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贤妻良母撂挑子不干了》 第001章 老娘重生了,谁特么也不惯着了 “砰!” 田凤雁整个身体被撞飞,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扑倒,脑袋如鸵鸟般扎进道旁的排水沟里。 田凤雁直接被呛了一口浑水,恍惚中,有人反拉起她的胳膊,脑袋刚一借力离开水面,那人猛的又松开了手。 田凤雁本能的抓住那手,没抓牢,只抓了个什么硌手的东西,脑袋便又扎回水沟里。 田凤雁再次乱扑腾,终于让她十指成爪抠住了沟两旁的硬泥沿,这才免遭被小水沟淹死的厄运。 田凤雁茫然四顾, 傍晚,雨后,农村,泥路。 田凤雁脑子打结般,她不是被大女儿逼卖低保房不成,从六楼上推下摔死了吗?怎么一眨眼又回到了农村老家? 脑子正打着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大女儿冯玉婷。 和推她下楼时的中年妇女的肥胖狰狞不同,此时的冯玉婷,满脸的胶原蛋白,只有十五六岁的青葱模样。 冯玉婷嫌弃的瞟了一眼脏兮兮的田凤雁,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妈,你又跟老苍子似的刮到谁家了?难怪我大姨说你,一串门子屁股就沉,能把人家炕坐出个大坑,没个眉眼高低……赶紧回家擀面条啊,我爸都到家了……” 出门?擀面条?下雨天?被车撞…… 田凤雁终于捋顺了,她重生了,重生到了1990年8月,丈夫冯岐山担任德隆鸭厂厂长,去南方“考察”归来。 上车饺子下车面,田凤雁要给丈夫做擀面条,好巧不巧家里面袋子只剩一小碗面,不够全家吃,她便去亲三弟田三柱家借面粉。 田凤雁人缘好,动物缘也好,三柱家的看门狗对她都熟悉得不叫摇尾巴。 田凤雁长驱而入三弟家,在外屋就听见屋里熟悉而亲昵的说话声。 田凤雁心里画魂,放轻脚步,从偌大个门缝儿,看见丈夫冯岐山正在给兄弟媳妇程丽戴一条珍珠项链。 那腻歪的表情,紧贴的身体,让田凤雁心底犯起一阵恶心。 女人的第六感很灵,她知道丈夫可能在外边偷吃,但她只以为是逛个酒店会个“小姐”,万万没想到丈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搞破鞋,还是和亲小舅子媳妇,一坑坑俩田家人。 真特么恶心。 田凤雁想冲进去挠人,但在最后一刻又忍住了。 这件事一旦走明路了,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离婚: 可她一个家庭妇女,离开冯岐山就相当于鱼儿没了水,以后怎么养活自己、养活女儿? 要么不离婚: 可姐夫和小舅子媳妇搞破鞋,就像是被硬塞在嘴里的臭狗尿,一辈子犯恶心。 田凤雁灰头土脸的跑了,好像搞破鞋的不是冯岐山,而是她,然后就出现了开篇撞车的一幕…… 亲妈差点被淹死,冯玉婷不但不关心,还满嘴埋怨,果然,坏种就是坏种,前世今生,都这个德性。 田凤雁这个气啊,老娘重生了,谁特么也不惯着了! 田凤雁直接就开怼:“冯玉婷!我特么是你妈,不是你使唤妈子!你想溜须你爸自己动手,别使唤我!” 冯玉婷被田凤雁吼得一怔,随即上来了犟劲儿:“我和我爸都赚钱养家,就你在家吃闲饭,你不做谁做?!” 田凤雁冷哼:“你特么不是还没去广播站上班呢吗?跟老娘装什么大尾巴狼!再说,谁告诉家庭妇女就是吃闲饭了?你穿的衣裳、吃的饭谁做的?大地里的苞米、园子里的菜谁种的?圈里的猪和鸡谁喂的?” 冯玉婷被骂得想反驳,没等开口,田凤雁又是一顿疯狂输出,仿佛要把前世对大女儿的恨意全都发泄出来: “你个小白眼狼!老娘十八岁就生了你,整整十六年,就算养只鸡,也知道下蛋回报;养头猪,也知道出肉回报;把你养得肥撸胖,你回报老娘什么了?!” 冯玉婷本身微胖,被田凤雁拿来和猪、鸡比较,登时琉璃心碎成渣,抹着眼泪跑回家了。 田凤雁没有追,而是弯腰伸手,在水沟旁的软泥里探来探去,终于,探出个顶针似的东西。 在水里涮了两下,这回看清了,是一枚最新男款刻着福字的大金戒指。 不错,这是她刚才挣扎时从男人手指上扯下来的。 车主撞了田凤雁跑了,却丢了金戒指,也不知道车主倒霉,还是田凤雁倒霉。 田凤雁回到家,冯岐山已经先一步到家了,正在炕桌上喝疙瘩汤,疙瘩挺大颗,咬开,里面露着未扰匀的散面,厨艺实在堪忧。 十三岁的二女儿冯玉姝瑟缩的站在屋子一角,虎口上,还残余着面粉。 不用猜了,疙瘩汤她做的,应该是见田凤雁没回家,怕冯岐山生气,用家里仅剩的一小碗面粉,给冯岐山一人先做的疙瘩汤。 见田凤雁狼狈得跟落汤鸡一样,冯岐山不仅没安慰,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冯玉姝乖巧的从炕覃里拿出一套衣裳,递给了田凤雁。 十岁的三女儿冯玉娆惯会看眼色,立马发挥她老闺女得宠的优势,对冯岐山撒娇道:“爸,我同学知道你当官了、还去了羊城,可羡慕我了,你给我带礼物了吗?我好带学校跟我同学显摆显摆去,让她们知道知道我爸的厉害!” 一句话,成功满足了冯岐山的虚荣心,放下碗筷,拿过旅行包,从里面取出三串粉的、红的、绿的三种颜色的手串,还大言不惭的说是玉石的。 