让他宽宽心。” 我只有跟着走。 “现在孩子怎么办呢?”我有点犹豫。 “现在孩子去幼儿园了。”二哥也有些落寞。 “那大哥现在在哪里工作?” “大部分时间在镇上,有时候在县里。”好吧,世上没有如果,我也不用想,当初如果他去了天津会如何!徒增烦恼而已! “嫂子呢?还在镇上吗?” “嗯,嫂子还在镇上,现在他们俩都跑家,因为孩子在县城。” 我们俩到了县委后面的宿舍区的时候,大堂哥正在房前的水龙头那边洗衣服,一堆衣服有孩子的,有嫂子的,还有他自己的,从衣服的颜色和样子上就分的开。 “哥,大哥!”大堂哥看到我们俩,很高兴,但是脸上的笑,比哭还让我难过。 大堂哥更瘦了,颧骨都很高,说皮包骨是玄乎了点,但是真的如此。嘴唇有些发白,眼睛下有些青黑,头发毛慥慥的,支棱着,没一点油! 衣服挂在身上,都是咣当的,还有些佝偻了,我忍着没问什么,蹲在盆边,帮他洗衣服。 “你不用帮我洗,这点衣服,不算啥!你俩在这里吃吧,晚点我买点菜去,给你们俩做饭吃。” “不用啊,我请你和红艳吃饭,大哥!”二堂哥很大方豪气。 “别乱花钱,咋让你破费呢!”大堂哥一如既往的对我们慷慨。 “都不用你俩请,我一会儿回家,家里来亲戚了。”我说着谎话。 “我就是来看看你大哥。” “嗯,我挺好的,不用操心我,你们嫂子和侄子都挺好的。” “今天小坤不放假吗?”二堂哥有点疑惑,好半天没听到动静,宿舍门也是大敞四开的。 “他和你嫂子回娘家了,中午不回来。”大堂哥有点闪躲。 我拽拽二堂哥,示意他不要问了。 我和二堂哥帮着大堂哥把衣服洗好了,晾好了,就提出来回家,大堂哥没说别的,送我们到门口,看我们走远了,他才往回走,二堂哥下了车子,回头看的时候,大堂哥的步子很缓慢。 我们俩只能回家。 “红艳,你干嘛不让我跟大哥问?” “问什么?”我有点生气了,站着瞪着对面的大男孩。 “问他,嫂子去了娘家为何他没跟着?问他,为何都放假了,他为何洗衣服?还是问他,怎么这么瘦?为何不照顾好自己?” 二堂哥被我连续的问话,也懵了。 “二哥,日子是大哥过的,我们替不了他。而且,我们问多了,说多了,只是增加他的烦恼。” “那就让他这样?”二哥也生气。 “不让他这样怎么办?你有办法处理你妈?你有办法处理你嫂子?还是有办法让大哥离开这里?”我只是比他们小一点,但是不傻。 “当初,大哥分配工作,你跟三姐谁为他出过面?谁鼓励他去天津?你考大学的时候,想过回来吗?没想过!如今你分配工作了,大妈找过你要死要活的让你回静西吗?没有!因为她知道控制不了你。就像三姐,大妈同样控制不了,大妈只能控制大哥,大哥不知道吗?知道,他如今已经没办法了。”我站在路边,冲着二堂哥高喊,泪流满面。 二堂哥也是,涕泪横流。 我们俩,对着哭泣。 “红艳,我没办法,没办法像大哥一样,容忍我妈,我现在都不能让我妈跟我去北京生活,我也怕变成大哥的样子!” “我知道,我也不想变成大哥的样子,我也没办法,我们说服不了大哥离开这里!”我们俩慢慢转身,推着自行车缓缓的向前,那是家的方向,可是大哥的家在哪里? 爱,是什么?是心疼一个人,不忍心他(她)受苦!宁愿以身替他(她)! 回去的路上,我们俩都很沉默,都不想说话,能说什么? 回了家,母亲问我:“你大哥怎么样?” “不太好,看着特别没精气神,好像生病的样子。”我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 “他啊,就是太老实了,单位里任劳任怨;家里惹不起他妈,惹不起媳妇,再有孩子,都是他背负的责任。唉,命不好啊。”母亲也唏嘘。 “嗯,妈,你说他要是谁都不管呢?”我好像是妄想了。 “他哪能不管啊。要是能,就不是他了。他啊,跟他奶还有他老姑很像,都是很温和很老实的人,这样的人命不好啊,老被欺负,谁都可以欺负两下的。”母亲或许是想起了大堂哥他们的奶奶,我仿佛有一点点印象,是个特别慈祥的老太太,以前拜年的时候,去过,每次都会给每个孩子一块桃酥和两块糖,不管是她亲孙子还是我们这些侄孙辈的人。 老太太当年就一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颤颤巍巍的自己蹭着做饭吃,哪个儿子家都不去。 “妈,你改天看到我大娘了,劝劝她呗,我大哥忒可怜了。”我恳请母亲帮忙。 “唉你都不知道啊,现在你大娘都不喜欢来咱们家了,就怕我们劝她。你二婶我们都说过她,你大哥在单位,那是国家干部,不是咱们乡里乡亲的,老去闹腾,会影响儿子的前途,可是她一门心思的跟你大哥和嫂子较劲,现在又添了一个毛病,看不到孙子,她就不干!你嫂子也是个犟的,就不给看!你大娘倒好,不霍霍儿媳妇,只可着你大哥霍霍。唉,命苦啊,都命苦!要是你大伯活着,就好了,你大娘可听你大伯的话了。” 可惜啊,现实里没有如果啊。 第154章 大娘的过往 “妈,那就没人能说服的了三大娘吗?” “没喽。”母亲的眼睛看着远处的虚无。 多么残酷的现实! “你三大娘和你三大伯是他们自己认识的,就像你们现在说的自由恋爱。当年大搞钢铁,咱们公社的人,大多分散到各个地方,你三大伯在县里的粮食局上班,你三大娘当老师,一来二去的俩人认识了,别人谁都不知道。包括你大奶奶和大爷爷;当然也包括明远他们的姥姥姥爷。” “61年过年那天,你三大娘自己收拾小包袱,她妈问她,“大丫头啊,大过年的你干嘛去?””母亲给我讲三大娘的曾经的过往。 “妈,我回我自己的家过年啊!”三大娘跟她老妈说。 “咱们家不是在这里吗?你哪里来的家?”老太太脾气不错,很柔和的一个人。 “我结婚了,前一段时间拉了结婚证,就在西刘庄西边那个村子,邹家庄!”三大娘的话,在平静的小家里炸出惊涛骇浪,她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的,最小的弟弟抱着大娘的大腿,“大姐,大姐,不走啊。” “小弟啊,姐姐回家过年啊。”说着话三大娘拽开小弟,推到二妹妹手里,背上包袱就准备走了。 二堂哥的姥爷也是个不错的老爷子,“大闺女啊,要是他家生活不好,你就回来啊!” 三大娘在一家人的不舍和惊诧中,走出去,走向新生活。 此时,三大伯正在村口推着自行车等着她,等三大娘坐上后座,俩人就骑着车回了邹家庄。 大奶奶那时候正在家里做饭,四堂叔也还没去当兵,小堂姑也不大,俩人在院子里喂鸡,大爷爷在院子里劈劈柴,晚点炖个老母鸡。 等三大伯带着三大娘进了院子,大爷爷问,“老三啊,大过年的,你把谁家姑娘带来了?” 三大伯跟自己老父亲说,“爸,这个我媳妇,我们拉了结婚证了,她来家里过年了。”大爷爷手里的斧子都惊掉了。 四堂叔赶紧跑进过道屋,“妈,妈,我三哥领一个媳妇来了!” 这时候,三大伯已经把自行车放好,领着背着包袱的三大娘进来了。 大奶奶看着高高大大很白净漂亮的媳妇,笑眯眯的答应着三大伯和三大娘喊“妈,妈!”跟四堂叔说,“去,跟你爸要两块钱,立马去坨里的集上,买二斤肉回来,快去!” “英子啊,你帮你三哥把隔间收拾出来,你的被褥衣服拿到我们炕上,放好。快去!”英子姑姑赶紧去隔间里,把自己的被褥一抱,掀开帘子放到父母和四哥的炕东头,衣服也两手一抓,放到地上的板柜里,再把三哥的被褥放到隔间里去。 大奶奶洗了手,掀帘进屋,看着坐在炕沿的新媳妇和三儿子,“三儿啊,你让媳妇坐炕里面去,今天炕热,回头你们俩住隔间,英子住到外面来。” “妈,过两天我就去上班了,她。”大伯指大娘,“素英也去教书,我们俩在家里住的时候不多,礼拜天会回家来。” 三伯看着三大娘,眼里有笑,三大娘落落大方,也任大奶奶和小姑观察她。 “老头子,你去隔壁院子二婶子家,借一斤粳米,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大奶奶对于三儿子自己娶了个媳妇回来,很觉得对不起媳妇,“媳妇啊,改天妈给你踅摸三尺红布,做件衣裳。” “妈,不用了,青师哥已经给我买了一件褂子了。喏,这个是我给青师做的鞋子。”三大娘从包袱里拿出给三大伯做的鞋子,针脚比较仔密【备注:仔(二声)密(四声):纺织品、针织品等纹丝细密,空隙小 】,样式也是板板正正的。 大奶奶一看,屋里没啥自己能做的事儿了,就招呼着女儿从屋里出来,“英子啊,跟妈出去做饭去!老三啊,你跟媳妇坐坐,歇息歇息,晚点就吃饭。” 四堂叔买了二斤回来,大奶奶把肉跟鸡炖一起,满满 的一小盆,再熬一锅积菜汤,借来的粳米,单独煮了,把米汤留着,再煮点红薯和玉米的渣子,分别装三个大碗里,然后都放大锅的笼屉上,蒸熟了吃。 吃饭的时候,大奶奶把粳米都给三大娘放碗里了,三大娘给三大伯分了点,然后就一起吃了。 一大盆的积菜粉条,一小盆的鸡肉和猪肉,吃的盆干碗净,四堂叔觉得这顿过年的饭是有记忆以来最最好吃吃的最最饱的一顿。 吃过饭,大奶奶让三伯带着三大娘在村里转转,她跟英子姑姑负责刷碗洗涮,本来一家子想着晚上吃玉米渣粥的,如今来了新媳妇,大奶奶还得想法包点饺子,于是安排四堂叔和姑姑俩人跟着大爷爷去碾道里压红薯面,这都是大奶奶偷偷的藏起来的,预备着啥都没有的时候再拿出来吃的。 晚上,一家子吃的红薯面、白菜粉条的饺子,英子姑姑跟大奶奶说,“妈,要是以后能天天吃的饱多好!” 大奶奶笑笑,没有说啥,一家子早早的熄灯睡觉了,三伯和三大娘在里间,四堂叔和英子姑姑还有大爷爷大奶奶在外间的炕上。 大年初一,三大伯带着三大娘只给几个婶子拜了年,就回家休息去了,初二,三大伯陪着三大娘回了娘家,大奶奶还找人借了一斤肉带着。 随后,大伯回了县里粮食局上班,三大娘回了学校教书。 第二年年底,三堂姐出生了;64年,大堂哥出生了,66年,二堂哥出生了;三大娘也回了村子小学教书。 三大娘带着三个孩子在村里生活,三大伯在县城粮食局工作,大多时候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没空的时候,也会住单位。 不幸的是,75年开始三大伯生了病,在县里的医院住了很久,就回家休起了病假,直到后来去世,三堂姐顶替了三大伯进了粮食系统工作。 母亲给我讲到这里的时候,又叹一口气,“唉,你大娘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虽然是教书,月月有收入,哪个人哪件事儿不需要她操心?” “不过话说回来呢,你大哥啊,就是太理解他妈不容易了,因此大多时候不敢跟他妈顶着干,也苦了他了。” “妈,既然大娘跟三伯感情很好,为何如今变成这样呢?” “傻丫头,过日子,哪里有舌头不碰牙的?磕磕碰碰是常事儿!他们俩也不是一直甜甜美美的过的。” 第15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结束了和母亲关于大伯和大娘的话题,我们沉默了许久。 我觉得压抑的时候,去了二婶家,在后街上碰到了邹树芬,我们俩见面很少了,她忙着自己的小日子,我过着我的学习生活。 “哎呀,红艳,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然后拽过她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让她喊我“二姨!” 小丫头很害羞,蔫哒哒的喊了一声,比猫叫的声音大一点。 “你在家呢吗?我是昨天才回来的。”我们俩客气疏离了很多;连邹树平假期回家了,看望我父母,都是错开我在家的时间的。 “嗯,我来看大嫂子,她生了三闺女。” “啊?大姐他们家又生了一个?现在几个孩子了?” “老大是闺女,老二是儿子,现在这个是老三,也是闺女。”有些骄傲的说。 “嗯不错啊。”好像村里的计划生育松弛了很多? “你去我家不?”以前她都是说“走啊,到我家去玩。”都是陈述句,如今是疑问句。 “不去了,我去看二婶,我回来还没去看呢。” “嗯,去吧,我带着我闺女去大嫂家吃饭去。”说完,我们挥挥手,不再回头。 我转身进了二婶的屋子,大平哥家的嫂子和小侄子在炕上玩,那小家伙已经三岁了。 “来,叫二姑!”我站在炕边,拿着个花楞棒逗他。 “志辉啊,快喊二姑,二姑有好吃的。”二婶婶逗弄大爱孙。 “二婶,你现在对志辉这么好,是不是对然然都不喜欢了?”我也逗逗婶婶。 “你净瞎说,我都稀罕的不得了。”二婶婶不忘拍我一巴掌。 “红艳,你不知道啊,你二婶可偏心了,对然然绝对比对志辉好!”嫂子的性子跟二婶很像,有啥说啥,一点都不怯场的。 “嫂子,大哥该回来了吗?”大平哥还没复员。 “说看看今年回不回。”大嫂说完了还撇了嘴。 正说着话,二青家的嫂子也来了,“海荣,你这还有几个月生?”大嫂问二嫂子。 二嫂跟我一样大,都是68年的,是我同学的妹妹,后来经人介绍,跟二青哥结了婚,二哥那个自己谈的春英姑姑嫁到了外村。 “嫂子,算着日子,得过了年呢!”海荣嫂子跟她姐姐很像,很腼腆,只笑,不怎么说话。 “你快坐里面来,省着志辉碰了你!”二婶婶赶紧让儿媳妇上炕里挪。 “妈,不用,志辉碰不到我。我就在炕沿边上待着,不然一会儿不好穿鞋。”海荣个子矮小,骨架也小,肚子有些突出。 “海荣,我二哥呢?”我还有小妹,后来跟大平和二青他们都喊哥,大平参军前,对我父亲母亲比对二婶和二叔亲近。 “你二哥跟着他们搞建筑去了。”海荣的声音小小的。 “红艳,你跟你二嫂子不喊嫂子?”大嫂有点奇怪。 “我喊不出来啊,以前都是喊她海荣的。”说完海荣都不好意思的笑,她小学只上了三年,跟二哥有的拼,她姐姐海兰上到初一,我们在五年级是一班的。 “哦,幸好你跟我不一班,不然也喊我名字?”大嫂开玩笑。 “那是,我在田家庄的时候,也不认识你啊!”我搜索着脑海里关于大嫂一家的记忆,真的不多,只有关于她哥哥的记忆,还是零星的,只记得他去电线杆上掏鸟蛋,把胳膊给电没了,如今也没人给说媳妇。 “海荣,你姐在哪里结婚?是不是都有孩子了?”我关心起孙海兰来。 “她姐婆家就在田家庄,估计她姐夫你都应该认识!”大嫂子快言快语。 “海荣,你姐夫是谁?”我有点小激动,想八卦一下。 “二玲子,你记得不?她堂哥!”还是大嫂子嘴快。 “我记得二玲子,但是她哪个堂哥?我只认识安凤山。” “是安凤山叔家堂哥。”大嫂给我解释,我恍然。好久没有二玲子和安凤山他们的消息了。 “哦,他们几个孩子了?” “我姐家一个闺女了,两岁多了。”海荣二嫂还是话少,我都怕哪天跟大嫂起了冲突,被大嫂欺负死;不过看着他们相处的很不错。 这几年二叔又在西头批两块宅基地,连着盖两层房子,给老二和老三一人一套,大嫂的房子比较旧,二婶和二叔安排两家将来给大嫂补点钱,看着是没啥矛盾。 “二婶,老三也要说媳妇了吗?” “你没听说?老三有人给说媳妇了,就是西北面的蒋孟村,树芬他们村的,挺干脆的一个小姑娘!长的也漂亮。”大嫂就是个耳报神。 “嗯,那挺好,什么时候结婚?”我本来想说到时候我回来的,后来想想,大哥二哥结婚都没回,老三结婚也不能回,怕引起嫂子们的不平。 “想着明年结婚呢,你二叔想秋后开始给老三收拾收拾房子。我再买点棉花。”二婶把话接过来。 时间好快啊,记得他们刚来的时候,老三缩着脖子,跟在他大哥二哥的后面,再后来,大平哥吓唬我和二青哥,每次天黑了都喊“鬼来了!”吓得我们都不敢出屋,不过那时候老三很沉默,几乎不怎么说话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二叔带着大家建了三层房,买了一层房子,都娶了两个儿子媳妇了;眼看这第三个儿媳妇也要娶家里来了。 他们三个都结婚了,剩下小弟和二叔和二叔就轻松多了,虽然还得给小弟盖房子娶媳妇,不过还有好几年,可以放松一下呢。 我看着二婶和两个嫂子说话,大嫂叽叽喳喳的,二嫂温温柔柔的,二婶则是爽朗的,志辉在几个人中间跑过来跑过去,每次到二嫂跟前,嫂子或二婶都要伸出胳膊护着海荣,唯恐被志辉碰到。 我想到了明亮堂哥瘦骨嶙峋的样子,想到了三大娘做老师的时候雷厉风行的样子,对照二婶的今天,每个人的境遇都是不同的。 我告辞出来的时候,大嫂正在凑拨二婶做饭,让海荣也在这里吃,省的回去自己做饭了,不用说,大嫂和志辉肯定是在二婶家吃饭的。 第156章 婚姻的基石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 我和二哥分别踏上归途,估计再见,应该就是过年了,或者更晚。 回去开始上班,发现孟庆仁左侧脸颊上多了几条血痕,因为不是很熟悉,所以我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倪芳彬和陈立刚没惯着他,两位技术指导同样带着长辈的善意开着玩笑,“吆,小孟啊,媳妇给挠啦?” 其实我猜想,他们本意肯定不是真的陈述是媳妇给挠的事实,而是回家干活被刮的猜想,因此才说的,否则又不是小年轻,干嘛如此在语言上见真章? 可惜的是,遗憾的是,孟庆仁真的点头了,还有点尴尬,比他更尴尬的是我们其他几个人,都不敢抬头看彼此,想着即使在村里,媳妇跟丈夫动手,也会避开脸的,因为男人要出去干活啊,而且被人知道了,比较丢脸的。 我只见过他那位正在谈的女朋友两三次吧,还没说过话,只点过头,这人看着很瘦,竟是如此的强悍吗? 孟指导在屋内开始走着小碎步,并开始碎碎念,“你看看你看看,小孟啊,我真不是有意的说的,我以为你回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刮的,哪知道是真的,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猜的这么准的。” 腾师傅倒是很光棍,“哎呀,老孟,你们着一笔写不出俩孟来,不用不好意思。来,来,小孟,跟我们说说,你怎么惹到你媳妇了,挠成这样?” 孟庆仁毕竟年轻,没有脸皮厚到到处说这样的事情的地步吧,我猜的。 谁知道呢? 我竟然猜错了,也许是他们几个相处不错,不见外。 当孟庆仁开始说的时候,我准备离开实验室,觉得听着有点不好意思。 倪芳彬拽住我,“听听,听听,没事儿,小孟人很好的。” 什么逻辑?人很好?我就要听听?但是也不能干脆的离开了,只能闭上耳朵吧,假装的。 孟庆仁的女朋友是财务科的科员,比孟庆仁小两岁,在世俗的判断里,这个年龄差距是很不错的,而且就如今实施计划生育和晚婚晚育来说,也是不错的,刚好俩人都能有十八天婚假。 孟庆仁说俩人发生矛盾,是源自他想结婚,俩人谈起了彩礼和房子,就闹掰了,一冲动,他女朋友就上了手,他没搪住,就被指甲划花了脸。 大家不能表示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说,也是不适合的,于是腾师傅作为代表,总结了两句,“哎呀,打是稀罕骂是爱嘛,你们年轻人,这是打情骂俏的呢。至于结婚,慢慢商量,厂子不是盖房子吗?还能没有你的?没有谁的也有你的吧。” 等孟庆仁走了,孟指导和陈立刚也回了他们试验室,只留下腾师傅和倪芳彬我们三个。 倪芳彬和我在腾师傅指导下,把做好的颗粒放到烘箱里烘干的时候,三个人冲了杯茶,围坐一起,腾师傅眨着他的小眼睛,笑眯眯的问倪芳彬,“小倪啊,这个小孟和和财务室那个姓刘的女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吧,应该还有故事是我们不知道的?说说吧,当配茶的佐料了。” 倪芳彬开始是拒绝的,可惜的是禁不得腾师傅眼巴巴的看着他,于是陈述起来。 这个女同事姓刘,叫刘畅兰,67年生人,她家庭有些复杂,是地震后组合的家庭,继父这边有个男孩比她大,现在已经结婚了;她母亲带俩女孩过来的,一个是刘畅兰,另一个是她妹妹,妹妹比她小三岁,后来她母亲跟继父又生了个弟弟,今年十多岁了。 她读中专的时候,有个男朋友,是静西村里的,也是中专班里的同学,俩人谈了两年多,毕业的时候想订婚,男方家给六百块钱,刘畅兰觉得给的钱太少,因为厂里有个同事,也是毕业就订婚了,人家婆家给了两千块钱,于是刘畅兰提出来拉倒了,然后发誓一定要找个中专以上学历、钱多的人搞对象。 后来可能觉得孟庆仁比一起分配来的几个人混的都好,于是俩人就逐渐近了,这一晃也谈了一年左右了。 他们俩这不是第一次动手了,好像有几次了吧,当然都是刘畅兰单方面的,孟庆仁只是搪着。 第一次是我们几个在宿舍玩扑克牌,刚开始玩贴纸条,输的人贴条;后来玩着玩着,就觉得不过瘾,然后玩一分二分的,被刘畅兰知道了,她蹭蹭过来,当着我们几个的面,把扑克撕了,设备科的小吕说是他的扑克,都没松手,撕得粉碎然后给扬了满地都是。 回头还去孟庆仁的宿舍,把他吃饭的碗给摔了。 这次不但小孟不玩扑克了,我们别人也不玩了,得要脸不是? 听着倪芳彬跟腾师傅和我说着刘畅兰河孟庆仁的故事,觉得很可爱。 “她订婚想要多少钱?”我问倪芳彬。 “她想跟着那个同事比,那个同事家里可有钱了,现在人家都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四个姐姐每人给了一千块陪嫁!电视机、冰箱、洗衣机都预备了。”听听,这架势就是土豪啊。 本科生的工资,一个月才一百多一点点啊,一千块,那是一年的工资了。大手笔! 腾师傅若有所思的样子,逗乐了我们,“腾师傅,您多大?您家闺女儿子都结婚了吧?”我想着换个话题。 “我?老喽!今年六十了,闺女儿子早就结婚了,我最大的孙子孙女比你们小不了几岁。人啊,一辈子真快啊。” 腾师傅摸摸下巴,努努嘴,我过去看看烘箱,把盘子拿出来,带上手套,翻腾一下颗粒,然后再放进去,继续烘干。 “小倪啊,你这点就真不如小邹,看人家小丫头,眼里有活!你啊,懒,看将来谁跟你搞对象结婚!” 单位貌似年轻人多,又大都是适婚年龄,话题总是脱不开此类的。 “我啊,随缘吧。谁看的上我,不嫌弃我丑和穷,就行啊。”小倪有些消沉。 小倪唯一的亮点就是本科毕业了,其他的,个子一米七都不到,看着比一般的女生都矮,关键是面目有些不协调、加上家里是农村的,供一个学生出来就榨干了全家,典型的“要钱没有、要人不行”的主。 第157章 婚姻的基石(二) 其实本地很多矿场、钢铁厂、电厂、水泥厂、纺织厂,经济效益还是不错的,男工开的钱多,婆家本地的,能帮忙过日子,人家姑娘为何找个外地的穷小子? 人家图你什么?就一个毕业证?本身含金量不低,但是周边产品太弱了。 小倪的低落,腾师傅也不好说什么,但安慰还是要的,“总会有有缘的人的,放心吧,月老那里啊,每个人手上都拴着红线的。再说了,真有人看上你了,就主打一个实在、老实、本分、听话,倒插门也可以啊!” 还别说,腾师傅的话,一方面让人振奋,肯定有一个人是属于你的!另一方面也很打击人:实在不行,你就入赘吧! 小倪倪芳彬看看腾师傅,也不说话了。 “倪哥,化验室有三个女生没对象吧?追啊!”我给他提建议。 “切,你看看那是过日子的吗?每天描眉打眼、脸上擦的白白的,宁可到这里洗了,下班之前再抹上,白给我我都不要!” 得,脾气还很冲! 我是观察过化验室的几个女生,上班时间是按照规定,不化妆不涂口红,不戴首饰,但是上下班路上,化妆化的有点浓,头发也是各种样式,项链、耳环、戒指那是金光闪闪的。 腾师傅看着我们俩笑。 等我们把烘箱的颗粒拿出来,过完筛,混好后续的辅料,也给化验室送了小样,然后就等着结果出来了,计算片重后开始压片了。 “小倪啊,你还别说大话,过去我们老家那里有句话叫:宁做过头人,不说过头话。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所以不要说。” 倪芳彬点头。 虽然认识倪芳彬时间不长,这个人还有一个长处:脾气好,愿意听人劝,在单位人缘好。 中午吃过了饭,化验室给我们出了结果,腾师傅让我们计算片重,然后他核实,没问题了,我们就打开迷你的压片机开始压片,因为料不多,压片速度调的很慢,我们初测合格了,再次给化验室送样检验,继续等他们的化验结果。 我在实验室写实验记录,倪芳彬去送样,他在那边聊了几分钟,我和腾师傅在我们这边都能听到。 “小邹啊,你要找什么样的对象啊?”腾师傅也没放过我。 “我啊,还小啊,暂时不找呢。腾师傅!” “跟你说啊,小邹,我不骗你,咱们爷俩有缘,我呢愿意跟你说说。这找对象啊,要对你好,这个是最基本的;二是要努力,积极肯干,人必须正派;三啊,家里条件要差不多,咱们不说需要人家趁多少多少万,但是怎么也大差不差的是不?俗语说的好啊,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啊,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呢,像小孟他女朋友这样,钻钱眼里的,也不行!”腾师傅说到最后,还压低了声音。 “腾师傅,咱们不说别人哦。”我得提醒点,不然那么彪悍的女的,听到议论再挠我来,我是不是要还手? 腾师傅笑了,“甭怕,在我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你!” “谢谢腾师傅。”我写好了记录,收起来,把颗粒盘刷干净晾好,压好的片子放塑料袋里密封起来,等着明天化验室的结果,合格后进入下一步。 快下班的时候,制剂车间的副主任付世凯来了,我躲在压片机旁边,听着他们几个人说话。 “腾师傅,过两天让邹红艳再讲一次课吧,这回让她讲的细致一点。”付世凯一副领导人的架势。 “副主任啊,”腾师傅咬字落在副上,也不知道是此“副”还是彼“付”。 “副主任啊,小邹这两天正忙着做小样呢,杜厂长和孟科长崔的比较急,这不今天刚压完片,送化验室检去了,明天出结果,就得压出来,后天包衣,大后天晾两天,然后麻烦你们呢,给包一下铝塑,回头都包好了,就准备送市所去检了。你看这一环扣一环的,忙啊!”不清楚腾师傅对付世凯副主任的印象如何,但是看着是不亲密。 腾师傅跟倪芳彬说话可随意了,但是跟制剂的这个副主任和技术员,就贼客气。 “那抽空呗。”付世凯没接受如此委婉的拒绝、 “哎呀,论专业你们是一样的,论实际经验,你都来一年多了,她才来几个月,你讲起来不是更得心应手、更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腾师傅说话一套套的。 付世凯没办法,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腾师傅也没理他,我则还是低头在压片机旁边写字。 “小倪啊,不然你给他们讲一场吧!”腾师傅让倪芳彬出场。 “腾师傅,你知道的,我跟他不对付,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倪芳彬一脸的不高兴。 “你俩怎么回事儿?”腾师傅一听,故事来了,我都严重怀疑事情太少了,让腾师傅觉得超级超级无聊。 “别说了吧,腾师傅,挺丢人的。”倪芳彬的脸本来就红,现在更红了。 “快说,肯定很刺激!”腾师傅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好吧,我给你说了,你不要传出去。” “切,你不说当我不知道?我跟小邹说说?”腾师傅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好,我说。”倪芳彬一脸的视死如归。 “去年,有个人介绍车间的一个工人给我,就是他们车间的,我们俩看了两次电影,后来那个女生没看上我,我追着问了几次,多去了几次车间,他就不高兴了,我们俩吵一架,他明令禁止我进他们车间。后来我辗转问,才知道,那个女的,是他同学的妹妹,他对那个同学有好感!好像现在正在追那个同学!”倪芳彬说完了,还嘿嘿一笑,“其实也没啥,我只是不想搭理他。” “他同学是干嘛的?而且你追的也不是他同学,他跟你较劲干嘛?”腾师傅比较护短。 “他同学是老师,或许是那个女生全家都不同意呗,要不就是他在那里显摆呗!我从那之后就不搭理他了。”能让倪芳彬不高兴的事情,真不多。 第158章 你的宝我的草 “看这个意思,小倪你不想讲,小邹没空,让他们自己找人讲呗?”腾师傅总结一下。 “嗯,再说了,腾师傅,小邹已经讲过了,不是没讲过。如果从技术上讲,让孟庆仁去讲,他负责技术啊,还是全厂的;从质量控制角度讲,让质检科或化验室去讲,他们就是这个专业的,从事的也是相关的岗位;从管理角度上来说,他们那个石科长是很久很久做管理的人了,还能讲不了?就是起腻玩!甭搭理他们!”倪芳彬很气愤。 “你确定让小孟去讲?带着满脸花?这不好看啊。”我觉得腾师傅就是无聊,整我们俩呢。 “腾师傅,我去化验室看看结果出来了不?如果出来了,就把片子压出来,然后明天包衣吧。” “去吧,顺便认识认识小姐妹们。”腾师傅一脸笑呵呵的模样,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呢? 我从实验室出来右转,去化验室一室,也是最大的化验室,我看到那个主任也在,“詹主任,麻烦一下,昨天实验室送的片子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我自己觉得程序没错,我代表实验室,他代表化验室。 但是当他问一个叫赵梦竹的女生的时候,对方很气势汹汹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出结果自然就告诉你们了!” 艹,这是被驴踢了吗? 我没看她,也没说话,只看着詹主任;另外一个女孩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呀,我们挺忙的,还没做完呢!詹哥。”那语调,比电影里上世纪上海滩的某女郎也没啥差别。 我冲詹主任点点头,“那我走了啊,詹主任。”他也点点头,“等结果出来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哼,闲的你!”不知道是谁说的,我没回头,就走了。 等我回去跟腾师傅陈述所有的内容的时候,我有点蒙,我没碍着过她们啊,也不认识她们,甚至都没打过招呼。 “倪哥,你去化验室也是如此吗?”我有点疑惑的问倪芳彬。 “你太公事公办的语气了,她们就不高兴了。” “那我该怎说?姑奶奶的叫?会不会被揍?”我其实内心很气愤的,奶奶的,也不是给我做化验!都是干工作,至于吗? “哈哈,你要那么叫,你的脸肯定比小孟的脸花的还厉害!”腾师傅还笑。 “切,腾师傅,论动手,还真未必谁的脸更花!”我的声音有点高了。 “嘘,小点声,其实咱们个门和墙,都不隔音!”倪芳彬对说。 好吧,我知道了,我点点头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腾师傅自己去化验室,找的詹秋生,结果立刻就给了,连记录都给腾师傅看了。 于是我们上午就准备把剩下的混料给压成片子。 压片的时候,机器轰轰响,杜厂长、孟科长、孟指导、陈立刚都来围观了,别看一堆男人,说起话来也是叽里呱啦的热闹非凡。 料本就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全部结束了,其中还包括我和倪芳彬做内测;等我们做好内测记录,把压片机清理出来,就快中午了。 所有的人都没事儿了,于是我们一群人就在制剂这边开始扯闲篇,随后詹秋生和化验室的那俩女生也来了,估计俩女生跟孟指导和腾师傅很熟,我看她们说话很随意,我和倪芳彬站在南面靠窗的地方,边晒太阳边听着他们说话,看着他们的丰富表情。 正说着话呢,走廊里传来咔咔走路的声音,也没人在意,更没人去走廊看,于是当门被Duang一声撞开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抬起头,看谁这么狠! 哦,买嘎的,居然是财务科那个刘畅兰! “孟庆仁,原来你这里跟一群男的女的扯闲篇啊,你不是忙吗?这就是你的忙?”我不知道别人,我觉得很尴尬。 “你有事儿?我们看实验室压片,弄完了没事了,在这里说会儿话。”或许孟科长已经习惯了。 “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给试验室打电话没人接,给制剂这边打电话占线,给车间打电话,说你没去!”气急败坏的刘畅兰没注意到杜厂长也在,还是也习惯了? 我看一眼倪芳彬,他眨眨眼,我赶紧捂上嘴,就怕一不注意就笑出来。 “你找我干嘛?” “我不干嘛,不干嘛就不能找你?哦,我找你,耽误你跟大姑娘小伙子聊天了?影响你工作了呗!”刘畅兰原来是这样的啊。 倪芳彬小声跟我说,“管设备的小吕,就偷偷的跟小孟说,这个媳妇不能要,可惜人家不听。” “嗯。”我刚嗯完,就听刘畅兰冲我们俩来了。 “小倪,你不用说我怪话,我还不知道你?左追一个不行,右追一个不行!难道看上这个了?还是她就这么招人喜欢,惹的一群人都来这个屋子说话?还有你,孟庆仁,不要没事儿了就假借着工作的名义,往姑娘堆里钻,实验室、化验室、车间,到处都有你跟别的女的传言,真不害臊!”说完,bang一声甩上门,走了。 “孟科长,回去跟你对象说说去,别跟疯狗一样到处咬,别人习惯了,我不习惯;你愿意惯着她,不意味着我也愿意惯着她!你在她眼里是个宝,在我眼里连根草都不如!草还能喂猪、卖钱,你能干嘛?而且,如果我再听到她说我一句,我就把她的嘴扯烂,不信的话,可以让她试试。”我的表情冷冰冰的。 “今天幸亏她跑的快,再晚一分钟,我手里的冲头就会冲她头上去【备注:冲头是压片机的零件,是铸铁或不锈钢的,根据片重分成不同的规格,有的很重】!我给你说说我的战绩,二年级我到外村上学,男同学拿铅笔扎我,我就拿铅笔回报了他!你可以让你对象来跟我试试!还有,以后我包衣或压片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在现场。杜厂长,抱歉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我扭头,也出了实验室的门。 “小邹,小邹!”倪芳彬跟着我跑出来,出了楼层到大厅,我们都不跑了,但是朝宿舍快步走去。 第159章 你的宝我的草(二) “小孟啊,你这个对象,是值得考量考量的,行了你上楼吧,以后再来之前,跟你领导请好假,我们惹不起人家哦!”腾师傅对孟科长下了逐客令。 杜厂长呵呵呵呵的笑着,让人觉得掉鸡皮疙瘩,念叨着“这年轻人、这年轻人,真惹不起!”然后拽上孟指导和陈立刚,去了隔壁合成那边。 詹秋生一看,示意俩女下属,也无声无息的回了化验室。 我和小倪一前一后到了宿舍,我开了宿舍门,气的坐在椅子上,一丝理智尚在,不然都想对孟庆仁动武了。 “小邹,你不用搭理她,她真的跟疯狗一样,她在楼上,好几个人都不理她,她自己还觉得很厉害很荣幸的样子呢。” “那就没人收拾她?”我气咻咻的扭头看看倪芳彬。 “谁放着新鞋往狗粪上踩?你老家没有这个俗语?不跟她一般见识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对了,我跟她一般见识了呗!” “哈哈,你对小孟说的就很好。” “其实我真想拿着冲头砸她着,当时我正在想往哪儿砸!” “你可别,这个东西沉,死膛的,砸头上会死人的!”倪芳彬一脸的害怕,不禁逗笑了我。 孟庆仁上了楼,无声的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然后趴在办公桌上,无聊的转着笔,不知道这家伙作何感想。 财务科总账会计刘琳问刘畅兰,“你干嘛去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语气是淡淡的,刘畅兰觉得刘琳的语气不好,怼了回去,“关你的事情?” 科长郑义看俩人一眼,“干活!”于是所有的人都闭嘴了,内心的不忿,也就本人知道。 陈立刚跟着孟指导和杜厂长回了合成试验室,三个老中青知识分子关上门,一个叹气的,一个偷偷的乐的,另外一个则比较冷静,不关己而已! “杜厂长,你都没有不高兴?”陈立刚的心思有些沉,他和孟庆仁一个专业,只是毕业时间相差一年而已,待遇截然不同。 “唉,小丫头,没长大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杜厂长眼里,这些都是刚刚长大的孩子,步入社会时间不长,还有待成长和成熟。 “那也影响不好啊,就这么气冲冲的闯进实验室,那是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白挂了啊!”陈立刚说完,觉得有点欠妥,“孟指导,咱们做试验的时候,我锁上门,没问题吧。” “嗯,咱们试验室比较危险,做试验的时候最好锁上门,防止别人闯进来,万一发生问题,咱们还脱不开干系!”孟指导对于这个提议,比较赞同,其实以前没人闯过试验室,两个都没有过。 杜厂长对于孟指导和陈立刚关于锁门的事情,无所谓的态度,不过严谨一点还是不错的。 至于小孟和他对象,过过就好了,要么俩人结婚了,彻底没问题了,要么分了,那就更没问题了。 化验室里,詹秋生和赵梦竹以及朱秋阳说,“这家伙,各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看来得躲远点。” “大哥,你放心,你不躲远点,人家俩也没看上你!” “你看那个小邹,说话很飒,也有意思,你听听:你当宝,我当草!还不如草!哈哈,逗死我了!”赵梦竹相对单纯,他们俩也被刘畅兰讽刺挖苦过,原因也是孟庆仁去化验室次数多了几次,如今,太扬眉吐气了,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是很爽。 刘畅兰快中午的时候,闯实验室去闹腾的事情,下午一上班就到了石厂长面前,石厂长对刘畅兰印象还可以,较真、嘴冷,什么都敢说,不怕得罪人;但是一旦影响了产品报批,这就不是很恰当了,而且是因为所谓的私事。 石厂长没当做大事,但是肯定要提个醒,于是喊了郑义过来,先问了问目前财务科的工作安排,事情多不多?有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 郑义那人贼聪明,只跟厂长说目前因为生产进度不快,因此财务事情不太多,等过一段时间,生产安排紧凑了,事情多起来了,也就忙起来了。 石厂长没说上午刘畅兰的事情,又说了几句工作安排,最后提醒郑义一句,“回头你们财务规划规划,找办公室申请俩房间,给你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出纳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实在不够了,你跟出纳一个办公室,财务重地,其他无关的人不能随意进出,等协调出新办公室分开办公了,就要严格执行。” 郑义点头,然后回了财务科,趁没人的时候,跟刘畅兰说两句,“小刘啊,如果你事情不多,就从翠梅姐手里,把厂子的工资表你来做,后期入账也是你。” 郑义以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刘畅兰应该懂得收敛了,谁知道这个就是个棒槌呢。 “科长,干嘛把工资表给我做?我手里的事情挺多的,都忙不过来。”刘畅兰很不高兴,中午孟庆仁没跟她一起吃饭。 “你不忙,我看你一点都不忙!行了,干活吧,下午我跟翠梅姐说交接给你。”郑义不苟言笑。 “我不接,你爱给谁就给谁,谁爱做谁做。”刘畅兰赌气。 “那你这样的话,不要在财务科做了,我把你交办公室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你自己选!”说完,郑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干活。 “你这是欺负人!凭什么别人的工作交给我做?我手里那么多工作做不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欺负我,你咋不给刘琳加活?你欺软怕硬!还是你看上人家了?”刘畅兰口不择言,声音很大,楼道里都能听的到。 孟庆仁下午没来办公室,直接去了生产车间,等他知道的时候,郑义已经真的把刘畅兰给交到了厂部办公室,并扬言,“我宁可做俩人的活,也绝不要刘畅兰再回来财务科工作!” 事情僵了,刘畅兰站在办公室,木木的,低着头,她也没想到真的被交上去,上学都没被批评过,更没被叫到过办公室,如今上班了,被交到厂部去了! 第160章 宝和草后续(一) 石连海在他办公室,听到了财务科那边传来的吵架的声音,“唉,一点小事,居然都如此沉不住气。”然后自嘲的笑笑,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石连海知道,下一步不管是财务科还是办公室抑或是老杜,都得找自己来,想想,干脆出去吧,在的话,不见不合适,见了也不能说什么,没啥意思。石连海于是喊了司机刘强,俩人开车去了工业局。 等办公室的庆丰丽去敲厂长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石连海都已经到了工业局了。 庆丰丽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站在一旁的刘畅兰,无语的摇摇头,这就是个不知道四五六的人,闹到这个地步,如何收场? 唉,平时自己看热闹,很爽,如今火烧到自己身边了,痛啊! “小刘啊,你坐那边的椅子上,别站着!”庆丰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点。 孟庆仁站在财务科紧闭的门外,尴尬无比,依着自己的脾气,就撒手不管刘畅兰,但是事到如今,俩人都谈婚论嫁了,还能真的分手?真分手了,俩人也不用在药厂做了,都滚蛋走人得了。 郑义没给孟庆仁开门,他俩的交情还没到可以让他破例的地步,甚至说俩人没啥交情,因为俩部门不搭噶!专业也差着八百里!唯一的交集是刘畅兰,而这个交集如今没了! 而且,因为刘畅兰的关系,郑义有点看不上孟庆仁,这得是多找不到媳妇啊,啥菜都往篮子里划拉?我光棍着不行吗?当然,打死郑义都不会跟人说,只是在自己内心OS。 只能说,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或者说,月老睡着的时候不少啊!或者说,孽缘,上辈子的欠账没清算清楚!总之一句就是:贼不合适,但是俩人就是在一起了! 郑义很早之前就认识刘畅兰,俩人是初中和高中校友,刘畅兰的出名就是因为家庭的特殊,还有就是她永远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别人的口碑。 高中毕业后,俩人分别上了不同的学校,可是毕业的时候俩人居然分到一个单位一个科室工作,郑义只能尽力让自己假装不认识刘畅兰,然后叹息,孽缘啊孽缘!虽然此缘非彼缘! “郑义,你真的不打算让刘畅兰回来了?”刘琳问着他们的年轻的头。 “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宁可做俩人的活,顶多就是忙,就是加班呗。”郑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点活,对他来讲,不是啥大事儿。 “我可以说分点给我也行吗?”刘琳尽量压着自己的兴奋。 “中,那感情好!”郑义不是不识好歹。 “郑义,给我点也行,我也能帮上忙,就是我做工资表的时候,你们得多做点儿!”张翠梅也是一脸的兴奋。 “那就暂时说定了,不要新人,不然没法说。等以后生产忙了,风头也过了,忙不过来的话,咱们再要人!”三个人达成一致,都很努力的压抑着想跳起来的欲望。 孟庆仁一看,人家真不给开门,只好回自己办公室,所有的人都没在,他又转身出来,去技术厂长办公室看看杜厂长在不在,只能请他出面转圜一下,找大厂长了,不然这事儿不好解决啊。 杜厂长也没在自己的办公室,估计去实验室了,孟庆仁转身朝楼下走,走的是外楼梯,近便。 合成那边是孟指导和陈立刚,锁着门做试验呢,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孟庆仁很尴尬,不是一般的程度,他连问都没问杜厂长是否在,就往前朝制剂这边来了。 制剂实验室倒是没锁门,腾师傅坐在角落里晒着太阳打盹,倪芳彬在在清洗压片机冲头,我在电炉子上熬糖浆,准备明天包衣用。 我看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我想如果我没表示,似乎不太好,只好点头了。 “小邹,杜厂长没在?”孟庆仁一眼能把实验室看穿,杜厂长也不能躲到犄角旮旯里。 “没在。”我也很利落,其实我一句都不想搭理他,只是不搭理他很没礼貌,因为他喊的我。 倪芳彬还是在那里继续擦冲头,腾师傅还是睡觉。 “那你们忙吧,我走了!”孟庆仁走了,我似乎看出了落寞,难道是我的感官出了问题? 此时我、我们还不知道刘畅兰被交到办公室的事情。 孟庆仁去了质检科,质检员杜倩然在办公室低头写报告,“倩然,刘工没在吗?”他们很多人称呼刘翠敏为刘工,也有人称呼刘科长。 “没在。”杜倩然继续干活。 “那好吧,你忙我走了。”孟庆仁走出去一层,到了大厅,他站在那里,看着空旷的厂区,警卫室、男生女生宿舍、维修车间、电工工作间,在午后的阳光下,空落落的矗立着,旁边的草坪上,枯黄的草叶掩盖了墨绿的颜色。 “难道杜厂长去厂长办公室了吗?还是郑义是在厂长的授意下才如此操作的?就这样一点小事儿,就被放大到如此的地步吗?”孟庆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中午一顿饭的功夫,谁传播了消息? 他依然在大厅里想着,他还不能去办公室,因为没法说话,万一刘畅兰再说些过激的言论,弄不好更吃不了兜着走! 他想想,他回技术科,用内线电话打给郑义,问问具体什么情况,哎呀,怎么忘记电话了呢? 孟庆仁快步上楼,脚步声急促且凌乱,到了走廊,脚步轻了许多,看看各个科室,居然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进屋关上门,拿起电话,打给财务科,“喂,找哪位?”是刘琳的声音。 “刘琳,我是孟庆仁,麻烦你让郑义接电话!” “孟科长啊,我们科长没在办公室。” “他出去了?什么时候?” 刘琳并不知道孟庆仁在楼下大厅站 了许久,一个人都没进出的。 “我不知道,反正没在。” “他肯定在呢,你让他接电话!”孟庆仁也有点气急败坏,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除了刘畅兰给他的气,连自己爸妈哥姐都不敢惹他。 第161章 宝和草后续(二) “抱歉,我没看到他,你要没事儿,我就挂电话了。”刘琳也不再客气。 “你告诉郑义,我从现在开始,就在财务科外头看着,看看他到底在不在,难道他还能不回家?不吃饭不撒尿?我不信憋不死他!”孟庆仁的口气恶狠狠的,然后把电话啪一下扔桌上。 财务科里,郑义一摆手,让刘琳挂了电话,三个人继续干活。 孟庆仁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当初自己刚来单位的时候,那是多么的风光啊,四五个人里,只有自己的专业技术和政治资本过硬,一跃而成为技术科负责人,上面只有技术厂长一人;而自己的党员身份也让自己成为了党支部副书记,那时哥哥还问要不要给这边的区里打个招呼,自己想着没必要啊,完全没必要。 如今呢?这两年陆续有毕业生分配进来,但已然没有能超越自己地位的人了,只不过总有人跃跃欲试而已。那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别人打击我的一个信号?孟庆仁立刻就阴谋论了。 万一今天的事情,不能妥善解决,就得哥哥给这边打招呼了,动用哥哥的力量,真的好吗?孟庆仁摸摸自己的头,现在头发越来越少了,奶奶的! 孟庆仁下楼又去了生产车间,梁德明梁厂长还在车间,可以跟他谈谈这个事情,虽然效果未必如预期的好,不过总比没有的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孟,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对。”梁厂长看到才离开车间不久去了一趟楼上的孟庆仁。 “梁厂长,我跟您请教点事情呗。” “来来,咱们去办公室说说啥事儿!”梁德明很喜欢孟庆仁,肯学、爱钻研,虽然有点脾气,还爱跟人开玩笑,但是总体是不错的。 “小孟,你坐,怎么了你说说。”俩人关上车间办公室的门,坐在椅子上。 孟庆仁在思考要不要说,如果说了要怎么说,还是一五一十的说? 最后,孟庆仁决定实事求是,不然人多嘴杂,就像上午那么点事儿,一中午的空,就发酵了。 梁德明听完了,沉吟一声,“从管理角度说,小刘去实验室说那样的话,欠妥当,这个拿到哪里去,都是没道理的,肯定是被批评的。但是由财务科交到办公室,这个流程怎么都不对劲。小郑怎么说的?” “梁厂长,我就没见到郑义,我敲门不开,后来打电话问,说没在。”孟庆仁很苦恼,就是不知道缘由,所以不好对症下药。 “嗯,我打电话看看在不在。” 说着,梁德明真的当着孟庆仁的面,打起来内线,“喂,我梁德明,找下小郑。”别说,当了许久的副厂长,梁德明的气势是很足的。 “梁厂长,郑科长不在办公室。”一个女声。 梁德明把电话放下,一摊手,“你听到了吧?”言外之意就是没在,不然还能让我去看看?其实,孟庆仁真有这个意图,希望梁德明上去赌一赌,可惜的是,俩人关系没到那个地步。 别说是个副厂长,就是一般同事,也不能更不该介入类似的事情,假如真的去了,堵在办公室里,就有意思了!但是对当事人来讲,那意思就多了! 这个时候的郑义,已经离开了财务科,也出了厂区,就在孟庆仁离开技术科去车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失算的是他还没做堵门的事情,就先说了出去。 孟庆仁在梁德明这里的支持结束了,就想着回技术科,实在不行给大哥打个电话,怎么也得尽快解决事情啊,不然夜长了,事情就会衍生出来更多。 到了技术科,关好门,拨了外线,找大哥,居然在开会,真是事事不顺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孟庆仁给那边留了电话,说是自己找大哥,让他散会后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就郁闷的又趴桌上了。 想着“罪魁祸首”还在办公室,而自己又不能去问问她,到底因为什么,孟庆仁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郑义虽然比自己小一点,但是能在刚毕业就能坐稳财务科长的位置,能力肯定是有的,机缘也有,更多的应该是石厂长的看重,不然早就给挤下去了。 孟庆仁现在多少有点遗憾,甚至有点后悔,第一次刘畅兰闹脾气的时候,管设备的小吕就跟自己说过,“这个人不行,你要是还当我们是兄弟,就别在往深里走了!” 可是自己权衡来权衡去,没有别的合适的人选了,像詹秋生,跟一个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在谈,小吕自己跟也是学设备的一个女同事在谈,厂内的人,大多心气高的很,像赵梦竹他们,根本看不上他们这几个学生,人家宁可找个钢厂的工人或矿工,都比自己几个挣的钱多,另外人家单位都有房子,父母至少有一个挣钱的,怎么着家里的条件也都比自己好! 跟刘畅兰谈,也是她觉得他学历好,其他的都没看上;而他看刘畅兰,学历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家里怎么着也是城里的,比乡下村里强很多,但是谁知道她家后面有那么一颗大雷啊! 四个孩子,先撇下的,带来的,后养的,够复杂!这还不算,关键是真不富裕,所以刘畅兰对钱看的极其重!因此行事作风上,难免尖刻了一些。 刘畅兰在财务科的人缘,属于独来独往的状态,恐怕今天上午的事情是个导火索,也给了郑义一个机会和理由,把她从财务科清理出去,宁可放话一个人做俩人的事情。 但是,这个导火索,是烧不到财务科的,是谁如何串联起来的呢? 正在冥思苦想期间,电话铃响了,孟庆仁觉得如此的悦耳,“喂,哥?” “哦,不是啊,你找哪位?倪芳彬?你再打一次,让总机给你转实验室。”空欢喜一场。 再晚一点电话铃声响了几次之后,才拿起听筒,“喂,你找哪位?” “庆仁,我是大哥。怎么了?找我啥事儿?”大哥孟庆祥。 “大哥,是这么回事儿。”孟庆仁巴拉巴拉的跟大哥描述一遍,甚至把猜测都说了,都说完了,忽然想起来,总机会不会听? 第162章 宝和草后续(三) “你想怎么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这还不是大事儿?我找不到管我的厂长,大厂长也没在,因为我看他办公室没开门。”孟庆仁觉得很委屈。 “我想着你找人吧,看看能不能回财务科,不然让她去干嘛?一个学财务的人?” “我问问吧,因为拐几个弯,而且县官不如现管,财务科就非不要的话,你想让她去哪里?” “我没想好啊,不知道她能去哪里,她那个人,脾气不太好,我怕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要她!”孟庆仁才说实话。 “你怎么看上的她呢?你之前不知道她这样的吗?陷到这么深了,婚都还没结,就跟她屁股后面收拾。”对于孟庆祥来说,这个件事实在是太小了,要是把人调到区里工作,还值得跨区出手,可是这样的脾气,更不适合在机关工作啊。 孟庆祥叹一口气,还得问啊,不然弟弟万一闹起来,跟小时候一样,不达目不罢休,非得整死谁不可,整不死外人,死的是家里人啊。 人家说老儿子大孙子,他家是老孙子是他奶奶的命根子,弟弟的脾气就是老奶奶给惯出来的。 “我给你问问,不保证成功。”孟庆祥不敢给弟弟打包票,如果是在他们县里,他完全没问题的,跨了区,变数太大了,关键是事情真的很小很小。 孟庆祥做好了被笑话的准备,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华阳区的人事分布,最好直接找到工业局,不然就从华州区这边的工业局着手。 想想就生气,真想让小弟跟这个人分手得了,孟庆祥只是想想,弟弟搞对象的事情,也算老大难了,大学四年,愣是没人看的上,这上班了,好容易有人看上了,居然是这样的人,也是醉了。 孟庆祥想想弟弟粗糙的脸、一米八的大个子,泄松的厉害,溜肩斜胯的,走路还外八字,最可恨的是,皮肤很白,偏偏连鬓胡,黑黢黢的一大片;这毕了业了,又开始掉头发,要是把胡子长头顶,浓密黑也不错啊...... 孟庆祥都不忍心想小弟惨不忍睹的样子了,还是问问工业局那边有没有认识华阳区那边的人吧。 孟庆祥把电话打给工业局,找了一把手,话题拐了俩弯,才问华阳区那边工业局有没有认识的人。 华州区工业局这个局长姓耿,是真的耿直,“孟县,您有何指示,直接明示可以吗?”或许也是俩人认识好久了的缘故。 “唉,老耿,也不是大事儿。”孟庆祥又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还叹息一声,“老耿啊,我知道这不是大事儿,关键就是小,所以才想着不惊动谁啊,我是不想管,可是我惹不起我奶啊。”孟庆祥实话实说之后,耿直的老耿也没话说了,谁家还没有点糟心的事情? “好吧,我问问,不保证成功啊,孟县。” 耿局长也开始搜索谁能跟那边搭上线,这是纯人情,真不值得。 如果大事儿,他可以直接联系华阳区那边的工业局,他跟一把手也一起开会吃饭住宿什么的,甚至他直接去联系区里都没问题,人情加请客送礼,是能解决的,这么点屁事儿,自己也不能搭钱不是? 估计老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找了他,但是他就不搭人情?真他奶奶的操蛋!耿局长其实也不是完全的耿直的。 耿局长自己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打电话让办公室秦主任过来,帮忙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儿比较好,耿局长没直接把事情安排给秦主任,不然这也是人情。 秦主任听完了,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上司,“这么点事儿,跨区办?”他当然不敢直接说,只是比较奇怪而已,这件事小,竟然还比较着急! 好在秦主任跟华阳区那边工业局的办公室蒋主任有几面之缘,来来往往的也办过事,只不过都是公事,但是这么点小事儿,出面问问应该问题不大。 电话打过去后,蒋主任也是呆了一呆,想着下午那个石厂长才来的局里,不知道杜局是否知道,放下电话,蒋主任去杜局办公室说了情况,杜局长有些莫名,这点屁事儿,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你给石厂长打个电话,不然就给他们办公室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咱们不问也不合适,这也不是厂与厂之间调动工作,整的还挺隆重。你顺便问问华洲那边,这个人什么来头?竟然跨区办这样的小事儿!别等后面有大佬。” 杜宝生想,下午石连海才来工业局,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情,就走了,怎么一下子就捅到华洲那边去了呢?难道他们内部解决不了?真是的,能力欠佳。 蒋主任回了办公室,权衡一下,给药厂打个电话先问问,回头再问华洲那边。 “丰丽啊,我工业局老蒋,你方便接电话吗?”蒋主任迂回着问。 “蒋主任,您说,我这里方便。”庆丰丽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刘畅兰,心里膈应的不得了;又看一眼坐对面的办事员褚英,然后口型上表示把刘畅兰带出去。 褚英心里不舒服,但是没办法,“小刘,麻烦你跟我去会议室那边吧,庆主任接电话不太方便。” 刘畅兰本来不想走的,但是想想,还是走吧,这个时候孟庆仁还没出现,她不知道在忙什么。 褚英把刘畅兰带到会议室,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么啥贵重或保密的东西,“小刘,你先坐会儿,我那边还有事儿要处理。”褚英不想跟刘畅兰在会议室大眼瞪小眼,也没话可说。 “嗯,褚姐,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坐着就行。” 孟庆仁从技术科发现刘畅兰出去了,去了会议室,他从门缝看到褚英回了办公室,还关上了门,于是悄悄的也去了会议室,看到刘畅兰孤零零的坐着,挺可怜的。 “畅兰,你和郑义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就被送到办公室了?”孟庆仁觉得要快速问出来。 “他想把工资表让我做,我不做,就吵两句,然后他就把我交到办公室了。我不管,以后我就天天去办公室坐着,看他们怎么办!”刘畅兰没想到孟庆仁正在满世界给她找人解决。 第163章 宝和草后续(四) “如果能回财务科,你回吗?” “不回,除非不把工资表给我做!”孟庆仁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企业也适用的。 “如果不回财务科,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啥都不想。”孟庆仁也想扶额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你不能这样说话,我给你找人问问,看看怎么协调一下。” “事情又不怨我,干嘛找人?我就看他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就问厂长去。我是国家分配过来的人,谁也不能这么对待我。想加活就加活,凭什么?” “如果让你去做统计的活,挂在技术科或生产科,可以吗?”孟庆仁不能跟刘畅兰一般见识,不然就没得谈了;人家不给你安排工作,放你一年,就傻了。 他在技术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偶尔工业局和统计局会跟企业要数据的,现在还没专人负责这个事情。 “如果明天办公室或石厂长问你,你就说想做统计,至于放哪个科室,最好是技术科,不行的话就生产科,最次是挂办公室。不要再跟人对着干,对你对我都没好处。”孟庆仁语重心长,他家里哥哥是领导,姐姐在税务局工作,太明白和领导对着干的危害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好像是我错了?我又没错。错的是郑义,他凭什么想加活就加活,想把我交上去就交上去啊?”刘畅兰不服气。 “就凭他是科长,你是员工,还能凭什么?凭他说你工作不认真不负责,到处乱串,你有别的话说?你以为你在单位横着走,就没人收拾的了你?”孟庆仁的语气严厉了些。 “你也这样看我吗?我就是说话直了点,认真了点啊!我还不是都因为你,你到处乱走,跟谁都说笑,我不放心你。”得,错误来自自己,孟庆仁哭笑不得。 “好了,我以后注意,你记住我说的话啊,别犟着了,没好处的。我先走了,这两天事情就能解决的。放心吧!”孟庆仁走出去,关好了会议室的门,进了技术科,等着哥哥的消息。 庆丰丽接完电话,坐在椅子上,想着一切的可能,刘畅兰应该没找人,因为她下午一直在办公室坐着了,那么找人的就是孟庆仁,华洲那边的工业局打电话到华阳这边的工业局,孟庆仁家是华洲那边的,这下子就说的通了;但是,这么点小事儿,值得如此大张旗鼓?孟庆仁看来跟刘畅兰是黄不了了。 如果孟庆仁从工业局那边下手,厂子这边还得给对方面子的,庆丰丽想着厂长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应该是出去了,只好明天上午再说了。 不过,庆丰丽想想,也不对劲,于是又拿起电话,打给工业局的蒋主任,“蒋主任,我是药厂丰丽,我们石厂长下午没在单位,明天上午他来单位后我汇报给他,然后我再给您汇报下结果?” “中,你们石厂长好像下午来工业局着,现在走了。那就麻烦你盯着点结果,随时给我打电话。”放下电话,蒋主任去杜局长办公室说一声。 “杜局,药厂的那个主任,给我打电话说,石连海没在单位,得明天上午才能有结果。我给秦主任回个电话?” “嗯,去吧,你看着处理就行。” 华阳区工业局办公室秦主任接到电话后,赶紧去给耿局长回了个消息,还顺便说了蒋主任那边问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么硬核! 耿局长问他,“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某位领导的亲属。不过我想着,孟县他弟弟,怎么就找这么个对象呢?凭着孟县,什么样的找不到?” 耿局长看着下属,笑一笑,无语。这何尝不是他的疑问?他还庆幸,幸好不是他们局下属企业,不然更挠头,虽然这样也很挠头。 孟庆祥给孟庆仁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点了,三句两句放下电话,孟庆祥想着赶紧回家,躲个清静去。 孟庆仁在技术科等着大家都走了,刘畅兰也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才一个人慢慢的离开二楼,朝宿舍走去。 从中午刘畅兰跟一群人呛声后,孟庆仁都没想过他自己如何面对昔日的校友、今天的同事,以前还能跟着他们几个蹭饭一起吃,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形。还是一会儿也骑车去刘畅兰家吃饭? 说实在的,孟庆仁不太喜欢去刘畅兰家吃饭,大舅哥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家吃,小姨子没结婚呢,也回家吃,小舅子还在上学,也会回家吃,岳母还在外面街道工厂做临时工,做个饭,跟打仗一样,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说喂猪恐怕被打,但是吃的真的很不痛快,不过刘畅兰让他攒钱,所以不许在外面买饭吃,自己还不想做。 倪芳彬今天下午下班,让我跟他走,他叫上管设备的小吕,还有詹秋生,我们几个在附近的市场转悠,“小吕,老詹,今天咱们仨买点好吃的,请小邹吃吧,她今天受委屈了。” “小邹,你回去熬粥行不行?我想喝点粥。”詹秋生跟我建议,“行啊,詹主任。” “下班时间了,叫什么主任。叫老詹。”设备科的小吕不屑。 “嗯,吕大哥,詹大哥。”倪芳彬笑。 他们几个买了猪头脸、黄瓜、小葱、一张大饼、还有四个咸鸭蛋,“来瓶酒不?”小吕问大家。 我是不表态的,因为我不喝,也不是我花钱。 “别喝了,坐那说说话,完了我还要洗衣服呢。”倪芳彬总是很实在。 回了宿舍,我用电炉子放上支架和小铝锅熬粥,那个铝锅是生测室的沈丽珠沈姐给我的,可以熬粥,可以炒菜,她还给我了一个锅铲;维修车间的一个师傅,帮我钉了一个案板,中间用木头撑、两面用的五合板盖好,即可以切菜,还可以和面擀面,擀面棍也是他帮我削的。 我们熬完粥了,晾上,把饼切开小块的,黄瓜和猪头脸、小葱拌一起,是小吕拌的,把桌子放中间,有人坐床上,有人坐板凳,然后我们就开吃。 正吃着呢,孟庆仁回来了,“孟科长,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那是我领导,还在人家的宿舍,我不好不打招呼。 说明一下,孟庆仁和小吕一个房间,倪芳彬和詹秋生一个房间,他们挨着,再另一边的旁边是我的房间,我宿舍旁边,是车间的女生的房间。 第164章 宝和草后续(五) “我还没吃,有我的饭吗?”孟庆仁似乎没客气,我也没法接话了。 “没买你的,不知道你在哪里吃!”小吕是毫不客气。 “小邹,你那里还有挂面吗?我下一缕,还有鸡蛋吗?”我看一眼孟庆仁,再看看别人,天啊,没人搭茬。 倪芳彬踢我一脚,我没懂什么意思。 “孟科长,我那里没挂面了,也没鸡蛋。”我小声的回答他。 “好吧,我出去买点去,你们吃吧。”说完,孟庆仁出去了,关门的声音有点大。 “吕大哥,下次别在你们房间吃饭了吧。”我想要不下次我自己吃,不跟他们吃了,可是人家喊我的时候,不去好像不合适,而且车间的女生我也不认识。 “你怕他干嘛?他还能把你怎么滴?”小吕是满不在乎。 “她不怕他,难道怕你?那是她领导!”詹秋生说了一句。 “也是我领导,下次咱们去我们房间吃。”倪芳彬解围,我想幸好他们没人提出来去我房间吃。 “小邹啊,小孟那人不是睚眦必报的主,人不错,只是他那个对象,你离远点就行。”小吕解释解释。 我点点头,“你们几个吃吧,我吃饱了,我把粥锅放这里,你们吃完了喊我来收就行。”我拿着我的饭碗去水房刷碗,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在床上学着给自己织毛衣呢,听到敲门声,“请进,门没关!”我以为是倪芳彬帮我送锅来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孟庆仁。 我赶紧下床,趿拉上鞋子,“孟科长,有事儿?” “没啥事儿,跟你说几句话。”他走进来,坐在桌子旁边,我则站在床边。 “你坐啊,就几句话。”孟庆仁还让我坐。 门是开的,我现在觉得开着门是个问题,关上门更是个问题。 “我替刘畅兰给你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她不应该那样说你。我希望你能原谅她。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孟科长,我本来不该说什么,我是下属,但是我还是要说两句,我希望我在实验室干活的时候,你少去现场,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保证我不反驳或反抗,真出问题了,谁都不落好。如果你觉得在技术科也是一个办公室有影响的话,我可以申请到实验室工作,反正我也喜欢,别的我没有问题。”我说完了,松一口气,下午的时候我想过,实验室和技术科办公室,这些都是我们共同工作的场合,技术科还就我们俩人办公,我更怕哪天突然一开门,闯进去再来一场,我怕我会疯掉,然后跟她动手。 “我知道了,我尽量注意,至于你调到实验室工作,没必要,真调出去了,再回来就不容易了。那你忙吧,我走了。”说完,他起身走了,还给我关上了门。 第二天上午,倪芳彬从楼上回来小声的跟我和腾师傅说大新闻,“腾师傅,小邹,刘畅兰调到了生产科,负责数据统计这块。今天开始跟财务科的人交接,随后就去生产科工作了。” “那这个小丫头挺厉害啊,怪不得整的厂子都搁不下她了!”腾师傅语气有点不好。 我今天包衣,正好聚精会神的干活,不用理七七八八的消息。 “腾师傅,听说是小孟找工业局的人了,所以才安排的,不然且得等着呢。” “哦,怪不得啊,小孟也是个厉害的主啊。”腾师傅看样子对小孟也不满意了,虽然之前也没见多满意,从工作配合上就能看的出来。 今天包衣是需要连起来工作的,腾师傅自己上楼上办公室,跟庆主任说中午和晚上需要倪芳彬把饭带到实验室吃,庆主任很客气的接待了腾师傅。 腾师傅在办公室坐了几分钟,跟他们说了会儿话,才回的实验室,回来后,哼着小曲,很乐呵的样子。 我们三个在实验室忙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一天的工作,楼上值班的工作人员,还好心的到楼下参观了一番。 腾师傅特热心的给人讲解我们多忙、多辛苦。 那个人想着也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才彻底关灯下班,的确不容易的,尤其腾师傅那么大岁数了,也跟着这么久。 我和倪芳彬把腾师傅送到二层贵宾室,孟指导都已经洗好澡了,正在会议室看电视,“来啊,腾师傅,你喜欢看的评戏,快来看看。” “你先看吧,我洗个澡,然后找你来,等我啊。” 我们跟两位指导打个招呼,准备回宿舍去了。 路上,倪芳彬小声八卦,“腾师傅不高兴了,前后变化很大。”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今天很多事和很多话,都很刻意。他以前不这样的,刚来的时候,特开朗活泼的老头。唉,没办法。” “腾师傅是怎么来的?他怎么知道咱们需要产品报批啊?” “他是石厂长一个朋友的同事,腾师傅在制剂方面,技术确实很厉害,我去市所送样的时候,人家一听咱们的产品是自己在实验室做的都很惊讶,还以为是买的样品呢。” “样品还可以买?” “唉,私下的呗,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好吧,我少见多怪了。” 隔一天,我把包好的糖衣片,数出指定数量来,让倪芳彬给化验室送样检查,等结果出来以后,就去车间用包装机,包好铝塑板,放上说明书和包装盒,再申请一次生测,结果合格后就可以送市所了。 这两天,关于刘畅兰调到生产科的传言传的很猛,说啥的都有,去食堂吃饭、去洗手间上厕所都能听到。 孟庆仁很守诺,包衣的时候确实没来,杜厂长也没来,好像刘科长的哥嫂还没走,他们俩正带着在附近转一转,听说是也要全家搬过来住。 又过一天,化验室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詹秋生过来跟腾师傅说的。 腾师傅就去找了石科长,请他协助安排人员配合倪芳彬和我把半成品包装起来,我们包了两百板,然后又在车间的外包装室包好了外包装,都做好了以后,我们搬着箱子回了实验室,倪芳彬又写了生测申请,沈姐取了样品,去做监测了,得等七十二小时才出结果。 第165章 有新品要下来 石科长是跟着倪芳彬和我一起回的实验室,我写记录的时候,他就跟腾师傅在旁边说话。 石科长是石厂长的亲弟弟,不过俩人长的不太像,石厂长是高个子脸很白净的中年人,而石科长则是有些黝黑、个子略矮的偏年轻的中年人,他说话声音很柔和,语调略平。 “腾师傅,你说咱们车间真生产了,就靠那些人,只培训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下来?”石科长很谦虚求教的样子。 “哈哈,石科长,这我哪知道啊,你们可以练兵啊。你们有技术副主任、技术员,还有那么多经过培训的人还不能成?”我悄咪咪的在一旁磨洋工,不敢有所动作。 “腾师傅,麻烦你指导一下,我们怎么练兵?” “来,小邹,你过来。”腾师傅喊我,我抬头,假装茫然。 “腾师傅,你喊我?” “嗯,你过来,跟石科长说说练兵的事情。”天啊,腾师傅这是在挖坑吧。 “腾师傅,怎么说?”我还没明白腾师傅的意图。 “就是说说,你们以前上学时候如何练技术的?以及在实验室这段时间我如何教你的,不做报批产品的话,你平时都做什么。还用我说这么细致?” “嘿嘿,腾师傅,我们上学的时候,练技术就是做空白片啊。在实验室,比学校里复杂多了。”我看一眼石科长,再看看腾师傅。 “那你先说说你在学校做空白片,然后再说腾师傅怎么教你的。”石科长一副不见外的样子。 “好的。”我看腾师傅很希望我表现的样子。 “石科长,做空白片,就是技术科或技术员或技术主任先下工艺,车间根据生产计划和工艺,下生产流转单,然后车间开始进入生产状态,领料,配料,制粒、压片,根据情况是否包衣,在每个结点,要送检检验,合格后才进入下一个流程。 这个空白片,可以制定任何的片重、对应的压片模具,是否需要包衣,然后进入内包装,至于是否需要运行内包装部分,就看车间安排。” “空白片,跟正式产品是一样的流程,只是片子里没有原料药,只有淀粉。从前到后,可以循环练习,这叫练兵。” 腾师傅看看我,然后点点头,也不说话。 “那做空白片,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让所有的人掌握自己那个工序应该掌握的技术重点、操作要点、质量结点,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大家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生产出符合质量要求的成品。都掌握了,才可以进行正式产品的生产。” 我看到石科长沉思,我也不说话,继续写我的记录。 “你在写什么?可以看吗?”石科长问我。 “腾师傅,可以吗?”我看到腾师傅点头,于是我把手里的生产记录给他看。 “这么多?”石科长很惊讶。 “石科长,你可以从头开始看,我这个还没写完呢,等生测出结果了,我写完最后的包装数量,检验结果,才算结束。不过车间将来跟这个记录稍微有差异,我这个是要存档的,将来做数据统计和分析用的。”我给他解释。 “小邹啊,我喊你小邹可以吧。”石科长很客气,越来越客气。 “石科长,您客气了,喊我小邹就可以。” “要不,车间练兵,你来监督?”我不知道石科长什么意图。 “石科长,我属于技术科,现在跟着腾师傅学技术,做产品报批。”我觉得我说的很明了。 “我知道啊,所以说让你监督啊!”他还笑了。 腾师傅也是摸着下巴颏,笑眯眯的,都露出了略带黄色的大门牙。 “如果领导安排了,我是没问题的。但是,石科长我先说一句啊,我这个人比较较真,还死犟,如果遇到不合适的,我可能会直截了当的说了,说白了,我这个人情商很低,智商也不高,怕连你都得罪了还不知道呢。”他听了,看一眼腾师傅,然后呵呵的笑出来声。 “小邹啊,如果你把我得罪了,我请你吃炖牛肉,我媳妇炖的可好吃了。”我看一眼腾师傅,没表态。 “邹啊,你去看看小倪干嘛去了?你帮我找找他去!”我想着,是不是腾师傅要跟石科长说秘密嗑? 我走出去,其实没地方可去,只能回技术科我的桌子那里。 推开门,孟庆仁在办公桌前写东西,抬头看看我,“小邹,你们这个产品什么时候能提报市所?” “今天做了内外包装,小倪申报了生测,沈姐取了样了,最快还得三天后吧。” “哦,那还行,生测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只不过不知道内包装他们那边环境如何,忘记提前消毒了。”我和小倪还是忘记了这件事儿。 “嗯,要不让沈姐再把内包装的生测做了?”孟庆仁问我。 “合适吗?不然麻烦你跟詹主任提出来做个环境监测?把车间全部监测一遍?”我怕只做内包装部分人家不高兴。 “嗯,刚好有个品种要下来了,车间应该近期开始试生产,你和小倪看看做个中样试试?回头我跟腾师傅问问。现在我去找老詹去。”说着,孟庆仁去楼下了,我一个人坐在桌前,考虑着写点什么,不然补个工作记录吧,最近上来办公的时间不多,下次可以考虑把本子放到实验室或带宿舍去。 “老詹!在哪个房间?”孟庆仁到一楼开始喊。 “在小化验室呢!怎么了有事儿?”詹秋生从小化验室伸出头出来,看到孟庆仁问。 “嗯,进屋说吧。”孟庆仁跟着进了小化验室,赵梦竹、朱秋阳他们正在做化验,“有新样品?” “没,是从外面买的样品,跟咱们做的样品做对照试验呢。你找我干嘛?”詹秋生再次问一句。 “嗯,口服制剂有个品种要下来了,过段时间应该会做试生产,今天刚好实验室申请了一个生测,我想要不要把车间的环境做个全部监测,咱们看看结果,心里也有个谱,免得到时候抓瞎,你说呢?”孟庆仁比较婉转。 第166章 小心谨慎 “嗯,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想做全检测?”别看年龄都不大,但是揣测事情还是都有两把刷子。 “我是怕小样生测不合格了,影响不好,因此想做个全检测,第一是有问题了,发现根源在哪里,好着手处理;二是给后期试生产做个准备工作。” “好吧,我去找沈姐,再去采几个个样。” 说完,詹秋生就去生测室敲门去了,bangbang的声音整个楼道都能听到。 “回头生测那边要不要装个内线啊,这样敲来敲去的多麻烦啊。”孟庆仁走出化验室,看到站在门外的詹秋生说。 “是,回头我跟办公室问问,还有富裕线不?是很麻烦,关键是里面听不到,估计是开始做样去了。放心吧,今天一准能做上样的。”詹秋生保证。 “嗯,那我去找腾师傅待会儿。”孟庆仁敲了敲实验室的门,然后推开,“腾师傅,忙什么呢?” “唉,孟科长,我啊,瞎忙,你有什么指示?” 孟庆仁没受腾师傅语气的影响,“是这样的,腾师傅,口服这边有个品种要下来了,咱们之前只有小样记录,看看什么时候做个中试?是在实验室做还是车间去做?以咱们为主还是车间为主啊。刚才我跟詹主任说了,做个环境监测,看看环境。” “嗯,你看着安排就行,只不过各有利弊。实验室做中样,我保证是没问题的,不管是数据还是技术还是质量;但是车间做中样,不敢保证结果如何,不过呢,将来也是他们放大生产不是?你跟杜厂长你们商量好了就行,我们配合。”说起工作,腾师傅不再酸。 “嗯,我去跟石科长聊聊看看,杜厂长今天没来单位。腾师傅我走了啊!” 孟庆仁从实验室出来,上楼朝生产科走去,刘畅兰已经交接完毕,到生产科办公了,自己的度,需要拿捏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敲开门,只有调度沙姐和刘畅兰在,“沙姐,石科长没在吗?是去车间了吗?”孟庆仁选择跟调度员询问。 “孟科长,石科长去车间了。有事儿去那里找他吧。”沙丽华语气淡淡。 “好的,谢谢沙姐,我去车间找石科长去。”说完,孟庆仁从生产科出来,朝制剂车间走去。 车间办公室,石科长正在跟副主任和技术员说话,“新产品下来了,先做个试生产,你们俩能撑起来不?而且我跟腾师傅问了,他说可以先做空白片试试,练练兵,不然到时候了不好控制啊;刚才生测那边取了样,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做点空白片,你们俩主导?” “石科长,我们主导没问题,技术科不派人跟着吗?下面的工人大多数没人接触过的,有些学生接触过,但是也只是皮毛啊。”付世凯提出自己的想法。 “找技术科跟着,就能解决问题了?怎么也得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欠缺在哪里呢?还是你们俩就做不了?”石科长说实在的,不太喜欢学生,空谈家,妄想家,就是不干活的家! 这俩人,来一年多了,没做什么正经事,让培训,到处找人做,设备安装、调试机器,让工人跟着,整个俩甩手掌柜的! 实验室,连去都不想去,就是不想动手!就没想过,将来管理车间,没管理经验再没实际操作经验,凭什么服众? 石连河只能慨叹,时代不同了,这些人跟他们那代人完全不同。 “这样吧,按照正常流程走,技术科下工艺,你们俩总领第一次空白片的实验,回头我跟技术科要个人,跟一场,但是提前说好了,他们只是跟,不是指导,你们自己做主,自己掌控,出了问题后,再讨论处理,然后再试。等产品下来后,就可以正式的试生产了。” 付世凯只能点头,包国辉则全程沉默,反正他是给其他项目备用的人员。 “石科长,开会呢吗?”孟庆仁敲敲敞开的门。 “哦,孟科长啊,来来,我们就说两句话,没开会。”说着站起来,脸冲外迎着孟庆仁。 付世凯和包国辉也站起来,但未说话。 “那你们继续,我待会儿说。”几个人围坐在三个桌子旁。 “说的差不多了,想过两天生测那边出环境监测报告了,我们做个空白片,练练手。免得产品下来了,我们抓瞎!”石连河跟孟庆仁还算客气。 “嗯,我来也是为了试生产安排的事情,小样是实验室做的,数据没问题;石科长你看看中样在哪里做?是实验室做还是车间做?” “我说车间要做,以后不能老依靠实验室的数据啊,大生产和试验肯定是有差别的。” “是的,数据肯定有差异,小样的环境和操作相对理想化了。” “那如果车间做中样,技术科和实验室那边怎么支持支持?”石连河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个还不错,至少工作上比其他人强,虽然找对象的眼光不怎么样。 “我们都可以,你们到时候提出来就行。” “行,到时候我找你沟通。现在等着生测那边出环境的结果。”石连河又跟他们三个谈到空白片练兵的安排,比如是做中样的量还是做试生产的量。 孟庆仁一看付世凯和包国辉的模样,就是没往心里去的主,“石科长,我建议是连续做三四个中样,结点控制在压片环节,都没问题了,再做包衣,合起来包,不过这样的话,片重定的偏高一点,不然克重小了,不利于包衣,具体的还要看最大片重的模具是多大的,还有就是包衣机最低的容量是多少,建议三位和腾师傅沟通问问情况,他比我熟悉多了。” 既然那俩人不表态,孟庆仁不介意做个好人。 “嗯,你们三位后面有什么安排?咱们几个一起去?”石连河想着反正没啥事儿,不如尽快定下来。 三个年轻人摇摇头,于是石连河在前面打头,后面带着三个人,朝实验室走去。 第167章 生测结果不合格 腾师傅正在椅子上靠着,哼着他们那地方的小调,乐悠悠的一派安然。 听到敲门声,腾师傅不再出声,倪芳彬去开门,“吆喝,石科长,孟科长,副主任,包技术员,快请进。” 腾师傅也站起来,“哈哈,稀客,稀客,快来快来!小邹啊,搬两把椅子过来。” 我搬了椅子过去,然后又回到我那边的角落,继续写记录。 “腾师傅,向您求教来了。”石连河一直对腾师傅很客气。 “哎呀,石科长,谈什么求教,有事儿您吩咐。”腾师傅也是“看人戴帽子”的。 “哈哈,您老这是折煞我啊 。”俩人虚寒了几句,才切入正题。 石科长提出来,做几个批次的中样,才能到包衣操作的最低量。 “石科长,按理说,多少都可以,但是,如果片重低、片子数量少,片子在包衣机内只会滑动,不会滚动,而我们包衣是需要让片子在机器内部滚动起来,以便达到片子的外周一层一层的用糖浆和滑石粉覆盖起来的目的,进而达到圆润、平整、光滑的外观标准。咱们车间那个包衣机,怎么也得十到十五公斤的料,正常包衣的用料量应该是四十到五十公斤,包完后重量翻倍。至于分多少次,做样的话,最少四公斤吧,太少了,摇摆颗粒机不够沾的。这样算的话,怎么也得做四五个批次。”腾师傅的脑袋里就有一本账,真的厉害! “哦,那我们做四个,然后统一再包衣,看效果?那内包装还动机器不?”看来这外行就是费劲。 “尽量做一次,控制到内包装,分别包铝塑板和瓶装,一个是机器的磨合,另外是人和机器的磨合。铝塑板包完后可以把片子挤压出来,看看有没有收废料的;瓶子是可以洗刷后再次利用的。再说了,试生产肯定需要试验的,而且不会是一次两次,你想想,如果工人掌握不了,真投入原料了,废的就加上原料了,而且会耽误工期的。”腾师傅的表情很严肃和认真。 石科长点头表示同意。 “小孟啊,我再多说一句,你们下工艺的时候,别怕费事,一个中样下一次工艺,也磨合你们技术科和车间的合作,还有化验室的合作,以后生产了,就是按照流程走了,不是现在这样想什么时候做样就什么时候做样了,所有的辅助部门,都需要配合车间生产,也是需要控制时效性的。” “车间生产是羊,那么其他的都是给羊提供养料和服务的,比如机械维修、电工、锅炉、纯净水、库房、技术科、化验室、生测室,甚至包括食堂,这些直接服务的,那么间接服务的比如办公室、财务、采购等等。但凡有一个环节脱了钩了,车间那头羊,就产不出奶来了!哈哈!”腾师傅说完了,自己都笑了。 石科长他们几个也跟着笑了,“车间这么重要,我就怕其他部门配合度不够啊,或者服务不及时啊。” “所以啊,你们才要练兵,练兵不是只简单的练你们自己,也练其他辅助服务和支撑部门的。”石科长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的点头。 认识到了重要性,也确定了练兵的次数,石科长他们几个又说了会儿闲话,才告辞离开。 孟庆仁没走,留下继续跟腾师傅探讨技术科和车间的配合,这样会涉及到我的时间和精力要大部分放哪里的问题了。 “其实这个问题不该我说,应该是杜厂长和你你们当初对实验室定位的问题,实验室是隶属于技术科的,所以技术科相当于有你们四个人的,连带的我和孟指导也属于技术科,虽然我们是所谓的指导,但是也是技术科的人员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有点拗口和拐弯,不知道孟庆仁明白了没有,我是听明白了。 技术科人不少,可用的人也不少,而且有俩是技术大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看如何调度了。 孟庆仁明了了,回头回了技术科,估计想着如何去调整了。 我们闲了两天,每天做做卫生,核对下以前试验记录,完全结束的品种,单独装订成册,方便后期查询数据。 正在无聊的发慌的我们等到了让我们惊慌失措的生测检验结果,“菌落总数不合格”! 腾师傅都跑去生测室亲自看结果了,依然不变的。 他额头冒汗的回来了,我们开始回忆、检查我们每个环节的操作,理论上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实却是出了问题。 “小沈啊,我听说车间做了全检,他们结果出来了吗?”腾师傅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孟庆仁说车间做全检的事情了。 “腾师傅,他们的结果比你们晚几个小时,下午三点出结果。”沈姐也被结果震惊到了。 等孟庆仁和杜厂长都下来看结果的时候,真的不能再真的无可更改的事实是,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了。 我们几个人比较沉默的坐在实验室,没人说话,更不用说闲聊了。 石科长也来了,随后是付世凯和包国辉,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谁的。 当然,也可以跑一头。 假如车间全测没得问题,那就是出在实验室的环境和操作环节,还得再查一次实验室的全测,环境和器具以及我们的手和操作用手套,估计还得加一个内包装的器具和铝塑包装材料的生测。 假如车间全测有问题,那么我们没问题的可能性就有了,不过依然得测个全测,在等七十二小时,再没问题了,那就是单纯的车间内包装环境或者器具问题了。 中午这几个小时超级难熬,午饭我们都没怎么吃,宿舍也没回,就窝在实验室等生测的结果。 好不容易到了点了,结果也出来了,让我松一口气的结果:车间全测出了问题,而且就是内包部分,其他都没问题,包括外包装部分。 幸好的幸好是,我们的样品还有富余,如果环境消毒过后检查合格了,我们还可以包一次,再检查合格后去市所送检。 第168章 监测不合格的车间 如今监测出的结果,虽然让我松一口气,但是冷汗也是下来了。我们都疏忽了,忽略了那个环境是陌生的,不是我们能管控的,也是未知的。 如果我们的样品都包装好了,那么我们的损失除了样品本身,还有时间,相当于从头再来一次,最快也得一个月了。 石科长听到结果后,就带着付世凯和包国辉去化验室找詹主任了,杜厂长也跟着去了,他还让孟科长叫了质检科的刘科长一起。 我想他们应该去开会了,然后需要做后续处理的。 “腾师傅,咱们要不要也做个全测吧,除了环境也做个器具和设备的?”我有点害怕。 “现在咱们不做全测,不过消毒可以做两次,一个是环境消毒,一个是机械和器具消毒。你和小倪今天下午开始做器具蒸汽消毒吧,机械和环境等我通知。”腾师傅难得的表情冰冷,我想他应该也是会恐惧的。 “你们俩没事的话,再研究一下关于菌落的问题,找出可能出现问题的根源,咱们尽量做到防患于未然!” “好的,我们俩做上蒸汽后 就找资料。”小倪和我相互点头示意。 我想,现在还需要查的是菌落分类,如果没有大肠杆菌和金黄色葡萄球菌,还好办,如果有,事情就大条了! 但是前两次申报样品的生测都是合格的、没问题啊,为何只有这次呢?现在这个季节,大环境并不潮湿啊,也不是易繁殖阶段啊;而且车间不生产,也不会有人频繁的进出,不太应该出现卫生隐患的。 孟庆仁来了,会议开完了,通过了一个决议,所有相关的物品、环境都做一次消毒,不管是实验室还是车间;结束后做一次全测,还包括所有的原辅料。 好嘛,这次不管愿意不愿意了,全检一遍也好,这样就能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我提议之前做好的成品也参加一次检测,如果没有问题可以继续用,如果有问题,就要一起销毁了。 腾师傅和孟科长都没意见,倪芳彬也没意见。 合成那边的实验室也赶紧进入了消毒阶段,甚至也提出了做个监测。 一时间,相关的部门和人员都紧张起来了。 甚至,连另外正常生产的那个车间也动了起来,抽时间做环境消毒,员工个人卫生的检查更严格起来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就是如此了! 全部消杀二十四小时之后,生测室进行各个点位的小样采集,然后分两次进行全检。 七十二小时,又是煎熬的三天三夜。 全部结果出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生产车间、两个实验室、车间除内包装室之外所有的地方,全测合格了,包括我们申报的产品和原辅材料! 现在是不管人为也好,还是客观因素也罢,这个问题不应该简单处理了,肯定要作为一个后果很严重的重大事件来看待。 不过,腾师傅还是提醒我和小倪,以后每个工序更要严格把控卫生,这绝对是“一票否决制”的事情!而且,以后做样品的时候,的确要严格控制进入实验室的人员了。 我们俩也接受了教训,虽然我们俩看似虚惊一场,实际上如果处置起来,我们也逃脱不了责任的,哪怕不是主要责任。 孟庆仁他们在检测结果出来后,又开了会,除了分析源头、划分责任之外,很简单的是有人需要承担后果! 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内包负责人,每个人按照责任的大小,分别罚款;内包负责人被拿下了职务,去外包装做普通包装工了,呵呵,还没生产,仅仅是培训和备产期间,就发生这样的问题,那就没办法了!石连河、付世凯、包国辉分别被警告一次,这个比撤销职务也不轻的处罚,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因为形成了文件格式的处罚,是要计入档案的。 中层以上干部还开了大会,除了通报所有的处罚之外,还做了安排,如果内包装室卫生检测再不合格,制剂车间的领导和技术人员全部撤销职务。 于是,石科长亲自带队,付世凯也没了满不在乎的调调,包国辉更沉默了一些,三个人亲自带着人在内包室先做卫生,后做消毒,“掘地三尺”每一寸都不放过的原则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二十四小时后,生测取了样,然后再次开启三天三夜的等待时间。 我们也在等待,他们检测合格后,还得再包一次铝塑包装,然后再检测,循环往复,很磨人,但是是必需的阶段。 杜厂长这几天特别忙,着手安排车间人员的集训,这次都不用石科长或付世凯提出来,卫生管理和监测制度就很快讨论通过并进行宣导培训了,而且是质检科牵头,技术科和生测室作为主导培训,培训结束后还要进行考核,考核不通过的,不发培训期间的工资,这对员工来讲,也是一个警醒。 陈立刚、倪芳彬和我被拉出去,作为旁听生也接受培训,然后根据培训内容每个人出一张考卷,还要附正确答案。 好家伙,久违的严格学习和考试! 相关人员的培训是三天时间,我们也跟了三天,还要出题配答案,脑袋嗡嗡的,应该是好久没有高强度的用脑了! 最后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孟庆仁带着他对象刘畅兰也来了,不过这次是在詹秋生和倪芳彬的房间吃的,今天吃的清水挂面,卤是西红柿和鸡蛋,挂面是我的,西红柿是詹秋生的对象家里给送的,鸡蛋是小吕的对象带来的,我们几个起哄倪芳彬负责刷碗, 各自分工明确,防止有人“偷懒”。 “还有饭吗?我们也来了!”孟庆仁拉着刘畅兰进来,大张旗鼓的问。 “没多少了,你看看锅里够不够你们俩吃!”小吕都没鸟他们俩,倪芳彬没忍住,回复了孟庆仁。 “咱们俩回我家吃吧。”刘畅兰拽着孟庆仁。 我只在第一眼看到他们俩,然后就低头吃饭了,跟我没关系的事情,不必关注。 第169章 吸取教训 “你家太远了,再说到家都几点了,不一定有饭了,我看看够吃不!”说着,孟庆仁放开刘畅兰的手,朝小锅那边去看。 “多少差一点!小邹啊,你还有挂面吗?”孟庆仁真是“够意思”。 “孟科长,今天把挂面都煮了,没有挂面了。”我表情平和的看着孟庆仁。 “别问了,有没有的我也不吃了,你吃吧,我回家了。”说着,刘畅兰往外走。 “那中,我送你到门口,我回来吃,给我留着啊?”孟庆仁跟我们大家说,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 听着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争执声,“都吃了,不给他留!”小吕都不带觉得不好意思的。 “别吧,回来没吃的了再闹腾,没啥意思。”詹秋生也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那好吧,你们随便吧,下次你们不用叫我了,我以后要么去岳父家吃,要么自己吃!”小吕不高兴了。 “哎呀,不至于啊,小吕。”倪芳彬咧着嘴笑。 或许是工作分工、不同隶属不同的部门,管设备的小吕跟技术科的孟庆仁的交集,只在初期的设备购买和调试,但是真正搭界的业务不多,不来往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作为实验室工作人员的陈立刚、倪芳彬、和我是没办法脱离开的,所以撕破脸来说,大家都没意思,关键是不至于;而作为化验室主任的詹秋生则是交叉业务不少,也是他性格偏柔和,他宁愿使小手段。 孟庆仁一会儿真上来了,拿起干净碗,就开吃,我们几个陆续有人吃饱了,自己洗自己的碗,然后各自回自己的宿舍了。 最后一次车间内包室的检测出结果了,合格了!但是也没人大肆欢呼,因为如此看,有些内部管理工作确实不到位,或监管不到位,总之是有缺失的。 腾师傅和孟庆仁还有石科长商量了一下,趁着“干净”,我们赶紧把样品的内包装做了,防止夜长梦多。 这次内包装主导,是一个熟悉设备的女员工,只有她带另外一个员工进去操作,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再进入内包装室参与包装,防止人员带来的污染。 内包装结束后,转入外包装部门,我们几个人换上大褂就可以进去继续后面的活了。 随后,倪芳彬再次申请生测检查,合格后准备送市所检验了。 车间这边,石科长督促付世凯和包国辉准备空白的练兵进程。 孟庆仁喊我去办公室出了工艺流程,他又拿下来给腾师傅检查,没问题后他签字,就给车间送了过去。 车间就进入备料准备,配料、制粒、压片,三个工段正式生产的准备工作。 腾师傅带着倪芳彬和我,孟庆仁也跟着,我们都领取了无菌衣,跟正式员工一样进行更鞋、除尘、更衣、杀菌的相关检查,然后进入工作岗位,开始关注操作层面的细节管控。 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则穿他们自己的工作服和工作鞋,也是全程跟踪、监管,每天结束工作后,我们按顺序更换无菌衣和鞋子,换好自己的衣物后,到办公室参与总结和讨论。 杜厂长只参加每天下午工作结束后的讨论会,倾听大家各自的所见所闻和意见建议,多次提醒大家一定注意卫生控制和操作规程的遵守,以及技术难点的掌握。 因为量不大,平均半天一个批次,总共做了四天,所有的检验都合格后,进入包衣工序,但是因为付世凯掌握的技术很弱,最后变成了我和倪芳彬带人上阵;腾师傅指导我们所有的人,车间岗位俩人、倪芳彬和我,四个人操作一台包衣机,总共干了十三个小时才结束。 其实我和倪芳彬也是第一次操作大机器,相比实验室的迷你机,费力气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是片子在锅内滚动效果比小机器要好很多;但是因为糖浆量和滑石粉量不容易掌握,出来的片子的包衣,是不平的。 第二天当我们拿着不太平滑的片子出来开会的时候,大家是哭笑不得,就是能做了,做下来没问题,但是外观是不符合规定的。 包好的糖衣片晾二十四小时后,车间进入内包装阶段,我们实验室的几个人就撤回了,腾师傅开始让我苦练包衣技术。 然后车间各工序工作人员,在石科长和付世凯、包国辉的带领、孟庆仁的陪同下,开会分析所有岗位的岗位职责、操作规程,另外还讨论记录的各岗位的技术要点、难点,形成文字资料装订成册,作为试行标准,开始下发执行。 车间各工序再次进行二次空白片的练兵训练,这次片重调高,做了三批次,所有的检验均通过之后,腾师傅、倪芳彬和我又到了车间包衣工序,参加包衣工作,这次以工人操作为主,我们为辅,一个是学习一个监督,达到片重要求后,结束包衣工作,这次的效果比之前要好! 这次试验,内包只需包装一半的空白片,剩下的,腾师傅指导大家如何洗片,回炉重做,重做的程序一个是到包衣阶段,另一个就是到洗到素片,粉碎后作为原料投入使用。 我们几个人又把洗好的片子晾干,检测水分合格后,重新放入包衣机,重新包衣一次。 我们给洗好的片芯包衣的时候,新产品的文号正式下发了,腾师傅建议孟庆仁和石科长看库存原料还有多少,可以在车间做中样了。 第二天,忙活一天半夜的我们几个人,看着略显平滑的糖衣片的外表,轻轻的松一口气。 孟庆仁把我和倪芳彬抽调回技术科和实验室,开始给新品下工艺流程,这个是需要核对之前的试验数据的,跟做空白片不同,是一丁点问题都不能有的。 我们俩一个人找出之前的试验记录,一个开始编写工艺,按照组方计算所需原料和辅料,全部整理好后,给腾师傅做最后的把关,都没有问题了,拿过去给孟庆仁检查,他核对无误签字后,送杜厂长审批签字,本厂制剂第一个正式工艺流程诞生了。 第170章 心有千千结 下来的新品,是个心脑血管的药品,这个产品对环境的要求,比抗生素和抗菌素的要求要严格的多,因此我们编写工艺流程的时候,特别备注说明提醒了一下。 我们大家觉得经过上次的教训后,车间会很注意很注意环境卫生问题的了。 这个片子是素片,省去了包衣工序,留给包衣工序训练的时间多了一些。 孟庆仁和腾师傅还有石科长商量了一下,工艺先下的是中样,两万片一个批次,然后是十万一个批次的小试工艺,最后是正式生产的工艺。 调度下的生产调度通知单是一百万的量,两批次。三个工艺流程和调度通知单都下到车间后,我们就没啥事儿了。 等车间把所有的原辅材料都领回去后,问题出来了,他们中间站的管理人员,让配料工序的人把所有的东西都领走。 配料工序的人说按照规定,应该是投多少领多少,最少领取一个包装的量,但是那个人有点点犟,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 没办法,两拨人马吵到了车间办公室,石科长听了各说各的理,就请腾师傅来调解一下,顺便给他们讲讲,别的药厂是如何操作的。 腾师傅带上倪芳彬和我,到了车间办公室,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都在,连孟庆仁也在,在场的还有俩女职工,估计就是因为领料吵架的两位了。 “你俩说说吧,当时培训怎么说的?”石科长主持这个“大会”。 一个女职工先说,“我们当时培训的时候,就说的是车间下批生产指令,我们根据指令领取物料,最少一个包装的量,停止生产后,填写退料单退回到中间站;可是潘姐让我们全部领走,第一是不符合规定,二是我们配料室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存放;三是不利于物料用量的核对。这于生产来说,是不利的。” 看来这个姑娘是真的用心学了。 “潘丽华,你怎么说?”石科长问另外一个姑娘。 “我没听到过这样的培训,我来的时候,已经培训过了。”潘丽华很“光棍”。 “副主任,这个是什么情况?没经过培训的人,怎么进的中间站?” 石科长很严肃的问付世凯。 “石科长,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是某位领导安排的。” “那你采取的措施是什么?”腾师傅没忍住。 “安排下去就没事儿了?这么久没生产,你们都不考察培训结果?也不考岗位职责和操作规程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考核?”付世凯“很壮实”的怼了腾师傅。 “这最基本的都不知道,是考核了?你这样做,对得起领导对你的重用吗?这些工人来了早的一年了,少的也半年多了吧?要不要投产之前全部闭卷考核一遍?”腾师傅很激动。 “我对得起对不起领导的重用,跟你有关系吗?别仗着年纪大,到处指手画脚的,有你不管不问的事情吗?”好家伙,感情是貌似委屈了很久了,肚子都撑大了? “好吧,跟我没关系,有本事你们自己干,别找我!石科长我走了。”腾师傅起来就走了,我看看倪芳彬,倪芳彬也看看我,我们俩扭头看看孟庆仁,孟庆仁低着头,没看任何人。 奶奶的,走还是不走?我看看石科长,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他眨了下眼睛,我没看懂,但是我选择离开。 看一眼倪芳彬之后,我推开椅子,转身走出了车间办公室,随后我听到椅子腿在水磨石地上滑过的声音,后面脚步声响了起来。 “小邹,等等我!”我们俩快步朝实验室走去。 等我们来出了车间大门口,朝实验室走去的时候,后面又听到喊声,“等会儿我!”孟庆仁也出来了。 我们三个前后脚到了实验室,腾师傅没在,喊了两声,也没有回音。 “是不是回了楼上贵宾室?”孟庆仁问倪芳彬。 “应该不至于,工作时间,他一般不回去待着。”倪芳彬思索着,腾师傅能去哪里。 “小倪,你去贵宾室看看,我去杜厂长办公室看看。”孟庆仁安排好俩人。 “小邹,你在这里等着,腾师傅回来了,你给我们打个电话。”我点点头,“你们去吧,你们看到了方便的时候也给这儿打个电话。” “嗯,我们走了。”他们俩往二楼去了。 我坐在桌子前,拿着笔,找了张纸,囫囵的画着,心里有点乱,这样的说法看来,他们之间应该不是今天这样的简单冲突,一个认为对方操心过了头,另外一个认为你应该做的更好才对。 唉! 我正恍惚间,听到电话铃声,拿起话筒,是孟庆仁,“小邹,腾师傅在杜厂长办公室呢,我和小倪也在,你上来吗?” “你们谈吧,我在实验室接电话。” 放了心,我拿出之前这个产品的试验记录,细心的看着里面的数据,还有腾师傅写的要点和备注。 忽然听到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是我不认识的一个男士,“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你是新来的吧,我找腾师傅,在吗?” “腾师傅不在。”我说了不在,他也不离开。 “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抱歉,我不知道。”就不信你还不走? 说着话呢,詹秋生从化验室出来了,看到门口的我们俩,打着招呼,“郑科长,你回来了?找腾师傅吗?” “嗯,小詹啊,你知道腾师傅去哪里了吗?这个小姑娘说她不知道。” “小邹,这个是销售科的科长郑科长。”詹秋生对着我介绍。 “郑科长,这个是实验室新来的小邹。” “你好,小姑娘,怪不得不认识呢!”我笑一笑,点点头,算打个招呼。 “小邹,腾师傅呢?”詹秋生以为我故意不告诉别人吗? “詹主任,我不知道腾师傅去哪里了。” “哦,郑科长,你有事儿找腾师傅?”詹秋生对着郑科长。 “嗯,听说新品下来了,我想问问什么时候能出产品,我们好卖啊。”原来是为了新品来的。 第171章 心有千千结(二) “哦,是下来了,技术和生产应该都下单了,小邹,你们工艺下了吗?”别说,懂行的人就是懂。 “下了。” “那你知道生产下了多少单吗?”郑科长问我。 “好像是一百,具体多少不是很清楚。”我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干嘛告诉他呢?他可以去找 相应的部门问啊。 “几天能出成品?”郑科长问我们。 我摇摇头,詹秋生在那里掐着手指算计呢。 “配料、制粒一天,压片一天,检验一天,内包装一天,外包装一天,全测三天。” “郑科长,最快也得一个礼拜,还是哪个环节都不耽误的情况下。你也知道,第一个产品,怕技术掌握不好,耽误时间也是正常的。所以,你可以问问石科长他们,毕竟他们是生产和管理的部门。”詹秋生耐心给郑科长解释。 “中,我回头去车站问问老石去!”我听着这个语气,跟石科长是熟悉的。 “那我先走了,再见,小姑娘,再见小詹!”我和郑科长摆摆手,郑科长也冲我们俩摆摆手,朝西头出去了,估计是去车间办公室了。 “小邹,腾师傅去哪儿了?”詹秋生问我。 “不知道啊。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进屋了啊,詹主任。” 我看他摇头,扭身回了屋,关上门,继续看我的试验记录去了。 到中午,小倪和腾师傅也没回实验室,我锁好门,去食堂吃饭了。 在食堂,我没看到孟庆仁和倪芳彬,我打了饭,和生测的沈姐坐一起吃饭。 “小邹,听说新品开始准备生产了,大约什么时候出成品?”得,又一个关心的。 “怎么了,沈姐?” “我好计划着做全测啊,别在我这个环节耽误时间,好多人眼睛都盼蓝了!”沈姐说完还吐下舌头,笑了。 沈姐是个三十多岁的温柔的大姐,个子很高,有点瘦,皮肤白皙,眉毛淡淡的,头发也有点黄,说话细声细气的,做事特别认真仔细,她家姐夫也在单位工作,在维保车间做钳工,人也不错,做饭很好吃,每次带好吃的,都会让我们住宿的几个人尝尝。 “都很着急吗?沈姐。” “是啊,销售的着急,是想卖货挣钱!厂长着急,是想着可以申请贷款啊,这也是他个人的政绩;杜厂长他们着急,好彰显他们的能力啊,老不生产,说明技术和管理都不行呗!”沈姐声音很小,我明白,点点头。 我们俩吃完了饭,她回生测室了,我回了宿舍,休息一会儿。 下午上班,我先去技术科办公室绕一圈,孟庆仁在忙着写东西,“孟科长,我去实验室了啊。” “嗯,去吧。” 我到实验室的时候,倪芳彬已经在了,正在那儿看关于制剂的书,我坐到椅子上,继续看实验记录。 “小邹,你看什么呢?” “我看记录呢,怎么了,倪哥?” “没啥。” 我忍住不问上午的事情,防止话多了,得罪人而不自知。 “小邹,以后咱们不用老去车间了,工艺下完就没事儿了。” 我听着这话,有故事? “怎么?” “上午腾师傅去找了杜厂长,杜厂长肯定是明着向着技术科和实验室的,但是最后也是说了,以后只需要下工艺,别的不用管了。” “哦,腾师傅呢?” “腾师傅后来啥都没说,就去吃饭了,杜厂长安排我和小孟陪着他吃的,看着饭量还行。我估摸着,下午不能来实验室了,反正事情也不多。” 我一想也是,既然说了,技术科以后只需要下工艺别的不用管,那说明付世凯那句话,是真的影射了什么,而且是针对整个技术部门的,可能不单是针对实验室。 “那要是他们石科长他们找来呢?” “不知道啊,到时候再说呗,反正有领导们呢。” 好吧。 下午,腾师傅果然没来实验室,我和倪芳彬看了试验记录,又跟他讨论了制剂课本上的一些问题,孟庆仁下来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回了技术科。 下班前,詹秋生又来了,名义上是跟倪芳彬讨论问题,而实际上是来通报车间上午的事情的。 “小倪,我下午去车间办公室了,好严肃啊,三个人的脸都拉好长!” “你去干嘛了?” “我是想问问,大约什么时候出成品,生测那边我们好做计划,另外化验室这边也要提前安排的,比如谁做颗粒,谁做片,谁做化验室这边的全检,谁出报告。” “然后呢?问出来了吗?” “哈,别提了,没问出来呗。” “谁都没跟你说?” “石科长让我问付世凯,付世凯让我问包国辉,包国辉说,出来了,肯定送检,着急提前知道干嘛?” “哦。” “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跟你说,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啊。”倪芳彬估计忍不住想倾诉了。 “嗯,我不说,我跟谁说啊。” “上午,我我们俩跟着腾师傅去了车间办公室,他们中间站的人跟配料的人吵架了,起因是关于领料数量的问题,配料说用多少领多少,中间站的让全部领走,后来发现中间站的人没经过培训就上岗了,腾师傅不满意,就呲哒一顿付世凯,付世凯就怼了腾师傅。” “后来杜厂长说,以后技术科只管下工艺,不管其他的了。” “哦,怪不得腾师傅没在啊,生气了?老爷子事儿是不少,不过倒是好心。” “有人跟你说怼人的话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没出口!” “人家是嫌弃技术部门手伸的长了?”詹秋生问倪芳彬。 “估计是吧,但是他们不问我们,或者厂长不安排,我们闲的要去?切!大爷的!”倪芳彬也不是没脾气啊。 “不过,你们腾师傅确实话多,看到什么都要说两句,知道的人明白他的好心,估计有人就接受不了。”詹秋生的声音变小了。 其实,走廊里很安静。 “腾师傅那是热心热血,也是为厂子负责,哪件事儿他说的不对?毕竟人家在制剂干了几十年了,咱们这里有一个人懂吗?要有人懂,还大老远的请人家来,管吃管住的好好伺候着,撑得啊!” 第172章 打脸来的好及时 “那倒是,腾师傅指导我们,说的也都在点子上,让我们少走不少弯路。”詹秋生真心实意。 “唉,就是有人不心甘情愿的接受教育啊,我看他们到时候找不找腾师傅,还劲劲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倪芳彬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找了怎么办?不去?不合适吧。” “到时候再说呗,反正有领导在,也得让领导看到我们的价值所在啊。” “嗯,是,技术是无价的,经验也是,那都是一点一滴日常慢慢积累的!我现在看着沈姐做生测比最初熟练太多了。不过,化验室这边这俩,多少还有点毛手毛脚的,关键是人家不服气!”看来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聊着点滴,从化验室那俩小姑娘怎么选对象,到詹秋生对象想订婚了,具体要给多少钱,计划着什么时候结婚。 我发现,男人,真是孔雀属性,无时无刻的不展示自己的“美好和优秀”! 詹秋生的对象,在震东区的百货大楼做售货员,家里是震东这边矿区的,父亲和哥哥都是矿区的工人,母亲在家伺候一群人的吃吃喝喝,不说是天之娇女,但是条件也算优渥,因为矿区一个工人,养活全家四五口人是完全没问题的,尤其她家俩工人。 “秋生,你们结婚的话,房子怎么办?”詹秋生和倪芳彬一样,都是从村里考出去的,他家更远,在北部山区。 “看看单位能分房不?如果赶不上分房,就在她家先收拾一下,住她原来的房间,她说她家三间,父母一间,哥嫂一间,她一间。”看来詹秋生是蛮得对象家的满意的。 “嗯,那不错。你说咱们厂子分房,是按照什么呢?”相对于詹秋生和孟庆仁都是中层管理人员来说,倪芳彬和陈立刚的身份就显得薄弱了一些。 “不清楚呢,各种传言都有。” 下班的时候,詹秋生没回宿舍,去了对象家吃饭,陈立刚也回了自己家;倪芳彬被车间的住宿女生叫走了,我一个人回去,中午还有一个馒头,于是弄了一个西红柿炒蛋,简单的吃过了,洗过碗,就坐在床边继续织毛衣。 以前在家的时候,跟着姐姐学过,学的不太好,后来又学钩针钩了个小钱包,最后上学也就不弄了。 现在看到沈姐他们中午跟之前的老同事一起织毛衣,我表示想学,她们几个也愿意教,就买了一斤半毛线,尝试着给自己织一件! 第二天所谓的“西线无战事”,平安度过,腾师傅也在实验室待了一天,会给我们讲一些生产中的注意事项,偶尔跟我和倪芳彬聊聊天,说说他的女儿、外孙女以及儿子和孙子。 第三天快中午的时候,孟科长带着石科长来了实验室,问腾师傅在忙什么,腾师傅表示在研究组方,下午准备尝试着做实验。 “腾师傅,您大人大量,别跟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般见识。”石科长的开场白,就预示着有问题了。 “哎呀,石科长,您这是折煞我啊,我哪有能力跟年轻人较劲啊,您说。”看不出腾师傅高兴与否。 “哦,腾师傅,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做了一批小样,化验室检验,发现片剂外观不合格、崩解时间也不合格,这还没做溶解度试验呢?您说问题出在哪里了呢?”石科长一如既往的谦虚。 “这个说不好,因素很多的。” “那要是一个个的排除呢?” “也不是不行啊,就是时间上有点长,可以把这批料搁置,重新做一批,当然这个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怎么操作,还要看你们的安排。”腾师傅没有把话说透彻,不像之前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科长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知道前两天的话多伤人,那些话,也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觉得腾师傅以前说的是多了,管的也太宽了。 生产车间的人、维保车间的师傅、连制水的操作工和仓管那边都有人议论,觉得腾师傅俨然一副“百事通”的“嘴脸”很让人厌烦,因此才有杜厂长承诺的“以后技术部门只管工艺和技术指导,具体操作不再关注。” 石连河想这事儿大哥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不清楚会不会发脾气,可能很多人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说的,而且自己以前何尝没有想过,“这老头精气神怎么这么足呢?” 如今打脸了,啪啪的,而且来的很快,才两天的时间!准确的说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外观不合格,这一项,就不能出厂,即使勉强申请过关了,可是崩解时间不合格,这是绝对不能通过的,更不用说溶解度了,溶解度都没测,后面的所有的检测全部搁浅了。 早上又试验了一批,依然是这个结果,外观可以了,崩解时间更长了。 唉!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当时没制止付世凯的话呢?而且后面也没及时弥补,即使是个普通人,也不应该如此说话的,何况还是重金聘请的专家级的人物? 大意了!如今人家淡然对待也是正常的,不理自己都是正常的。 石科长的脸上都出了汗了。 我低着头,看着试验记录,还不时的翻动一下,我觉得不翻动也不对,翻动了还不对,倪芳彬那边也不吭气,我的眼睛都不敢随意转动,怕被抓现行。 其实我知道,我们班当时三十多人,什么客观条件都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做出的小样结果就是不同的,因为每个人对知识点的体会和发挥出来的效果是不同的;而且有人很细心,有人很粗心,有人力量小,有人力量大,这些都是因素,而且比较重要的,会影响到结果。 车间现在这个问题,只会出现在两个主要工序:一个是颗粒制造,一个是压片工序。 而这两个工序里看似很简单的操作,即使是熟手,每个人做出来的结果也是不同的,更别说他们几乎没怎么实地实践过的。 不出问题,才有鬼,出了问题是正常的。当然了这是我内心的OS,哪敢表达出来?不被群殴就得烧香了。 第173章 打脸来的好及时(二) 孟庆仁站在实验室的压片机旁,貌似上面长出了花。 石科长知道,前两天付世凯的话,在别人听来,尤其是技术部门这些人耳朵里,不只是他自己的意图,即使是,别人也不承认,而被认为是生产系统的统一看法和做法。 既然生产系统认为技术部门越了界,那么人家把越界的手缩回去,是很自然的反应,其实最可气的是,生产系统没有全能的懂技术、懂管理、知道流程的人,出了问题处理不了,还得依赖技术部门,这不是无解的吗? “腾师傅,您看看,什么时候合适了,您帮忙去看看?”石连河觉得,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虽然自己的脸也并不值什么,但是随随便便的被人“胁迫”着求人,也是很难过的啊。 “要么求人,要么等着自己的人摸索!”这就是目前石连河的处境,最关键的是没有时间让他的人去摸索去解决,昨天老郑就堵他一次了,追着屁股后问到底什么时候出成品可以上市。 一周之内,大批如果不投产,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但是估计兜不住的就是他了,因为生产的老大就是他,虽然上面还有个管生产的副厂长,但那个人不参与这边制剂的一切活动。 “石科长,我这里也比较忙,也是听从安排的,上面领导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腾师傅说到这里,石连河知道症结所在了,不仅是技术部门下面的人反感了,连杜厂长也不高兴了。 “那行吧,腾师傅您忙着,我回去再让他们检查一遍,问题出在哪里了。孟科长啊,我走了啊!”石连河把孟庆仁留在了实验室,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腾师傅,这样做合适吗?”孟庆仁很担心的问。 “我怎么做了?不是你们几个领导商量好了,技术部门只管工艺,其他的不参与了。而且我也不是技术部门的负责人,我只是个来帮忙做产品报批的。”腾师傅不疼不痒的刺挠了几句。 “好吧,腾师傅。”估计小孟以为他是腾师傅战壕里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杜厂长来了实验室,找腾师傅“请教”问题了,不过他没说要请腾师傅去车间指导的事情。 “腾师傅,您说,这素片的硬度、外观和崩解时间以及溶解度怎么平衡一下?”我想着杜厂长估计很久很久没做现场了。 “杜厂长,只要按照工艺流程、按照操作规范去做,就完全没问题。”腾师傅笑呵呵的。 我和倪芳彬都不敢笑,更不敢抬头,是按照流程和规范去做没问题,但是问题就有了。 “腾师傅,您净开玩笑,按照流程和规范去做,做到什么程度才是最合适的?”杜厂长也知道那是套话。 “根据之前掌握的经验啊,这个很难描述的,比如我说,淀粉糊用五公斤,但是根据搅拌情况,可能没用完,还可能没够用,补了点,烘干过程中翻三次或五次,混合干料、过筛的时候,加料快与慢,这都有影响;还有压片的时候,料斗的料多少,转速多少,这些都会有关,但是哪个是决定性的因素,没有,可是又都是!这些都要摸索的,关于合适的标准,不是一二三这样简单。”腾师傅倒是没说别的。 “腾师傅啊,是这样的,车间做了两批小样了,外观都不好,崩解也不好,溶出度都没敢做,您看看,建议建议怎么办?” 杜厂长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腾师傅也不拿捏他,“杜厂长,我盲猜一下啊,因为没看到实际过程,只能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盲猜。” “嗯,行,腾师傅您说!” “我猜,外观不合格,也许颗粒过硬、也许颗粒大小不均匀,关于崩解不好,那是压片过程中压力过大,需要减压,也许是颗粒过硬也会影响到崩解。” “那现在的两批料怎么办?”杜厂长很急。 “搁置吧,再做小样,颗粒确实需要适中,搅拌加淀粉糊的时候,需要多看,缓慢加,烘干的时候温度缓慢升温,勤翻动,混料的时候,根据颗粒情况,酌情考虑筛网目数,压片也是从小到大加压,随时停机检查,多称多在内部自测,我只能猜到这么多。” “那搁置的料怎么办?” “以后熟悉了,再粉碎加入就行。反正也是按照正式生产配的料!”腾师傅对杜厂长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当然了,也还是有保留的,没有说更细节的东西以及提出来去现场指导。 “谢谢腾师傅啊,石厂长很着急这个产品的生产,想早日投放市场,所以崔生产科和技术科催的比较紧,这出了问题,就责成我来组织指导了。回头再有什么情况,我再找您请教来啊。” “杜厂长啊,您太客气了,,我就是听您吆喝的,您说怎么办就怎办。”戴高帽,都是能手! “嗯,那我赶紧去车间看看去,我这都要嘴巴起泡了!我走了啊,腾师傅!”杜厂长垫着他的小短腿,颠颠的去车间了,晚一点,我们几个就从窗户那边看到了他的身影。 “唉,你们杜厂长是个好人啊!”腾师傅的感叹,说完,继续坐在那里,翻着他的记录本。 “小倪啊,邹啊,你们记住刚才讨论的内容了吗?”腾师傅不忘记嘱咐我们。 “嗯,记住了。”我们俩笑嘻嘻的点头。 “腾师傅,您说下午他们能做成吗?” “应该差不太多,但是如果细节控制不好,即使外观和崩解合格了,溶解度还是不容易合格。” “腾师傅,相差这么多吗?” “你问问小邹,即使她做相同的产品,不同的批次,也会有不同的结果。就是我,做了几十年了,也不敢保证每批都一样,虽然工艺和我都没变。” “哦,好吧,这么复杂啊!”倪芳彬叹息一声。 “小倪啊,你以后就在制剂实验室这边混了吗?”腾师傅忽然问小倪。 “还没想好啊,合成那边没有新品,我和陈立刚都没事儿做啊,他还行,跟着孟指导做实验,我只能跟您混了啊。” 第174章 打脸来的好及时(三) “跟我混,就好好的学,不是完全学不会,你看我,小学毕业,也学的不错,就是得用心、用脑,加勤奋,不能懒惰。” “啊啊,腾师傅,该不是您以后都让我操作吧?” 腾师傅哈哈笑,“让你做,那是看得起你,一般人我还不带呢!”应该是这个道理,过去老话有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嗯,我知道了。腾师傅!” “小倪啊,以后没准小邹就得被车间要过去,你不信就看着,所以啊,你学点技术,将来她去车间了,我回老家了,你就可以自己操作制剂新品报批了,你想想,棒不棒?”腾师傅给小倪画的蓝图不错。 至于我是否去车间,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我们师徒三个扯了会儿闲篇,就准备下班了。 四点的时候,听到敲门声,小倪去开了门,“石科长,快来!” 石科长进来了,后面跟着孟庆仁还有付世凯,小倪关好门,就找了个旮旯坐下了。 “腾师傅,我又来了。”石科长一进来就坐到腾师傅对面的桌子旁。 “嗯,石科长,忙完了?”腾师傅没看别人,只跟石科长聊天。 “唉,别提了,腾师傅,下午我们又做了一批,杜厂长和孟科长都跟着了,杜厂长看着我们做的颗粒,跟着烘干了,可是压的片子,要么太松散了,要么压力过大,崩解又不行了。给您看看颗粒和片子?来,小付,把颗粒和片子给腾师傅看看!” “腾师傅,给您,这是三次的颗粒,这是片子。”付世凯看着很沉。 “嗯,放这里,我对比对比看看。来,小邹,你也过来,小倪也是。”好嘛,这真是亲师傅! 我和小倪到了桌子那里,分别看着颗粒,还上手攥了攥,根据手感和标识,就能看出一二三批来。 前两批,颗粒过硬,大小不匀,所以片子外观比较花;第三批,颗粒过软散,成型肯定不好,加压过度就会形成崩解不好。 “小倪你看着,让小邹说说。”腾师傅也攥过了颗粒看过了片子。 “腾师傅,石科长,前两批颗粒过硬,粗细不匀,猜应该是淀粉糊加多了,搅拌时间长了,烘干时间应该也不短,不知道你们做过颗粒的水分没有?还有混料的时候,应该用减目数的筛网过料混合。” 腾师傅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继续!” “第三批料,淀粉糊少了,搅拌时间偏短,所以颗粒硬度又不够了,水分含量应该也过低了一点,混料的时候,应该用粗一点目数的筛网。至于压片,感觉速度有点快了,稍微慢一点,三批片子应该会好点。” 我扭头看着腾师傅,等着他的点评。 “小邹说的对,这两次的补救措施其实可以稍微喷点水,再稍微烘下,做做颗粒水分,然后根据水分定片重和压力,速度不能过快或过慢。”腾师傅打了个奔,就不说了,看着石科长。 “小付,你听到腾师傅和小邹说的了吗?” “听到了,石科长。我现在就回去试试。”说完,冲着腾师傅点点头,就冲去车间了。 得,我猜今天不能按时下班了。 “腾师傅,像您这样做了几十年的我们肯定是比不了,但是像小邹这样的,我们怎么能做到?”石科长跟腾师傅聊天。 “她啊,分配来半年多了,她基本上每周做三到四个样品,多的时候,每天一个样品,从配料到制粒到压片到包衣,都是她自己,小倪偶尔也会跟着做。” “小邹啊,有没有兴趣去车间工作啊?”我一听,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可不行,现在新品还在陆续上报呢,离开她,我和小倪都做不了。”腾师傅打断石科长的话。 “而且啊,我们不单是做小样上报产品,也是给车间做数据基础呢,不然你以为技术科下的工艺,都是编的啊?”说完了,腾师傅自己先笑了,估计他这是讽刺呢,肯定有人说过,技术科下的工艺就是编的。 虽然是编的,但是经过了小样试验的检验的!而且是申报过了,也批复了才可以按照之前的数据扩大编写的。 石科长也笑了,“那我们偶尔借几天行不行?”看来石科长动了心思。 “到时候再说吧,不忙了,就可以啊。” 五点多的时候,食堂的工作人员过来喊腾师傅和孟指导用晚餐,看到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还有点尴尬。 “腾师傅,您和孟指导去吃饭吧,我跟小倪和小邹去小市场吃点炒饼。”石科长扭头一看孟庆仁也在,“小孟,一起吧!” 腾师傅和孟指导去食堂小房间吃饭去了,我们几个跟着石科长去外面小市场吃炒饼。 “小孟啊,小邹啊,我刚才问小邹想不想去车间工作,不是开玩笑的,当然也不是挖你们技术科的墙角,小孟你听好了啊。我现在确实有点焦头烂额的,车间没懂技术的人,真是寸步难行啊。咱们厂现在生产才开始,以后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如果都像这几天的态势,那就干脆不用干了。” 我们几个边走边说话,准确的说,边走边听石科长说话,不过我和小倪都没吭声,只是跟着听着。 每人一份炒饼,石科长还想要个炒菜的,孟庆仁拒绝了,我和小倪依然沉默,“小孟,小倪,小邹啊,回头周六了,我给你们带点你们嫂子炖的牛肉来,特别特别好吃,我闺女一口气可以一碗。” “石科长,您女儿多大了?”倪芳彬接过话来。 “十五啦,都是初一的大姑娘了!”石科长说起女儿,一脸的骄傲。 “石科长,您家嫂子是在工业局工作对吧。” “对,她在工业局。怎么了小孟?” “没事儿,石科长,我听畅兰说过,她去工业局报表,碰到嫂子,他们说了会儿话。”孟庆仁想着,拉近一下他、刘畅兰和石科长的关系。 “嗯,她好像是管统计这块,她分管咱们这个厂?我还没听她说过。”不知道石科长的话含多少水分。 “小孟啊,你和小刘计划什么时候结婚?一晃啊,你们几个人,都来两年多了,到岁数了,也都该结婚了,都谁有对象了?”石科长笑眯眯的。 第175章 给人介绍对象的媒婆(男) “石科长,我们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结婚,这不我家不是这里的,畅兰他们家房子紧张,孩子还多,发愁啊。” “我们几个没搞对象的,好像就剩下小陈和小倪,不知道车间的小付和国辉有没有对象了。对了,小邹好像没对象呢!”孟庆仁指指我和小倪。 “小倪啊,车间的人,你看的上不?回头没事儿了去车间转转,看上哪个了,给我说,我帮你介绍。”石科长笑眯眯的对着小倪说。 “石科长,只要女的不嫌弃我丑和穷,就行!”小倪是真实在。 “你呢,小邹?”石科长没放过我。 “石科长,我还小,还没计划。”我硬着头皮说。 “不用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规律啊。”说完,还笑了。 “回头让你嫂子帮你介绍个吧。”我只能沉默,然后笑一笑。 我们几个吃完了,又走回实验室,等着车间的结果出来,腾师傅已经回来了,孟指导也跟着过来了。 我看着这么多人,想着下次再做样品了,记得提前把室内清理消毒一次。 我们到实验室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付世凯来了,看着脸色不错,“石科长,腾师傅,刚才把颗粒喷了点水,又烘干了一会儿,重新过了筛,再压片子,就成了,您几位看看?”说着拿出了压好的片子。 “做了崩解了吗?”腾师傅掰开一片,感觉了一下,还把俩半片,分别递给我和小倪,“你俩感知感知!” “腾师傅,崩解做了,将不到十分钟。”这会儿,付世凯不跳刺了。 “嗯,先这样吧,明天让化验室做个检验,如果没问题了,就可以按照这个标准去操作了。”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嗯,谢谢腾师傅,石科长,我领着他们再感受下颗粒的软硬,详细讨论下刚才的操作,也让压片工序的人记录下压力和转速。那我先走了,你们忙吧。” “等会儿,你跟他们说下,今天加班,给大家记半个工。”石科长安排付世凯。 “好咧,谢谢石科长,我一定告诉她们。”说完,跳跳的跑走了。 窗外发黄的路灯下,是他跳跃的身影。 “唉,年轻真好啊。”腾师傅叹息一声,逗得孟指导开始跟他抬杠。 “老滕啊,你也年轻过啊。谁还没过过二十岁?” “我二十岁的时候?正在跟着师傅学徒呢!那叫一个苦和累啊,哪像小倪他们,啥都不干!”说完,腾师傅还拍拍倪芳彬的头。 孟指导摸着下巴颏,也回忆起来,“我二十岁的时候,也是刚参加工作,给我教授当助理,除了不替教授吃饭上厕所回家睡觉,没有我不做的。”说完了,他自己笑了,我们都不敢出声,腾师傅的笑声最大。 石科长也凑热闹,“我二十岁的时候,都当了三年学徒了,那时候吃不饱,干活都没劲,师傅飞起一脚,就踹屁股蛋子上,还不许躲。躲了也行,爱跟谁学就跟谁去学。” 如此看来,我们的学徒生活,确实很美好。 “腾师傅,我帮你吃饭呗!”倪芳彬咧着大嘴,露出牙齿,脸上的疙瘩红彤彤的。 “小倪啊,你老吃老吃的,看看脸上的疙瘩,你看看人家詹秋生,那脸上,白净净的,没有一点瑕疵。” “那不是吃的,我从初中就这样了。”小倪嘴硬。 听着几个老大人们,聊天打屁,我困的不行,但是也不能走。 九点多的时候,才看到车间大门口,陆续有人往外走,男女都有,还叽叽喳喳的聊着天,然后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 “石科长,腾师傅,我们结束了,明天早上给化验室送检,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了,就可以再做两批,我和国辉商量着,稳妥一点来。” “嗯,中,我也要走了,腾师傅,孟指导,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说完,石科长冲我们摆摆手,跟着付世凯一起出去了。 过几分钟,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警卫室那边的大门开了,石科长和付世凯骑着自行车走了。 隔天上午,好消息传来了,颗粒水分、片剂全检,都合格了,那就意味着,车间可以往下进行了。 石科长上午来问腾师傅,下一步建议是做俩小批还是直接做大批,腾师傅笑模笑样的看着石科长,也不说话,于是石科长点点头,走了。 走之前,还跟我说,“小邹啊,中午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找你有事儿!” “好的,石科长!” “请你吃炖牛肉吗?”小倪问我。 “我哪知道啊,你刚才怎么不问石科长?” “你们要吃炖牛肉吗?”腾师傅有兴趣。 “是石科长说请我们吃他家嫂子做的炖牛肉。”小倪跟腾师傅解释。“腾师傅您可以让师傅帮您做啊,您想吃什么,还没有?” 腾师傅虚点着小倪,“小倪这个人啊,就是有些事情认真,有些事情不认真!唉!”还像模像样的叹一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打了饭,坐到石科长身边,几个平常跟他坐一起吃饭的楼上同事和维保那个主任,都很惊讶。 “呀,石科长啊,你这谈工作,也要上班时间谈,现在是吃饭时间啊。” “小姑娘啊,你小心石科长啊,他就是个斯文败类!”维保那个主任,姓卞的,龇着牙,都能看到烟油子糊满嘴。 “别瞎说,你嫂子说想给她介绍个对象。”石科长估计跟维保主任相处不错,并没有发脾气,还任凭那个人从他饭盒里夹走了两块炖肉。 石科长拿筷子给我夹了两块牛肉,“小邹啊,赶紧吃,不然都被老卞这个不要脸的给抢着吃了。今天带的肉少,过两天你嫂子重新炖多了,再叫小倪他们几个来。” “谢谢石科长,也替我谢谢嫂子。”我尝一口,满口生香,好像高中的时候,在二大爷家里吃过两次。 “别客气。”其他人看到我们俩开始说话,就各自低着头嘀咕自己的话题了,只有姓卞的主任看着我们俩。 第176章 相看 “邹啊,你嫂子给你介绍的,是她同事的弟弟,父亲在区政协,母亲退休了,妹妹也在咱们单位。” “石科长,这个条件太好了,我觉得不行。”我一听,相差太大,不可行。 “小丫头,你不见见,怎么知道不行?”那个卞主任说实在的,有些让人膈应,这么私密的话题,怎么想都应该回避吧。 “真的,石科长,我觉得不合适。您跟嫂子说一下吧。” “你先考虑考虑,万一有缘份呢?” “小丫头,你不知道,你家石科长,当年穷的叮当响,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你嫂子看上他了,俩人就成了,回头结婚了,生了闺女,闺女可聪明了!” “老卞,你不说话,不会把你当做哑巴卖掉的。”石科长有点囧。 “那是,我就是哑巴,也是特别聪明的那一个!”得,这位还顺杆爬! “石科长,卞主任,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我看到二位点头,赶紧去刷碗,然后走人。 第二天,估计是生产比较顺畅,石科长有了闲情逸致,又来实验室找我,美其名曰怎么着也要见见那个男生,我看着他殷切的期盼,没办法,只有答应周末可以见一面,腾师傅问是不是介绍对象,我回答说,是石科长妻子同事的弟弟,既然提出来了,不见不合适,是真的只见面聊一聊,然后提出来不合适就行。 “会如此简单吗?”腾师傅还有点担心。 “没有很复杂啊。”我想的比较简单。 “嗯,祝你顺利。”这个顺利,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周日,我如约去了石科长家,他女儿在家写作业,初二的小姑娘,已经出落的特别漂亮大方,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头发又黑又长,看到他家嫂子,才知道那姑娘就是嫂子的翻版。 嫂子姓奚,很爽利的性子,拉着我的手,坐在客厅里,嘘寒问暖(意味着问东问西),我搭着话回答,观察着他们的房子。 他们家是一梯两户的东面的三间,南面两个卧室,北面一个卧室,还有厨房,中间是厅,厕所在正对门的东侧,厅里有电视机和沙发。 我正在“交代”背景的时候,那个人和他姐姐来了。 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生,整体感觉圆圆的,个子不高,略胖,短发,头显得有点肉,眼睛是单眼皮,不过挺好看的,鼻子挺括,形状也好看。 我们彼此打了招呼,那个姐姐一直看着我,我倒是很淡定,反正打定主意是不行的。 “你在药厂具体做什么工作?我妹妹也在那边工作。”姐姐很健谈。 “姐姐,我在技术科实验室工作。” “哦,我妹妹在车间,好像是技术工作。” 我看一眼石科长,没提示,我不太熟悉车间的人,只能尴尬的笑。 “我弟弟是老师,学体育的,是体育老师,你们俩可以相互认识一下。”姐姐介绍她弟弟。 “哦,老师很不错。”我只能违心,不过确实没看出他像是练体育的出身,我看我们班任洪敏、郎军他们,还有四班的洪波他们,都很矫健的身形,不过是不是不练之后都如此? 不知道我探究的目光是否触动了对方,对方提出来带我出去走走,我不太想,但是石科长和他家嫂子说,就在楼下转转也行,我们这边小区新建的,还不错。 路上我看了,小区是很新,但是配套没啥,树都不多。 我们俩一前一后下楼,都很沉默。 到了楼下,往远处那棵柳树走去,柳树下有个石桌和石凳,天?难道要坐下谈? “你好,我叫齐秦坤,在三十二中教体育。那个女的是我姐,在工业局上班,你没见过?” 叫齐秦坤的男生声音好听,比较有磁性。 “我叫邹红艳,我在药厂的实验室工作,一般不怎么出去,很少见到外面的人。” “哦,我妹妹在车间,好像是叫包衣什么的,你们还没开始生产呢吧。” “嗯,我对车间不太了解,也很少去。”我想的是,我要一问三不知。 “我还有个朋友也在车间工作,不过她好像是包装的,她说没啥技术含量,就是用手干活,不用动脑的。”他说着,还笑了一下。 我有点惊讶,“你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我有点感觉混乱,跟我说这个,难道是没话题了吗?他妹妹不是很好的话题?其实都不是。 “哦,包装那边好像也没干什么活呢。” “是吧,我们偶尔出去跳舞,她跳舞不错,人也漂亮,喜欢化妆。” “嗯,那挺好的。”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咱们各自回家好不好?你聊女性的朋友去跳舞,合适吗?难道是让我知难而退的? “我看你不化妆?”他貌似也健谈。 “我不喜欢化妆,也不会化妆,而且工作时间不许化妆、戴首饰。” “可以下班了戴啊,我看我那个朋友,化妆、戴首饰,都做,不过她说她都是把首饰放在更衣室。” “我对车间不太了解。”我转开头,看着远处有些迷蒙的天空,偶尔有大雁飞过。 “这天开始冷了,大雁都南飞了。”齐秦坤也抬头。 “咱们回去吧,晚点我还要出去买东西。”我找个借口。 “我陪你去买呗,你对震东这边熟悉吗?对了你家是哪里的?” “我对震东还行,我家是静西的。”说完,我开始往回走。 “改天,我带上我朋友,咱们一起出去玩呗。”他跟在旁边继续。 “下班了我要看书,还要写记录,比较忙,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跳舞,也不喜欢。”我的口气很直白了。 我觉得我们家世不合适,人更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天见面是失败的,对吗?我看你对我很不耐烦。”听到他的话,我站住了,扭头对着他。 “我个人觉得不是很合适,我是村里出来的,你家是干部;另外咱们的兴趣而已不相同。”我的表情很严肃。 “那麻烦你跟你奚姐说你不同意,可以吗?奚姐就是你那个嫂子。” “我猜一下,你喜欢你那个朋友,对吗?”我恍然大悟。 第177章 多了个所谓的朋友,男的 “是,可是我家不同意。”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瞬间低落了。 “为什么呢?”说白了,我对这个男生并不反感,但是不是作为要交往的对象。 “那个女生叫葛英杰,高中毕业,家也是附近村里的,她爸是矿区的工人。” 我有点惊讶,这个条件不够吗?我看着他,等他继续陈述。 “你跟你家里说你喜欢啊。”我还是单纯。 “你知道我爸是区里的,我妈退休了,姐姐是工业局的,姐夫是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所以,我家觉得她配不上我和我家。”齐秦坤有点沮丧。 “但是结婚是你跟她过日子啊,不是她跟你们家!”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全家都反对,连我妹妹都反对。” “你妹妹反对什么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小呢。” 我俩站在楼下路边,说话声音不大,不过老有人走过来看一眼。 “那你继续努力吧,咱们上去吧。” “你不想跟我聊天吗?”他貌似还有点委屈。 这个脑回路也是很清奇。 “你不怕你对象知道了,不高兴啊。” “我跟她说了,我姐姐介绍你给我认识,周日在奚姐家见面,她说她见过你,我很好奇,就来见你了。” “看来你们俩很能坦诚相见啊,这都说?”我对那个女生很好奇。 “葛英杰也觉得我们俩不太可能,她父母没意见,只是怕到我家受委屈。”看来他们俩的交往深度不一般了。 “嗯,就看你们全家都反对这件事,就不乐观!我们老家有俗语说,大姑是婆婆,小姑是舌头,家里三个女士都不同意,将来肯定有气受。” “那你今天来见我,是因为什么?”他好奇的问我。 “我啊,实在是拒绝不了石科长啊,我就想着,见一面,然后跟他说不合适就完了。”我还算轻松的语气,让他瞪大眼睛。 “你从开始就没想过同意?” “是啊。”我很磊落。 “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趣,咱们交个朋友吧。” “什么朋友?我这个人很无趣的,另外我真不喜欢跳舞,也不太喜欢跳舞的人!”我用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无辜的话。 “那你跟我妈肯定处得来,她就不喜欢我跳舞,说不喜欢跳舞的人!”说完了,还自顾自的笑了。 “我想你家应该很和谐美满,因为你的性格很不错。” “我家除了对我跳舞、搞对象的事情比较严肃外,其他的都还行。” 好家伙,这开朗的性格?反对跳舞、不喜欢他对象,这还不够严重? “那你怎么办?或者说你和你对象计划怎么办?” “怎么办?到时候结婚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将来住哪里?” “从房管局找人,住公房啊!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只知道单位分房,不知道房管局也有房可以住吗?当然 了,这个得排队,但是找到熟人的话,就不用,大前提是有地方扣房租,不是交,是扣,就是必须有固定工作。”他洋洋得意的嘴脸让人很想拍一巴掌。 “你们学校没房子吗?” “我们学校有啊,但是轮到我,还早呢!所以我不等着。如果我爸妈同意我们结婚,他们还有一个小一点的房子,我们就可以住;如果不同意,我们俩租房,要不就去他们家那里住,村里也可以借住,房租很便宜的。” 我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典型的开心鬼,啥都不是事儿! “我听说,我们单位很多人入厂,都是背后有人脉的,你对象的人是谁?如果我们单位有房,你们有希望吗?” “她?没人脉吧,估计顶多是她爸认识谁,还是拐弯的,入厂做个工,容易,因为指标不差这一个!但是分房,基本没戏!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估计连你都没戏,别看你是毕业分配来的。厂子左面画一道,右面画一道,很多人就会被排除在外!你看着吧!” 齐秦坤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很信服,我想也是如此,虽然这样想有点悲观。 “咱们还不上去吗?别让你姐以为咱们俩谈的还不错!”我有点担心。 “谈的是不错啊,只不过此谈非彼谈而已!那到时候是我说没看上你还是你说没看上我?”齐秦坤有点皮皮的味道。 “你随便啊,我都行,反正我父母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至于别人怎么想,我不太在乎!” “你比我狠!能自己做主!” “因为我靠自己养活自己啊,我挣钱要给家里的!你需要给吗?”我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我不给啊,不跟他们要,就很不错了!我基本上,将乎够花!” “好吧,你比我厉害!我想你父母也不需要你的钱!” “哪儿啊,开始我开支都给我妈,一分都不剩,然后几乎没礼拜都要钱,虽然我是天天回家吃饭的。买衣服,买各种体育用的东西,反正总有花销,后来我妈一算账,我给她的比跟她要的,差太多了,于是就提出来,她管我吃住,其他啥都不管了,也不要我工资了。”说完了,还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 “嗯,换成我也会这么办!我不行,我得自己攒钱!为我的将来做打算!” “好家伙,你才多大,就开始为自己打算,跟个大妈一样。大好的年华,要多出来走走玩一玩,看看繁华的世界!” 这家伙,典型的玩乐主义,带着糖衣炮弹来策反的! “下次我跟我对象出去的时候,叫上你,你们车间有几个人,我们偶尔会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的。” “我不去,我跟车间不熟!” “你这话,我都会背了,真忒老塔儿了!” “行了,听你贫嘴半天了,没啥意思,上去吧。”我没好意思问他,是不是上学就天天练嘴了,没练体育? “中,上去吧,回头你随意说吧,肯定是先问你的意见的。哪天我接我对象的时候,到时候让她叫你?” “千万不要,我跟她不熟!”他前面刚说完,后面就替我说了,我笑一下,轻巧的上楼了,然后他在楼下哈哈大笑。 第178章 那个男的朋友的对象 气死我了,这就是个鸟!是个怪兽!我红着脸,在门口站一会儿,在心里偷骂他几句,然后才敲门,进了屋,跟石科长和嫂子说几句话,齐秦坤那个姐姐问我,“我家小坤呢?妹妹。” “好像是碰到认识的人了,俩人说话呢!”我话刚说完,就听到敲门声了。 “小坤,你碰到认识的人了?做什么的?没听你说过啊?住哪个楼?”小坤的姐姐一联炮问出来,我发现他们姐弟很像,话多,连续发问。 “啊?哦?嗯,是之前跳舞的时候认识的,我也不知道在哪个楼住!”齐秦坤没揭穿我。 说到跳舞,小坤的姐姐不吭气了,还看了我一眼,我没什么反应,跟我无关的事情啊,大姐! 石科长家的嫂子问我,“小邹啊,你们上学学跳舞不?” “嫂子,上学跳舞是选修的,我没学。” “嗯,我也不喜欢跳舞的人,当然了,小坤人不错。”好家伙,双标的如此厉害,嫂子你是想做什么? “奚姐,我跳舞只跟认识的人跳,不是跟乱七八糟的人跳的。也不跟那样的人来往!”齐秦坤看似是跟奚姐保证,我觉得他是在跟他姐姐表白自己的忠贞。 “嫂子,石科长,齐姐姐,我还要去外面买点东西,我先走了啊。”我赶紧找借口溜走。 “小坤啊,带着小邹去转转吧,她不太熟悉震东这边。”奚姐,也就是石科长家嫂子,提出建议。 “嗯,小坤,去吧。”齐家姐姐也示意弟弟。 只有石科长明白我的想法,不表态。我跟众人摆摆手,准备走了。 齐秦坤真的选择跟我一起出来了,不过我没啥担心的,一起下楼出小区而已。 “小邹,你真要买东西去?” “是啊,买点日用品,药厂那边比较偏僻,卖东西的不多。” “这样吧,我跟你去买东西,然后送你回药厂,回头我去找葛英杰,然后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吃饭,行不?” “不要,我不想。”这次我没等他说完,就把我的话说出来了。 “那我回头问问她,让她找你吧。别跟我说不想,不熟,慢慢的就熟了,葛英杰那个人很好的,特别善良可爱。” “她可爱是她跟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跟着我,也不用你送,行吗?”我有点不耐烦,不太喜欢磨叽的人。 齐秦坤惊讶的看着我。 “那我自己走了,你别丢了哦。”说完,摇摇头碎碎念着走了,我长长的舒一口气,这阴魂不散的家伙,不然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 我买了块蛋糕,是我梦寐以求很久的,想着晚上不想自己熬粥或煮汤了,就吃蛋糕了,好像还有一点茉莉花茶呢,可以冲一点喝。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宿舍,倪芳彬看到我后,很惊讶,“第一次见面,那人就买这么多东西给你?” “切,我自己买的东西,你想什么呢?真复杂的心思!” “真的啊?我还以为那个男的给你买的!你们见面怎么样?”我感觉倪芳彬很八卦,或者说越来越八卦了,一脸的期待。 “不怎么样。”我有点意兴阑珊。 “啊?那还去了这么久?” “我去逛街了,行不行?买东西不花时间啊。而且,那个人有对象。”我不知道要不要给齐秦坤泄露秘密,想想还是算了吧。 “有对象还跟你见面,真是小人!”倪芳彬比我义愤填膺。 “不过那人还不错,挺爱说的,特能叨叨。啊哈哈,跟你有点像的嘴碎。”我指着倪芳彬笑。 “我嘴碎?我能叨叨?”倪芳彬貌似很受打击。 “是啊,你不是吗?不信你回头问问腾师傅。”我继续打击他。 “我看看你买的什么东西?”说着他跟我进了宿舍。 我把蛋糕放桌子上,其他东西没动袋子,随手放一边了。 不过看到倪芳彬要动袋子,我大喊一声,“你干嘛?不许动我的东西,那是女人的秘密。”吓得他一动不敢动了。 晚上,我们俩一起吃的蛋糕,孟庆仁去刘畅兰家了,陈立刚回家了,詹秋生好像也去丈人家了,小吕自从那次不愉快之后,很少跟我们一起混。 隔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旁边坐过来俩女生,我猜是车间的,因为别处几乎没有年轻的姑娘,而办公区的年轻姑娘没几个,我也都认识。 我看她们一眼,她们没说话,我也没说,第一我先坐的,但是谁都可以随便坐;第二一般不熟悉的人是不坐一起吃饭的。 我安静的吃着,她们俩边吃边嘀咕,不时的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算比较特殊的存在,尤其腾师傅愿意在后面支撑我往前站,我注意着自己的脚步,不能太快,也提醒自己收敛脾气,不能跟之前那么锐利处事。 我看一眼她们俩,赶紧吃几口,准备走了,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意图,那个圆脸胖胖的短发女孩对我说,“红艳姐,我是葛英杰。” 她说完了,我还没反应,应该是不认识的啊!“嗯,怎么了?我们认识吗?” “嗯,我知道你,是小坤哥说我可以找你的。”她有点腼腆。 “啊?哦!是你啊,怎么了有事儿?”我脑袋轰一下子,忽然想起来那个圆乎乎的嘴碎的爱叨叨的男生。 “没事儿了,就是认识一下。”我看着她,长相很一般的人,脸上看着有化妆的痕迹存在,但是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有点个性有点新潮,不,应该说很个性,很新潮,才入秋不久,穿的是一双高腰的靴子,裤子是类似裙子一样的很肥很大的那种,上面是毛衫,黑色的带亮线,胸前,是个大美女的脸,化着浓妆,长长的眼睫毛,在胸前,看似一闪闪的。嘴唇也是红色的,用俗话说好像刚吃过孩子,还带着血的。 “嗯,没事儿就行。我走了,你们慢吃。”我摆摆手,走了,恍惚听到另外一个女生说话,“看样子很拽的,她跟坤哥怎么认识的?” 没听到葛英杰的回答, 第179章 收到两封信 出来的时候,遇到沈姐跟着另一个老同事潘姐一起走呢,“红艳,你要去我屋里织毛衣吗?” “沈姐,过几天吧,我才织的不多,还没到分针的时候,到了去找你啊。” “中,到了就来找我。”我跟两位姐姐摆摆手,朝宿舍快步走去。 到传达室附近的时候,忽然听到传达室有人喊我,“小邹,有你的信!” “哎,来了!哪里来的信啊?”好久没人给我写信了,我写的也不多就是。 我进去一看,是静西的一个镇,叫古镇的,好像没有认识那边的人啊。 拿上信,跟传达室的大姐打个招呼,然后快步朝宿舍走去,拆信,是件比较幸福的事情。和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字体,好像是高老师的,但是他去古镇了吗? 我赶紧拆开,里面除了有信纸之外,还有一个信封,是来自山东的,我先看高老师的信,看了两遍,都惊讶的目瞪口呆的。 信里说,他儿子高瑞浩的眼睛还是有问题,需要继续治疗,再等几年看看,成年后再干预治疗,我有点心疼,才十二岁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高老师还说,他们去年申请了二胎,然后还生了个女儿,特别可爱,哥哥瑞浩也很喜欢,现在全家搬到古镇去了,那边中学给他提供一套房子,把两个孩子的户口给转了非农业,让他担任英语教研组的组长,最主要的是全家都在一起住,相互照应起来比较方便。 高老师说,他去二中办理手续的时候,杨老师把李志民托他转交给我的信,转交了给他,让他给我邮寄过来。 我后来又看一遍高老师的信,除了以上的内容,还有一些他自己的计划,准备写一本书,关于静西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还跟文教局的同仁合作一本,关于静西历史变迁的书;另外就是他工作上的事情,最后是嘱咐我照顾好自己,遇到合适的人,赶紧组织个家庭这类的。 我抿着嘴笑,都能想象他边写信边表情丰富的样子,还有就是他妻子在一边叨咕他的情形。 我见到他的妻子和儿子是88年9月底,在市里眼科医院,那时高瑞浩的手术时间已经安排了,正在做术前处理,我看到的时候是一幅慈母幼儿的温馨画面。 而高老师正在被妻子叨咕,说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对的,高老师一副低头受教的样子。 他妻子就是很普通很典型的农村妇女,皮肤黝黑,很沧桑的感觉,加之儿子的病,估计磋磨的更厉害些,看着比高老师还显老,其实她比高老师小四五岁呢! 我跟老师的妻子喊“师娘!” 他们俩,都害羞了,老师的妻子让我喊嫂子,让高瑞浩喊我姑姑,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孩子做完手术后,高老师就回去上课了,留下妻子在医院看护儿子。我本来计划着再去看一下的,被老师拒绝了,他说来回跑,费钱费精力,赶紧好好读书,后来是在寒假又去他们家里看一次,他们家当时在县城稍远一点的一个村里,也是震后复建的那种三间房,不过是砖石建的了,窗户不是网格的,是玻璃的,比较透亮。 高瑞浩的左眼眼睛那时候还戴着眼罩的,在恢复期,不过小家伙情绪很不错,单眼看人也是平平常常的态度,喊我姐姐,还说想我了。 后来老师的妻子说,班里除了我就是另外一个姓储的女生来看过瑞浩,所以他对我们俩很有印象。 老师家里有许多花,还种过咖啡,瑞浩还问我“姐姐,你明年夏天来我家吧,那些花比现在多,比现在的好看,到时候我可以让我妈给你挖几棵回去种。” 我很高兴的说谢谢,不过很遗憾,没去成。 如今,搬走了,不住家里了,不知道他家的花如何了。 再次看完高老师的信,我小心的收起来,然后打开李志民的信,三页纸,字比以前好看多了。 内容很多,比较杂乱,很多都是他们专业上的事情,比如有些课程还没结束,还要去实习,目前还没找到工地;有些结束了,但是图还没画好,说有些图很复杂,改了几次老师还没给过。 还说他家希望他回老家,可是静西又没对口的单位,不行就得去唐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单位接收;还说家里想给他介绍对象,问我怎么处理。 我看到最后的时间,那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估计着现在都处理好了,还有半年左右,他们就可以彻底离校,走上工作岗位了。 看到他的信,想起温暖的五月那个午后,静谧的教室里,两个年轻的心灵第一次的接近。 如今,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走向不同的方向。我先给高老师写了回信,先恭喜他工作上的好机缘,恭喜他没有放弃写作的梦,然后又恭喜他和妻子多了女儿,现在太幸福和美满了。 后面简单的说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不过我把遇到齐秦坤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还在最后评价了那个男生“怪兽级别的鸟人,女朋友很可爱,圆圆胖胖的。” 寄信的时候我用了单位的信封,但名字只写了个邹,我想他是知道是我的。 至于给李志民回信,我需要想想,要写什么。换做以前,我会挨个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再写我的境况,如今忽然不想写了。因此回信的事情,就被我暂时搁置了起来。 我现在跟过去的同学老师接触的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人生这段时间,让我比较茫然,还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情。 即使知道,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匆匆的脚步如船过水无痕,过后即云淡风轻,可是依然会遗憾,遗憾曾经的时光中的种种。 就像杜厂长的夫人刘科长叹息她的人生已成定局,而我们则有太多的可能! 可是这个可能,在我们眼里,也同样有着太多的可能,可能如意,也可能不如意! 第180章 大哥生病了 李志民的回信,我隔了很久,都没有写一个字。 大学期间,开始同学之间相互写信,诉说各自的烦恼和憧憬,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渐行渐远渐无书,也慢慢的接受,我们彼此终将成为了别人的过客。 跟那个齐秦坤和他的小对象葛英杰,一起出去了一趟,说好了只是吃饭,他们俩带了那天那个女生,后来知道叫郭红秀,家里也是矿区的,她在家里行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哥哥也在矿区工作,姐姐也都是在矿区的服务公司上班,不过都结了婚,因为家里是最小的,难免多了些骄纵。 我们俩一顿饭几乎没说一句话,或者说我们俩都在听葛英杰和齐秦坤聊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 吃完了,我提出来回去了,那个郭红秀也走了,留下葛英杰和齐秦坤继续他们的下一摊了。 回去的路上,我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出去了!”仿佛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朝代的人一样。 我现在能理解,为何齐秦坤一家都反对葛英杰他们俩搞对象了。完全理解不了,如何一起生活?儿子是自己家的,忍的吐血也要忍,女孩是别人家的,干嘛要忍? 我旁敲侧击付世凯车间前道几个工序的人员名单,后来终于知道那个跟我们一起包衣的白白的小姑娘是齐秦坤的妹妹齐秦梅。 车间的中试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检测是合格的,只不过有些数据卡在线上,付世凯这次没等石科长带着他,就跑到实验室来找腾师傅聊天请教,好在腾师傅也没拿乔,告诉控制点在哪里,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了。 我在从石科长家回来的第二天就跟他说,齐秦坤有对象,还是车间的时候,他笑了笑,一副了然的姿态。 看来,我们都在敷衍着什么。 石科长兑现了他要请我们这些人吃炖牛肉的承诺,拿了一大饭盒过来,然后午餐的时候喊我们几个围过去吃。 几个男生吃的狼吞虎咽,逗得腾师傅哈哈大笑,他还给我抢了两块放碗里。 天冷之前,我回了一趟家,妹妹上学了,父亲出去赶集去了,家里只有母亲在,中午吃的饺子,我们娘仨吃了一部分,还给父亲留了一部分。 下午小妹上学走了以后,母亲跟我说,“二丫头,明亮生病了,听说挺不好的,已经去了北京了。” “嗯?什么病?很严重吗?我怎么没听说呢?”其实我跟二堂哥也不太写信了,都忙。 “听说是肺上的毛病,很不好,家里人都没说,你大娘只跟我说了。”母亲情绪低落。 大堂哥还不到三十岁,孩子才两岁,我都不能想象以后的事情。 “你也不要说,他们都不让跟人说,也不让别人去看,是瞒着你大哥的。”我想我明白了,电影都演过这样的情节,病人生病了,治不好了,医生和家属都瞒着病人。 “嗯,我不说,也不问二堂哥,谁去医院陪着呢?” “只有明远和你三姐,你大娘还没退休,嫂子需要带孩子,所以只有你二哥和三姐陪着。他们跟明亮说的是,肺有积水,需要去北京抽出来,他四叔应该会去帮忙吧。”母亲叹息着。 我下午就返回了单位,忍着没给二堂哥写信询问,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晚上连饭都没吃。 连续几天我情绪不好,腾师傅问我,我只跟他说我有个哥哥,生病了,很严重,都去北京治疗了,他就明白了。 “别太难过,人啊,各有各的命数,他很爱护你,肯定不希望你为了他这样伤神;等你年龄大点了,就会明白了,过好眼下的日子,踏踏实实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了。不用太多的苛求,因为啊,有时候是人强命不强!” “最近没啥事儿,你跟杜厂长说说,出差去外头转转,散散心吧。”腾师傅好言相劝,可我还没想好。 没过几天,杜厂长安排我去天津一个化学试剂销售部,采购一些化学试剂,顺便去趟天津的一个药厂,帮他送一个文件给他学哥。 我带上杜厂长让我转交的文件,坐上火车去了天津。 我是上午出发的,过了中午到天津,先去药厂转交文件,当门口的警卫听到我要找的人是周总的时候,瞪大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我,好像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他打内线电话到办公室,办公室一会儿就出来一个人接我,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操着一口天津话,问我从哪里来的,找他们总工做什么。 听说我也是药厂的,来买试剂,也给他们这个总工送文件过来,他也惊讶的不得了。 不过他没说其他的,先把我带到接待室,给我端了茶,让我坐沙发上等着,我安静的坐着,等着人来。 一会儿,跟在那个小伙子身后,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头发老爷子,“周总,这个就是冀北市来的同行,她说给您送文件的。” “小姑娘,是谁让你来给我送文件的?”那个老爷子声音很有磁性,给我一种特别慈祥的感觉。 “您好,周总,是我们杜厂长让我给您送的文件,他叫杜清华。”我怕他不太记得,所以报了一下杜厂长的名字。 “哦,他啊,他爱人在你们那里做什么呢?” “周总,他爱人在我们那里质检科做科长。” “唉,白搭了这个人。你把文件给我拿来吧。”我不知道他说的白搭这个人是指杜厂长还是刘科长,反正肯定是有一个,或者俩? 我把文件袋子递给周总,他打开一看,点点头,然后笑了。 “你上午坐车来的?吃饭了吗?没吃饭让小刘给你打饭去!” 我没吃,但是我不能说,“我吃了,周总,谢谢您,我还要去买试剂。”说着我准备走。 “你等会儿,小杜啊,真能省事儿,他以为拿着你们的介绍信,就能买到试剂?想的天真了。”周总让我等一会儿,他带着那个小伙,拿着文件袋出去了。 我继续站在接待室安静的等着。 第181章 出差 “小姑娘啊,我给你拿一封介绍信,是我们单位的,保准你能买到试剂。晚上你住天津还是回去?”周总一个人回来的,手里拿着介绍信,递给我。 “谢谢周总,我住天津,明天一早回去。”我很恭敬的弯下腰。 “嗯,住处找好了吗?转转也行,天津的夜景很美丽,尤其海河那边,也可以去劝业场那边去转转。不过提醒你啊,要注意安全。” “好的,我会的,谢谢您,我走了。”我点头表示感谢,把介绍信装好,就在那个小刘带领下,朝门口走去。 “你们生产了吗?你们那个杜厂长跟周总什么关系?居然用我们厂的名义给你们买试剂?” “我们生产了。杜厂长跟周总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到警卫室,他跟我说再见,我也说了再见,就离开了那里,朝试剂经营部赶去。 我要做在下班前,把试剂买好,然后晚上住下,明天早上坐早班的火车回去。 虽然腾师傅和杜厂长都说,我可以在天津多待两天,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还是很紧张的。 我很顺利的找到了化学试剂经营部,那个营业员还问我“你们换人了啊?不是一个男的来采购吗?” “哦,那个人有事儿,我是帮忙来的。”我赶紧解释。 “哦,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外地的?像冀北市的!”她嘀咕着。 “嗯,我是外地的。姐姐,可以给我了吗?我还要去别地方。”· 可是遇到了一个麻烦,开发票的时候,抬头必须写我们药厂,而不是天津这个厂子,我脑袋轰一下。 “你说说什么情况?”那个店员叫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我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眼泪都在眼睛里打圈了。 后来我听到对方俩人说要给天津这边的厂子打电话,确认介绍信的真实性,我更紧张了。 所幸还好,天津这边的厂子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的那个人,就收了款,开了发票,把试剂卖给了我,我临走表示感谢,她还冲我摆摆手。 这个化学试剂经营部就在和平区,距离劝业场不太远,不过没有公交车可以路过,所以只能选择步行。 昨天杜厂长给我指路画图的时候,就标注出来了,还告诉我可以选择就住在附近,有个旅馆不错,晚上可以逛劝业场还可以看海河的夜景。 说实在的,我很憧憬,虽然一个人会紧张害怕,但是高兴还是会很多的。 我踏着夕阳,穿梭在小巷里,到处都是骑车的人,丁零当啷的自行车铃铛声还有三轮车特有的叮当声、底商店铺里伙计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让我感受到了大都市的繁华热闹和人间的烟火气息。 当我拿不准路的时候,如果有警察,我第一时间会到警察叔叔身边问路,实在没有了,我也会寻年龄大的人问路,问到的人都很热情,会告诉我怎么走怎么走,还告诉我要注意安全。 天黑了,路灯逐渐亮起来了,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我走到劝业场附近,找到那个旅馆,办理好入住,就出来了。 夜晚的劝业场,路旁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街区。 走进劝业场,内部空间宽敞明亮,灯火辉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顾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在各个柜台前游弋穿梭,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商品,售货员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介绍着商品的特点和优惠政策,卖毛衣的柜台前,人山人海,大家都伸着手,递着钱,高声的呼喊着售货员,“我!这儿呢!我!”唯恐售货员把别人的钱收了,而自己买不到心仪的毛线。 楼梯口那边,秋衣秋裤正在打折,同样的人挤人,两个售货员站在板凳上,一个收钱,一个找秋衣秋裤,配合的很默契。 卖吃食的地方,大喊着“大麻花!”“耳朵眼炸糕”“包子包子!”“花生糖!”喷香的香气填满了鼻腔,让我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有的柜台前,摆着小桌子,有人坐在那里吃着豆腐;还有人举着煎饼果子边走边咬。 我在商场里转着,看着,享受着热闹带来的温暖和热烈。 我忽然想起来,邹树芬刚定亲的时候,她跟我说的话,“红艳,你说,要是当年我爸不从北京回来村里,是不是我也跟北京的人一样,穿着高跟鞋正哒哒哒的走在天安门前的大街上?” 那时的我不能回答那个问题,如今想想,是不是这些大城市,是所有的人的向往? 我想起了,邹树平留在了北京,邹亮留在北京,二堂哥留在了北京,蒋孟山也留在了北京,文敬山去了南京,郑铎去了广州! 当时邹亮的爷爷跟邹亮的父亲说,“你要给老二定一个村里的媳妇,他回家来看媳妇和孩子的时候,还能看你一眼!不然,他连家都不会回来的!”这个老二,就是邹亮,他大哥留在了冀北市市区工作。 我在劝业场转了很久,看了灯红,看了摩肩接踵的喧嚣,看了人们脸上的幸福,是如此的近,却又如此的遥远! 咫尺天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巨大的差距! 走出来,来到微风习习的街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沿着路往前走,看到一个小的面摊,点了一碗面,找了个空位,坐在那里,慢慢的吃。 面条很劲道,汤的味道很鲜,很好喝,我轻轻的啜着汤,看着忙碌的老板和他的老伴,两个人都很沉默,但是俩人的默契十足,很像秋收时的夕阳下,踌躇的牛车上,脸上带着疲惫却十分幸福的农人夫妻俩的淡然和平静。 虽然很累,但是能看到不远处的胜利的曙光! 我吃饱了,给了钱,然后继续朝前走着,刚才问了老板,从这里回去可以 到旅馆。 我静静的走着,仰望夜间的天空,除了路灯和街边的霓虹,看不到星星的闪亮。到了旅馆房间,里面住进了一个女士,看样子比我大;她看我一眼,我也看她一眼,“妹子,你来出差还是玩?” 她先开了口,“出差。”我故作老成,也简化语言。 第182章 一杯充满爱意的茶 “你是哪里的?我是林市的。也是来这里出差的。”她说完,我点点头,准备休息。 这时候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那个女士起来开门,我冷眼看着。 “哦,哥,你回来了?”那女士喊对方哥哥,第一是认识的人,第二是男士。 进来一位男士,穿的西服,很精干的样子。 “这姑娘是你同住的啊?小姑娘你来天津玩的吗?”那个男士跟那个女士问了一句,转而问了我。 “对,这个姑娘也是来出差的。人家不小了!都工作了!”我觉得我长的很符合我的年龄的,既不很老也不幼稚。 我点点头,微笑一下,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林市**银行的经理,来天津出差。【某大型国有银行,但是此处不便明详细标注】,现在咱们几个去海河边去看看转转不?来一次天津,不去海河边,就浪费了好时光!”他说着话,看对面的女士,又转头看看我。 “你们去吧,我有事儿要处理。”我的声音比较平静。 “哎呀,大晚上的处理啥事儿呢?难道是男朋友找你来吗?”那个男士说话比较“轻浮”。 “嗯,我对象来找我!”我想我承认比较好。 “那咱们几个出去吧?我去喊我同事!”那个男士对对面的女士说,我仔细一想,他们不是认识的人吗? 他们走了,我坐在房间里发呆,其实还不晚,想想,我晚上应该去海河边玩一玩,早上早点起来,去水上公园再去转转。 于是我带上我的东西,也走了出去。 我跟着人流朝前走,没几分钟,就到了海河边,真的很近,这个旅馆的位置很不错! 夜里的海河,在霓虹和路灯的照耀下,璀璨夺目,如同绚丽多彩的画卷。远处的高楼、桥梁和近处的建筑,都笼罩在美丽的夜色下,河面上有船在慢悠悠的飘荡,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我站在岸边,掩在光与影、明与暗的交替中,默默的出神。有风在吹,好像还有海的湿漉漉的味道,其实我知道想多了,海,还很远! 我沿着岸边开始慢慢的走着,想了很多,似乎又没想什么。 这时候远处传来歌声《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唱的很好听,但是跟王杰比,确实差很多,“过去未来都像一场梦境,痛苦和美丽留给孤独的自己,未知的旋律又响起,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明天的我又要到哪里停泊?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备注: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陈乐融填词,陈志远作曲、编曲,演唱 王杰】。 听着这首歌,我开始往回走,心里也充满了忧伤,我也很想问自己,是否真的一无所有?是! 夜,已经深了,海河边的人潮还在集聚,东西南北,何处是我归途? 我加快脚步尽快的走着,眼睛盯着路标,辨认着道路,忽然没有了怅惘,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要回到旅馆去休息。 等我看到旅馆大大的招牌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去,那个柜台后面的阿姨问我,“回来了?好玩吗?” “嗯,挺好的,真不错!”然后我摆摆手,朝房间快步走去。 我进屋后,那个女士还没回来,我把东西放在枕边,简单的洗漱一下,就准备休息了。 好像半夜,那个人才回来,我假装迷迷糊糊的,翻身把包压在被窝里,转身面冲墙,继续睡了。 早上,很早外面就有了动静,走路的、洗漱的、退房的,各种的踢踢踏踏,我起身,收拾好东西,把钥匙交了,对方检查完床铺后,退了押金给我,我开了发票,然后走了。 街上,有人在走,也有很多人骑着自行车赶路,我找到去水上公园的公交车,坐了上去,人还不是特别多,公交车在路上站站停停,我随着车摇晃着,看着路边的人、车、树还有楼房。 到了公园门口的时候,大都是年龄很大的人三三两两的就伴进去,像我这样背着包,拎着东西的年轻人不多。 早上的水上公园,很宁静,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湖面,湖边的树叶子变成了金黄色、橘红色、和橙色,当然绿色依然是主旋律,如同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倒影映在湖中,增加了湖水的神秘。 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晨练的人有人在慢跑也有人在快步走,还有人在打太极拳,湖里有几只白鸭子在悠闲的游荡,享受着宁静和美好。 我漫步在林间,聆听偶尔的鸟鸣,空气中的潮湿和昨晚海河边的湿漉漉不同,随着太阳缓慢的升起,朝霞在树梢间跳跃,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洒落在林间的小路上,斑驳可爱。 我沿着拱桥走在湖中,仿佛我也是水中的一员,倒垂的柳枝有的沉入了水面,偶尔有不知名的飞虫在湖面跳跃,荡起阵阵涟漪。 掐算着时间,我出了公园,从梦中走入现实,坐上公交车,朝火车站赶去,进入尘世的喧嚣,仿佛公园里的经历是昨夜的梦。 进了候车室,天津站的人很多,并没有因为早上的时光而有所减少;我在指定的检票口附近找了个空位,坐在那里,等着通知检票上车。 我买的慢车,到冀北市华阳区的火车站的时间刚刚好,然后赶到单位,中午前就能到。 终于要检票了,要上车的人不少,这辆车是到北三省最北头的一个城市的,不过天津是始发站,都是有座的,我跟着人流,走到我的车票指示的车厢和座位,三人座的靠窗位置,还不错。 我把书包和拎兜放行李架上,乘务员过来送热水的时候,我拿出杯子接了一杯水,然后放到小桌上,拿出昨天在劝业场附近买的面包,准备一会儿吃。 我用胳膊抵着小桌,支着头,眼睛看着车窗外,人们拎着大包小包,在快步的朝火车跑过来。 对面座位上来一位老师傅,看着跟腾师傅的年纪那样大的样子,头发花白,有点慈祥的感觉。 他冲我点头微笑,我也笑一下。 第183章 一杯充满爱意的茶(二) “小丫头,是去哪里啊?”看来我是没长大。 “你好,我去冀北市。” “是啊,你去冀北市啊?我也是,刚好顺路。你是冀北市的人吗?听你口音不太像!”老先生很健谈。 “嗯,我上学以后就不怎么说村里的话了。” “怎么?感觉村里的话不好听吗?” “不是啊,我们村里的话很多拐弯和儿化音,老被同学取笑!”现在想想,我原来是委屈的,曾经以为的风轻云淡都是假装的。 “你是来天津玩还是干嘛的?” “我出差。叔叔你是去冀北市出差吗?” “你都上班了吗?看着不像!”我们俩说着话,他熟练的从包里拿出饼干,面包,梨,还有茶叶,一一摆放在小桌板上。 “我去冀北市办事儿,我是三轮车厂的。”老先生说着话,还给我拿了名片出来。 天津市某某三轮车厂 张某某。 我拿起面包,准备开始吃早饭,这个时候,火车已经开了,七里哐啷的声音传遍所有的角落。 “丫头,你放点茶叶吗?”老先生殷切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嗯,行,谢谢你。”我笑着端起杯子。 “丫头,这么放茶叶,不好喝,你把水倒了,我给你放茶叶,一会儿列车员过来送水了,再加热水,这样就好喝了。”我傻乎乎的点点头,在老先生的注视下,去了水房倒掉水,然后轻巧的走回来。 老先生接过我的杯子饭,放到小桌上,然后给我加了茶叶,然后我们俩等着送热水的列车员。 “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啊?” 我跟老先生说了我单位的名称,也说了我在单位具体都做什么,我还跟他说,我们有个技术指导孟指导就是来自天津某个研究所。 列车员来送水了,给我们两个人的杯子里都加了热水,茶香立刻弥漫开来,“老先生这茶不错!带着孙女去旅游吗?”列车员跟老先生笑呵呵的问。 “哦,我是天津的,去冀北市出差,这个姑娘是冀北市的人,去天津出差,我们俩碰上了,我给她点茶叶。”说完,还笑了一下。 列车员看一眼那个放在小桌上的名片,点点头,朝另一头走了。 老先生递给我他的饼干、梨,我都没要,示意他我这里有面包。 于是我们俩各自拿着面包吃起来,就着热乎乎的茶水。 老先生跟我介绍他的儿子,也在三轮车厂做业务,东奔西走的都不着家,如今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说他女儿,在厂里做财务,今年年底要结婚了;说老伴退休了,在家伺候他们一群人吃喝拉撒,说厂里要分房子,就是因为儿子不结婚,他们家就没分成。 我听着,有点发呆,“丫头,是不是有心事?可不行天天不高兴啊?情绪不高,会影响身体的。” 我点头,然后跟他说我早上去水上公园了,跟他说看到那些人,都是三三两两的有伴,只有我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丫头,你肯定遇到别的事情了。”老先生用的陈述句,不带疑问的。 “也没啥事儿啊,就是不高兴,也没觉得有啥高兴的事情。而且我就是情绪不好,所以厂长才安排我去天津买东西的。” “你跟对象生气了?” “没,我没对象。” 他听了,惊讶了一下,就跟我说起别的。 “丫头啊,跟你说个事儿啊,就是我们三轮车厂的,我有个同事,他闺女高中了,学习挺好的,可是有一天忽然不想读书了,就是没缘由的不高兴,哭,睡不着觉,同事没办法,开始给孩子请假,后来没办法就办理了休学,在家待一年,觉得情绪好点了,能吃饭了,也可以睡觉了,就准备复学。” “回了学校,上了三天学,就把手腕给切了,刚好同事的爱人去房间看孩子,发现的及时,抢救过来了,又办理了休学。后来,就在家待着,也不出屋,家里每天都留人陪着她,慢慢的好多了,今年八月十五,他们去同事的父亲家里过节,这个姑娘不想去,后来家里都劝,她就答应了,说让大家先走,她收拾下屋子就跟上来,谁知道啊,同事夫妻俩和另外俩孩子在楼下等着的时候,等到那个孩子跳了楼。” “丫头啊,我跟你说这个没吓唬你,是要你凡事往好哩想,不要往窄里想,你有大好的青春,有工作,有父母,有朋友,万一你出了问题,父母怎么办?恐怕最难过的就是父母兄弟姐妹了!我那个同事的媳妇,一下子就被打击到了,躺到现在,还不能起床。”老先生一脸的担忧,原来他怕我走极端。 “放心吧,叔叔,我不会的。虽然我没多远大的志向,但是我还是想活着的,我也会努力。”说完,我笑了一下,对面的老先生也笑了。 “那你来天津办事,办完了,去了水上公园,还去了别的地方吗?”老先生也跟我聊起其他的。 “我昨天中午到天津的,先去了一个药厂送文件,后来买的试剂,晚上住在劝业场附近的旅馆了,去了劝业场,好多的东西啊,琳琅满目的,人也太多了,都在挤着买东西,我本来想买毛线的,可惜没带够钱!后来我还去了海河边,特别漂亮,我以前都没看到过大河。”说完我自己都笑自己的少见多怪。 “下次带够了钱再买!”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差了。我们厂长不太愿意女生单独出来,怕危险,还好天津比较近。”我也有点侥幸心理。 “是啊,以后出来还是要注意安全的。像我这样跟你说话的,都不要理。”他说完了,还做了个严肃的表情,然后笑了。 “我知道,昨天晚上旅馆有个人就叫我一起去看海河,我都没去。” “那更不能去,太危险了。也幸好你没去啊。” “嗯,我知道的。”其实我现在也觉出害怕来了。 “刚才那个列车员,就看一眼我的名片,没准都去我们单位核实了,这个说的太严重了,但是他肯定是记住你和我坐一起了。” 【备注,喊对方叔叔只是一个称谓,就如同称呼警察同志为警察叔叔一样的,我记得有个说辞就是在天津不喊谁大哥,冀北市是不喊谁大爷,那都是含有骂人含义的词汇。】 第184章 一杯充满爱意的茶(三) “嗯,我看他是看了几眼那个名片。” 老先生开始跟我讲他在冀北市的几个合作的地方,有些地方我听说过,甚至去过,有些则没听过,更没去过。 老先生还给我讲他每次来冀北市,都会去地震纪念广场,在那边坐一会儿,看看喂鸽子的孩子和恬静的母亲的相处,看看对面的百货大楼矗立在蓝天和白云之下的安详。 我们俩说着话,听着火车咣当咣当的走在时光里,偶尔路过的列车员,会刻意的观察我们一下,我们会相视一笑,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列车很快到了冀北市站,老先生提前收好了东西,下车之前,还对我说,“丫头,高兴点啊!回头哪天我去华阳那边了,看你去!” 我点头,“谢谢您,叔叔!”我们俩挥手再见。 等目送着老先生下了车,走向出站口了,我转身坐下来,发现小桌上他给我留的一小包茶叶,哎呀,这个老先生特别有意思,人还挺不错的。 老先生下了车,我对面来了一个中年的男人,我打开我的书,开始看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也到站了,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和拎包,把茶叶、水杯和书都收起来,那个列车员过来看到我,还问我,“那个老先生下车了?你到哪里下?” “嗯,他到冀北市下的车,我到华阳下车。”我们彼此点头示意,然后他往前走了,我则到车厢连接处,等着车停。 再回来华阳,我感觉变化很大,不是外表的,而是内心的,具体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出。 走出简陋的华阳站,看到依旧陈旧的车站两旁的低矮的平房,和昨天对比,那就是一个是梦境,优美玄幻!而今是现实,残酷而真实的现实。 我走在路上,阳光明晃晃的,但是感觉不到温暖,快要入冬了,天开始冷了,杨树上空荡荡的枝头,偶尔有几片叶子在风中摇晃。 路上车不多,越往厂区附近走,越显陈旧破败,低矮的平房,到处堆放的劈柴和煤坯子,破旧的毡条盖在在上面,撕裂的纤维在阳光和风中展示着风雨过后的残破不堪,空气中偶尔从来露天公厕的难闻气味,还有到处堆放的垃圾变质后的腐败味道。 如果拍解放前的电影,估计都不需要做修饰吧,也许比电影的那些地方更显得破落。 厂区附近有些公有住房,好像是属于矿区的,重建于1976年以后,猜想着也得到1978年以后了吧,因为不是主城区,排队也是到最后差不多。 而且这边属于矿区采矿后的准塌陷区,是禁止盖高楼的,单位去区里办理家属楼的手续的时候,听说只能建二层的。 沿着曲折的路,终于到了工厂,跟警卫室的大姐打个招呼,就去楼上找杜厂长交差去了,汇报了那个周总的反应,又把购买的化学试剂也交给杜厂长,他让我到楼下转给詹秋生,由他去办理入库、出库手续了。 我到实验室跟腾师傅打个招呼,告诉他我回来了,他还问我,“你怎么不多玩两天?反正你们杜厂长也是这样的意思的!” 我笑一笑,没说一个人的形单影只,也没说总在云端,也有回归尘世的一天。 我回了宿舍,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这是我临时的家,目前只属于我一个人! 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就在实验室看书,听着倪芳彬和腾师傅说起车间的生产情况,如今已经正常了,跟我们关系不大了。 又过了两天,质检科那个杜倩然喊我接电话,整的我一脸的懵,有什么电话会打到质检科呢? 我赶紧到他们办公室,拿起电话来一听,原来是那个火车上的老先生。“张叔叔,您怎么知道我电话呢?”我很惊讶。 “我从电话簿上查到你们总机电话,然后总机转到技术科,技术科的人说你在实验室,让我打到质检科,喊你就可以了。”老先生的话依然充满活力。 “嗯,我老在实验室的。我们那边也有座机,回头可以让总机转。您工作顺利吗?”我忽然想起来,都是老先生在关心我情绪好点没,工作顺利不,什么时候再去天津,可以告诉他。 我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于什么时候再去天津还不好说, “我还挺顺利的,都是老客户了;在冀北市这边待到明天上午,然后去下面的两个县,再去一趟北市,然后就回天津了。” “那您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我们俩又说几句,就放了电话。 我接电话的空档,刘科长进了办公室,“小邹啊,是亲戚打的电话啊?” “刘科长,是认识的一个老先生打的电话,技术科说让他转质检科,他就打过来了。” “哦。你们那边不是有座机?”刘科长有点惊讶。 其实我也是,只是不能表露出来,“是啊,估计一时间没记起来吧。” 我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腾师傅也问我是谁打的电话,我跟他解释了是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很棒的老先生,但是没有详细的说我们谈话的内容。 “嗯,那这个人很不错。”不知道腾师傅有没有别的误解,希望是我想多了。 也许一直以来我都有点盲目的自信,相信自己的感觉,也觉得这个老先生是真的关心和关爱我,他给我讲的那个事情,确实给我震撼很大,虽然我也会失眠,也会不高兴甚至难过,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残害自己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 或许我在车上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让他为我担心了。 “邹啊,昨天下了一个抗生素的文号,回头技术科估计得出工艺流程,你有空的话看看之前的记录,而且这个片子是糖衣片,估计需要提示,你看看你当时的问题记录及处理方式。” “好的,腾师傅,我一会儿就看。”我去文件柜里,翻找之前的报批样品记录;记录提示此品的质量控制比之前那个心脑血管的产品要简单,因为颗粒干湿度及软硬程度比那个产品容易把握,因为要包衣,所以对片芯的外观基本没啥大的要求,只要崩解度或者溶出度和含量及偏重差异合格就行。 第185章 缘分如此之深? 我再次回想着这个产品的包衣的过程,以及每个时间点的控制要点,不过关键词“适量、酌情”很让人崩溃,因为这个是完全凭手感和眼睛的观感的,说白了就是凭经验干活。 不知道这个产品的中试,包衣工序要不要我们帮忙,希望不要,我看过齐秦梅和付世凯和包国辉之间的相处,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之间太自如灵活随意的态度让我感觉这个人不太好“管理”,而且从她读她哥搞对象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个人有点小小的自我! 虽然我的大脑小剧场演了很久,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吧。 过了几天,车间那个抗生素关于投产的消息还没传来,但是对方开始跟技术科要相关的工艺了。 杜厂长来实验室找腾师傅和我,让我们俩商量着把工艺定下来,然后给他送去审核。 “杜厂长,不是给小孟吗?” “小孟家里有事儿,请假了,咱们也不能等着他,先出吧,回头我审核,没问题了就下给车间。” 我看一眼倪芳彬,他面无表情,估计是没啥消息可以分享的了。 我根据试验记录数据,折算出中试和大批的数据,中间又跟腾师傅请教,颗粒制造过程的淀粉糊需要酌情控制的量,把最后成形的流程给腾师傅检查复核,修改了几处数据后,我去楼上杜厂长办公室送给他审批。 正好回一趟技术科办公室,找一本资料,就听到厂办公室那边说话,“都住院好几天了?工会和办公室这边需要派人去看看吧?”听声音是庆主任的调调。 “谁在医院陪着呢?小刘?这得是多渴着媳妇啊(本地口音:jianke,意思是渴望,稀罕)”? 我拿完材料,转身想关门的时候,被办公室那个办事员褚英喊过去。 “小邹,麻烦你来一下!”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褚姐,有什么事情?” “来,你进来,有事儿问你。” 我跟着她进了办公室,看到庆主任,打个招呼,就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说话。 “孟科长住院了,你们科里和实验室看看有谁去看一下不?” “啊?住院了?我回去问问腾师傅他们吧。” 见到对方点头,准备下去,“你们商量好了,跟我们说一声,厂子和工会这边也会安排人过去,那就一起吧。”我答应一声,就下楼了。 我到实验室,跟腾师傅说了办公室的计划,他沉吟一下,跟倪芳彬说,“小倪啊,回头你跑一下医院吧,我和小邹给你点钱,你看着买点吃的带过去。” “就我自己去吗?要不小邹跟我一起去吧?” “办公室和工会都会安排人去的,你跟他们一起吧。”腾师傅没让我出面。 “那好吧,我这就上去办公室跟他们说。”倪芳彬去办公室了,稍晚一点下来,说这就去医院。 我和腾师傅都给了小倪一点钱,让他去买吃的送医院去,他就去医院了。 倪芳彬和褚英还有工会一个办事员,三个人骑着车去了医院,半路上,倪芳彬买了水果和一只鸡。 “褚姐,你们怎么知道小孟住院的?” “他姐姐打电话过来说的。” “哦,什么病啊?挺严重的吗?好像好几天没来了。” “被人打了!”褚英很神秘的说。 “被人打了?被谁打的?”那个工会办事员和倪芳彬都很惊讶,一点都没听说啊。 “被刘畅兰和他弟弟、妹妹。” “不会吧?他们不是要定亲了吗?”倪芳彬听说俩人正在商量定亲的。 “就是因为这个才打的。”褚英一脸的意犹未尽。 “太不可思议了,俩人分手了吧?”办事员一脸的惋惜。 “应该没吧,小刘在医院陪着呢。” “很严重吗?”倪芳彬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媳妇还能要吗? “有脑震荡!关键是小孟他哥和姐不干,想让他们分开。” “是啊,不分还等着干嘛?”工会办事员估计这样的事情看多了。 “看样子未必啊,小刘他们家给送的医院,然后小刘就一直陪着,还跟小孟哭,小孟现在应该是拿不定主意了。” 倪芳彬知道刘畅兰是孟庆仁的初恋,也知道孟庆仁对刘畅兰多番忍让,他没搞过对象,不知道事情该如何。 倪芳彬想起小吕和第一个对象分手,毕业分配了两个人不能分到一起,一句话就分了。 到现在这个单位,别人尝试着给他介绍女同事,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同意然后开始相处了,最近准岳父岳母认为他们早晚没饭吃,很可怜,于是让去家里跟准岳父住一个房间,准岳母跟对象住一个房间,四个人生活的很平静祥和,至少看着小吕都比之前胖了。 倪芳彬摇头,唉,人各有命吗? 三个人进了病房,孟庆仁的头还敷着绷带,正靠在病床上,刘畅兰站在一边喂水给他喝。 “小孟,我们几个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褚英最大,她先出声。 “褚姐,我好多了,难为你们大家来看我!”孟庆仁多少有点尴尬。 “来,褚姐,你们几个坐。”刘畅兰一改往日的高冷疏离,从隔壁病床边拖了两个板凳过来。 “刘啊,你给小孟陪床呢?怎么样啊,好点了没?”褚英虽然很不待见刘畅兰,但是实在没必要在孟庆仁面前展现出来。 “好多了,大夫说过两天没啥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倪芳彬没看出刘畅兰有多内疚,也没看到尴尬,倒是比以前态度温和了很多。 褚英对着俩人说,“那就好,我呢?代表办公室来的,庆主任他们都忙,我来看看你。”说着递了一个信封给孟庆仁,刘畅兰伸手想接,被孟庆仁拽住了,自己接了过来,“褚姐,替我谢谢庆主任和同事们。” “孟科长,我是代表工会来的,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随时找我。”说完,工会那个办事员也把信封递到孟庆仁手里。 倪芳彬简单多了,“这点水果和烧鸡,是我还有腾师傅还有小邹凑钱买的,你好好养着。” “是不是那个抗生素的文号下来了?应该出工艺了吧?”,孟庆仁还惦记着工作。 “你就别多想了,技术科和实验室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没等倪芳彬说话,刘畅兰就怼了回来。 第186章 缘分如此之深(二) “杜厂长安排腾师傅我们出工艺了,已经整理好了,给杜厂长去审批了。”倪芳彬没看刘畅兰,只是对孟庆仁解释。 病房里有三张床,住了孟庆仁和另外一个中年大叔,那个大叔没人陪,就一个人躺在那里,脸冲着里面,后背留给别人。 那个人病床边的小桌上,只有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其他都没有,很干净整齐,对比孟庆仁这边堆着很多东西,多少有些悲凉。 孟庆仁比较沉默,而刘畅兰说话,偶尔会把人怼的透不过气来,于是三个人没有多坐,就告辞出来了。 十一月的天气,有些凉了,病房里送了暖气,相对闷热了许多,因为不开窗,空气不是很清新。 走出病房的倪芳彬深深的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瞬时觉得肺舒服了很多。 三个人刚到医院门口,工会那个办事员问褚英,“褚姐,我去总工会那边有点事咨询一下,你是回去单位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办理?” 褚英明白暗示,“那我顺便去趟工业局吧,既然出来了。” “小倪啊,你自己回单位吧,我去趟工业局。”褚英跟倪芳彬说。 倪芳彬比较傻,还问“那我自己回单位?” 三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向不同的方向。 倪芳彬回了实验室,跟腾师傅说了孟庆仁的大致情况。 “小孟看着很严重吗?”腾师傅还是关心孟庆仁的。 “好像不太严重,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倪芳彬不知道要不要跟腾师傅说起孟庆仁的具体情况。 孟庆仁出院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以后了,当他哥哥的车到厂门口的时候,警卫室的大姐还问他们找谁,需要登记一下的。 孟庆仁从车上下来,明晃晃的太阳还晃了一下他的眼,头上还包着的绷带让警卫室大姐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孟庆仁喊一声“杜姐,我是小孟。”杜玲琴才恍然大悟,“啊?小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大姐,麻烦你开门,先让小孟回宿舍,改天再叙旧吧。”孟庆仁的姐姐也下了车,有些不高兴。 杜玲琴开了大门,孟庆仁大哥的车开了进来,停到宿舍楼下,刘畅兰跟着准大伯哥也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朝楼上的宿舍走去。 杜玲琴看着刘畅兰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好熟悉啊。 倪芳彬被刘畅兰打电话叫回去,帮忙开宿舍的门,不能开了门就跑,倪芳彬进了宿舍,把床铺上的东西收拾收拾,让兄弟姐妹几个进去。 宿舍里挂了几件之前孟庆仁洗的衣服,皱巴巴的挤在线条上,倪芳彬的被子被推到一头,上面堆着刚才摘下来的干净衣服,倪芳彬把椅子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让孟庆仁的大哥和姐姐坐下来。 孟庆仁大哥“你好,你就是小倪吧?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弟弟的照顾,我是他大哥,那个是他姐。” 倪芳彬挨个喊了大哥和姐姐,笑呵呵的说着场面话,刘畅兰盯着倪芳彬,眼神有些凌厉。 孟庆仁被姐姐摁在床上,就差盖被子了,“姐,你坐我旁边,让大哥坐椅子,畅兰坐小倪的床上。小倪,关上门吧。” “你们几个聊,我回实验室了。”说完点点头,赶紧关上门走了,从屋里能听到踢里踏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听到脚步声远了,孟家大哥开口了,“小刘,你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儿?” “大哥,就是一激动的。” “你别跟我叫大哥,现在叫大哥,忒早呢。”孟家大哥脸色不虞,口气还冷冰冰的,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冷傲。 刘畅兰有些委屈,有些哀怨,看着孟庆仁,只是很遗憾,孟庆仁没看她。 孟家姐姐则一脸兴味的研究着小弟和他身边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庆仁的床,靠门,而倪芳彬的床靠窗,两人的床都靠墙,但是之间有个三屉桌,桌上一堆碗盘、筷子、杯子、刷牙的缸子,还有几本书和一个本子一支笔,不过好在桌子上没有灰尘和油腻。 孟庆仁的床上靠墙那面,几件衣服堆放着,袜子有一只是干净的,一只还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刚好就在枕头附近。 孟家姐姐用两根手指夹着袜子,悄悄的放到床下的盆里,就一个盆,也不知道是不是洗脚的,还是洗脸的。 孟家哥哥看着妹妹的动作,不由得抽下嘴角,现在谈重要的事情,居然在意一只臭袜子。 孟家姐姐莞尔一笑,她虽然不喜欢刘畅兰,但是对于她能接受弟弟的邋遢来说,也是个选择,当然了,不能欺负她弟弟是前提,不过目前看,好像是打破了这个前提了。 刘畅兰也看到了孟家姐姐的动作,心想你这就受不了?应该让你们“享受”一下孟庆仁刚脱鞋时候的“冲劲”! 孟家大哥咳嗽一声,刘畅兰一激灵,“你好,是这样的。” 那天,孟庆仁跟着刘畅兰回了刘家在矿区的家,家里一群人正在吃饭,刘畅兰的妹妹刘畅英对着俩人不高兴的说,“你俩又饭点回来的,真是会赶时间!” 小弟熊振涛则说,“大姐,你什么时候嫁出去?我不想睡客厅了,半夜老是被吵醒。” 刘畅兰很尴尬,看一眼孟庆仁,孟庆仁则对着准岳母说,“阿姨,叔叔,我们俩吃过饭了,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订婚和结婚事情的。” 可惜的是,俩人的肚子的咕咕叫出卖了他们没吃饭的真相。 刘畅兰的继父熊国利这会儿说,“振涛,不能跟大姐那样说话。” 刘畅兰的母亲刘翠琴看一眼丈夫,再看看二女儿,“来,你俩坐我这里吃,我吃饱了,吃完饭咱们再谈。” 俩人一看没别的办法,刘畅兰去厨房拿新的碗筷出来,然后坐一边,稀里哗啦的的吃两口就放下了,坐到刘翠琴身边。 刘翠琴问孟庆仁订婚给刘畅兰多少钱、都买多少东西;结婚给多少彩礼、房子怎么办? 孟庆仁回答说让他们提条件,然后他回家再去商量,熊小弟搭话了,“你这是不想娶我姐呗,还没想好给什么就说订婚结婚?” 刘畅英则一脸鄙夷,“切,骗我姐吧,是不是已经在一起睡了?” 第187章 执念? 她这句话说完,孟庆仁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他那大手,跟大蒲扇一样,一下子就把瘦小的刘畅英给扇趴下了,立刻鼻子就冒了血。 完蛋喽,这会儿可捅了马蜂窝喽! 刘畅兰和熊小弟嗷一嗓子就冲上来,冲着孟庆仁就开始拳脚相加,孟庆仁不能对刘畅兰动手,于是躲躲闪闪的伸胳膊招架,转身又把熊小弟给抡个跟头,摔了大马趴的熊小弟,警报一样的嚎叫。 这下,熊家两个现任当家人也上了手,于是孟庆仁被一家人围攻,好汉难敌四手,何况孟庆仁就是一书生? 孟庆仁终究是寡不敌众,于是倒地不起,还是刘畅兰发现不对劲,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给送了医院,别人都没跟来,刘畅兰自己陪床,还交了医药费,对刘畅兰来说,这个钱花的,比让她陪床更难过! 刘畅兰说完了,低下头,也不再说什么,最初她面对孟庆仁的时候,还一直是理直气壮、信誓旦旦的他们全家都没错的。 如今当着人家的哥哥姐姐再陈述一遍,自己家也不是全对。 孟庆仁听完刘畅兰的叙述之后,很惊讶她居然很客观的说了全部的事实,而不是掩饰些什么。 看着低着头的刘畅兰,想想她在家过的日子,惋惜,心疼,不舍。 “狗剩,你说,小刘说的是事实吗?”孟家大哥一时情急,孟庆仁的小名被顺口叫了出来。 “大哥,她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先动手的。”孟庆仁很老实。 “不委屈?” “委屈,但是也是为畅兰委屈。” 刘畅兰的眼泪落了下来,二妹骂自己,孟庆仁为自己出头,自己还跟着家人动手揍他,到如今了,他还是为她着想。 “你想怎么办?” “定亲吧,抓紧时间结婚。”孟庆仁没改初衷,也让刘畅兰又为之一惊。 孟家大哥很想揍小弟一顿,然后在找人报复一下姓熊的一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但是对着小弟头上的绷带,孟家大哥除了心疼,还是不舍得动手的。 孟庆仁还是想跟刘畅兰结婚的,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今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就不想放手! 孟家大哥似乎想明白了小弟的坚持,这是小时候执拗的毛病又犯了! 越做不到的事情越想做、越要做,你不许的,他偏要! 孟家姐姐问刘畅兰,“你喜欢我弟弟吗?” 刘畅兰说喜欢 “你有多喜欢?喜欢到和你家人一起揍他?” “他是为了谁?当然他动手肯定不对,只是这个有前提的,你妹妹污蔑你没问题,但是她污蔑我弟弟,动手不对吗?(此处说明一下,无论如何,动手是不对的)我小弟只打她一巴掌,换成我,我就会告她诽谤、污蔑,你知道两者的区别吗?” 刘畅兰害怕的点点头。她知道,所以才乖乖的去医院陪床,乖乖的交了医药费。 孟家姐姐此刻的表情有些狰狞,“你知道我小弟从小没挨过打吗?就是当时他哭的死去活来的,我们都没人动他一指头。” “你呢?这还是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他,会不会砍了他?” 刘畅兰摇摇头,眼泪落在地上,溅起两粒尘土,她理解,这也是为何她第一时间冲上去揍孟庆仁的原因,如果他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或许动手,或许不动手。 但是孟庆仁动手打了妹妹,她则是一定会动手。 刘畅兰小时候就知道只有她能保护妹妹,父亲不喜欢他们俩,母亲想着讨好父亲生个儿子,爷爷奶奶都喜欢叔叔家的小弟,只有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 后来地震了,父亲去世了,母亲带着她们俩的日子更加艰难,因此有人给母亲介绍继父的时候,明知道这家里已经有个儿子了,母亲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母亲没想过这家的儿子会不会容得下她们姐妹。 母亲和继父结婚了,刚开始,那个男孩还只是偷偷的揍她和小妹,到母亲生了小弟后,那个男孩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人家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其实有了后爹也会有后娘,虽然这样说对母亲不公平,但是事实也差不太多了。 刘畅兰姐妹俩的日子,虽然能吃饱穿暖,但是艰难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 家里两间房,继父和母亲还有小弟一间,刘畅兰姐妹俩一间,那个男孩就住客厅,这也是姐妹俩被揍的主要原因,她们俩住 的房间,之前是男孩的房间! 其实母亲为了继父,对那个男孩还是不错的,在刘畅兰眼里,甚至比对自己姐妹俩母亲表现的更客气。 刘畅兰沉默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前面居然已经破了个洞,她之前都不知道,这些天居然穿着一直在医院? 这个时候,房间内出奇的安静,刘畅兰仿佛都觉得这里只有自己,因为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孟庆仁,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跟姐姐说不要告我们好不好?”刘畅兰难得的跟孟庆仁服了软。 “放心吧,她不会告的,她只是心疼我。就跟你心疼你妹妹一样。”孟庆仁一点都不傻,只是看着憨憨的大个子。 孟庆仁也知道,刘畅兰即使跟他动手,也是打他胳膊几下,不会朝他死命的下手。 其实被打到头,那是阴差阳错,要不是他把熊小弟给囫囵一个跟头,那个老头也不会动手的,老头下的才是死手,也知道哪里是致命的。 因为在老头眼里,熊小弟是俩夫妻的全部信念和支持还有未来,大儿子因为他的再婚和腾出卧室不再原谅他,而两个姑娘,那是指望不上的,毕竟是别人家的还是个姑娘。 孟庆仁的头还是有些痛的,不过看着三个人成掎角之势,而自己在中间,不能老实的“坐山观虎斗”,不然哪天哥哥生气了,就不理他了。 “畅兰,上次你的工作就是大哥帮你办的,回头谢谢大哥,大哥说什么都是因为我,所以你不要怪他。” 刘畅兰抬头看一眼孟家大哥,冲对方点点头,“谢谢你!”说完咧嘴笑一下,然后又快速低头。 第188章 订婚吧 “我姐呢,是心疼我,真真心疼的那种。从小我就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跑,我姐从来不烦,而且我小时候爱哭,不哭透了都不罢休那种,我家大人都受不了我的哭,只有姐姐在旁边陪着我,直到我不哭了,就过来牵着我的手去洗脸,然后吃饭。我就是这样执拗的人,你还敢嫁吗?” 孟家大哥和姐姐都要疯了,这是现场求婚了吗?事情不解决了?或者这是小弟弟的解决方式? 刘畅兰想问的是,孟庆仁你是认真的吗?当着你哥和你姐的面,谈这个问题? 孟庆仁看着一脸懵的三个人,笑了,很像阴谋得逞的小人! “刘畅兰,你不说话,我就认为是你同意了。我的家人我搞定,你的家人你搞定,如果她们不同意你跟我结婚,我就让我姐告他们!反正我有住院记录,钱还是你交的,你还陪床了。” 孟家兄妹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小弟又回来了,无赖的理直气壮,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凶狠劲。 刘畅兰看一眼孟家另外的兄妹,俩人一个看她,一个看孟庆仁,但是俩人都没吭声,是火炕吗? 听着孟庆仁说话,多少有些恐惧,刘畅兰想说她需要考虑,但是看着孟庆仁似笑非笑、不同以往的表情,又没敢说出来。 刘畅兰只好点头,点头之后,后知后觉的想,没说给我多少钱啊?我怎么摆平我家人? 似乎知道刘畅兰的想法,孟庆仁阴恻恻的说,“订婚,一般人家给媳妇多少,我家也给多少,不会最高也不会最低;结婚也是,所以你家不用拿这个来威胁我!房子的问题,我让我哥找人,厂子里肯定有我一套房。”说完,孟庆仁盯一眼大哥,大哥一个激灵,又来了!这点事儿,又要跨区奋斗了,上次的人情还没完呢! 但是他没敢提反对意见,一个小弟就能干翻他,如果加上爷爷奶奶和父母,估计能把他干拉稀了!别看他在县里呼风唤雨的,在家?行不通! 只好点头,刘畅兰看到乖乖点头的孟家大哥,瞬时也就心里平衡了,原来你们也搞不定他啊! “你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让我大哥开车送你去,反正也不是他开车!”好家伙,使唤大哥跟小二一样。 刘畅兰说,“那我先走了,你晚上怎么吃饭?”刘畅兰不是不关心孟庆仁,只是分层次而已。 “我找小倪,你不用管。另外,不要在外面跟同事叨叨。”虽然美玉不透风的墙,但是只要当事人否认,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有,这些都是私事和小事。 “行,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刘畅兰没敢看孟家哥哥,人家整不了自己家小弟,但是整自己是小菜一碟。 孟家大哥,在小弟的注视下,乖乖的下楼,跟着准弟媳出去了。 孟庆仁终于可以躺下了,他长出一口气,看着姐姐,拉过姐姐的手,准备睡一会儿。 “狗剩,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为何呢?大嫂给你介绍的女孩不比这个强?至少家庭条件比这个好啊,她家太复杂了,将来也是个问题。”姐姐的话,孟庆仁听着,不言语。 “你不结婚不知道,结婚以后,亲戚是需要走动的,难道你让她跟家里断绝关系?” “你管啊?”三个字,把姐姐整没电了,只好挪到椅子上,让小弟睡觉吧。 孟庆仁睡着了,心事满足后的安稳,甚至还有些微笑在脸上。 孟家姐姐帮小倪把被子叠起来,旁边的衣服也帮忙叠了,摞起来放一头。然后把小弟的衣服拿过来,挨个叠好,摞好,再把线条上的衣服也收起来,看着这么皱巴巴的模样,也是小弟的大手拧的,再加上热水,估计就这样了。 收完衣服,孟姐姐又把地扫了,如果不是怕人看到,她都想去水房把袜子给弟弟洗了,然后把地给擦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环境。 孟家大哥坐上车,看着药厂对面低矮的平房,唉,这个药厂是真偏僻,环境也很差,旁边还有菜地和鱼坑,乱扔的破菜叶子散发的味道也很难闻。 汽车开过这个老旧小区上了大路,是华阳区的主干道,整理的还不错,路宽,路面平整,两边的柳树倒垂的枝丫很密集,说明很多年了;车,一路向北,奔华阳镇而去。 刘畅兰坐在去华阳镇矿区家属楼的车上,她偶尔给司机指个路,大部分都不用她说话,孟家大哥也不说话,不知道沉思着什么。她想着如何跟母亲谈订婚,如何安抚小妹和小弟,至于继父,只要不碍着小弟,他是不参与的。 刘畅兰又想着同事订婚都是给的什么,自己能不能多要一点东西?然说起结婚,现在十一月,难道过年前要结婚吗? 想着孟庆仁的巨大转变,刘畅兰多少有点害怕,难道是打破了头,性情大变?跟电影上演的一样?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都是装的? 孟家大哥看着准弟媳妇的脸色表情变幻,觉得这个人除了脾气不太好、性子不讨喜、比较爱钱、小气之外,也没啥,还是很简单的一个人;当然了这些小毛病也不少了,加之家庭的复杂,委实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可是没办法啊,小弟坚持啊!自己媳妇给小弟介绍一个县委上班的姑娘,除了不是大学毕业,其他都很棒,甚至自己都想着什么时候把小弟给整回老家了。 但是,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当事人不选,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将来的日子是他俩过,不是别人替他过! 车子继续平稳的开着,华阳镇比区政府所在地震西区还要繁华、热闹,街上的摊贩和商店很多,人流也不少,虽然天有点冷,但是热腾腾的气氛还是很有活力的。 孟家大哥从经济角度看,华阳镇弄不好比震西区有钱! 车又到了医院门口,孟家大哥跟刘畅兰说,“现在开始给师傅详细指路吧。” 刘畅兰拉回心事,开始专心给司机指路,虽然她想着把她放医院门口就行,她自己走路回去,又怕做的不对,干脆随便好了。 第189章 订婚吧(二) 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孟家大哥一看,就是典型的震后复建的楼房,三层,楼宽,阳台还有没封的,外面挂着跟万国旗一样的各样的衣服被褥,楼下还有一溜下房,很多下房的房顶上,放着劈柴,看样子这个楼没暖气,是炕! “你们这个楼是复建的吧?没有暖气?” “对,是复建的,也没暖气,是炕。听说矿区要给送暖呢!”刘畅兰说完前面两句,又补加了一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嗯,那个门洞是你家?” “这个楼的一层,西边那户。”刘畅兰一指,阳台外面堆放着废旧的纸箱子、还有一个已经漏的锅。 “大哥,你们进来喝口水吧?”刘畅兰迟疑很久,才提出建议。 “不用了,我怕哪句话不对付了,我再被打一顿,不值当!我们走了,你自己回吧。”说着,看一眼刘畅兰,对方开开车门,走了。 刘畅兰看着车开走了,才抬脚继续回家,这会儿她的肩膀塌了下来,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家里的人。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只有母亲在,估计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 “妈?你没出去干活?”刘翠敏偶尔去外面打个零工补贴家用。 “没,你回来了?小孟怎么样了?”刘翠敏担心的不是孟庆仁的伤势,而是会不会影响到小儿子和两个女儿。 “出院了,刚给送到药厂宿舍去了。”刘畅兰还没想好怎么说订婚和结婚的事情。 “医药费是你掏的,他怎么说的?”说是刘畅兰拿的,其实家里给添来了不少,不然她刚上班一两年的人哪里那么多钱?还要交生活费给家里? “没说呢。”刘畅兰有些泄气。 “你得问啊,不问怎么行?你们药厂不是给报销?”刘翠敏知道,单位上班的,都可以报销药费的。 “妈,中午才出的院,还啥都没办呢,就是报销,也得找领导签字,找财务报销啊。” “你要在财务就好了啊!还用得着别人?”感情刘翠敏以为财务的人啥都能办到呢! “妈,小孟提出来想订婚,说别人家有什么也给我什么,结婚也是。”刘畅兰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多好。 “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不要你了呢,经过这事儿还要你,那就没啥了。”刘翠敏想起了闺女还没订婚呢。 “那我跟他说,你没意见?”刘畅兰很想结束谈话,躺床上睡会去,她在医院这些天都是困的实在受不了了,才能眯眼睡会儿,不然就瞪着眼睛等天亮。 “随便吧,都行,反正你订婚的东西都是你的,随便他给多少。结婚的话,他给你多少钱,我就给你买多少钱的东西,多了家里也没有。不过前几天给你垫的医药费,得给我,那是家里公家的钱。”刘翠敏算了算手里的钱,还有个老二要结婚,唉! 刘畅兰以为母亲会很难说服,没想到如此简单,车上想的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没用上。 “妈,那我躺一会儿去,我躺畅英床上啊?”刘畅兰不想爬上铺。 “你别,你躺你床上吧,不然她回来了闹腾,最近她都不安分,看谁都不顺眼。”刘翠敏也不知道小女儿怎么了,这几天都臭脸。 “嗯。”刘畅兰回了房间,脱 了外套,换上旧毛衣,一步一步的爬上铺,抻过被子就躺下睡着了。 孟家大哥的车又回了药厂,这次那个警卫大姐没阻拦,高级的车,见一次就记得了,尤其才走没多久。 孟家大哥上了二楼宿舍,推开门,看到妹妹在扫地,把桌子底下床铺地底下都扫了,“你扫这个干嘛?” “我帮他把衣服叠好了,就想着扫扫地吧,哪知道越扫越放不小笤帚了。” “哥,怎么样?” “估计没啥问题,看着家里经济很差的样子,不过那个小区都很差的感觉。” “嗯,那把小弟叫醒,咱们回家?好回去跟家里人报告一下啊。”不知道要报告出院还是报告订婚结婚。 “你喊吧,你面子比我足!”孟家大哥在妹妹面前没啥不能认怂的。 “嗯。”孟家姐姐把孟庆仁从被窝掫出来,“孟庆仁,快起来,大哥回来了,咱们商量一下订婚的细节,我俩回去好跟奶和妈说啊。” 孟姐姐搬出两大女皇,孟庆仁睁开眼,“哥,你把她送楼下吗?” “是,送到楼下,还听了几分钟,没大动静,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好。你俩回家跟奶说吧,别人家怎么办,咱们怎么办,该给她的就给;结婚也是。哥,你回去帮我找人,问问房子怎么分的,无路如何都给我留一套。” “如果赶不上你们结婚怎么办?”孟大哥看到房子还在建呢。 “我们俩先从东面这边的平房租一间住,上班还近。” “兄弟,哥给你出钱,你俩从震西区街里租一个房子,行不行?这边的平房忒差了。我看房子怎么还得一年半载的呢,没准你俩孩子都生了,还能生在在小平房里?” 孟庆仁看一眼大哥,又看姐姐一眼,“放心,哥给你出租金了,我给你出床垫被褥等乱七八糟的。” 孟庆仁笑一笑,“去吧,你俩回家吧。我再睡会儿。另外,姐到楼下警卫室的时候,跟那个杜姐说,不对,下午应该是郭姐,你跟郭姐说,让她打电话给小倪,让小倪回来找我一趟。”孟庆仁安排好,又躺下了。 两个哥姐看一眼,耸耸肩,出去了,还贴心的轻轻的关上门。 孟姐姐到楼下警卫室那边,跟那个看门大姐说孟庆仁找倪芳彬,麻烦打电话通知一下。 等那个警卫大姐通知完毕,然后兄妹俩回华洲了,家里还有硬仗要打,不过应该容易过关,只要搬出小弟来,奶奶和母亲都会放水的。 孟家大哥开始想着,回去还得找老耿啊,一事不烦二主,就可着他割了! “哥,你回去跟奶她们说吧,我还有点事儿。”孟家姐姐不想面对奶奶,所以想让大哥出面。 “不听你鬼扯,你敢不去,我回头就告诉小弟你热忱,看你是否能承受住了!” “行行,我跟你回去,哎呀,让狗剩赶紧结婚吧,然后就万事大吉了!” “想多啦!还想万事大吉?除非他满意了,不然,你和我连他孙子都得管!那就是个混世魔王!” 第190章 要订婚了 孟家姐姐小鸡吃米一样的频频点头,“咱们俩也就是在背后挠挠皴,当着不管是奶,还是妈,还是狗剩的面,谁敢?” 这会儿轮到孟家大哥同意的频频点头。 “哥,你说小弟在单位也这样?应该不至于。” “那是,单位的人谁惯着他?美死!那家伙聪明着呢,知道哪头炕热!哪头炕凉!没准这个小刘都不知道他的执拗本性。不过今天应该多少知道了一些了。” 刘畅兰一直睡到小妹叫她起来吃饭,晚饭时候刘翠敏跟大家说,大丫头要定亲了,估计结婚也快了。 继父没表情,只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熊小弟熊振涛问大姐,“大姐你结婚了,我可以睡你的床了吗?”熊家小弟只关心他什么时候能进房间睡觉。 “可以啊,只要你二姐不反对。”刘畅兰很轻松。 “你想进屋睡大姐的床,等她结婚才可以,第二必须每天洗脚,不然你的脚太臭了!”刘畅英想着,自己也赶紧找对象结婚得了,给小弟腾地方。 吃完了饭,刘畅兰刷碗,小妹说了,她没在家的几天都是自己刷的。 等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小妹问她“你想好了跟他结婚?我怎么看这个人不地道,至少不像表现的那样憨傻!” “切,谁傻?你傻或者我傻还差不多。你想想,大学本科毕业,能是傻子?还有啊,看样子他哥应该不简单,今天接他出院,带的车和司机,看着他姐也是很厉害的样子。” “姐,比你厉害?” 刘畅兰耸耸肩,那是孟庆仁不跟自己一般见识,不然每次吵架一个大马趴那是轻的。 “他说订婚给你啥了不?” “他说随大流,别人给啥就给我啥,妈说给我的东西和钱我都带走,但是家里不会陪我什么。我想也是。”刘畅兰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情绪还是有点低落,尤其家里人都是一副结婚了也行的态度,没人关心她是否喜欢。 哎呀,矫情什么呢!不喜欢,来来去去的老带回来吃饭?忍着白眼的吃。 刘畅兰想想,自己要多要点东西和钱,等结婚了就是俩人的。然后孟庆仁不管钱,所有的钱都是自己拿着,自己说了算,理想很丰满也很美好! 熊家继父问刘翠敏,“老大结婚,你根据情况陪点,别啥都不给,等她们都结婚了,就剩下老小了,我还能挣几年钱呢。”他以前听老伴说过,闺女结婚不陪嫁,婆家给的都带走就行了。 “没必要,闺女总是跟妈亲的,不给陪嫁她们俩也不能不跟我亲。前头大儿子娶媳妇花的不多不少的,那是应该的;俩闺女,挣钱了,除了交的生活费剩下的都是她们攒的,那也是算家里的陪嫁的。咱们年龄一年比一年大,振涛还小,还得指望着咱们俩呢。”别说,刘翠敏就是人间清醒。 当年,家里先头一个男孩,自己带俩女孩,所有的人都不想让她再生了,连丈夫也是,可是她就想生一个俩人共同的孩子,她心里坚定的信念就是俩人有自己的孩子了,这家才是家,才安稳。 “你看着办,我不操心了。”熊家继父如是说。 刘翠敏这人,不坏,就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的思维,没生自己的孩子之前,只一心一意为将来的日子打算;生了小儿子,就开始为小儿子打算,然后兼顾日子。 她没虐待过前面的儿子,但是也没有特别好,不过让熊家当家人也说不出什么,因为她对自己带来的女儿也是如此,没有特别好,没有特别坏,三个大一点的孩子一视同仁,想上学就上学,不想上,就去找地方上班。 大儿子结婚,房子是之前的一个小平房,是矿区分的,之前是熊家老太太和老头子住的,后来俩人去世了,就指定留给大孙子;不过刘翠敏从来没想过霸为己有,因为了两个女儿不需要,而自己的小儿子,将来是要住现在这个楼房的。 女儿结婚之后,是要到婆家住的,即使不在婆家住,也不能挤在娘家。 刘翠敏接着想着,大丫头结婚了,紧接着就是二丫头,不过二丫头没有大丫头工作好、长相好,估计找对象不太容易;所以距离小儿子进房间睡觉还早。 至于小儿子说的进姐姐房间睡,那是不可能的,亲的也不行。 熊振涛不知道自己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他只能等二姐结婚了,才可以进房间睡。 华洲孟家 孟家大哥和姐姐到了家,跟两位老中年女主汇报了孟庆仁的情况,没问题了;而且大家的宝贝狗剩自己想订婚了,家里可以开始操持了。 孟家老太太听说了,咧着没牙齿的嘴笑呵呵的,扭着小脚进了房间,背着人打开板柜的钥匙,颤巍巍的端出一个匣子,那个匣子紫红色的油亮油亮的,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大一小两枚银戒指,很古老的样式,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再小心的把匣子锁上,放回板柜里,锁头锁好板柜,把钥匙放到大襟上衣里面的兜里。扒撒一下不存在的尘土,拿起戒指走出来。 “呶,这是我给狗剩和他媳妇的。”孟母看到婆婆拿出历史物件,撇撇嘴,以前看都不给人看,现在终于拿出来了,也不是多值钱的玩意。 “妈,你留着吧。”孟母没敢说别的。 “我就是给我孙子和孙媳妇留着的。你别管。”孟老太太的嘴角耷拉下去了。 “嗯,我替狗剩拿着,定亲时候给他们俩。”孟母的脸色都不敢变。 孟老太太让儿媳妇抓紧时间找东头那个老头看日子,她都没想转眼就要天黑了。 孟家大哥赶紧自告奋勇,“奶,妈你们做饭,准备吃饭,我和妹妹去找大伯看看日子。狗剩还说要结婚,是不是一起看了?” “中,看了吧。”孟老太太同意了,别人就没反对的余地了。 继孟家大哥给掏房租之外,这看日子给的人情大礼也归自己了。 第191章 甩手的狗剩 孟家兄妹俩算好两个日子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快八点了,孟家爷爷、奶奶、孟家父亲、母亲吃完了,但是都在炕上坐着等着呢。 孟家老大把日子说了一下,定亲日子是12月16日(农历十月三十),还有一个多月;结婚日子是91.2.2日结婚(农历腊月十八);间隔一个多月,时间也差不多够用。 孟家父亲问大儿子,“他们结婚,是住家里还是厂子里?厂子里有房吗?” 这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知道关心别的事情。 “没,应该在震西区租房,我来负责房租。” “嗯,那中!”孟家老父点了头,没他事情了。 “酒席呢?是老家还是震西那边?”孟家老母忽然想到了,订婚好办,在老家,叫上特别亲的亲戚朋友吃一顿就行;可是结婚就复杂了。 “这个你跟狗剩商量吧,他没跟我们说。他只跟我们俩说,别人家有啥咱们家就给媳妇啥,所以妈你可以问问村里的行情,然后再跟狗剩商量。如果家里缺钱了,跟我说,我给你。”孟家大哥还算有担当。 “问他能问出什么来?而且这事儿还让他操心,他不是脑袋被打出包了?下去了吗?”孟家爷爷眼里,老孙子那是个宝贝。 “庆兰,你别闲着,你先把结婚事情操持起来,订婚你妈来操持。”孟家爷爷指着孙女吩咐。 “中,我先问问狗剩在哪里办,然后才能安排后续。至于给多少钱给啥东西我问问县里的同事。”孟家姐姐孟庆兰也分到了活计。 两个人没吃上家里的饭,因为一大家子吃的中午的剩饭;开着车,孟家大哥跟妹妹说,“你是回家吃还是跟我去吃?” “我回家。” 孟家大哥让司机把妹妹送回家,自己才回了家。 药厂 倪芳彬被电话喊到了宿舍,看到孟庆仁躺在被窝里,“怎么了?有事儿小孟?他们都走了?” 倪芳彬还想着,自己晚上要不要搬到小吕他们宿舍去或者去值班室睡两晚。 “走了,不走还能住下来啊。”孟庆仁咧着嘴。 “跟我说说吧,厂里都有什么议论我们的?”孟庆仁想着倪芳彬比较实在,肯定是实话实说的。 “也没说啥,就说你被小刘他们家人给打了,然后她去陪床的。” “没了?” “没了,哦!还说是商量订婚的事情没商量下来打的。”孟庆仁想着还不是很离谱。 “晚上下班了,麻烦你给我买饭呗,早上也是,明天中午你让刘畅兰给我送饭,她明天就应该上班了。我头还不行。” “那你出院干嘛?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我再不出院,我估计我爷爷奶奶敢杀到刘畅兰家去!我大哥也会偷偷的找人整他们一家,如果不是我说想订婚,我姐会选择告他们一家!”孟庆仁解释。 “就这?你还要订婚?真的假的?”倪芳彬惊讶死了。 “不订婚怎么结婚?” “你还要跟她结婚?” “不跟她结婚,难道跟你?真是的。”孟庆仁都有点撇嘴,不知道当年倪芳彬怎么考上的大学。关键最可恨的是他们还是同学,虽然不同专业。 “那好吧,需要帮忙你就说话。”倪芳彬也是不能理解孟庆仁,虽说长的着急了点,看着像四十岁的大叔,但是也不至于找不到对象吧,怎么也是堂堂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啊! 看看小吕,长相是不错,但是个头矮啊,顶多一米六,人家对象家里有房、父母有退休工资,对象也一米六,这多般配啊。 不过想想自己,还是算了吧,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为人家抱不平什么呢? “小倪,你去楼上一趟,跟杜厂长说一声,我还得躺几天,过两天我不头晕了,就可以上班了。”孟庆仁没让大哥和姐姐去楼上,防止话多。 “中,我这就去,你晚上吃什么?”倪芳彬真是个暖男。 “随便吧,小米粥,半张饼,一点咸菜就行。来,给你钱。”说着,孟庆仁递给倪芳彬五块钱。 “拉倒吧你,改天你请我吃回来就可以了。”男生之间,估计就是如此简单。 倪芳彬先去厂子办公室找杜厂长说了孟庆仁的情况,杜厂长笑呵呵的说没问题,可以多休息几天的,反正可以开病假。 倪芳彬回了实验室,坐下来,等着腾师傅问他,腾师傅和我看到他的状况,都笑了,他来之前腾师傅就说,等小倪回来了,肯定会一脸的诉说欲,果然! 孟家老母亲开始操持订婚的事情,先问了几个相好对劲的邻居,订婚都给媳妇什么,一个两个的说啥的都有,两身衣服加几百块钱,两块布也行;也有的说现在流行给首饰,戒指耳环项链啥的,听的孟家老妈都直咂嘴,居然要这么多吗?当初老大结婚,就两套被褥两身衣服就把媳妇娶进家来了;闺女结婚的时候,婆家给了五百块钱,那个时候就顶天了,没想到如今订个婚,就得好几百。 想着自己家里那几百,只够订婚的,结婚的钱,还没影子呢! 孟家老妈的叹息让邻居一窒,“你家还差钱?大儿子在县里是干部,闺女也是县里挣钱的,小儿子也工作挣钱了,多好啊,可别哭穷!” 孟母的话被噎了回去,但是真跟大儿子要钱?自己张不开嘴啊。 想着自己从前到后供了三个学生出来,虽然以前大儿子没花几个钱,可是那时候没钱啊。小儿子花的多,如今娶媳妇也要花好多,唉,早知道生个闺女多好! 孟家老母回家了,在饭桌上跟公婆和老伴说起订婚的花销来,婆婆紧跟着来一句“老大不是说了跟他要?就说我说的,让老大给你送点钱回来!” 孟家老母看着当家一辈子的“慈禧太后”一眼,再看老伴一眼,没说话;心想怎么着人家有钱就是土鳖?该给老二娶媳妇?凭什么?可是自己是真没钱。 老伴的沉默,让孟家老父知道其中的纠结,老大说出钱,但是人家有家有媳妇有儿子,过日子不花钱? 第192章 不得不订的婚 “订婚了,先给二百,家里不是有几块布?别人家给两块,咱们给四块布。至于结婚,村里有人给六百,有八百的,咱们就给六百,这就不少了,咱们也不跟那给两三百的比!” 孟家老太太看到自己儿子发话了,也就不再说啥了,想着,不然再把最后那五块洋钱给老孙子得了,虽然她之前想着,将来有一天了,给大孙子一块、孙女一块、老孙子三块着! 一家四口各自算着自己的小账,老爷子忽然问儿子,“说狗剩没事儿了,他怎么不回家来看看呢?而且你说给这么多,他不得听听?要是他不干,还得给他想办法。” 孟家老父想着未曾归家的小儿子,也是啊,万一那小子到时候耍混怎么办?看来得让大儿子通知老二,回来一趟说说啊。 孟家大哥给孟庆仁打电话的时候,孟庆仁开始上班了,但是还是不能老走动,当他听说让他回家说订婚的事情,就不耐烦“让妈他们看着弄,不然你回家问问,给多少钱多少东西,你再告诉我,我跟小刘说说,如果没问题了,就可以了。” 孟家大哥气的轻轻的挂了电话,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还好办公室没别人。 等问清楚了订婚给的东西耳环钱数的时候,孟家大哥问母亲“妈,家里是不是没钱?我下回回来给你点。” “庆祥啊,”孟母喊着大儿子的名字。 “家里有几百,先把婚定了再说后面的。狗剩结婚,不能让你掏钱,这是剌肥补痩,妈不能这么干。而且你家里有媳妇有孩子,说出去像什么话?你家的日子不过?咱们家也不是穷不起。”孟母心疼大儿子,万一媳妇不高兴了,吵架,她儿子没话说啊。 “妈,这样,你给狗剩先把婚定了,回头结婚给六百也行,给八百也行,到时候我先偷偷的给你一千,你就说你借的,跟我、还有庆兰还有表弟们借的。当然了,你象征性的跟他们借一百,过后你就还他们。这一千,是我孝敬你和我爸的,谁也不知道。啊?”孟家大哥哄着母亲。 孟母的眼泪在眼窝里转圈,唉,多儿多女多冤家唉,养个闺女多好,怎么就俩儿子呢? 这幸好不用盖房子,俩儿子都出去工作了,要是再盖房,恐怕得把老两口的骨头都研成蜜卖了都未必够! 孟庆仁接到大哥回复的电话后,找到刘畅兰,跟她说:“畅兰,订婚我家给你四块布,二百块钱。你看行不行?” “太少了吧?”刘畅兰想着怎么也得给五百着。 “我家估计也就五六百块钱,难道还让我爸妈到处借钱?” “你不说别人家给多少也给我多少吗?”刘畅兰有点失望。 “我们那边订婚,一百的也有,大多是一两百块钱,然后两块布或两身衣服。”孟庆仁想着自己手里的钱,等结婚时候可以偷偷的给补上。 “那村里的人还给儿子盖房子呢!”刘畅兰的同学里也有附近村里的。 “那你去跟那样的人结婚啊!干嘛找我?我读四年大学,盖一套房子估计是够了。”孟庆仁有点烦躁。 “你们矿区那边,下井的人开的更多呢,怎么也有一千了吧,还分房,你去找啊!”孟庆仁有点恶意的说着。 “你想好了,跟我过日子,将来我挣钱都给你,你甚至可以去财务科替我开支都行。我不想让我爸妈因为我结婚到处低头跟人借钱,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孟庆仁想着以前他跟姐姐都读书,每次开学前凑生活费和学费,都是煎熬,哪怕姐姐只读了两年。 也就是这几年大哥升了职位,姐姐也工作了,家里日子才好过一点了,如今还要面临自己订婚结婚的花销。 “那我考虑考虑!”刘畅兰不知道如果自己提出分手,会不会被孟庆仁揍,她当时看到那一巴掌扇到妹妹脸上的时候妹妹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十多天妹妹的脸都没怎么好,现在碰一碰说还是木木的。 “你考虑吧,考虑好了告诉我,不过我不接受分手,除非你不在这个单位工作了,或者除非你不在冀北市待着了。”孟庆仁说完,就从生产科出去了。 对,他接到电话就从技术科办公室到了生产科办公室找的刘畅兰,当着石科长和奚秀兰的面说了上面的话! 刘畅兰也是在孟庆仁啪一下关上门之后才知道他们俩是在办公室谈的这个话题,当着俩同事的面,而且门是开着的! 天啊! 刘畅兰立刻马上趴到桌上,眼泪开始泛滥,还不敢哭出声! 当初自己怎么就眼瞎了看上他了呢? 小吕个子是矮,但是长相不错啊,也是本科啊! 詹秋生,个子高,长相也不错,很秀气,也是本科,当然了家也是村里的啊!为何当初没选呢? 车间那俩委培生,虽然学历不太好,但是家里有房、父母有工作啊! 陈立刚虽然有点阴阳怪气的,家也是村里的,但是没比孟庆仁差哪里啊?也就是晚一年来单位呗! 当然了,职务上,还是孟庆仁是数一数二的!在一群人中! 想到这里,刘畅兰觉得自己肠子都悔青了,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到这个地步,并没有比当初分手的那个同学好多少啊!也就是个学历不错!还有职务高点!不过这个科长,也不是真正的科级干部啊! 刘畅兰还想给自己一巴掌,干嘛下那个决心非得找个专科以上的毕业生呢?这也不是招工! 刘畅兰趴桌上哭的时候,石科长低着头出去了,轻轻的,没一点动静,后面跟着的是奚秀兰蹑手蹑脚的。 等刘畅兰哭够了,发现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时候,她抬起头一看,屋子里只有自己,门是关着的,不知道石科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刘畅兰吸吸鼻子,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真分手? 她摇摇头,就目前几个毕业分配的学生来说,孟庆仁综合条件算第一的,不论职务还是收入,唯一的就是他家真没钱。 多半个下午,石科长和奚秀兰都没回办公室,也不知道窝到哪里去了。 第193章 不得不订的婚(二) 下班之前,刘畅兰哭完了,就轻手轻脚的去水房洗洗脸,然后重新梳了头发;她的情绪还低沉,率先背上自己的小包,拿上自行车钥匙,准备去车棚等下班点,等铃声一响,她第一个推着自行车出了厂子大门。 孟庆仁看着刘畅兰骑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估计这关,过了。哦,对了,忘记告诉她订婚时间了,明天再说吧。 孟庆仁在同事都从办公室走出去后,他也关上门,慢腾腾的朝楼梯走去,他现在脚步还是慢,走快了偶尔还会恶心,他等着到宿舍,看看倪芳彬能不能帮他买点饭,或者干脆从他那里蹭点饭。 因为刘畅兰忘记给他买饭再走了。 孟庆仁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慢慢的走着,厂子里几乎没人了,警卫室把大门都关上了,只留一个小门,空场里假山上的喷泉泵已经关了,夕阳也隐没进了云层后面,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淡淡的橘红。 孟庆仁看着蜿蜒到西北角的小路上,落叶随着风打着小旋,飞起再慢慢的飘落,以前小时候都以为这是有鬼怪操控的,笑一笑的孟庆仁移开视线,慢慢的转过身来,假装没看到。 等孟庆仁慢悠悠的晃悠到宿舍后,才发现倪芳彬没在,三个女宿舍也都锁着门呢,他不想再下楼了,于是进到宿舍,合衣躺在床上,等着看看哪个门先响! 快睡着的时候,孟庆仁听到自己的宿舍门开了,“小倪,你买饭了吗?”他以为是倪芳彬回来了。 睁开眼,一看是刘畅兰来了,拎着给他买的饭。 “畅兰,你给我买的什么饭?我还以为你回家了,不理我了呢!” 刘畅兰把桌子上的东西推一推,出来一个空档,把买的粥和饼还有一份菜放上面,然后扭头就走了,理都没理孟庆仁。 孟庆仁起来,也没在追着问,而是起来坐在桌旁开始吃饭。 第二天早上,孟庆仁还是在生产科办公室,当着石科长和奚秀兰的面,跟刘畅兰说了订婚的日子,然后看着一脸懵的刘畅兰继续说了结婚的日子,最后在三个懵逼的人的凝视下,昂首阔步走了出去,然后闪过身,立刻钻入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他摸着跳的很快的心脏的位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暗自窃喜,哈哈,终于解决了。完美!Perfect! 刘畅兰这次没在哭,想着这个人是当初自己选的,即使眼瞎了,如今也不能退了,孟庆仁这头猪说了,除非不在这个单位干了,或者不在冀北市待了,那自己能去何处? 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最近这些天,单位里多少有些传言,大多是关于孟庆仁被打住院、以及俩人要定亲的消息,石科长被许多人询问,以不太清楚为名躲过了。 奚秀兰则是被追问的退无可退的时节,说了一句:当时正忙着,没听清。然后被其他人嘻笑:“切,你们办公室门是开的,别的屋的人都听到了,你就没听清?” 奚秀兰只能坚持,“就是真的再忙,确实没听清。”还想问两句着,既然别人在走廊和其他房间都听到了,干嘛还找自己求证?真是无聊的紧! 奚秀兰之前对刘畅兰的印象很一般,觉得这个姑娘有时候做事和说话顾头不顾尾,后来接触多了,发现这只是个外强中干、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另外缺乏教育的小女孩,尤其平常说话,嘴比脑袋反应快太多,伤了人而不自知。不过现在俩人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倒也没啥厉害冲突,相安无事罢了;看到孟庆仁如此对待刘畅兰,反而同情多了一些。 刘畅兰现在早晚还给孟庆仁从市场买饭,不过不怎么跟他说话;午饭则是各吃各的,于是俩人不能订婚或许要分手的消息又流传出来了,车间里跟孟庆仁接触多的一些年龄大一点的女工,则为他打抱不平,觉得刘畅兰配不上他,更让流言喧嚣了起来,有人甚至在午饭的时候,特意坐一桌,提出来给孟庆仁介绍对象。 孟庆仁看一眼对方,“王姐,我十月三十订婚,你过来一起吃顿饭吧。礼金不用多了,给三十就行。” 一句话,让对方的饭半天没下咽,三十?一个月工资才六十好不好?给你三十我的日子还过不过? 王姐无言的离开了:切,还不是为你好?可恨的不领情。 于是孟庆仁和刘畅兰订婚的消息又有了新的传闻,日子都定好了,那是没问题了! 女人多了,戏多,传言多,药厂95%的女性,让戏多的数不胜数。 这不,车间那边也有故事发生。 主角三个,付世凯、包国辉、齐秦梅。 之前说过他们三个走的比较近,有时候是俩人一起,有时候三个人一起,说是搞对象,三个人都否认,说不是搞对象,却是没有其他人如此的亲近。 之前包衣工序是俩人的配置,另外一个人找到石科长,给调到外包装去了。 理由:看不惯,心里不舒服。 等抗生素产品需要包衣的时候,石科长发现包衣只剩下一个人,凑不来一个班,这样就严重拖整体生产的后腿,而且一个人占一个工序,万一有什么问题,就彻底断档了。 石科长找到腾师傅请教,以前他们单位如何处置的时候,腾师傅只说一句:每个工序配置2人,你保证车间有4个能独立操作的人,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于是石科长回去之后,给包衣工序又配三个员工,但是问题又来了,只有齐秦梅操作过包衣机,其他人是两眼一抹黑的。让付世凯和包国辉教,他们俩根本没有实际操作经验。 石科长找到杜厂长,想安排四个人去实验室学一学包衣操作,杜厂长没二话,立刻让石科长带着人去实验室,然后自己颠颠的也下楼来了实验室,通知我们开始给车间带包衣操作工。 腾师傅苦笑一下,不过还是 开始安排我开始带四个新人,我发现其中就有一个是齐秦坤的小对象葛英杰,好家伙,有什么内幕吗? 我不敢说,只能尽力去带。 第194章 做人师傅 石科长带了三个女生一个男生过来实验室,据说都是看着比较机灵的,也是学东西比较快的,腾师傅出面问了问都学过什么,培训的时候考了多少分。 葛英杰啥都没学过,只是培训了外包装的一些基本要求;郭红秀之前是在压片工序工作的人,听到可以学新技术,于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跟着来了,石科长也就同意了;苏玉荣,之前是内包装工序的人,还有一个男生叫贾卫东,之前也是内包装工序的人。 腾师傅跟石科长确认,这些人将来都可以不回之前的工序工作吗?别等培训半天,再回各自的工序,就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在石科长再三再四的保证下,这几个人开始了在实验室学习的日子。 腾师傅让我看着他们做,发现问题第一时间纠正,而不是自己动手。 于是,我们七八个人,开始为期一周早八点到晚八点的奋斗历程。 包衣其实没有多复杂,只是需要细心观察,多动手,多用心,然后及时调整动作和各种辅料的用量。 第一天,是葛英杰和郭红秀一组操作,苏玉荣和贾卫东观摩,每一次操作完毕,我会根据操作过程中发现的问题提出来,片子外观是否光滑平整,增重是否均匀;每次干燥过程是否到位;随后督促他们改正,并严格要求他们如实的填写工作记录 两个人操作,两个人观摩,我在旁边监督观察,十二个小时后,一天的工作结束。 第二天,是苏玉荣和贾卫东负责操作,葛英杰和郭红秀观摩,我们其他人跟随监督,今天石科长和付世凯还有包国辉也过来跟着观察了。 晚上到下班时间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四个操作工,我和倪芳彬跟着,晚饭是石科长安排付世凯帮忙从外面买的,而且石科长还跟四个人说,给他们四个按每天加半个班计算。 我和倪芳彬对视一眼,想着要不要跟腾师傅说下,我们也顺便加一下喽? 药厂的薪资核算,是月工资日计算,多上班了是可以多拿钱的,不过腾师傅和孟指导他们俩是纯纯的月工资的。 第二天的操作结束晚了一些,因为苏玉荣的力量不是很足,影响操作结果,整体还是不错的。 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就不再操作,要开会分析一下他们掌握的要点,以及他们认为的难点都是哪些。 开会的时候,杜厂长、孟科长、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腾师傅、我、倪芳彬还有那四个操作工都到位了,另外石科长让齐秦梅也到场了。 分析会是石科长组织和主持,先让五个人陈述操作流程、控制要点,然后提出每个人的难点,大体每个人的难点都相差不大,增重和外观都不容易控制。 腾师傅让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简单的说了两点:第一,糖浆和滑石粉用量要控制住,及时观察,及时修整;第二,干燥到位。其他的就是经验积累了,没有别的好办法。 腾师傅给大家从头讲解了一遍了操作要点,并讲了发现问题如何进行补救,然后跟石科长协商,再练手就用车间的大机器练,实验室的机器还是有些小。 石科长同意了,不过他提出来,希望倪芳彬和我还有孟科长再跟两天,腾师傅也同意了。 不过,现在是五个人,如何安排就是个难题,但所有的人都没表态,到时候就看石科长他们车间如何协调了。 车间包衣工序练手第一天是贾卫东和齐秦梅,其他三个人观摩,孟庆仁、倪芳彬和我都严格按照车间卫生管理规定更换工作服,而不是穿白大褂,因为现在车间其他工序已经正常生产了。 果然,车间的大型包衣机比实验室的小机器相对容易操作,而且热鼓风机和机器配套的加热套效果也比实验室的要好,当然了,费力是一定的,因为投入的片子总重增加了。 到晚上八点,全部工作结束了,效果比在实验室要好,腾师傅是吃过饭后到车间办公室来等着看结果的,石科长和付世凯以及包国辉也都没走。 隔天,是苏玉荣和葛英杰负责操作,两个小女生的力气不如贾卫东,效果上略有差池,腾师傅建议石科长不如再配一个男工,逗得石科长哈哈大笑,“腾师傅,车间里男工本来不多,其他工序也有很费力气的活计,而且男工做细致活不如女工,慢慢的练吧。” 腾师傅不再说其他的,虽说药厂算轻工业,但是力气活也不少的,当然女工也能做,只是需要锻炼,而且慢慢的熟悉就好了。 实验室带车间包衣工序的操作工告一段落,就等那个抗生素品种开始生产后,我们再跟进两天就行。 杜厂长和石科长都很满意,石科长还为倪芳彬和我提出来按时间加班的要求,杜厂长也是大手一挥,跟孟庆仁提出来,以后我和倪芳彬需要加班的时候,根据时间就可以折合加班工时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前面那个心脑血管的产品生产出了三百万片,够销售科忙一阵子了,生产科开始下抗生素的调度单还有一个治疗结核的调度单,不过治疗结核的那个产品是胶囊剂,工序相对简单,质量也相对容易把控。 车间的生产安排是先排了四十万的抗生素,然后又排了一百万的治疗结核的产品,随后紧接着又是两百万的抗生素。 我算了算,如果按照每天四十万的包衣操作的话,二百四十万的产品需要六天,不知道我们能跟几天,还是从头跟到尾。 没隔两天,石科长跟孟庆仁过来实验室,找腾师傅商量,倪芳彬和我需要跟包衣操作六天,也就是说需要从头跟到尾,腾师傅表示同意,我们现在新产品报批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了。 倪芳彬和我跟到第三天,齐秦梅和贾卫东操作的第二天的时候,有二十万的产品外观和增重都不合格,只能选择半路停工,腾师傅也换上工作服,进了车间现场指导如何洗去之前包好的糖衣部分,然后放到中间站晾干,再送化验室检验,合格后才能再次进行二次包衣,如果不合格,就得粉碎一点点的按照尾料填入后面的产品里。 还好,检验是合格的,隔了三天进行二次包衣。 因此所有的操作工,还有石科长他们几个,都比之前更重视了,当时我看着他们之前都有点“不过如此”的心态了。 简单的事情,看着简单,实际动起手来,未必! 第195章 喜事连连 最近詹秋生没怎么在单位宿舍住,他大舅哥从矿区家属院申请了一套住房,说是要给他们小两口住,目前已经开始装修了,说是过年放假了,回老家定亲,明年就准备结婚了。 因此每天他都是早上骑车从震东那边过来上班,中午在食堂吃饭,下班再骑车回震东的新房子看装修,晚上回岳父家休息。 听说小吕也已经带着对象回了一趟老家,谈了结婚事宜了,婚礼在老家办理,单位同事吃喜酒等回门后再在震西这边再办一次,将来就住在岳父家里,反正小吕是个独生女,大家住一起,相互照应。 当腾师傅和我听着倪芳彬用惋惜和羡慕的语气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都抿嘴笑了。 “小倪啊,是不是着急了?最近在车间的时间比较长,就没看好哪个女孩是你喜欢的?”腾师傅跟倪芳彬开着玩笑。 “倪哥,不是听说小吕给你介绍他同学的妹妹?”我听孟庆仁说过一句。 “见了,人家没看上我。”倪芳彬垂头丧气的。 “为何?”腾师傅和我都很惊讶。 倪芳彬除了丑一点、家是村里来的,怎么着也是大学毕业啊!难道还不如一个工人吗? “反正就是没看上,当时杜厂长还说,如果成了,可以让那个人过来上班着!” 腾师傅更惊讶了,“她连工作都没有,还拿乔?” 倪芳彬点点头,更失落了。 “那没成,她就来不了上班呗?” “来,来上班,那不是有小吕出面嘛?”腾师傅和我都很生气,这是什么事情呢? “我去找杜厂长去!”腾师傅越来越激动。 “腾师傅,不用了,这样不好,人家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反正我也没房子没钱。”看来,倪芳彬是真受打击了。 “我妈说了,不行就从我们村里找一个。” “你房子,我负责跟杜厂长说,这么认真负责的人,怎么会不分房子给你呢。”腾师傅大包大揽,“可惜的是我跟车间人不熟悉,也不认识本地的,要是认识,就给你说和说和了。”说完,腾师傅还看我一眼。 “腾师傅别看我,我同学也都是村里的,而且我好几年都跟人没来往了。”其实有个女生,我们一直有联系,现在在村里做代课老师呢。 “倪哥,你多去几趟车间,看上谁了,你给我说我去给你介绍去。”我也自告奋勇吧。 跟车间的人接触多了,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前面技术类岗位,大多是从别的工厂调过来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人,很多人跟石科长很熟悉,有人甚至跟石科长相处不错,大部分人应该是之前的同事;另外一部分都是职高毕业的学生,比如齐秦梅、郭红秀、贾卫东、苏玉荣等一群人,占据了剩余部分的技术岗位和内包装岗位,当然了,里面也有不少有身份、家庭背景的人插入其中。 通过最近跟着包衣工序干活,我对齐秦梅的看法略有改变,这个姑娘聪明,能干,也能吃苦,但是也很骄傲,一般的人都不在她眼里。 不过对我来讲,包衣工序4四个人是我手把手带的,只要工作不出纰漏,将来出问题找不上我,就是万事大吉了。 而且随着带葛英杰学包衣,葛英杰和齐秦坤跟我越发熟悉起来了,偶尔会拉着我跟郭红秀一起出去吃顿饭。 齐秦坤会跟我斗嘴,让我跟他叫齐哥,因为葛英杰平时跟我叫邹姐,于是我也让他跟我叫邹姐。 齐秦坤偶尔会带他们学校的两三个男老师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慢慢的有个男老师跟我说话比较多,好像是教化学的,家是本地的。 齐秦坤抽空问我对那个人的印象如何。 我问他“你要干嘛?”虽然能多少猜出来他的意图。 齐秦坤笑,“这还用我说的很直白?介绍你俩认识,搞对象呗?还能干嘛?英杰说你挺聪明的啊!怎么这么笨呢?” “我考虑一下吧,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想法呢?”我模棱两可。 “人家肯定是看上你了,不然我过来找你说话啊?真是笨死了。”齐秦坤不忘记埋汰我。 “我这么笨,你还追着问?人家看不上了,不白忙活一场?”我翻个白眼给他,葛英杰在一旁起哄,“坤哥,你对我邹姐客气点。” “中,中。对你邹姐客气点。” “那个人叫窦文海,在我们学校教初三化学,毕业于冀北师范学院,跟我同岁,都是66年的,比你大两岁,他父亲是华阳镇矿区的下井工人,母亲不上班,哥哥已经结婚,在钢厂工作,妹妹也在华阳镇矿区工作,弟弟读技校。看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再去问。” 我摇头,这也不是招工,没必要交代祖宗八代。 “你的情况呢?”齐秦坤问我。 我也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的情况你不知道?你不是了解过?”我说完,齐秦坤就当着葛英杰的面,弹我一个脑崩,好家伙,疼! “葛英杰,你看你坤哥欺负人,还不揍他!”我嘶嘶两声,在葛英杰面前表示我太疼了。 “坤哥,你不知道你手重啊,真是的,赶紧给邹姐道歉!”对象出马,一个顶俩,我接受了齐秦坤的道歉。 “说正经的!” 我在齐秦坤的催促下,跟他说我来自静西北部农村,姐姐已婚,妹妹在上学,没有兄弟。 “就这么多?”齐秦坤有点不信。 “那还要多少?我爸妈都是农民,干农活,没单位!还要吗?”我有点没好气。 “没了没了,姑奶奶。”齐秦坤听罢走了。 葛英杰搂着我,我们俩坐一边去聊天去了;跟葛英杰接触多了,发现这家伙,除了喜欢化妆、喜欢跳舞、喜欢新潮的东西外,其实做事很认真的,还肯学,性子也单纯,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单纯相处。 “英杰,齐秦坤家同意你俩的事情了吗?” 葛英杰摇摇头,“他们家还是不同意,还给他不停的介绍对象。”说完看我一眼,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俩怎么办?” 葛英杰一脸的憧憬,“坤哥说,明年要是他家再不同意,我俩就直接结婚!他现在不违抗家里给他介绍对象,他就等着顺从到他们都麻痹了,到时候偷出户口本来,我们俩悄悄的取结婚证。” 居然这么惊悚吗? “你家同意?” “我爸说,我高兴就行。” 好吧。 第196章 情怯 “邹姐,你说感情是什么?”葛英杰一副天真。 “你俩搞对象都多久了?还问我感情是什么?” “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所以才想问问别人,感情是什么呢?其实我也怕,是真的害怕,他家人都不喜欢我,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可是我们俩都处好久了,谁也离不开谁的。” “嗯,我知道了,我觉得感情应该是俩人都喜欢才行。”其实我也知道这样说太过的简单了,感情其实很复杂,夹杂很多很多其他的非感情的东西在里面,而且人是会变的,感情应该也会。 葛英杰沉默了,我也就不再说话,看着周围吃饭的三三两两的人群。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震西区比较有名的商业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摊,也有不同的大小饭店,出来吃饭的,年轻人居多,也有全家一起出来吃饭的。 “邹姐,你见过坤哥他姐,看着像好说话的吗?”在一片吆喝声中,葛英杰还是问了我。 “就见了一面,几分钟而已,看不出来如何。你在车间,感觉齐秦梅如何?”一个准大姑,一个准小姑,家世还差很多,想想都是充满荆棘的未来,可惜我不能说。 “对了,英杰,你户口是农户还是非农户?”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这个是不是齐家反对的理由之一? “我家是非农户,只是住在村里,我爸他们都可以从矿区申请家属楼住,但是他不喜欢,说不如家里自在。”我点点头,那想着也就是学历问题了。 “你是初中还是高中毕业?”我假装随意的聊着天。 “职高,邹姐你说,坤哥他们家会不会因为学历看不上我?” “我不清楚。”我想到大堂哥和孙玉荣不也是因为户口和学历的缘故?但是这是婚姻幸福的基础吗?我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敢给二堂哥写信问大堂哥的病情。 那边,齐秦坤跟他同事们说完话了,走到我们附近,郭红秀跟车间另外一个小姐妹还在继续私聊。 “你俩说完私密话了吗?”齐秦坤到我们跟前之前,先出声提醒了我们。 “坤哥,你们聊完了?”看样子,葛英杰是真心喜欢齐秦坤,看到他过来,眼睛都是放光的。 “嗯,小邹,那个窦老师想跟你聊聊,送你回药厂,可以不?”齐秦坤拉起葛英杰的手,然后面对我说。 “不行,我会自己回去。”早知道就喊上倪芳彬来了。 想到倪芳彬,我就随口问了一句葛英杰,“英杰,车间里有没有适合倪芳彬的小姑娘?有的话,给介绍一下呗?” 齐秦坤听到后,看葛英杰一眼,还努努嘴,然后奚落我,“你自己都没对象,还到处操心别人!” “他是同事,不是别人!你才是操心别人!”看来,我们磁场不对,说话就抬杠。 “邹姐,倪芳彬家是哪里的?不过他有点长的太那个了!” “他家是我们县北面的那个龙西的,不过他们村跟我们村距离不是很远。长的不太好看,总有人不太在意的吧,怎么着也是大学毕业呢。”人之相貌,来自父母,这个是强求不来的。 “他是老大,有个妹妹已经工作了,弟弟好像在矿区做临时工,父母种地。”我把我了解的倪芳彬的客观情况都解释了。 “你回头偷偷的帮我问问车间的小姐妹,有能接受的,悄悄的跟我说,咱们俩给他帮帮忙介绍介绍。” “中,邹姐,倪哥那个人挺不错的,热心肠,脾气也不错,在车间风评不错,只是介绍对象,确实需要悄悄的问问。” 对,相对于孟庆仁的阴晴不定,我还没看到过倪芳彬发脾气,而且人缘比孟庆仁和陈立刚他们都好。 齐秦坤的几个同事、郭红秀他们都聊完了私房话,大家有志一同的集合起来,准备各自回去了。 有的人结伴先走了,窦老师问我怎么回,我说齐哥和嫂子会送我,说完我还挑衅的看一眼齐秦坤,他无奈的笑一笑。 “窦老师,你跟田老师他们先走吧,我把小邹和你嫂子送回去,咱们明天上班再继续聊。” 窦老师跟我们几个摆摆手,然后跟着同事走了,我、葛英杰、齐秦坤我们三个分别骑上自行车,朝药厂骑去。 震西这边大部分的道路上都是有路灯的,即使昏暗,也比没有强,我骑车在路的里面,葛英杰坐齐秦坤的自行车后座上,搂着他的腰,我不能扭头,假装没看到。 出了震西,往药厂方向拐弯的小路上,路灯就开始忽明忽暗的,到药厂附近的时候,路灯就彻底没有了,黑黢黢的,让人紧张,而且路边上杂草很高,在夜风里窸窸窣窣的响,我开始沉默。 “小邹,你考虑一下窦老师,那人不错,家里也还行吧,不算穷困的那种,当然也不是很富裕。”齐秦坤的话在寂静的夜里更凸显了空旷的沉寂。 “嗯。”我只敢嗯一声,而且也只敢跟他平齐前行,不敢超前也不敢错后,我想以后再也不晚上出去吃饭了。 好不容易到了厂门口,我下了车子,对齐秦坤他们俩说,“谢谢你们俩,回去路上慢点。” “邹姐,你跟警卫叫门吧,你进去了我们俩再走。”葛英杰的心细让我很感激。 我喊了夜班的门师傅给我开门,他没认出我,直到另外一个夜班的陈师傅给我开了门,他才恍然明白我是住宿的。 我跟齐秦坤和葛英杰摆摆手,他们俩骑着车走了。 我上楼的声音有些响,虽然我极力控制脚步,没等我开门,倪芳彬和孟庆仁他们宿舍开了门,俩人都探出头来,“你才回来?一个人回来的?不怕黑?” 我就着他们屋子的灯光开了门,他们俩就踢里踏拉的跟我进了屋。 我长出一口气,跟他们俩说,“不是我自己回来的,车间那个葛英杰跟他对象一起送的我。拐弯那边的路太黑了,吓死我了。” “下次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 “孟科长,你快拉倒吧,你都快订婚结婚的人了,我怕嫂子挠我!”我开个玩笑,他也笑了。 “我有空啊,没嫂子挠你!”倪芳彬接话。 第197章 缘起 “对了,倪哥,我跟葛英杰说了,让她悄悄的问问车间里的人,有人想跟你搞对象不,如果有,我们俩帮你牵线!” “你俩小丫头,还能帮他介绍对象?”孟庆仁吐槽。 “咋不能,肯定能。”我斩钉截铁。 “中,中,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倪芳彬很高兴。 “那是媒人酒!而且是我们俩!”我推着他们俩出去了。 后来葛英杰再叫我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拒绝了,不能老让他们小两口送我回来,而别人,我暂时还不想让。 后来葛英杰问我:“邹姐,你是单纯不想晚上出去吃饭,还是不想跟窦老师他们出去吃饭?窦老师问坤哥好几次了,还问过我。” 对于这个窦老师,我还没想好,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我,那就是感情是什么?尤其将来要一起过日子的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刻意的减少了外出,跟倪芳彬他们也保持了距离,更多的时间选择独来独往,即使在宿舍,我的门也开始上锁了,更不用说跟倪芳彬还有孟庆仁他们一起吃饭,孟庆仁彻底好了以后,刘畅兰晚上不给他买饭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太冷,但也不太热络,我看着感觉不太正常。 我觉得正常的应该是小吕和詹秋生那两对的日子,小吕和他对象是俩人一起上班一起吃饭,然后一起下班回家,就跟老夫老妻一样。 而詹秋生则跟个筑巢的燕子一样,每天忙着不是工作就是装修、收拾房子、买东西、布置新家。 葛英杰、郭红秀、苏玉荣、贾卫东中午吃饭偶尔会跟我坐一桌,有时候会问些工作的事情,有时候闲聊。 闲聊的话题,很多是围绕着车间小姑娘们搞对象、找婆家的内容,我大多是听着,因为不熟悉,也插不上话。 有时候带着询问的眼神看葛英杰,她都是摇摇头,我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属正常,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喜欢听好听的,喜欢看好看的漂亮的,人之常情。 不过有一天,葛英杰单独找我一起吃午饭,悄悄的在耳朵边说,车间有个姑娘,长的很漂亮,但是地震的时候父母都去世了,只留下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哥大姐已经结婚了,二姐和她还有一个妹妹跟着大嫂过日子,人不错。 我听着很棒啊,是真的看得上倪芳彬? 其实我内心对小倪的长相也是无语的很! “邹姐,”我 一听这个语气,再看一眼葛英杰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还有后情。 “邹姐,这个姐姐的腿地震的时候被砸了,多少有点瘸!”她说的很拘谨,我听得脑袋轰一下。 一个瘸腿的姑娘?配一个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多少有些让我意难平!我不是看不起大学没毕业的人,而是怕俩人没有所谓的共同语言! 好吧,我也和其他人没啥区别,自视大学生甚高! “邹姐,那个姐姐人很漂亮,职高毕业,学裁剪的,会做衣服,关键人心眼好!”葛英杰急了。 “姐,你想想,地震这都多少年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起过日子,现在又跟嫂子和侄子一起过,要不是性格好人好,还不早打架了?”葛英杰看我没啥反应,继续策反我。 “你不知道吧,我们车间制粒那边有个女生,你都见过的,她也是地震的时候父母没了,她也跟嫂子一起过,天天在那里唠叨嫂子如何如何!侄子如何如何侄女如何?反正全家就她一个人好,别人都不好!有对比了就知道好坏了!姐!”葛英杰甚至扯我的胳膊,禁止我再吃饭。 “英杰,你说再好,也得倪哥看得上、他同意是不?你让我反应反应,想想如何跟他说啊。那个姑娘腿不好,还不是大学毕业,还没父母,我得想着如何开口啊!”葛英杰一看我不是反对,于是放开我的胳膊,我们俩开始吃饭。 吃过饭了,换成我一脸的便秘。 下午到了技术科办公室,看着几个人都在,我也没法说,于是跟孟庆仁说“科长,我去实验室有点事儿!” 孟庆仁点头,我就下了楼。 腾师傅在屋内,听着收音机的二人转,还跟着哼哼。等我推开门一看是我,老爷子就笑呵呵的继续了。 我坐到他对面,就眼睛不眨的盯着他看,看到他发毛,才关了收音机,然后问我“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找他去!” “腾师傅,车间有个姑娘,长的很漂亮,人也不错,就是腿有点毛病,我们想给小倪介绍一下,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开头坦白。 “你怕小倪看不上?我看未必。”腾师傅还没听我介绍,就打了包票。 “那我怎么说啊?” 腾师傅笑眯眯的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喊他下来,我跟你一起说。” 于是我拿起电话,给技术科办公室打电话,让倪芳彬下来,说腾师傅找他有事儿。 倪芳彬没几分钟,就乐颠颠的下来了,还问腾师傅有啥事儿。腾师傅指指我,示意我开口。 倪芳彬看着我,“怎么了?有啥事儿?”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呢? 不过,到了这一会儿,扭捏不是我的个性,于是我破釜沉舟,直截了当的开口“倪哥,车间有个小姑娘,人长的漂亮,人也不错,性子也好,还会做衣服,就是腿地震的时候被砸了,有点小问题。你看看你考虑不?” “是姓贺,对吗?内包装的操作工?”倪芳彬一脸的哦的表情。 “你认识?见过?”我有点惊奇。 腾师傅也赶紧问,“那姑娘你认识?咋样?你看的上不?” 倪芳彬挠挠头,那家伙油腻腻的头发打着缕,“我见过,也认识,人是不错,也挺漂亮,就是腿有点严重。” 其实那个姑娘我没见过,也不认识,因为车间今年陆续在增加人员,到如今将近一百人,很多年轻人,看的我总是眼花缭乱的。 “除了腿,别的呢?”我没死心。 “别的没啥啊,那姑娘确实脾气好,特别柔和,还喜欢笑,长的确实漂亮。就是想着以后了,干不了重活。”倪芳彬的纠结我们懂,居家过日子,买个米面、换个煤气罐、有了孩子抱孩子,都是问题。 第198章 初见 “你考虑考虑,不着急。”腾师傅看我一眼,安慰他,却是对着我说的。 “中,我考虑考虑。”倪芳彬后来走了,我沉默的看着腾师傅。 “腾师傅你说行吗?”我现在有了后怕。 “我估计行,你回头可以去车间看看那个姑娘去,另外,小吕同学的妹妹也到车间上班了,你也可以顺便认识一下,你可以偷偷的找石科长确认一下,到底哪个是。” “合适吗?” “那有啥不合适?”腾师傅的不以为然很理直气壮。 好吧。 我几乎没有没公事的时候去车间,哪怕是办公室我都不去,但如今为了倪芳彬,我选择破例一次。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估计着车间忙的差不多了,我朝车间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只有一个核算员和石科长在,付世凯和包国辉没在,石科长看到我,请我到办公室内坐,我看一眼核算员,没有离开的打算,我开始跟石科长询问着包衣工序的情况,这样也算是公事了。 说了一些包衣工序的情况,石科长估计是知道我有事儿,于是他安排核算员去趟库房,看看有什么原料到了,具体有多少。 核算员本来想说那是生产科的事情,后来她看一眼石科长和我,然后就走了。 我一看这个反应,估计是哪家的“小姐”,或者哪家的亲属了。 石科长问我有什么其他事情。 我说只是想了解一下小吕同学的妹妹,还有车间那个姓贺的内包工序的姑娘。 石科长带着十二万分的迷茫看着我,觉得我跟这两个女的就是怎么着也不搭噶的关系。 不过人家毕竟是老的姜,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身后的文件柜,大约过了十几秒,“小邹啊,今天你来晚了,他们估计都回更衣室了,也不好叫过来给你看;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了解的情况,然后你明天上午有空了过来,他们在工位上干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看看车间转转,就可以看到了。” 我点点头,“谢谢石科长,谢谢石科长,改天方便了我肯定给你说说具体情况。” 石科长介绍姓贺的女工,跟葛英杰给我说的差不多,但是他加了一句“那孩子,也就是腿不好,用不上力,要是腿好,我肯定给安排到技术岗去,心细、认真、吃苦,关键是心胸比一般的女的强太多。”我觉得这个姑娘哪儿哪儿都好,是真的看上倪芳彬了吗? 然后石科长介绍小吕同学的妹妹:这个姑娘怎么说呢,我就实打实的说了,干活没啥眼力劲,不主动,还有点懒,说话很臭,得罪人不少,之前在内包工序着,后来人家班长不要了,就给放到外包装工序了,外包装也不想要,如果他们不想要,我就没处放了?所以凑合着呢。 你问这俩人,是不是私事? 我点头,觉得跟石科长说话,很有趣,这个人很聪明,但是特低调,一点都不张扬,更不好为人师,比那个某厂长强太多了,我只见过那个厂长两次,两次被教训的从头到脚。 有了结果,我跟石科长说,“那石科长,我明天上午再来一趟,到时候麻烦你给我指一下,或许我还要跟姓贺的姑娘说两句话,可以不?”我觉得我跟那个人得说几句话,好方便我跟倪芳彬谈。 告别了石科长,回了实验室,腾师傅问我“旗开得胜?” “腾师傅,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初步了解了一下,大致有个判断,明天上午想去车间看看人,还想着说两句话。你说行吗?” “那肯定行啊,你这也太负责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我去车间办公室找石科长,然后我们俩按照更衣顺序换鞋、换衣服,一前一后进了车间走廊,先去了外包工序看了一眼小吕同学的妹妹,隔着玻璃,看的不是很清晰,不过看眉眼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表情很严肃,耷拉着的样子让人不喜。 然后我们沿着走廊,路过一个风口和紫外灯消毒路段后,进入内包装工序的走廊外,他们正在包抗生素那个产品,是铝箔包装,石科长给我指了一下姓贺的姑娘,然后他轻轻的敲一下玻璃窗,内包装的班长用手语问了问什么事情,石科长再指指姓贺的姑娘,指一指更衣室,又指向我,班长点头,走到那个姑娘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姑娘抬起头,看我们一眼,戴着工作帽、口罩的人,只露出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有灵气。 我们三个人一前一后朝更衣室走去,到更衣室门口,对那个姑娘说,“小贺,这是技术科的小邹,她找你有点事儿,你俩去女更衣室说两句话吧。” 小贺姑娘点点头,跟着我进了女更衣室。 “邹姐,你找我有事儿?”她摘下口罩,发现她确实漂亮,皮肤白嫩细腻,鼻梁笔挺,眉毛是修过的整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发现是一条腿有点短,走路很明显。 “贺姐,”我选择也跟她称呼姐,未论大小。 “贺姐,前几天葛英杰跟你聊过你个人的事情吗?”我想了好几个开场白,都感觉不如直来直去。 小贺姑娘脸红了点,悄没声的点点头。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想了解一下,你确实是不嫌弃倪芳彬长的不好看、家是农村的吗?” “邹姐,我的情况英杰跟你说了吧,只要他不嫌弃我就行,我的腿这样,将来干不了重活,另外我没父母,将来帮衬不了我们,因为我哥嫂要照顾侄子还有我妹妹。” “如果倪哥没问题了,你这里就没问题了吗?” “嗯。”这姑娘也干脆,很对我的性格。 “那好,我回头问问倪哥,如果你们都没意见,我和英杰会找时间让你们来正式见面谈谈。” “谢谢你邹姐,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回去干活了。”我也点点头,然后看着这个姑娘一拐一拐的回了工序。 我在更衣室坐了一下,直到有人进来换衣服,去洗手间,我才匆匆的按照顺序换了衣服和鞋子,进了办公室。 “石科长,谢谢您,我回去了啊!”我看到车间办公室几个人都在。 第199章 初见(二) “中,回去等你好消息。”石科长笑着说再见。 我觉得,像他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猜出来我要干嘛,只是男方是谁,他也能猜个一二三吧。 我回了实验室,腾师傅笑眯眯的问我,“观感如何?” 我运一口气,开始跟腾师傅抱怨,“那个小吕的同学,长的没有多好看,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优越感,还看不上咱们小倪。而且脸是僵硬的,丧眉耷拉眼的,很苦相,我觉得配不上小倪。” 腾师傅把我的水杯递给我,“快,喝口水。” 我一笑,然后跟他继续唠叨,“另外那个姑娘,确实是不错,除了腿有毛病。长相好,性格不错,还爱笑。” “腾师傅你知道吗?之前小吕同学的妹妹也在内包工序着,被班长给交上去了,给发配到外包装了,人家宁可要一个腿有问题、做不了重活的人,而不要她一个手脚完好、四肢健全的人,这会结果不言而喻吧。” 腾师傅点头表示同意,“你跟我说没用啊,你得跟小倪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倪芳彬他们一桌好多男同事,就选择了另外一个空桌,后来,葛英杰拉着小贺姑娘一起坐过来了。 当她听到我跟小贺姑娘相互称呼姐姐的时候,笑的趴在桌上都不敢直起腰来,抖动的肩膀让别的桌位的人都扭头看我们。 我和小贺姑娘勉强撑着吃完了饭,然后都没管葛英杰,就落荒而逃。 下午,倪芳彬也去了实验室,腾师傅让我不要主动说,得看看倪芳彬是什么想法。 还跟我说:主动想要比被动塞进怀里的,要懂得珍惜。 倪芳彬看着我们打哑谜,多少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开了口。“小邹,那个小贺怎么说的?” 估计倪芳彬以为我中午和葛英杰以及小贺坐一起吃饭,就是谈这个话题的吧。 “你的想法呢?我得知道你的想法才能跟人家去说啊,我以前都不认识人家的!” “我是没啥问题,只要她不嫌我丑,还没钱。” “你不觉得她的腿很严重吗?”中午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在路上一群人中,小贺的腿确实很明显。 “那有啥,顶多将来买米买面换煤气罐这样的重活都是我来做,我还可以跟厂长申请一下,从家属院能不能分一套房子。” 看来,倪芳彬彻底想了。 “要是你家不同意呢?” “我家有啥不同意的,是跟我过日子,也不是跟他们过。”倪芳彬把我的话都堵死了,我心里多少也有了谱。 “那我回头约个时间,你们俩正式见见,把话说透了,行不行?”我趁热打铁。 “中,你看着安排吧。”我觉得倪芳彬真的很可爱,性格真不错;除了个子矮点、长的有点对不起观众外。 下班的时候,我在警卫室附近等着葛英杰和小贺,我们三个围在一起,说了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晚点走,可以在实验室见面聊聊。 我跟腾师傅已经说好了,想下班之后用一下实验室,不然他们俩去哪里见面详细谈话都不太合适,腾师傅表示支持,还说让我提前做个卫生。 第二天一天,倪芳彬都是坐卧不宁的,一会儿在实验室坐着,一会儿去楼上办公室坐一会儿,翻的书哗啦哗啦的,弄的孟庆仁问他,“你怎么了?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吗?” 倪芳彬摇摇头,然后傻笑。 陈立刚和孟庆仁一副从头懵到尾,也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腾师傅没到下班点就回了楼上,说不给我们捣乱,我和倪芳彬四点多就到了实验室,倒是没做卫生,只是整理一下各种物品、器具,稍微调换下位置,让空间看起来宽敞一点。 到下班点后,我们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两个车间的人陆续从大厅出来朝自行车棚去,晚点又看到一溜溜一行行的人推着自行车朝厂子大门走,出了厂门的人们开始骑上自行车,奔赴不同的方向了。 几乎都没人的时候,葛英杰带着小贺姑娘朝办公楼走来,我和倪芳彬从实验室出去,打开西边的一层的门,迎接他们俩来。 进了实验室,我继续发挥我的直来直去,“这是小贺,这是倪芳彬,你俩相互认识一下,晚点呢你们自己谈谈各自的想法,有什么想问的,亲自问,以后有事儿了,也不用找我和英杰了。”收完看到他们俩点头,我拉着葛英杰朝我宿舍走去。 “邹姐,咱们俩这么走了合适吗?”葛英杰还意意思思的不想走。 “他们俩也不是不认识,有啥问题敞开了说,比咱们俩在一旁杵着更容易说。”我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她的跟鞋哒哒的声音让整个一层充满了回音。 我们俩下了台阶,走到外面的广场上,太阳早就下山了,现在还没到深冬,还不是特别冷,但风还是很冲的,路边的柏树的绿,有些发暗了,我们俩往前走着。 “邹姐,你说倪哥和贺姐能成吗?”葛英杰有点担忧。 “应该没问题吧,俩人都答应见面谈了,还能有什么大问题吗?”我想的很简单,俩人彼此接受就可以,就像倪芳彬说的,日子是他们俩过,不是跟两家过。 “嗯,希望如此,贺姐这个人可好了,脾气性格都好,跟倪哥很配,倪哥性格也好。” “这个你都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 “那你你的意思是不一定成呗?”葛英杰都结巴了,急的。 我们来走到了宿舍楼下,拐角处遇到了车间住宿的女孩,“英杰,你还没走?”那俩女孩冲我点点头,我也回个微笑,错身而过。 “邹姐,你们几个不来往吗?”葛英杰有些奇怪我和车间那几个姑娘的相处。 “不啊,我们不熟。”我说完,笑了,葛英杰也笑了。 我们俩进了屋子,葛英杰坐椅子上,我坐小板凳上,我不喜欢不脱外套坐床上,即使床上铺了一层单子是单独留着坐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掀开。 葛英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不安稳。 “别着急,晚点他们俩谈完了,肯定会喊你来。对了齐秦坤还接你不?” 葛英杰翻开桌上一本书,哗啦哗啦的,也不说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第200章 水到渠成 稍晚,倪芳彬上了楼,敲门,“英杰,小贺在车棚那里等你。”看着倪芳彬一脸春风的样子,应该是不错。 葛英杰蹭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走啦!”风风火火的朝外走,都没管我和小倪。 “咱们俩还送送不?”倪芳彬看着我。 “你觉得合适,就送啊!”我模棱两可。 “那下去吧。”说完,也扭身先出了门。 看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急吼吼的,我也起身,关上门,拿着钥匙朝楼下走去,这时倪芳彬已经在警务室外等着了。 葛英杰和小贺俩人推着自行车,从自行车棚那边姗姗而来,看着俩人脸上的笑容,我觉得这事儿成了,都不用回去审倪芳彬。 我和倪芳彬站在警卫室外面,看着好俩人走出来,葛英杰对着我和小倪打着招呼,“倪哥、邹姐。” 葛英杰眨眨眼,我问她,“今天你去震西吗?” “嗯,邹姐,我陪着贺姐一起走,然后我去找坤哥。” 小贺姑娘只是微笑,只喊了我一声邹姐,然后就害羞的低着头了。 他们俩骑着自行车走了,倪芳彬还一直遥望着远去的背影。 “上去不?”我喊他两遍,才“啊?”一声,“回,回。” “孟科长走了?”我俩上楼的时候,我问他,因为没听到他们那边有动静。 “好像是回家了,他哥接他来了,下礼拜就要订婚了应该。” “你跟小贺聊的如何?”我还是选择问,而不是猜。 “还行吧,该问的我们俩都问了,反正客观的情况都明摆着的,也没啥隐藏的。我们俩想着处处看,要是没问题了,元旦之前我去她家见见她的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元旦放假了,我带她回我家。” “那挺好的。我看小贺挺不错的,比那个小吕同学的妹妹强太多了。” 倪芳彬还有些扭捏,“你看到那个人了?” “嗯,看到了,直觉上就不喜欢她,而且那个德行,居然还没看上你。”我直言不讳,但说完就后悔了。 “唉,人家看不上很正常。要不就是没缘分。”倪芳彬不愿谈,我也就沉默了。 晚上我俩吃的煮面,倪芳彬出去买了点猪头脸回来,说是慰劳我,我逗他说,到时候我要喝媒人酒的。 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葛英杰跟我通报了好消息:小贺家同意跟倪芳彬处处看,说只要人好、性子好,其他的都不在意。 我看一眼倪芳彬,估计是他知道了,因为看他吃饭的时候嘴都是咧着的。 我感觉我和葛英杰的作用告一段落了。 下午我跟腾师傅说了结果,腾师傅很高兴,表扬我和葛英杰做了一件大好事。 慢慢的,车间的人和办公楼的人,都知道倪芳彬和车间那个腿有点毛病的姑娘搞对象了,说啥的都有,认识小贺的,觉得是好事儿。 认识倪芳彬不认识小贺的,认为小贺配不上倪芳彬。 等大家知道介绍人是我和车间一个工人的时候,更是众说纷纭。 甚至陈立刚劈头盖脸的问我“你咋想的呢?”这句话我都没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我看他一眼,没理他,扭头走了,跟孟庆仁说“科长,我去实验室了啊。”孟庆仁点头后,我就拿着书走了。 倪芳彬跟着我下了楼,边走边安慰我“你别理他,他就那样的人。我是感激你的,小贺也是,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这些议论持续了到了元旦放假之前,连孟庆仁和刘畅兰订婚的消息都没盖过去。 不过唯一让我和葛英杰感到安慰的是,倪芳彬和小贺,现在我才知道小贺叫贺红英,俩人相处的不错,贺红英的哥哥对小倪很满意,觉得他性格不错,态度随和,连贺红英的侄子也很喜欢和小倪玩。 元旦放假的时候,倪芳彬带着贺红英回了泥古庄,去见他的父母。 元旦就一天放假,天冷了,我没回家,选择留在宿舍,安静的洗衣服、看书、织毛衣。 以前天不冷的时候,我是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要骑一个多小时,现在天冷了,骑着自行车需要更久,但如果坐火车到静西,然后再转班车,需要的时间更长,一天的时间只剩下坐车了,在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干脆选择不回。 元旦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葛英杰打完饭过来找我,脸色很不好,“邹姐,你下午有空吗?” “怎么了?” 葛英杰像个特务一样趴我耳朵边说话,我也没高声,最近因为倪芳彬他们的事情,我跟车间的几个人过从甚密,就引起不少人指指点点,刚开始的时候付世凯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 “就是贺姐,今天老在走廊里抹眼泪,好像听说是倪哥他们家不愿意。” “啊?有这样的事情?小倪没跟我说啊?”我很惊讶,倪芳彬上午确实啥都没说。 “你不是跟他们俩说了,以后不要找你啊。”葛英杰的语气里还有埋怨。 “嗯,下午我问问倪芳彬,下午下班的时候你跟贺姐等我。” 下午下班,特意把倪芳彬喊到实验室,问他带着小贺回家如何,“我妈不同意,觉得小贺的腿太严重了,将来家里的活都是我干。而且我妈说小贺才职高毕业,学历还有点低的。” “你的意思呢?”我看着他。 “我是想成的。” “那我听说小贺在车间哭了,什么情况?”我有点不太明白。 “早上她来上班的时候找我了,问我家里什么态度,我跟她说我妈不愿意。”倪芳彬说完了,或许自己也知道不对了。 “你就跟她直接说了?你不会别说?”我都有点气急败坏。 “我不想骗她啊。”这会儿,倪芳彬还挺理直气壮的。 天啊,这是什么鸟? “那你自己到底想不想跟小贺过呢?再说了,你只是不告诉她,而不是骗她啊!”我忍着揍他的冲动。 “想跟她过啊,怎么了?”他还无辜了。 “下班你别走,在实验室等着我和小贺和葛英杰,见了面再详细谈!”我臭着脸对倪芳彬说。 “中,你说了算。”倪芳彬这会儿又蔫了。 第201章 日子跟谁过 下班的时候,和约她们正式见面那天一个样,我和倪芳彬在实验室等着葛英杰和小贺,她们俩到实验室外面走廊的时候我还听到小贺跟葛英杰拒绝着。 “我不去,多丢人啊。” “贺姐,你听听倪哥的说法,难道你不想听听他的意见吗?今天邹姐也在,正好咱们仔细谈谈。”葛英杰拉着小贺进来的时候,倪芳彬去开了门。 他们三个进来了,我起身去锁了门,怕谁万一闯进来。 “你们都坐吧,倪哥,你给贺姐搬下椅子。”其实没等我说完,倪芳彬就颠颠的去搬椅子了。 葛英杰自己搬了一把,坐我旁边了,倪芳彬就把那一把椅子放他旁边了,我们四个围成一个半圆,围着桌子。 “贺姐,你说说元旦去倪哥他们家的情况吧。”我开头,还有点严肃。 “邹姐,你别管我叫贺姐呗,叫我小贺也行,叫我红英也行,我是68年6月的,不知道你比我大还是小。”小贺,贺红英比较腼腆。 “那我跟你叫红英,等你和倪哥成了,就叫嫂子。” “不会成了。”贺红英直接说了结果。 “你没看上他们家?”我明知道原因,但是还是想问问她的想法。 “是他妈没看上我。”贺红英低下头,眼圈有点红。 “你怎么知道的?”葛英杰看着我们,也不说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倪哥跟我说的,他说他妈不愿意。”贺红英的眼泪掉下了。 我瞪着倪芳彬,看着他有点想踹他。 “你问他了吗?他自己愿意不?”贺红英听到我问题,只是摇摇头。 我从桌子底下,踢一脚倪芳彬,然后嘴上做出“你说吧”的口型。 “红英,我妈不愿意那是他的事情,我愿意就行啊,你又不跟她过日子。”这会儿,想给倪芳彬鼓掌。 贺红英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上还有泪珠,“你说的简单,那将来过年过节不去你家?将来有孩子了,你妈不给看?还是将来她老了,不给她养老?” 得,贺红英真是不错的孩子,想的很遥远。 “那是将来的事情,将来她就发现你的好了,就能接受你了。再说了,她在村里,咱们在这里,挨不着的。她实在不喜欢你,你就不去,过年过节我自己回家,你带着孩子在咱们家过。”倪芳彬的表态让葛英杰都侧目了。 “那结婚呢?她不管怎么办?”看来小姑娘已经想的很透彻了。 “结婚?还有我爸呢?只要我同意了,咱们俩说结婚,我爸不反对,我妈就不会有意见了。”贺红英听了,点点头,笑了,不过那滴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这不挺好的吗?事情说开了,别闷着。而且啊,红英,以后遇到事情要说出来、想办法解决,哭有啥用?要不是英杰找我,我都不知道。”我埋怨她。 “邹姐你不是说以后啥事儿也不用找你了?”好家伙,原来错在我。 “我说的不用找我是指你们俩谈结婚的彩礼啊,陪嫁什么的,结婚细节啥的,因为我和葛英杰都小,对结婚的事情啥都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你们俩自己谈;而不是啥都不找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得找我的,这不是都没事儿了吗?” 贺红英点点头,倪芳彬看着贺红英,咧着嘴。 “那你俩没事儿了,在这里待会儿吧,啦啦嗑,我跟英杰先走了。”我说完就拽着葛英杰从实验室出来了。 “贺姐怎么走?”葛英杰还问我。 “怎么走?倪哥送她啊。这都没事儿了,俩人还不得好好聊聊啊,说不定都要商量结婚的事情了。”我拽着葛英杰去车棚推自行车,然后朝门口走去。 今天事情解决的比较快,太阳刚落山,天还没太黑,我们俩并排走着,迎着晚霞。 “邹姐,你不考虑窦老师吗?”葛英杰忽然来一句。 “你做媒上瘾了吗?”我有点想笑。 “嗯,窦老师问坤哥好几次了。”葛英杰脚底下踢了一颗小石子。 “我还没想好。就像你问我的问题一样,感情是什么?另外我还有个问题,日子跟谁过?”我眯着眼睛,朝前面看着,远处,有几个维修师傅踢踢踏踏的走过来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葛英杰听着我的话,也沉默了。 “邹姐,我也害怕,贺姐跟倪哥的妈可以不在一个地方住,距离远,问题就不会多,可是你看我和坤哥,没房、没钱,他们家还不同意。” “你坤哥同意就行啊!”我回她一句,但我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我们俩也就是他同意了啊。哪里还有别的依仗?”葛英杰一脸的阴郁了。 “你家同意啊!”我急中生智。 “坤哥是个很骄傲的人,他不会依靠我家的,所以我们才难办!”到了门口,齐秦坤已经到了厂门口接葛英杰来了,唉,这个人是真闲!不过也真有心。 “呶,来接你了。这还不够?”其实我很羡慕葛英杰的,有人一心一意、专心一意的喜欢着她。 “那我走了,邹姐。”葛英杰笑了,顿时脸上光芒万丈。 年轻,真好!有人喜欢,也好! 我不敢说爱,不知道爱是什么! 我转身往宿舍走去,听着身后传来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怎么了?小邹找你有事儿?” “没,是倪哥和贺姐,他们元旦回家了,倪哥他妈不太愿意,我们俩问问,然后倪哥自己愿意。” “那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倪哥和贺姐在实验室里说话呢。” “你们真好!”不知道这个你们,是谁! 声音远去,我也上了楼。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吧。 到了宿舍,我准备煮面,还有一点菜叶,我忽然很想很想吃饺子了!特别的想! 天冷了,吃点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是多么的幸福啊!不过比较遗憾,我这里材料不够,想着改天要不要出去买点啥。 宿舍的暖气不太热,前两天跟腾师傅说好,以实验室的名义领了一个电炉子,(陶瓷炉盘、电阻丝、插头全套)找电工班的班长向师傅从他们那里用了一段电线,给我接好了,终于可以用了。 第202章 波澜再生 倪芳彬和贺红英俩人开始了如糖如蜜的新生活,而且贺红英一家人确实不错,知道厂子里没有晚饭,于是也叫倪芳彬晚上去家里吃,一个是吃的好,另外也方便俩人相互了解。 倪芳彬就跟个傻小子一样,每天乐呵呵的,气的陈立刚、孟庆仁和我每天下午下班前都要挤兑他一遍。 “倪哥,咱们走吧!”陈立刚学贺红英说话,娇声娇气的,其实贺红英并不那样说话,而且也不娇气,反而很刚强。自从跟倪芳彬俩人公开之后,帮倪芳彬洗衣服、刷鞋,她大嫂还让她给倪芳彬做了一身新衣服! 一身!新!的衣服!孟庆仁都要疯了,还问倪芳彬,“小倪,你咋哄的人家?” 我不跟陈立刚和孟庆仁一样,我只是问“快说,媒人酒在哪里?什么时候送?” 别的办公室的人,也会跟倪芳彬开玩笑,“小倪啊,去震西不?” “人家才不跟你走,你家跟小姑娘走!”然后大家嘻嘻哈哈的去车棚推车。 不过倪芳彬不错,他不跟任何人冷脸,谁调侃他,他都咧着嘴傻乐,顶多来一句“别逗!” 半路上,同事遇到倪芳彬跟贺红英一起走的时候,都喊“倪哥,走啊,去震西!”贺红英会害羞,可是倪芳彬就是大大方方的回应,“嗯,去震西,你们先走吧。”然后之前在他们身后、后来超过他们了,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于是,有人就开始拿贺红英和刘畅兰比较,从长相、家庭、到学历、为人处世,就差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比了。 两个人之间对比的胜负,四个主角里,三个人不在意,唯一的在意就是刘畅兰,其实她跟贺红英两者算各有“输赢”,但她就认真了,只不过很多人很多时候并不当着她的面说,因此她现场抓不到包,也不能过后去追究。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次,办公室的褚英到技术科办公室发通知,刚好采购科的吴金国找孟庆仁问实验室一台设备的备件,褚英和吴金国都是老人,彼此也认识,说话就比较随便。 吴金国当时问完了问题,正跟倪芳彬开玩笑,“小倪啊,你这速度挺快啊,你看小孟都一两年了还没到位,你这都登堂入室了!” 倪芳彬一如既往的傻笑,“吴哥,你别乱说,不然我会挨大舅子打的!”这句话就是个玩笑。 “打?再打还能比小孟挨打严重?小孟多严重啊!住一个礼拜医院,出院了还养了好久,这幸好是媳妇要到手了,不然多亏啊!”褚英的嘴,那是跟刀子一样,至于心是不是豆腐,只有她自己知道。 话到这里,倪芳彬没法接,孟庆仁不能接,吴金国就来一句,“唉,应该这么说,幸好没打坏,不然这老爷们也不要了!”说完自己都笑了。 尴尬到抠脚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了。 “你们怎么这么闲啊?没事儿就在办公室里聚众议论别人?厂子工作效率低,就是指你们这样的!”扭头一看,刘畅兰来了。 “孟庆仁你也是,你就这么窝囊,让人当着你的面议论我?” “倪芳彬你也是够不要脸的,跟你媳妇卿卿我我的到处浪荡,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搞对象,还天天一起回家吃饭!有本事你住那里啊!” 褚英哼一声,准备走,就被刘畅兰拦住了。 “褚姐,跟你尊称一句姐,你还真以为是别人姐啊。发通知就发通知,还到处跟人扯大弦?还说我们小孟挨打严重,你在现场看到了?”褚英看一眼孟庆仁,然后鄙夷的说,“挨打我没看到,但是住院我看到了,花多少钱我看到了。另外我声明一下,你以后不用跟我称呼姐,我承受不起。”估计褚英知道自己也理亏,确实是在技术科扯了两句闲篇,说完扭头就走了。 我悄悄的扭头一看,天啦,门是开着的!怪不得刘畅兰能听到这边说话,那么刘畅兰的话,也在走廊里盘旋了不下两圈了吧。 “回去你办公室!”孟庆仁冷着脸,对着刘畅兰说话。 “我不回去,别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刘畅兰还杠。 “别人来,是工作,工作之余说两句闲话,你呢?你就是说的闲话!赶紧回去!”孟庆仁的口气不太对,吴金国一看,临走还说一句“等我买好了,我是拿你这里来还是送实验室去?” 然后没等孟庆仁回答,就走了。 人都走了,只有陈立刚、倪芳彬、我、孟庆仁坐在桌旁,刘畅兰站在门口靠近孟庆仁的桌子的地方发呆。 “你还不走?等我们请你吃饭咋的?”孟庆仁的话很不客气,我都害怕他们俩会动手。 我只能悄悄的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脸冲窗户,对面的陈立刚还拉了一下抽屉,吃啦一声,我都要吓死了。 随后我听到椅子拖地的声音,不过没敢回头。“倪芳彬你站住!” 好家伙,刘畅兰的战斗力确实杠杠的。 “干嘛?我去厕所要你同意吗?”很显然,倪芳彬也是不高兴的。 “你说,他们都拿我跟你媳妇比,你都不管吗?”刘畅兰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了。 “我怎么管?把别人嘴堵上?你这么大本事,你咋不去堵啊?再说了,我媳妇都没在意,我干嘛在意?又不是说我媳妇不好!” 哇咔咔,感情倪芳彬也是有脾气的啊,嘴茬子也是蛮溜的 啊! “刘畅兰,你到底走不走?还嫌不够丢人?就这样,你还觉得你比人家贺红英好?好哪里呢?我咋没看到?”孟庆仁猛的站起来,大吼。 倪芳彬趁机出去了,我只能趴着看窗外,听直播。 “小邹啊,我好像听到腾师傅喊你呢,走吧去楼下看看吧。”陈立刚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啊,我好像也听到了。”说完,我也赶紧站起来,快步从倪芳彬的椅子后路过,悄悄的从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我到走廊一看,好家伙,基本上每个办公室门都是开着的,还有的办公室门口伸出俩脑袋歪着朝我们那边看。 看到我和陈立刚出来,人家都不带尴尬的,有人甚至还摆摆手、眨眨眼。 第203章 新来的同事 陈立刚去了洗手间,我则从楼内的楼梯下了楼,沿着走廊,穿过质检科和化验室去了实验室。 腾师傅问我“怎么下来了?” “哦,没啥事儿,我就下来了。”我有点无语,但是也没想说,只是觉得俩人如此,也是真的很没意思。 “下面也没啥事儿啊?”不知道是不是腾师傅听到了什么。 “腾师傅,那我去生测那边找沈姐待会儿,要是有人找我,麻烦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 “去吧,去吧。”我在腾师傅的挥手中,出了实验室,去敲生测外间的门。 沈姐给我开了门,拉我进去,一看,好家伙,陈立刚、倪芳彬都在。 “你俩什么时候来的?”我好惊讶。 “我下楼就来了。”这俩异口同声的。 “真不够哥们,你们都不告诉我。”我有些不高兴。 “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你都没影了!”陈立刚还埋怨我呢。 “我也不能在厕所外面等你啊,而且好几个办公室门口都有人伸脑袋出去听。” “估计听不到了,我后来听到Duang一声关门了,估计是小孟。”陈立刚多多少少有点幸灾乐祸。 就他们俩的渊源来讲,很正常。 我们几个没聊上面的话题,至于我来之前,他们说没说不清楚,估计说了,这么大的大新闻,还能不说? 我们几个人,每人抱着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下班的时候,我们三个都没回技术科办公室,陈立刚骑着车子出去了,倪芳彬又跟贺红英走了,这家伙,现在才发现,很有点大智若愚的架势。 我回了实验室待了几分钟,看着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离开实验室回宿舍去。 现在的天很短了,五点钟天就黑了,北风嗖嗖的刮着,干冷干冷的,院子里柏树和松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暗绿,有几棵比较弱小的树被后勤的人用草帘子给苫上了,风吹过后,窸窸窣窣的。 我走到警卫室的时候,下午班的大姐喊我有我的信,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收到信了。 我走到警卫室,接过大姐递给我的信,两封。 一封是高老师的,一封是李志民的,捏着信封,都不太厚,估计内容也不多吧。拎着信,我在心里哼着歌儿,上了楼。 我先看的高老师的信,内容确实不多,只是说了说他的近况,然后说了他和别人合作的书要出版了,下一步他就要全力以赴写自己的书了。 我觉得特别特别的神奇,我的老师居然是个教英语的作家,因为他通过这本书,加入了作家协会,当然是冀北市的。 我把李志民的信放到一边,准备吃过饭后再看。计算着时间,他应该也没啥事儿,不是毕业就是实习,要么是他家给他介绍的对象。 吃过饭,打开李志民的信,果不其然,信里说开始实习了,大多的课程结束了,很多图已经通过审核了,还说毕业后应该去冀北市或唐市的建筑单位;然后说家里现在已经不提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了。 最后一段,问我工作如何,搞对象了没有。 我笑一笑,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放入抽屉里,等什么时候情绪来了,再给他们二位回信。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忽然办公室的褚姐喊我过去他们办公室,我忐忑的去了,想不出他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庆主任还算客套,先问我宿舍几个人,我回答我一个人住,她还问我习惯不,我说挺好的。 然后她跟我说,“哎呀,邹啊,厂子新来一个同事,女的,我看你一个人住,就想安排跟你住一起,和你就个伴,你看行不行?” 我看她一眼,那笑假的就跟贴脸上一样,其实我宁可她直截了当的说,比这样让我舒服。 我跟主任说:“庆主任,您怎么安排我怎么配合。”说完我就等着她说结果。 “那好啊,我就跟她说了,跟你住一起,你上午如果有空就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让她下午来。还用我跟杜厂长打个招呼不?” 我摇摇头,然后回了技术科,跟孟庆仁打个招呼,就回去收拾东西去了。后来,倪芳彬告诉我,应该让庆主任找杜厂长打个招呼着,那样比较好;没办法了,我都已经拒绝了。 唉,随便吧。 一个人习惯了自己住,突然加个人,还是不认识的,觉得有点拘谨。 我回了宿舍,先把那个靠门的空床上的东西收起来,再把那边的床下的地清理一遍,顺便把我自己的东西整理的整齐一点,桌面整理出一半来给她留着,我把电炉子、铝锅、菜板、米面都放我床附近,看着差不多了,最后把地面用拖布擦一遍。 做卫生的大姨问我怎么没上班,我说要来同事住宿,我来收拾宿舍的。 我磨蹭到中午吃饭,然后直接去了食堂吃饭,现在冬天了,食堂里吃饭的人比较多,我找了几分钟,都没合适的地方,后来还是贺红英和葛英杰招手让我坐她们旁边去。 也不是完全没地方吃,只是跟不认识的人坐一起吃饭,总觉得不习惯;想着下午忽然就多一个人住一起,这种不舒服就更强烈了。 一顿午饭,吃的我如同嚼蜡。 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坐着整理资料,忽然门外进来一个男的,我不太熟悉,只是知道是采购科的同事,不过有倪芳彬他们三个男的在,轮不到我说话。 “小邹?”没想到他一进屋,喊的是我。 我站起来,“你好,你有什么事情?” “哦,我是采购科的景利民,下午我女朋友搬到你宿舍,跟你一起住,我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这人个子不高,我觉得连一米七都不到吧,但是很苗条,头发理的是寸头,倒是显得很精干,眉眼就一般,没啥特色。 我笑一笑,“没啥需要打招呼的!” 孟庆仁跟这个景利民说话,“你小子可以啊,终于把你女朋友整来了?”看来孟庆仁和刘畅兰的事情,解决好了。 “是啊,小景,你女朋友终于调过来了?”倪芳彬和陈立刚也是招呼着。 景利民笑笑,“是啊,终于调来了,多亏了石厂长和杜厂长,也多亏了区里帮忙啊。” 看来,这个事情还是很轰动的,居然动了区里了。 第204章 奇闻轶事 景利民聊两句,就走了,临走之前对我说,“邹,麻烦你晚点去宿舍帮忙开门吧,也麻烦你多照顾我女朋友。” “你客气啊。”我回了一句,然后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准备回宿舍去等着了。 我对这个景利民不熟,只是偶尔在楼上见过几次,顶多见面点个头,连招呼都没打过。 我想着,怎么不把他女朋友单独放一间宿舍呢?反正现在小吕和詹秋生也不怎么住?或者好像那边还有一个存放东西的房间呢?收拾出来不比跟我挤一起强? 当然也只是简单的想,谁知道人家的想法? 三点多,景利民带着一群人拿着东西,呼啦啦的上楼了,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眉眼漂亮,跟在一群人中间,估计这个人就是景利民的女朋友了。 果然。 等他们一群人进屋一看,一张床,靠墙放着,挨着门,桌子上留了一半的空白给他们,我看到景利民的脸色立刻垮了,估计东西都放不下。 “你们慢慢的整理吧,这是钥匙,锁头在桌上,我先回办公室了。”我选择逃避,不想看谁的脸色或听谁叨咕。 我回了实验室,腾师傅看到我,有些意外,不过我们俩没聊天,只是各自拿着书看。 下班的时候,我过了几分钟才回的宿舍,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景利民和那个女生在,女生在整理衣服,景利民坐在椅子上,看到我进来,景利民问我“下班了吗?” 我点点头,客气的问“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来,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申荣月,小申,我女朋友。”然后把我介绍给他女朋友。 “小邹啊,以后请你多关照。”女生是外地口音,不过普通话说的还不错,我笑着摇头,“申姐,你客气了,还请你多关照我啊。” 景利民说着, 请我陪他们俩去市场吃饭,我跟他说,“你俩去吧,顺便带申姐熟悉下市场,我熬点粥吃就行,中午还有一个馒头呢。”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客气,只不过看着比较真诚,那我也当做是真的叫我,我也真诚的拒绝就好。 倪芳彬听到景利民他们出去后,带着贺红英过来看我,还顺便偷偷的给你讲了一下景利民的背景和由来。 景利民是杜厂长的校友,当然差好几十届,杜厂长他们在药学院读书的时候,景利民还没出生呢,不过他们学校风气不错,上面的学哥学姐对下面的学弟学妹都很照顾,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会利用起来。 因此杜厂长来药厂的时候,就被景利民那个相处不错的老师请求,带景利民一起过来,对于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刚筹建的药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机会会很多,而且大多是随意的选。 景利民来了药厂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新产品报批,就转身去了采购科,负责原料采购,跟相关的负责人混熟了之后,更是提出来要把自己的女朋友调过来。 景利民和石厂长相处的比跟杜厂长还好,因此关于女朋友调动工作,大多是石厂长帮忙协调的。 当然区里对于能增加大学毕业生进驻,还是很支持的,因此事宜适宜,水到渠成的申荣月就来了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她看到所有的情况,会不会后悔! 倪芳彬和贺红英跟我聊了一会儿,然后俩人就一起去震西了,我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的背影,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快七点了,景利民送申荣月上来,不过他没进宿舍,说晚上了,怕我们不方便,申荣月有些感动,觉得景利民挺有绅士风度的。 申荣月继续整理东西,我坐在我的床上织毛衣,这边插上了电炉子,屋子里不是很冷。 申荣月比她的外表看起来容易接触,话也不少,跟我说她家在湖北(或湖南)的大山上,父母种田,大妹妹在老家县城结婚了,小妹妹读高中,她过来就是跟景利民结婚的。 我点点头,没有表示太大的惊讶。 然后申荣月开始跟我讲她和景利民的恋爱,景利民的家是西北的,俩人是校友,不过申荣月高一届,是在学生会的时候认识的,但是景利民追的厉害,她都拒绝了高中同学的追求,答应了景利民,毕业后先回了老家,今年景利民开始操作把她调过来,并承诺过来之后,俩人就准备婚礼。 我看着申荣月露出的甜蜜的笑,也跟着笑了。 多简单和纯纯的爱情!俩人离家几千里地,在这里汇合,组成自己的小家,很幸福美满! 晚上睡觉的时候,听着申荣月平稳的呼吸,我想着她描述的美好的未来,然后脑袋里搜寻着我印象里的景利民,忽然脑袋里轰然一响。 我知道景利民是谁了,而且关于他的一个传闻让我悚然一惊。 他刚到筹建处的时候,大家都是在一片平房里办公的,各个办公室之间的来往比较密切,而且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忙,最忙碌的是管基建的监理人、负责设备采购的设备科科长、然后还有管采购的采购科。 对于药品生产相关的各种知识,之前的人都是白丁的,只有杜厂长、他爱人专业,至于后来分配来的学生有很多不是制药专业的,景利民来的时候虽然专业课挂了两科但是只要补考过了,拿到毕业证是完全没问题的,因此他被大家当做宝贝了很久,尤其他嘴甜、会来事儿,眼里有活,很得大家的喜爱,当然了,杜厂长也是功不可没的。 景利民没事儿老往采购科跑,听说他对采购科一个内勤一见钟情,还扬言要追人家,只可惜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儿子都五岁了,当然了,那个姐姐年龄只比景利民大三四岁而已。 有了这个插曲,大家一笑而过,但是景利民由此和那个姐姐真好上了,连现在住的房子也是那个女的帮忙给找的,自行车也是那个姐姐帮忙给找的票才买到的。 因此,景利民在很多人那里就是这个传说:喜欢已婚少妇的嘴甜少年! 我想到这个“嘴甜少年”,想到千里迢迢过来的申荣月,想到她美好的理想生活,不由嘴角一扯,希望吧,祝福她! 第205章 人往高处走 第二天早上,景利民给申荣月带了早饭,见到我的时候解释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没给我带,我笑一笑,跟他说我吃过了,然后挥挥手,走了,把房间留给他们。 我到了技术科办公室,窝在我的座位上,有点困,还想睡。 孟庆仁来了以后问我:怎么了?多了个人,不习惯了吗? 我猛然坐起来,点点头,然后笑一笑。 从上次刘畅兰过来吵架后,我不太想待在办公室,也不怎么和孟庆仁说话,更不跟他聊他们结婚的相关事情,不跟别的办公室女的似的,虽然不怎么搭理刘畅兰,但是跟孟庆仁还是会开玩笑,偶尔会问问结婚的事情办理的怎么样了,还问将来住在哪里。 家属院的房子现在已经停工了,说是开春就继续,应该很快就完工了;关于如何分房的小道消息喧嚣甚上,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几个人都到办公室了,关上门,几个人说起景利民的女朋友,陈立刚叹息,那个姑娘很漂亮,配景利民可惜了! 我抿着嘴,只敢偷偷的笑。 孟庆仁说话很狠,“你接过来啊?”说完还挑眉看一眼陈立刚。 “我不要,这丫头比较傻!”陈立刚还嫌弃呢! 倪芳彬就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对着门,看着他们俩。 说着话呢,听到有两声敲门声,孟庆仁喊一声“进!”推开了,是刘畅兰。 陈立刚表现的比较明显,“对了,我实验室还有点活,我赶紧过去,不然孟指导该批评我了!” 倪芳彬问我,“腾师傅昨天不是找你了?一起下去不?” “走!” “我们走啦!”我们俩一唱一和的跟孟庆仁打个招呼,冲刘畅兰点点头,闪身出了办公室,倪芳彬还好心的给关上了门。 我看他一眼,“你真好心!” 倪芳彬咧嘴一笑,“嗨,没必要!哪能跟她一般见识?再收了,还有小孟呢!”也是呵,谁让人家有靠山呢? 上次吵架,不了了之了,领导们没人过问,只是更多的人看到刘畅兰敬而远之,但可惜的是看着刘畅兰并不受影响,估计不在意吧。 有一次去财务科申请报销的时候,那个科长意味深长的问一句“你们都没事儿吧?”切,我们能有什么事情? 我和倪芳彬到到楼下的时候,听到质检科很热闹,悄咪咪的从门缝里看一眼,申荣月跟景利民还有杜厂长在里面。 倪芳彬看我一眼,一脸的疑问,我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呢? 不过到了实验室,谜团解开了,孟指导、陈立刚、腾师傅、詹秋生都在,正围着说什么呢。 看到我们俩进来,吩咐我们关门,意思是需要锁门了? 倪芳彬我们冲几个人点头,然后也站在一旁,听音的节奏。 “詹主任,你确定刘科长要调走?”腾师傅再次跟詹秋生确认。 “确定,昨天刘科长给我们开会说了,也跟大家说了要配合新人工作。”詹秋生情绪不高。 其实,质检科和化验室是平级单位,只是詹秋生刚分配来的时候,他是跟着刘科长学习的,而且刘科长那人很有做人长辈的天赋,对学生都很照顾,因此处起来就像质检科是化验室的上级单位,当然了,技术上也确实给了詹秋生他们不少指导。 倪芳彬没忍住,“詹,刘科长调哪里去?” “区医院!”詹秋生看一眼我们大家。 “嗯,那不错啊,以后有事儿了可以找她!”倪芳彬果然是个天使,他的话,让大家不由得一笑。 “对刘科长肯定是好事儿,而且她是药剂师,也对口,只是药厂损失了一员大将啊!”孟指导的话,让我们精神一震。 工作经验、管理经验,这是新人不具备的! “詹主任?”楼道里传来呼唤。 “我走了,估计是开会!”詹秋生推开门匆匆的走了。 孟指导也带着陈立刚走了,腾师傅我们三个就走到座位上,坐下来,看着彼此发呆! “估计这事儿应该酝酿好久了,但是咱们所有的人都没听到消息,要知道的话,咱们给刘科长买点礼物,请她吃顿饭啊。”腾师傅虽然是石厂长请来的,但是这两年跟杜厂长和刘科长配合,还是蛮舒服的。 “咱们今天可以请啊!” 腾师傅看一眼倪芳彬,“今天都交接了,刘科长肯定早早的就走了,估计半天都用不到。另外厂子这边后面肯定还有一系列的动作。”腾师傅的话比较隐晦,没有明说,对我们来讲,有点高深。 晚点,杜厂长陪着刘科长到实验室来了,跟腾师傅告别一声,顺便跟我们打个招呼,说几句场面话,就去了孟指导那边,同样是几分钟,俩人就一起上楼了,这个时候十点还不到。 十点半多一点,我们就看到厂子的车在大厅前面停下了,然后杜倩然和化验室的人依次拿着东西放上了车,最后是刘科长和杜厂长坐上车走了。 确实很快,腾师傅判断正确无误。 实验室里,腾师傅情绪不高,面无表情的坐着,我和倪芳彬也不敢说话,就坐在那里陪着他看书,很安静。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腾师傅走的很慢,倪芳彬陪着他,詹秋生在另一边陪着,表情严肃,跟周围的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过饭,我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申荣月没回来,估计去找景利民了吧。 下午,腾师傅没去实验室,只有我和倪芳彬,旁边那边,这只有陈立刚,孟指导也没下来。 石科长下午忽然来了实验室,说找我商量事情,倪芳彬刚开始没走,他以为他可以听,但是过了老半天,也没听到石科长开口,于是我悄悄的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就找借口上楼了。 石科长笑一笑,开口问我现在工作主要以哪方面为主。 我回答他说实验室和办公室那边半对半,这边有新品就开始做了,没有的话,就整理技术科的资料,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样说比较冠冕堂皇。 他笑了,我也只好笑一下。 然后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车间工作啊?” 我很惊讶的看着他,车间办公室那边的配置是满的,难道让我去车间干活吗?虽然在实验室也干活,但是跟车间是完全不同的。 第206章 工段长 我看着石科长,没说话,想看看他是如何安排的。 石科长也看着我,面带微笑,“怎么了?不放心?还是怕到车间去干活?” 我选择点头,确实是担心,虽然我很想做一个掌握技术、不可替代的人,就像腾师傅那样的人一样。 “我还没想好怎么协调,但是确实是希望你能去车间,不为别的,只为你做事踏实认真,另外就是你在实验室积累的经验是他们目前不具备的。”石科长的解释,并没有让我放松,反而让我更紧张。 他还没想好,就过来跟我谈?可是,我又没明确的理由反对,既然他提出来了,基本上是必须执行的,只是人家会表达而已。 这是我从这半年多的共事中总结出来的,人家三四十岁的人,“整”我们,那是小菜一碟! “石科长,领导不论如何安排我,我都服从安排。”我最后唱着刚强。 “嗯,有你这句话就行,回头确定了肯定有人通知你。”石科长点点头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发呆。 倪芳彬过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呆坐着,啥都没想。 “石科长找你干嘛?”这会儿看到倪芳彬的笑脸,觉得有点讨厌。 “没啥。”我也不想跟他说话,好像精气神被抽走了。 “嗯,那我上去了啊。”倪芳彬估计跟着贺红英学聪明了,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开溜。 我的事情,没有拖很久,第二天的下午,调动通知就下来了,我去制剂车间做前段所有工序的工段长。 同时下调动通知的还有一个杜倩然,她调到技术科管资料,相当于我的活,技术科的活,给了她。至于实验室这边的活,应该不多了吧,具体接不接我就不知道了。 我忽然明白腾师傅说的后续还有动作的含义了。好恐怖! 另外一个调动通知是陈立刚、倪芳彬的,他们俩的关系直接被落到实验室,准确的说是落到两个实验室名下。 我把实验室的钥匙交给腾师傅,他还让我留着,我回答说不用了。 技术科的东西,也没啥交接的,把纸质资料移交给杜倩然,钥匙交给孟庆仁,然后我就拿着调令去了车间办公室。 石科长让那个核算员给我去仓库支领全套的工作服和鞋,并让她给我找一个前道更衣室的更衣箱。 我坐在车间办公室里,等着我的“物资”,付世凯和包国辉没啥表态,我也没说话,只有石科长对着我们三个,说着工作安排。 所谓的前段工序的工段长,是负责车间所有技术岗位的管理和协调的人,意思是除了内、外包装工序,所有的我都要出面管理,当然这是石科长额解释,至于怎么操作,我觉得不会很简单。 哇,很大的帽子!不过我内心是很激动的,也不算不高兴。 石科长说完了,他跟付世凯问,“你看哪天开会宣布一下小邹的任命?” “石科长,你安排就行。”我都从中听到了敷衍的味道。 “那就今天下班前二十分钟。召集前道工序所有的人在大厅这里开会。”石科长也没客气。 于是付世凯和包国辉俩人一起换衣服进了车间,至于怎么通知我们都不清楚。 核算员领东西回来了,石科长给我们俩相互介绍,对方叫宋丽芹,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有点沉默,看着像很有城府的样子,当然我看人不太准。 宋丽芹带着我把东西送到更衣室,然后又把更衣箱的钥匙也给了我,跟我说特意给我找了个中间位置的。 我对她表示感谢,然后她就回了办公室,而我则借着整理东西,在更衣室内磨蹭。 稍晚一点,葛英杰和贺红英还有郭红秀来了更衣室看我,葛英杰表示特别高兴,就差跳起来了。 幸好郭红秀和贺红英比较稳,不然我都不好意思。 看到他们来了,我想着付世凯和包国辉通知到了大家了。 有人陆续从车间里面出来,假借要么喝水、要么去厕所的借口,认识我的、打过交道的人,跟我打着招呼,当然人家都会说话,欢迎之词说的很平和也热情。不太熟悉的人则看到我点点头,微笑一下,我也是如此。 我想以后齐秦坤再问我车间啥的,我不能说“我不熟”了。 我坐在那里,想着来过的人,基本上所有的工序都有人来过了,至于回去如何讨论,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下班前三十分钟,小小的更衣室里人挤人、人挨着人,葛英杰拉着我,朝车间大厅走去,“邹姐,走走走,咱们赶紧去外面,人太多了。” 我走到外面,来来往往去洗手间的、洗澡的人不少,很多人指指点点的看我、议论我,我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来,小邹,来办公室!”石科长喊我进去办公室,还把他们钥匙给我一把,我没收,没必要。 他也没勉强,顺势就放他办公桌的抽屉里了。 石科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付世凯、包国辉还有我,一起从办公室走出来,还让宋丽芹去更衣室那边通知相关人员出来开会。 我们几个站在一起,对面是车间里技术工序的人,石科长简单的讲几句话,就让大家欢迎我。 付世凯也讲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包国辉只说一句:欢迎邹姐加入我们! 我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最后一句是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支持! 石科长在小会结束前,又讲了一分钟,然后就让大家走了,虽然还差几分钟才到下班时间,但是因为他是生产科长,权利是有的。 我回了更衣室一趟,葛英杰和贺红英等在外面,我们三个在大厅外说两句话,他们俩去车棚推车,我则回了宿舍。 到宿舍的时候,申荣月还没回来,为了错开做饭的时间,我选择先做,切了点白菜丝,抽一缕挂面,又找出一个鸡蛋,准备做个挂面鸡蛋汤。 我吃完的时候,申荣月和景利民来了,景利民还很惊讶我吃的这么早,说还想请我一起出去吃饭的,我笑一笑,选择相信! 然后他还问我“听说你去车间做工段长了?挺厉害的啊?” 我客气一下,“唉,工作需要,领导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俩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松一口气。 第207章 工段长的工作 第二天,我掐着点进了车间,想着尽量错开大家都集体换衣服的时间。车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石科长他们都在。 “来,小邹!”石科长喊我进去,我猜想着对方应该是等着我的。 我安静的进去,看一眼几个人,点点头,“石科长,您说!” “我们三个一会儿从男更衣室进去车间,然后再带你去车间在所有的工序走一遍。你换完衣服在走廊等我们。” 对方的好意我不能不领情,确实让我无话可说。 “好的,石科长,我这就去换衣服。”我摆摆手,于是我通过更鞋室然后进入第一个风淋走廊,然后去前道工序女更衣室。 换好衣服,听着几个人说话声近了,然后我出了女更衣室的门,跟他们在走廊集合。 石科长在前,付世凯第二,后面是包国辉和我,我本来想在最后着,可是包国辉非得拉着我并行。 先去看了配料工序,两个人,负责人是个小女生,另外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男士。 随后是颗粒制造工序,三女一男,负责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姐姐,我看她跟包国辉挤眉弄眼的,估计是处的不错。 然后是片剂压制工序,两位女士,都是三十多岁的姐姐,负责人更狠,跟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说话超级超级随意的。 最后是包衣工序,人我都是认识的,齐秦梅、葛英杰、贾卫东、苏玉荣,不过郭红秀也在。 我以为转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石科长他们几个又带我到胶囊填充工序、内外包装工序都转了一圈,顺便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我,还重点提出了我也有协助他们管理的职责, 转完全部的工序,他们三个回了办公室,石科长让我换完衣服,也去办公室聊一聊。 我听从指挥,反向换回我自己的“逛衣”,去了办公室,他们三个开始扯大弦呢,宋丽芹在一旁准备去仓库领原辅材料,正在开票。 “来,小邹,进来坐。”石科长喊我进去坐,那边包国辉就站起来,把椅子让给我,我拉过一个板凳坐下,冲他笑一笑。 “邹啊,这两天你先不要去车间里面,你先看看之前的生产记录,对照着技术科之前下发的工艺,咱们讨论一下,理论和实际之间的差异在哪里,都有多大,然后咱们自己在车间做一套适合大生产的工艺,将来一个是咱们车间内部使用,另外给技术科留档用,防止再下工艺了,还是原来那种。” “好的,石科长,资料都在哪里存放呢?” “在隔壁,国辉,你跟你邹姐一起整理对照吧。”我听了石科长的话,觉得包国辉似乎更得石科长的看重,可惜的是专业性包国辉学的不如付世凯。 但是事在人为,不是吗? 包国辉拿过旁边房间的钥匙,打开门,一股纸张和杂物混合的潮气直冲过来。 “邹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开下窗户。”包国辉先进去了,我随后也跟了进去,墙边有个小桌,有个板凳,里面一点是一排的文件柜,我没有贸然去开柜子,等着包国辉打开。 包国辉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立刻涌进来,透过窗户看出去,那是两个车间围成的天井,里面种的草,长势比较好,尤其北头房檐下向阳的地方。 包国辉又去办公室拿了一个板凳过来,我们俩从第一个品种开始,先统计物料数据,想着最后再核对。 做了一个上午的汇总,总觉做的不太好,想着应该做个表格,于是我们俩回办公室,去跟石科长沟通,我说了我的想法,石科长大致明白了。 高兴的对我说,“哎呀,还是你聪明、细致。咱们去吃饭,今天你嫂子炖了牛肉,你有福啦!下午我让生产科的秀兰给你讲讲,做统计台账都包含的项目有哪些,如果咱们做了统计台账,以后生产科就省事多了。” 石科长带着我、付世凯、包国辉一起去食堂准备吃饭,我们三个去打饭,石科长的饭是食堂那个大姨,帮忙给热好的,我们几个人围着坐一起,后来车间那个三十多岁的姐姐拉着俩女的也过来一起吃,他们也是带饭的,几个人交换着吃,那个姐姐还给我夹了她带来的炒土豆丝,我比较礼貌的谢谢,然后吃了,哇,味道很不错。 我印象里那个叫魏秋香,胖乎乎的很可爱,“谢谢魏姐,这个土豆丝真好吃。”“好吃吧?我家你姐夫炒的,他们几个都说好吃,过一段时间就得让我带一次。”我一看,怪不得拿了一个大饭盒呢。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的比较多,我大多听着,那几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应该之前就是石科长的同事,处的都不错,所以岗位也安排的不错,机械化总比自己动手靠力气干活舒服。 下午,生产科那个秀兰姐来了办公室,我们几个根据生产需要以及生产科所需数据资料做了一个大台账,刚开始统计肯定觉得费事,我想熟悉之后,就会好很多,关键是大家都方便很多。 从办公室支领了最大的纸,石科长还被庆主任打电话“审问”“关切”了一番才让把纸拿到办公室,我们又开始画表格,几个人忙了一下午,才勉强做完全部的准备工作。 那个秀兰姐被石科长安排去外面帮我们买最大的夹子,先下班回去了。 我们几个就在办公室聊天,开始是聊之前生产的品种,后来是生产计划单中的新品,最后则变成了搞对象。 付世凯还单着,石科长跟他开玩笑,“赶紧从车间选一个,多好!你看小倪,天天跟小贺俩人一块上下班,夫妻双双把家还,多幸福甜蜜。” “石科长,你说咱们车间真有可选的??”付世凯的嘴,唉! “怎么没选的?那么多女的都没搞对象,不能选?”看来石科长是认真的。 “还有你,小包!也抓紧!”包国辉听了,有点羞涩的笑了。 “是不是小包看上谁了?”石科长忽然就神秘起来。 包国辉也不说话,不过脸红了。看来,是有这么一个人! 第208章 恋情90 石科长哈哈大笑,“小包,你说说,偷偷的说,是谁?” 包国辉摇头,红脸,抿着嘴,就是不说话,挺可爱的一个小伙子,虽然只比我小两岁。 “你不说,我们也慢慢的能猜出来了!”石科长信誓旦旦,看我一眼,还眨一下。 晚上回去宿舍的时候,申荣月已经在了,正在整理一大堆零食,看到我,直起腰来跟我说话,“你才回来?车间很忙吗?” 我不想迁怒她,但是正是因为她的到来,刘科长调走了,我去了车间,杜倩然去了技术科,说没有关系,鬼都不信吧!当然内情或者有什么勾连,也不是我们知道的。 “车间就一般吧。”我想说不忙或者忙,都不太对。 “来,给你点饼干,还有苹果,这是利民给我买的,怕我吃不惯这里的饭。就是爱乱花钱,我不让他买,非得买,还有之前出差的时候给我提前买好的。”申荣月一脸的骄傲和幸福。 我听了,一笑置之。 “申姐,你留着慢慢吃吧,景哥想的特别周到,南北差异是很大的呢!” “你吃饭了吗?申姐,我熬粥吃,要不要给你也熬一点?” 我客气一下,不确定她吃不吃,看着她穿着打扮,不像是山村出来的,但是有时候听她说话,有点小垫的感觉。 “我不吃粥,我得把利民给我买的东西吃吃,他说喜欢哪个回头他再买给我!”我点头,就差竖个大拇哥了。 我看着她用热水冲了奶粉,然后削了苹果皮,又拿了点饼干和面包,坐到床上开始吃了。 我去水房端水出来,就尽量背对着她,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小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想你比我小。”申荣月比较“健谈”。 “申姐,你叫我啥都行,我68年的。”我转过脸来面对着她。 “那你搞对象了吗?”好家伙,真直接! “没。”我下米,放碱面;她还在继续。 “没搞啊,应该抓紧时间了,我跟利民从大学开始他就追我,后来我毕业了,他给我写信,让我等他,他的老师联系了杜厂长,然后就到这里了,随后他就让我准备也过来,他想方设法的把我也调过来,我想肯定很不容易,但是他做到了。” 申荣月的脸上,幸福和甜蜜可以拧出水来。 我不忍心跟她讲那个传言:景利民到现在也跟那个漂亮的内勤姐姐好着呢! 算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也不错,或者说,被骗一辈子,也是幸福! 申荣月陈述她和景利民的恋爱、景利民追她、景利民对她好,大约三个多小时,期间我就哼哈嗯啊的,偶尔来一句:真的啊?姐姐你好幸福!姐姐你真厉害!他对你真好! 我自己都想为自己鼓掌,不过也真没意思,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吗?是不是过了三天我就会疯了? 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干嘛没留实验室的钥匙。 日落,就会有日升,时光就是如此。 早上,我起的很早,洗漱完了就赶紧去外面吃油条喝豆浆,我怕她吃我景哥送她的暖心零食加奶粉,再轰炸我一次他们甜美的爱情。 早餐摊上,碰到了孟庆仁,他也出来喝豆浆了。 “嗯?小邹,你不是都做饭?怎么出来了?” “孟科长,你出来吃饭啊!”我坐到他附近,不过他敲敲他对面的桌子,我也没再装,就坐到他对面去了。 “去车间了,能干的就干,不能干的别逞强!”孟庆仁低沉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我看他一眼,“谢谢。” “你啊,就是太实在了。傻!”我能说啥?啥也不能说啊,就是傻,没办法! 吃完了,他付的钱,死活没让我掏,早知道这样我吃别的啊,干嘛跟他坐一起? “才几毛钱,你挣个什么劲?我以前老去你那里吃,也没见你要过钱啊。”好吧,不能太不识好歹。 我们俩穿过平房区,朝厂区走去,“这边确实太偏了,你看这房子,快赶上咱们的岁数了!” 我看一眼周围地震后复建的小平房,一家一院,其实也不错,只是前后间隔很窄,走在别人的屋檐下,显得很逼仄!厕所是在外面的公共厕所,还是旱厕!夏天的苍蝇蚊子满天飞! 当然也没暖气,家家户户靠生炉子烧炕取暖和做饭;这些房子都是震西矿区的房子,也不是一般人住得上的,因为房租才一两块钱;对于那些几百上千收入的人来说,这都是毛毛雨,尤其好多人家的煤,或者不花钱买,或者买的很便宜。 我们进入厂门的时候,碰到刘畅兰了,她刚好也到门口,难道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吗? “嫂子!”我现在改了称呼,眼看对方就要结婚了,不过我没怎么发现喜庆而已。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走了?”她的话,不是冲我的,即使冲我,也不理她,该我打的招呼我已经打了。 “哦,早上我吃油条豆浆了,刚好的看到小邹也是,我们吃完了就一起回来了。”孟庆仁解释了,然后刘畅兰他们俩推着自行车往东去车棚那边了。 我向北,穿过小广场,去车间办公室。 我来的有些早了, 除了大厅,进入车间的大门还没开;站在大门口向东看,太阳刚刚超过对面的平房,透过玻璃的阳光让我感觉有些温暖,我眯着眼睛,看着厂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来,90%的人都是入厂开始推着自行车走路去车棚,但是有人就骑着车从南头到北头。 一会儿,就有人从车棚那边绕过办公楼,走到门前广场,朝车间走来;看着这一群群的人走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确实如此啊。 车间更鞋室的钥匙,是放在大厅里摆放的桌子里的一个抽屉里的,然后是二道门,后来发现二道门是没锁的,不过不予评价。 今天的活,跟昨天一样,我和包国辉在隔壁房间核对、统计资料;虽然生产的产品不太多,但是因为之前车间的生产记录有些内容是没登记在册的,如今我们需要推算一个数据出来,还得标注清楚。 偶尔石科长会过来看,付世凯就来看了一次。 到下午全部统计整理完毕,给石科长审核,他很满意,声称比他们生产科的统计资料要全! 第209章 结婚潮,我的钱包啊! 孟庆仁的婚礼定在91年的2月2日,农历的腊月十八,这个月开完支,大家就开始盘算着过年的费用和送礼的费用。 紧接着又被詹秋生轰炸一次,他要在2月10日,农历的腊月二十六结婚,这下子太多的人开始调整送礼的档次,有人甚至从计划送十块钱变成了送一对枕巾,甚至关系一般的人俩人合送一对枕巾,要知道药厂的在册职工,有每三个月一条枕巾的福利的。 于是,好几次看到詹秋生和孟庆仁拿着成对的枕巾回去,不过也有例外的,还有人送暖壶或者搪瓷盆, 我还没想好送他们俩人什么东西,或者是钱,但是给多少钱呢?没处商量去。 来车间有一段时间了,跟前道所有工序的人逐渐熟悉了起来,对这些人的学历、工作经历、行事风格,大致有了了解。 悄悄的猜了一下,觉得石科长是怕出问题,才让我来的,前道四个工序,四负责人里俩是年轻人,俩是三十多岁的,但是这四个人都跟付世凯和包国辉相处不错,特别多的时候,他们俩在工序里就是跟这些人闲扯,而不是检查工作。 我想换成我,也是会害怕的。不过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提出什么来,只能多转、多看、多检查,尽量减少出错的可能性。 对于我的转、看、检查,几个人中只有齐秦梅比较反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不过好在我皮糙肉厚,也不会被打击到。 我这边给詹秋生和孟庆仁的婚礼份子钱还没定下来,又知道车间颗粒制造工序的单秀琴也要结婚,我想这次我真的要疯了。 最后,没办法了,只能给詹秋生和孟庆仁每人十块钱,单秀琴的话,给了一对枕巾。 年前有他们三个,年后应该还有葛英杰、倪芳彬他们两对呢。车间的年轻人多,陆陆续续都在搞对象,准备结婚的,我想我的钱包,立刻、很快就瘪了下去了。 也是从这次单秀琴结婚日渐热闹的讨论中,我猜测到跟包国辉搞对象的女孩是谁,她就是配料工序的负责人许俊杰,这个姑娘还不错,认真、沉稳、踏实,性格也不错,就是个子矮一点,不到一米六。 听车间的人偷偷的议论,说跟包国辉相处不错的魏秋香每次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会说许俊杰配不上小包。 可是我想,这又关她什么事情呢?相处再好,也不是她儿子或闺女,只是同事而已。 关于结婚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看着这一群群的人,炫耀着自己以为的幸福,觉得有些空泛,尤其听到申荣月每次谈到景利民的时候,不过我很喜欢听单秀琴谈她的事情。 单秀琴比我们大四五岁,应该算大龄青年了,性子很直爽,说话很直接,不过不让人讨厌,反而都喜欢跟她说话,因为在家行四,车间很多人跟她叫四姐。 几乎每天,她都会跟大家“汇报”她的婚事准备进程。 婆家给了多少钱,给了多少首饰,她对象姓丁,然后会给我们说,今天跟丁姐夫约了去震西百货去买衣服,隔两天说跟丁姐夫买洗发水,可是又喜欢上一套衣服,就又买了。 她也会跟大家描述她和丁姐夫的日常相处,比如两个人“吵架”,盆架用木头的还是铁的?柜子是打组合柜还是买大衣柜配箱子? 周围围观的同事,有时候会起哄,“四姐,今天跟丁姐夫去看电影不?” “不去,他爱看鬼片,我害怕!”说完,还吐吐舌头,别人做起来让人不舒服,但是单秀琴做起来让人觉得这人很可爱,加上她特有的爽朗笑声,总是让我们去想象他们小两口相处的画面。 单秀琴说起她婆婆来,也是眉飞色舞的。 “丁妈,”她称呼她准婆婆为丁妈,“丁妈,每次做好吃的,都让小丁叫我,我吃的少了,还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做了。可是我现在试穿我之前买的牛仔裤,都系不上扣组了!”她说完,自己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是,我们丝毫没感觉到她长肉的苦恼。 每次单秀琴说起她的事情,我都听得聚精会神的,然后有人就起哄“呀,小邹,是不是也想搞对象了?” “你要什么样的?和我们说说,我们给你踅摸着!”我只能红了脸,悄悄的转身。 有一次,葛英杰在旁边,替我说话,“人家邹姐,肯定找个方方面面都很棒的啊!你能找到这样的,还不给自己留着啊?还能贡献出来?” 我都被整无语了,这话听着,咋不太顺耳呢? “英杰,你再这样,我去找齐哥。”现在跟齐秦坤,我也叫齐哥。 “去呗,我跟你一起去!”这家伙,一点都不害羞的。 车间很多人知道葛英杰跟齐秦坤搞对象,也知道齐秦坤是齐秦梅的哥,但是他们俩在一个班,也不怎么说话,大家居然也不好奇!难道只有我好奇吗? 不过,跟齐秦梅一波的人,真的不怎么搭理跟葛英杰一波的人,泾渭分明,也互不打扰。 我不知道假如我是葛英杰,我会如何,不过应该会难过吧。 现在的贺红英和倪芳彬,俩人好的如胶似漆的,偶尔我们几个中午坐一起吃饭,我都不习惯了,看不了倪芳彬小奶狗一样的哈巴样,但是没办法,所谓的第一介绍人是我和葛英杰,第二呢,我越来越喜欢贺红英,这个姑娘典型的识大体、顾大局的人,貌似过去那种的“贤妻良母”! 倪芳彬穿着打扮比之前干净利落了,头发剪短了,一问还是贺红英给剪的!一个敢剪,一个敢让剪,回头还到处宣扬;新衣服做了好几套,换着穿,觉得就像换了一个人。 我想,像单秀琴和贺红英这样的感情,是不是我向往和羡慕的?烟火中充满了爱和期待? 我终于给高老师和李志民回了信。 跟老师说了我最近的工作调动,又跟他描述了我帮同事介绍对象了,也说了我对他们之间感情进展的羡慕和祝福。 给李志民的回信很简单,祝福就好。 第210章 婚礼(一) 和车间的人熟悉起来,大家彼此间说话就随意的多,其实车间的人大多很简单,当然也不乏有“深度”的人。 不过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很直接、很好懂:尽量少干活,工序没啥活计了,就申请做卫生,至于做到程度,看良心喽!不然就学习,学什么、学到多少,也看良心、目标;反正就是能不去后道工序帮忙干活就尽量不去,当然大前提是不能少挣钱。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比较喜欢许俊杰和单秀琴,两个人比较简单、纯粹,关键是干活让人放心;尤其生产记录交给他们俩,基本没啥问题,给别人,不三催四请的,不给你数据,给了你,也未必保证正确。 有一次我跟石科长聊到这个话题,我建议把制粒工序分成两个小班,俩负责人,对比一下哪个班的综合数据更好一些。 石科长笑一笑,不置可否。 后来,我听到石科长跟付世凯和包国辉商量,想把制粒工序调整成俩班俩负责人,最终没有成型,班是俩了,但是负责人是一个,就是最早的那个,原来就跟石科长是同事、如今跟付世凯和包国辉相处的很不错的那个人。 不过石科长安排我,给俩班分开统计数据。。。。。。 有数据,就可以对比,有对比,就会有结果。 过了阳历新年,生产安排逐渐增加了,因为生产批号算新一年的了,销售员和经销商、代理商可以囤货了,而且年前会有利好的政策推出来。 车间忙碌起来之后,颗粒制造工序、片剂压制工序、包衣工序、内包装工序都变成了两班倒,六点一班、下午两点一班,为了方便管理,我开始跟小班,大多是跟两点,晚上十点下班。 各工序的人,都进行倒班,因此我会接触到所有的人、所有的数据。 现在发现一些小问题,我都是现场提示,听则听了,不听的人,我不会处置什么,而且我会给两次机会,到第三次就上报给石科长,剩下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跟着倒班,上午的时间就我自己在宿舍,比较自由,特别难得。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2月2日,孟庆仁和刘畅兰结婚的日子,他们的婚礼是在老家举行的,晚上也住在家里,休完婚假后,他们才来震西租的房子住。 同事中,去的人不多,也只是代表意义,回头他们在单位附近会请大家再吃一次饭。 杜厂长、腾师傅、陈立刚、倪芳彬他们都去了,另外还有景利民、和销售科的一个内勤。 石科长没去,因为最近比较忙。 下午的时候,倪芳彬从孟庆仁老家回单位了,长白班的人都走了以后,他过来车间,等着去送贺红英下晚班。 今天,石科长也跟下午班没走,于是加上付世凯、包国辉我们几个人,听倪芳彬现场表演孟庆仁和刘畅兰婚礼的点滴。 孟庆仁他们家看的时辰是新娘早上六点到华洲老家拜堂,孟庆祥给找的两辆车。之前孟家父母给的彩礼是1888元,这是孟庆仁、孟庆祥、孟庆兰三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然后孟庆祥夫妻俩、孟庆兰夫妻俩又分别给刘畅兰二百元,外带帮忙租的房子、准备的日用品。 刘畅兰当时是满意的,可是当早上四点半孟庆仁带着两辆车来接亲的时候,刘畅兰反悔了,说需要再给点离娘肉钱,不多,二百。 孟庆仁手里拿了点红包,是给小姨子、小舅子、大舅哥家的孩子的,怎么也凑不够两百块。 孟庆仁跟刘畅兰商量,回头补给岳母,刘畅兰就是不同意,死活不上车。 孟庆仁好说歹说都不行,只能跟司机师傅借钱,司机手里的钱是有的,但是那是公款,不能随意使用的。 眼看时间都快五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可是刘畅兰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随便你说破天,钱不够也不上车。 熊家家长跟刘翠琴悄悄的说,“差不多得了,既然亲家都看时辰了,延迟了不好。” “由她吧,她一辈子就这一次!”熊家家长也不再说话,冷眼看着事态继续。 “刘畅兰,你确定钱不够不上车?”孟庆仁有点急躁,还有点疯狂。 “对,我就不上!”司机一看这情况,算了吧,俩人一商量,赶紧凑出二百,递给孟庆仁,孟庆仁又不借了。 “她不上车,咱们就回去,不结婚拉倒!”转身又对刘畅兰说,“刘畅兰,是你不结这个婚的,回头你把所有的我给你的、我父母给你的、我哥姐给你的,都退回来给我,咱们俩两清,否则的话,你就等着擎好吧。我不把你 整出屎来,我不姓孟!” 刘畅兰就梗着脖子,不示弱。 俩司机一看不好,赶紧一个人去劝孟庆仁:“小孟,哥托个大,结婚是高兴的事情,别闹的不好看了,咱们得把媳妇接回去,想想爷爷奶奶父母哥姐,还有亲戚,大家都等你接回去了呢!听话,兄弟,能忍则忍,日子在后头呢!”司机拉着孟庆仁,左劝右劝,终于接了二百块钱。 另外一个司机,开始跟熊家家长说话的,看到对方朝刘翠琴努嘴,于是改了方向,“大姨,结婚是两姓之好,差不多了该收手就收手吧,听说孟家给的也不少了,孟家大哥大姐都在县里工作,将来还会亏欠你家姑娘?差不多得了吧。难道还真的不结这个婚了?”说着又朝熊家家长使眼色,熊家家长拽拽刘翠琴的手,刘翠琴才出头。 “兰子啊,差不多得了。小孟啊,二百也不多,你要有就给兰子,要没有,以后你补给她,嗯?” 孟庆仁一股气卸了,递给刘翠琴二百块钱,刘翠琴接了,点给刘畅兰看,刘畅兰满意了,这才上了车。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半了,六点赶到华洲,有点玄! 俩司机看着人都上了车了,于是一对眼,“走呗兄弟,赶赶,也不能太晚了,不然忒不好看!” “那几点到的?”付世凯问了一句。 “六点半到的,一家子的脸色都跟吃了苦瓜似的。” “那肯定啊!换成谁都是一样啊!” 第211章 婚礼(二) “拜了堂,认了亲,俩人进新房,坐上炕的时候,刘畅兰的妹妹又把姐姐的衣襟压在了小孟的衣襟上,给他们本家嫂子气够呛,一伸手就拽了出来,然后系了一个扣子,谁也不压谁!” 刘畅英一看,心里不高兴,就让熊振涛喊孟庆仁大哥,而不是姐夫。 刘畅兰那边的亲戚,还有一个堂叔和一个表哥跟来的,不过没跟进新房,等听说了熊振涛的做法的时候,俩人都摇摇头,没办法啊,人家是姓熊的,不是姓刘的,说不上话。 孟庆仁坐在炕上,解开扎起来的扣子,然后下了炕,朝外面走去。 本家嫂子喊他,“庆仁,不可以下炕!时间还没到呢!”这边的风俗是夫妻俩要坐够一炷香的时间。 “算了吧,反正也没人在意。”说罢,就出去了,留下刘畅兰姐妹三个在房里。 “大姐,你看孟庆仁!真过分!”熊振涛那是家里的小霸王,不亚于当初的孟庆仁在家里。 “算了,别理他。过了今天再说。”刘畅英嘱咐弟弟。 “中,哪天再揍他一次!”姐弟俩说话声音没变小,外面有人听到,就跟孟家的人说了,于是孟家的人更不高兴了,连带对刘畅兰的叔叔和表哥都是待答不理的。 中午坐桌的时候,也是状态百出,熊振涛一会儿说想喝水,一会儿说想去厕所,闹得刘家叔叔和表哥也很无语,甚至想着,幸亏是嫁的闺女,这要是把媳妇娶回去,还不得天天找事儿? 好不容易吃完了喝完了,孟庆祥找司机把刘家的几个人人再送回去,这边刘畅英说,“我们老家那边实行当天下午新娘和新郎再回一趟娘家!” 孟庆祥疯了,“你确定要这么办?你不怕你姐再也嫁不出去?” “我姐嫁给你了啊,还要再嫁吗?”刘畅英也嘴硬。 “所以我才问你,她嫁给我了,就要遵循我们这边的风俗,我们这边没有当天结婚的人回娘家的说法!” 刘畅兰赶紧跟妹妹摆手,刘畅英才作罢,上车之后,刘畅英和熊振涛则跟司机没完没了的找刺,老说人家走的路不对。 “小倪,这么说,他们婚礼很热闹啊!”如今发现,付世凯的嘴,那也是贱的没边的主! “可不,小孟和刘畅兰到咱们单位和小孟同学的桌敬酒的时候,被好几拨人灌,然后刘畅兰又跟小孟同学闹一场,陈立刚差点跟她吵起来,还说要不是小孟结婚,他都不去喝酒这类的话。”倪芳彬咧着嘴,学陈立刚和刘畅兰吵架惟妙惟肖的。 “刘畅兰更狠,说要不是陈立刚是小孟的同学,她认识他是谁啊!”倪芳彬还站起来手舞足蹈的学。 石科长就在一旁听着、看着、笑着,也不说话。 “我估计他们俩晚上还没完,就小孟那泥腿劲,刘畅兰整不过他。”付世凯恍然一副如临其境的表态。 “诶?小吕没去?”付世凯问倪芳彬。 “没去,连礼金都没给。他在楼上扬言,只要孟庆仁和刘畅兰结婚,他就当做不认识这俩人!” “好家伙,这大仇吗?”包国辉插一句。“刘姐和吕哥有过节?” “唉,互看不顺眼,谁都看不上谁,都是眼光奇高的人!”倪芳彬想起当初被撕牌、掀桌子的情形。 倪芳彬又把当年刘畅兰发现他们玩牌、孟庆仁输了几毛钱、然后把扑克牌撕了、又把桌子掀了,最后威胁大家,谁再跟孟庆仁“赌钱”,她就举报! “刘姐这么有魄力?”包国辉的称呼,让我和倪芳彬侧目。 “小包,你跟刘畅兰很熟?”倪芳彬有点不解。 “还行吧,刘姐跟魏姐和孔姐他们几个不错,有时候刘姐找魏姐他们帮忙做衣服,她们也会一起去魏姐家吃饭,你知道孔姐会裁剪,魏姐会做衣服、魏姐家的姐夫做饭挺好吃的。” “小包,你不会也是其中的一个吧?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倪芳彬恍然大明白。 小包红着小脸点点头。 我内心“哦”一下子,但是没出声,怪不得之前培训的时候,孟庆仁都单独“辅导”那几个人呢!原来跟刘畅兰有关。 “告诉你啊,小包,你危险了!”倪芳彬说完,看一眼石科长,然后沉默了。 华洲 孟家所在的村里,孟庆仁本家的叔伯姑舅都聚在院子里,中午搭的棚子还没撤,桌子都擦干净了,摆放着干净的碗筷。 新房在西屋,只有新娘刘畅兰在,孟庆兰和大嫂偶尔去看一下,聊两句,然后就出去忙,晚上吃饺子,都是家里的人和姑舅们,孟庆仁喝的有点多了,躺在西屋的炕梢,蒙着被睡觉。 本来有人说要把孟庆仁扶到新房去的,可是孟家老佛爷说怕照顾的人不能进新房而照顾不到位,因此就放到了孟庆仁父母住的东屋。 东屋这边坐着的都是孟庆仁的姨和舅舅妗子,东院孟家老佛爷住的那院,正在紧锣密鼓的包饺子,人多,吃的多,干活的人也多,不一会儿就包一盖帘出去,放到外面,刺啦一下风,好歹就冻上了,然后到点再分几个锅煮。 包饺子的人,大多是孟庆仁的姑姑、婶子大娘,也有嫂子堂姐啥的,聊到孟庆仁小时候的“调皮”都不胜唏嘘,如今长成大人,都结婚吃饺子了。 不过也有人偷偷的议论中午发生的小插曲,更有消息灵通的说着早上的“故事”,有个堂姑姑悄悄的说,“鬼都怕恶人!恶人自有恶人磨!狗剩小时候,那叫一个拧、犟,不如意就哭死,哭到任何人都必须让他满意为止,如今,有人治他了喽!” 有个孟庆仁叫堂伯母的人捅捅小姑子,“别乱说,怎么着你们也都是姓孟的,一笔写不出俩孟来!” “那是,要不是这样,谁让着他?哭死拉倒啊,还不是他奶奶厉害?唉,人家如今也熬出来了,庆祥在县里,那是呼风唤雨的,不然你以为她们家能风风光光的举行这样的婚礼?能来这么多人?” 唉,时势比人强啊! 第212章 鞋子和脚 华洲区 孟家营 孟庆仁家,晚上依然很热闹非常,中午吃饭的有亲戚、同事、朋友、邻居,凡事能勾连上的都来了,有人为了一点喜气,有人为了跟孟庆祥扯上关系,甚至够不上孟庆祥的,联系上孟庆兰也行,所以人多、杂! 晚上了,酒菜和中午差别不大,只是主食加了饺子,那是为了给新郎和新娘应景的! 来吃饭的人呢?大都是当家子、知近的邻居、相好对劲的朋友和同学、还就是距离比较近的亲戚,吃着喝着,彼此熟悉或认识,然后所有的人都随意了许多,喝蒙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人喝蒙,就有人撒酒疯,孟庆祥不能自己出面,就安排了一个堂弟和妹夫出面解决了,酒席也就趁机散了。 孟庆仁被喊醒了,迷迷瞪瞪的陪着刘畅兰吃饺子和中午的菜尖,虽然热了一下,味道也就不如中午的味道了。 俩人简单的吃一点,然后坐着相顾无言;还得等着邻居啊、表弟堂弟啊、堂妹啊、嫂子们来闹洞房。 刘畅兰坐在炕上,脚都麻了,也不敢跟孟庆仁说话,孟庆仁的脸一直耷拉着,平时就是长脸,如今一耷拉,更长了。 刘畅兰有些后悔,早上不如不跟他闹腾着,得了二百块钱,让他一天不高兴,自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而且在这里,她谁都不认识,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看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也只能忍耐着,还得在这里待三天呢,然后回门,当天再回来一次,就可以去震西住了。 刘畅兰只能安慰自己,想着三天或者五天之后的生活。 孟庆仁一天都比较郁闷,他一直知道刘畅兰爱胡搅蛮缠,偶尔跟他也犯过,不过一直不太严重,他就当做小打小闹或者彼此间的情趣了,谁知道结婚当天因为二百块钱她也居然敢大闹特闹!难道这婚礼是别人的吗?她就不怕自己真的不要她了?看来收拾的还不够! 其实本来按照他父母的想法,给的彩礼一千都不到,因为家里没钱,后来还是大哥和姐姐还有他努力做工作,大哥和大姐纷纷伸出援手,才给了那么多,而且大哥和姐姐又每人单独给她二百,还给租的房子准备的日常用品,难道这些都不够吗?人家哥哥姐姐有钱,就该给你花吗? 孟庆仁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思,看到刘畅兰皱着眉,也没说话。 稍晚一点,一群嫂子、姐姐们、堂弟堂弟们一大堆人,过来起哄闹洞房,这个说俩人啃一个苹果吧、那个说唱首歌吧、另外一个说干脆亲一个吧! 孟庆仁环视一周,看看都是谁,就有人后退!他笑一笑,咧着嘴,但是那笑一看就很假。 后来还是有个堂嫂,出面调停说,节目不用多,就三个吧,你们俩有个人唱首歌、再啃一个苹果、最后是猜个拳,输的人脱衣服! 大家一听,不多不多,来吧来吧。 气的孟庆仁说不出话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难道真跟嫂子翻脸?不至于,那就“杀”他们一次! 于是孟庆仁自告奋勇唱歌,刘畅兰知道孟庆仁不光是五音不全、而是他唱歌要命! 刘畅兰在孟庆仁开口之前,捂上耳朵,选择不听,不然太吓人了。 孟庆仁唱的不是很复杂的歌,就是《春天在哪里》,当他唱第一句“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的时候,周围的人被他破锣一样的声音、没有哪个词在调上的恐怖表现吓坏了,赶紧说别唱别唱了。 有人提议“新嫂子来一首吧!”孟庆仁说=问对方:“你确定吗?你要让她唱,就必须唱完,不许喊停!”别人看着孟庆仁信誓旦旦的样子,很怕新娘的声音和调调跟他一样,干脆不让唱了! 孟庆仁偷偷的一笑,自己赢了第一局。 然后小两口一起啃苹果,一个弟弟拎着一个栓了细绳的苹果,放在新郎和新娘中间,让俩人啃,孟庆仁给刘畅兰使眼色,让她一切听他的,刘畅兰巴不得有人出头,于是孟庆仁拉过刘畅兰,俩人站在吊起来的苹果两侧,孟庆仁一用力,把刘畅兰抱住,苹果顺势也被俩人固定在中间,一人一口,咔咔 的吃了,还挺甜!别人一看,没啥玩头,孟庆仁脸皮厚,就没意思了。 最后一项猜拳脱衣服。孟庆仁跟周围的人说,要来咱们大家都来,只我们俩来多没意思? 谁想看,那就参与,不用猜大小,直接石头剪子布,俩人一拨,输的人脱。 好家伙,别人一听,玩这么大?男孩不在乎,女孩在乎啊,呼啦啦走了一半还多。 孟庆仁继续施压,如果不俩俩的来,那就找一副扑克牌来,猜十三点,这个玩的小,只有最小的那个脱!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怪不得这家伙考上学了,这反应是快! 那也有人参与,小弟弟们跑出去买扑克,大人就知道了这边猜十三点脱衣服,这哪行啊?万一真赶上新娘脱了,还不出大笑话? 孟家没出太大辈分的人,只是让孟庆兰出面就可以碾压全场了。 “走啦,兄弟姐妹嫂子弟妹们,泉子去买扑克了,咱们去玩两场?”东家出面了,别人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于是陆陆续续的都出了新房,朝东屋和东西两院去玩去了。 孟庆祥的媳妇随后跟着进来了,嘱咐俩人早点休息,水、零食都放哪里了,然后就走了,留下俩新人准备洞房花烛之夜。 俩人早上闹一通,白天一通忙,又累又困的俩人,选择先睡觉,至于应该发生的而未发生的“事故”或者“故事”则不在第一选项里。 当然这个是孟庆仁的想法,他不说话,噼里啪啦脱了衣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还叹息一声“哇,新棉花的被子就是又轻又暖!”然后呼呼的睡了。 刘畅兰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会如此,她以前想过应该如何,甚至想过要是太不舒服就拒绝孟庆仁的,俩人之前没有肌肤之亲,但是搂搂抱抱的反应还是能明了的。 只是,居然,怎么,是这样的呢? 刘畅兰很想问苍天!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苍天距离比较远! 第213章 回门 孟庆仁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新房的灯不是很亮,但是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扭脸看看刘畅兰,刘畅兰正瞪着眼睛看着房顶。 “你都没睡吗?不累?不困?”孟庆仁从内心不是不喜欢刘畅兰,用孟庆祥的话说,狗剩被下了降头。 “你打呼的声音太大了!比拉风匣还大!”其实刘畅兰很想哭,昏黄的灯光下,新郎独自裹着被子呼呼大睡,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一点多睡的,三点就被叫起来了,一晚上都没睡到三个小时,然后在外面奔波一天,能不累吗?你都不心疼我?” 孟庆仁伸出手,摸摸刘畅兰的脸。 刘畅兰本来想拍走那只熊掌的,可是想想,今天是新婚之夜! “哼,我听别人说你在东屋睡了一个下午的,把我自己扔到这里的!我才累好不好?”刘畅兰难得的语气带了婉转。 “那好,晚点我陪你一起睡!”孟庆仁听别人说过新婚夜如何,曾经也跟着别人看过录像带,他自己没有太多的期待,但是过程还是要走一次的。 孟庆仁掀开自己的被窝,看着刘畅兰,可惜刘畅兰没让他如意,坚持在自己的被子里,俩人你等着我我等你。 不用一万字的描述,孟庆仁的新婚之夜就是一个词:自然而然! 第二天,孟庆仁和刘畅兰起的都不早,俩人醒了,但是都没有起来的欲望,但是听着外面过道屋里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做饭生火的稀里哗啦的声音,也没了睡觉的欲望。 “你们就不能安静点?起来这么早干嘛?”孟庆仁隔着门吼一嗓子,然后外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孟庆仁又睡了一个回笼觉,但是刘畅兰没好意思,她在孟庆仁睡着之后从被窝里爬出来,炕很热,但是空气是凉的,这没暖气,真不舒服! 刘畅兰洗脸刷牙,用的是屋子里暖壶的水,地上摆放的尿盆,刘畅兰看着发愁,不知道如何处理。 只好选择暂时忽略,她上了炕,把被子和褥子都叠好,紧挨着窗台摞起来,又把其他的东西整理一遍,孟庆仁还没醒。 实在没办法了,刘畅兰捅咕孟庆仁起来,还好孟庆仁没发火,“怎么了?” “起来吧,我不知道把尿盆放哪里去!而且我也想去厕所。”刘畅兰还是小时候在村里生活过,地震后母亲跟熊叔结婚后,就搬到楼上去了。 “好吧,我起来,去倒尿盆,然后带你去厕所。”孟庆仁起来,光着上身,身上皮肤白白的,汗毛都显得又长又黑,刘畅兰看一眼,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昨天晚上她也没觉得自己会害羞。 孟庆仁第一时间端着尿盆、带着刘畅兰去厕所,被东屋的人看到后,笑着指指点点,好在俩人都没看到,不然狗剩又要发倔了! 俩人从茅房那边回了自己房间,过道屋又开始有人做饭了。 早饭很简单,米饭熬的粥,煎饺子,昨天剩下的菜热一热。六口人,老两口孟爷爷和孟奶奶、中两口孟父孟母、小两口孟庆仁和刘畅兰。 刘畅兰吃的不多,但是也饱了。 孟奶奶赶紧说“呀,你要多吃点,看你瘦的,狗剩一巴掌还不把你拍飞?” “奶,你说什么啊?我没事拍她干嘛?”孟庆仁打断奶奶。 “我让她多吃点,长点肉,好生养!”好家伙!刘畅兰也是会不好意思的,但是你还不能说别的。 孟母不说别的,只是让刘畅兰吃这个、吃那个,嘴都不闲着的。 孟爷爷和孟父就很沉默,只吃自己的饭。 早饭后,孟庆仁拉着刘畅兰回了房间,俩人躺在热炕上,昏昏欲睡。 中午很快就到了,饭是米饭,也是剩的,大多数的菜也是剩的,不过炒了俩新的;但午饭大家吃的都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了,孟庆仁解释家里冬天都是两顿,所以现在不太习惯。 下午有人来串门,孟庆仁和刘畅兰就陪着聊天,还谈起了明天要回门的事情。 孟母考虑到结婚当天,刘畅兰闹哄一通,所以在串门的人走了以后,问刘畅兰他们家回门有啥特殊的要求不! 刘畅兰看一眼孟庆仁,又看一眼婆婆,摇摇头,“是没有还是不知道啊?”孟母直接问了,她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知道,应该没啥特殊的吧。就按照这边的风俗就可以。” “那就准备两瓶酒、二斤点心、一份水果、二斤糖。”孟母原来不想说带什么的,后来想想,干脆跟媳妇说了吧,防止中途变卦。 “中,谢谢妈!”刘畅兰现在想尽量改变自己的形象。 “你哥说他找车送你们去,回头再接你们回来,时间是上午九点半送你们去,下午接的时候,你们跟司机定吧。”孟庆仁说不出别的,刘畅兰也没意见。 晚上吃的面条汤,然后一家子就早早的休息了。 送他们回门去娘家的司机师傅,还是结婚迎亲的那个人,看着小两口,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笑。 回门这天,刘畅兰父亲这边的姑姑、叔叔、来了几个,熊家这边的姑姑和叔叔来的不多,再就是刘畅兰的舅舅、姨一些亲戚;不算很多,三桌都没坐满,席上,孟庆仁比较乖,跟每个亲戚都象征性的喝点酒,嘴也甜,该喊什么就甜蜜蜜的喊了什么,弄的这些亲戚都有些奇怪,不是说前一段时间还打起来着?这看着不像啊,脾气挺好的嘛! 甚至孟庆仁跟熊家当家人喊爸喊的老头都要昏倒了,两个继女几乎不怎么喊爸,没想到大姑爷喊的这样亲热,害的老头跟孟庆仁喝了三杯,还扬言让孟庆仁一定要善待刘畅兰,说这个孩子跟他们两口子过的紧巴巴日子,受苦了! 刘畅兰也没想到孟庆仁这么表现好,更没想到继父心里也是疼爱自己的,知道大家的日子都很苦,然后刘畅兰就笑眯眯的哭出了眼泪,从心底喊出了带着感情的“爸!” 刘翠琴一看这爷俩,如此的温情脉脉,也是哭得涕泪横流,想着自己当年带着俩闺女嫁给熊家家长,上面的继子不能亏待,自己的闺女不能明目张胆的爱,另外还想着再生一个孩子,好让家庭稳固一些,有谁能理解自己的艰辛呢? 第214章 娶个媳妇好过年 回门宴,吃的很温馨、很祥和、很让大家满意。 当司机师傅去华阳镇接孟庆仁和刘畅兰的时候,亲戚朋友一堆人,都挤在熊家那个小小的房子里,嗨聊。 孟庆仁和刘畅兰告别刘翠琴和熊家家长的时候,两位老人都殷殷叮嘱“你俩好好过日子,相互体谅着,别生气别打架!” 司机师傅把俩人送到华洲孟家营的家里后,立刻启程回了县里,他要跟孟庆祥汇报今天他看到和听到的情况,然后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孟庆仁和刘畅兰回到家里,跟爷爷奶奶和父母打个招呼,就回炕上眯着睡觉去了:理由是喝多了。 刘畅兰没好意思陪着睡,就出来跟婆婆和奶奶婆坐一起,说着回门的情况,孟奶奶和孟母发现新媳妇也不是完全不懂道理的,再说了孟庆仁喜欢,他们也就不会太过的求全责备。 娘三个坐在热炕上,嗑着瓜子,相互问着问题,尝试着了解彼此,倒也和平。 晚上的饭,玉米渣粥,白菜豆腐,积菜粉条肉,馒头。 孟庆仁起来后不想吃,喘粗气,孟母在孟奶奶的催促下,给炒了三个鸡蛋,咸菜都没敢放! 一家子吃完了,孟母抄桌子、刷碗,刘畅兰想帮忙着,被孟庆仁摁在炕上。等孟母都收拾好了,就跟大家一起坐到炕上说话。 “我们俩明天就走,请同事喝酒,就不回来了,妈你给我点钱!”孟庆仁看到母亲坐到炕上了,伸手要钱。 他们结婚收到的礼金,大部分都在孟母手里。 “你是全要还是要一部分?” “随便,够我请客就行!” “都给他吧,省的他惦记着。”老太太一针见血。 孟母把钱都找出来,然后数了数,递给了孟庆仁。 “就这点儿?”孟庆仁有点不信。 “借的钱,能还的都还了啊!”孟母有点不高兴。 “哦,好吧。”说着,孟庆仁只拿了二百块钱,剩下都还给孟母了。 “剩下的给你,留着过年吧。”开始孟母没接,孟庆仁好歹给塞回去了。 把钱塞到媳妇手里,孟庆仁就拉着刘畅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孟庆仁和刘畅兰坐车回了震西区,倒了三次车,才到。 俩人肩并着肩,一起转着看着两室的新家,虽然是租的暂时的,但是也是两个人的目前最好的了。 躺在床上午休的时候,孟庆仁跟刘畅兰说,“以后不能跟人胡乱发脾气,对同事要客气点,不然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 刘畅兰没言语,也没点头摇头。 俩人睡醒了,拿着喜糖、瓜子、烟到单位。他们先到的楼上,从几个厂长办公室开始送,然后是各个科室,顺便跟同事约明天晚上在震西的“鸿福酒家”吃饭。 几个厂长都很捧场,说会去的,各个科室给了礼金的,也都答应去喝喜酒。 孟庆仁回去的路上,算算大约要四桌,跟刘畅兰说好,预备好钱,俩人就去酒店确定菜单,并计划着明天下午再去买点酒水,就完事了。 第二天晚上,答应来的人,基本都到位了,销售科有几个来的,现场给的礼金,也就安排好座位,举杯同庆了。 喝酒的时候,同事大都跟孟庆仁喝,不过也有几个跟刘畅兰相处不错的人,拉着手问着相关的情况,当然啦,都是好话! 不知道是不是孟庆仁酒量不好,还是被灌的多了,喝高的孟庆仁是被同事送回去的。 车间里参加酒席的人,除了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之外,还有那个孔姐、魏姐;再有其他的人是维保车间的俩人。 小吕,真的没来,够狠!不得不佩服! 孟庆仁和刘畅兰婚假是十八天,因为临近过年,生产那边比较忙,于是杜厂长安排他们俩,把婚假分成两部分休,年前放假前、年后开工后,都要在单位,等把工作协调好后,再抽时间休。 俩人觉得这样也不错,都没异议,也就执行了。 孟庆仁他们结婚后不久,詹秋生的婚礼就到了。 詹秋生老家是沧市那边的,不过婚礼在震东这边举行,主要考虑到女方亲戚朋友比较多,另外药厂这边的同事也不少。 给詹秋生操持婚礼的是他大舅哥的哥们,家里开个酒店,因此酒席也就安排在了自己家的酒店里,这样詹秋生和媳妇都很省心,只要拿钱给对方就可以。 酒店少东家还给詹秋生弄了请帖,等詹秋生挨个给领导和同事送请帖带喜糖、瓜子的时候,让药厂的很多人都议论纷纷,“你看人家小詹,这活弄的多好!” “还有请帖!带着糖和瓜子,不错!怎么也得去见识一下!” 一般的婚礼都是在家里举行的,酒席也是在家里或楼下搭个棚子,自己请厨师做席的。 詹秋生弄这一出,明显的比孟庆仁他们高一个档次! 孟庆仁和刘畅兰不太高兴,于是跟小詹说,因为两个婚礼没过一百天,所以他们夫妻俩就不去了,詹秋生也没说啥,只说以后可以一起喝酒。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六,詹秋生的婚礼。 因为是礼拜天,药厂很多人都早早的到场了,酒店的位置在震东区的最高点,是个四层的楼,一二层一般都是婚礼或会议场地,三层、四层是酒店房间,旁边还有洗浴、游乐场所,院子很大,方便停放大型车辆。 和詹秋生同一天举行婚礼的另外一家在二层,詹秋生在一层,十一点十八分,婚礼正式开始,他们还请了个主持,是个漂亮的美女,口才不错,先请了詹秋生的父母上台讲话,老两口三分钟就把话讲完了,给人特别特别实在的感觉;女方的父母说的也很简单实在。 后来又请了药厂的厂长做证婚人,石厂长讲话超过了双方父母时间的总和。 最后是新郎新娘上场,新娘穿的是一条大红的连衣裙,带荷叶边, 里面穿的是粉色的秋衣秋裤,身材高挑,看着比詹秋生还高! 特别惊喜的环节是詹秋生送给了新娘一个戒指!引起台下一阵阵高喊“亲一个!”当然主持人是不能被“绑架”的,不过还是示意俩人在台上拥抱了一分钟! 最后是拍照时间,新娘、新郎俩人,新娘和新郎分别和双方的父母、最后是两家的合影。 等他们所有人拍照结束后,主持人跟台下的来宾说,想跟新郎新娘拍照的嘉宾,也可以上台去拍照。 于是呼啦啦好多人都上台,排队等着跟新人合照留念! 婚礼结束了,等同事上班后,议论起来的时候,还是热烈非常,各种酷炫(当年的标准)的点,被拿来津津乐道,也因此这个酒店招徕了后续许多场婚礼,当然这是后话。 第215章 工作后的第一个年 詹秋生的婚礼热点、孟庆仁和刘畅兰被对照,所有的热闹都比不过过年放假的消息来的让人期盼。 2月11日,厂部发了过年放假通知:2月15日下午开始,2月20日上班,一共是五天。 不过,厂部安排了相关人员值班,男士值夜班,女士值白班。我看了两遍,发现没有我,幸好,庆幸! 腾师傅和孟指导是腊月二十八回去老家过年的,上午我去实验室看望了腾师傅,发现他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包括过年单位发的福利。 “腾师傅,谁送你去车站?” “好像是刘师傅送我们。” 腾师傅和孟指导,他们俩一个东,一个西,车次时间相差不多,一起送过去也不错,有伴。 “那东西这么多,怎么办?不然我跟车送你吧。” “不用你小丫头家家的,还有小倪和小陈呢!”好吧,我确实不如他们俩有劲。 “那我提前给您拜年吧。过了年,哪天回来?” “我不回来了,你会不会想我?”腾师傅的话,让我一惊。 “当然会啊。真不来了?” “来,我过了十五再来。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都是我老伴拿手的。”腾师傅估计是想家了。 我点头,“多穿点啊,外面挺冷的,风很大。” “切,这点风还算大?我们老家,冬天刮白毛风!那雪粒子,半年都不化!打脸上,能给你整出坑来!”说完都笑了。 “那得多冷啊!” “嗯,零下好几十度呢!我们那边的人啊,又开始闯关内来了!一个是冷,另外一个是单位不景气,好多地方没钱啦!”我第一次听说。 “跟你说啊,石厂长和杜厂长他们都在那边踅摸人呢!你别跟人说啊!”我小心的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是不够,更没有相关的管理经验。 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便吧。 “小邹啊,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了,找个对象吧。赶紧结婚,成个家!你看他们个个都结婚了,要不就是快了,你还不抓紧?” “行,我抓紧。”腾师傅听出我的敷衍,胖乎乎的大手拍拍我的头,“你个傻丫头啊!” 腾师傅把东西收拾好了,刘师傅也开车来了,孟指导在陈立刚陪同、腾师傅在倪芳彬陪同下,去了火车站,踏上回家之路。 真好! 我回了车间,石科长喊了我去办公室。 “腾师傅他们走了?” “嗯,刚走了。” “谁送的?” “刘师傅开车,小陈和小倪都去送了。估计得进站了,东西有点多!” 我站在石科长对面的桌子旁。 “坐吧,时间也不早了,不用进车间了吧。” 我依言坐下,“石科长,他们呢?” “去库房了,另外两个进车间了。” “哦,石科长,您找我有事儿?”我想着,估计石科长有话说。 “也没事儿。就是跟你待会儿。”石科长咂下嘴, “来了一段时间了,感觉车间怎么样?” 我看一眼石科长,笑眯眯的小笑眼,我却看不到温暖。 “还行,挺好的。” “不好的你不说,或者没看到?”他挑眉,看着我。 我沉默。 “唉,不用这样,也不是大事儿,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过了年,我计划着不做兼职车间主任了。”又来一个石破天惊。 “为何?”我惊讶的声音,有点尖细,虽然石科长算计人一溜的,但是人整体还行吧,不太坑。 但换个人? 付? 包? 能撑起? 玄! 可是,关我什么事情? 其实是,关! “石科长,您直接说吧。我都能接受!”我选择破釜沉舟。 “我说了,不是大事儿,只是初步计划,还没最后定。我总有一天要退出去,把车间交给你们的。”石科长语重心长。 “嗯,理解!”虽然厂长是他哥,但是兼职管很多,又不多给多少钱,但是操心啊,尤其出了问题,都是他的! “过了年,应该会有结果。” “你有没有想法?”石科长看着我,眼睛不带眨的。 “我说有,我会有机会吗?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呗!”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 “确实,我看好你,但是你的劣势是入厂时间太短了,少有支持者。在车间做管理,看似简单,其实不容易。”石科长还叹一口气。 我笑了一笑,没说话。 这时候,宋丽芹回来了,石科长就换了话题,我也就不再纠结。 石科长问我关于读书的事情,还问我当年是否叛逆。 “石科长,你看我,像不叛逆的吗?” 这会儿换石科长笑了。 “石科长,我初中一、二年级的代数老师是我父亲的同学,他喜欢我!初二的语文老师是我亲叔叔,我初中那个学校,百分之六十多的老师都是来自我们村。”石科长笑出了声,我也笑了。 我还跟他讲了那个历史老师说我“消极抗日”的事情,然后跟石科长说,“那个历史老师的闺女嫁到我们村,姑爷是初三化学老师,刚好是我班主任!” 石科长笑的前仰后合的,“小邹啊,发现你太有意思了。” “石科长,其实我一点都不叛逆,就是很个性,还倔强,死较真,但是我骨子里很胆小,也听话。” “这些词,组合起来,真的是你?” “对,这就是真实的我!” “那说明,我还不够了解你呗,是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知道。”宋丽芹就坐旁边,听着我和石科长说话。 “小宋,你说,小邹是这样的吗?” “石科长,我不太了解邹姐说的那些,但是我知道她很认真,很努力!” “啊,这个评价很高,小邹,你满意了吗?” “谢谢小宋,我没那么好!”我觉得自己大多时候是谦虚的,当然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我尽量掩藏。 这回,我们三个都笑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孟庆仁从大厅那边走了进来了。 “快来,孟科长,我们正在谈小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来说说。”石科长喊孟庆仁进屋。 “她?干活挺卖力的,学东西也快,聪明,机灵,就是说话跟机关枪一样,直来直去的邦邦邦。”我看一眼孟庆仁,然后微笑一下。 “唉,年轻人啊,直来直去的特别正常。”石科长接话。 我内心有点难过,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失望与不忿。 第216章 工作后的第一个年(二) 可是,想一下,他的评价,只是他的! 而他,未必是正确的!也不是大多数人的! 就如,很多人觉得他跟他媳妇,就是个十分百分千分不配的,还不是结婚了?因为认为不合适的是别人,不是他! 石科长开始打哈哈,我们也就扯开别的话题,再后来,付世凯和包国辉回来了,话题就发散的更广、更远、更不着调。 我跟大家摆摆手,去了更衣室,不过情绪依然不高,我这是图什么呢?或者说,我图到了什么? 切,我机关枪,突突你什么了? 这一刻,我特别盼望着放假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还有三天半啊,好久远的感觉啊。 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很想躺在热炕上,窝在被窝里,不起来,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空气。 我是三十中午到家的,石科长特批我先走了。 我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炖肉,特别特别香,很久很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妹妹在洗衣服,她自己的和父亲换下来的脏衣服,妹妹长大了,不过现在不需要去井台挑水了,因为村里通了自来水。 井是之前的,修理一下就可以用了,好像说是很久之前麦地用过的。不过很遗憾的是,自来水管很容易冻住了,各家都想尽办法进行保温。 最初我家那个水管旁边挖了个坑,父亲还用水泥板砌好了,管子上绑了很破的门帘,一个冬天都没冻住。 第二年特别冷了,就冻了,于是拿开水慢慢的从上往下烫,里面存了点积水,就更容易冻了。 今年第三年通自来水,刚入冬父亲就把里面絮了一些玉米叶子,上面还用塑料布盖上了,防止进水。就再也没有冻过了。 对门的邹春来二哥家的水管,冻爆了,没办法,只能从我家或者他们家隔壁再或者我二叔家的水管接水,好在村里的水费是按人头收的,用多少也没人管。 我放下包,立刻帮忙妹妹洗衣服,她的小手都红彤彤的了。因为瘦,她的手劲还小,洗起厚衣服来,很费劲。 她小声的问我,“二姐,你在家待几天?” “想我啦?”我逗她。 “嗯。”妹妹脸上的皮肤比之前白了许多,虽然还是比我黑,但是她的头发很好,又长又黑,比我又黄又绒的黄毛好看。 “我初五走,初六要上班的。你哪天开学?” 小妹初中了,是个大姑娘了。 “十六开学。” 我们边说话边洗,速度不是很快,“你们俩洗完了吗?一会儿就吃饭了。” 母亲喊我们。 我们俩加快速度,因为看到母亲已经开始装碗了(把肉切成四方块或长片,在小碗内码放整齐,等来亲戚或请客了,蒸一下就可以端上桌吃。),等装完了,就可以剩下一些边角料,给我们尝尝。 “妈,有宽粉吗?”妹妹喜欢吃宽粉,我也喜欢,吸溜吸溜的吃起来,带着肉香,特解渴! “有,给你们炖了,你们吃积菜粉条吗?”母亲询问父亲、小妹我们。 “你吃你就弄吧,我不吃。”父亲不喜欢吃酸的。 估计母亲忙活着炖肉和鸡,被油腻给熏着了,而且她本身不喜欢肉食。 “妈,我吃!”我和小妹异口同声。 如果我们俩不说吃,母亲就不做了,然后她中午饭就得凑合,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营养再跟不上,就更瘦了。 目前母亲是我们娘几个最瘦最小最矮的人了,妹妹都超了她;可是她依然是我们中干活最多的人。 中午,是二米饭、装碗剩下的肉的边角料炖宽粉条,还有点鸡头、鸡翅尖、鸡爪子、鸡屁股,另外就是一条被煎碎的鱼也炖了,最后是一小盆积菜粉条,一点油水都么有。 我们吃的很香,虽然肉边边放的不多,但是依然剩下了一些,宽粉条没剩下,“妈,过两天再炖一次宽粉吧,特别想吃!” 我们村里是种红薯的,也有人漏粉,不过因为产量不是很高,越来越多的人宁可买粉吃,而改种玉米或花生了。 “中啊,过年买的宽粉不少呢!” 吃完饭,我和妹妹石头剪子布,输的人刷碗,今天的碗油比较多,所以需要用热水和碱来刷,漂洗的话也要两次。 下午,父亲开始跟母亲一起在墙上糊过期的年画,之前二叔卖不完的破挂历,也会给大家分一分,留着过年的时候糊墙上,可漂亮了。 今年我家的是六张京剧的剧照,父亲特别喜欢的,大多是美女,另外还有比较流行的漂亮的女明星的照片,偶尔也有男明星的,比如刘某庆、某冲、某凯敏、某虹、某雪,男女明星的挂历是1989年的,十二张,个个精美漂亮。 等全部贴完后,屋子里立刻就显得亮堂了。 “妈,等咱们有钱了,也把房顶糊上吧,不然晚上睡觉往脸上和嘴边里掉土!”妹妹估计被尘土落脸上过。 “嗯,中,你姥爷他们村里就有糊顶棚的,用布,不过挺贵的。”母亲和父亲糊完了墙上的挂历,就开始糊柜帘,又用我们写过作业的本子撕开,糊了窗户的缝隙。 “妈,我去二叔家了啊!”我看着没我什么事情了,就跑二叔家里,看看能不能帮二婶做些事情。 我到的时候,二婶已经和好了面,放在炕头盖上盖帘蒙上被子醒着了;二叔靠着炕沿正在剁肉,肉不多,只听到菜板的空响!旁边放着两颗白白嫩嫩的大白菜。 “二叔,我来剁肉吧。”我从二叔手里接过菜刀,兵兵邦邦的剁起来;剁好了肉,给二婶去和馅,我又开始剁白菜,一个大菜板,被一颗白菜占满了。 “二丫,你咋不两颗一起剁?”二婶很惊讶。 “我剁不好,容易跑到炕上去!” 我选择一颗一颗的剁,二婶也不再给我提建议,然后跟我问在单位吃的怎么样?跟谁住一起?单位冷不冷?我一边干活,一边回答问题。 二叔冷不丁问我“你一个月开多少钱?”我很惊讶,不过回答没多少。 二叔刨根问底,“没多少是多少?” 我呵呵的笑,并不想说,我连父母都没告诉他们我开多少钱。 第217章 希望堂哥去了天堂 “你挣钱了,要好好孝敬你爸你妈,尤其你妈,辛苦这么多年了,该享享福了。另外,你有剩下的,也借给我点,我得给你小弟批块地,准备盖房子了,我一年比一年年龄大了,挣钱不容易了。”我想小弟才多大?就要盖房子娶媳妇了吗? 我没吭声,都没好意思说我一个月也没多少钱,几十块而已。 “对了,明亮没了,你妈他们没告诉你!” “啊啥?大堂哥怎么了?”我莫名的惊诧。 “没了。就前几天。”二叔情绪低落了下去。 “他啥病?不是去北京治疗去了?没好?” “癌症,肺上,发现的时候就晚了,咱们一大家子都瞒着他。”二婶跟我说了。 “嗯,我上次回来,我妈跟我说他生病了,去北京治疗去了,我以为没事儿了呢。” 我没敢哭,第一是过年,第二是我在叔叔家。 我坚持着把白菜给二婶剁好了,二叔去拿菜篓子挤水,二婶安慰我“别难过,他没了,就省的受罪了,你是没看到啊,到最后特别特别的瘦了,跟皮包骨没啥两样了!这孩子啊,一辈子没得什么好,临了的这个病,唉,都是命啊!” “二婶,我回家了啊。”我赶紧出了二婶家的后门,快步走回我家。 “妈,我大堂哥没了?”我赶紧回去问。 “嗯,就前几天的事情,你二哥不让你回来,我也想着怕你害怕,就没告诉你!就咱们一大家子人,别的亲戚都没告诉,他姥家的舅舅姨都没来。” 我低下头,很难过,很难过,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静悄悄的走了。 等我看到滴落到地上的泪水溅起的时候,我才知道,眼泪汹涌可以到这个地步。 “唉,人没了就没了,还省得受罪了,他呀,没得着什么好!家里家里受气,外头外头受气,没个舒心的时候啊!” “我大妈到最后也没放过他吗?” 我有些恨,但是恨谁呢? “你大妈挤兑他,你嫂子也挤兑他,因为他老请假,单位也不待见他,你大哥啊,就是一辈子窝囊的。” “那现在呢?人都没了,我大妈他们还闹腾吗?” “闹啊,你大妈跟你嫂子,因为一床被子吵,因为一条毛毯也吵。” “人都没了,东西还有用吗?” “唉,谁知道呢?你也不要多想,更不能参与进去,其实没告诉你也是怕你跟着生气,到最后再掺和进去,两面不是人!” 到时候我是不是人,重要吗?或者说,他们都认为我不是人,重要吗?即使不重要,我也没赶上。 我靠在炕头,不说话了。 “你二哥请假回来了,估计都没走呢,还不过完年再走?”母亲说着他们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世界好遥远! 转身,就是百年! 四点了,母亲开始和面,然后拿了块生肉给我,让我去剁肉,我犹如行尸走肉一样DuangDuang的剁着。 “你看着点!肉都到炕上了!”母亲提醒我,我一看,可不,好几小块肉到了炕上,幸好铺了一张牛皮纸。 等我把肉剁好了,母亲去和馅,我则继续跟白菜奋斗,或者把这白菜当做假想敌,用力的剁剁剁! 五点的时候,二堂哥来了,过来看看我父母,顺便看我回来了没有。 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一眼,瞬时俩人泪流满面。 “别哭,他享福去了,再也不痛了!” 我摇头,“二哥,我希望大哥活着!” “我也希望,但是没办法,生死面前,众生平等!这就是他的命吧!” “他到最后,就只剩下受罪了,疼的受不了,他就咬自己的手,双手上没有好地方,可是他一声不抱怨,还在那里安排所有人的后路。甚至说过年了,要吃几个饺子,可惜的是......” “三大娘没事儿吧?”我本来不想问着,纯粹基于礼貌。 “她挺精神的,还有精气神跟嫂子要东西。” “你劝劝她,大哥人都没了,要东西干嘛?”泪眼婆娑的我,相对于嫂子,我还是在意三大娘的。 “我不劝,劝不了。也不想劝!”二堂哥的话里充满了怨气。 “别,世界上大堂哥最亲最近的俩人,不是你和三姐,而是三大娘和嫂子!而且,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才会知道他们失去的是多么宝贵的一个人!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人!” “那小侄子怎么办?” “大嫂自己管,她不让我妈、我和三姐过问。” 我们俩沉默了,连带我的母亲,以及后来回家的父亲还有妹妹。 伊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我们的痛,他不知道了,希望他能去天堂! “初三我去县城,你跟我去吧!”二堂哥看着我,殷切的。 “去哪里?干嘛?” “大哥家,去拿东西!”二堂哥的无奈,我可以读懂。 可是,读懂了又如何?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冲大堂哥,应该去;其实也不应去,那些东西,留给嫂子和侄子,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但是作为大堂哥的母亲的三大娘,要回一些东西,也是正常的吧! “我回家了,我来就是看看我大叔和大婶,再看看你是否回来过年了。回头咱们再说吧。” 他走在前面,我跟着在后面,发现他瘦了 很多,还有些佝偻,头上居然有了白头发,还谢了顶! “二哥,保重!我三大娘就剩下你和三姐了!”在这一刻,发现每个人都很可怜! 我送二堂哥到门口,遇到邹春来二哥,打个招呼,他说要来我家接水,于是二堂哥自己朝前走去,背影越来越远,在黄昏的阴暗里,逐渐模糊了与周围的界限。 邹春来二哥进屋跟父亲和母亲打个招呼,聊了聊中午的饭菜又聊了几句晚上的饺子,他才拎着一桶水回家了。 就剩下我们四口子了,于是开始包饺子。 母亲揪剂子、妹妹揉搓,我负责擀皮,母亲 还负责包,本来妹妹说她擀皮,我可以包,可是母亲不让。 我们很快包好了饺子,于是我跟妹妹到二叔家给二婶“帮忙霍霍”去了。 第218章 遇见 我和妹妹帮二婶把饺子包好,然后就回家了,父亲和二叔带着一群堂哥堂弟、跟着叔叔伯伯们给本家的长辈拜早年去了。 我们娘仨就坐炕上吃瓜子和花生,母亲还悄悄的拿了几个栗子出来,瓜子是院外种的三四棵向日葵结的籽,有的还不太饱满;花生也是自家种的;栗子也是自己家的树结的,很久以前村里特别多的板栗树,后来慢慢的都砍了。现在栽树的地方都是庄稼不好好长的地方才栽树。 十点,父亲他们一群人回来了,呜呜嗷嗷的大嗓门很远就听到了;二叔爷几个和三叔他们也到我家待会儿,然后才各自回家吃饺子。 母亲安排我烧水,点着火了,还要烧一点芝麻秸子,意味着明年的日子节节高! “妈,烧玉米秸子、高粱秸子不更是节节高吗?为何烧芝麻秸子才是?” “你傻啊,那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嘛:芝麻开花节节高!”妹妹挖苦我。 晚上煮的饺子,肉不少,油也多,吃起来喷喷香。我们四口吃着饺子,父亲和母亲说着初一都去哪里拜年,然后说初二姐姐他们来了,都要叫哪些叔叔和大伯来吃饭;最后说要让谁去田家庄的舅舅、堂姥爷、姨家拜年。 他们意属我去,可是我不想去,我觉得妹妹去刚好! 最后他们形成一致是我和妹妹一起去! 大年初一,早上吃的也是饺子,是三十晚上提前包好的。 吃完了,母亲答对着父亲换里面的秋衣秋裤、袜子、拆洗后的棉袄棉裤,最后是看着比较新的外衣和裤子,鞋子是新的。然后父亲就跟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就出去拜年了。 母亲的衣服都是旧的,顶多是看着特别干净,棉袄棉裤也是拆洗过的,她自己也换好了,带上穿着里外三新的衣服的妹妹也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把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放到东屋大盆里,一两天就要洗了。 我都整理好了,就在炕头上坐着,热乎乎的炕,真舒服。 有嫂子和弟媳妇们看到我家开着门,也会过来给我父母拜年,看到我一个人在家,都是说几句话就先走了,说晚点再来跟我母亲待会儿。 快十一点的时候,母亲、二婶、三婶还有堂嫂弟媳妇他们都来家里待着了,我把瓜子、花生、糖用盘子装好,端给他们,就开溜了。 出了院子,朝胡同走去,漫无目的,其实我也没地方可去。 本来可以去二叔家,可是二婶在我家;堂嫂和弟媳妇他们也都在我家,去同学家,大年初一不合适;于是我就在胡同里从北向南走,遇到熟悉的人,就打个招呼,拜个年。 等我走到主街,遇到那个很早就结婚的张姓同学,她儿子个子已经很高了,都快超过她了。 等她让她儿子喊我姨的时候,我都挺不好意思的。 “哎呀,那有啥啊,前些日子,孙永荣回娘家来,还问我着,知不知道你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对了你在哪里上班了?” 我跟她说了我在哪里,她还约我去她家玩,我说我要去我堂爷爷家拜年,我们俩分开了。然后我看到她跟着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士走了。 等我去了小堂叔家,看望堂爷爷他们的时候,他们屋子里还一堆人,大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后来一问,原来是东南角那边的本家,几乎和我们没啥往来的了,因为我爷爷早就不在了! 我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准备回家了。 我从堂爷爷家的后门出来,到了主街,看到继奶奶正出来跟人说话,我扭头,假装和堂婶婶告辞,就扭脸朝西走了。现在三三婶家不在这里住,我们更不过来了。 我从主街右转,沿着胡同往北走,看着熟悉的也有点陌生的街道,听着远处零星的鞭炮声,闻着烟火和湿冷的空气的混合物,清新中的香甜在新年第一天里充斥着我的身心。 胡同两侧,理论上属于村里,可是家家都想尽办法,栽树、垒墙、要么堆放柴火或石头瓦块,昭示着不久的将来,这一条土地会自然的变成他们的,即使不能买卖处置,但是可以种两行玉米或者栽两棵果树。 想起果树,好像听妹妹说,我家的樱桃和柿子树都被对门的二哥给嫁接了优良品种,至于结果?还不知道呢。 走过三排房子,遇到一个熟悉的亲戚,男士我称呼三爷爷,女士则称呼二姨,他们家跟我家一样,三个姑娘,他们家和我父母我们见面都会很亲热的聊天,估计是“同病相怜”! 我父亲和母亲还在纠结没有儿子的事情,母亲还有例假,估计还在做着生儿子的梦!这几年,周围的人对于不生儿子的家庭宽容多了,估计是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也教育了大家。“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接班人!” 胡同的白墙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标语,跟之前的“无产阶级万岁!”一样,喇叭里广播关于计划生育 政策的的频率也跟之前差不多。 我继续往北走,不时的跟人打着招呼,到了邹春来二哥家胡同那边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一个人,那是在我生命里消失了四年多或五年的人,具体不记得了,但是那走路的姿势、身形、说话的语气都是不能忘怀的。 他也看到了我,我们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有多久,就分别扭了头,各自朝前走了,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我从邹春来二哥家的后门处、我们那一排的前门,右拐,像被追赶一样的跑回了家,进屋的时候,气喘吁吁的。 “二姐,你怎么了?”小妹问我。 “没哈,有点冷,我跑回来的!”我没说实话。 “哦,刚才北边的二哥来家里了,待了一会才走。” “哪个二哥?”我有点惊讶,希望不是我想的那个。 “就是树平二哥啊,你不记得了?他还问你着,我说你出去了。”小妹的话,让我一颤,居然如此吗? “他一个人来的?”我继续问小妹。 “嗯,他自己,待了一会儿,跟妈说了会儿话,问了问你,就走了!”我没法接话了。 “妈呢?去哪里了?” 第219章 拜年 “妈去三大娘家了,好像是二堂哥跟三大娘吵架了!二婶、大妈他们都去了,三哥来叫的!”我知道此处的三哥,是二堂哥他们那一波的行三的堂哥。 “哦,说了让我去吗?”我有点担心,但是又怕自己去了给捣乱。 “没说让你去,好像三姐他们三口子也来了。”我一听,更没办法、也没必要去了,因为已经不是我能参与的事情了。 “你饿吗?吃饺子不?”小妹问我。 “不饿,你吃吧。” “二姐,锅里的饺子应该还有一个钢镦儿(本意是指钢镚儿)!”小妹很想吃到钢镚儿,而不是饺子。 “你去拿筷子戳戳,戳不动就是有。”我出馊主意。 “切,你这样叫作弊,不管事儿!”小妹不喜欢我这样乱说。 “你这不行,那也不行,实在不行你就把所有的饺子都吃了,不然万一我吃出来了,你哭不?”我记得妹妹小时候,没吃到饺子里的钢镚儿,哭了好久的。 “算了,不搭理你了。我就吃几个,吃到就吃到了,吃不到拉倒!”妹妹去锅里拿饺子吃去了。 母亲很久都没回来,父亲也是没回来,是不是都去三大娘家去了? “二姐,妈说明天去田家庄拜年,咱们俩去,怎么去啊?”家里之前两辆自行车的,不过那辆脚闸的某鹿自行车坏了,也是年久失修了。 “借一辆呗,不然就走路去!再不然就你自己去!”比我小八岁的妹妹,拌嘴根本不是我对手。 “我跟妈说你欺负我,让我自己去!” “以前还不是你自己去?”我选择继续打击她。 “啥啊,以前都是我跟爸去,那时候我小!” 我看着窗外的空地上,几只麻雀在跳来跳去的吃食,“来,三丫,你来看,那么多的麻雀!” “家雀儿有啥可看的?叽叽喳喳的,轰都轰不走!” 的确,有啥可看的? 父亲和母亲两点多才一起回家的,两个人看着都不太高兴,我和小妹都没敢问,只问一句“热不热饭?”就被父亲一句“不吃!”给奔回来了。 我和妹妹窝在炕头,父亲靠在西头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母亲则坐炕头那边的炕沿上,“你俩饿了吗?”看着我们俩,使个眼色,我都没懂,到底是让我们回答“饿”还是“不饿”? 父亲身后西墙上的挂钟DuangDuang的响了三声,都下午三点了! “热饭吧,一块都吃点!”父亲终于发话了。 我们娘三个赶紧下炕,掏炉灰、拿玉米秸子、锅里添水、点火,我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母亲端来父亲爱吃的油炸糕,又端了点油饼,还有饺子,用小盆盛点积菜粉,都放大锅里,隔着屉开始热饭。 热好了饭,我们拿桌子、拿碗筷,准备吃饭。父亲有个发小,又过来了,我们让他过来一起吃,他说才吃完,让我们赶紧吃。 实在是饿,另外热好了再不吃,凉了还得热一次。于是我们赶紧开吃,吃完了好收拾起来,不然又来人了。 “老大啊,听说你三哥家的又闹起来了?咋回事儿啊?”那个大伯,看父亲吃的差不多了,就发问了。 “唉,都是事儿!各说各的理,我们做大伯做小叔子的也不好说重话!”父亲边吃边说,然后转头对我和妹妹说,“你俩快吃,吃完了出去玩!” 感情父亲还以为我们俩三五岁吗?大过年的去哪里玩? “怎么了,还挺严重?怕他们听?”大伯问父亲。 “没啥,就是我三嫂让他们家老二过了年去老大那边拿东西,其实还有啥?没钱,没物件,就几床被子褥子,有啥可拿的?再说了,那边还有个孙子呢,毕竟姓邹,还能远的了?何必呢?” 父亲吃掉碗里的饭,然后放下碗筷,“你吃你的,别着急。”大伯还安慰父亲。 “我吃饱了。”父亲转过身,面对着大伯。 “我们家艳萍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也来了,本来一家子也不错,我三嫂子又跟姑爷吵起来了,俩人都说的很难听,一个说不许进门了,另外一个说你死了也不来这类的。所以才喊了我大哥、老二我们几个过去劝和劝和。” “这姑爷这样说话,你们几个都不揍他?小舅子们呢?也不揍?再怎么着,姑爷也不能这样跟丈母娘说话,还反了天了!”大伯的口气充满正义。 “唉,还不是我三嫂子,又跟艳萍说,以后挣钱就不能给老大一家子花,养公婆是应该的,但是养老大一家子,凭什么?” “艳萍家又是怎么回事儿?” “唉,”父亲又叹气了。 “艳萍女婿,是顶了他爹的班才上的班,但是那个班应该给老大的,可是老大有点愚钝,所以就把工给了女婿,条件就是不分家,三家在一起吃住,所有的人挣钱都交老太太手里。所以三嫂子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咱们闺女吃亏了。可是,闺女面前,三嫂说了不算,就是没打着黄鼠狼,倒惹了一地的骚!”大伯听完了,也不义愤填膺了。 隔好一会儿,才问“结婚之前不知道?” “那谁清楚啊?他们的事情,都是他们娘几个办的!” “那老这样,也不是事儿啊!” “可不得,但是谁有办法?谁也当不了别人的家,做不了别人的主!”那个大伯拿出他的旱烟,卷了一个卷,开始抽了起来。 母亲呛的咳嗽起来,大伯却没掐掉他的烟! 大伯看我一眼,立刻转了话题,“二丫头放假了,在家待几天?搞对象了吗?” 我笑一笑,“大伯,我初六上班。” 父亲说他不知道我搞没搞对象。 “你得抓紧啊,这也老大不小了!再大点,就不好找了!”说完,又吸溜一口烟。 我本来想反驳他着,一想算了,一年也见不到两回,何必呢? “不对啊,我咋听说你以前跟邹冠海家的老二好着呢?现在黄了?”大伯盯着我看。 我一脸的懵,这都是哪里出来的谣言? “我咋没听说?”父亲问大伯。 “这话,还能让你听到了?让你听到了就完了。那小子你看着不行?”大伯跟父亲说完,又问我。 “我不知道。” 其实我很想问“大伯你没事儿不回家吃饭吗?吃完了不早点休息吗?”但是没敢,怕父亲扇我一巴掌,虽然他还没打过我,是知道会不会有第一次? 第220章 再回田家庄 大年初一,就在各种震撼中度过了,本来晚上睡觉前,母亲想问我什么情况的,不过看到小妹还没睡,也就不问了。 我轻轻的松一口气,蒙上被子假装睡了。 第二天早上,父亲出去给我和妹妹借来一辆自行车,看着很古早的样子,多少有些破烂,不过觉得有一辆破的总比没有强。 母亲在家给我们准备要带的拜年的礼品,还得分清楚哪些东西是给哪一家的! 继奶奶的那个女儿我姑姑家、二舅舅家、五堂姥爷家、三堂姥爷家、二堂姨家,每家两种东西,我们俩要每个人驮五份东西。我让妹妹铭记母亲把东西做的分类。 “妈,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的亲戚?”我只记得当初只有那个二舅舅、三堂姥爷和五堂姥爷还不错着,这个姑姑是什么时候续上的? 那个堂姨是什么情况?这也不是捡白薯,亲戚还随便捡吗? 母亲拍我一巴掌,“不许乱说,尤其到了田家庄姥家那边,更不能乱说。” “妈,我宁可去我大姨家,看看大舅他们去!”可惜我的意愿不怎么重要!没人支持! “我可以不进姑姑家的门吗?”回答我的是第二巴掌,虽然没用力,还有母亲给我的白眼。 “可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见她啊,还有那个姨,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她曾经对谁好过?”我很想呐喊,冲苍天呐喊! 我能接受母亲跟二舅舅、三堂姥爷、五堂姥爷来往,可是那俩人,凭什么? 当然了,我说了不算,只能硬起头皮跟着去了,小妹是主力,她知道亲戚们的住处,也清晰的记得母亲分配的份额和分类,我跟在她后面就行,其实我更想能变小,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 妹妹听从安排,先去的姑姑家,因为血缘关系最近吗? 第二家是五堂姥爷家,其实五堂姥爷跟父亲一样大,还很年轻!只不过辈分大而已。 第三家是二舅舅和三堂姥爷家,三堂姥姥去世后 ,二舅舅就把三姥爷接到他倒座里住了,因为老房子不能住人了,而二舅舅家三个女孩一个男孩,都不小了。房间不怎么够住,索性二舅舅陪着老父亲住倒座,儿子住一间正房卧室,表妹们跟着二妗子住。 我们在二舅舅家消磨的时间最长,也是我们跟二妗子熟悉,能聊的事情比较多,本来二妗子想让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俩说还要去堂姨家,所以就作罢了。 我在二舅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就是之前我那个同学刘建川、也是二姨家的儿子结婚了,他家嫂子跟他是同学,都是大夫。 我们从二舅舅家出来,沿着大街往西走,姑姑和几个堂姥爷及二舅舅他们都在村子的东头,那个堂姨和那个二姨他们都在村子西头,靠近他们公社所在地。 他们村子只有主街比较宽,其他的都很窄,而胡同则是所有的胡同都很窄,所以人们大都都在主街上骑车来往,而且卖零碎物品的也多数在主街两侧摆摊。 田家庄这些年,比邹家庄发展的快,村里很多人都炒瓜子卖,或者炒花生卖,也有人炒花生米。 所以空气中弥漫着甜、咸、香混合的气味,加之鞭炮的火药味。 “二姐,你同学,就是刘希平,他现在也跟人倒腾花生呢,不过他不炒,只买和卖生的!”小妹我们俩骑着车,边说话。 “你咋知道?”我扭头看她,小脸冻的红彤彤的小妹,长长的头发撒在肩上后背上。 “你忘记了,他外甥女,就是大表姐家的老大,是我同学?” 我哦一声,好久么消息,都忘记了。 “他都结婚了,生了一个闺女,听说还可以要二胎!”小妹的话让我很惊讶,她那么一点儿大,这个也知道? “你们连这个也聊?” “是啊,偶尔她带着妹妹们回他姥爷家,妗子们会聊啊,所以她听到了,也会跟我说。” “以后少说这类的话题。”我觉得妹妹他们有些小,不应该说这类。 “你每年都跟爸来这边拜年吗?” 风有点大了,往西北方向刚好顶风,“还没到吗?这样远?”我咋不怎么记得田家庄有这么大? “就到了,还有两排。”我看着都要出村了,再往北,只有三排就出村了。 到了堂姨家所在的那一排,小妹带着我下了车子,放好,拿上东西,敲开后门, 我们俩走进去。 堂姨住东屋,屋里听着人很多,叽叽喳喳的。 掀开门帘,一看,里面好几个半大男生和姑娘,堂姨看到小妹,后来看到我,特别惊讶,然后堂姨赶紧下炕,招呼着表妹和表弟去找炒熟的花生、瓜子、橘子、栗子,还让我们坐到炕上,炕上铺了褥子,还盖了一个大大的牡丹花的褥单子。 我拘谨的坐在炕边,一声不吭,小妹她认识的表哥表姐说话,说实在的,我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红艳,来来,看看这个人,还认识不?”我看一眼堂姨拉过来的男生,不认识,一点印象没有。 “那这个呢?”堂姨又拽一个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女的。 我依然茫然。 表妹问我“你认识我不?二姐?”我摇头,多少有些印象,但是没敢确认。 “二姐,二姐,我我!”小表弟站过来,我立刻认识了,这个表弟,帅的掉渣的帅,帅出村的帅!典型的浓眉大眼,超级爱笑,才这么点的小男孩,居然眼角有皱纹!不过他的虎牙和酒窝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我对他印象深,是他八岁我十三岁那一年的暑假,他骑车去我家玩,跟我炫车技,我被激不过,就跟着他骑车去了隔壁县,那个县城距离我家三十公里,六十里地。 等我们俩快骑到县城的时候,都骑不动了,瘫坐在路边,想着怎么回去! 看着路上喀拉喀拉跑过去的拉煤的大车,洒落一地的煤块和煤烟子,弄得我们俩一头一脸的黑! 我有点害怕,天都不早了,再骑六十里地回去,我觉得半夜都到不了家。但是当着八岁的他,我又不敢表现出脆弱,只能在马路边上望车兴叹。 “二姐,我有办法回家了!”小表弟兴高采烈。 第221章 再见同学 “你有什么办法?”我瞪着他,很后悔被激出来这么远了。 就看到小表弟,站在路边,冲空着的大车挥手,这个家伙,居然想截车?胆子太大了! 过去了四五辆,都没人停,不过那家伙小小的一只,就那么站在路边,挥着小手,执着的截车。 终于有一辆肯停了,他龇着小牙,跟人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喊人伯伯,说他是某某矿矿工的儿子,跟姐姐出来玩,骑不动车了,想跟车回去。 那个司机叔叔不错,他帮我们俩把自行车放车斗里,安排我俩挤在驾驶室里他旁边的位置,然后带着我们俩,沿着马路到了我们村的养路段那里,放我们俩下来了,还嘱咐小表弟,下次不能俩孩子跑出去那么远,家里会担心云云。 小表弟答应的特别好,然后龇着牙跟人家道谢,我们俩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等姐姐骑车送他回家的时候,被他父亲在屁股上踹了两脚。 如今再见他,个子都比我高了,更帅了,不过皱纹也更多了,“你不要天天笑不然你的皱纹会把你的眼睛给掩盖掉。” 小表弟拉着堂姨指给我的第一个男生,“二姐,你好好看看他,到底是谁?”那个男生笑眯眯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认识。你堂哥?”我猜的。 “你扎我大腿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认识我呢?”他低沉的声音,让我觉得很好听,但是他说扎大腿,我立刻知道他是谁了。 “苗福成?”他点点头,还是笑眯眯的。 我把手掌举起来给他看,那个黑黑的印记,他哈哈的笑起来。 “还痛吗?” “痛!” 此刻我们读懂了那幼稚可笑却充满了回忆的时光! “好多年了啊!”他慨叹,我点头,的确! “那个青芽怎么样?结婚了吗?你结婚了吗?”好像我同龄人大都结婚了。 “青芽结婚了,我没有!”苗福成回答我的问题。 “你声音很好听。”我居然感觉到了亲近,很奇怪! “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我都想揍他了,不过这次没有铅笔。 这个时候,小表弟又拉着第二个男士和那个女生。 “二姐,这个是二姨家的建川哥和嫂子!也是你同学啊!” 我想起来了他这个人,但是没想起他的长相,当然以前也只见过几次,长大后基本没见过彼此。 “表兄,嫂子!”我选择主动打招呼。 “你变化时很大,长漂亮了。”表兄很直接,然后转身对他媳妇说,“红艳小时候可丑了,眼睛大,还瘦,头发黄黄的。不过她很厉害,到我们这边上学不久,就跟苗福成拿铅笔互扎!”他家的嫂子看着我们笑了。 我们几个叙旧的时候,堂姨跟小妹聊的也热火朝天的。 堂姨起来带着表妹去做饭,我和妹妹赶紧告辞,准备回家,小表弟拉着不让我们走,不过我们说好了,中午之前回家的,因为姐姐会带着小外甥和姐夫回家拜年的。 我们坚持告辞的借口是自行车是借的,只借半天!后来我和妹妹走了,在众多人的目送下,在堂姨给带了两袋子瓜子的推推搡搡中。 回家的时候,从田家庄西北这边的路出去,然后转到一条小路回邹家庄,最后汇合到我之前曾经走过很多次的路上,也是那条有好几条死蛇的小路,现在是冬天了,不会有蛇了。 从田家庄西北角,往东走,再往东北方向,多少还有些顶风的,我们俩费力的骑车,那个破旧的车子,链子嘎嘎的响,生怕断了。 “二姐,你那个同学,你们俩真拿铅笔互扎?”看来小妹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 “是真的,我们俩吵架,后来骂人,他骂不过我,就拿铅笔扎我,我拿手一挡,就扎手了,我另一只手拿起铅笔,就扎到他大腿了,当时血就流出来了。” “刘希平他们也加入战斗,然后好几个人跟着打,再后来,我们就被叫了家长,姥姥当时还跟耿校长不依不饶的呢!” “你手上真有黑的?” “有,回家摘了手套给看!” “你跟那个二姨家的表兄也是同学?” “对,不同班,好像他跟一个田什么阁 的人很好,我们后来来往不少,等我回家里上学,就来往少了,我们高中同学有田家庄的,不过那个表兄去的安家河中学读的高中。” “哦。” 我们俩很快进了邹家庄的大街,沿着胡同往北,很快就到了家,姐姐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小外甥跟妹妹比较亲近,拉着小姨就去玩了,父亲推着那个破旧的自行车给人送回去了。 二婶中午想叫姐夫他们去她那边吃,母亲没让,而是我们做饭,父亲和母亲计划,晚上喊几个叔叔伯伯过来跟姐夫一起吃饭,于是中午我们的饭很简单,大部分精力都放晚上的饭菜准备去了。 晚上准备两桌,一桌女的,一桌男的。 男的里面喊了堂爷爷、大伯他们、几个叔叔、堂叔他们。 女的里面喊了继奶奶、继姨奶奶、姑姑、二婶婶、堂奶奶他们,另外还有俩姑奶奶,还有东刘庄的大姑。 应该姐姐也跟着女桌吃饭,可是她情愿等着大家都吃完后,在跟我们一起吃,所以我们母女四人就在后面伺候这些人吃饭,等全部吃完了,还沏好茶,让大家坐一起聊天喝茶,我们娘几个收拾碗筷,清洗好,才就着剩下的菜汤,吃一点。 等大家都各自散去的时候,都快九点了,我们一群人捂被子准备睡觉,因为家里只有一房间能睡觉,姐夫只能去二婶家跟他姑姑一起睡。 初三的时候,堂姨家的小表弟和表妹来拜年了,带着不少东西,我们留他们姐弟吃饭,表妹说回家,小表弟说“你走吧,我在大姨家吃,我喜欢大姨家。” 稍后不久,二舅舅带着他家的表弟也来拜年了,于是一群人围坐两桌,中午吃了一顿热乎饭菜。 二舅舅下午去了邹家庄他老姨家拜年,就在主街上,把他儿子放在我家,跟我小妹、堂姨家的表妹和表弟一起玩。 他从他老姨家来我家接他儿子、然后堂姨家的表弟表妹也跟着回了田家庄。 第222章 艰难的行程 姐姐,带着外甥和姐夫,三个人在几个上了门(意思是有往来的亲戚)的三个叔叔、姑姑家挨家拜年,有时候在人家家里吃饭,有时候不吃。 晚上,姐夫去他姑姑家也就是我二婶家睡觉,姐姐和外甥在我们那边睡觉,炕头是妹妹,再旁边是姐姐和小外甥,往西是母亲和父亲,我现在喜欢在炕西头靠墙自己睡。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们几个大人都会喊小外甥在我们的被窝里串来串去的,炕炉子是点着的,所以屋里还不冷,他就穿一个小三角裤,在炕上跑过来跑过去。 初四早上,没什么事情了,我们都在家里吃瓜子、聊天,姐夫在二叔那边跟他表弟们一起玩。 十点多的时候,二堂哥来我家了,貌似他大年初一都没出来拜年。 开始我们一群人说话,后来他招手,让我跟他出去说话,我看一眼母亲,然后就出去了。 我们俩到前院的猪圈旁边,站着说话。 “二哥,我三大娘好点了吗?” “没,那天我大叔他们都去了,当时还行,后来又反悔了,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县城,把我妈要的东西拿回来。” “当然,你有事就忙你的,我自己去!” 我看二哥,几天的功夫,又憔悴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应该好几天没刮了;最关键的是眼里没有光和精神。 “我可以跟你去,但是我得跟我妈说一声。” “中,肯定跟我大婶说的,我去说。” “我自己说就可以。下午几点走?” “吃过饭就可以,你去叫我吧!” 这一刻,我有点胆怯,“二哥,你来找我吧,我不去你家。” “中,那我回家了,你也进去吧,挺冷的,下午你多穿点。” 他转身,我看到单薄的身躯上,挂的咣里咣当的大衣,头发卷卷的耷拉着,后面都盖过脖颈了。 我站在院外,看着他向西,然后左转,没了身影,北风在吹,太阳光有些昏黄,堂哥家后门处的杨树上,高高的枝丫上喜鹊在嘎嘎的叫,孤零零的喜鹊窝,顶在最高处,在风中摇晃。 电线也在风中摇摆,发出尖利的叫声,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的捉着食吃,忽然想象的鲁迅先生写的那个捉麻雀的桥段。 而我有印象的是,我们几个人掏屋檐下那个麻雀占据的燕子窝里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歪歪扭扭的颤颤巍巍的趔趄着,我们几个极力的给小麻雀准备吃食,可惜的时候,他不吃。宁愿死! 父亲说麻雀气性很大,没听说过谁家能养活麻雀的。 我吃过麻雀蛋,很小圆圆的,有蛋白和蛋黄,像俗话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在院外站了好久,看不到麻雀远去,也没看到喜鹊飞走,听不到妹妹叫我,直到她过来捅咕我,“二姐,你咋不回去?不冷吗?”我的脸,冰凉的,有泪水滑过,就快结成了冰。 我跺跺脚,转身,跟着妹妹进屋,到了灶屋,我擦擦眼睛,抹抹脸,尝试着咧开嘴,进屋了。 “中午吃什么?”我找个话题。 “剩饭呗,不然还有那么多剩的呢!”姐姐跟我说。 “二丫头,你二哥叫你干嘛?”母亲还是问了。 “让我跟他去县城,拿东西,我三大娘还是不干!” 母亲默然,我们也是无话。 “二姐,你去吗?” “去。”我冲大哥,也冲二哥,都得去。 “那你多穿点啊,可冷!”姐姐嘱咐我。 “嗯,那我去热饭吧。”我去烧火吧。 我出去了,妹妹跟着我,“我去掏炉灰,拿柴火,二姐你去端饭吧。”我们俩分工。 妹妹点了火,我倒水,刷锅,然后放上水,蒸屉,最后开始往上面放米饭、剩菜、肉、鸡肉、饹馇千,妹妹让我放一些油炸糕,蒸屉上放满了,我又加了一个小屉,同样摆满了,盖上锅盖,开始加热。 小外甥跑出来,跟他小姨一起添柴,还呼啦啦的拉风匣,这是他最爱干的事情,甚至想尝试着把手伸到灶膛里,美其名曰“特别暖和,小姨你试试?”我看着小外甥,忽然想到大堂哥的儿子......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摆满一桌子的剩饭剩菜,还有年三十熬的积菜粉条,没有油少盐,姐夫吃到了,然后问母亲“妈,这是谁做的?” 母亲说,“那是三十儿那天我给自己熬的,是不是很酸?” 姐夫说“挺好吃,解腻!” 母亲笑笑,说,“你们吃的话,肯定不好吃的。” 母亲自己不怎么吃油,不吃味精,不吃任何肉食,更不吃鸡肉和鱼肉,每天都是一点点的粗茶淡饭,所以她瘦弱是有道理的。 可是每天,她都又把自己忙成陀螺,谁说也不听,她有一堆的理由。 估计,她有她的坚持吧。 我们吃完了,我和妹妹刷碗,都收拾好了,二堂哥也来喊我,我左一件右一件的,加了好多衣服帽子围巾,然后推上自行车,一起走了。 出了院子,我们俩分别骑上车了,沿着街道,慢慢的骑着。有的人家后门处会泼水,结了冰,会滑。 好不容易到马路上,我们俩开始向南骑,顺风,但是我们骑的不快。 彼此都不说话,沉默着,听风在身后冲到前面,或者从枝丫的间隙里打转,呜呜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你在单位还行吗?”二堂哥打破沉默。 “还行,你呢?” “我还好,不过在北京待的时候不多,大多是出差,各地都跑。” “嗯。”我觉得我们实在是够尴尬。 “大哥,”我斟酌着用词。 “现在我已经没事儿了,想问啥可以问。当时我不敢给你写信,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知道,我没敢问你,也是怕,我觉得他治好了,就回来了。” “嗯,可是我知道不会好,我爸当时也是这个病。”我对三堂伯没啥印象了,只是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男人躺在炕上、门板上的样子。 我有时觉得自己记忆力很棒,可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想大哥,后来虽然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了。后期他沉默很多,连痛都不喊。”我不敢想象他们兄弟俩那段时光、痛苦却又珍贵。 第223章 艰难的行程(二) “嗯,大哥很聪明的,只是他比较沉默,不喜欢表达。”这是我印象里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无奈吧,或者无能为力? “嗯,你知道吗?我很恨我妈和 大嫂,他们俩居然都没哭,这是对他们来说,最最重要最最亲近的男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丈夫!”二哥的话,大部分留在了风中。 “可是,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独自哭泣!”这是我以我的心情去判断的、 “不,他们以后也不会哭的,他们俩心里都没有大哥!只有他们自己!”二哥的声音确实充满了恨意。 “我们想他,不够吗?”我只能如此安慰。 “可是,我、我们不是他们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痛苦啊?难道他们的痛苦,不说就是不痛吗?”我接触三大娘不太多,嫂子更少,很难判断,或许二堂哥的判断是对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在我看来,别人痛不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走了。 “二哥,不要纠结他们了,做我们自己该做的就好!”我只能如此说。 我们俩骑着车,并排着,偶尔看看彼此。 “二哥,你要好好的,大哥也不希望你如此的。”我知道我的安慰比较苍白。 我其实偷偷的悔恨了很久,当时为何不问二哥呢?如果知道,我可以去北京陪着他们啊!可惜的是没有了如果。 “嗯我知道,我妈还要依靠我的。”大堂哥和二堂哥都是很孝顺的人,尤其大堂哥,不然也不会如此。 我的观点是大堂哥长期委屈自己,让自己的肺变成了“窝囊肺”,才生了病。 “如果,我说如果,二哥,将来有一天二嫂跟大娘处不来,你怎么办?”我觉得这是很大几率发生的。 “我把他们分开,不让他们一起住,也不会在他们俩面前妥协!”二哥说的铿锵,但是我听到了哭泣。 “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别让我大叔他们担心你。”二堂哥嘱咐我、 “嗯,我知道,我不会被欺负的。”我想我骨子里的坚强和倔强不会让我软弱,除非我自己情愿。 高老师就曾经开玩笑,“谁能征服你呢?” “你说,嫂子会让咱们拿东西吗?”我回到了现实里。 “不知道,到时候看吧。”二哥的落寞是肉眼可见的。 “我不想跟她起冲突,毕竟还有他们的儿子在。但是我不会是、也不想是大哥。”我明了了二哥的态度。 “嗯,我九岁的时候,就跟我二姥姥吵过架,气势上没输!”我跟二哥表态。 “你知道吗?老姑在家和单位就是被欺负的主,我想大哥、老姑都是随了我奶奶了。我妈、我二妈、我大妈都欺负我奶奶。”对那个老太太,我一点点的印象,不深。 “嗯,性格。” “你和邹树平怎么回事儿?”二堂哥的话题,很突兀。 “我不知道。”我想我的心在淌血。 “本不该我说,可是他们那边说你不理他了,从你读大学开始的。是如此吗?”看来二堂哥,跟邹树平很亲。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不记得了。随便谁怎么说啊,有本事来我面前说!”我有点激动,感觉血流加快了。 “那我不问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呢不错!”他苦笑一下。 “很正常,我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我嘲讽一下,不知道嘲讽的是谁。 看来,让人生气,比让人伤心好些! “你们这边,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二堂哥有点婆婆妈妈了。 “二哥,说明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呗!”没想到他,真的点头。 “是我同事帮我介绍的,他女儿。不过她不是大学生。”我有点无奈,又一个类似的问题出现了。 “成了吗?” “我们处处试试,女孩的妈也是我们单位的。”好家伙,我知道了。 想当初,二哥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帅哥,只不过现在就不知道是什么花开了。 我们俩终于到了县城大堂哥的宿舍,他们单位还没收回宿舍。 到了宿舍一看,门是锁的,不过好在二哥有钥匙,我们俩开门,有一股潮气,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衣柜里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放着的,包括床下的鞋子,都是干净的。 只有大哥自己的! 我们俩没说话,开始整理起来。 衣服重新叠放,稍微宽和长一些,方便捆起来带走,被褥也是,还有桌上的锅碗瓢盆,我们俩挨个整理,准备能带的兜带回去。 衣服、被褥、枕头、毯子,用绳子捆成长条,方便放自行车后座上,把其他东西放袋子里,都塞的鼓鼓囊囊的,幸好带的袋子多。 我们俩边捆边放自行车上,用绳子揽好,装满的袋子也分别放前面车把上,后座两侧,两辆自行车装的满满当当的,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我们推着自行车,出去的时候跟警卫室的人打个招呼,他们只是抬眼看看我们俩,就挥手再见了,钥匙二哥带走了,继续。 “原来嫂子没在这里住了,估计是回娘家了吧。”我们俩沿着街,先推着走,路上车多,我们俩晃晃悠悠的,怕撞了人或车。 “幸好你跟我来了,不然我一个人,明天还得来一趟,只是不知道我明天还有没有勇气走到这里!”我理解他也是才二十多一点的青葱。 先是失去父亲,如今失去大哥,母亲有点歇斯底里,姐姐被家庭牵制! 这个世间,每个人都很艰难吧,或许太顺利的人,我还没遇到!不过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景利民和申姑娘,但是我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 还有詹秋生他们小两口? 我们俩推着车,走好远,终于人比较少了,于是我们俩尝试着一点点的骑上去。我们俩就像俩移动的俩板车,堆着一堆东西在上面。 来的时候是顺风,回去就是顶风了,再加上带许多东西,我们俩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这个时候,应该三点多了吧,因为太阳已经开始斜了。 “你累吗?”二堂哥问我。 “我?”我说不出话来了,几年不干活,不锻炼,虚的很! “累了就推着走!”我摇头,选择继续努力蹬车,车链条,嘎嘎的响,我怕断了。 第224章 艰难的行程(三) “二哥,如果我说,我们都要好好的爱自己,你会认为我自私吗?” “你是对的,大哥就是不爱自己!” 我认同二堂哥的认同。 我们俩慢慢的推一会儿,骑一会儿,怎么都是累,大冷的天,北风呼呼的吹,我们居然出了浑身的汗。 “我同事的女儿,很普通的一个姑娘,可是我想同意,我接受。你知道为何吗?” 我摇头,突然很不想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听他的声音,我怕那是无奈和痛! “我一个人在那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尤其大哥生病这段时间,我同事帮我很多,他跟我直接讲,“小邹,我看上的是你的人,聪明能干肯吃苦,还有就是大学毕业,可是除了这个,你有什么?你靠不上你的家庭,没有能帮衬你的父母,只能依靠女方,而我和我家庭,会全力支持你和我的女儿!”” 二堂哥的话,印证了我的想法。 “大哥生病这段时间,四叔也来帮忙,可是他在部队,级别不高,人脉有限。他也支持我跟我同事的姑娘相处试试!” “你在说服我吗?你并不需要,只要你想、只要你知道你自己的选择是对,或者是适合你的就可以。感情,什么是感情?”我语气有些冷,并不知道为何。 “嗯,我知道什么是适合我的,我也知道我的选择是目前最好的,其实没有对错,只有自己想要和不想要!” 二堂哥叹息一声,不过很快淹没在风中。 “感情是什么?我不知道,尤其男女之间的,我想我已经不想要了。” 我们俩即使骑车,也很慢,风大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我们不想,不想结束这趟行程,我觉得是我们三个一起走过的路! “你要找一个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人。”二堂哥忽然嘱咐我。 “二哥,你知道吗?我二姨家的表兄,已经结婚了,嫂子是他同学,我去我老姨那里拜年的时候遇到的。我听我二妗子说,那个嫂子啥都不管,都是我表兄,当家、做饭、洗衣服!”我觉得我的描述很客观! “嗯,彼此能接受就可以。别人都是别人!” “嗯,对了,我还碰到我一个同班同学了,就是那个跟我拿铅笔互扎那个男生。我居然没认出他来!”我自嘲的笑一笑。 “很正常,都多少年了!你就只记得互扎了,是吧。”二堂哥也笑了,但我看着有些心酸。 “二哥,你那个同事的姑娘,是做什么的?”我不单纯是好奇。 “不清楚,好像说过,但是我没记住。这几个月,班都没好好上,就照顾大哥了。”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我们俩改推着走了,太阳西斜的厉害了,天已经不早了,可是也没劲了。 阳光的颜色变得深褐起来,还有点红,灰色的光秃秃的枝丫在天空中衬着阳光,有些虚幻的感觉,更有些电影里黑白电影的错觉。偶尔有鸟飞过天空,没留下一丝痕迹。 我很想问大哥家的儿子,可是想想,问了如何?于是作罢。 “你哪天回去单位?”二堂哥问我。 “明天下午回。你呢?” “我还不知道!” “那你单位能行?” “这不是有那个准岳父嘛!”说完,他还咧嘴笑一笑。 好吧,我服了。 “嗯,到时候你有事儿给我写信吧,别不告诉我!”不过我说完了,觉得很不舒服。 “中。”一个字,我听出了拒绝或者说敷衍。 我们俩走过了田家庄的村口,我还扭头看了看。 “你看什么呢?还有人能帮你是怎么的?”二堂哥逗我。 “没准,我哪个表哥或表弟出来了呢?”其实我也是逗,我认识的表哥和表弟不多。 “加油吧,还有三里地吧,肯定不足五里地了!”我们相互鼓劲。 二堂哥居然推着跑了几步,我也紧跟着,按照道理我比他忍耐力更好,他很少干活的人。 好不容易过了养路段,再过粮库,终于进了村了,天已经黑了,我们俩沿着主街往村里走,还得数着胡同的数量,防止走过了,再返回去。 这两年,村里盖房的特别多,外扩的范围加大了,以前地震后复建的房子,已经算村中心了。 我们俩推着自行车,沿着街中心小心的走,怕谁家门口有冰面,不小心摔了。 我们俩从人家的前门口开着的门里,看到家家都生火做饭了,村里弥漫着一股烟尘味道,有点玉米秸子的香甜,也有煤烧的不充分的煤气呛人的味道。 我们俩摸索着,终于到了家,三大娘还没做饭,我跟二堂哥进了院子,开始拆后架子上的东西,再挨个搬进屋去,堆放在炕东头,我看着那些东西,很难过。 我和二堂哥搬完东西,我就告辞准备回家了,二堂哥让我在他家吃饭,我拒绝了。 逃也似的离开,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独自走在黑夜里,望着无尽的黑暗,叹息着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此短暂和脆弱 等我到了家,发现姐姐她们已经回了她们自己的家,母亲看到我,问我刚刚回来?我回答嗯滴,不太想说话。 “东西很多?” “东西不少,我和明园二哥俩人自行车上都是满的” “你嫂子就让你们拉走了?” “妈,那个嫂子就没在宿舍那边住,只有我大哥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我们俩揽好了就回来了,顶风,骑不动,有点上坡就得推着走” “哦,你洗把脸,暖壶里有热水,你兑一点。洗完了一会就吃饭了,挂面汤,熘丸子,你大妈没叫你留下吃饭?” “留了,我没答应,不想在他家吃饭”其实三大娘没留我,是二堂哥留的。 我洗过了脸,然后开始帮忙拿桌子,端饭,挂面汤是新做的,其他都是剩饭,摆了一桌子。 等父亲和母亲都上了炕,我们四口围着炕桌一起吃。 饭桌上,父亲问我东西都搬回来了?我点头,没说话。 后来父亲就不说话了,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我三大伯,或者我爷爷? 吃过了饭,我和小妹刷碗,然后我们俩一起去二叔家待了一会,然后又一起回家了。 第225章 新年大动作 初五早上,理论上要吃饺子,是破五。 也有人家中午吃,我还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包,看样子中午吃了吧;为我应景,发发脚,因为下午我要回单位上班了。 住宿的人,回来的不多,不知道是请假了还是明天早上来。 申家小姐姐没在宿舍,床上的东西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想着应该没回来呢。 我收拾东西,把床铺好,打水烧水,晚点去锅炉房那边的浴池洗个澡,村里还没有洗澡的地方,顶多是烧热水擦洗一下。 走在厂区里,遇到值班的同事,彼此打个招呼,点点头,然后拜个年,各自忙去了。 洗完澡,回了宿舍,换了衣服,趁人少,赶紧洗了晾上,不然回来的人多了,晾衣杆不够用了都。 不知道倪芳彬回来了没有,走之前,他和贺红英计划是各回各家过年,然后他先来贺家拜年来,再带贺红英回他们老家去拜年,这就是过了明路的准夫妻了。 晚上,吃的从家里带来的饺子,拿开水烫一下,连汤带水的都吃了,饱饱的。 初六,第一天上班,全部人员见面都是拜年,然后车间开始做卫生,备料,准备进行生产了。 截止到春节前,下来的品种中能生产的,已经到了十个,按不同规格算的话,能有二十个左右了。 这样对车间管理的要求更高了,除了产品质量控制,还有包装相关的物料的分类管理,比如铝箔上、说明书、包装盒的标注的不同的包装规格的说明,还有包装箱的规格型号注明,都需要检查核对无误后才能使用,看似很简单的小事,可是出了问题,依然是大事。 腾师傅给我们讲过,他们单位之前就发生过各种包装材料混用的事情,最后没办法,只能全部召回,检查后重新包装、检测、完全合格后才再次出厂。 现在厂级质量监察由质检科变更为质监科,化验室负责原料、辅料的入厂检验,质监科负责各种包装材料的入厂检验,他们同样负责厂内的质量控制核检,以及各个环节的外在监察,包括所有出厂的产品的外在监察。 以前质监科的质监员是杜倩然,她是杜厂长的侄女,现在调到技术科负责技术资料的整理和保存。 杜倩然还有个哥哥,在维保车间做技术员,好像是学电气化专业的。 现在质监科还没有配备专职的质监人员,偶有任务,就是申荣月负责兼任。估计春节后应该会配备到位。 车间内部设有质监员,负责抽检车间内部各个工序的质量控制点,督促各工序及时申请厂部化验室的抽检化验,合格后才能进入下一道工序。 现在负责车间内部质监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女士,姓彭,叫彭华秀,很认真负责的一个人,只是专业培训学习的结果不太尽如人意,她之前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检查员工的仪容仪表、检查各工作场所的卫生状况(表面的检查)、至于很专业的检查项目,她学的不精,更不会操作,看来还有待培训提高。 过年前,石科长说年后会有动作,不知道是指的什么,他不在车间后,谁来负责全部管理工作呢? 我反正是不看好目前现有的人员的,要技术没技术,要管理经验没管理经验,太过的年轻,处理不了复杂的人事关系。 不过我之前观察付世凯,是很跃跃欲试的,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手到擒来或者手攥把拿的? 就是不知道领导的支持力度如何了! 从初六到初十,生产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了,也没见到什么大动作,石科长也是每天按时到车间报到,年前做什么工作,现在是依旧,跟我们每个人的态度也是没有区别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到了正月十七,上午石科长安排完工作,就去了办公楼,让我们几个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不超过半个小时,石科长带回了一个女士,三十多岁的样子,齐耳的短发,个子不太高,有些瘦,脸上棱角有些分明,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石科长介绍给我们,女士姓韩,叫华清,是新来的同事,压片工出身,后来负责过车间管理;现在代理车间主任。 我一听,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大动作”!我没敢抬头看任何人,头抬着,视线向斜下方看着桌角。 石科长给韩华清同事介绍了我们四个人,然后就开始跟她介绍目前的车间生产状况和人员设置情况。 韩华清很认真的听着,偶尔还记笔记,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特认真仔细的人!尤其是压片工出身的,更精细! 石科长带着韩华清代主任进了车间,估计是挨个去看生产情况了。没通知我们跟随,我们就继续做手里的活。 我暗自思索,这个动作不会如此简单,应该还会有后续。只是不知道最后那只靴子什么时候能落地。 靴子落地的时间,没让我们大家等太久,第二天早上就出来了。 付世凯调到技术科,主要工作在实验室辅助腾师傅做新产品报批,以及口服制剂生产工艺和技术的指导,任命实验室副主任;相当于平级调动。 包国辉调到质监科,任副科长,兼职质监员,负责质量监理及车间生产记录的审核检查工作。 孟庆仁任技术科科长的同时,兼任另外一个外用制剂车间的主任,那个梁德明副厂长退出外用制剂车间的管理工作。 另外几份调动,涉及到了采购科、销售科、设备科和仓库。 采购科和销售科分别增加了一个销售内勤,设备科小吕的女朋友调到维保车间负责物料申领和管理工作、工资核算工作。 本次调动最大的动作是全厂员工的薪资核算,按照人事关系的划分,分别划给了各个车间,行政后勤的薪资核算规划到办公室。相当于财务科不再负责薪资核算,只负责发放工资。 所以,最大的赢家是财务科及他们全体工作人员,记得当时刘畅兰他们吵架的缘由这个是最大的导火索。 第226章 新年新人新气象 韩华清每天到办公室很早,一般七点三十分就到了,到了之后,先做卫生,然后坐下来安排一天的工作,她喜欢开会,班前班后都会开会,说话简洁,做事雷厉风行,平时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韩华清让我占一个桌子,以后大部分生产记录就我来汇总了,数据统计给了宋丽芹。 我没什么意见,遵照执行。 石科长偶尔来车间办公室,看看是否需要协调其他部门的事情,韩华清应对的很厉害,虽然下面的人有怨言。 第一个怨言是每天提前十分钟上岗,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高兴;第二是每天下班前三十分钟开会,而且是班内开完车间开,目前是雷打不动;第三个是严格要求员工的仪容仪表、每天检查个人卫生;第四个是岗位卫生的检查,包含各种生产用具和生产设备。 其实后面还有很多,但是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都是偷偷的给石科长说的,至于石科长怎么答复跟他反馈信息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支持,反而他会支持韩华清。 韩华清来自东北一个很大的药厂,之前是压片工作,后来做车间副主任,技术应该是有的,管理经验应该也会有,不然领导干嘛让她来?还让她带了丈夫过来?还答应给她一套房子? 韩清华的丈夫,给安排到了维保车间做维修工,其实他是林场的普通工人,做维修,应该是零起点,就看对方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宋丽华也不高兴,每天早到二十分钟,然后多加了工资核算、数据统计,和之前的工作量根本没法比,以前她只负责物料支领、车间成品、半成品费用核算以及车间机物料的统计汇总。 韩华清不太喜欢解释她的安排和想法,喜欢别人听话照做;她认为有不懂和不会的可以问,但是不能以此为借口,拒绝去尝试、去做;她也不喜欢有人跟她唱反调,主张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人! 她的行事方法跟石科长的做法是大相径庭或者南辕北辙,当然,目的都是安全顺利的把生产进行下去。 韩华清对人对事的态度,不管是内部管理还是外部协调,她都是“我对听我的,你对听你的。”可是,如果别人对,还用她来? 外用制剂那边,孟庆仁也开始大刀阔斧的用自己的方式开展工作,不过也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那边反弹不厉害,也许跟他并不是很懂技术和管理有关,他更多的工作是协调。 那个梁厂长,在外用制剂车间有一拨自己的人马,不过孟庆仁采取的方式是怀柔和利用,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唉,利用呗,谁到那个位置还不是干活?” 付世凯去了技术科和实验室后,更自由和舒服了,能找到他的,他说某件事没经手,不清楚;要么干脆找不到他,人说在技术科,所以没在实验室;如果实验室没有,就是在技术科,反正,人是活的,会动! 包国辉,比较乖,一如既往的,每天奔波在仓库、车间、质监科之间,检查生产记录的时候,会侃侃而谈应该如何,等反问他“你在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要求呢?” 他嘿嘿一笑,“岗位不同,职责不同啊!” 正解,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 申荣月是过了正月二十才来上的班,景利民也是,不过没人置喙,一个是事不关己,二是左右不了,至于小声的议论,则无关痛痒。 申荣月回来后,跟包国辉开会,捎带上了詹秋生,虽然理论上化验室和质监科之间是平级单位,但是因为之前刘科长的年龄和他们之间的所谓的师徒关系,所以化验室(詹秋生)愿意听从刘科长的建议或意见,尤其除了刘科长大家都是年轻人,工作经验、人生阅历都不足,一群人相处还算融洽,工作也配合的很默契。 如今,申荣月也以领导者自居,对詹秋生(化验室)如何工作进行干预,彼此间的小摩擦就逐渐多了起来。 比如,化验结果的通知,很简单的小事,却能因为流程的问题,演变成两个或三个部门之间的扯皮事件。 以前都是化验室出结果了,就直接通知车间往下安排生产,如今申荣月来了,她要求化验室需要形成文字,按照文件的形式上报给质监科,质监科再通知车间继续生产。 因此,一个化验结果的通知,从之前的几句话、一分钟的事情,到如今最少半天,长的话一天也有可能。 韩华清安排的生产秩序被打断三次之后,她就找到了化验室;而化验室给她的答复是已经上报给了质监科,让她自己去跟踪去。 韩华清觉得她是为了生产,站在了所谓的正义的一边的,因此言辞上不免犀利了一些,申荣月就拿出上级的要求,质监科要保留所有的检验结果的纸质档案;因此也不相让。 俩人第一次不欢而散,第二次依然如此,到第三次,韩华清一看对方根本就不鸟自己,思索着要不要去找石科长或石厂长!影响生产,不能算车间的过失。 后来,不知道她受到哪位高人的指点,竟然偃旗息鼓了。 车间申报的化验申请,该申报的及时申报,并在文件上记录申报时间,然后就开始等! 工序上没有活可做,那就培训,而且是韩华清自己亲自上阵,培训完就考试!车间也就没有了闲人、闲工序! 培训完了,考核完了,还没收到通知,那就做卫生,所有的工序轮流着做卫生,做完了,再申请生测室做环境监测! 就这样,一个礼拜有两到三天,车间里有工序是空运转的。 有时候孟庆仁来我们这边办公室,也会吐槽“改革”之后遇到的问题,他对韩华清很尊重,一口一个韩姐,俩人有时候谈事儿了,我和宋丽芹都会选择离开办公室。 等出了正月,销售科开始往外准备铺货的时候,发现仓库成品库存不足,问仓库,人家回答说车间不入库,仓库也没办法,不能出面督促啊。 销售科就找到石科长,问问生产的安排,石科长回答说生产是排满的,具体每个品种的生产周期不同,要给生产留出时间。 销售科的人就灰溜溜 的走了。 第227章 旧事翻涌 等第二周的周一上午开生存销售调度会的时候,销售科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科室代表的面,把生产给参了,说生产安排不合理,造成仓库库存不足,不能及时向市场铺货,还大声呼吁“一年之计在于春!” 石科长是主持人,也是参赛代表,他先做了自我检讨,说到生产安排,细数了每个品种的生产周期,销售科的那个科长也列席会议了,他是知道有些品种的生产周期的,因此俩人针尖对麦芒的指出来了。 石科长就让韩华清和孟庆仁站起来回答销售科的质疑。 等两个制剂车间的负责人分别陈述生产情况结束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质监那边调整了通知流程,因此时间上延长了一天到两天,因此生产周期自然而然的延长了对应的时间。 申荣月听着两位代理主任的陈述,心里想着,难道是我错来了吗?我也是按照上级机关要求去操作的啊。 不过没人问她,她也无从解释。 韩华清心里终于落了底,暗叹之前自己真是莽撞! 当所有的部门都陈述了针对下一步生产销售计划实施的措施后,石科长问了列席的杜厂长,质监科如此调整流程,是否符合规定、是否经过了厂部领导的批准、能否有其他的方式方式来替代? 杜厂长摸着自己短短的胡茬,没做明确表态,只让申荣月回去后再去看看相关政策规定,以及是否有替代措施。 申荣月点点头,承诺回去后会再次研读政策,另外也会根据政策要求,制定出适合生产和销售的厂内部规定。 石科长做完最后 的总结发言,调度会才结束。 詹秋生从调度会现场回化验室后,关上了门,告诉小赵和小朱,他开始做检测了,有事敲门叫他。 等申荣月再通知詹秋生开会的时候,他以做试验为由,拒绝参加所谓的会议了。 申荣月回去后,跟包国辉俩人坐在办公室,讨论会上的特有的针对性的发言。 包国辉没跟申荣月明说,她的流程调整被针对了,而且是无声的反对,放到了厂部会议的大面上。 申荣月也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因为过年前没调整的时候,一点问题没有的,如今居然是自己政策的变化而影响了生产的秩序,关键是自己真的是按照要求去改的。 余下的时间,一切都在继续,按照事情发展的正常轨道,自然的前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申荣月跟景利民说了所有的情况,景利民一听,他知道不仅是自己女朋友被针对了,其实背后针对的也包括自己。 景利民有点后悔,当初石厂长跟他说,让他顶一个采购科副科长的头衔的时候,他嫌麻烦没答应,觉得没必要,如今想着,自己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如今,自己已经不能主动提出来了,石厂长短期内也不会提出来了。 景利民有点郁闷,看着一脸茫然的申荣月,也有些烦躁。 “你先按部就班的做着,别急,多督促化验室,把结果及时提供给你们,你们收到后让小包及时送下去。目前只能如此了!” 周一的调度会后两三天里,关于杜厂长的媳妇刘科长调走的原因逐渐传了出来。 原因是景利民从外面进了一批原料,价格很优惠,因此数量还不少。 货到了,等待化验室检验合格后,质监科出具检验报告单,最后仓库入库,财务付款。 可是,化验室取样了,化验了,结果给了质监科,质监科不出报告单,实际上是出具了,出具的是不合格报告单,等报告单提交到杜厂长办公室的时候,杜厂长才知道本该是中药材提纯的提取物,进来的原料却是合成和提取物的混合物。 不用刘科长不给合格报告单,就是出了,他也会禁止生产部门领取物料投入生产的。 他气冲冲的拿着不合格报告单去找了石厂长,石厂长接了报告单,看一看,“你先回去吧,我回头找采购核实核实!” 这个原料是景利民进的,但是提供信息的是石厂长! 杜厂长蔫哒哒的回了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他之前就听自己爱人念叨过,有几个批次的原料,各种检验结果,数据都是擦着边的,稍一松手,就滑到不合格那边了。 她找了石厂长,每次都是特批入库,并安排进入生产了。 不过这一次,刘科长不但不给开合格报告单,还把不合格报告单按照程序给了丈夫后,自己就做好了离开这个企业的准备,即使对方不主动动手让自己走,自己也要寻找机会了。 后面的结果是,这边有人动手,主动帮刘科长调动进了医院,算“双赢”吧。 刘科长走的应该说没有任何留恋,她甚至私下里跟丈夫说,“以后有机会了,你也离开吧!” 杜厂长是想做事的,如今机会难得,条件给的还优渥,贸然走了,不是特别合适,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刘科长理解丈夫的心思,只能嘱咐他“万事小心!”。 等这些内幕被传扬开的时候,很多人才表示“恍然大悟”!当初有很多人觉得刘科长有些过分,厂子给他们夫妻条件大大的好,不但给钱、给房,还让杜厂长大哥家的孩子也跟着过来了,后续本来也同意了让刘科长的哥哥一家也过来,安排工作给房子的,没想到她居然走了。 如今,真相算大白了,人们也就开始悄悄的嘀咕别的了。 也有很多人知道,景利民是通过杜厂长才进的厂,岗位也是挑了又挑的!却因为他和他媳妇,把刘科长给挤走了。 申荣月问景利民,“这样传过来传过去的,真的不合适啊!你没去找石厂长吗?” 景利民不耐烦,“我怎么找?说什么?让他出面辟谣?可是大多事情是真的啊!”景利民是知情者,更确切的说他也是当事人之一的,甚至将刘科长调走,让自己媳妇过来,也是他的提议的,觉得自己人放在重要岗位,才方便做事! 如今,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228章 旧事翻涌(二) 申荣月晚上回来的时候,是哭着的,眼睛肿着,声音带着哭腔。她没跟我说什么,我就假装不知道,晚上早早的就躺到被窝里睡了。 那批原料还是入厂了,申荣月来了之后办理的,如今车间也支领了,估计也生产出去了,最早发货的应该都到市场了吧。 一个礼拜,关于流程、关于刘科长调走、关于那批原料、传的纷沸扬扬,石厂长没在单位,说是出差了! 杜厂长也请假了,说是回老家了,家里老人生病,需要照看!跟着请假的还有杜倩然以及她的哥哥杜立刚。 目前在厂子里支应着的是梁厂长。 那批原料是外用制剂车间用的,被投入生产是孟庆仁兼任车间主任后的事情。 一切都是如此的明朗!昭然若揭的事情,却被传的真真假假。 当风雨来时,每一片叶子都不是无辜的。 再过一周,杜厂长带着杜倩然、杜立刚回来上班了,说老人已经出院了,没事了! 石厂长出差也回来了,传言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申荣月对于流程的把控,慢慢的放松了,不过没下通知,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詹秋生带着化验室,彻底脱离了质监科的管理,变成了同级合作协调部门。 不知道孟庆仁和韩华清会不会松一口气,不过,韩华清在车间会议的时候,明令车间所有的人员,禁止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谈论厂内各种事项。 紧接着,外用制剂车间孟庆仁也同样通知了车间所有的人员。 现在石科长不怎么来两个车间了,准确的说,从传言开始宣扬的时候,他就不再踏足车间,连办公室都不来;所有的通知都是调度奚秀兰来下,偶尔刘畅兰会到两个车间办公室转悠一下,美其名曰“做数据统计数据的信息的准确性确认!” 韩华清对刘畅兰很热情,两个人交流很多;同样热情接待的还有外用制剂那边的女技术员薛冬丽,她也是梁厂长兼任车间主任的时候的得力干将。 随着薛冬丽和韩华清对刘畅兰的热情,她来车间的次数逐渐增加,奚秀兰索性把很多事情分派给她,两个人越来越相安无事。 我现在很多时候都在车间内部,四到五个工序,也够我每天转悠的,加之生产记录的检查、数据核对,连宋丽芹都跟着忙碌起来。 宋丽芹对于数据统计和工资核算调整给她,心里很不痛快。我跟她说,可以把数据统计私下给我,但是上报给生产科,还是由她出面,她没有不愿意。 韩华清的技术比我们这群人,是强太多的,不管大家是否承认,这都是客观事实;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服软,觉得自己在厂内多多少少的有些关系可以利用,因此,有些老人就多少有些不服从安排管理,尤其前面技术岗位,因为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韩华清也没敢采取太激烈的手段。 但是私下里,她安排我开始物色包装工序的年轻人,有意愿、想学技术的,要开始从头培养;即使年龄超过三十甚至三十五的,有想法的也可以提出来。 因此我每天除了在技术工序溜达检查之外,还开始到内外包装工序溜达,给自己按个名头:学习技术,熟悉所有的岗位流程和岗位职责。 现在的内包包装班长是是个高个子女生,叫范静,听说是石科长的忠实粉丝;外包装班长是葛慧燕,是个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中年女性,他们俩对于我频繁的出入他们工序,都有猜想,只是没人找我确认;不过那个葛慧燕找了韩华清询问,韩华清回复她是“我让她要对车间所有的工序都熟悉起来,因为以后的批生产记录是她来汇总、填报、审核的。” 葛慧燕随后对我的态度大有转变。 只不过范静是依然故我,经过我的观察,他们那边几个人我也没想调动,因为内包装的机械设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从我到了车间后,贺红英和葛英杰跟我比之前客气疏远了一些,尤其在食堂或车间内部等公众场合,我可以理解,尤其倪芳彬还单独找时间跟我解释了一遍。 倪芳彬和贺红英已经悄悄的订了婚,连我们两个介绍人都没到位,贺红英是特别特别希望我和葛英杰跟着一起去的,被我拒绝了。 “红英,第一他们家有点远,来回不方便,我们俩都要请假;第二,我们来都没结婚,所有的礼俗都不懂,还不如你们两家坐一起好好商量,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你和倪哥请我和葛英杰好好一顿就行!” 他们订完婚回来后,贺红英给我和葛英杰买了一堆水果,另外送我们俩每人一条围巾,我们当时拒绝着,后来被他们小两口给强制收了,说不收的话,就送我们俩每人一身衣服。 我们俩害怕了,就收了围巾,车间里很多人都特别羡慕我们俩,说贺红英和倪芳彬会办事儿。 刚好葛慧燕也帮车间一个女生介绍了个婆家,也订了婚,就只当天请她吃了一顿饭,就算谢媒人了。 两相对比,葛慧燕都有点不待见那个女生了! 等我跟倪芳彬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罪过、罪过!”,逗得腾师傅哈哈大笑。 韩华清来了以后,车间很少有问题来请教腾师傅他们了,腾师傅也几乎不去车间了,他只是偶尔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待会儿,名头就是帮忙他包糖衣片,申报用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个小故事,采购科一个叫楚天奎的男士,忽然很高调的追求杜倩然,这个楚天奎也是采购科负责原料采购的人,跟景利民算同事,但是有竞争关系。 对于楚天奎,同事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认真、肯吃苦、擅钻营、有股倔强劲、之前在口服制剂车间待过一段时间,后来申请调到采购科,具体内部情形,一般人并不知道。 很多人猜想,有些细节或内幕,不容外人道! 第229章 突如其来 跟随着楚天奎追求杜倩然事情一起进入大家视野的是,杜立刚与卢厂长的继女订婚了,先前并无任何征兆,忽然就传来消息,而且卢厂长这个继女,从厂内调到了区工业局工作,之前她只是厂子电工组的一个女工,胖乎乎不太爱说话的一个姑娘。 随后,杜立刚就被调到维保车间,做副主任,而不再是一个倒班的电工师傅了。 紧接着,三月底的时候,厂区北面的家属楼交工了,渲染很久的分房原则是“中层以上干部、已婚或即将结婚的大中专毕业生!” 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之前承租了房管局的房子的所有人,都不再享受厂内分房的政策(厂内家属楼,楼属于房管局、地属于药厂!)。 左边画一个圆,划出去一部分;右边再画一个圈,又划出去一部分!总之两栋二层楼分完了,却有人还没入住! 原因是预留给了某些即将被聘请入职的人! 韩华清退了之前厂子从房管局给他们承租的房子,从家属院承租一套;景利民和申荣月也是如此! 倪芳彬、孟庆仁、詹秋生都分到一套,但是詹秋生没要,因为他媳妇不想搬离他们单位更远的地方,而且如今怀孕了,更不想离家太远。 杜立刚没申请分房,后来有人说,他会住到卢厂长家的另外一套房子里,那是区里奖励给卢厂长的。 陈立刚、包国辉、付世凯、小吕吕松然等我们一群人,被隔离在分房的范围之外! 据说,陈立刚去找了石厂长,石厂长以已经没有房源为理由,把陈立刚给怼了回来。 后续就再没人去问询。 三月底四月初,家属院那边开始红红火火的装修整理,眼红的眼红,蓝眼的也有,只是没办法。 倪芳彬分到的是一层,他刚好也想要一层的,因为贺红英的腿不方便,贺红英的大哥和姐夫加入了帮倪芳彬收拾房子的队伍里。 孟庆仁和刘畅兰分到的是二层,韩华清也是二层,只是他们不同的楼。 三月下旬,韩华清的四个同事带着家属来报到了,两个是颗粒制造工序的,一个是片剂压制工序的,一个是包衣工序的。 好家伙,这相当于她们自己组建一个口服制剂车间了哦!怪不得,有些老人不服,韩华清一点都不在意啊。 这四个人带了四个家属入厂工作,然后厂子给分了四套房子。 三月向阳天,我居然感觉到有些冷! 这四家,编入口服制剂车间的女工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了,留下男士在家属院装修、整理房子,所有的物料、费用都是厂子支付! 有技术,真是香!不是哪一个人这样说了。 当年,杜厂长来的时候,厂子给安排了三套房子、也给出钱出力收拾好了,只是没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没有如此显眼。 如今四家新来的、加上韩华清一家,总共五家享受免费的住房,怎么能让其他工作了很多年、在新厂也工作了三年多的人心里不舒服呢? 韩华清带来的四个人,都被她安排到了对应的工序:颗粒制造2人、片剂压制1人,包衣工序1人,而且是上岗即开始带班操作,相当于一个班目前俩负责人! 韩华清和新来的四个人,同时遇到了难题。 韩华清安排工作,是第一时间对接的新来的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并不了解目前的生产状况和人员情况,贸然指挥,总有打不到的靶子。 人是听话的,只是会有延迟;机器设备是相似的,但是多少有些不同,因此第一天上班,状况百出。 颗粒制造工序的摇摆颗粒机卡住了,喊维修工过来帮忙检查,人家在给内包装试机器!片剂压制过程中,抽检用的天平坏了,化验室那边忙着,走不开,既不能来车间给修理天平,也不能用化验室的天平,他们还没时间给抽检!包衣工序的熬浆的蒸汽太小,原因是车间用汽的地方太多了,颗粒制造用汽、洗瓶间也在用、浴池加热洗澡水也在用! 等问题都汇总到韩华清这里的时候,她知道她操之过急了!她联系石科长,石科长没在生产科。 她给梁厂长打电话,梁厂长说可以直接联系维保车间,由他们出面协调管理锅炉班。 等韩华清给维保车间打电话找主任的时候,小吕的女朋友吴慧梅说主任去家属院帮忙装修房子去了! 如果韩华清再不懂这里的门道,她就不是她了! 她现在不能叫停家属楼的装修,也不能放任车间生产的减速,如今 的形势是销售第一生产第二,生产必须满足销售的需要! 就这样焦头烂额的熬过了三天,终于到了周一的生产调度会了,石科长主持过程中,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销售科依然追生产,石科长就把孟庆仁和韩华清拎起来回答销售科的提问。 韩华清说目前遇到的困难是维保人员不足、生产动力不足、车间生产遇到问题,不能及时处理。 等她说完后,维保车间主任卞兴元陈述了他们目前的具体情况:锅炉班六人,夜班一人,一人替班,六两点各俩人。电工班7人,六两十点各俩人,长白班一人并参与替班;维修班四人,六两点俩人,白班参与家属楼装修改造两人;正副主任俩人,核算一人。 卞兴元说完后,不再发表任何言论,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石科长也不发表意见,只问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 采购科的问题是针对财务科的,关于付款期限的调整。 技术科是孟庆仁,他还兼任外用制剂生产车间的主任,他现在轻易不发表任何意见了。 詹秋生提出来的问题是针对厂部的,化验室人不够用,申请加人! 申荣月和包国辉现在就是俩葫芦,参会都不带吭声的。 石科长一看没问题了,就宣布散会,散会之前,给三个生产车间的要求是一定按时按量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不能影响全厂的销售。 帽子不小,重量不轻,压力不可谓不大! 第230章 五朵金花 卞兴元开完会后,到维保车间打个招呼,去家属院主持装修去了,也不能说主持装修,是带俩维修人员、一个电工去家属院支持装修去了。 既然维保和电工在,那么别家有事儿需要协调的,顺便也做了,毕竟除了中层干部就是元老人物或者特批户,还有就是“外来户”,特聘的,他们的主要服务目标也是这几家。 卞兴元自己也分到了一套楼,也在紧锣密鼓的装修中,这会儿已经上了初中的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之前是跟老人一起窝在矿区分给老人的房子的。 设备科的老科长也分到了一套楼,其实他早该退休了,也分不到新楼房,但是人家就凭着不害羞的老脸和过硬的设备技术学习能力混到了如今,而且还今年六十,明年五十八。 想想这两家有事儿,要不要帮忙? 孟庆仁、倪芳彬家都不是本地的,而且啥都不懂,有问题问到了,要不要帮忙? 销售科那个郑国强,跟石科长、卞主任、庆丰丽、梁厂长几个人从十几岁就在一起混,有问题求到了,能不帮忙? 卞兴元觉得自己有十万个理由。 韩华清觉得自己有十万零一个理由,不过没拗过人家。 她单独找石科长聊这个问题的时候,石科长问她:“会上不是已经解决了?” 韩华清只能无奈的从生产科出来,她还想去找石厂长聊聊着,可惜的是石厂长办公室门是锁的,问办公室,说不清楚! 韩华清回了办公室,心里有些难过,做点事情,就这样难吗?她蜷在椅子上,斜靠着窗户,看着门缝,来往的车间工人,嘻嘻哈哈的,聊着不相干的话题。 “下班去哪儿吃饭?” “不去,我今天早点走,请好假了,带着孩子去医院一趟!” “我们去烧鸡公,你去不去?” “我不吃鸡,想去吃饺子!” 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都不知道谁跟谁说的,韩华清有些羡慕这些人,简单、快乐。 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的,下了班,跟孩子和丈夫做点饭,在附近转悠一下,可惜的是,好景不长。 先是丈夫所在的单位全部人员下岗,单位解散,上级部门让自谋出路,实行所谓的“两不找”,工人是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很多人去越级上告,被送进去的好几个人传出来的消息并不好,因此后面没有人继续上访、上告了。 她想着自己所在的药厂效益还不错,能坚持一段时间,可以让丈夫再找一个工作;可是药厂卖的最好的、产量最大的品种被人承包了,等签了协议收了钱,才发现承包的实际情况是:不许单位生产了,全国只剩下对方一个厂家生产那个品种了! 最终的结果是单位生产开工不足,需要减员,如果不减员,就轮流上班,每人每月上十天左右。 刚好石厂长的朋友在东北寻找技术工人和管理干部,经过引荐,几个人一见如故,因此才有春节后的五家成行,谁知道,如今也是还有难题! 韩华清把她带来的四个人,都叫到办公室,他们五个人开个小会。 “我对这边的形势估计的有些乐观了,当然也不是不能做,大环境还是可以的,但是有许多人并不理解我们,更不会支持,尤其是厂子给咱们每家一套房子之后,就更明显的对抗情绪出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五个人中年龄最大的、包衣技术的候全丽说,“我觉得咱们现在被动了,只能慢慢的来了,不能上来就把老的负责人给撤了,我个人观点是我们可以隐忍和等待!” 有片剂压制技术的单金华,性格比较柔和,“我跟侯姐想法一致!可以短时间内不做班长,等稳下来后在考虑。” 顾宋丽性格有点躁,说话急,“当时说好的不是让我们做各工序负责人吗?现在怎么就变了呢?他们不听话,就找领导啊!或者给调到后面装盒去!” 和顾宋丽一样能负责颗粒制造的龚玉玲说,“别这样说话,现在是咱们在人家屋檐下了,韩姐遇到困难了,就是咱们遇到困难了,是不是?” 几个人点头,但是顾宋丽的心里是不服气的,韩姐遇到困难,她想办法解决啊,而不是针对咱们几个的! “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顶多是有人故意弄出点小状况,理应配合的人,消极怠工,不积极配合,进而影响生产计划的完成。生产计划完不成,则我比较被动,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越不过彼此去的。” 韩华清知道顾宋丽没啥坏心思,只是急躁,唉,自己何尝不是呢? 韩华清之前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到厂子接手工作开始的所有的事情,自己掉坑里了,被当做枪打出去了,至于打到了谁,如今谁更针对自己,自己都没摸清楚,甚至说,自己还认不全所有的中层干部呢! 自己只看到了这里管理的落后、技术的落后,而忽略了引起落后 的背后的缘由。以为凭借自己的技术和管理,再加上四个姐妹,能力挽狂澜,谁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呢? 早知道自己不退之前房管局的房子,低调的住在那里不好吗? 现在,韩华清知道了许多中层干部并没有从家属院申请住宅,有人不需要,有人认为不合适搬过来住。 自己还是过于自信了点,同样是药厂,之前的单位人事关系人情关系则简单的多,这里的人,彼此牵连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没人敞开了告诉自己,只靠自己摸索,需要的时间也不知道会是多久! 韩华清看着几个人,候全丽沉稳,但是心思也多,在原来的单位就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好事从来没错过过人家。 最简单的事顾宋丽,遇事火爆,横冲直撞的,而且她的世界很简单,非黑即白,灰色地带几乎不存在。 “韩姐,你说吧,我听你的。”单金华跟韩华清之前 关系最好,韩华清也是单金华的师傅。 有人带头表态,就有人跟随,随后几个人都表态,看看韩华清的安排了。 第231章 找不到的资料 “我的意思跟侯姐 的意思一样,目前我们需要忍耐,等待时机,我们第一关输了。但是大家记得,你们不好受,我同样如此。所以请大家熟悉业务,不让别人挑出错来。等时机成熟了,或者对方犯错了,我就有机会了。放心吧,就我看到的他们的水平和思想意识,不犯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错误也有大小,我们得等他们犯大错,然后就咔嚓一下,让他们再也不能翻身。” 几个人看着韩华清,都郑重的点点头,他们五朵金花,是拖家带口来的领头羊,后面的男人和孩子需要依赖他们的,所以不容他们有闪失,否则的话,一招错棋,满盘皆输! “另外,我提醒你们,你们回家提醒他们几个,装修房子的时候,不要多说话,也不要说之前咱们那里如何如何,厂子给咱们收拾什么样子的就住是什么样子的,不要妄图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做法,只要不影响使用和生活,都不要说其他的。这两天我就听到有人说之前咱们那里如何好,如何好,你想想,咱们那边这么好,为何咱们还来关内来?和当初我们祖辈闯关外有什么区别?” “嗯,我回家跟我家老马说说,好像我听他念叨着,说想把厕所改成能洗澡的。”候全丽有点不好意思,老马说的淋浴她自己也想过,甚至他们俩讨论过的。 “嗯,我也急躁了,我应该还住原来的房子里的,可是想着那边没暖气,也就一激动的申请了这边的房子。就我知道,外聘进来的人,有好几家都在那边小区住的。” 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话出口了,事情做了,再难以收回来。 “韩姐,不是说叶大哥还要来吗?他什么时候来?”龚玉玲问了一个大家都忽略的问题。 “我还不知道,不过他来了,不知道如何安排他,我没听说,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空岗了,而且他只管过生产,没做过别的。”韩华清也忙忘了。 韩华清猜测了一下,如果石科长不做生产了,改叶全海管生产,自己是好做了,但是叶全海能不能撑起来,是个问题,很大很严重的问题! 候全丽他们几个看着韩华清,心里偷偷的庆幸,幸亏自己几个人来的比较快,否则的话,机会或许会丢了呢! 等宋丽芹回办公室的时候,几个人的小会已经散了,韩华清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宋丽芹问是不是要备料了,因为生产计划有个临时调整,加了一单,二百万片。 “小宋,谁送来的临时增加的计划?”韩华清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来的,如果是刘畅兰来的还好,万一是奚秀兰,就傻了。 “是奚姐,看你们开会,就给了外用制剂那边的核算员,刚好小包科长过来,见到我就给我了。”宋丽芹有点紧张,“韩姐,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我有点惊讶,因为开会的时候没人说。”韩华清遮掩了一下。 包国辉去了质监科之后,大家都改了称呼“小包科长”。 “小包科长还在车间里吗?” 韩华清觉得后背有点凉。 “刚出去一会儿,就在车间转了一圈。去配料待了一下。”宋丽芹不知道该不该说,现在车间很多人都知道了包国辉和许俊杰搞对象,熟悉的人会给俩人开个玩笑,够不上开玩笑的人,则偷偷的观察。 “那我知道了,你去找小邹,问问技术科下了工艺了没有,你按照她给你的数据备料就可以了。”宋丽芹二次进车间,去找了我。 我到办公室,去寻找之前的工艺,我印象里之前生产过的,工艺应该也有。可是我翻箱倒柜的找半天,居然没发现。 “韩姐,这个产品的工艺没有了,我找不到。”我看着韩华清,那些天,他们几个人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如何交接的。 “没有吗?跟技术科要一份吧!”韩华清想的很简单。 “可是之前,生产过的,应该有备档。只是我找不到。”我也有点惊讶,能跑哪里去呢? “我打电话问问。”韩华清主动请缨,我没反驳。 韩华清的电话打到技术科的时候,响了五分钟,没人接! 韩华清又把电话打到孟庆仁那里,他正在车间盯生产,被喊出来之后,孟庆仁也没接电话,吧嗒吧嗒的穿过走廊走过来这边的办公室里了。 “怎么了,韩姐?”孟庆仁大大咧咧的。 “今天生产科临时增加了一单,但是小邹没找到之前的工艺,你们再下一份吧!”韩华清觉得事情很简单。 “怎么会找不到呢?小邹呢?”孟庆仁在车间办公室团团转。 “小邹?”我被喊过来。 “你记得之前下过这个品种的工艺了吧?” “嗯,下过了。”那时候我还在技术科和实验室。 “韩姐,你问问小付或小包,我那里忙,先走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快速的远去,在走廊里传来回声。 韩华清气的翻下白眼,但是没办法,只能打电话问。 “奶奶的,技术科的人呢?怎么还没人接?” 我都没好意思说, 刚才没人接,现在就有了? 韩华清放下电话,找到质监科,“小包?你好,找下小包,包国辉。我?我韩华清,口服制剂车间的主任!” 听着韩华清的语气就不好了,我指指洗手间,溜了。 韩华清举着电话,觉得等了一个世纪了。 包国辉才被喊过来接电话,“韩姐,有事儿?” “小包,你知道某某品种的工艺放哪里了吗?”韩华清够直接。 “我不知道,你问问小邹。” “她不知道啊,找了半天了,说以前生产过的,肯定有工艺,但是现在找不到了。你知道放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以前都是付哥管。没事儿我挂了啊,韩姐。”吧嗒,电话挂了。 韩华清气的,胸部一起一伏的,拿着话筒,很想甩出去,可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刚才还说要忍耐的。 两个车间的洗手间是共用的,只有两个坑,女工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我在洗手间外面站了十分钟,愣是没排上队。 第232章 持续发酵 “小邹?”隔着办公室的门,那声音也传的很远,何况只距离十米都不到? 我踢里踏拉的走到办公室,推开门,“韩姐?我还在排队!” 韩华清看着我,都气笑了,“十分钟了,你都没轮上?” “嗯,有一个人蹲了十分钟,我前面有三个人!”我也服了好不好? “小包说,之前都是小付管的,可是技术科没人,你在找找吧。”韩华清也没别的办法了。 “中,我先去排队,回来继续找!”我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去排队等着去洗手间。 等我回来的时候,韩华清去了楼上技术科,我把所有的生产过的产品的工艺都拿出来,挨个翻开检查,前后看了两遍,就是没有。 然后我又把生产记录拿出来,生产记录是有的,也全,只是没有工艺。 我先按照之前的生产记录,粗算了一下用料情况,记录下来,等韩华清回来后跟她请示一下,如果没问题了,就可以备料了,至于工艺,她再想办法吧。 韩华清去敲技术科的门,没人,锁着呢;去楼下实验室,她跟腾师傅也不熟悉,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气呼呼的回了办公室,我跟她说了情况,没找到,但是所需物料和数量都算出来了,于是她安排宋丽芹去支领物料。 我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核对所有的工艺和生产记录,发现不是只少这一个品种,是少了三个品种的工艺。 我看着韩华清,她看着我,哭丧着脸,我也无奈,但是问题出现了,得解决的。 留下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凌乱,我进了车间去中间站和配料工序看看,因为计划下的急,所以是按照全部投产支领的物料,防止没地方存放。 物料站(车间中间站的其中的一个)那边,地方是有,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可以让配料工序预先支领全辅料,这样空场就会大一点了。 我从物料站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工作人员就是跟梁厂长有关系的那个人,也是培训考核不是很理想的那个。 到了配料工序,门是关的,我敲敲门,里面传来板凳推拉的声音,一会儿了许俊杰来开了门。 “邹姐,有事儿?”许俊杰是69的,比我小一岁。 我没进去,选择在走廊站着说话,“明后天应该投某某品种,今天备料呢,你有空的话,看看把普通辅料领一点到你们这边,给物料站那边空空地方。” 我知道配料工序不太愿意领取太多的物料,因为自己得记账,还得保管,比较麻烦。 “好的,我晚点算算,支领出来,宋姐去领料了吗?”许俊杰比较聪明,也懂事。 “嗯,所以我赶紧进来跟你说说,领点料,把物料站帮忙空一下,好存原料。” “好的,我这就进去算,仓库送来之前,我肯定能领出来。”我点点头,准备离开,我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大褂的身影,是不是小包过来了,有待确认,不过我不会确认。 我从配料工序离开,去颗粒制造看一眼,今天是一个班,六个人都在班,包括韩华清带进来的俩人。 六个人,韩华清带来的俩人,一拨,坐在桌子的一边;孔姐和她那个班的一个男生,坐在烘箱附近;四姐单秀琴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到了靠近摇摆颗粒机附近。 这些人里,我只跟那个四姐单秀琴熟悉点,不过想问问题,不能问四姐,只能问负责人,“孔姐,今天是最后一天吗?什么时候清场?” “邹,今天最后一天,晚点我们就清场,今天人多,清场也快,是不是换品种了?”看来,孔姐也很聪明。 “是,今天备料了,明天应该配料,回头看看韩主任怎么排班吧。”我现在的职责比较模糊,貌似啥都管,貌似啥也管不到;不过也不错,听吆喝的管干活,不用很操心。 “中,我们等通知。”孔姐的笑比之前的甜美了很多。 我走出去颗粒制造工序,去片剂压制工序,沿着走廊,听着机器的轰鸣,闻着这个品种特有的呛鼻子的味道,慢慢的走着,脑袋里想着韩华清和她带来的几个人。 片剂压制的内部走廊里,坐着俩人,开着一台机器,“魏姐,今天怎样?” 魏姐笑嘻嘻的站起来,“今天挺不错的,细料不太多。”说着,她站起来,打开压片机的门,哇哇哇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个单金华也站起来,我冲她点点头,“姐!”我对这个人印象不错,给我的感觉不张扬,也不多话。 魏姐从机器上接点片子,拿出来,去天平上做个粗秤,我看一眼,十片的片重控制的不错。 “魏姐,另外那个姐没上班吗?”我开始想问着。 “嗯,她请假了,她儿子生病了,还得两天才能来!” “什么病?很严重吗?”我们俩的声音都很大。 “不严重吧,没听她对象说别的啊!”我点点头、 “你们哪天可以清场?” “明天下午就可以,刚好小单在,我们能忙的过来。”不知道魏姐是否清楚这个小单的定位,不过在没宣布之前,所有的人都是普通人,即使是班长,也是要盯机器干活的。 我跟他们说两句,就转身沿着内部走廊往外走,出来后关上他们的走廊门,声音小了很多,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就看到环形走廊里小包从对面走了过来。 “邹姐。” “包,你来看现场?” 包国辉点点头,走进我跟前,小声的问我,“邹姐,听说有几份工艺找不到了?”我看看走廊的尽头,和车间各个工序忙碌的人们,然后对他点点头。 “怎么会找不到呢?”小包没用丢这个词,而是用的找不到。 “不清楚,我翻了所有的地方,也检查了所有的生产记录,都没有。” 我们俩沿着环形走廊,慢慢的走,偶尔看看工序里操作工的操作。 “韩姐什么意见?”发现小包说话很有趣。 “不清楚,她那会儿去楼上技术科了,说没人!”我表述我所知道的,表达我的善意,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懂! 第233章 持续发酵(二) 我们俩走到片剂压制工序附近的时候,魏姐冲小包招手,“邹姐,我去魏姐那边看看!” 说着还充满了歉意的笑一笑。 “去吧,我刚从他们那里出来。” 我又转身朝配料工序那边去了,到了他们门口的走廊,发现他们俩人正在合力往门里拽淀粉袋子,下面垫了一块布。 “扛不动吗?”他们工序有个大哥,三十多岁的样子吧,脸上充满了沧桑。 “嗯,一百斤,有点沉!”忽然我看到那个大哥,腿不是很好,貌似长短不一,我赶紧掩饰我的惊讶。 “回头拿干净笤帚,扫一扫袋子外面。”我说完了,赶紧迈步出来。 “我们都是拿抹布擦,这个袋子是不透的。”许俊杰解释一句。 于是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虽然我很想帮忙,但是帮忙不是长久之计。 等他们忙的差不多了,我开始沿着走廊回车间办公室。 今天没去包衣工序,他们应该比片剂压制工序晚一天结束工作,下一个品种是素片,跟他们关系不大。 我到后面的物料库,这边的包装还没支领,晚点回去办公室,需要提醒宋丽芹,因为还有洗瓶和烘干的时间的。 玻璃瓶的价格很便宜,但是需要洗瓶和烘干,另外破碎也不少,尤其是八十克以上的更是如此。 我穿过更衣室,看到贺红英在换衣服,“红英,你们房子收拾的如何了?”好久没看到倪芳彬了。 “大面上都做完了,就差买东西了。邹姐,你说我要不要跟倪哥说,让他们家先拿点钱来?我俩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 “你好好的跟小倪说,给他算算账,对了,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了吗?计划在哪里办婚礼?”我好像很久没关注他们的消息了。 “想十一结婚,婚礼在他们家办,回来在请同事和同学。”贺红英还有点害羞。 “我还想着,我们俩还能攒几个月的钱,回头窗帘、床罩、沙发罩啥的我可以自己做,都买的话,花钱忒多。” “也行,你刚好会做,多少能省点!”我看贺红英,哪里都好,除了那条腿。 “对了,英杰说他们也想定十一呢。”我一听,更是好久没跟他们一起待着了。 “齐秦坤他们家同意了?” “好像是不同意,但是齐秦坤想今年结婚了,说不同意他们就自己找房子。”贺红英的信息,我猜是想我问问他们吗? 我准备下班的时候,跟葛英杰问问,虽然做不了什么其他事情。 我到办公室的时候,韩华清没在,宋丽芹在整理支领单,“宋姐,韩主任通知你什么时候领取瓶子了吗?” “还没呢!着急吗?” “今天下班前问问,或者明天上班后问问吧。” 我坐在办公桌靠墙和窗户那个桌子旁,隔着窗户看天井里的草坪,正儿八经栽的草坪长势不是很好,杂草长的很高很旺,另外有几棵蒲公英还开着黄色的小花,另外墙角处还长了一棵喇叭花,只不过还没开。 窗外有点风,高高细软的杂草,摇摇摆摆的,空气里有些清新的草的味道。 “宋姐,后勤的人在外面割草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宋丽芹觉得很奇怪,她看到我从车间里面出来的。 “我闻到了青草的香气。然后猜的!”我的鼻子很灵敏,让我很苦恼。 “哇,你的鼻子这么灵吗?” “对,所以每次去洗手间,或者从那边路过,特别难受。很想吐!” 宋丽芹哈哈哈的笑起来,“那你很受罪了。咱们洗手间是封闭的空间!” “对啊,特别不舒服。”其实我对某些产品的味道也很敏感,虽然不是过敏。 “韩主任去哪里了?”宋丽芹问我。 “我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了,宋姐。” 我们俩互相看一眼,彼此都意味不明。 晚一点,韩华清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耷拉着嘴角。 “小宋,你支领的全部的物料吗?”韩华清的口气不是很好。 宋丽芹看我一眼,“内包装的瓶子、瓶塞、瓶盖、塞纸、大箱、网格纸都没领,标签也没领。” “是没想到还是怎么的?” “今天领取前道的物料,如果也领后面的,仓库送不过来,咱们也没人接!”其实,内外包装的物料,明天领取也赶上了。 “小邹,你给她算算,明天早上领了!”韩华清像吃了火药一样,沾火就着! “好的,我这就推算。”我找出之前的生产记录,按照比例计算一下,打出百分之十的富裕量。 “宋姐,咱们账上还有这个品种的包装吗?”突然的安静,让办公室有些冷。 “邹,你先算吧,回头我扣掉咱们自己的库存就好!” 韩华清在自己的位置上,呼呼的喘气,我们俩也没问她。 一会儿听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然后是两声敲门声。 “韩姐,你看看你这个脾气,跟炮仗一样!说爆了就爆!我没说不帮你问,只是我这里也是很忙的,你知道,我以前也没管过车间生产的,这赶鸭子上架了,不得多问多盯着吗?” 孟庆仁的大嗓门,从这个办公室都能传到他们办公室去。 这个时候,我和宋丽芹不好出去了,只能听着他们俩说话。 “人是归你管的,你一问三不知,我让你们再下个工艺,你说你也不知道,还得去看存档,现在还看不了!你这是事事自己为先,不考虑我呗!工艺丢了,也不是我弄丢的,相关的几个,谁没责任?难道你希望我去找厂长说到说到吗?”韩华清的语气不好,声音也不低。 “我下班就去楼上查,明天就给你安排下。再说了,小邹不是在嘛,还用再下一个工艺?让她写就好了?” 艹,火烧到我身上了,什么叫我也在啊?什么叫我可以写啊?我现在是车间的人,不是技术科管资料的人,也不是实验室的人,凭什么写工艺?出了问题算谁的? “小邹可以写?什么意思?”韩华清很奇怪。 “韩姐,以前小邹是技术科的人,在实验室帮忙,她在这些人里面,技术是最全的。以前的工艺都是她起草的。”孟庆仁的话,让韩华清震撼了一下。 第234章 在其位谋其政 看着我,像盯着怪物一样。 “小邹,你为何没说?” “说什么?韩姐?”我就纳了闷了,我该说什么?我说了,你会不会认为我嘚瑟?要挟你?如果不是丢了工艺,你关注过我做过什么吗? 真是弥天的大乐子! “说你知道工艺怎么写啊?”韩华清的想法,我都想向天鼓掌。 “我是知道工艺怎么写,甚至我连数据都有,但是,如今我已经不在那个岗位上,那不是我分内的工作了,规章制度上,也是禁止的!”我没说的是,出了问题,算谁的? 合算着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凭什么?凭我是个小不点吗?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啊!”韩华清还在纠结我没说。 “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在技术科工作过?还是告诉你我在实验室工作过?还是告诉你我起草过工艺?”我有点不高兴,对着韩华清,也对着孟庆仁。 “难道我要在厂子里敲锣打鼓的宣告一圈吗?”我脸上的不以为然,估计是让这俩人震惊了。 “小邹,你怎么这样说话?”孟庆仁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我怎么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起草工艺,谁给的权利?谁审批?你是老了还是傻了,不记得工艺起草流程了?难道以前的工艺我写完了就完事了吗?你和她,有问题,你们自己解决,不要牵连上我,我就是一个工段长,该我做的,我做了,不该我做的,别给我随意加!第一我没挣到那个钱,第二你也没那个权利!还有孟庆仁,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该干嘛去干嘛,别在这里假惺惺的!” 艹,论耍混,姐姐没怕过谁。最难做的活计做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我冲孟庆仁吼完之后,就离开办公室了,把门Duang一声,关上了。 我没进车间,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坐到大厅外面的台阶上,看着外面的草长莺飞,我很想变成一只蝴蝶,在草丛里翩翩起舞;也想做个蒲公英,御风而行;还想做棵树,享受着阳光和雨露。 这是新的春天了,我只在车间围成的天井里看到草和蒲公英,或者在厂区的小小的天地里,看鸟儿飞过天际,它都不曾低下头,看一看这一方天与地!连风,都是微弱的,在四周围起来的围墙和树木的阻拦之下,我忽然很想小时候曾经在田野里肆意的奔跑,追着野兔狂奔在空旷的野地里,或者趴在沙土上,看一个个的梭梭缩进土里留下的“酒窝”,哪怕是跟着蜥蜴的脚印去掏他他们的老窝,鸡皮疙瘩爬满身,也比这个畅快! “小邹,你看到孟庆仁了吗?”我耳边传来刘畅兰的问话。 “没有!”我眼都没抬。 “邹,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还不走吗?”倪芳彬走了过来询问我。 “下班了吗?”我睁开迷茫的眼睛,看着贺红英和倪芳彬,旁边是葛英杰。 对哦哦,我想着跟贺红英说过,下班要跟葛英杰待会着。 “早下班了,人都走了!你没看到吗?”倪芳彬有些急切。 “没啊,我是不是睡着了?”我艰涩的一笑,也许是真的睡着了,梦里我变成了树、草、蒲公英和蝴蝶。 “邹姐,跟我们出去吧。”贺红英比较柔和。 “不了,我回宿舍,晚点我想去周边转转。”我腾一下子站起来,吓了他们三个一跳。 “你俩不该站在这里陪着我的。”我对贺红英和葛英杰说。 “邹,听说你们车间工艺丢了,韩华清找你麻烦了?”倪芳彬不知道听谁说的。 “切,丢了,关我什么事情?之前也不是我管的,现在也不是我管的。”这一刻,我觉得说我是不是想的简单了,之前做的事情有些多了? “是啊,丢了关你什么事情?早知道你就不该下来,留在技术科和实验室哪里不好?”倪芳彬也是傻,这些人事变化,哪是我能左右的? 连,腾师傅还不是也得听吆喝? “红英,你跟英杰先走吧,我不去大哥家了,我在厂子里跟小邹吃饭,然后待会儿!”倪芳彬忽然跟贺红英说到。 “不用,你们走吧,我很想去看看菜园和鱼坑。”厂区南边,听说好几个鱼坑和好多暖棚,是种菜的,冬天都有菜卖! “倪哥,你跟邹姐吃吧,我跟英杰回去。”贺红英比较乖,我很喜欢她的性格。 惹人怜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葛英杰也说,“邹姐,你就敲倪哥一顿,使劲敲!” 葛英杰和贺红英走了,我跟小倪去宿舍那边放东西。 我开了门,申荣月没在,估计跟她家“景哥”出去了,今年后半年,我的钱包估计被做个全身大手术了。 我换了衣服,喊了小倪,“倪芳彬,我去楼下等你!”我比较喜欢喊他全名,用他的话说,我如果喊他倪哥,那肯定没啥好事儿,要么是假假的给他挖坑了。 “我就下来了!”那边传来倪芳彬的声音,然后人就出来了,Duang一声关了门。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啥时候腾空宿舍?我想搬过来住!”我不怕费事,也不嫌弃他们之前的臭味熏天。 “你还不如搬到小吕和小詹他们房间呢!他们比较干净。” “我不愿意搭理小吕。” “为何啊,你们俩也没过节。” 我们俩说着,往楼下走,遇到车间住宿是几个女生,纷纷喊我和倪芳彬“邹姐”、“倪哥”,有人还喊“姐夫”,倪芳彬笑的眼睛都没有了。 夕阳在上方,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都超过了警卫室那个有些高耸的玻璃房,我们俩下来,影子也低了一些。 到门口,倪芳彬跟门口的几个值班的师傅聊几句,“小倪啊,房子收拾的怎么样了?需要帮忙说话。”说这个话的是电工班的师傅。 “小倪啊,结婚的时候跟哥哥说,我去喝喜酒。”说这个话的,是警卫室值班的一个男士,我不太认识。 “小倪啊,回头我住你楼上了,孩子蹦跳的,你跟你媳妇担待着点,对了,家里缺少啥东西物件,去我家找!”说这个话的,应该是那个该退休还不走、今年六十明年五十八的那个管设备的老科长。 第235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喂,发现你人缘越来越好了啊!”我跟他并排走着,到厂区尽头的时候,就没有水泥路了,变成了土路,还有石头,车辙,很温馨的感觉,充满着回忆。 “你看这路,像不像老家的乡间小路?”他没回我,我继续聊着。 路两边能看到一人高左右的大棚了,不过这个季节,有的草帘子已经掀开了,只留下透明的塑料布,甚至有的棚,塑料布都掀开了一条缝。 还有大棚是盖着草帘子的,估计里面栽的东西不一样。 这边的气味,很那个,感觉比家里那个露天的猪圈味道还难闻,臭、酸、腐、草香味,混的乱七八糟的,偶尔随着风,还飘过来水腥味,或者鱼腥味。 “你今天跟孟庆仁和韩华清那么说话,我觉得不太好。”倪芳彬估计是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脸红脖子粗的说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我有点惊讶,才多久啊,他居然都知道了? “你们办公室的门都没关,就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多少人听不到?维修的、化验室的、电工的、质监的、任何从你们那边路过的,都能听到好不好?” “好吧,随便吧,难道我 在技术科待过,写过工艺,现在还有义务写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懂吗?再说了,我写了,算干嘛滴?” “就是不写,不想写,也不能那么说话!”倪芳彬也会语重心长。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啊 ,你不知道小孟那只猪怎么说的,” “小邹不是在嘛,还用再下一个工艺?让她写就好了?”我撇着嘴,学孟庆仁说话,表情还带点欠揍。 倪芳彬笑了,“你不理他不就完了?” “我干嘛不理他,干嘛让他想放屁就放?美的他!姐现在不归管了,用不着看他脸色行事。”我有点义愤填膺。 “我的意思是 没必要树敌。”倪芳彬的性格,确实跟我不一样。 “我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他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把我整他手下去,继续操练!如果没有,就随他臭谁去!” “行吧,你自己掌握好分寸,不然被欺负了都哭不上来。” “我这还不是被欺负吗?” “那后来怎么说了?” 我们俩沿着路,往南走,大棚周围,有还在劳作的农人,也有孩童在跟着小狗的后面奔跑,嘻嘻哈哈的。 “小哥,买黄瓜和洋柿子吗?”洋柿子,特别亲切的称谓,是个中年大叔,也不算太老。 “黄瓜多少钱?洋柿子多少钱?”倪芳彬笑呵呵的跟着接话。 “唉,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买菜的。” “买两根吃,还是可以买滴!”我也起了开玩笑的性质。 “两根啊,送你就行啊,你们是药厂的学生吧?”或许我们俩确实有点不同。 “嗯,我们是药厂的,送?”我们俩看看彼此,都笑了,药厂还有这个作用? “唉,两根黄瓜,不算啥,想吃了就过来摘!”那个大叔盛情邀请。 “不用了,晚点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摘,我们去鱼坑那边转转!”倪芳彬赶紧结束话题。 “小心别掉下去。”大叔嘱咐我们俩,估计是不是想到了自己也在远方的孩子。 “嗯,好滴,谢谢大叔。”被叫个大叔,那人笑了。 我们走了几分钟,就看到路两边都是坑,很大、很远的样子,怪不得大叔提醒我们别掉下去啊,因为坑边就是路边,脚一滑溜,真的有可能掉下去的。 水面的风有些大,夕阳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偶尔有鱼跃出水面,远离路边的坑边,有人戴着草帽在钓鱼,坐着马扎,有人还把脚放到了水里,看着都心跳。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小对这些危险的动作或情境,很紧张害怕,即使做这些事情的并不是自己。 “哎,买鱼不?新钓的!”坑那边传来喊声。 哇咔咔,这都是啥动作?居然可以如此? 我们俩笑了,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还在讨论鱼是清蒸还是红烧,好应景的说! 男的说清蒸,“我蒸吧,你洗洗就等着吃饭。” 女的说红烧,“红烧也不费事,也不用你做,你可以等着吃。”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你要是想吃红烧,就红烧!” 俩人走远了,我们没听到结局。 那边钓鱼的还向我们招手,我们摆摆手,往前走了。 “顺着这条路,可以走到震西区。当然也可以绕到药厂,就是走的比较远,除非咱们俩原路返回。”倪芳彬跟我解释。 早知道骑车出来了,可惜没有万年早知道。 “邹,我比你大一点,但是社会经验也不足,或许是性格的原因,我不太愿意跟人发生冲突,尽量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觉得吧,你要改改脾气,不要随意发脾气,一个姑娘在外面,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跟在家种地不一样,距离远的、处不来的,可以不来往。但是咱们厂就这么点人,除了咱们几个,估计人人都有好多关系,其实像小孟他们都是本地附近的,也都能找到后台;所以我们得罪不起别人。” “嗯,谢谢你倪哥。”我难得的乖巧一次。 “别叫哥,叫我小倪,或者倪芳彬就行。”倪芳彬脸有点红,虽然他平时的脸也偏红。 “唉,我就觉得吧,忍无可忍了,我就忍不住了。以后我会注意。但是如果他继续让我写工艺,只是因为我之前写过,我肯定不写的。” 倪芳彬点头,“这是肯定的,不该你做的,你不能做,做多了,错就多了!” 我以前觉得倪芳彬比较“奸猾”,现在觉得他只是比较清醒;不像我容易被盲目鼓动! “反正你自己多考虑考虑,不要太冲动。你需要我跟腾师傅说说情况吗?”倪芳彬的关切,让我心里很温暖。 “不用,万一他帮不了,还增加他的麻烦。再说吧,他们俩还能如何?顶多就是干活呗,还能怎么样?我也不是没干过。”我虽然嘴硬,但是也不是不担心,不是不能干活,而是面子上过不去;其实在外包装工序装盒,也是不错的,一个人往角落一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不违法乱纪就行。 我到车间工作后,观察过外包装工序的人,有人轻轻松松的就干完一天活,还自由自在的,该喝水喝水,排队去洗手间也没什么,不用担心班长或同事叽歪。 第236章 在其位谋其政(二) 我现在颇有点阿Q精神,自己开导自己、给自己找点适当的理由,自己安慰自己,让自己好过一点,不然日子不过了吗? “咱们俩原路回去吧,然后去市场那边吃点饭,我请你。”倪芳彬想回去了,我看看天,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有晚霞还是红彤彤的,回头看,药厂的那些树,却是灰扑扑的,像黑白电影中的印记。 “回去吧。”我其实很感谢倪芳彬陪着我、开导我、批评我,不过我没说感谢的话,那些话,有点虚,不如来点实际的,比如他们结婚的时候,给钱,而不是给枕巾或脸盆或暖壶,当然我只有枕巾,没有暖瓶或者搪瓷盆。 我们俩返回到鱼坑那儿,钓鱼的人还在那里坐着,“这些人,瘾头真足!”不太理解,对于钓鱼、玩牌(小赌怡情的那种而不是大赌博),一下子就半天或者一天,甚至连饭都不吃的人,精气神哪里来的呢? 倪芳彬的回答是“喜欢啊!”也是哦! 我们俩走过大棚的时候,许多农人也开始锁门,准备回家了。 碰到那个大叔,他篮子真有几根黄瓜,都是不太好的,“来来,没等到你们俩,以为你们从大路绕过去了呢。这是家里要吃的,拿两根去吃吧。” “大叔,赶紧回家吧,累一天了,家里等你吃饭呢!”我笑嘻嘻的挥着手,倪芳彬也说“回家吧,大叔,我们也回去了!”然后彼此挥着手,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行。 天开始慢慢的黑下来了,路两边没有路灯,黑洞洞的。 “早知道,早点回来啊,太黑了。”虽然不远处药厂有灯,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不过朝着灯的方向,还是有希望的。 我们俩路过厂区,去了市场里的小店,每个人要一块钱炒饼,我还给他分了点,然后我们俩慢慢的吃完了,不过没说话,就怕隔墙有耳。 “小倪,你弟弟现在在哪里上班?”我印象里他有个弟弟和妹妹的。 “我弟弟在矿区上班,他对象也是矿区的,估计就落那里了。” “你不回家,他也不回家,就你父母在家呗?”我知道他父母年龄不大,还是能种地的。 “嗯我妹妹在老家呢,估计会嫁在村里吧。”倪芳彬有些落寞。 “你们县里不是有药厂?怎么不去?”我有点好奇。 “他们是中药厂,我更不搭边,还不如在这里,这里将来会有合成车间,所以我们好几个人都是冲这个分来的,不然就去做老师了。”说起这个,倪芳彬多少有些向往。学了几年,还是想从事本专业的事情吧。 “最近陈立刚怎么样了?”好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不太好,没分到房子,闹情绪呢,估计会走吧,有适合的机会的话。” “他的专业有合适的地方?” “哇,太多了,药厂只是其中的一个方向,我不是跟你说过?跟化工相关的,我们都能做!”好像很骄傲的说。 陈立刚的消息,鼓舞了我,实在做不下去了,可以调走啊;虽然专业不容易对口,可是那又如何?自由更重要! (其实后来发现,哪里的乌鸦都是黑的!就我自己的稀薄的见识,白乌鸦是么见过的!) 我们俩吃完了,再散步回去,到宿舍已经八点多了,申荣月回来了,我们俩简单的说两句,就准备洗漱睡觉了。 俩人一个房间,真是不方便。 以前六个人在一个房间,也没怎么觉得啊? 我还不能问人家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搬走,要是结婚后不搬走,应该也没人问吧,就比如詹秋生、孟庆仁。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上班,去的不是很早,免得尴尬。 我到的时候,宋丽芹已经到了,韩华清已经做完了卫生,我在办公室转一圈就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韩华清喊 了我,“小邹,你等一下。” “韩姐,有事儿?”我比较客气,自我感觉语气里是客气的。 “昨天抱歉,我说话太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个确实不是你的工作,不该你做的。”韩华清道歉了,我比较意外,我以为她会耿直到底! “韩姐,不是我不想做,而是不能做,如果咱们做了,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咱们几个的,吃不了兜着走。” 这还真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想她应该、也会懂的! 当初我起草工艺,腾师傅会检查,他是最有权威的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至于别人复核和批复,那是走形式的事情;但是他们签了字了,他们就负连带责任的,我不信她不懂不知道。 “我后来回家想想,的确如此,不能做。因为有技术科,不能越过人家去,否则的话算怎么回事儿?就像你说的,真出了问题,咱们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她看着比较真诚,不过我现在比较瞎。 “谢谢韩姐理解。该我做的我肯定做到位,但是不能做的,咱们一定不能碰。”我做了个总结,把单个的我上升到我们! “嗯,你去车间里看看吧,今天安排的配料,下午班安排的颗粒制造;明天上午送检,下午班片剂压制;后天上午再送检,合格后就安排开始内包装。”韩华清说完了,我点点头,进去了。 我没提醒她,她的这个安排看似合理,但是时间掐的太紧了,万一化验室和质监科,有一个地方出现拖延,这边就干不成了。 还有,包装瓶洗刷、烘干、还送检不?即使不送检,今天也得支领,最晚明天就得刷瓶子,然后后天继续刷瓶子,不然跟不上趟。 我先进去车间,跟一下配料,很好奇她是怎么解决工艺的问题的。 许俊杰和那个男士,正在处理原料的外包装,去掉外包装的原料、辅料进了配料间,我隔着窗户朝里看,许俊杰跟我挥手,我摇头,表示没事情,只是看看。 我看看他们桌上,有一份工艺,不像付世凯的字,也不像是孟庆仁的蜘蛛爬,倒是像韩华清的字。 估计是她自己编的,真是够努力的!也够豁得出去的。 第237章 各有应对 我假装没看出来,继续看着许俊杰他们配料。 等他们配完两批料,出来了,我问许俊杰,“小许,这次分几批?” “邹姐,三批。哎对了,我看这个工艺,谁写的字没认出来,谁出的工艺?” 许俊杰很神秘的问我。 “我还没太注意,就刚才瞄了一眼。” “我看着不像小付的字,也不像是孟科长,肯定不是你的!”我的字,伸胳膊撂腿,特别有特色。 “我不熟悉他们的字体,没仔细看过。” “不会有事儿吧?”许俊杰貌似看出什么了。 “谁给你的工艺?” “韩主任给我的。” “她给你的就没问题了吧。”我的意思是放宽心。 “可是能是谁写的工艺呢?万一错了怎么办?”许俊杰不死心的问。 “主任给你的,你怕什么?当时谁在场?”那个男士说了句话,浓厚的本地口音,几个拐弯的语调。 “宋姐在,彭姐也在。”许俊杰回想着早上的情形。 “那就不会有问题了,你还有证人,也不是你自己写的,只要你按照工艺走,就没问题。出了问题,也是老韩的,跟你没关系。”男士的话,特别直接,我想开溜了。 我冲他们俩挥挥手,出了他们外间屋,到了走廊,看到胶囊填充那边有人,我推开门进去看看,有俩人正在做卫生。 “要投新品种了吗?”我好像没听说啊。 “韩主任说先清理出来,好像要做那个肺结核的产品!”我的天,那个产品一生产,全部车间都是红色的,万一有个不小心,就容易把中间站其他品种污染了。 我又去片剂压制工序看了看,今天收尾,随后应该可以清场,明天下午班不出问题的话可以压片。 除了魏姐和跟韩华清来的单金华,另外那个大姐还没上班,估计孩子的病比较严重? 我看了看,没啥问题,说了几句话,问了班次安排,就去看包衣工序。 目前车间的品种,包衣品种和素片和胶囊剂比例差不多1:1:0.5,明显的容易开工不足。 今天包衣工序是三台机器同时开,五个人,齐秦梅、葛英杰、苏玉荣、贾卫东、还有跟着韩华清一起来的候全丽。 我看了看工序的生产记录,又称了一下增重,简单的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五个人开三台机器,用腾师傅的话说,应该是两人足够了,不是很熟练的话,三个人也够了,多了俩人,无形中生产成本是增加的。 今天内包装是铝塑包装,六个人在岗,机器运转还算顺畅,贺红英的小手比较 麻利,我隔着窗户看她一眼,就走了。 韩华清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今天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前一晚上回去,跟丈夫吵了一架,俩人情绪都不好,各自有各自的压力,本来她来的时候,石厂长答应她,把丈夫盛杰安排在维保车间,但是那边的卞主任问了问之前的经历,没做过任何相关的机械类工作,只去了一天,就被交到了办公室。 现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跟着几个体弱的人在外面维护草坪和树木,他之前哪里做过这个工作?情绪几乎天天处在爆发的边缘,昨天晚上居然提出来,他一个人要回东北! 他奶奶的后脑勺!他有压力不高兴,我就没压力高兴了? 俩人吵完了,闷头都睡了,今天早上起来,都该干嘛干嘛了。 现在盛杰管做饭、接送孩子,好在女儿比较乖,省心不少。 韩华清今天到的超级早,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把工艺按照之前的生产记录套出来了。 昨天孟庆仁跟她说了实话,“韩姐,我是真的管不动付世凯,安排人家也不干,再说了也找不到他,不知道天天在哪里。我还不懂,是真的不懂。而且我现在大部分的精力都放车间这边了,技术科是真的整不了了!你自己根据生产记录,套一个就可以,小邹就是胆子小。” 韩华清能有什么办法?没有,只有自己动手;反正无论谁出工艺,出来问题自己也跑不了! 本来韩华清还想着,石科长多少能帮上自己的忙的,怎么着自己也是他亲哥聘请来的啊! 可谁知道,这个人几乎不来车间,只是每天电话里问问完成情况,当然了,外用制剂车间他也不去,听说以前也是不去的。 韩华清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孤岛,只能靠自己了,也不知道石厂长在忙什么,在厂内很少看到他,更别说见面聊聊遇到的困难和存在的问题了。 韩华清叹一口气,也就是没人在旁边的时候,才让自己软弱一下,有人在旁边了,自己就得披上铠甲,做个勇敢的战士。 宋丽芹觉得最近很倒霉,以前跟石科长和小付还有小包相处,特别简单,有啥话直接说,没有婉转也可以,而且到其他部门也都是热情有加,如今可好,跟俩女人一起处,刚刚好三个人可以唱一台戏。关键是自己不想啊! 到了仓库,每天被讥讽几句都是好的,闹个不好,人家不搭理你,也不给你送货,让你等着。 生产科要数据,问的细致不说,每次都得批评一句:“你们能不能早点?怎么老掐点?” 掐点是因为天天下班前开会啊,稍一不注意,逮不到班长,数据就泡汤了,只能等快下班了,开完会了,才能问出来,人家班长也不愿意,还说自己天天追这么紧!去洗澡了还追着问! 宋丽芹想着,实在不行,就托人找找石厂长或石科长,把自己调走吧,可是调哪里去呢?现在哪个部门都是满满当当的了! 宋丽芹很想去财务科,其次是生产科做统计,再不过是去销售科或采购科做内勤,但是很遗憾的是,目前各部门都是满员状态,等刘畅兰生孩子,还得一年吧。 宋丽芹此刻正在车间的外包装后门处,等着仓库的送货工给他们送瓶子,今天管物料的人请假了,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她看着二层的办公楼,和后门的距离不超过二十米,可是如今一看,两个世界!现在想调到楼上去,可能性太小了,可恨的是自己当时为何没选楼上呢? 第238章 理想很丰满 宋丽芹刚被调来的时候,是有很多岗位是可以挑的,尤其她家还有人跟石科长关系不错。 以前在重工业企业,环境脏乱差,宋丽芹以为到了药厂会好很多,但是药厂的环境也一般,各种原料和辅料对身体来说,也是一种“污染”! 跟重工业差别不大!因为这些东西是自己的身体并不需要的! 宋丽芹坐在车间外包装工序 的后门的水泥地上,风吹日晒的,地面都很干净了。宋丽琴看完了办公楼,又看向北边的食堂,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三个师傅忙着,偶尔出来扔一次菜叶,间或直直腰看看四周,也能看到她。 车间后门的草地上,荒草已经没过了脚踝,最高的部分,应该都到了膝盖吧;有风拂过,摇摇摆摆的,煞是好看。 宋丽芹想着,怎么不下雨呢?下雨了,好多原料和辅料都不能支领的,不过车间用的瓶子可以送,反正还要刷干净了烘干。 食堂后门那边,扔菜叶的地方,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的,小鸟真幸福,可以自由的飞翔!宋丽芹甚至想做个麻雀也不错! “谁在外面?锁门了啊?”宋丽芹听到有人喊。 “我!等着接料呢!别锁门。”宋丽芹站起来,拍拍裤子,对着门里说。 门打开,是外包装的班长葛慧燕和质监员彭华秀。 “小宋啊,还没送料吗?怎么是你接料?”彭华秀问。 “小潘请假了,我就接一下,葛姐晚点帮忙喊人推下瓶子吧!” “中,没问题,两个男的就可以吧。”男士们力气大,比女的有劲,实在没有男的,女的也可以接,甚至宋丽芹自己也推过,只不过玻璃瓶子有些沉,推着费劲。 十一点多,玻璃瓶终于送来了,装卸工还一堆词在那边唠叨。 “有本事要么你别送货,没本事的话,送了就不要叨咕!”宋丽芹也没好气,自己等了大半天,虽然可以摸鱼,但是也难受不是? 装卸工一看一向脾气好的宋丽芹都发了脾气,就不说话了,乖巧的跟着车间的人一起推到储料室。 等宋丽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韩华清问她,“你去支领瓶子,就要半天?” 宋丽芹很想翻白眼,但是还是忍耐住了,“小潘请假了,没人接,我得等着接料,把数核对好了才能回来。” “哦,辛苦了!你看到小邹了吗?” “没,估计在前面吧,她很少在后面工序。”宋丽芹放下东西,赶紧喝水,然后放下杯子,准备去排队去洗手间。 “韩姐还有事情吗?没事了我去排队。” 韩华清点点头,去个厕所都要排队,也不知道谁设计的厕所,那么多女工,就俩坑,闹肚子了还不得急死? 下午两点班,颗粒制造的人到了,六个人,看着都眼晕,都上了。 韩华清安排顾宋丽和龚玉玲主操,其他的看着观摩,也可以发现问题。 希望下午的蒸汽能给到位,虽然包衣工序一直在用汽,可是他们用的少,有点就够用。 我也顺便去观摩看看他们那边的操作规范是什么样的,怕人多,我选择在走廊外面看, 顾宋丽和龚玉玲第一次独立操作,多少还是不熟悉环境,做事情很不顺畅的感觉,就跟说话结巴一样,哏的慌! 不过,任何人都会经过一个熟悉的过程,也不能苛求,只要出来的颗粒合格能用就行! 我看着有些费力,就去片剂压制工序看看他们清场如何,发现还没做完,俩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着话;我听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办公室,开始核对上一个品种配料和颗粒制造两个工序的生产记录。 韩华清没在办公室,估计去了楼上,或者颗粒制造那边? 宋丽芹正在汇总支领的物料。 “宋姐,这个月的统计台账你填到哪个品种了?” “没写俩呢,如果你有空,帮我填一下吧。” “好啊,给我吧。我一边填写,一边核对下入库的成品数量吧!”宋丽芹给我拿了台账,还把入库的成品数量给了我,我把这个月目前汇总的生产记录拿了出来,先挨个核对入库数量,没有问题的,我当时就写台账上,有问题的,再调整生产记录,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总共生产了六个品种了,理论上一千八百万片了,看样子,这个月的生产总量还不错,只是希望不要出其他的纰漏了。 有一个品种实际入库数量跟生产记录有出入,我挨个工序核对数据,发现内包装的领用半成品和产出半成品的数量差异比较大。 “宋姐,麻烦你看一下,某某某某品种实际入库数量是这个吧?”我拿着入库单给她看,看看是不是还有漏记的数据。 “就是这么多!”宋丽芹看一眼入库单,跟我确认。 “可是,这样的话差距有点大了!我看其他数据并没有明显的差异,除了内包装工序。” 宋丽芹跟我一起 一步一步的复核数据,问题确实出在内包装工序。 我们俩等着韩华清回来汇报后,再跟进后续。 “邹,别的没问题了?”宋丽芹都紧张了。 “没了,就这个有问题。” “你说,会不会被人拿了?”宋丽芹的话逗乐了我。 “这也不是巧克力,没人吃!” 我们进出车间是禁止拎包的,特别小的小包都不可以。 “好吧,希望是咱们俩错了,漏了统计数据。” “嗯。” 我们俩继续各自干活,一时间比较安静。 忽然有人敲门,一看是石科长,真是久违了。 “石科长,请进。”我们俩请石科长进来,本来想问来干嘛的,后来想想,这样说话不对。 “就你俩在啊?韩主任呢?” “我不清楚。”我实事求是。 “估计去车间了吧!我给你找她去?”宋丽芹态度积极。 “嗯,去喊吧,我找她有点事。” 宋丽芹进去车间喊人了,我继续盯着生产记录。 “小邹啊,你这还没搞对象,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吧?”我觉得石科长就是没话找话聊呢。 “谢谢石科长,我不急。”如果不是他们提醒我,我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 第239章 比较残酷的现实 “啥叫你一个人挺好?反正早晚赦不过的事情,晚不如早,你看这些学生都结婚了。”石科长说的话,也有道理。 “你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石科长继续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我真不知道,石科长。” “你同学啊,同村的啊,考出去的人,考虑考虑,比介绍的知根知底。”石科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是真的觉得他就是故意找话呢。 “唉,没缘分吧,或者缘分没到呢。”我故意叹气,也是老气横秋的。 “小丫头家家的,不要叹气。” 我笑一笑,多少有些尴尬。 我以为他会问我工作的事情,或者生产的事情,但是估计他觉得能跟我聊的也就是给我介绍对象比较安全了。 “小邹啊,我跟你说啊,你啊,别太挑剔了,差不多得了,而且不能只看感情,也要看男方的经济条件,不然啊,日后有苦日子过。”他以为我只看感情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看什么。 大堂哥跟孙玉荣,好几年的感情,被分手了,然后跟堂嫂俩人一起过日子,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大堂哥不开心,不然不会一病不起! 二堂哥,高中复读跟人搞对象、大学跟同学谈对象,毕业分不到一起,还是个分手,如今考虑了一个同事家的孩子,只是因为那家的家长喜欢二堂哥,而二堂哥呢?因为觉得对方可以、值得依靠! 感情是什么? 我陷入沉思。 韩华清回来了,脚步匆匆的。 “石科长,您找我?” “嗯,想问问那三百万进度如何了?怎么安排的?”石科长的表情比较严肃。 “今天上午配的料,下午做颗粒,明天上午送检,下午可以压制片剂,后天上午可以送检,最晚大后天可以开始包装。” “嗯,开始洗瓶了吗?” “嗯,后面的工序都挨个跟进了。” “别耽误销售就行!我走了。”石科长说完就走了。 韩华清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宋丽芹没回来,我赶紧低下头,开始整理文件。 “对了,韩姐,给你看看这个数据。”我把那个入库数据对不上的生产记录拿过来给她。 “你按照工序核对了吗?” “嗯,从前面配料开始核对的,到了内包装工序,差异就大了一些。”我把用铅笔标注的数据指给她看。 “你跟我进去核对去,拿着生产记录。”我们俩按照顺序换了鞋、衣服,然后进了车间。 “先去中间站吧,看看管物料的人怎么说。” “小潘好像是没来,上午都是宋姐接的料!” “哦,你看我这脑袋,彻底忘记了。”韩华清拍一拍自己的头,笑呵呵的。 “那咱们先去内包装吧,问问班长什么情况。”我跟着她,往前走。 韩华清推开内包装的门,一瞬间的机器轰鸣声立刻增长了好多倍。 班长范静看到韩华清进来了,立刻从机器上下来,让同事替换上去。 “韩姐。”范静曾经是石科长的铁粉,而且石科长也喜欢这个姑娘。 “范静,上次某某某某品种,你们领用的数量跟产出数量有点差异,还记得实际情况是怎么回事儿吗?”韩华清比较喜欢直接。 “不太记得了,怎么会有差异呢?差异大吗?”范静的大眼睛越发的大了。 “小邹,来给范静看看具体的情况。” 我把生产记录表翻到内包装的页面,按照规定,这个记录应该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的字!”范静的话,让我一惊。 “谁的?不是应该你写吗?”韩华清比我着急。 “是应该我写,可是那天我请假了,没来。” “那你看看,是谁的字?”韩华清的脸色瞬时就不好了。 “我看不出来,我问问吧。”范静转过身去,朝机器跟前的几人走去。 “那个某某某某品种的生产记录是谁写的?”范静的声音并不小,盖过了机器声。 “看看谁的字体?”唯一一个男士说了一句。 “那天我请假了,谁带班着?” “那天是小孟孟静娴带班着!”贺红英说了一句,说完,大家都看向孟静娴。 “范姐,是我带班着。怎么了?”孟静娴一脸茫然。 “记录是你写的吗?”范静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 “是我写的。错了?” “可不?数量对不上,你回忆回忆,怎么会对不上数据?”范静不高兴了。 “那天我领料的时候,发现桶里表面的片子有些发红,于是我跟潘姐说了,她把表面的片子给捡出去了,但是她没称数量,我提醒她着,他说她会把尾料加上去。” 韩华清和我断断续续的能听到他们说的情况。 等范静过来陈述的时候,韩华清问她“你们数量领的不够,都不追着去称重、减量? 而且她说啥,你们都相信?” 范静低着头,没话说。 “明天,你跟小潘,和那个带班的人,把数据核对好,报给小邹。”范静点点头。 韩华清带着我、拿着生产记录表走了。 “小邹,尾料有记录吗?” “有,但是这里的尾料记录没有增加。”因为总数据是合不上的,所以才挨个工序核对对应的数据的。 “明天你记得提醒我,早上开会就问小潘。问为何没记录!问料哪里去了?谁给她的权利,无端增加尾料!而且,那个人说的片子发红是什么情况!”看来韩华清气的不轻。 韩华清的做事风格,我大多是欣赏的,她很认真、也努力、每天勤勤恳恳的。 四点多的时候,正常班正在开班后会,会上就重申了关于生产记录的如实填写及数据的真实有效。 等开完会,颗粒制作的顾宋丽出来找韩华清,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顾宋丽,我心里不踏实,是不是出问题了?但是我没问 “韩姐,你有空吗?”顾宋丽小心翼翼的问。 我和宋丽芹彼此看看,现在也不能走啊,只能尴尬的听着。 “怎么了?” “我看着颗粒有点细了。” 我算算时间,应该是都差不多制完了颗粒了,要进烘干箱了。 “开始没发现吗?” “开始是有点细,觉得多摇摆两下,多放点料,能调过来,谁知道都制完了,颗粒还是细。不然你去看看吧。” 韩华清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个品种。 第240章 比较残酷的现实(二) “你先进去,小邹,你也别走呢,跟我进去看看吧。”韩华清安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安排。 “中。”我进更衣室换衣服。 我们俩都换了衣服,进到颗粒制造工序去看颗粒到底如何。颗粒制造的几个人,面无表情的坐着或站着,看着我们几个,连招呼都没打。 韩华清拉开烘干箱的门,把车退出来,挨个盘子检查,我也把另外一侧的车拉出来,看看盘子上的湿颗粒。 天! 这不是一般的细,是很细,还粉! 难道没加淀粉糊吗? 我看一眼顾宋丽和龚玉玲,他们俩脸上都是焦急和懊恼。 “韩姐,怎么办?”顾宋丽赶紧问韩华清。 “我先问问你们俩,淀粉糊是按量放的吗?”顾宋丽和龚玉玲忙不迭的点头。 “水呢?” “也是根据写的数量放的。” “水开了吗?淀粉糊浓吗?”韩华清是想从头倒一遍过程了。 “好像没开,淀粉糊也不浓,有点稀,不是很熟。”龚玉玲想了想,赶紧解释。 “那你们放料斗里搅拌的时候,料粘不粘?” “不粘,但是也不散。”顾宋丽也想到了,问题就出在淀粉糊上。 “你们俩制粒的时候也没发现出来的颗粒散?”韩华清觉得这俩人应该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我有点急躁了,想着多放点料,甚至又加了点淀粉糊到摇摆机里,也没行!” “你知道你这样做容易造成颗粒不均匀吗?而且容易造成片剂含量不稳的。” “小邹,你说怎么办?”韩华清问我。 “现在加淀粉糊,片重就得调了;不过不加淀粉糊,估计压不成片子。”我攥了一下还很潮的颗粒,这么湿,都能散开,费劲了。 我的本意是需要粉碎重制,那样的话,片重肯定会增加了,这得给技术科和技术厂长申请的。 不另加粘合剂,不容易成片不说,其他各项指标也容易走偏。 “我去办公室看看,楼上还有谁在!”说完,韩华清撇下我们一堆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看着这几车颗粒,挠头啊! 龚玉玲和顾宋丽俩人在几个车之间转悠,希望能找到成型的颗粒。 我看着这些颗粒,即使用十二目的筛网也未必不研碎!我印象里厂子最粗的就是十二目了。 “小邹,你们之前生产的时候,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吗?”顾宋丽问我,语气里充满了希冀,难道是希望之前也出过类似的问题,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吗? 真是天真! “顾姐,那时候我在技术科,没在车间,所以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我有点服气了,咋不问孔姐呢?而且当时淀粉糊没熟就应该注意了。 另外,出来的颗粒不成型,或者成型不好,就应该停止制粒,采取措施的,那时候多少有点补救措施的! “哦,那申报的时候实验是你做的吧?”顾宋丽的确聪明。 “嗯,申报是我,不过实验室是没有摇摆机的,那时制粒是用手搓的,而且压片机是单机。” 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的,大生产和实验室不可同日而语。 “好吧,谢谢你。”她多了些落寞。 我摇摇头。 韩华清到了办公室,给技术科打电话,下班前后几分钟,希望那边能有人,但是很遗憾,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没人接电话,下班后的哪怕一分钟了,也会没人了。 韩华清又给杜厂长办公室打电话,同样是没人接。 她很想把电话摔到桌上,可惜的是,真摔坏了,自己是没法解释的!她站在办公桌前,隔着天井,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前面工序的几个人影。 韩华清一跺脚,堂堂堂的出了办公室,穿过大厅,朝办公楼上赶去,她就不信楼上没人! 她从办公楼室内楼梯上楼,希望能堵上一个两个人,虽然也不知道堵上俩人,自己能干嘛! 景利民从采购科出来,准备下楼回家去,就看到新来的韩华清跟风车一样风风火火的上了楼,他连眉都没挑,扭头锁门,当做没看到。 韩华清知道这个人是采购科的,听说是石厂长的得意之人,也是杜厂长媳妇被调出去的主要原因,更是现任质监科的科长的男朋友,想想,说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韩华清也直不楞登的往前走去。 办公楼二层,几乎所有的门都关了,走廊里有些暗,韩华清的脚步在楼道里显得急促、凌乱,砰砰砰的声音传到西头,遇到门,又弹了回来。 夕阳的光,也从关闭的西边的门缝里挤进来,映照着寂静的角落。 韩华清看到办公室的门是开的,她紧走几步,到了门口一看,庆丰丽还在,“庆主任!” 韩华清像看到亲人一样亲热的喊一句。 “韩主任,怎么了?找谁?”庆丰丽知道韩华清不会是找自己的,这家伙跟自己 有的拼,一般人那是没在眼里的。 “庆主任,我想看看技术科或哪位领导还在?车间有点问题需要请示一下。” “你去看看技术科开着门呢吗?”庆丰丽不用看,也知道技术科早就没人了。 “关门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 “那就没办法了。”庆丰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也确实不关人家的事情。 “您知道哪位厂长还在?”韩华清用了敬语,因为她看到其他几个门也是关着的。 “这个还不清楚,我忙着整理资料,没看到,你去敲门看看吧。” 庆丰丽这个也不能算托词,人家只是陈述客观。 韩华清没办法,只能去敲三位厂长办公室的门,可惜的是,只能听到敲门声,而没听到门后的回应。 她颓然的靠着墙,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片惘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生产科的门忽然开了,韩华清听到动静,赶紧抬头一看,是石科长出来了。 “石科长!”韩华清三步并做两步的赶紧冲过来,庆丰丽从办公桌上微微的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韩华清掠过的身影。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韩主任,还没下班吗?”石科长温润的声音,都让韩华清有点想流泪了。 第241章 雪中送“炭” “石科长,有点事情跟您请示一下。”韩华清急病乱投医,她都忘记了石科长只管生产。 “怎么了?进来说吧。”石科长再次推开门,让韩华清进去。 “是这样的。”韩华清开始很急切,叨叨的语速很快,不过后来慢慢的语速就慢了下来,从产品工艺丢失到自己没办法,只能从生产记录上套工艺、到安排俩新人独自操作再到失误产生,如今如果再增加粘合剂用量,那么片重就会增加,一个是增加成本,另外一个是需要提报技术科审批备案的。 “你说那个工艺是你自己套的,咋没让技术科给你们出呢?” “昨天着急,又找不到之前的工艺了,后来小孟说他也不太懂,还让小邹出工艺着,小邹说她不能出,孟庆仁还说他指挥不了付世凯,而且精力大多放外用制剂那边的管理上了,我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套了。我当时想着,应该没问题的。”韩华清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 “唉!”石科长叹息一声。 “石科长,现在我们怎么办啊?”韩华清眼泪都要下来了,除了刚上班学技术的时候抹过眼泪,后来几乎没掉过泪,没想到到这边几个月,几乎天天想大哭一场。 石科长沉吟着,想着该如何,他不能撂挑子不管,不管是从公或私的角度都是。 “这是第一批吗?多少万?” “一共两百万,分了三批,今天下午是第一批。” “我先提个建议啊,因为技术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能贸然说什么,而且我也没这个权利。只能说我之前听过的例子。”石科长的话,很柔和,但是也是讲了自己没权利。 “嗯,我懂的,石科长。”韩华清点头,现在有人能帮上忙,自己都感恩戴德的。 “现在把之前的颗粒收起来,注意别捂了;或者烘干也行,你根据经验判断下决定。然后让颗粒制作的老人,再做第二批,观察下你的工艺是否有缺陷,顺便检查一下之前的操作是否存在问题。这样一对照,不就出来了吗?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最好跟着走下流程。防止再出问题说不清楚。” “嗯,好的,石科长,谢谢您了,太谢谢了。”石科长真看到了韩华清的眼泪,虽然只有两滴,她就忍回去了。 石科长摇摇头,“没事儿了,去忙吧。” 韩华清跟石科长道了别,赶紧去车间继续忙。 韩华清回来的时候,一群人在颗粒制造室外面,都闷着不说话,当然了几个老人的悄悄话,偶尔也是说的。 龚玉玲和顾宋丽也偶尔讨论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韩姐你回来了?”顾宋丽先发现了。 “嗯。” “小孔,你们四个过来一下。”韩华清喊了四个老人。 “韩主任。”几个人很快过来了。 “小孔,你跟小单带着他们俩,再做第二批颗粒,看看具体情况。” “我们没钥匙,领不出配好的料出来!”孔丽萍先提出个难题。 “小邹,你去办公室拿转盘钥匙吧,给他们取一下料。”我转身去办公室找钥匙。 拿回了钥匙,开了配料室的门,看着孔姐他们领了料去颗粒制作室干活去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签字,龙飞凤舞的,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连猜都猜不出姓啥。 关好门,我也去颗粒制造那边看着他们几个操作。 四个人配合默契,混料的,烧水的,准备淀粉的,上筛网的,分工明确,操作利落。 水开了,冲到淀粉糊的时候,确实有些稀,这时候韩华清也来看了。 “小孔,停一下。”韩华清接过舀子,搅拌一下淀粉糊,有点稀。 “小孔,小单,你们回想一下,之前这个品种的淀粉糊是这样的吗?”韩华清这回聪明了。 “时间有点长了,不太记得了。”孔丽萍第一时间答复。 “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好像没有用过这么稀的淀粉糊。”单秀琴的话,多少给了韩华清一些提示。 “韩主任,工艺调了?”孔丽萍问,她有些奇怪。 “唉,之前的工艺丢了,这是我套生产记录出来的。”韩华清选择实话实说,这也没啥丢脸的,不过倒可以显得自己有些可怜。 “让技术科再出一个啊!”单秀琴不愧快嘴。 “唉,一言难尽。你们俩想想,不行再做一个淀粉糊,按照以前的量。”韩华清豁出去了。 “这不行吧,调了淀粉的量,就会影响含量,片重就有变化了!”孔丽萍比其他人用心一点。 韩华清没说的是,这个淀粉量也是自己估算的,只不过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不清了。 “可是,第一批料废了,这一批料混了,也不能不生产不是?” 孔丽萍很想说的是,你这话跟我说的上吗?也没马后炮的说,你套工艺,都不问问别人吗?这么迷之自信的说? 韩华清转身问我,“小邹,你看呢?” 我有点挠头,虽然当时工艺是我写的,可是我也不会记得每个品种的粘合剂用量啊! “不如今天就结束工作,等明天技术科来人了,再下决定。”我知道她听了不会高兴,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的。 我不能只让她听了高兴,就胡乱的说。 “那第一批料还烘干吗?”韩华清看着我,眼里有光。 “韩姐,这个我不太懂,没接触过类似的操作。” 之前实验室,即使放着颗粒,也不会是湿的或者潮的,但是万一她有经验呢?偶尔,韩华清在办公室跟我和宋丽芹聊天的时候,就会说说她光荣的历史,没有过失败的案例。 “小孔、小单,你们俩说呢?” “我们之前没半截停过生产。”好家伙,孔丽萍更狠。 “那好吧,你们先看着烘干吧,烘干之后,把料收了。”韩华清破釜沉舟了。 “好的,韩姐。”孔丽萍和单秀琴俩人答应着。 “小顾,小龚,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小邹,你下班吧。” 得!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逛衣,赶紧溜了,就怕万一听到啥了不得的内容,呕得慌,她也怄,我也呕。 第242章 比较残酷的现实(三) 韩华清把顾宋丽和龚玉玲叫到了办公室,三个人坐到椅子上,都没人起头说话。 “我说吧,这个事儿怨我,想的过于简单了,包括一口气把你们都带过来,和今天上来就让你们俩单独干,我觉得不会有问题的,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韩华清看着虚无的空白处,貌似跟空气说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人、环境、机器设备、产品、工艺,都是新的,对我、你们、咱们大家都如此,需要我们沉下来,等适应之后再有所动作,我以为我做了代理主任,然后赶紧做出成绩来,想着我自己也包括你们就安稳了,谁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回事儿!” 韩华清叹一口气,“我当时觉得是石厂长亲自外聘的我,应该支持我,可是我来了几个月,见到他的次数都有限;而且我应该是碰触到了别人的痛处,厂子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跟咱们无关,可是咱们,尤其是我,就碰到枪口上了!所以,我不倒霉谁倒霉?” “韩姐是我们俩不中用,对不起你,把事情做砸了。”顾宋丽赶紧道歉。 “跟这个有点关系,但是不大。关键是我动作大了,太认真了点,我以为认真是个优点,现在看来未必!” “你俩也别上火,如今看起来,只能慢慢的来了。我明天早上去找石科长,也去找杜厂长,看看技术科如何安排。” “嗯,韩姐,你回去吧,都忙一天了,如果没事儿了,我们俩进去了。”龚玉玲不太会说啥。 “你俩进去吧,我再坐会儿,想想明天的事情!”顾宋丽和龚玉玲进车间了,留下韩华清独自一个人坐在灯下。 今天的颗粒没弄出来,那么明天就不能送检,片剂压制就没活了,不知道怎么通知他们改白班来! 他们涉及到三个人,目前一个人请假,只涉及到俩人,到时候再说吧。 其次,后面一个问题,内包装不启动了,瓶子烘干了,就只能放烘干箱里保存了。 最后,销售肯定是耽误了,早知道就卡死等着技术科出工艺着,如今算什么?还好只废一批料,不知道是放后面慢慢的用,还是再买点原料,混进去用! 看来,明天不论如何,配料工序需要清场了,然后往下进行,不过颗粒制造卡着,不然先做胶囊填充?也不对,同样需要混料机的! 韩华清写了一二三四,想着明天早上还要安排什么! 揉揉昏头昏脑的头,喝口水,再捋顺下思路,想着往下如何安排,不过还是取决于明天技术科的安排、和领导的批示,如今已经不是她一个代理车间主任能左右决策的了,涉及到了亏本、在途半成品。 第二天早上,韩华清开完早会,把能想到和能处理的,都先宣布下去,处理好,然后就去办公楼上了,晚上下班后找不到领导,不能早上也找不到吧。 韩华清上楼的时候,有的部门还没开始办公,几个人忙忙碌碌的做着卫生。 韩华清在心里偷偷的soso两句,也只敢在心里活跃一下小剧场,面上是一丢丢都不能表现出来的。 她脚步平稳的朝生产科走去,得跟石科长汇报一下昨天晚上的后续情况,然后再跟技术科和杜厂长汇报相关情况,若石科长能跟着一起,是最好的。 当当敲两下门,“进!” 哦,上帝,幸好石科长来了。 “石科长,我来跟您汇报一下昨天晚上后续的情况。”韩华清态度恭敬。 “先别跟我说,咱们一起去技术科吧。”石连河并不想当传声筒,也不想做谁的靠山,昨天傍晚那是没办法了。 韩华清是巴不得石科长跟着一起呢。 俩人一前一后朝技术科走去,韩华清想着一早不会没人吧。 杜倩然正在做卫生,付世凯斜靠着椅子,正在吃早餐,三根油条,一碗豆浆,韩华清都奇怪,是怎么带来的! 杜倩然看到石科长,赶紧打招呼,“石科长,早!” 然后跟韩华清打招呼,“韩主任,早!” 付世凯跟石科长点点头,“吃不?”石科长摇摇头,对他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司空见惯。 付世凯对韩华清,连点头没有,权当没看到。 “孟科长呢?”石科长先问了,虽然他觉得不合适。 “石科长,孟科长一般都是直接去车间办公室的。”杜倩然很客气,“您二位请坐!” “小杜啊,麻烦你给孟科长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吧,我和韩主任跟他请教点事情。” “石科长,您太客气了,我这就打电话。”杜倩然放下笤帚,给孟庆仁打电话,是核算员接的电话,说在车间里忙;杜倩然跟对方说,这边石科长找他有点事情,请他上楼来。 那边答应了,石连河就跟韩华清说,“韩主任,你先坐,我去那边处理点事。”韩华清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听话的坐在技术科的空座上,等着孟庆仁上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甚至更长,韩华清都要拂袖而去了,孟庆仁才上来。 “小杜,石科长找我?”孟庆仁气喘吁吁的。 “小孟,是石科长找你,跟我也有关。”韩华清没想让石连河置身事外,所以跑到门口喊石连河过来,说孟庆仁上来了。 石连河一笑,他哪会不懂韩华清的意图?不想单独面对而已。 石连河笑呵呵的走过来,“孟科长,你真忙啊,找到你,不容易!”石科长调侃孟庆仁。 “石科长,我不是你,没管理经验,也没技术,所以只能学,用最笨的方法去尝试着做!” “韩姐说找我跟她也有关系,怎么了吗?”孟庆仁知道,估计是工艺的事情,但是不想主动问出来。 “韩主任,你跟孟科长说吧。”玩这个,石连河连自家大哥都能胜的。 “小孟,昨天有这样的情况。”韩华清把昨天第一批料做出来的颗粒太细了、第二批粘合剂太稀不能用的情况大致说一遍,自己承认套出来的工艺是不适合的,然后提出两个问题,第一个工艺还得技术科从下一个;第二是前面的料怎么处理。 说完了,韩华清也不看别人,就低着头,看桌面。 第243章 比较残酷的现实(四) “小付,麻烦你跟小杜找下备档,然后出一份新工艺给韩主任吧。出完了再想想,这一批料如何处理吧。” “孟科长,工艺我可以找备档,出一份,你别走,晚点我誊抄完就给你,后续你处理;第二个问题我没接触过,不懂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付世凯说完,就起身找杜倩然了。 孟庆仁看看石科长,就差摆摆手了,“看,这就是你曾经的手下!” 石科长笑一笑,“关我毛线事儿?现在是你的手下了。” 韩华清看着几个人,真是哭笑不得。 “杜姐,麻烦你帮我找下那个备档吧。” 好嘛,大的指使小的,小的干瞪眼! 杜倩然也不说话,去卷柜里把以前的工艺存贮盒子拿出来,“呶,都在这里呢,你找吧。” 甩,谁不会呢?都不是三岁了! 付世凯接过盒子,坐在桌旁,慢条斯理的翻找起来、 “你们先找,我去办公室有点事情!”石连河实在不想看这些。 “嗯,石科长您先忙!”韩华清知道是自己的缘故,不然人家也不会一早上的处理这类事情。 反正自己坐在这里,谁也跑不了!自己也豁出去了,进行不下去,谁也别想抖搂掉自己身上的责任! 韩华清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也不着急,就东看看西看看的,孟庆仁不得不佩服,比自己年长十来岁,这些岁月不是白过的。 韩华清听着各个办公室的动静,高高低低的声音充斥着走廊,当然,有几个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石科长,什么事情这么难办吗?”韩华清听到比较熟悉的声音,孟庆仁的媳妇、刘畅兰的声音。 石连河不想理她了,但是碍于情面,不得不说,“对了,回头销售科再问新加的那个品种的话,你们俩谁接电话的话,就说生产有点卡壳,得多等几天!” 石科长那会儿想着给销售科打个电话的,心想还是等等吧,看看后续如何处理。 “韩主任处理不了吗?不是说她技术过硬?她带的那几个人就可以撑起一个车间来?” 生产科的门是开着的,刘畅兰的声音有点尖细。 石连河就不明白,孟庆仁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就看上刘畅兰 了呢?如果不是工业局打招呼,就靠他们俩小年轻,估计早跟整到爪哇国去了,还容得她到处叨叨?嘴边没有一点把门的? 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即使没如此严重,但是得罪人是肯定的! 韩华清听到了刘畅兰的话,但是也不能杀过去辩解不是?说自己技术不行?还是说带来的人不行?哪个都不能说!但是她的话,摆明了是自己、自己带的人不行!尤其出了如今的纰漏之后,更是让人有话说的!或许比这个更难听,自己的亏,是吃定了! 那边,付世凯终于把所有的工艺备档找了一遍,没找到! “没有吗?”孟庆仁和杜倩然都不太相信,不会啊,交接的时候是有的! “咱们三个,一个人一部分,挨个再看一遍!”孟庆仁就纳了闷了,这还能丢? 到现在也没多少品种,生产次数也不多,工艺备档每一批都有的! 三个人每人分一沓,挨个检查起来。 杜倩然先发现的,在她那一拨里。 孟庆仁终于长长的出口气,天啊,幸亏没丢,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即使自己全身都是嘴! “小杜,你今天什么都不做,把之前的备档全部检查核对一遍,按照你熟悉的规律重新整理一遍!”孟庆仁难得严肃。 “小付,今天你把这个工艺抄完了,配合小杜把事情做完,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亲事情,咱们仨也不用在技术科做了!”孟庆仁当着韩华清的面,严肃的安排着。 杜倩然立刻就开始了整理工作。 付世凯在那里慢慢的抄,韩华清就冷眼看着他们三个,不管演戏也好,还是真做也罢,不关她的事情,以后她不会再傻傻的去“可怜”别人了,没人可怜自己!尤其遇到事情的时候。 “孟科长,事情我都汇报完了,工艺抄完了,麻烦你走完流程,然后给我送到车间办公室吧,我去找石科长有点事情。”说完,也没等孟庆仁回话,就走了。 孟庆仁当然也听到媳妇刚才的议论了,虽然自己也同意媳妇的观点,但是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回头到家了,得跟媳妇说说,不能啥话都说了。 韩华清到了生产科,同样敲了敲开着的门。 “石科长,孟科长那边的工艺还得等一会儿出来,您能跟我一起去找杜厂长吗?”韩华清想开了,孟庆仁不管或不知道如何处理,她可以找领导啊! 韩华清也没跟生产科里面的俩同事打招呼,就在门口说的,石连河心想,这家伙真是的! “走吧,韩主任。”石连河觉得自己都婆妈起来了,跟一群女人没完没了的计较,身边的男的也逐渐女性化了。 俩人继续一前一后的朝杜厂长办公室走去,也没对词,到时候再临场发挥吧。 杜厂长正在办公室里翻看专业技术刊物,算内部资料了。 “两位请进,怎么了?有事情?”杜厂长大大咧咧的。 “韩主任,你跟杜厂长仔细的说说吧。”石连河希望韩华清听懂了他的话的背后的含义。 韩华清觉得自己像个鹦鹉,也有点像祥林嫂,一遍遍的说着事故或故事。 从头开始,韩华清仔细的陈述了整个过程,包括她也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不熟悉品种的生产情况贸然套生产工艺,造成了损失,以及现在技术科那边正在誊抄工艺,还没给出后续的处理结果。 韩华清认了,即使被厂子处理,她也要拉着俩垫背的。 “韩主任啊,以往你们以前的单位都是如何处理类似的事情的?”杜厂长没别的意思,他很久没关注一线了。 “我们以前类似的事情不多,不过也发生过,一般都是一点点的作为尾料掺乎进去的;不过这样的话,在途产品会挂很长时间,会涉及到生产和财务等相关部门。另外一个方式就是再购买一部分原料,一比一的掺乎进去,不过这样的话,片重会有变化。” “那最好的方式就是作为尾料慢慢的投进去呗?” 第244章 经验为上 “我的观点是如此,这样比较保守,也是比较能平稳过渡的,只是这样的话,财务会涉及到在途半成品的设置,另外是销售科如果还是需要销售两百万,那就得再进一批货或者再进一百万的原料,才能维持他们的销售。” “这都好办。那工艺的事情怎么说了?”杜厂长还是笑眯眯的。 “孟科长正在带着人找,估计现在找到了,不然还不跟您汇报来?”韩华清也想开了,不说话也没人说自己好! “那麻烦你喊一下小孟过来吧。” 韩华清点点头,然后出去技术科找孟庆仁来厂长办公室。 “孟科长,杜厂长找你呢!”韩华清的客气,让孟庆仁多看了她一眼。 “杜厂长,您找我?”孟庆仁跟杜厂长比较客气,也没故作深沉。 “嗯,口服制剂车间的工艺丢了,你们给补一份!另外,你跟小付他们问问,工艺怎么会丢了呢?还是三份丢了?他们当时怎么交接的?” 孟庆仁选择低头沉默。 “他也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如何交接的?他自己那个时候也忙的焦头烂额的,没顾得上他们。” 韩华清也很委屈,自己两眼一抹黑来的,没人跟他交接什么,石科长、付世凯、包国辉几人都是麻溜溜的走人的,自己在办公室里慢慢的摸索熟悉。 “小孟啊,你看看,现在口服制剂这个情况,如何处理那一批料?”杜厂长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锻炼一下几个人。 “杜厂长,我没接触过类似的事情,更不了解,不然我去实验室请教一下腾师傅?” “也行,你盯着一下这个问题,有方案了找我,我跟石科长先讨论一下。韩主任也先回去吧,跟小孟去拿工艺,这次你们自己保管好,别再丢了!小孟你们也是啊。” 两个人点点头,朝技术科走去。 “小付,工艺誊写出来了吗?”孟庆仁想赶紧处理一下这个事情,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忙呢! “誊写好了,需要你签字确认!”付世凯一副睥睨天下的状态。 孟庆仁接过工艺,仔细的和原件核对一遍,然后签上字,给了韩华清。 “孟科长,那我走了啊!”说完,就走了。 “切!”付世凯哼一声。 孟庆仁看一眼,然后也走出去了,他准备去楼下去找腾师傅,请教一下此类事情如何处理。 孟庆仁到楼下实验室的时候,腾师傅正在教倪芳彬计算片重及如何判断片剂外观是否合格的内容。 “腾师傅,跟你请教个事情呗?”虽然孟庆仁自己觉得很客气,但是腾师傅并不觉得自己多高兴。 “孟科长,请讲。”腾师傅看着孟庆仁,这个高大白净的青年,自己咋就不喜欢呢? “腾师傅,是这样的,口服这边有一批料,颗粒太细了,压不成片剂,想请教下你,你们之前是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的。” “孟科长,我们以前很少出现类似的问题;也不是工艺不成熟,怎么会压不成片子呢?”腾师傅的小眼睛,溜圆。 “具体我没问清楚,只是说颗粒太细了,压不成。杜厂长问我如何处理,我实在是不懂,这不就找你请教来了吗?” “哦,这样啊,那就做尾料吧,慢慢的掺和到后面的料里进去,不过不能一次太多,否则也会影响后面的产品。如果财务测算成本的话,需要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腾师傅的话,只能是个大方向,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好的,腾师傅,谢谢你啊。”孟庆仁又回楼上了,那边等着他的消息呢。 到了杜厂长办公室,和石科长俩人已经讨论一会儿了,等孟庆仁回来一说,也只能同意这个方法。 “杜厂长,那我把财务科的郑义叫过来,一起说说?”石科长想趁热打铁。 “中,我打电话吧,你不用跑一趟了。” 郑义来的时候,把成本会计也带来了,几个人一起从各自的角度说这一批料如何记账的事情,都商量完了,郑义安排会计跟车间统计核算人员提前说好,这个月记录一批70万在途产品,以后每增加一次尾料,则记录对应负数的在途产品,这样实际库存和账目是相符的。 事情处理好了,没啥问题了,几个人都散了,去做各自的事情。 韩华清拿着誊写的工艺,回到车间办公室,找出自己套用的工艺,挨个数据核对一遍后,发现粘合剂的量,是不同的,自己的少了些,另外用水量也是不同的,自己套的工艺是按照常规来确定的,可是这个品种的原料缺乏粘性,更砂砾性一些。 因此备注里说明,粘合剂的浓度要略高些,混料时间要适当延长,筛网的目数应该略高于其他品种。 韩华清知道自己经验比这些人丰富,但是有点太过的想当然了!昨天咋就没想到,减少水的用量,这样粘度不就上去了吗? 唉,还是年轻!见的太少! 韩华清把自己套的工艺放到抽屉里,时不时地让自己看到,警醒着自己! 韩华清有些着急想赶紧处理剩下的两批料了,于是她把工艺让我给许俊杰送进去,给二批和三批料调配出新工艺要求的用量,她自己则去家属院喊顾宋丽和龚玉玲过来上班,跟她一起处理二批的料。 我给许俊杰他们送新工艺的时候,她偷偷的问我,“邹姐,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我点点头,“按照这个工艺,核对下之前的配料,然后给二批的料配出新的粘合剂出来,最后再给三批也配成正确的比例。” “这个工艺是小付写的?” “别乱问乱说。”我冲她眨眨眼。 “好的,我知道了。”许俊杰这个人聪明,也知进退。 说完了,她就带着那个男士去干活了。 韩华清带着俩人进来的时候,许俊杰他们正在忙! 韩华清进入到配料间,看着许俊杰他们俩人一个称量,另外一个复称,核对无误后,填写装桶单,俩人分别签字,然后放置到一旁! 第245章 经验为上(二) “小许,这个是二批料的粘合剂吗?” “韩姐,你领料之前,先核对下所有的内容,没问题了在我们的了流转单上签字吧。”许俊杰也是够直接。 “好!”好在韩华清知道流程,没想走特殊,这些不是大事儿,遵守就好。 韩华清签了字,拿着新的流转单,推着粘合剂,带着顾宋丽和龚玉玲去下一个工序了。 我看了一会儿许俊杰他们的操作,先把生产记录与新工艺核对一遍,该补料的补,该调出去的调出去,幸好还没混料,不然就有的乐了、 三批料核对好了,生产记录上替换成新的,把旧的记录交给我,让我交给韩华清保存。 如果不是为了批生产记录审核通过,应该把这个附录在这一批的记录里的,只是那样的话,就多了风险了。 我拿着需要另外保存的记录,去了颗粒制造工序,看他们几个操作,水已经开了,就等着做粘合剂呢。 “小邹,你来吧!”韩华清喊我,我把记录放一边,也走进去。 等把开水倒入已经溶到水里的淀粉稀汤的时候,拿起搅拌棒用力的搅拌均匀,这会儿的粘合剂就比较粘了。 全部都冲熟了,就开始往搅拌机里添加粘合剂,搅拌机里的料,慢慢的粘结起来,逐渐成型起来。 “小邹,你看看这个料。”我伸手攥了攥料,这会儿出来的颗粒应该没问题了。 “韩姐,你看需要加粗一号的筛网吗?或许这一批就可以加一点细粉的那个颗粒。” “嗯,有道理。烘干了加吧,加好了,再次混料过筛就行了,需要提醒化验室吗?” “提醒一下比较好,这样不容易出问题。”我想主动陈述提醒对方,和对方自己发现的结果要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嗯,那我下午就写送检单。” 湿料混完了,龚玉玲他们换好筛网,减少了目数,防止颗粒过细,或者说防止干料再次过筛的时候过细,出现过多的细粉现象。 当颗粒从筛网下出来的时候,粒粒分明,效果不错。 韩华清也很高兴,一个事情终于解决了,二是自己更确切的知道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或者说她多少有点承认自己见识不太多了。 石连河坐在办公桌旁喝茶的时候,就接到了韩华清的电话汇报:颗粒成型了,整体效果不错,烘干后,会掺和一部分第一批细颗粒进去,干混后再申报检验,她得需要看看具体数据在说话。 石连河对韩华清的工作态度很满意,肯干、踏实,认真。 那边,杜厂长去找到石厂长,说到了在途产品的事情,也谈了一些各部门衔接存在的问题。 “在途产品的问题,只要跟财务衔接好,就没问题;至于部门间的衔接问题,你们几个高层管理人员、中层干部要以身作则,起模范带头作用。” 杜厂长也不好说什么了,他跟石厂长、梁厂长之间的衔接,比各部门之间更松散,各自为政、而不是相互支持相互捧场。 “石厂长,咱们家属院的房子分了一部分出去了,还有几套,像技术科的小陈他们不给吗?或者他们退回来房管局的房子也可以转租给类似小陈这样的啊!”杜厂长听说了陈立刚开始着手想调走了。 “怎么, 有人说闲话了吗?”石厂长不用想都知道,没分到房子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闲话肯定是有的,主要是分配来的学生,被条条框框的限制出了几个!”杜厂长想为手下争取点福利。 “当时商量分房的政策,你们都是同意的啊!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分,也看对单位的贡献的,还有就是有对象了,要结婚了,就等着房子的人才给!” 杜厂长看到石厂长铁了心不改初衷,索性也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吧! “对了,老杜,听说你家立刚跟卢厂长家的闺女搞成了?他需要房子?”石连海故意的。 “好像是厂子里的人他们给介绍的,听说他们要住在区里去年奖励给卢厂长的那一套房子!” 杜厂长的话,让石连海有些气闷,三室一厅的房子,居然还小?那可是区里奖励给的,不是分的! 自己家四口人,还住两间的房子里呢,儿子也一天天大了,快要住不开了。人家卢厂长都能挣来一套房子,自己不得努力一把? 石连海从去年后半年就不太顺利,郁闷死了。 景利民根据自己的建议,从同学那边进了一批原料,化验室出了检验结果,不合格,或者将将不合格,数据刚好卡在线上。 质监科如果能听自己的安排,走个特批,也是能入库、正常使用的,这也不是第一次操作了! 可是遗憾的是,刘翠敏一根筋,死活不签字,不给出检验报告单;好不容易做工作,给开了检验报告单,但是数据是按照实际结果填写的,还竟然不签字! 刚好,区里有个小医院缺人,给了他们算了!反正刘翠敏的专业对口也刚好是医院! 终于把所有的手续给办理好了,人也调走了,小申也到位了,谁知道内幕又被爆了! 弄的人心惶惶不说,很多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是有色的了! 然后今年不但工业局的开始调查自己,区里也捕风捉影开始调查他!奶奶的,自己从筹建开始就尽心尽力的去做事情,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果吗?为别人做了嫁衣! 后来,石连海对杜厂长一系的人,看到了就比较讨厌,尤其最近开始,卢厂长和杜厂长居然走了联姻之路,可惜的是自己的女儿还小,儿子就更小了,一时半会儿还指望不上的! 当然了,也不值得让自己的儿女靠婚姻维系一些关系! 这新来的小申也是,不太会办事儿,有好多事情想当然,没想过凡事卡的太死就是失去了活力? 而且景利民竟然没要单位分的房子,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至于实验室的小陈,想走,那就走呗,厂子里学化工的再走俩,也够用呢! 第246章 树欲静 石厂长的想法,和卢厂长,俩人理念有点不同。 卢厂长的想法是,有了一定的人,能做起事情来,后面就得自己培养,只有自己培养的人,才能稳定下来,并坚定不移的贯彻自己的理念,把事情做大。 而石厂长则想着“拿来主义”有,干嘛自己走弯路呢? 这也是从筹建药厂的时候俩人能共同做事、谋求发展,但是当顺利投产后,俩人反而渐行渐远的缘故。 只不过,不管是从头培养自己的人马也好、拿来别人的能人巧匠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理念,真正磨合起来,是需要时间、事件和付出的。 石厂长的沉默,让杜厂长有一丝的茫然,这个话题,咋就这么的让人无法理解呢?这年轻人搞对象,也是议事日程上的吗? 虽然关心职工个人问题也是必须的,只是自己侄子和卢厂长的继女的事情,多少有些让人猜想的。 杜厂长考虑过相关人员的想法和态度,但是既然卢厂长提出来了,自己还能做主不同意?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权利去做决定的,何况是侄子?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昨天有个供应商,他们资质好像有点软,我在考虑要不要换掉,重新再开一个!” 石厂长给自己一个台阶,杜厂长赶紧踩着下来。 “这个是需要谨慎,防止一朝翻船,满盘皆输!”杜厂长在医药行业时间久,而且同学和学哥学姐们之间联系很多,好的经验会分享,但是错误的反面教材也会被拿出来讨论的。 “是啊,回头我安排下,让采购从新考察考察,多开几家,可供咱们选择。” “回头老杜啊,你跟质监打个招呼,配合一下采购的筛选工作。”石厂长的话,让杜厂长比吃了苍蝇还恶心,虽然明面上,质监是归他技术厂长负责管理的,但是真正做主的确是石厂长。 杜清华现在很庆幸,妻子调出去了,不然两口子都在这浑水里,万一哪天拔不出脚来,连送饭的人都没有! “中,我回头跟申科长说下情况,让她配合采购科进行筛选。”话到这里,基本就没下音了。 不过杜清华还不能走,因为石连海貌似话没完呢。 俩人认识四五年了,共事也有三年了,有些事情是心知肚明,但是又不能说出来的。 杜清华不想靠近任何一派,他跟石连海认识在先,牵线来这个药厂也是他主导的,但是真正拍板做决定的却是卢厂长。 药厂筹建的时候,几个人相处还不错,至少明面上是和谐的,但是到现在,卢厂长几乎不露面、不管事了,不过能量还在啊!保不准什么时候天平就会倾斜。 要想在覆巢之下保持完整,需要自己想的更多些,话要少些,甚至事情都要少做!杜清华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喜欢比较清静的、能做事的氛围,这样比较适合他。 石连海又跟杜清华提了一些厂子的设想,目前是口服制剂、外用制剂、原料药(简单加工)车间三个运转单位,他还想再做一个合成车间,不过需要的资金缺口比较大,现在讲究各级配套,石连海想搭上这条船或者乘上这个快速发展的列车。 “老杜啊,你想想,怎么才能拿到更多的配套资金?”石连海的嘴脸,恢复到了刚跟杜清华谈药厂筹建时候的状态,仿佛这几年俩人的摩擦不存在一样! 杜清华自认自己做不到,自己貌似有着所谓的知识分子的“清高”,当然已经不太多了,不然哪里有机会带着两家子来到关内?、 杜清华想着当初的一时冲动,答应了石连海过来一起参与筹建药厂的事情,自己不能说没得到好处,只是觉得不值! “石厂长啊,我只知道如何立项,而不知道如何申请配套啊!”说完了,杜清华就知道自己又掉里了。 “老杜,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你只想立项相关的就行,其他的我让财务的小郑负责!” 杜清华想着今天自己是怎么来的呢?哦,是口服那边的事情引起来的。 石连海很高兴,他一直纠结着如何跟杜清华谈这个问题的,今天看到杜清华进来,他也想着怎么开口着,谁知道话题聊着聊着,就延伸出来了!“真乃天助我也!”石连海很想高声唱几句,国际歌都行! “老石啊,那我走了!”杜清华都不称呼其为“石厂长”了。 “嗯,去忙吧,有需要的地方,你再来找我!” 杜清华本来说不再来了,但是一想不对,不找他来,有困难自己解决了,下次他还认为自己能解决的! 杜清华“灰溜溜”的走了,回到自己办公室就把门从里面锁上了,打定主意,谁来也不开门了。 石连海确实很高兴,只要杜清华答应帮忙立项,这件事就有一半的几率是成了的,而且不管资金下来多少,对于石连海来讲,都是政绩之一;若真能投入生产,那就是大成绩了。 石连海打电话,让郑义过来找自己,郑义来的很快,“小郑啊,杜厂长和我、我们一起讨论了,想再建一个项目,做个合成项目,如果立项过了,你开始跟进资金配套申请吧,把手里的小活交出去,只负责管理大方向,如果人手不够了,就调人进财务。你看看还有什么困难吗?” “石厂长,我以前只是学过类似的知识,但是没实际操作过,我会跟银行里认识的人讨教一下,也跟我们老师请教下,看看能如何操作!” 石连海很满意郑义的态度,令行则行。 “嗯,有困难该学该问的,别拘着,跟老师同学同行坐一坐,请教一下,费用方面,你单独找我签字报销就行!” 石连海认为,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该花的钱,必须花,还得花到位! “对了,石厂长,上午杜厂长跟我还有石科长我们谈到,口服制剂那边增加七十万的库存在途,以后生产的话按照投进的尾料减数记账,可以吧?” 第247章 树欲静(二) 石连海大手一挥,“这是小事儿,不就是点半成品吗?没事儿。如果销售科不够卖的,再进原料,安排生产就行!” 郑义想,这政策就跟六月的天一样善变!月初才说的,不要增加任何库存,要盘活现金,让钱动起来!如今就说增加半成品是小事儿了! 郑义面无表情,虽然内心很活跃。 “好的,石厂长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了,去吧,先把手里的活放放,实在放不开就调个人进来。” 石连海的动作、表情、和态度,给郑义的感觉就是项目已经审批了,就等资金配套了! 郑义想,我得好好想想,调入一个人容易,但是想给人请出去,就难了! 郑义从石连海的办公室出来,朝财务科长办公室走去,锁好门,他拿起电话,跟自己的“狗头军师”请教一下。 “孔姐?”对方拿起电话。 “嗯,小郑?有事儿吗?” 郑义赶紧回答,“孔姐你方便说话吗?” “嗯,你说吧,怎么了?” “有这样一件事儿,我们厂长刚才找我,说我们厂子要成立一个新项目,有个厂子去起草去了,厂长安排我负责资金配套的申请,你觉得我能接吗?” “如果不接,你怎么办?你不是你们财务科的负责人?”“孔姐”没称呼郑义为科长,他们厂长都不够级别的。 “我是负责的,他让我把手里的活交出去,说人不够,就加人,我觉得有点玄乎,拿不准了,就跟姐姐请教一下,如果你是我,你如何选择!” “第一,我不是你,所以不用选择;二,你们领导安排你了,我觉得你推脱不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责任也在你,还不如开始就是你自己做!即使做不成,你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现在,所有的单位都会打配套资金的主意,你们也不算过分。不过我不建议你交出活计,更不建议你加人,记住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姐,我知道,所以才让姐姐给我支支招!” “我给你支招了,回头怎么谢我?” “你说姐姐,只要我能做到的,姐姐说了我就做到!” “切,你小子就是嘴好使!” “孔姐,你也知道别人对我的评价的,我是比较讷讷少言的人!” “骗鬼吧你小子!” “我啥时候骗过你?回头我跟我二姐告状,说你欺负我!” “随便啊。我连你二姐都一起揍!” “姐姐我服了,我连我二姐都不服,只服姐姐你!” “姐姐,正事儿!你说现在很多单位都在打配套的主意,你的意思是我们真有希望能申请下来资金?” “傻小子,项目立了,上级部门批了,配套就完全没问题,只是多和少的差别!另外,即使不给你们资金,只要立项了,也可以从银行贷款,配套只是一部分!当然有这一部分的话,银行也愿意房贷!” “嗯,我知道了,谢谢姐。回头请你吃饭吧。” “我想吃你做的饭!” “那得攒着,只打一个电话就吃我做的饭,亏了我!怎么也得五次电话!” “三次就得请我!” “那好,就三次!”郑义偷偷的笑了,他做饭很好吃,但是不太喜欢做,平时都是父亲做饭,只有大姐和二姐都回家的时候,郑义才做饭,当然了,大姐远在省城,回来一次不容易。 那边,姓孔的美女,也偷偷的笑了,小样,还五次!三次都是姐姐让着你,看你还小! 两只小狐狸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此都很高兴。 郑义听从孔姐的建议,不再增加新人,手里的活计也只能自己做,顶多忙一点。关键点还是申请配套资金的手续问题,看来真的需要请孔姐吃饭了。 郑义又给之前认识的银行的一个大哥打电话问问,银行贷款手续,当对面知道是企业贷款时候,立刻笑了,“简单,只要带上营业执照、带上能抵押的物品的相关证明,银行就会给你们放贷,不过利息是要看当时的浮动利率了。” “大哥,能不能按照固定利息、还要优惠点来算?” “你们到时候再谈啊,现在啥都没眉目呢,就开始谈,有点早了。如果你们成立项目,政府给你们点配套,贷款就更简单了,利息也可以少的。” “中,哥,哪天下来了,有需要的话,我给哥哥打电话!” 郑义心里有点谱了,也不着急了,他想着,他认识财政局的孔姐、银行这个大哥,遇到事情肯定不会袖手的,甚至还能拉自己一把,如果再有事情,就让二姐和二姐夫出面解决。 心里笃定的郑义,看到门关着,索性翘起二郎腿,把脚放到桌子上,自己斜靠在椅背上,恣意的胡思乱想起来。 大姐结婚了,孩子都五岁了,一家子都在省城;二姐也结婚了,父亲开始催自己搞对象结婚了,说想抱孙子了,等孙子长大了,他也能对得起母亲、更能死都瞑目了。 郑义想到这里,心情又不好了。他偷偷的喜欢二姐的同学孔丽娜,好几年了,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也不敢说,怕孔姐以后都不理他了,更不敢跟父亲说。 郑义趴在桌上,脑袋里急速的转着,最近孔丽娜搞的对象又吹了,自己只贡献了一丢丢的小插曲。 这应该是孔丽娜第三个对象了,郑义恨恨的想,她咋就不回头看看自己呢? 实在不行,过几天就请孔姐吃顿饭吧,叫二姐和二姐夫都回来,自己给他们露两手。 郑义这边刚做好决定,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和说话声,“应该在啊,我好像看到她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了,没看到他出去!”庆丰丽的声音,郑义不喜欢这个人。 但是又不能不开门,“庆主任!您找我?抱歉刚才打电话着。” “嗯,是这样的,原先不是说,工资核算都分到各个部门了吗?我这里想着,考勤汇总是个问题,想问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 郑义一听,好假! 再看看旁边跟着的张翠梅,“张姨,您有事儿?” “我没事儿,这会儿没事了!”说完,张翠梅就走了,脚步飞快! 第248章 树欲静(三) “庆主任,您进来吗?”虽然郑义一般不会允许别人进他的办公室,但是庆主任! 石厂长都给她面子,自己是算哪根葱吗? 不算,所以还是得客气点! 庆丰丽跟着郑义进了办公室,“庆主任,请坐。”郑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个桌子旁的椅子。 “我就站着就行,几句话。”庆丰丽跟郑义,也不敢拿乔,不管是卢厂长还是石厂长,对郑义都很看好,也客气,不知道这小子啥来头! “您说,庆主任!”郑义很客气,这是个很豁得出去的人! “小郑啊,你有对象了吗?”庆丰丽本来想拐弯着,后来想想,直截了当更省事儿,彼此也都省的废话。 “怎么了?庆主任,您要给我介绍吗?”郑义难得嬉笑一句。 “是啊,想给你介绍个。”庆丰丽观察郑义,这家伙平时不苟言笑的,看着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多。 庆丰丽看着郑义也不问了,索性就直接到底吧,“是我一个侄女,个子一米七左右,长相还不错,性格挺柔和的,年龄22岁,目前是代课老师。”庆丰丽想让侄女来药厂,可是目前没啥合适的岗位了,如果郑义出面,应该能安排个不错的地方。前提是能成的话! “实在是抱歉,我有对象了,刚才那句是个玩笑。”郑义的笑,只在嘴角扯了扯。 “哦,那没事儿。那我先走了。”庆丰丽很意外,所有认识郑义的人都说他没对象的。以为自己能多少有个面子!谁知道如此呢? “好的,庆主任慢走。”郑义的语气还是很平和的。 切,我刚毕业的时候怎么没给我介绍呢?现在介绍来了,晚喽! 唉,刚毕业的时候介绍,也是晚了的!郑义自嘲一下。 还说考勤汇总的问题,你就是个人精,还用问我?郑义偷偷的吐槽庆丰丽。 郑义和他带着的财务科,基本不跟外面的人打交道,正常工作沟通,也尽量用内线电话,减少见面的机会。 日久生情,万一哪天熟悉的太过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乐子了。 郑义继续关上门,拿起电话给张翠梅打电话,反了天了,居然跟庆丰丽眉来眼去的。 “喂,刘姐,麻烦你让张姨接电话!”刘琳是想说没在的。 “不要跟我说她没在,她刚才跟着庆主任来我办公室门口嘚瑟着!”郑义的语气有些严肃。 “好吧,我把电话给她!”刘琳给张翠梅使口型,“他说你肯定在!”刘琳和刘畅兰之前跟郑义一个办公室,张翠梅自己一个办公室,后来刘畅兰被调走了,刘琳就调到了张翠梅的办公室,而郑义变成了单独一个办公室了。 张翠梅接过话筒,“郑科长,有事儿吗?”张翠梅是跟着卢厂长很多年的老出纳了,自有一份“威严和气势”。 “张姨,我没事儿,我想问问你有什么事情?在我办公室门口晃悠?” “你办公室不能去吗?”张翠梅也有点不高兴。 “你说呢?”郑义没想说的太直白,毕竟俩人需要合作,另外也要给卢厂长面子。 “我说不好!”张翠梅有点无赖。 “说不好?那就什么时候说好了,再说!”郑义把电话扔到桌子上,咣当一声。 那边张翠梅听到电话听筒扔到桌子上的声音,然后也把听筒扔到桌子上,内心腹诽着,小样的,当个头就了不起了?还不让别人在办公室门口逛游?奶奶的,我当会计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虽然差不多,但是这样说也有点过分!俩人的电话以扔话筒为结束的信号,当然也是闹崩了的开始。 刘琳在一旁,觉得很尴尬,只能用力的低头干活,她偷偷的想,自己也很想一个人待在一个办公室里! 不知道是不是刘琳的错觉,学会计的、做会计的,都很轴,还死较真,说话能把人噎出八里地去! 不过刘琳自己还好,或许是觉得自己没啥本事,万一把人噎死了,得偿命去!所以不太敢,但是说话直接是真的,这个改不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翠梅又跟庆丰丽坐一起去了,刘琳觉得俩人肯定有事儿,她都不惜得罪郑义了,难道庆丰丽给了她天大的好处? 刘琳出来工作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顶头上司对着干,人家要想弄死你,小菜一碟!想弄你个半死不拉活的、给你点小鞋穿,那是更小的小菜了! 郑义下午外出了,去了财政局去找他的孔姐,名义上是为了关于配套资金的手续问题,实际是他心里不痛快,外出溜达溜达。 郑义的孔姐,孔丽娜,在财政局办公室工作,以前是小菜,现在是资深小菜了。 孔丽娜看到郑义来找她,很意外,“小义,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嗯,孔姐,我找你有点事儿。” “来,这边会议室没人,你跟我过来吧。”孔丽娜带着郑义到一个没人的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小型的会客室,遇到需要单独谈话的人,可以找空的会议室谈。 当然这是需要看双方的“吨位”的!一般的人,或者双方都不够吨位的,只能在走廊里悄悄的谈,甚至连谈的资格都没有。 进了屋,关上门,孔丽娜问郑义,“你有啥事儿不能电话里说?你们项目这么快就下来了?” “再说了,就是下来了,我把资料的题目给你,你还能准备不上?”孔丽娜机关枪一样哒哒哒一通,郑义看着就笑。 “孔姐,我就是心情不好,才跑出来的,上午我们出纳跟办公室主任一起在我办公室门口溜达着,被我发现了,她还挺横即,我把电话扔桌上了,看着那老太太估计气死了。” “别跟女的、老女的、更年期的老女的较劲!你肯定是吃亏的,因为自古有云“为女人与小人难养!”哈哈!”孔丽娜笑的前仰后合的。 “你这么高兴啊,看到我吃瘪。”郑义有点郁闷。 “是啊,勇往无前的小郑义终于踢到铁板了,我还能不高兴?” 第249章 网有千千结 “孔姐这都是哪跟哪啊!”郑义有点后悔过来了。 “小义,我跟你说的别跟女的较劲,是真的,没有贬低谁的意思,只是女的小心眼,还容易倒小肠,很多事情不容易翻篇,一旦被盯上,你会很难做的!” 孔丽娜换个口气,语重心长起来。 “我知道,只是我觉得有点没意思。”郑义沉吟。 “孔姐,你说,是不是人都是如此的,非左即右?我站中间不行吗?” 孔丽娜正经起来,“站中间的,别人认为你是墙头草,往严重里说,你不可信,不值得交!容易被边缘化!” “这样严重吗?”郑义偶尔听姐姐和姐夫他们谈过单位的事情,只是他觉得他还用不到,可如今,大条了! “你们新建的厂子,也这样复杂吗?我觉得这样的单位应该简单的。早知道就让你姐夫给你调到别的单位啊!”孔丽娜虽然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是一个刚建成投产一年都不到的小单位,真不至于! “我二姐夫说了,大一点老一点的企业,我这样的人就只能沦为一个小小的会计!” 孔丽娜也不为郑义发愁了,“那你来干嘛的?跟我分辩的?” “不是,就是心里不痛快,找个借口就出来了,回去汇报工作 的时候,我就是来财政局咨询手续来的。”郑义有点气馁。 “嗯,我给你找一份正在申报的资料看看啊。”孔丽娜也不是完全的逗小弟弟玩。 孔丽娜拿来别的单位的汇总资料,还带了一杯茶,“给,我的单独保存的杯子。” 郑义接过资料,也接过茶杯,指尖碰到了孔丽娜的手,有点凉,很细腻,心里有一丝颤动。 “孔姐,现在还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郑义的问题来的突然。 “没,怎么了?你要给姐姐介绍一个吗?”嗨呀,跟自己一样的口气。 “好啊,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有什么具体要求?”郑义煞有介事。 “工作和我差不多就行,年龄嘛,比我大一点最好,家里条件不能太差,我这个人花钱大,一般的人养不起我!” “对了,你小子哪里能认识给我介绍的人啊?” 郑义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 孔丽娜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把郑义一个人留在会议室,观摩别的单位的申报资料,偶尔送点小零食和茶水。 整的郑义想着,孔姐也许心里有我呢,哪怕是一咪咪!下班的时候,郑义是和孔丽娜一起走的,并且约了周日一起吃饭,郑义下厨。 药厂,杜清华办公室。 杜清华把立项写了个开头,就进行不下去了,从筹建开始,到如今投入生产,药厂几个重要的厂房和设备都已经做了抵押,好几个银行现在都不愿意给他们贷款了,这还不包括之前他们写的原料药加工(粗加工)项目以及一个新产品申请的专利申报项目的配套申请,区里给的配套不多,但是眉目不错啊,又从银行抠了点钱出来。 不管配套资金还是银行贷款,做不到全额到手,能到百分之八十就不错了,有的甚至更低。 杜清华站起来,在办公室内来回绕着桌子走,手在桌面上敲着,媳妇说也让自己调出去你,哪会那么简单?走一个,是万幸,走俩?那是做梦!不用说药厂和工业局,就是区里也不会同意的,即使不出这个区,人家也不会同意。 卢厂长和石厂长他们在这个很多人形成的关系网里,占据一个很靠边的结点,而自己连点位都没占上,顶多算网中间的一个飞虫,别人跺一跺脚,自己跟着颤悠的厉害,一不小心就从网上掉下去了。 杜清华叹一口气,给自己烧点水,冲杯茶,拿着笔,准备再写几个字。 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师哥说让他们俩中的一个去他们单位,可是家里孩子就要中考 了,正是关键时刻,当年如果不是这边的药厂开的条件优渥,自己也不会拖家带口的过来的。 当时卢厂长答应给女儿办到区里的重点中学读书、答应带侄子和侄女过来工作、还给配了三套房子,另外给了一些安家费,这些都是筹码,自己有什么? 不就是自己曾经的药厂的工作经验?还有就是药学院这个金字招牌? 自己不在区里人物关系的网格上的结点上,但是在药学院这个关系网里,自己的结点是比较靠近中心的,源自于自己的两个师哥的帮衬!其中一个师哥是药典委员会的十三人之一。 假如自己也是十三人之一,何苦到这个地步?唉!杜清华唉声叹气的,坐在桌旁,开始动手写,再难,该自己做的、自己承诺做的,也要做好。 顶多被师哥数落“白搭了你这个人!” 有什么办法?活下去,带着家人一起活下去,这才是王道! 杜清华喝一口浓茶,提提神,然后提笔开始写,在纠结时间久了,也没人替自己,早晚都必须做的。 煎熬了一个下午,杜清华终于写完了立项的资料,他装到包里,拿回家,让媳妇帮忙看看,润色润色,明天就可以交给石厂长了,能不能批下来就 看他去跑关系了。 杜清华到了家,媳妇还没下班,洗衣机那边把衣服洗上,他开始准备晚饭的菜和饭,女儿说很想吃蕨菜炒土豆片了,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点肉,用凉水泡上,蕨菜是中午都泡发的,择一下,切成段,土豆削皮切成片,用清水泡起来。再炒一个西红柿鸡蛋,配米饭,就太下饭了。 杜清华不喜欢吃炖菜,尤其那种一堆菜放一起炖一锅的那种,女儿还好也不喜欢吃,不然刘翠敏就得天天让他做炖菜吃,说省事简单。 刘翠敏到家的时候,杜清华洗好的衣服都晾起来了,米饭也闷好了,正在炒西红柿鸡蛋,“老刘,蕨菜炒土豆片和肉,是闺女回来再炒给她吃还是现在就炒?”刘翠敏有点挑食,不喜欢吃的绝对不碰,而杜清华则是啥都能吃,白嘴吃米饭都得两碗,何况带上菜吃? “等闺女回来给她单独炒吧,还是现炒的好吃!” “嗯,回头你吃过饭了,帮我看看一个立项的资料,我吭哧了一个下午。” “你们又弄新项目?” 第250章 网有千千结(二) 刘翠敏看着丈夫写的立项,一目十行,看的极快,大体内容不差,格式没有问题,就没问题了。 至于润色,刘翠敏不喜欢太过分的修饰,还好自己不用做这些工作,只是这样自己随意了,杜清华就需要背负更多。 刘翠敏如今在医院的药剂科,工作是自己熟悉的,也是自己不排斥的,做起来得心应手,也舒心,当然这个舒心是相对的,哪里有绝对的舒心? 又不是傻子! 刘翠敏对于自己被调出去,表面上是自己吃亏了,但是只有丈夫和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情愿出去,夫妻俩在一个单位,束缚手脚不说,俩人好事不会相互促进,但是坏事肯定是相互影响的! 尤其是自己比丈夫还耿直,不想与人虚与委蛇,所以到一个新的环境,熟悉的工作内容,相对轻松点,钱,比在药厂拿的更多一些,说自己因祸得福,会不会被人骂? 不过被骂了,自己也听不到,无所谓了,只是丈夫有些难做! 侄子跟卢厂长家的牛英楠定下来了,以后没有自己一家的帮衬,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了,侄女看看,也到了搞对象的年纪了,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刘翠敏不太担心,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亲爹亲妈都不能太过的干涉,何况是她? 杜清华收拾完东西,坐到客厅,问刘翠敏,“老刘,你看我写的需要改哪里?” “我觉得还行,不用改了!而且辞藻华丽与否,跟项目能否立起来,关系不大,更多的是看老石和老卢的关系够不够硬!也要看你们现在的数据是不是好看!尤其现在的数据,好看了,多少可以加点分,增加一些赢面。如果没人,再好的词汇和数据,都不一定能下来,这几年你还不知道?” 听了妻子的话,杜清华不得不点头同意,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容不得自己反驳。 “今天是你接闺女还是我去接?”杜清华征求妻子的意见。 “你这人吧,真是的。你要是不想接,直接跟我说让我去,别在那里弄虚的飘的,怪不得师哥说可惜了!”刘翠敏白了一眼丈夫,看着憨傻吧,有些事还有点小狡邪,说聪明吧,又笨又傻。 “那你去接吧,我下午整一下午这个,心力交瘁的。”杜清华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但是真的是心累,还不痛快。 “中,我接,闺女问了,就说你不想接啊。”刘翠敏想,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好吧,我接!”杜清华思索了三秒就妥协了。 “早这样多好!”刘翠敏嘀咕,他们家里,是严母慈父,刘翠敏是不主张接的,可是杜清华说大晚上的闺女来这里时间不长,还是接一接比较好,安心! “老杜,你擦地了吗?” “早上擦了!对了,我接闺女的时候你把蕨菜土豆丝肉片炒了啊!”杜清华贼贼的笑。 “你个贼老杜,这里等我呢!那还是我接闺女吧,你炒菜!”刘翠敏几乎不会做饭,连做熟了都做不到,也不爱做家务。 俩人互看一眼,互相翻个白眼,然后各自看自己手里的资料了。 “老刘,立刚和卢厂长的闺女定了,是咱们帮忙操持还是等大哥他们?” “当然让大哥他们来,不然人家还以为是孤儿呢!” 虽然话是实话,但是有点不好听,好在夫妻俩这么多年了,彼此知道彼此,也不挑剔。 “嗯,那我联系大哥,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订婚得在他们兄妹俩住的地方举办吧!” 刘翠敏也不说了,就直直的看着丈夫,然后杜清华就嘿嘿的不说话了。 “老卢现在都不去药厂了?”刘翠敏本来不想问着,可是最近听到很多议论,因为涉及到侄子,不得不问。 “嗯,好久不去了,也不知道他跟老石算什么情况!看看今年年底区里的政策就知道了,不过老卢好像到年龄了该退休了。”杜清华算着时间。 “他应该今年年底退,这个情况不太乐观。”刘翠敏多少有些担心,如果杜立刚不跟卢厂长的牛英楠定亲,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就有所谓了! “如果退了,继续返聘,问题也不会大,老工厂那边没有合适的人接手 !”杜清华给媳妇打一支安定,也给自己一支。 “说没人接手就没人?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刘翠敏向来喜欢泼丈夫冷水。 “所以啊,就看老卢的力量了,按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人脉帮他说话吧,反正也不是大事儿。” “做不成厂长,做个顾问还是可以的,他那脑袋,年轻人都算不过他。”刘翠敏这个跟丈夫抬不了杠,卢厂长账码确实清楚,原料采购回来了,他大体能算出这一批料能挣到多少钱! 等刘翠敏算着时间去接闺女的时候,杜清华开始给女儿炒蕨菜土豆片和肉,再拌个黄瓜,当宵夜了。 杜清华炒菜的时候,盘算着得问问侄子,通过牛英楠是否能了解点什么不。 第二天,杜清华到单位了,九点给侄子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办公室,爷俩聊聊这一系列的事情。 “立刚啊,卢厂长今年退休吗?后续他有什么安排不?对你和小牛是什么打算?”杜清华很直接的问了侄子,反正也不见外。 “叔,卢厂长今年退,不过应该还在老工厂做,听他说不往这边来了。对我和小牛,没啥安排,就是说差不多就操持结婚。” 杜立刚不是小孩了,多少懂一些单位的内幕,只是这个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尤其是他和妹妹还是跟着叔叔他们过来的。 “哦,没事儿我就是了解一下,跟别人问,不如跟你说了解的实在,另外也防止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回头给你爸打电话,他们过来操持你们订婚结婚?” 杜立刚多少有点害羞,虽然没啥感情基础的,但是他们身份比较特殊,能有人看得上他就不错了,尤其还是卢厂长的女儿,哪怕不是亲的!哪怕有点长相一般! “叔,你跟我爸说吧。”杜立刚对于结婚后住在那边,不排斥,但是也会多少有些尴尬。 第251章 感情可以培养 杜立刚和牛英楠是药厂的同事介绍的,这个是明面上的说辞,事实是卢厂长觉得杜清华一家子很老实、杜立刚也实在,大专毕业,虽然过来之后专业不对口,也没有浮躁不安,觉得这个孩子还不错,刚好老伴提出来给英楠找个婆家,卢厂长跟老伴一说,老伴就同意了,跟牛英楠说了,牛英楠提出来见一见,等见过之后,牛英楠也能接受,就达成了一致。 之所以住在卢厂长的房子里,是老伴舍不得女儿离得远是一方面,另外是厂子给杜清华和杜立刚他们配的房子没暖气,老伴怕女儿受罪。 卢厂长也没啥不同意的,牛英楠也是几岁就跟着她妈到他这里跟他一起生活了,相处的久了,多少有些感情的。 不过卢厂长为了平息儿子和儿媳妇的不满,虽然那俩人没说啥,但是不满意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儿子卢孟川跟继母相处的不好,还不如儿媳妇跟继婆婆相处的自如,所以卢厂长干脆偷偷的给儿子和儿媳点现金,堵上俩人的嘴。 “立刚啊,你不要觉得小牛长相一般、而且婚后还住人家的房子去别扭,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当然了,你俩感情淡薄,这是个问题,不过感情慢慢的培养就有了,俩人目标一致,一心过日子,这才是根本。咱们在这里,没任何根基,能有卢厂长照应你,我也放心些!你也知道,咱们那边已经没啥发展前途了,你爸妈他们可以在那边养老,但是你和倩然留在那里可惜了。这也是我和你婶婶带着你们和妹妹出来的根本原因,可能过一段时间,你婶婶的哥哥一家也会过来,至于怎么安排,我还没协调好,他们现在过来,时机上就不如咱们当初来了!”杜清华语重心长的跟侄子解释。 “叔,我都懂,我也不是三岁,另外我本来也没对象,跟谁过日子都是慢慢的培养感情,你放心,我会对小牛好的,也会对卢厂长他们好!”杜立刚都有点流汗了。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们在很多时候是需要忍耐的,除非我们拥有话语权,只可惜,有时候想的简单了些,真正现实是很残酷的。” 杜清华对景利民多少有些失望,虽然能理解,他也是被裹挟的,不过承担后果的是自己的妻子、他的师姐和师嫂! 杜清华没跟侄子说的特别清晰,比如刘翠敏被调走,这就是结果,虽然表现的是表象,而最根本的是人家用不到我们了,我们的利用价值在贬值!或者说当初的所谓的“非你不可”变成了可替代的人在后面排队呢! 杜立刚也听过刘翠敏被调走的各种版本的传言,通过这件事儿,他知道,他婶婶和叔叔的优势在逐渐的淡漠化,在药厂的这些当权者眼里,所以婶婶被清理出去了,因为不听话。 所以介绍人给杜立刚介绍牛英楠的时候,很直白的说小牛外表一般、身材一般、学历高中的时候,他想过是卢厂长看上了他,不知道看上的是“才华”还是杜清华的侄子这个关系,但是他迟疑了几秒,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提出来见一面,没必要! 牛英楠见到杜立刚的时候,很满意这个小伙,高大、英俊帅气,有些文质彬彬的气质,不多话,声音很柔和,喜欢微笑,即使是假装的,牛英楠也接受了。 而杜立刚见到牛英楠的时候,吃了一惊,没有介绍人说的那样都一般,牛英楠个子怎么也要快一七零了,微微有些肉,脸是圆圆的,配上高个子和大骨架,就给人一种“魁梧”的感觉,浓眉大眼的,只看这些,有点男性化。人比较老实不太爱说,穿着打扮,这个很一般很一般,或者说穿着是随意的。 杜立刚还以为有点丑的说,他都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如今一看,还不错。 杜清华看到侄子不排斥这个婚姻,态度很平和,他多少有些欣慰,即使当时被老石当做了老卢一派,也咬牙不吭声不解释。 “叔,没别的事情,我回去了啊!”杜立刚走了,有些人还奇怪,他去杜厂长办公室做什么。 杜清华拿着那个写好的立项资料,给石连海送到办公室,“宝刀依然锋利啊,老杜!” 杜清华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说是?下次还是你写! 说不是,你都老了? 走吧,不要你了! 这哪行? 所以,左右为难的杜清华只能沉默,然后尴尬的笑一笑。 石连海跟杜清华开完这句玩笑,“老杜啊,我不是非得让你写立项资料,也不是非得没脸没皮的到处找钱。只是咱们的流动资金短缺啊,现在每个月养活这些人都有些费劲,更不用说还银行的利息了,至于本金,基本都不用考虑还!想还?做梦还比较快!” 杜清华不当家,不当大家,所以并不知道流动资金的短缺程度,只是觉得石连海每周大半时间都不在药厂,具体忙什么,并不清楚。 如今听到这些,多少有些理解,现在的企业都难做! 唉,谁都不容易,每个人肩膀上扛的,都是各自的责任,当然私心也是有的! 杜清华觉得自己真是单蠢,几句话就接受了石连海的说辞,不过现实是企业也不好过是真的。 老的药厂,有自己的产品体系和市场规模,都走的很艰难,像华阳区这个药厂,才十多个品种,市场也是一点点的开拓,费用投入很多,产出微乎其微;想真正能盈利,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石厂长,没啥事儿我回办公室了。”杜清华理解石连海的不容易,但是让他跟着“同流合污”有点不容易,需要假以时日吧。 毕竟,有企业才有他,没了企业就没了家,杜清华是深深的体会过了。 “嗯,回吧,回头区里需要你出面的,还是得你跟我亲自跑一趟啊,我的资历还不够啊,老杜!” 石连海如今都不怕爆其短板了,只要能把钱弄来,让生产持续进行,被人诟病又如何? 第252章 弄钱 杜清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烧水、冲茶,来杯特浓的,镇静安神。 看来,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石连海的能力,综合看目前的情形,实在是不乐观,难道筹建完,就玩完了吗? 石连海看着杜清华整的立项内容,中规中矩的,很实在,跟他人一样,没啥特色,也不够炫。 但是石连海又想,如果过于夸大了,回头会不会被清算?石连海之前没真正当过家,没做过老大,如今看起来,厂长和副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只是职责的差异,更多的是能力的差异,尤其处理各种特殊事件的能力的差异。 石连海想了很久,叫上司机,开车去了工业局,找杜局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跟着一起去财政局看看,怎么也得把项目立起来,从区里弄点钱,再从银行整点啊。 石连海到工业局的时候,杜宝生正在开会,石连海被安排到会客室等着。 快中午了,也没散会,石连海只能先回家,约了下午再过来。 下午的时候,石连海见到了杜宝生,俩人先套近乎,一起回忆过往。 是的,石连海和杜宝生之前是同学,也是战友,杜宝生先回的华阳区,石连海在北三省待了十多年年,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调回来了。 也是当年卢厂长跟工业局提出筹建药厂、立项的时候,杜宝生想到石连海在北三省的一个药厂任副厂长,给卢厂长推荐了石连海,机缘到了,石连海回来了。 “杜局,怎么也得立上啊,然后跟财政那边帮忙招呼一下,给点,我是想从银行贷大头!” “你们现在特别缺钱?”杜宝生不太明白,现在企业不好做吗?工业局下面有几个厂子,也是每天哭天喊地的缺钱,也没见给工人多发多少钱。 “杜局你知道,之前几乎所有的投资都是贷款,每月光利息就够我们挺着的,还要养一堆人,哪个地方不要钱?市场要推广,投入要大;新产品要投入,哪个环节都得打通,我们现在才下来十多个品种,这是远远不够的。不是能卖的完,而是需要产品齐全,不然要啥没啥,销售员也没干劲。现在好卖的成品,原料供不应求,买货还得给人送礼,这还要排队呢!” “那你们自己做原料啊?”杜宝生对药品生产不太懂。 “我们之前那个原料药加工就是做的原料的最后一步,如果从头开始做,还得几千万的贷款,我都淘腾不来钱!这点上,我真不如老卢。”石连海在老同学老战友面前,没必要藏着。 “嗯,别不爱听,你跟他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杜宝生想,工业局下面那么多企业,当家的真没几个能跟老卢比的。不管是工厂管理还是对上的沟通,还有跟银行打交道,那是一个让人说不出啥来的一个人,可惜年龄有点大了。 “是啊,他今年不怎么来药厂了,我感觉吃力不少。”石连海当然不会说,老卢不来的具体原因。 不过杜宝生也不问,一山不容二虎,哪里都是如此,只是能不能坐稳大王的位置,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他好像今年要退,至于能不能退下来,两说, 他们那个厂子能接下来的人,不好找!” “工业局下面没合适的人?”石连海怎么说呢?对老卢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人家真有才,一眼看到头的那种;恨对方咋这优秀呢?把自己甩到二五八道去了,踮着脚跑都不赶趟的那种! “人,很多,能做到他那样棒的不多!”杜宝生没好意思说的是,“你还在药厂做过副手,如今做一把手,还不是捉襟见肘的?哪有人家老卢游刃有余的?” 唉,没必要说的如此的透彻,伤人然后伤己。 “去年咋就想起来给他奖励一套房呢?”石连海不太明白。 “去年他们厂子的效益,在一众企业里,算比较拔尖的,而且人家筹建的药厂也顺利投产了,这不是也有你的功劳?你的奖励比他少?”杜宝生没太关心到底给了石连海多少钱的奖励。 “不多,至少比老卢少多了。”石连海很想要套房子,尤其那种奖励的,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年媳妇单位分的,一室一厅的,如今俩孩子逐渐大了,自己再回来了,就更显的太窄了些。 当然,跟房管局申请,是能找到房子的,可是奖励的不是香嘛。 “唉,知足吧,比我们强太多了,我们年底才是分几块钱而已。”杜宝生也吐槽起来,不过明面的奖金是不高,但是其他明目下的奖励并不少。 “你回头帮我跟财政打个招呼呗?”石连海言归正传。 “我可以跟邢局长说说,但是还是你带着你们那个管技术的人去一趟比较好。”杜宝生并不大包大揽。 “这是肯定的,我跟邢局长不熟,他什么来头?”石连海悄悄的做做功课。 “工农兵学员出身,财经学院的人,人相对耿直一些,后面好像有人,在省里。”杜宝生跟邢卫国也不是很熟,只不过正常的工作交流,彼此看着对方都不是特顺眼的那种。 杜宝生属于转业军人派,邢卫国属于学院派,虽然他们不算是根红苗正的那种。 石连海立刻工业局之前,还跟杜宝生打个招呼,“你记得跟邢局长念叨下吧,我下周二差不多了,就带着我们老杜去财政一趟。对了,你这里还需要给你一份立项资料呗?” “你多准备几套吧,我这边,财政那边,区里,都要备档啊,而且还得向上提报呢。”杜宝生觉得这个石连海,还跟以前一样,多少有点好大喜功,不愿意下点功夫,做点实际踏实的工作。 “中,我回头问问我们那个办公室的人,以前都是她汇总整理,我来是先跟你请示一下的。” 石连海跟杜宝生,说不客气吧,有时候特客气,说客气吧,有时候还很随意。 石连海走了以后,杜宝生想了想,还是给邢卫国打个电话吧,怎么着也是工业局的下属企业,自己出面也很正常。 第253章 多磨 邢卫国接到杜宝生电话的时候,也没说别的,只说只要材料真实有效,工业局和区里审批过了,财政不会卡的。 杜宝生电话里很客气,说款项下来了,让他们厂长请客。 邢卫国也很客气,答应的还很痛快,都让杜宝生有点受宠若惊。 下班前,杜宝生给石连海打电话,说财政那边打过招呼了,剩下的就差区里了,具体的让石连海去办,需要他出面协调的,他也会帮忙办理。 石连海想着,明天开始,又要天天出去,挖窟窿倒洞的,找钱去了。 那边石连海带着杜清华,开始跑区里的相关部门,开始正式申报。 药厂口服制剂车间 忙活了几天的韩华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虽然化验室那边还在检验,结果有待查验,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再不出来成品,销售科和生产科都要把她催死了。 韩华清有点郁闷,销售科这群人把话说的,特别特别严重,好像这个品种再不生产完,市场就丢了一样的,哪有这么巧呢? 那个孙国强还振振有词,“石厂长说了,让我们大家赶紧卖货,赶紧回款,不然下月工资都没得发了!” 韩华清下午给詹秋生打了电话,督促他们抓紧时间做试验,赶紧出结果了好包装。韩华清没想到詹秋生说话更气人,“韩姐,万一不合格呢?”得,韩华清气的嗝都出来了。 气嘟嘟的放下电话,韩华清在办公室内转圈圈,但是没办法,自己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关键是保证了也没用,没人承认! 车间其他品种正在按部就班的生产着,这个品种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了,韩华清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下班前,詹秋生给韩华清打了电话,那个品种,片重差异超标,做了一次了,他们再检二次,如果二次再超标,这批货就彻底废了。 韩华清跌坐在座椅上,面上一片肃然。 难道自己跟这个品种犯冲吗?怎么一下子问题不断的出现呢? 韩华清强打起精神,给石连河打个电话,“石科长,麻烦你能晚走一下吗?” “怎么了,韩主任?”石连河正想收拾整理东西回家呢。 “是这样的,刚才詹主任给我打电话,说这批料的片重差异不合格,他们再做第二次检验,他说如果再不合格,就彻底废了这批货。”韩华清明显的没了气力。 “居然如此?我走不走的,有什么关系吗?” “石科长,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您留下来,我多少安心一点,给我做个主心骨!”石科长听到韩华清的话,多少有些恻隐之心。 “这样吧,我到化验室问问去,看看什么情况。”石连河想怎么也不能脱手不管的。 石连河从楼上下来,到化验室去找詹秋生,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如果,万一不太好,看看如何处理。 这个心脑血管的品种,正是上市的时候,再耽搁下去,就得后半年了。 看来,韩华清的管理,还是有一定的欠缺,多了豪迈少了细致! 石连河到了化验室,朱秋阳正在做检测,“小朱,詹主任呢?” “石科长啊,詹主任下班走了!”石科长一听,这人真是! “你这里还有多久出结果?”石科长跟一个员工,说不上别的话,只能问问出结果的时间。 “不会太久,还有二十分钟吧。”朱秋阳看一眼石科长,“石科长,怎么您来问结果呢?” “哦,是这样的,销售科着急,崔这个品种呢,所以我来问问你们。” 石连河不知道韩华清跟化验室是否有过小矛盾,就怕说了,人家再弄个小绊子,就没啥意思了。 “我听说是片重差异不合格,差异很大吗?” “也不大,有两片超,所以詹主任让我们再复检一次,防止出错。”朱秋阳对石科长特别客气。 厂子里很多人跟石科长都很客气,当然了,石连海跟大多数人也是很客气的,加之总是笑眯眯的,显得特别容易接近,比石连海的人缘好太多。 “辛苦你了小朱,我现在去车间办公室,有结果了麻烦你打电话到那边吧。”石连河走之前,跟朱秋阳交代。 “好的石科长,到时候我电话打到口服那边。”本来朱秋阳想着是做完了,就回家着,明天上午上班了把结果告诉詹秋生,由他出面去接洽。 石连河出了办公楼一层,朝车间走去,碰到下班的人们打着招呼。 “石科长,还没走啊?” “下班啦?路上注意安全啊!” “石科长,您还忙啊?” 韩华清正在车间办公室等着石连河,“石科长,您来了,化验室怎么说?”急切的语气,有些无奈。 “正在复检,之前有两片超标。车间这边,谁做抽检?”石连河知道车间有个简易天平,不过好多人都不会用。 “就片剂压制的人做,别人没人抽检。”韩华清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颗粒不均匀,压制过程中,抽检不多,容易造成片重不稳。 “你们这样不行的,得有人抽检,看看质监员能不能学?”之前有付世凯和包国辉在,俩人抽空就做了,而且之前没出现过二次颗粒制造的情况。 “中,我明天安排下去。” “咱们得控制住质量,然后减少生产时间,尽快让产品面世,加快资金流转,企业才能良性发展!” “唉,抱歉,我说多了。” “石科长,我理解的,尤其经历过上一个企业减产、停产、解散的事情后,我更能体会加快资金流转、尽快回笼资金的重要性。说白了,没有市场,一切都是零。”韩华清确实深有体会的,想当初他们药厂在北三省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还不是“香消玉殒”? “嗯,你有体会正好,咱们企业是新建的,市场开拓需要时间,也需要良好的产品质量,希望你能带着大家努力做好产品,套用过去一句话“多快好省”!虽然市场是根本,但是生产也是不可或缺的根本。咱们生产系统,任重而道远啊!咱们多努力!” “好的,石科长,我会的。” 第254章 弄钱(二) 话到如此,刚好电话响起来, “你好,我找石科长。” “你好,小朱吗?我是石连河。” “石科长,复检出结果了,虽然合格了,但是差异还是略大。”小朱欲言又止,石连河知道未尽之意。 “好的谢谢你,辛苦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朱秋阳道过谢,关了仪器设备,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家了。 这边,石连河嘱咐韩华清几句,也准备走了。 韩华清检查一遍所有的门窗,准备下班了,这个产品,明天开始包装,然后申请生测室检验,合格后就可以入库了,到了那个时候才可以彻底松一口气。 石连海每天,几乎是每天,都带着杜清华一起到区里相关部门提交立项申报资料,进展的不是很顺利,不是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不在,就是那个部门的经办人不在,等凑齐了,发现又少了一个章。 石连海气的都想跳脚,可是谁管你? 在厂子里呼风唤雨的石连海,在区里,也就是个普通人,虽然他有战友也在区里工作,但是县官不如现管,而且也不能啥事儿都让战友出面不是? 前后跑了两个礼拜,立项的事情,才有点眉目,大约百分之六七十是没啥问题的。 后面,就是领导们所谓的开会研究了! 当然,也是该战友出动的时候了! 石连海如今也聪明了,不能一直消耗战友之间的感情,人家帮公家办事,那么公家就应该感谢人家的;哪怕这些事情,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 石连海安排司机去烟、酒、茶,以前办事儿,一起吃顿饭,拉拢一下感情,事情就能解决了。 如今,需要送点有价值的东西了,好烟酒就意味着好研究!烟、酒以及茶和配套的茶具,那是人家可以转送的,所以送一套都不够,根据事情大小,酌情送几套。 这次送的东西,下次就要考虑送别的,连送礼都够挠头的了。 杜清华跟着石连海去区里各个部门,他不多话,见人微笑,他憨厚的长相、五短的身材和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很容易让人接受,相比石连海的看似精明的外表,杜清华收获到的善意更多一些。 有人甚至单独给杜清华提条件,能不能安排个人进药厂,不过只是在里面打个转,然后就调走了! 杜清华很直接,“我回头跟我们石厂长请示,他说没问题了,就没问题。”好在对方能理解副职的权限,也不跟他磨叽,还报以微笑结束这个话题。 转眼到了六月底,项目终于批了,石连海松了第一口气,而杜清华则彻底放松了,后面基本上没自己什么事情了。 立项是批复了,钱还没到位,怎么也得有点东西让人检查啊,不然以后谁还帮自己办事儿? 石连海安排弟弟石连海和孟庆仁主操,让杜清华协调,找个地方把合成项目安排下去,等安排好了,申请实地验收,后面才是关键。 石连海安排郑义先去几个银行探探路,看看哪家银行支持新项目,先下来点资金,即使是短期也能接受,先把事情做起来,后面就容易了。 郑义先去了几个国有银行,之前大额贷款都给过,只不过目前不太乐观,因为厂子连利息还的都不太及时。 等转过之后,果然不出所料,款可以放,但是先把前期贷款的利息付清了,郑义不敢说不给,也不敢说给,更不敢说没钱。 灰溜溜的回了单位,跟石连海一说,石连海说,“钱没有,利息也没有,爱贷不贷!” 说完自己都笑了,“小郑啊,我这话就是跟你说说,开玩笑的。” 郑义当然知道,这句话三分假七分真,没钱是真的,利息没有也是真的,但是后面那句是假的。 “小郑啊,你去咱们本地银行看看,信用社也可以考察考察!”石连海做好了各种准备,不管大小银行,只要等贷给他们钱的都是好银行、好伙伴! 于是,郑义又开始了找钱之旅,他偷偷的跟二姐说,“我好像个钱串子,到处闻着味去找钱!” “你快别扯了,钱串子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吧,如果是硬性指标,实在是艰难了,就找你姐夫,如果不严重,就自己慢慢的摸索,你总要成长的!” “二姐,孔姐最近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吗?” “你怎么老关心这个问题呢?关你什么事情?你还有认识的人介绍给她?”郑岚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要是我有认识 的人介绍给她呢?” “哪儿的?你们药厂的吗?”郑岚想,除了药厂的人,她不怎么认识之外,郑义的同学朋友哪个她不认识?不知道? “嗯,药厂的。”郑义有点心虚,不过掩饰的还不错。 “干嘛的?挣多少钱?太一般的可不行啊!那丫头条件高着呢!”郑岚刨根问底。 “你问这么多干嘛?又不是她妈!”郑义语气不好了。 “行,我不问了,你别胡乱牵线啊!” 本地有家银行,之前给药厂放过款,那个行长家的姑娘也在药厂工作,郑义本着试试的心态去见了行长,当然这是走了后门约到的。 等见了行长,俩人客气寒暄一番,郑义开门见山,“苗行长,我们立项已经批了,就差现场了,您看能不能再放点款给我们啊?” “嗯,我们可以考虑,我听翠琴说,你们生产还不错,还招人不?”郑义走的后门就是苗行长的女儿苗翠琴,不过没听说想塞人。 “这个我得问问生产,您也知道我,在药厂就是个会计,生产的事情那是一窍不通的。”郑义不敢答应,但是也不能拒绝。 “理解理解,跟我一样,我对行里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都得问问。” “别,您是行长,日理万机的,可不能跟您相提并论。” 郑义回去了,跟石连海汇报一下具体的情况,石连海摸着自己的下巴颏,沉吟着,“他家闺女在药厂,难道他家还有孩子没上班呢吗?” “不能是别人的孩子吗?”郑义的疑惑逗乐了石连海。 第255章 辗转腾挪 “小郑啊,如果是别人的孩子,他肯定直接说的。这样吧,你去办公室让庆丰丽过来,我看看药厂应该还有指标留着呢。” 药厂从筹建开始,各个部门都盯着,等筹建结束后,准备试生产了,就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除了从学校分配过来的学生和从原来的老厂过来的人之外,基本上,每个新进来的人,背后都有一定的关系,关系硬的,就坐办公室相关的岗位,关系不太硬的,就挑轻省一点的活,只有关系很一般的,才落到车间去干活。 从老厂子过来的人,当然也都是有各种各样的关系的人才能到药厂来的,不用搬铁拉钢,就如同矿区职工不希望儿子下井去挖煤一样,就满足了。 庆丰丽来的很快,“石厂长,您找我?”郑义没跟过来,趁机回了自己办公室。 “嗯,咱们还有指标吗?” “有的,石厂长您要几个?” “有就行,郑义正在跑贷款,估计有需要,得给指标,你做好准备,人过来报到了,分配工作的时候,你到时候问问对方,或者实在拿不准了,问我和郑义都行!”石连海想着,厂子里还有那些岗位是能让对方接受的。 石连海跟庆丰丽安排完了,心里有点谱了,看来钱是没问题了,就得什么时候下来。 “郑义啊,你看看账上还有多少钱?看完了,你叫上石科长、杜厂长、孟科长一起来我办公室开个会。”石连海给郑义打完电话,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草坪和地上碧绿的松柏。 当他看到外面空场上走过来的兼任工会主席的王书记的时候,石连海想到了万一来的人是苗行长家的孩子的话,就给他(她)安排到工会去,跟着王书记在工会做零活。 等一行人过来开会的时候,石连海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开了。 石连海先问了合成车间计划放在哪里、人员安排、设备购置、车间管理等相关的问题。 石连河先回答,“我们讨论一下,合成这一块,只能放在原料药加工车间的西侧,那边有几个空房间,也有单独的门,可以把中间垒起来隔开两个车间。” 孟庆仁紧接着,“人员安排的话,陈立刚请假好久了,应该是已经确定调走了,这样的话,技术方面就没太合适的人了。” 石连海看一眼杜清华,杜清华选择忽略。 “小陈,走就走吧,也不用拦着,心都不在了,留下人也没啥用。小倪能不能撑起来?” “小倪技术上,再跟孟指导学习学习,应该没问题,把车间交给他管理吗?”孟庆仁说的比较客观。 “让他管技术吧,管理上,我另外有人,过一段时间,管设备的会来一家子,经验比较丰富。对了,郑义,到时候会有一个人安排到财务科。连河,晚点你跟庆丰丽说一下,从厂子里找一套房子给年轻的一家、从外面空余的房子给老两口住,老两口那个房子两间就够,实在没有,就三间的。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管设备的来了,直接到设备科?”石连河觉得会出问题。 “嗯,放设备科,给副科长职务,待遇给科长待遇,以后所有的设备购置和日常管理都给他做,让老科长带一带,带多久,随他们吧。”石连海想起那个老科长,大家几乎都忘记了对方姓字名谁。 “老杜啊,回头你跟孟指导说一说,小陈走了,麻烦他帮忙带小倪,车间那边也要他多费心指导,咱们动作要快,现场越早布置好,越早检查通过了,贷款和配套资金才能尽快下来。” “石厂长,那小倪到合成那边了,制剂这边实验室怎么办?”孟庆仁作为技术科负责人,还是要过问的。 “这边没人了吗?原来的人呢?我怎么记得有人啊。” “最早是小倪和小邹,现在小邹去车间了,后来是小付,也在技术科还在实验室。” “那就他啊,对了,说到这个,你们新产品的报批还得抓紧啊,不是投产了,就不用申报了啊!” “好的,我会督促的。” “老杜啊,你得费费心,多研究几个新品种啊,看看市场哪些卖的不错的,咱们还能申报的,多弄几个吧。” “行啊,石厂长,回头我们研究研究。” “连河啊,你回头督促下小韩,那边生产要抓紧,不能耽误占领市场的大好时机啊,另外,小孟啊,如果你忙不过来,看看考虑把技术科交给谁吧,专心抓车间生产,现在销售科催成品催的紧,咱们得满足销售的需要啊!” 孟庆仁听了,心里一阵噗通,看样子,技术科是待不了,至于说交给谁?那不是自己要考虑的,自己只要考虑尽快交出去就可以了! “石厂长,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交接出去,车间生产确实紧要,而且我精力也有限。” 石连海对孟庆仁的反应很满意,笑呵呵的说,“年轻人不错,知道顾全大局,我考虑一下看看谁接过去。如果大家都没问题了,就抓紧时间开干吧。早一天动作,早一天下来资金。” “郑义留下,连河留下。”最后,石连海留下俩人。 “小郑啊,给财务安排的那个人,是新来的管设备的老薛的闺女,之前做过财务,老薛管过很多年的设备了,姑爷就负责合成车间,你看看有困难吗?另外,你跟苗行长说吧,药厂有岗位空缺,也有指标。他就知道怎么回复咱们了!”郑义收到说明,走了。 “连河啊,我想让你把技术科接过来,管的过来吧?”石连海跟弟弟,也没有特别的那种亲近。 “没别的人可以接吗?”石连河有点不太情愿,他跟大哥的性子不太一样,他不想管太多的事情。 “就是没有别的人,我才让你接,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来一个管生产的,到时候你只管技术就行。” “我也不懂技术啊,关键是!” “你就管协调就可以啊,技术上有老孟和老藤俩人支持你,再加上还有许多学生也能支撑就可以的。”石连海知道弟弟的性子,不想管事,但是无端浪费自己的聪明才智是自己看不惯的。 而且他相信,凭弟弟的智商和情商,即使生产和技术都管,也能做到的。 第256章 弄钱(三) “说实在的,哥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和强大的抱负,我只想安稳的过日子,把晶晶培养出去就万事大吉了。”石连河兄弟俩,之前相处不多,不是特别亲密的那种兄弟。 “你能做到的,不是你做不到,所以不勉强你。能者多劳啊,多劳多得!”石连海不忘记鼓动弟弟。 “得,你可别拿出那个劲头来对我说教,我先接技术过来,回头你把生产给出去。” 石连海对着弟弟摇摇头,真是让人生气。 石连海在家行大,媳妇是附近一个职业高中的老师,闺女比石连河家的闺女大一点,儿子今年才五岁,是两口子想尽办法才生的。石连海对自己的日子也算满意,除了感觉钱少点、房子小点之外。 石连河在家行二,媳妇在工业局工作,只有一个闺女,今年十五岁,初二了,学习很棒,在区重点中学读书,一直保持年级前三的成绩;因此夫妻俩的目标是把闺女供出去,即使将来出国学习也是支持的;而他们闺女的目标是北大或清华。 兄弟俩还有个妹妹,目前跟三个人的父亲一起生活,三家也能相安无事,算平和美满。 兄弟俩各想各的心思,“哥,没事儿我走了,技术交接,你看看让杜厂长主导吧,咱们来忒主动了不合适。另外,管生产的人什么时候到?” “管生产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不要太乐观,那个人是韩华清他们同事,你看看这几个人的能力你就知道,传言未必可信。”石连海如今倒是不希望那个人来了。 “好吧,那我先干着。”石连河相对于别人,对大哥的支持力度更大一些。 石连海在办公室里坐着,感觉一阵阵燥热,六月了,眼看时间过半了,产量不但没完成一半的任务,销售更没有,利润就不用提了;就跟居家过日子一样,每一天、每一个月都算计着过, 如今知道了,当家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不过,自己还是想当家做主的! 郑义先去跑了银行,这次约苗行长,比较容易约,也是她提前跟苗翠琴打了招呼,连底都透给她了。 苗行长比较痛快,“你们项目下来了?区里给你们多少配套?跟别的银行接洽了吗?” 郑义也光棍,“区里配套还没下来,项目是没问题了,等着现场验收呢,所以请苗行长帮帮忙,先给我们点,怎么也得把项目运作下来。我们也没跟别的银行接洽,先到您这里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跟领导班子研究研究,看看能给你们多少,你也知道,现在款是有,任务也有,但是我们现在也考核,收不上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本金上不来,利息得及时给。我好像记得你们之前的贷款,利息就不太及时。” 这话,苗行长说着,郑义听着,彼此都知道具体的情形。 哪里都有还不上的!具体处理的方式,就看各自的道行了。 “嗯,我们现在还不能说是已经正常生产了,只能说相对顺利,所以一方面我们抓紧时间生产、销售,另一方面也在积极拓宽业务范围,没敢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明年吧,应该会有大 的改观!” 苗行长一听,这小子说话倒是实在中透着圆滑,就在半空中晃荡着,没到天上,但是也没在地上。 “你先回去吧,我们商量好了,通知你们。” “好的,苗行长,我先回去,关于指标的事情,我们石厂长说了,厂子那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 “好的,谢谢你小郑。”苗行长终于记住了郑义姓郑。 郑义回来之后,跟石连海汇报完毕,石连海很高兴,终于有个不错的开始了。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去过财政局了是吧,当时谈的如何?” “我去过了,谈的是只要下来项目,她那边就会及时帮忙申请。”郑义想到他的孔姐,赶紧汇报。 “好,回头盯紧点就可以,财政的口袋比银行紧,只能是人家给多少就是多少。回头记得谢谢人家。”石连海也不想让郑义空手套白狼,不然就没有以后了。 合成车间成立的空挡,陈立刚把关系转走了,去了一个食品企业,石连海没眨眼的就签了同意。 管设备的薛清规带着姑爷、闺女还有家属到的很及时,石连海跟薛清规说,“薛工啊,咱们项目有些着急,你呢就在家收拾一天,然后就带着姑爷来单位开始主持新项目,反正姑爷也要负责这个车间,正好从头开始跟,熟悉熟悉,就是累点!让闺女呢,在家帮着嫂子收拾整理,你看行不行?” 薛清规就是个老知识分子,如果不是闺女姑爷之前的单位解散所有人都下岗,而且实在是不好遇到合适的单位,他也不会拖家带口的过来,这边从厂子到区里,都鼓励专业技术人员来发展,给的待遇也不错,就赶紧过来了,反正早早晚晚都得来,索性机会赶的不错,姑爷负责一个新项目,闺女到财务科,专业大差不差的都能合得上。 薛清规真的只在家待一天,就来单位了。 到单位的时候,石连海开了个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宣布了薛清规任设备科副科长,协助老科长做日常管理工作;罗振国负责合成车间的全面管理工作,倪芳彬负责技术方面的管理工作。 老科长一听新来的人是副科长,心里还算能接受,还热情的带着薛清规走了一遍全厂的设备,如数家珍的介绍哪台设备哪里买的,多少钱买的,主要功能都是什么。 薛清规开始还怕老人会对自己有戒备心理,如今一看,还不错,也就安下心来投入工作了。 小吕本来想着,等老科长退休了,自己怎么也能落得个科长当当吧,哪怕是副职呢!如今一看,来一个才五十岁的老工程师,任职副科,负责日常的全面工作,自己那是一点希望都不带有的了! 之前整理的关于合成的一系列的设备资料,都被他放到包里,准备拿回家去放着了。 第257章 千呼万唤 管设备的老科长现在每天除了看报喝茶,基本不做具体的工作了,大部分的工作都已交给了新来的副科长,很多人还奇怪,这个老爷子挺看的开啊,谁知道当薛清规问老科长年龄的时候,他的回答竟然比去年又少了一岁! 等别人哈哈大笑的时候,薛清规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纰漏,等知道原委后,也笑了,还说一句,“是不是过几年我俩就一般大了?” 小吕的情绪不高,也不多和人接触,跟新来的副科长交集也不多,新来的薛清规以为这个人很沉默,也没做多想,只一门心思的去熟悉业务去了。 技术科的工作,孟庆仁和石连河早就交接完了,如今孟庆仁自己觉得一身轻松,只不过刘畅兰很不高兴,每天上班下班都嘟着嘴,如今她怀孕了,孟庆仁下了死命令:绝对禁止她去生产车间和化验室,如果非去不可,俩人就离婚。 刘畅兰如今知道了孟庆仁的扭瘪和犟牛性子,而且自己怀孕了,也不敢造次,加上姑姐和大嫂都提醒她:忍耐一下,反正只生一个孩子,就好好的过十个月! 不过等她看到财务科新来了一个女的时候,听别人议论,说是新来的薛清规的闺女、罗振国的媳妇,薛清规跟厂子谈的条件之一就是闺女学会计的,要进财务科。 刘畅兰知道细节后心里超级不痛快,想着自己被郑义从财务科扫地出门,说财务科不加人手了,可是如今却大张旗鼓的增加了一个人! 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自家的孟庆仁没能力、说明大伯哥的能力覆盖不到这里。 孟庆仁专心管理外用制剂车间后,更忙碌起来,尤其现在生产安排紧凑,几乎每天都是两班倒,晚上下班回家几乎没按时过。 这一天,孟庆仁到了家发,发现刘畅兰连灯都没开,正在被窝里躺着呢。 “畅兰,你吃饭了吗?怎么不舒服了吗?” 刘畅兰不理他。 “说话啊,怎么了?谁惹你了?”最近孟庆仁很少去楼上,白天除了中午吃饭,几乎看不到刘畅兰。 “畅兰?”孟庆仁一看媳妇一直没反应,就爬过去摸摸媳妇的额头,没发烧。 “别碰我,你看看人家新来的薛清规,人家闺女就可以进财务科,郑义不说不要人了吗?” “那是石厂长安排的,他敢说不要?这也值得生气?你如今在生产科,不也挺好的?” 孟庆仁觉得有时候媳妇真的不可理喻,啥都能往自己身上套,然后不满意就生气。 “别生气了,生气多了,对孩子不好。” “你每天就是孩子孩子的,也不知道关心我。” “好了,孩子在你身上,关心他和关心你不一样吗?” 孟庆仁忍耐着不生气,媳妇刚发现怀孕的时候,也被大哥和姐姐提醒过,怀孕的媳妇性子会比以前更难以捉摸,要他做好思想准备。 “我去煮面,给你放俩鸡蛋吧,行不行?”其实刘畅兰是饿了的,虽然下班的时候她在路上买了一张豆片吃了。 “嗯,我吃三个鸡蛋。” 孟庆仁颠颠的去煮面卧鸡蛋去了。 苗行长有一天上午开着车,来了药厂,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随行的还有俩人,石连海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苗行长,您还亲自过来,打个电话让我们谁去一趟就行的。” “过来看看,我们也需要现场核验啊。” “哦,哦,是是,是需要看看现场的。”说着,石连海让办公室的人带着胖小伙去办理入职手续,苗行长没反驳,那就是做对了。 “郑义啊,你去合成那边,看看薛科长和罗主任在现场不?苗行长带人过来了看看现场,我一会儿跟着去现场看看。” 石连海邀请着苗行长喝茶,等着郑义回来复命,边说着话,俩人聊着天南地北,因为贷款的缘故,俩人之前打过交道的,苗翠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安排工作的。 郑义回来的很快,“苗行长,石厂长,他们都在现场,今天刚好到了一台设备,正在安装。” 两只狐狸,都觉得时机不错,于是前后脚的,苗行长以及随行的俩人、石连海兄弟、郑义、杜厂长几个人一起朝合成车间走去。 现场很热闹,维保的电工班和维修班的人都在,加上合成车间的几个工人,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干的热火朝天。 卞兴元看到石厂长带着一群人来了,加上之前郑义来通知过,他们只跟领导们点点头打个招呼,就闷头继续干着活。 苗行长带着俩人,在现场看了有十来分钟,就回了楼上,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之前说回去就讨论,没啥问题的话,款很快也就下来了。 石连海安排庆丰丽给每人带了一盒茶送到楼下的车上,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送出到了厂门口,双方才友好的挥手说再见。 郑义心里也踏实一半,石连海问庆丰丽,“小伙子的入职办理好了吗?” “石厂长,办理好了,也跟王书记说了,现在让他在办公室熟悉下规章制度,准备下午就安排过去。” “王书记那边也没地方待,回头你看看你们屋还有空地没?如果没有,看看腾一间办公室出来,给几个司机留着休息用,也把小苗安排过去就行。” “这个孩子多大?” “他二十一岁了。石厂长。” “嗯,估计待不长,你们好好的安置下吧,也不用排什么活给他。”石连海安排好小苗,就带着郑义回办公室了。 “郑义啊,回头这边的款下来了,你再去趟银行,找苗行长,送点烟酒过去。之前的那个茶里,放了东西了吧?” “放好了,我看着庆主任放进去的,我也陪着送到了车上。” “那就行。明后天有空了,你去趟区里,问问什么时候能看现场。也不用多急,就是了解一下,咱们也得准备一下不是?你回头跟庆主任问问,还有多少烟酒茶,不富裕的话,抓紧时间备上。” “好的,石厂长、” 第258章 十八天婚假 合成车间那边如火如荼的购买、安装着设备,孟指导抓紧时间给几个工人培训,倪芳彬和罗振国相处的很融洽,倪芳彬如今忙的都飞起来了,设备安装他要熟悉,采购科那边买的东西不合适,他得出面去换,后来,采购那边干脆放权,让倪芳彬和罗振国他们自行购买所缺物料,回头采购科配合他们走相关手续。 罗振国才来没几天,东西南北还没分得清,更不用关于合成方面的专业物料的采买了,于是倪芳彬专门做起了他们车间的采购工作。 中旬的时候,办公室那边忽然收到设备科职员小吕吕松然以及维保车间核算员吴慧梅的婚假申请,十八天! 加上周日,一共休息二十一天或者二十二天,一个月的工作都得让别人接手, 天啊!褚英觉得自己被雷击了,之前有人结婚,但是还没有人能休到十八天婚假,因为男女双方有一方未到晚婚时间的另外一方也不能休晚婚假,而只能休三天法定假期。 如今,吕松然和吴慧梅俩人都符合晚婚年龄、结婚证也办理好了,因此提出来休晚婚假,并且计算好了,刚好二十二天。 褚英拿着俩人的申请、结婚证的复印件、身份证的复印件去找了庆丰丽,庆丰丽一看,懵了! “谁要休婚假?二十二天?” “就是设备科那个小伙子,还有维保车间的核算员,他们俩办好了结婚证,说是想出去旅游结婚,回来以后再待客。” “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对象的?咋没听说?”庆丰丽知道几个学生都在陆续搞对象,但是确实没怎么听到这俩人的消息。 “你问王书记了,有晚婚假十八的政策吗?”庆丰丽也找不到北了,看着休假申请、结婚证和身份证的复印件。 “我问王书记了,说国家鼓励晚婚晚育,咱们这边确实有十八天婚假的政策。” “之前没人休过吗?小孟、小詹他们不都结婚了?” “小孟是虚岁够,但是周岁不够,他们办理结婚证,是找人帮忙办理的;而詹秋生是他够了,媳妇不够周岁。” “你的意思是这俩人是第一拨够十八天条件的人呗?” “是的。” 庆丰丽沉吟一下,“把资料给我,我去找王书记和石厂长问问。” 庆丰丽拿着资料,去找了王书记,王书记拿出了关于计划生育的一些政策汇总文件,确实是有的,区里别的企业有执行的。 庆丰丽无语的拿着资料,去石连海办公室。 “庆主任,有事儿?” “石厂长你看。”庆丰丽把资料放到石连海的办公桌,指给他看。 “怎么了?请婚假?符合政策就给啊,有什么问题吗?”石连海没太注意具体的细节。 “他们俩十八天,连周末,一共二十二天,那 他们工作就得给别人做了!他们俩是咱们药厂第一拨!” “哦,他们俩都是哪个部门的?他们部门领导的意见呢?” “他们俩一个是设备科的,一个是维保车间的,部门领导上面没有签字。” “假期,符合规定和政策的,厂子就要给人家,但是涉及到工作,就需要他们部门领导签字,如果部门没问题了,厂子也不会有问题。”石连海的想法很简单,休假可以,但是工作不能耽误,只要部门能调节开就行。 “对了啊,有结婚的,尤其这些毕业分来的学生,到时候告诉我,我也随个礼。”庆丰丽拿着资料回了办公室。 “褚英,你去把资料给小吕他们送回去,让他们部门领导签个字,工作协调好了,就可以休假了,然后让他们写上具体从哪天开始休假。”庆丰丽安排下去,就去做别的工作了。 等吕松然收到退回来的资料的时候,气的不得了,但是没办法,要想休假,手头工作就得交出去,可自己手里又没啥工作,只是媳妇那边有点日常工作。 坐在座位上,沉默了十几分钟的吕松然,拿着资料去了维保车间,想着先跟卞兴元打个招呼,他那边事情多一些,不知道慧梅的工作能交给谁代做。 吕松然从楼上下来,一层走廊一股凉风吹来,“还是一层凉快啊!跟二层比,差个温度呢。” 出了一层大厅,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光照的水泥路白花花的,草坪上的草,都蔫哒哒的,流动的喷泉上空有些水汽氤氲着,暗搓搓的叨咕两句劳民伤财。 穿过小广场,沿着甬路朝维保车间走去,路边的柳树还不高,影子落在草坪上,沉寂不动。 “吕,去哪里啊?”半路上,遇到电工班的师傅,打着招呼。 “我去趟车间,你这是去哪里忙啊?” 吕松然看到全副武装的电工,额头上淌着汗。 “我去口服一趟,他们有个开关坏了,需要换!”两个人错开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拐个弯,吕松然到了维保车间的时候,只有慧梅在办公室,“批下来了?” “没。有点麻烦。”吕松然摇摇头。 “没这个政策?还是别的?”吴慧梅想着,都问好的政策,不会药厂不执行吧。 “没说不执行,说手里的工作得移交给别人,需要老卞签字,我那边需要不知道老科长签字还是新来的科长签。” “老卞呢?” “上午就在合成着,下午应该也是。你喝水不?”吴慧梅指指杯子里的水。 “不喝,在楼上喝不少了。你说要是你把工作交出去,交给谁啊?你们这里就你们三个长白班。”吕松然想着,车间只有吴慧梅、杜立刚、卞兴元。 “交给杜哥吧,给卞主任不太现实,也没别人。你确定要休满十八天?”吴慧梅知道吕松然的心结,但是实打实的休满十八天,肯定有人跳脚,相关的不相干的的都会。 “休吧,没啥意思。”吕松然如今明白陈立刚离开药厂的感觉了;不过人家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而自己如今是俩人了,动一动,不容易。 “要去哪里玩?” “这么热,哪里也不想。顶多在你家待一段,去我家待一段,不过可以去北市看看海,那边离得近,甚至可以天天晚上回家住。” 第259章 十八天婚假(二) 吴慧梅比较老实,一直是乖乖女,如今上班了也是乖乖的,不过吕松然可不是!如果他不高兴,那大家最好是谁也不要高兴。 “嗯,你想好了就行,我都随你。” “那我去找老卞,然后跟杜立刚说一声。”说完,就走了。 从维保车间出来,又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吕松然内心骂两句鬼天气,才六月就热这样,七八月入了伏,怎么办? 吕松然忘记了,去年他也这样说的,还不是一天天过下来了? 吕松然绕过电工班,从西侧进入合成车间这边,看到一群人正在讨论问题,照以前,他肯定问问什么情况,再发挥一下他的聪明才智,可如今,他懒得问,于是站在旁边,听着。 杜立刚看到他,“过来了?有事儿?” 杜立刚猜,新来的薛科长让吕松然很受打击,因为从那天之后,几乎看不到吕松然下楼到车间或电工班转悠,以前他都每天转转的。 “杜哥,有点事儿,我跟慧梅想休婚假,十八天,需要把手里的活交出去,还得老卞签字,你看看,慧梅的活暂时给你行不行?也不多,就开个票,弄个支领单啥的,回来请你喝酒!”吕松然以前对杜立刚也是不放眼里的,如今求到人家跟前,不得不放低姿态。 “那倒不用,你们跟卞主任说好我就没问题。”杜立刚觉得,只要领导没有意见,他不会做恶人。 “谢谢,杜哥。”杜立刚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杜哥,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吕松然还是问了一句。 “有个反应罐,位置不太对,管路这样的话也需要改,如果都拆了再挪位置,工期就长了。” “切了,重新焊接就行啊。或者烧个结点,封闭上,从另外一个点切开口,接出来就行了,不过需要焊活要好,一般水平的不行。”俩人声音都不大,类似窃窃私语。 “哦,你跟老卞建议一下啊?”杜立刚怂恿。 “算了,不关我的事情。”说着吕松然挑挑眉。 “好吧,你随意。”杜立刚的脾气秉性,跟杜清华有点像,相对佛系。 吕松然走到卞兴元跟前,“卞哥,有点儿事儿啊。” 卞兴元挑眉站着看吕松然,他们俩认识三年了,这小子属黄鼠狼的。 “怎么了?说!”卞兴元跟吕松然喝过几次酒,那家伙不但属黄鼠狼的,还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你得比他厉害,镇住他才能让他听话,不然?有的让人难过的招! “卞哥,请你喝喜酒!” “你的?还是小吴的?” “有区别?” “当然!” “那就是小吴的。” “那为何她不来?” “这不男的多嘛,她不好意思。” “切,听你鬼扯。说吧,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你有闲情听?” “你给我捣乱半天,也没见你在乎啊!” 其他的人,看着这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索性都靠边去找个有风的地方待着了,犯烟瘾的,这悄悄的去了厂门外,蹲着在背阴处,吞云吐雾去了。 “是这样的。”吕松然就把他们俩想休十八天婚假、需要部门领导签字的事情说了。 “也没啥啊,回头我给她签了就行,你咋自己过来找我了?你不是不上前?”吕松然瞪一眼老卞,这都是聪明人,谁也别想瞒谁。 “你知道你们俩这第一枪打出去了,后面的人可就占了便宜了哦。”卞兴元没几秒,就懂了上面的意思,婚假可以休,事情不能耽搁,所以部门领导批了,有事儿就是部门的,跟厂部没关系。 “嗯,怎么都得有出头的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没啥,给后人造个福!” “你那边你计划找谁签字?”卞兴元看着远处正在跟倪芳彬讨论问题的罗振国和薛清规,那爷俩可是真的是遵守清规的人。 “还没想好,卞哥你说呢?”吕松然多少被打击到了。 “去找老科长,他估计不会签,然后你就找薛科长,应该没啥问题,他没必要难为你。”卞兴元从最近的相处中,了解到薛清规挺规矩的,至少看着没啥私心,唯一的私心就是加快安装、尽快调试,准备现场验收后好投产。 这是于公于私都没啥可以辩驳的“优点”! “那好,我听你 的,回头请你好好喝酒。” “你不参与参与?”卞兴元努努嘴。 “多简单的事情,你肯定知道,只是不出面而已,对不对?” “知道了还说,不然我把这个功劳给你?” “随便吧,随卞哥高兴。我走了啊。”快到用人之际了,吕松然走之前,冲那边的薛清规和倪芳彬一波人摆摆手,对方几个人点点头,然后看着吕松然施施然走了。 去外头抽烟的人回来了,卞兴元也走过去,“来来,薛科长,我刚才跟小吕讨论一下,觉得可以试试从那边焊死,从另外一头切开,不过需要焊工技术要细致一点的。” 杜立刚一听,看来吕松然妥协了,也是,在人屋檐下,低下头也是正常的。 薛清规一听,立刻眼里冒了光,“什么时候可以试试?卞主任?” “明天吧,焊工活好的那个人今天休息,明天就上班了。” “行啊,那今天就到这里?大家累了好几天了,让大家回去休息休息吧。”薛清规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太过的操之过急。 “行啊,谢谢薛科长。”卞兴元乐得做个好下属,虽然是行政上俩部门是平级的,但是技术上还是要接受所谓的指导。 一行人收拾整理物品,准备回车间或办公室去休整一下了。 薛清规最后一个回了楼上,老科长和吕松然正在桌前说着话,“快来,薛科长,这边有个喜事儿,正等着你呢。” 薛清规有点小迷蒙,“喜事儿?” “是这样的,小吕把结婚证领了,想结婚休婚假呢,需要你签个字。” “休婚假还用我签字?不是办公室或管计划生育的人负责吗?” “是这样的,他们俩够晚婚年龄了,可以休十八天,所以部门领导要签个字。”老科长笑眯眯的,看向薛清规。 薛清规还能不懂? “嗯,计划哪天开始休啊?”大家都做好人,自己也不是坏蛋不是? 第260章 婚假十八天(三) “薛科长,我还没定下来,之前怕是影响工作,所以先申请,等领导们都批准后该交的紧要工作,交接出去,然后我们再开始休息。” 薛清规听到吕松然的说法,不管真假,至少面子上给大家都很足。 “嗯,老科长您这里有什么安排吗?”薛清规跟耳聪目明的老科长请示。 “我这里都没事儿,现在你做日常管理,我听你的。”瞧,这话说的,多带劲! “您没事儿,我还在摸索学习阶段,也没啥事儿。”好人谁不会做? 看着二人打着嘴上官司,吕松然借机而上,“那您二位帮忙签个字吧,等我媳妇那边的字也签好了,我好一起交到办公室那边去。” “你媳妇?还涉及到你媳妇吗?”薛清规有点诧异。 “我媳妇也是咱们单位的,所以她的申请也得她领导签了才可以。”吕松然没说自己媳妇是谁,不过也不怕对方打听,反正早晚也会知道。 “哦,我知道了。我要签在哪里?”薛清规想,既然做好人,干脆一点吧。 拿着大笔,一会儿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老科长一看,自己也签了吧,顺势也签上了。 “谢谢两位领导,回来了请您二位喝酒。我去看看我媳妇那边签完了没有,我好提交上去。”吕松然点点头,拿着签好字的申请,出去了。 这回再出去,吕松然心里轻松了很多,甚至感觉外面的风都很清爽了,他很想哼首歌,可惜的是五音不全,连国际歌唱的都走调的主!想跳两下,想想还是算了,这汗刚下去,再蹦一把,又要冒汗了。 不过,脚步是轻快的,表情是甜蜜的,先不管别的,踏踏实实、开开心心、安安稳稳的待上二十天,收入还不少,想想就很幸福! 甚至吕松然看到旁边的柳树,都顺眼了不少,虽然还没长高,就跟自己的个头一样,但是伟人说的好:浓缩的都是精华! 吕松然很快就到了维保车间办公室,卞兴元看到他,“办完了?” “嗯,该你了卞哥。” “我这里容易,申请呢?拿来!”杜立刚看到这俩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想着这俩人可真像! “杜哥,我把日常的事情给你说说吗?”吕松然来之前,吴慧梅正在跟卞兴元和杜立刚说婚假的事情。 “行,不过不用着急,你们哪天开始休?”吴慧梅看向吕松然,“罪魁祸首”在那里! “三两天吧,不会拖太久,夜长梦多!”三个人相互看着,彼此都懂。 “立刚,小吕他们可以休十八天,到时候你是不是也可以?”卞兴元跟卢厂长那是老上下级了。 “这个还不清楚,我不知道小牛够不够年龄。”陈立刚倒是不害羞。 “应该差不多吧,不过她还真有点悬!应该晃上晃下的。”卞兴元想了想,小牛的具体年龄还真不知道,但是大差不差的能猜出来。 “卞哥,你跟卢厂长他们这么熟?”连吕松然都有点好奇。 “是啊,我刚上班的时候,卢厂长那时候是车间主任,我就在他那个车间,还有孟川、石连河、电工向师傅、维保的童立新,我们好几个一起,慢慢的卢厂长安排我们学技术,督促我们学习,一点点的,我们几个都成长起来了。” “卞主任,孟川是卢厂长家的儿子吗?”杜立刚好像见过一次,也只见过那一次,听着名字很像。 “是,就是老大。你们没见过?”卞兴元知道卢孟川超级不待见继母和继妹,反而不如媳妇跟继婆婆和小姑处的好! “只见过一次,也没说话,只点点头。” “孟川那个人挺好的,仁义实在,只是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卢厂长再婚。”卞兴元为好友说话。 “我看他年龄不小了吧。”杜立刚觉得他们年龄相差挺大的啊。 “他跟我差不多,四十了。你们不要乱猜啊,卢厂长二婚的时候,孟川都结婚了,媳妇那时候正怀孕。他就是接受不了,所以跟继母他们处的很差。” 卞兴元既想维护卢厂长,也想维护兄弟,但是也不能说别人不好,只不过这个老太太确实特别聪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一心一意的跟卢厂长过日子,照顾女儿,老太太之前有个儿子,也结婚了,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人也不多话,跟卢厂长处的比较平和,这几个人跟卢厂长,反倒比卢孟川更像一家人。 “卞哥,我们不会多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杜立刚跟牛英楠处过,人老实,心态确实平和,不过卢厂长对她照顾的确实蛮周到,从小的读书的学校,毕业后工作的安排,如今连对象都给找好了,房子也预备了。 如果杜立刚不是既得利益者,估计他也会跟卢孟川一样心不平吧。 几个人聊着天,说着话,时间就到了下班的点了,吕松然跟着他们踏着夕阳朝车棚走去。 “你们这边真不错,肃静,唯一的缺点就是离车棚有点远!” 杜立刚回答,“是,都是七点五十进厂门,人家五十五就到岗了,我们都八点了还在半路上气喘吁吁赶路呢。” 吕松然一听,“切,没有你说的这么玄乎,不过相差五分钟还真差不多,除了你们还有仓库那边!” “是,仓库离车棚跟我们差不多。” 五点下班的时间,太阳还很高,阳光虽不烫了,但是天还是热的。 几个人推上自行车,然后往大门走,不紧不慢的;“你看前面几个,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前面有几个车间的工人,推着自行车,健步如飞,颠得到车子稀里哗啦的响。 陆续走出大门,杜立刚等着妹妹一起走,“你们走吧,我等会儿倩然。” 吕松然跟吴慧梅一起骑车走了,卞兴元走着回家属院。 薛清规下了班,先去了家属院女儿薛珍的房子里看看有什么需要他帮忙收拾整理的没有,最近罗振国忙的不着家,几乎帮不上忙。 三岁的外孙女罗熙看到薛清规来了,高兴的喊着姥爷,拉着姥爷的手,去她的小床上看看她的花床单还有布娃娃。 家属院的房子都是清一色的两室一厅,很多人家把厨房都挪到了阳台上,因此变成了两室两厅,方方正正的布局,南北通透,采光和通风都不错。 本来罗振国提出来,让薛清规老两口住家属院着,可是薛清规想着,还是闺女他们三口住着比较舒服,也方便;反观自己家,老伴不上班,就自己一个人跑家,也不怕辛苦。 第261章 验收结束 吕松然和吴慧梅又上了两天班,把所有的手续都办理好,也把手里的工作交代清楚,然后就开始休假去了。 薛清规对于小吕,多少高看了一点,年轻人可以有傲气,但是得知道什么时候要低头。当然了,自己也是如此。 所有的设备都安装完毕,孟指导带着一群人开始检验,有问题的当场就整改,卫生不达标的立刻就清理,力求一个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舒适的环境、 忙活一整天,孟指导发现没有问题了,就跟石连海汇报,可以申请现场验收了。 石连海觉得心现在才刚刚放下去一点,本来他还想着让杜清华去看看的,后来想想,算了吧,孟指导也够专业的,他监督检查过后,应该没问题的;而且领导想给钱了,现场验收就那么回事儿! 石连海赶紧让郑义跟区里的对接人员沟通,提交现场验收的申请,看看区里怎么安排。 过了两天,区里现场验收的一行来了六个人,药厂这边石连海、杜清华、孟指导、石连河、罗振国、倪芳彬、郑义都陪着,现场看了大约三十分钟,然后到会议室汇报了大约三十分钟,验收就结束了。 几个人临走之前,跟石连海说让药厂等通知;石连海点头表示知道了,该走的流程得走完,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送走了区里的工作人员,石连海带着郑义回了办公室,让他记录下来人的姓名、职务,准备点礼品想办法送过去;石连海又让庆丰丽准备几份级别略高的礼品,自己给区里那个战友及杜宝生送过去。 合成车间的事情暂告一段落,石连海安排石连河给车间的几个人放了几天带薪假,然后跟卞兴元说他们的人可以调休对应的天数;最后跟薛清规说,他也可以在家待几天,帮忙收拾整理一下搬家的物品,不过薛清规没休息,熟悉着药厂所有的机械设备。 又过了一周,区里的验收结果下来了,当然是没问题的。 石连海的心又略略放了一半下去,然后让郑义开始跑财政,看看配套资金能给多少。 郑义本来想去找他姐夫着,孔丽娜批评他,“公事公办,你找你姐夫,是以药厂的名义还是你个人的名义?而且,你只是经办人,不是决策人,明白吗?”郑义被训了,没觉得不高兴。 “那我按正常程序走?” “当然啊。你们厂子给你期限和最低限额了?” “那倒没有。” “这不结了嘛!” “好,我听你的!”郑义在单位,一严肃,一般人不敢跟他动刺;在孔丽娜跟前,他就真的是个小弟! “不是听我的,而是听规矩的。”孔丽娜的大眼睛瞪的溜圆。 “啊好好,我哦听孔姐的规矩的!”郑义的臭屁让孔丽娜有点好奇,“你在家跟你二姐和姐夫也如此?” “我哪敢!还不挨脖溜子啊!” “扯吧,你二姐大姐,包括你家叔叔,哪个人呢对你不是十分的爱护?”孔丽娜以前去郑义家,都是看到大家对他关爱有加的。 “他们爱护我是肯定的,不过不允许我做小男孩状,我必须像个大人成熟稳重才行。” “你今年多大?”孔丽娜觉得郑义忽大忽小的。 “我67年的;比你小三岁。”郑义不高兴,如果他比孔丽娜大三岁多好,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不用这么小心谨慎的。 “多好的年纪啊,不大不小的,正是好时候!”忽然,孔丽娜觉得自己老了。 “孔姐,那你能接受比你小的对象不?” “你这家伙,怎么对我搞对象的事情这么上心?是不是想搞破坏啊?”孔丽娜觉得郑义问的有点多了,改天得问问郑岚。 “没,我哪能啊!我爱护你还来不及呢?” “说正事啊,孔姐,我把资料给你,大约几天能有结果?” “你今天给我,我明天一早就汇总提交,看看领导的反应,然后我再给你说。” “中,回头我们厂子送的礼品,我给你带一份,至于你们局长和其他人的,由我们厂长送。跟我说,你想要什么?”郑义偷摸摸的跟孔丽娜承诺。 “我要一套房,你有吗?” “你要一套房,我真有!不过不是工作送你的,你可以随便住啊!话说怎么了,你想出来住了吗?” “嗯,我妈老说我,再不搞对象就挑花眼了,眼看都三十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要上学了!还说,我弟弟也搞对象了,万一要结婚了,就没我住的地方了!”孔丽娜家里有个弟弟,比郑义大一岁,确实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那你住我这个房子去,反正也没人住。”郑义很慷慨。 “你二姐不说那是给你留着结婚的房子吗?” “我们单位我也可以申请啊,只是我没想住单位那边。”郑义一脸的嘚瑟。 “中,我想想,哪天我去找郑岚聊聊。” “事情都说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忙了!”孔丽娜开始往外轰郑义,这家伙在的话,自己都不能塌下心来干活。 “中,你想着啊,把我们的资料放最前面,能帮忙说句话的,就说句话,不会亏待你的。”郑义眨眨眼,摆摆手,扭头走了。 “小孔,你和这个小伙子很熟吗?”虽然俩人说话声音很小,别人听不清,不过也能看到俩人的状态都很随意。 “嗯,他二姐跟我是同学,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这小伙子长相不错,看样子工作还行,搞对象了吗?”同事一脸的八卦。 “你要给他介绍吗?” “不,你看我行不?” 孔丽娜看一眼同事,跟自己一般大,但是看着比自己老多了,真像三十的人。 “我不知道有没有对象。”孔丽娜心里有点不舒服,想象着这俩人站一起的话。 “你帮我问问呗?”孔丽娜很想拒绝,可是该怎么说呢? “中,我回头给你问问。不过不保证成功啊!”孔丽娜笑一笑,自己都觉得很假。 “中,成了给你包个大红包!”孔丽娜很想撇嘴,不过没好意思付诸行动。 第262章 钱和事 郑义不知道,跑了几趟财政局,自己居然就被惦记上了,可惜的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自己心仪的姑娘的桃花没开,别的梨花居然就开了。 郑义跟石连海申请,给财政局相关的办事人员每人送了一份礼物,石连海明白终归是要花钱的,不然谁用心给你办? 送了礼的郑义,在财政局算小有名气了,孔丽娜给那个梨花同事的回复是“郑义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梨花同事郁闷了好几天,后来单独遇到郑义的时候,还真的堵着问了“郑义,孔丽娜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是真的吗?” “你好,姐姐,孔姐说的是真的,我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梨花这人只好展示自己的“高风亮节”:“那好吧,祝你们幸福!” “谢谢姐姐。”郑义打蛇随棍上,让梨花提前谢了幕。 又隔了半个月,区里批复了财政局关于药厂等企业配套款项的申请,郑义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只需要等着拨款了。 忙完了的郑义,开始按部就班的在财务科上班了,也终于有空把俩会计的活计调整一下,自己手里的活,往外匀了匀,跟新来的薛珍也熟悉了一点。 配套的钱下来了,苗行长他们的钱也给了,石连海又让郑义再走一遍所有的银行,不管大小和是否国有,能申请来更好,不能的话,也先挂个号,到时候想着药厂。 目前多了两笔款项的药厂,立时就充满了活力,买原料、抓紧时间生产、销售科提前预售;技术科和实验室抓紧时间选新产品进行报批;合成车间也要开始准备进入试生产阶段。 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款项到了,人们的情绪都高了,于是闲情也多了起来,有人说石厂长办事有力度、有能量;也有人说杜厂长立项资料写的好,当然项目立的也不错;还说要不是有杜厂长,整个药厂都不能成立,更不能生产;最后有人说新来的薛清规和罗振国有好运道,来了就赶上项目成立,赶的早不如赶得巧的同时,有人同情陈立刚,这忙了一两年了,给别人做了嫁衣,便宜了李振国和倪芳彬。然后有人就细数倪芳彬的好运都有哪些。 在口服制剂实验室,挂个名,新品报批就很顺利,去年就得了厂子的奖励;今年合成车间一成立,立马就过来做了技术员,这等着试生产结束开始正常生产了,功劳自然也是大大的。 然后又有人议论房子分配的问题,说不公平,同样都是毕业生,有人有,有人没有。还说陈立刚就是因为没分到房子才走的。 等石连海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真是让他哭笑不得,这也不能开个大会说说,不许胡乱议论吧? 石连海觉得,等过一段时间,话题自然就会消失了的。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有些话题,不但在药厂传,更是传到了外面。 比如分房不均、政策具有针对性等;比如说石连海打压老人、宠幸外聘人员等,更有甚者说石连海在药厂跟人有不正当关系。 等工业局杜宝生被责成调查此事的时候,石连海面对战友,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浑身都是嘴,也有口难言。 “老石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有人整你?按理说,这样的传言,哪个单位都会有,不过被匿名举报,然后直属上级单位出面调查的还真不多,关键这又不是什么经济的或政治问题。”杜宝生也是疑惑,只凭一封匿名信,和里面各种传言,区里就责成工业局出面调查,这也忒严重了吧,说没人整事情?鬼都不信! “没觉的得罪谁啊。我也是前两天才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当时还想,这也不能开会说说,不许造谣啊。” “你再想想,如果你被拿下了,谁会得利?你们几个副厂长?” “两个,一个是管生产的,一个管技术的,不过这俩人都各有侧重,没啥感觉能做一把手啊!”石连海猛一听说,想想老梁和老杜,应该不至于。 “能不能做一把手,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而是区里。你懂得!”杜宝生的话,让石连海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之前药厂筹建的时候,卢方舟是主任,自己是副主任;等药厂快建完的时候,卢方舟是厂长,自己是副厂长;再以后,自己就是厂长了,卢方舟也是厂长,但是他基本不来这边了。 难道是他?不对啊,他今年都要退了,还能蹚这个浑水? 自己下去了,他也上不来,他家儿子也不是那块料,靠姑爷?还没结婚的姑爷,他有必要这么用力吗? 石连海的胡思乱想,让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 “老石,有点眉目了?” “我想不出我们单位的人还有谁能接上区里的关系的。不过老卢如果不甘心,倒是能够得上区里,但是他不是今年就退了吗?不能蹚这浑水了吧?而且他儿子就是一个电工,从来没管过事情,不能把他儿子拱上去啊!另外,他有个姑爷,也在我们单位,那也只是有个电气化的本子,对药品经营更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个姑爷有个叔叔,是我们这里管技术的副厂长。” 这一圈关系,把杜宝生弄懵了。 “你怀疑是老卢整事儿?他知道的这么清楚?”杜宝生有点奇怪。 “我们好多老人都是老卢的部下啊,连我弟弟都是跟他混了十几年的,也算他的死忠。”石连海说完,自己觉得浑身发冷。 “他打了报告了,到今年年底他就退了,即使返聘,也是在他那个老厂子,不会是你们这里啊,因为这里有你坐镇的。” “那我就想不出能是谁了!你觉得呢?” “关键我觉不出来,到处都透着蹊跷。跟你说实话吧,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就罗列了那些传言,然后区里就责成我出面调查,老张说了几句,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不太大。”老张就是他们俩的战友。 “嗯,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都配合。”石连海很无奈,但是又不能说其他的。 “我现在也无从下手啊。”杜宝生挠头。 第263章 认清现实 “那咱们也得配合着做啊,难道不做,就能过去?那是不可能的。”石连海关于到款的欢喜还没发散完,糟心事就跟着来了。 “这是肯定的。做一定要做,但是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咱们需要斟酌。尤其是,区里知道咱们的关系,依然让我出面,说明问题不是很大,但是也不能轻视,否则容易翻车。”杜宝生觉得事情不太严重,但是也不能轻视。 “既然是调查,那就从我开始,然后你再随意的抽人询问,再把记录上都签上字,就能说明问题了。”最简单、最原始的调查取证方法,石连海觉得自己足够光明磊落,也并无不可告人的事情。 “嗯,那我就去你们会议室,我从楼上找几个人问问?”杜宝生就怕俩人一起掉坑里。 “都行,你随意。”石连海的镇定,多少影响到了杜宝生,觉得问题不大了。 于是,杜宝生按照匿名信上所列条款,挨个让石连海陈述,最后自己检查一遍记录后,让石连海签字,石连海连看都没看,就刷刷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让杜宝生自己出去找人,挨个在会议室内调查登记相关的内容。 于是没等半天过去,几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工业局那边开始调查厂内的传言来了,不但调查,结束后还让人在记录上签字确认。 庆丰丽、刘畅兰、景利民、詹秋生、韩华清、卞兴元、罗振国,杜宝生能看到的、看着有点文化的几个人,都挨个被问询了,结束后真的让自己签字按手印。 中午,杜宝生在药厂食堂吃的饭,不过吃的不多,因为调查里,确实有人对某些事情有微词,但是没到传言和匿名信上的程度。 石连海倒是很轻松,既然事情已经到这里了,面对和接受就行。 这几年“当家做主”,也不都是快意恩仇的,更多的是妥协、妥协、再妥协;尤其生产开始之后,效益不像当初想的那么好,连养活这群人都费劲,更不用说还利息,更何况那么多贷款的本金?估计在自己有生之年能有个结论就不错了! 杜宝生回到局里之后,再把匿名信和调查记录核对一遍,又看了看有微词的几件事和人。 问题最多的是房子分配问题,有微词的人是刘畅兰和卞兴元,别的几个人,陈述都差不多,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杜宝生先跟老张汇报了一下,老张也没说出所以然来,于是俩人一商量,也就上交了调查报告。 结论当然是瑕不掩瑜,但是,石连海还是危险的。只不过杜宝生和老张都没明确的表达出来,更没跟石连海说。 石连海晚上回家的时候,妻子悄悄的问他,发生了什么,石连海也没隐瞒,索性一五一十的都说了,说到最后,破罐破摔,“随便吧,我也做够了,看看不行了,把我安排到哪里去!” “嗯,你能接受就好。换个单位,挣个轻轻松松的钱,也挺好的,你看连河,人家虽说挣的少一点,但日子清静啊,两口子一心一意的照顾晶晶。” 石连海听到媳妇这样说,也不多什么了,对于媳妇来说能回华阳不在外地飘着,就是顶好的事情了。 虽然不能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但是俩人性格迥异,也是真的。 孟庆仁下班回家,听刘畅兰说工业局来人调查事情的时候,心里一紧。 “找你谈话了?”孟庆仁在往暖壶里灌水。 “嗯,有好几个人都谈话了。”刘畅兰一股无辜的语气。 “你说了什么?”孟庆仁有点紧张了,媳妇前几天就为陈立刚打过抱不平,说政策确实偏颇了些。 “就有啥说啥了啊。” “你跟局里的人说了,房子分配不公了?”孟庆仁的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就简单说了几句!没多说。”刘畅兰的语气还多少有点云淡风轻的。 “关于房子,咱们分到了,也住上了,就知足好了。你哪来的那么多正义的想法?何为公平?谁有权谁有理罢了。”孟庆仁生气了。 “房子只是个表象,实际是老石处事不公,你好好的技术科长当着,他让你去做车间主任,这会儿又把技术给了他弟弟,他懂什么?什么都不懂,能管好?这不是不公?” “他对韩华清他们多大的宽容?车间生产出了问题,连处理都不处理,就这样放过了,不是偏袒?他还答应一个新来的女要调工作,好像要到办公室工作!”刘畅兰不愧是在楼上工作,有个风吹草动自己都知道。 “这关你什么事情?你以为你是包拯?你知道不知道咱们俩都在人屋檐下?人家就是把你换掉,你能如何?”孟庆仁气的,媳妇肯定胡乱的跟人说话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又没给他造谣。”刘畅兰在据理力争。 “是事实,那又如何?影响到你了?如今是没影响到你,就是影响到你了,你能如何?” “我去找大哥。” “大哥不是万能的,即使在老家,大哥也不是万能的,何况还跨区?上次人家郑义把你从财务弄出来,你知道大哥欠人情不?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其实不值得欠的!你咋就不知道收敛呢?你以为你跟我在家使使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在外面也能如此?谁惯着你?” 孟庆仁闭上眼睛,缓了一分钟,再睁开眼,“你要记得,我们四人家的手下,想收拾咱们,那是小菜一碟。要知道收敛,要知道适可而止,懂不?” “我只是实话实说也不行吗?” “实话值多少钱?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很典型的就是损人不利己。明明损人利己的事情都要权衡到底值得不值得,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能做?你就是个傻蛋,等着人家整你吧。”孟庆仁确实是担心的,他如今比去年更谨慎了,尤其现在发现,县官不如现管,大哥再是干部,管不到华阳来啊。 两个人,沉默的吃过饭,睡了一个安静无言的夜晚。 隔一天,韩华清上午开完了会,给石连海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情需要说,就上去了。 等半个小时后,韩华清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第264章 新人到 这件事儿,不论是在药厂内部,还是工业局或区里,都暂告一段落,没人议论了,也没人跟踪了,貌似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药厂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到七月的时候,冀北市已经很热了,知了每天在树上知啦知啦的叫,没啥风,柳树叶子连动都不太动。 韩华清内心褪去前段时间的煎熬,但是还是烦躁的要命,他们这一系五家,她对象盛杰被分配到了维保车间,每天上长白班,但是对于只认识钳子改锥的人来说,那些设备太复杂了一点;心里不痛快,每天都不愿意上班,下班回家就说卞兴元眼里根本就没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韩华清也没办法,对于这样的人,难道进车间装盒能行?估计更得疯了。 单金华的对象赵毅东,分到了电工,也是安排上白班,说等熟悉之后再跟着倒班,没听单金华有啥不满意的言辞;而单金华跟之前的魏秋香相处不错,俩人称姐呼妹的,和和美美的。 顾宋丽和龚玉玲俩人留在颗粒制造了,不过目前没任命为负责人,只能做一般员工跟着干活,韩华清则调出去俩老人进入了内包装工序,他们俩对象实在是安排不了厂内,则被安排到了销售科,去跑市场去了。 候全丽确实如传言一般,被调到了楼上办公室,没在车间工作,她对象也被安排到了销售科。 这几家人,从最初的一起吃吃喝喝,到如今各过各的日子,相安无事的同时,无形之中,多了一些隔阂存在。 韩华清听人议论,说他们大老远都从北三省过来,没有预想的那么被重视。她也不知道谁在说这些话,她自己也是有口难言,但是厂子能分给新房、安排所有的人都工作,还不够重视吗?难道要把人供起来才算? 技术水平、技能高于他们这群人的孟指导、腾师傅还不是天天也要做实验的? 现在车间生产没啥大的问题难倒韩华清了,如今让他焦躁不安的是当初答应管生产的叶全海一家什么时候能来。 现在石厂长在单位的时间不多,韩华清能碰到很不容易,又不能明目张胆问别人,他们现在五家在家属楼的二十户中,就很显眼了,如果再来一家也住家属院恐怕厂子里会有人“造反”吧。 韩华清在中旬的时候,接到叶全海的信,说这几天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来冀北市了。 她看到信后,吓一跳,赶紧写了加急的信回去问,是不是石厂长通知他过来的。 等她再收到回信的时候,终于放了心,的确是石连海让他们全家搬过来的,不过房子不在家属院,而是在震西区那边给租的三室的房子,也就是那个药厂好几家外聘人员都在那边住的小区,小区很新,很遗憾就是没暖气。 叶全海他们到的时候,是7月18日了,跟着一起来的是行李和部分家具,韩华清跟石连海请示后,安排了他们一起的几个人去帮忙布置整理。 隔一天,叶全海自己先到药厂找石厂长报到,石连海觉得这个还可以,挺识时务的。 其实后来石连海不想让叶全海过来着,通过观察韩华清他们几个的工作,并没有他们宣扬的那么好,而且他想着弟弟石连河兼任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也不是忙不来,可遗憾的是,弟弟石连河催着比较紧,着急把生产科交出去,所以石连海只能再联系叶全海,让他带着全家过来。 石连海这次没把人再安排到家属院,而是安排到了震西区,这样多少的减少一些对方的张扬,也让药厂的人的接受度高一些。 叶全海报到完,到办公室办理完所有手续后,石连海就安排他跟石连河进行交接了。 这边交接的不复杂,理论上是如此的,而且石连河也是这么认为的。用了大约半个小时交接完后,石连河就最后一次通知所有的中层干部召开了一次生产调度会,一方面给大家介绍新来的生产科长,另一方面也是交接的一部分。 这次会议,石连海、杜清华也都列席了。 会议石连河主持,除了介绍叶全海,石连河又给叶全海介绍了所有的列席的中层干部以及对应的每个部门,最后是目前正在进行的生产计划、存在的问题等。 等调度会议结束后,叶全海回到生产科他要坐的桌子旁的时候,他自觉脑袋大了不止一倍,一直嗡嗡嗡的。 刘畅兰挑剔的看着眼前这个略胖的中年男人,连鬓胡子,涨红的脸,无神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这个人就是以后的领导了?跟石连海对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奚秀兰看一眼叶全海,再看刘畅兰挑剔的眼神和鄙夷的嘴脸,内心也是吐槽不休,自己咋就命运这不好呢?遇到的都是如此的奇葩! 不过奚秀兰没任何表情,冲叶全海点点头,就低头开始干活了,她现在很多活都是对外的,对内不多,没必要跟这样的人纠缠。 杜清华在会上看到新来的管生产的人,他有点怀疑,这人能否撑住如此纷繁的人事关系网以及不熟悉的工作环境,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喝一杯茶,就朝技术科去了。 前段时间石连河说忙不过来,对实验室采取的放任的政策,如今他交出一部分工作了,俩人也要聊聊新产品报批了。 石连河看到敲门进来的杜清华的时候,自己悄悄的笑了,“杜厂长,快来快来!我正想找您去请示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呢。” 杜倩然看到叔叔进来,起身把座位让出来,方便他们讨论事情。 付世凯看一眼杜厂长,点下头,表示打招呼了,就低下头,不知道鼓捣什么。 杜厂长看看这个比自己闺女大不了几岁的所谓的小师弟,内心默默的叹一口气,好好的一个孩子,咋就这么不着调呢?不过他没说,以前在车间的时候,他提出过建议,也批评了他,没想到人家一句话把自己怼到了爪哇岛,“我啥都不做,他们还能不给我开支?将来这个车间(口服制剂)就是我的!” 第265章 付出和回报 如今两年了,工资是给开的,但车间不是他的了,而是换了两任主任了;如今到了技术科,兜兜转转的又跟石连河共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好事(带引号)! “杜厂长,您讲。”石连河坐在杜厂长对面,笑呵呵的看着对面弥勒佛一样的老好人。 很多跟杜厂长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好说话,愿意做好人,也做好事,能给人留一线机会,从不苛求和苛待别人。 “前段时间大家都忙活着合成车间,如今那边也开始试生产了,咱们也都有空了,看看咱们新产品申报这块,还得抓起来啊,石厂长说,怎么也得到三十多四十个品种才够。如果可以的话,趁着政策不错,做到五十个以上才差不多够组织产品线了。” 付世凯听着俩人说话,但是低着头,不吭气。 石连河一听要到五十个品种,这是想要谁的命呢?看来得跟着杜厂长去找腾师傅聊一聊了;而且小付这个人,得督促着用了,不然被动的就是自己了。 石连河心里想着七七八八的,付世凯心里鄙夷的很,二三十个品种,组织工艺、做样、报批,也不是多少多,半年应该能拿下! “杜厂长啊,您也知道,我对技术是一窍不通的,我就等您指导着我们往前冲,小付呢,是您师弟,腾师傅也是老手,他们老少组合起来,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呢,就在旁边给大家摇旗呐喊!” “您看,如果没事儿,咱们一起去找腾师傅待会儿?”石连河想着,既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就可着一天来呗?也免得新来的叶全海在生产科茫然,万一看到自己这边怡然,有人心里不平衡。 “行啊,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去,我也是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好久没跟他待着了。”俩人说着话,从办公楼的外侧楼梯下来,朝实验室走去。 敲开门,腾师傅正在桌前待着看报纸。 “腾师傅,我们来看您来了。”杜厂长相对的,比石连河的思维简单一些。 “您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说吧,有什么指示?”腾师傅起来,把电扇转过去,对着杜厂长和石连河吹。 “不用转,腾师傅,不用转。”虽然说着话不用转,但是杜厂长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淌,背心的后背是湿的。 腾师傅的脸上也是有汗的,弓着腰,笑呵呵的转过电扇,“这电扇吧,吹久了也凉的慌,虽然一直在冒汗。这天啊,感觉忒不正常了。” 三个人,围着坐在三张桌子旁边,电风扇转到了远处,三个人都能吹到,不过风是柔和的。 “腾师傅,你们那边夏天不热吧。”石连河没话找话说。 “嗯,我们那边比冀北市这边凉快,至少没有这么闷。杜厂长他们那边比我们那边还要强,最凉快的地界应该属韩主任他们老家那边,那叫凉快!避暑胜地!” 唉,虽然环境是不错的,适合生存,但是无奈的是经济环境不适合,没钱,难道只喝风? “有机会了,夏天去看看,住一段时间,避暑,听着就不错啊。”石连河打蛇随棍上。 “嗯,夏天美,舒服,秋天也不错,那真叫一个层林尽染,一层层绿、黄、红黄,一点点变,跟画一样;冬天大雪封山封路,如果有饭吃,在山上窝半年,挺不错的享受。” 杜厂长没有打断俩人对最北的地方的向往,看景不如听景,所有的美好都来在脑海里浮现。 杜厂长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家,大山深处的那片净土;更想起了自己奋斗了二十年的工厂,如今说离开就离开了,不知道再过二十年后,自己将要到哪里!是回了老家还是跟腾师傅、孟指导一样,找个地方做个顾问?做做试验?不过自己的身手,不如两位老师傅。 腾师傅和石连河俩人又聊到北市的海,以及附近的避暑山庄,三个人热闹热闹的说着话,似乎都忘记了彼此的来意。 一个不问,两个不说,就混到了快中午吃饭的时间。 从实验室走出去的时候,腾师傅问了一句,“下午您二位还过来吧,咱们再摆摆龙门阵。” 腾师傅知道,两位领导来肯定是有事情要说的,如果没有大的变化,应该就是加快新产品的申报了。 中午吃过饭,腾师傅回了住处休息,打开吊扇,湿热的空气在屋内转起来,还是热,他怎么觉得前一年的时候,没有这么热呢? 躺在单人床上,黏腻的汗液立刻就沾在了褥单上,腾师傅本来想铺个凉席着,可是闺女不让,打电话左说右说的,怕自己着凉。 中午小憩一下之后,下午石连河真就找杜清华又下来跟腾师傅聊天来了。 三个人聊了聊中午食堂的饭菜,虽然石连河是一直带饭的,杜清华从刘翠敏调走后,基本中午不回家做饭吃饭了,随便在食堂对付一口,还可以在自己办公室的床上眯瞪几分钟。 腾师傅他们的饭菜,是单独做的小炒,色香味还是能保障的。 都聊完了没边际的话题,三个人就言归正传。 “腾师傅,咱们申报新产品的速度需要加快点了,石厂长着急想配产品线呢,四十个是保底的,最好是五十个以上的品种。” “常规品种问题不大,我都能根据药典标准尝试出合适的工艺来,特殊一点的品种,所需时间就会长一点,另外,我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腾师傅说的很客观。 “人好办,回头石科长安排小付下来吧,现在技术科就他有相关的知识了,另外,有些杂活也可以让倩然下来帮忙。”杜厂长安排着工作,防止石连河不好张嘴。 石连河一看,俩人商量妥当了,也就点点头,表示照办。 “具体品种,杜厂长您和腾师傅商量吧,我也不懂,且得跟在你们身边学着呢。” “咱们申报点大路货,腾师傅把工艺做的简单点,这样生产成本就可以降下来,到时候才有市场竞争力。” 第266章 有心和无心 “行,这个问题不大,不过我提前跟您二位说好,那个小付一是得听话,二是肯干,别等着来了,啥都不干,跟大爷一样,我宁可不用;如果因此耽误了时间,这个可怨不得我。” 三个人达成一致了,杜清华和腾师傅又谈了几个产品的方向,然后才和石连河回了楼上。 石连河左思右想,他选择跟付世凯直来直去的说,“小付啊,上午杜厂长来,你也听到了,咱们实验室加大新产品报批的速度,你从明天开始去跟腾师傅做新产品吧。腾师傅年龄大了点,干不了多少重活、累活,你多干,别怕吃苦,将来新产品申报做的好了,帮你申请奖励。”石连河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画饼的成分,不过真的让领导满意,申请点奖励是没问题的。 “行,石科长,我晚点就下去看看去,今天下午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付世凯的态度,让石连河挺满意。 等付世凯去楼下了,石连河对杜倩然说,“小杜啊,如果实验室需要你帮忙了,找到你的时候,假如不忙的话,你就给他们帮帮忙。” “没问题,石科长,只要叫我了,我一定到。”杜倩然给石连河留下的印象很好,人老实、本分、不多言多语,也不依仗杜清华傲娇。 “好,也不是非得帮忙,我说是万一忙不过来叫你了,你就去帮忙一下。” “嗯,没问题。”杜倩然再次表态,就开始登记整理最近的工艺备档。 付世凯下了楼,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趿拉着拖鞋,在别人眼里看到他的样子,不像个二十多一点刚毕业一两年的学生,倒像个无业游民在到处游荡。 等他敲开实验室的门的时候,腾师傅一看,好家伙,比之前在车间还“潇洒”,压下心中的不满,腾师傅没说啥。 “腾师傅,我听从石科长安排,说我明天开始到实验室这边跟您一起做新产品申报,现在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没有。” 伸手不打笑脸人,腾师傅赶紧客气,“也没啥准备的,以前留下的各种辅料还能用一阵子,麻烦你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原料不,然后开支领单领回来。另外,麻烦你明天把衣服和鞋子带一套过来,专门留着做实验穿,一个是为了你的衣服干净,另外也为了咱们做出来的产品符合卫生要求。”本来腾师傅想说的更严厉一些的,后来想想,算了,委婉一点,给彼此留个面子吧。 “这个没问题,腾师傅,我晚点去小包那边,找大褂过来,可以不?鞋的话,我跟石科长申请一双新的白胶鞋吧,”腾师傅一看小付如此“知情识趣”,也就不说什么了。 “行,你看着准备吧。” 付世凯从骨子里,不太看得起腾师傅,不就是一个做熟练点的老头嘛,有啥,假以时日,我也没问题的。 当然了,腾师傅内心也是OS的,这个骨子里拽的万八万的臭小子,典型的不吃亏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俩人在彼此不顺眼的心意下,各自等着看对方的笑话。 付世凯拿着支领单,先去楼上技术科找石连河申请一双白网鞋,然后又去找杜厂长问问,最近采购了什么原料过来。都办理好了,付世凯就拿着开好的票和空白票去仓库了。 “呀,这是哪路神仙啊?都不认识了!”仓库负责装卸的两位老师傅,跟付世凯开着玩笑。 “周师傅、王师傅,这样就没意思了啊!还不行我来了?” “行来,行来。”两位老师傅,忘记了之前三个人闹的急毛了的事情了。 “麦姐,我看看有什么原料是个实验室买的!张姐,我领一双白网,要四十三号的,这是票。”付世凯把白网鞋的支领单给张丽芳,让她帮忙去拿一下鞋子、 麦丽欣不太爱开玩笑,“我给你看看,具体的也不太清楚,我看着量少的,就给你念念,你自己判断。”说着,拿出账本开始给付世凯念。 张丽芳去库房找鞋子去了,付世凯坐在那边听原料的名称,有五种,量不大,根据付世凯判断,应该是给实验室单独买的。 于是他坐在那边,开始开具支领单,准备把原料领走。 “小付啊,你到实验室,管领料了?”麦丽欣不太相信,当然也是为了谨慎起见。 “麦姐,你给石科长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付世凯能理解仓库保管的谨慎。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确认一下啊。” 麦丽欣平时跟人不开玩笑,比较认真的一个人,当她给石连河打电话确认的时候,石连河告诉她,以后付世凯就负责给实验室领取物料,看到支领单就可以给他了,当然觉得不踏实的时候,可以找自己或杜厂长确认。 付世凯本来想都领一个最小包装的,麦丽欣又阻止了他,“小付啊,不是姐不给你领,麻烦你找腾师傅确认一下,是都领一个包装吗?他们之前都是领很少的量,用完之后可以再领。要是你把一个最小包装全领走了,你们用不完,就退不回来了。这样的话,财务帐就走完了,但是实际是有剩余的原料的。”麦丽欣是从仓管和财务角度考虑的问题。 付世凯隐忍着,告诉自己不要第一天就在这边爆发,人家说的有道理,只是自己不知道之前的规则而已。 付世凯一看,干脆不领了,先回去吧。“麦姐,我先回实验室,回头我跟腾师傅确认好数量,我再过来领,到时候麻烦你帮我称重。” “行,行,没问题啊,抱歉,让你再跑一趟!”俩人都说着客气话,具体内心如何,只有俩人自己知道。 下午的阳光虽然很热,但是仓库这边的槐树已经很高了,有很长很浓密的阴影,尤其旁边的鱼坑的周围围绕着淡淡的水汽,有些凉,也有些腥。付世凯拎着新领的鞋子,晃里晃荡的从仓库往回走,草坪上,偶尔有蝴蝶翩翩飞过,也有知了在吱吱吱的叫着,有人走过的时候,则沉默起来。 第267章 有心和无心(二) 付世凯到了实验室的时候,头上一层的汗珠,把鞋子放在一个空桌旁,然后把支领单往桌上一放,“腾师傅,那个管原料的人不给领最小包装,她说跟您确认一下数量,她可以给称重。” “哦,有时候是领最小包装,有时候是让她帮忙称一点,够用就行不然都领回来了,咱们用不完也浪费了。因为人家仓库不要咱们退回去的原料。” “哦,腾师傅,麻烦你给我看看,这五个品种都要领多少。”说着,付世凯拿出每个原料的最小包装量。 “来,我教你怎么看药典、算一批小样的量,就能计算出我们需要领取多少原料了。”腾师傅不是保守的人,年轻人想学,他愿意教。 “腾师傅你看吧,回头我再看。”付世凯觉得不难。 付世凯把鞋子鼓捣好,然后跑到质监科那边,去找小包包国辉,跟他要一件大褂和帽子,留着干活用。 腾师傅不勉强他,自己拿出药典,拿着笔和纸,坐一边去算应该领取的的原料的量了。 腾师傅眼花的厉害,拿出老花镜,看的也不是很清晰,因为药典上的字太小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想让付世凯帮忙看了。可是,不找付世凯帮忙看,身边又没别人,腾师傅觉得心里不舒服,一方面是自己的眼睛,另外也觉得这个小付不如小倪老实本分。 等付世凯拿着大褂和帽子回来的时候,腾师傅已经把药典收起来了,正在椅子上靠着打盹。 “腾师傅,你看完了?算出来了吗?”付世凯还很惊讶,这么快的吗? “没看完,这个得想想的,哪会那么快?”腾师傅不想再说哈,依旧闭上眼睛想心事。 “哦,那好吧,我先上楼去,明天早上我再来。”付世凯走了,腾师傅睁开眼睛,再拿出药典来,戴上花镜,看看能不能慢慢的摸出来。 石连河看到付世凯上楼了,也没问,就出来了。 到了实验室,看到腾师傅再看药典,特别费劲的样子,“腾师傅,准备做工艺吗?” “也是也不是,这不还没领原料嘛,我看看药典算算,需要多少。这老了,戴上花镜都不如之前看的清楚了。” 说完,喘口气,再调整一下花镜的镜框位置,还是不太清楚。 “来,我跟您老学学,您指导一下我?”石连河一看,老爷子情绪不忒高,赶紧送个台阶。 “你真想学?”腾师傅有点难以置信。 “真想学,艺多不压身,多学一样,将来对我工作有好处。”石连河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倒是,学到手,就是你的了,谁也拿不走。来来,我告诉你怎么算。” 于是石连河坐到腾师傅旁边,拿着药典,给腾师傅挨个念原辅料的名称和数量,腾师傅自己在白纸上,写大大的字记录一下。 俩人配合着,找了库房那五种原料所对应的品种的药典标准,不但算了所需原料数量,连工艺也大致写出来了,就等到时候,边做样品边试验了。 石连河确实是想学,哪怕了解个皮毛,也比人家说一二,自己连后面的三都不知道;当然他更想跟腾师傅配合一下,把工作顺利开展起来,他知道很少有人能跟付世凯相处的融洽起来。 那个人心里,除了觉得自己能干之外,别人都不如他;而腾师傅,眼里也很少能看到别人。俩骄傲的人,不打起来,算对得起大家。 石连河把原料数量填写到支领单上,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等隔天小付来了,去支领就行了。 腾师傅以前跟石连河多少有些貌合心不合,如今俩人栓一条绳上来了,腾师傅愿意给石连河讲一讲生产中常见的问题以及处理方式。 石连河一看腾师傅愿意真心待自己,那自己也愿意真心待腾师傅,毕竟,俩人虽然不算很明晰的上下级关系,但是腾师傅主持实验室,是隶属于技术科的,而且人家做的工作将来都是算自己的工作业绩的。 俩人一唱一和的,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想讲,一个想听和问,宁静祥和中,时间悄悄的到了下班的点。 俩人分开,一个去推自行车准备回家,一个向北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隔天,付世凯去库房支领五种原料,他看着后面石连河的签字,想了想,觉得也没啥大不了的。 领回了料,腾师傅让付世凯按照顺序放好,然后告诉他,把所有的机器设备和用具都消毒一遍,最后用消毒喷雾把室内整体消毒一遍,等待的过程中,开始写实验记录,腾师傅把他们之前按照药典标准套出来的工艺,交给付世凯,然后等时间到了让他按照工艺进行操作。 “小付啊,你来实验室,动手的事情就以你为主,有问题你可以问,不过我希望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以防咱们走弯路不说,还浪费时间也浪费原材料。”付世凯点头,表示知道了,腾师傅看他一眼,没再说其他的。 腾师傅继续研究他的几个品种的工艺,(姑且按照顺序记录为7月-1,-2,3类似的名字),每个品种分别写了三个工艺,标注为7-1-1,7-1-2和7-1-3,原料和主要辅料是没调的,微调的是粘合剂和润滑剂。 第一个品种,腾师傅选的是素片,少一道工序,让付世凯多一分把握,不过腾师傅没解释。 消毒时间结束后,付世凯拿出天平和小称,开始称重,准备配料,把所有的物料都称重完毕,也在实验记录上标注清楚。 腾师傅在旁边看着他操作。 配料完毕后,付世凯跟腾师傅问,用什么混料,腾师傅给他指出一个中盆,他将手边的物料挨个倒进盆里,然后开始用铲子进行搅拌。 “小付,你可以戴上手套,用手搅拌,这样混合的会均匀一点。” “用铲子也可以,以后放大生产了,不也没法用手?” 于是腾师傅闭嘴。 制作粘合剂的时候,他找了个大不锈钢锅,腾师傅没忍住,“这个锅太大了,回头粘在锅壁上的,你就不够用了。” 付世凯转手找了一个小一点的锅,腾师傅坐到椅子上,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付世凯操作。 第268章 搞砸了(一) 粘合剂制好了,付世凯都没看温度,直接哐一下就往盆里倒,腾师傅就那么看着,已经不想说话了。 湿材做好了,付世凯准备制作颗粒,可是他忘记了筛网的目数,“腾师傅,这个用多少目的筛网啊?” 腾师傅叹口气,“十八或者二十都可以。”付世凯开始翻找,却没找到。 “腾师傅,没有怎么办?我可以用十六的吗?我只看到了十六的。”腾师傅只好点头。 当付世凯把做好的颗粒放烘干箱里进行烘干的时候,他就窝在椅子上,开始看书(封皮上写着药剂学,里面的内容是小说)。 “小付,你抓紧时间把所有的工具和物料清理了,不然干了很难整。” “没事儿,不着急,到时候把锅往电炉子上一放,加水煮,就很容易清洗了。” 腾师傅颤巍巍的站起来,朝外面走去,“腾师傅,你去干嘛?” “我去厕所。” 好吧,付世凯不想问了,他看出老头那双浮肿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就跟电影里鬼子的探照灯一样;而且看他表情和叹息的频率,老头肯定特别着急生气,只不过在忍着。 付世凯没想惹腾师傅生气,但是俩人确实是有不同的理念,也有不同的做事风格,既然目前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先各自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事情吧,等有结果了,自然而然的就有服气的了。 这个自然是付世凯自己的想法,腾师傅在厕所站了一会儿后,本来想找人倾诉一下着,想着如果这样做了,人家肯定说自己容不下年轻人。索性拉倒吧,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腾师傅踢里踏拉的出了洗手间,然后朝实验室走去,路过质监科,看一眼,只有那个申荣月在,腾师傅不想说话,所以又往前走,看到化验室的门是开着的,估计大家都没做严密的试验,于是象征性的敲敲门,然后脑袋先伸到门里,“嗨!”他学着赵梦竹和朱秋阳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打招呼的用词和表情。 “嗨,腾师傅,你不忙了?进来坐一下吧!”小朱朱秋阳比赵梦竹爱说一点点,也爱笑,个子不高,一笑两个小酒窝,很可爱。 腾师傅就叹息,为何他遇到的都是臭男生?忽然遇到一个小邹(我)还是刚直不阿的、嘴硬心软的假小子? “小朱啊,你不忙吗?”腾师傅进了化验室,坐到一个会转动的胶皮椅子上。 “刚告一段落,正在等着烘箱烘干东西呢!您不忙了?有空过来我们这里?” “嗯,我不忙,小付过来做实验了,他忙着呢!” “哎呀,小付居然肯干活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赵梦竹也加入聊天的行列。 “呵呵。”腾师傅知道赵梦竹、朱秋阳、包国辉、付世凯都是同学,只不过不是同一个专业的。 “腾师傅,这有空过来待会啊?”正说着话呢,詹秋生进了化验室。 “嗯,詹主任,你忙去了啊?”腾师傅对有职务的人,都是称呼对方的职务。 “哎呀,腾师傅,别跟我叫主任,就叫小詹嘛。”最近詹秋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忙什么。 “好,好,叫小詹!”腾师傅乐呵呵的。 “腾师傅,我看小付在实验室呢,你们要开始报批产品了吗?都要报什么啊,我了解一下,好做个准备。” 腾师傅把最近要报的品种跟詹秋生说了,詹秋生拿出药典来,看看标准,再对照一下检验方法,琢磨着难易程度。 “腾师傅今天做什么?是不是得化验颗粒?”小朱朱秋阳比较主动。 “嗯,晚点小付就应该送申请吧。”腾师傅也拿不准这家伙知道要检颗粒吗? “詹秋生?小朱?小赵?你们谁在?”倪芳彬在外面喊。 “进来说,鬼喊什么?”几乎是同时,三个人同时喊他。 “是小倪吧?”腾师傅问詹秋生。 “你们都在啊?腾师傅,好久不见你了。”倪芳彬进来,跟几个人打招呼。 “你都不想我,天天就在一个厂,你都假装忙,不来看我!”腾师傅特别哀怨,其中多少是真实的感情体现,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肯定是真情流露。 “腾师傅,是真忙,我都好久没去我媳妇他们家了!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好久没洗衣服了都!” 倪芳彬身上的汗味、试剂的味道、还有他们那个产品特有的刺激性气味冲到腾师傅的鼻腔里,“阿嚏!”响亮的喷嚏声,立刻响了起来。 “这会儿腾师傅是真想你了,小倪。”詹秋生开玩笑。 “阿嚏!”詹秋生自己也打个喷嚏。 “你衣服也不洗?”詹秋生很嫌弃。 “洗啊,只要穿上就有味道,身上都有。你闻闻我手和胳膊!”说着,倪芳彬伸出自己的小手,哇咔咔,倪芳彬的手很小巧,不过这时候黑黢黢的,每个纹路里都是黑渍,指甲缝里也是;伸出胳膊,最里面是白白的,外面手腕和近处,也是黑黄色。 “小倪啊,你们这个活这么难做吗?早知道你就留实验室啊,现在又开始报批了。”腾师傅心疼他曾经的徒弟。 “嗯,挺不容易的,而且我们那边还冷,没暖气不说,还不能关窗户关门,需要通风良好,所以特别冷;我们的的围裙还是那种最简单的,防护作用很一般。” “你们申请那种卖水产穿的胶皮的罩衣那样的厚围裙啊?” “那种不容易操作啊。我们现在穿的衣服太厚了,就不好操作,有时候手套都不能带!再穿那种大厚的皮衣,基本不能干活了都!” “以前他们在实验室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腾师傅很意外,孟指导他们的活,挺不容易的啊! “在实验室也是这样的,开窗通风不说,还用换气扇。不过量小,不那么明显。”怪不得陈立刚走的时候,都不怎么留恋啊。 “不过得想个办法吧,不然对身体会不会不好?”腾师傅只知道每次孟指导都会洗澡很久很久,还会戴防毒面具那样的防毒口罩。 第269章 搞砸了(二) “目前就只能这样了,自己多注意呗。”倪芳彬的口气,让腾师傅不高兴。 “你还说自己注意,就你这样的衣服味道能出去五里地了,还说自己注意?难道你闻不到吗?” 腾师傅的痛心疾首让倪芳彬有点感动,自己确实懒了点,媳妇最近没过来,自己下班了累的都不想动,只想躺被窝睡觉。 “你得注意点,不是说你今年想结婚?就这样,怎么生小孩?”腾师傅是真关心倪芳彬。 “腾师傅我知道了,中午回去我就洗衣服,以后也注意,务必天天洗澡!” “你来是干嘛的?是诉苦还是表决心?”朱秋阳问倪芳彬。 “啊啊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出了点成品,需要你们检验一下,我来送请验单的。”说着拿出兜里的皱巴巴的一张纸。 “现在取样还是下午还是明天?”赵梦竹也跟倪芳彬开玩笑。 “现在啊,大姐。”倪芳彬皱眉。 “别跟我叫大姐!你比我大好几岁呢!”赵梦竹个子高,骨架大,很多人认为她年龄不小了,其实她跟朱秋阳一样大,都是68年的,但是朱秋阳骨架小,脸也小,老被说比实际年龄小两岁或三四岁的样子! “好好,梦竹妹妹,现在就可以取样了,麻烦你们谁去呗?”詹秋生看着倪芳彬充满疙瘩的红脸,再摸摸自己细白的脸,对比一清二楚,但是倪芳彬的人缘就是比自己好,不管男的女的,都喜欢跟小倪说话开玩笑,没处说理去! “詹,你看看你们谁去取个样呗?” “我们只取样,不做试验吗?”开玩笑! “我不说话了,小妹妹们,大哥们,我把请验单放这里啦!” “腾师傅,我走啦啊!”倪芳彬落荒而逃,余下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当付世凯听到化验室开着的门那边传来的笑声时候,自己忽然想起来,烘干箱里还有颗粒等着翻动呢!于是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烘干箱那边,打开烘箱的门,准备端出盘子来。 谁知道手一碰烘盘,因为太热了,手一抖,盘子从烘干箱里掉落出来,做好的颗粒洒一地,不过还好不是粉状的,是结块状的了。 化验室那边听到这边哗啦一响,詹秋生赶紧跑出来,“怎么了?小付?” 随后,赵梦竹、朱秋阳也都跑出来,朝实验室跑去,腾师傅在后面,也踢里踏拉的着急的走着。 推开门,几个人看到付世凯站在烘干箱前面,地上散落着烘干盘,还有结块的颗粒,旁边是散落的细粉。 付世凯看看大家,耸耸肩,“没事儿,就是烘干盘烫手了,然后手一抖,就落地上了,没啥大事儿!”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听到后面腾师傅的脚步声,纷纷让开路,腾师傅走到前面,看着地上的烘干盘和结块的颗粒和地上洒落的细粉,只能摇摇头,走开了。 几个人一见正主走开了,于是也就呵呵一声,回去了,都没好意思讽刺挖苦一下付世凯。 “腾师傅,你说这个颗粒还可以用吗?”付世凯还是心虚的。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你大学都毕业了,肯定知道。”明显的挖苦,让付世凯说不出话来。 “那我重做吧。” 说完,付世凯本来想重新配料再做一次的,可惜的是,锅碗瓢盆都没刷,其他用具也没清理,只能重新把所有的器具都放锅里煮一煮,然后清理干净,再晾干,今天上午肯定是没戏了,估计下午能做第二次试验吧。 他把结块的料单独收起来,做好标签,然后把地上的清扫干净,就到了午饭时间了。 吃饭的时候,付世凯找了包国辉坐一起,旁边是许俊杰和单秀琴。 “上午搞砸了一个样品,被烘干盘烫了手,奶奶的,一群人去围观,问都没人问我疼不疼!”付世凯跟包国辉抱怨。 “烫坏了吗?”包国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没,还好我躲的快,一下子就撒手了,然后盘子就掉地上了。”付世凯多少有些庆幸。 “那你还说什么啊?人家问你了,你怎么回答?”包国辉的话,让许俊杰挑挑眉。 “许小杰,不许眉来眼去的!”付世凯还有闲心逗人,包国辉觉得事情不会严重。 “你想有人跟你眉来眼去的,还没有呢!”许俊杰之前就没少跟他斗嘴,那个人就是嘴欠,欠骂欠揍! “你咋知道我没有呢?谁跟你一样的,到处显摆!” “切,就吹吧,如果有,带出来,给姐姐咔咔,不然就是没有!”许俊杰只有在包国辉的面前,会温柔一点,不然跟别人,骨子里是很坚强的! “我怕你把人给咔咔没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偷偷的笑。 “小付,你没事儿逗小杰干嘛?真的,有对象了,叫出来,给大家咔咔!”单秀琴的嘴,也不是白给的。 “四姐,不白看,给见面礼不?”付世凯的嘴,比手勤劳一万倍。 “给,一脚还是两脚?”四姐单秀琴就是个笑将! “你看看你们俩,一个已婚妇女,一个即将已婚妇女,那个嘴,真是的啊!”许俊杰听到他的说法,偷偷的瞄一眼包国辉,只不过包国辉似乎没啥反应。 “我已婚怎么了?你个臭小子,嘴就没个把门的!哪天给你嘴缝上!”快嘴四姐,说啥都快! “快,快来,四姐,赶紧给我缝上!我巴不得呢!”付世凯一脸的无赖样。 “我吃饭了,不搭理你了,真没劲!”单秀琴低头开始吃饭,真的不理他了。 下午,付世凯把烘干的器具,从烘箱里拿出来晾上,然后开始准备下一轮的操作。这次他吸取上午的教训,一步一步慢条斯理的干着活,尽量不让腾师傅叹息。 等把颗粒放到烘干箱里,他特意的看看设定的温度,调整到规定的温度,就开始烘干了。 腾师傅下午就冷眼看着他一步步的操作,也不叹息了,更不说话,也没去化验室唠嗑。 看到付世凯隔十五分钟就翻动一次颗粒,腾师傅暗暗的赞成,这家伙就是成心不好好干,真用心了,也还不错呢。 下午烘干了,付世凯混了干材,送了请验单,就等着化验室取样了。 第270章 被忘记的调度会 赵梦竹接的请验单,朱秋阳去给倪芳彬他们车间去做样品了。 赵梦竹取样的时候,和付世凯俩人还斗嘴了几分钟,腾师傅看着俩人,觉得真是幼稚的不得了。 化验室取了样了,付世凯就又窝在了椅子上看他的“药剂学”。 腾师傅不想看他的样子,索性又去了化验室看着他们做检测,顺便扯扯淡。 石连河中午也知道了付世凯上午的“壮举”,不过他没下来问,依旧在技术科看之前的工艺档案,他还找包国辉借了所有的生产记录,对照着两套文件对应的数据的对比,对于口服制剂的所有的数据,他多少还熟悉一些,外用制剂、合成车间和原料药车间的生产,他几乎可以说“一窍不通”,但是被大哥架上去了,就得做,还得尽量像样点,否则不但丢自己的脸,也给大哥丢脸,自己兄弟可以看他不顺眼,不接受他的观点,但是对外上,还是兄弟亲的。估计这也是大哥的倚仗。 相对的,叶全海坐在生产科的办公室里,看着之前的计划单,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以前接触生产并不多,靠着亲家的关系,只在生产科混日子的,并不清楚如何穿插安排各个产品的生产,对于他们老牌的国有企业来说,生产那是流水一样按部就班的,但是这里,月初做的计划下发了,没等一周,估计就有补单,而且还有那种加急的快单。 叶全海翻看着一沓沓的之前的计划,以及上面标注的各种说明,心里一万匹马从草地上疾驰而过。 哪个孙子鼓捣他跟着过来,说生产调度很简单的? 当初他看到韩华清跟石厂长谈妥了外聘事宜之后,自己也是动了心的,于是找人联系了韩华清,然后认识了石厂长,脑袋一热就信口拈来的话,如今啪啪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给叶全海上了一堂良好的课程。 等过了正常召开调度会的时候,却还没开的时候,管生产的梁厂长去找了石连河,问为何没召开调度会,说销售科那边的人都问呢。 石连河一脸的懵,“梁厂长,我前两天把生产科交给新来的叶科长了,他没通知吗?”石连河自己没想过,他都没接到开会的通知呢。 “你跟他没交代吗?”梁厂长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我交代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哪能不交代啊,交代过了。”石连河对梁厂长,还是很恭敬的。 “ 哦,交代了就好。我怕你忘记告诉他了。那我过去看看他什么情况,咋还不通知开会?”说着,梁厂长从技术科走出去了。 “嗯,梁厂长慢走。”石连河没多想,或者是表现的没多想,回去又继续看数据去了。 梁厂长敲了敲生产科的门,虽然是开着的,三个人都在,闷着头看自己手里的资料,具体看进去多少,只有他们自己和鬼知道。 “梁厂长,您坐!”奚秀兰赶紧站起来,给梁厂长让座。 “你坐你坐,我来问问叶科长,调度会还开吗?”梁厂长看着新来的中年男人,油腻腻的,看着比自己老多了。 “啊?要开吗?几点开?怎么开?”叶全海一脸的茫然,让梁厂长感觉有点想吐的感觉,“这是猴子派来的懵逼吗?” “叶科长,石科长给你交接的时候,没说每周一早上九点召开调度会吗?”梁科长很想抡起大巴掌来,给那个胖乎乎油腻腻的脸上来几巴掌! “说了吗?我不知道说还是没说。也许是说了,我不记得了。”幸好叶全海没一味的说,石科长没给他交代。 “你不记得的话,麻烦你去找他,再问问去,不能耽误工作的。”梁厂长转身走了,那个销售科的郑国强还在办公室里等他呢。 已经十点多了,韩华清也在奇怪,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不开调度会了?她给外用制剂车间打个电话,问问孟庆仁在不在。 “韩姐,你找我?”孟庆仁接了电话。 “我就问问,你也没去调度会吗?” “通知你开了?我没接到电话啊。”孟庆仁的大嗓门,穿过楼道走廊,隔空都过来了。 “我没接到电话,我还问小邹他们是不是漏接了!如果你也没收到的话,那就没问题了,估计是不开了吧。” 之前,偶尔,也会不开调度会的。 叶全海从生产科出来,在走廊里左看右看的,终于看到了技术科的牌子,他走过去,敲敲门,“请进!” “石科长,我老叶,请教你个事情啊!”叶全海没敢上来就责问,而是选择婉转。 “来来,叶科长,请坐!”技术科现在座位多的是。 “石科长,是这样的,我忘记召开调度会的时间了,也忘记该给谁打电话。”叶全海出了点汗。 “小杜啊,去开下吊扇吧,我看叶科长都出汗了。”石科长吩咐杜倩然去开房顶的吊扇。 “不用不用,我就待一下问问。”叶全海用手擦擦汗。 “叶科长,每周一上午九点通知各个车间、销售科、技术科、采购的相关人员来会议室开会,在单位的厂长也通知一下,如果有空他们也会参加。如果内容跟维保有关也给他们打电话。”石连河没有不回答他的问题,他觉得有义务维护大哥的脸面,这个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现在都十点多了,还能开吗?”叶全海的汗更多了。 “那你跟梁厂长请示下,下午开可以不?同意了就可以挨个打电话通知有关人员下午开会的时间了。”虽然石连河知道,到一个新单位新环境需要适应时间,但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教吗? 难道大哥聘人的时候,都不考察吗?石连河很想去问问大哥。 “好的,好的,谢谢石科长。”叶全海点头哈腰的走了。 石连河看着对方的背影,摇摇头,看着就像个棒槌!这生产给他来安排,会不会弄的乌烟瘴气的?不过,即使再乌烟瘴气,跟自己有几毛钱的关系? 继续奋斗在工艺和生产记录中的石连河,一会儿就忘记了叶全海这个人和调度会。 第271章 新人的第一次调度会 杜倩然也在研究药典,对照着实验室的原始记录,为后期写工艺做准备;虽然按照理论上来讲,不该她写,但是学点东西,也不吃亏,艺多不压身啊! 杜倩然对目前厂子的各种调动,看的有些云山雾罩的,孟庆仁就不太懂技术,也不懂管理,竟然让他去了车间做管理抓全面;石科长对生产管理有非行业经验,但是现在给调到技术科来了,主抓全厂的技术管理;再来一个管生产的人,连调度会都能忘了,这样的可以管生产? 开国际玩笑还是耍革命大砍刀? 杜倩然想着自己原先的单位,大多数人不是外行,但是一把手是外行,所以带着全体人员越来越外行,直到发不出工资为止! 普通人都各自想办法了,但是一把手动动屁股,依然还是一把手!去哪里说理? 杜倩然如今特别怕企业发展的不好了,不是自己有多高的觉悟,而是不想再颠沛流离! 自己叔叔跳槽过来这边,一个是这边的技术厂长的职位和待遇,更多的 是带着自己兄妹俩还有即将要来的婶婶的哥嫂一家。 如果这个企业也完蛋了,或者经营不好了,他们三家的日子都会不好过,当然了哥哥是没啥大问题了,怎么着他老丈人都能安顿好他和嫂子的! 杜倩然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采购科一个同事,再不断的跟她套近乎,她还在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处处试试! 梁厂长办公室,郑国强特直接的问他,“这是哪里来的皮猴子?四六还不懂?连调度会都能忘记?你还盼望着他管好生产?” “国强啊,你跟我说没用,这个是第一;另外不要谈论这样的问题,这人 是石厂长外聘进来的。”梁厂长更挠头,这样的人能配合好工作?自己都不信。 “这都是哪里来的人?” “好像是北三省那边的一个药厂,停产了,所有的人都在自谋出路。”梁厂长跟韩华清他们接触不多,了解的信息也不多。 “那也不应该这样的人还请进来啊?” “对了,不是给你们销售科几个新人?都是他们的家属,厂子里实在没法安排了。” “哇咔咔,我也不是收废品的,啥人都给我?”郑国强还真没了解过那几个新人的情况。 俩人正在高声议论着,门口传来问话,“梁厂长,在吗?” 梁厂长和郑国强对视一下,苦笑了。 “在,叶科长,快来,问过石科长了?” “嗯,问过了,您看下午再开可以吗?现在时间有点不赶趟了!”一口的大碴子味道,让郑国强有点难以接受。 “我这边都没问题,只要你们不耽误工作就行。”听完了,叶全海却想不出所谓的不耽误工作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开调度会,别人就不工作了吗?大家都还不是按部就班的干着手里的活? 梁厂长一看,对方就没懂自己的意思,索性也不说了。 “梁厂长,那我去通知他们下午两点开会可以吗?”叶全海能看到梁厂长的不耐烦,和另外一个人满脸满眼的鄙夷。 可是,自己得坚持做,自己的家才搬过来,还没安顿好!两个小儿子还等他协调安排工作呢! “去吧,通知吧。”梁厂长只想快点把人打发了。 叶全海不知道怎么从梁厂长办公室出来的,脚步虚飘的朝生产科走去,要知道这么难办,还不如去当装卸工呢!只要有力气就可以,何必这样看人脸色! 想归想,叶全海还是回了办公室,跟奚秀兰要了厂内电话表,开始打电话通知别人,其实他也不知道通知谁,只能根据表上的部门和职位名称来判断。 生产车间是完全没问题的,技术科也要参加,销售科也是,采购呢?打电话问问吧。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彻走廊,“你好,是采购吗?我是生产科叶全海。” 景利民接的电话,“你好,叶科长,有什么指示?” “没指示没指示,是想通知你们下午两点参加调度会。” “您通知谁参加?”景利民存心想难为一下对方。 “有关的人参加就可以。”叶全海不知道这样回答对不对。 “我们四个人,都有关!”叶全海再傻,也知道不对了。 “那你们按照往常的惯例吧。”景利民一听,笑了。 “往常是有事就参加,没事不参加,都是石科长通知我们具体的人。” 叶全海再次懵了,娘的啊,还有这个说法吗? “那你们商量一下吧,看看谁来合适就谁来!我先挂了,还得通知其他人开会。”等叶全海挂了电话,采购科轰然的笑,通过走廊传到了生产也到技术科。 石连河想着采购科这几个刺头,摇摇头,真是的,不怕事情大条了吗?只不过他也没有提醒几个人的意思。 有些路,是必须走的,有些挫折,是必须经历的! 多方博弈中,总有人胜出,也有人剩出! 叶全海放下电话,盯着前面的空无看着,他以前在厂子里,也在生产科,但是从来没注意过谁参加调度会议,有时候他自己也不去,他想着自己还有十年就退了,也不用太过的积极,反正亲家在单位是领导,爱屋及乌,没人跟他正面刚! 十年,好歹I就过去了,他从来没想过,五十岁的人了,拖家带口的要去别处干!尤其现在俩儿子的工作也要靠他,天啊,责任重于泰山! “小奚啊,”叶全海问奚秀兰,他本能的不想跟刘畅兰有交流。 “叶科长,您说!”奚秀兰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她做不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平时调度会都会叫哪些部门参加?”叶全海想着,问问小奚,应该会顺畅一点。 “叶科长,这个我不知道啊,我没参加过调度会。” “那谁做记录?”叶全海他们单位是有人做会议记录的,方便后期查询。 “石科长自己做,别人会记录涉及到自己的部分。” 刘畅兰瞪一眼奚秀兰,“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