田凤雁不屑的撇了撇嘴,先回屋换了衣裳。 再回来时,刚才冷凝的气氛好了不少。 冯玉婷给了三妹冯玉娆一串粉色的手串,另两只绿色和红色的,则左右手腕各戴一只。 看看这只,又看看那只,分明是想全都占为己有。 田凤雁打破了冯玉婷的贪婪:“红配绿、赛狗屁,你还想咋土气?赶紧给玉姝一条。” 冯玉婷像炮仗似的要炸,在瞟见冯岐山时又忍了回去,不情愿的把绿色手串摘了下来,“啪”的扔在了炕上。 不错,是扔,不是放,或递,饱含了对田凤雁和冯玉姝的不满。 田凤雁拉过冯玉姝的手,要亲自给她戴上手串。 冯玉姝胆层的缩手:“妈,是、是爸给你买的,玉姝不戴。” 田凤雁固执的给冯玉姝戴上:“玉姝,记住了,你也是爸妈的女儿,有大姐和三妹的,就有你的。” 冯玉姝先是怔了下,随即低头搓着手串,在大家看不见之处,眼圈竟然泛红了。 第002章 蚂蚱腿也是肉 冯玉姝是家中老二,为了追生儿子,刚满月就被送到了大舅家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养成了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讨好型人格。 两年前,冯岐山不在鸭厂工作,而是在乡政府给乡书记当秘书,风头正劲,眼看着就要提干了,被对家告发偷生三胎,为了做实证据,还去冯玉姝所在的学校逼问冯玉姝的口供。 冯岐山因此受了“一次性不提干、一次性不涨工资、一次性补交罚款”的处分。 冯岐山干脆转了赛道,托人转到了工资相对较高的集体企业----德隆鸭厂当厂长助理,接连升任副厂长、厂长。 既然超生走了明路,冯玉姝终于可以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名字也由田玉姝改回冯玉姝。 虽然冯岐山现在混得不错,却始终觉得二女儿背刺过他,且一直没养在身边,感情较淡,性子又不讨喜,导致冯玉姝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和大舅家仰人鼻息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前世,冯玉姝十七岁时就离家出去,生死不知,终生未见。 重见亲人,田凤雁觉得最厌恶的是丈夫,最讨厌的是大女儿,最对不起的,就是二女儿。 这一世,她决定一定还二女儿一个公平。 就从手串开始吧,虽然,只是破塑料做的假货。 想想都可恶。 冯岐山这个臭男人,给姘头买珍珠项链,给原配和女儿买破塑料假货,还少买了一串,真是一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大坏蛋。 田凤雁暗下决心,这一世,她一定要甩开老虎般暴躁的丈夫和水蛭般吸血的大女儿。 冯岐山似乎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望向妻子。 田凤雁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一脸愁苦的解释道:“岐山,我出去是借面粉的,结果碰见了小汪。你走之前我身上不是来例假了吗,到现在十多天了还没走,小汪是县里医生,我就多问了她几句,她说我这种情况不好说,得去县里做B超好好查查……” 田凤雁自然是扯谎,她身上例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之所以这么骗冯岐山,是她不想和冯岐山同房。 冯岐山拉下的脸这才缓和了一些,假惺惺道:“别急着去医院,等一阵子再说。万一只是你干活不小心抻着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呢?” 田凤雁心中暗骂冯岐山,自己开春咳嗽两声都吃药、打针、外加吃偏方,到她这儿,还得再等等,等着血流没了进棺材吗? 田凤雁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只要她“病”一天,冯岐山就不能碰她,她可以有充足时间转移财产。 冯岐山如官老爷似的吩咐道:“凤雁,你再去给我做碗面条吧,玉姝笨得要死,做的东西根本下不了嘴……用腌肉给我做个肉卤吧,羊城的饭菜齁甜,实在吃不惯。” 北方肉容易坏,会腌一些肉备用,当然,没多少。 冯岐山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大家长,经常吃小灶,全家都习以为常了。 田凤雁心里反感,表面则不显,爽快的去邻居老孙家借了一平盆面粉,做起了饭,尽量做得与往常一样,滴水不漏。 . 次日,冯岐山吃完早饭上班去了。 孩子们放暑假,冯玉娆要出去撒欢,田凤雁硬让冯玉姝去陪着。 家里只剩下田凤雁和大女儿冯玉婷。 冯玉婷上个月初中毕业了,冯岐山想安排她进鸭厂工作,冯玉婷嫌鸭厂有股子怪味儿。 冯岐山又托人安排她到乡广播站做临时广播员。 这个工作,总算是对了冯玉婷爱出风头的脾气,没等正式上班呢,尾巴就要撬到天上去了。 田凤雁把背篓递给冯玉婷:“昨天下雨,树趟子肯定起蘑菇了,你去采点儿。” 冯玉婷翻了计白眼儿:“我才不去树趟子,有蛇。“ 田凤雁二次吩咐:“那就去后岗子割点猪毛菜,猪都饿得嗷嗷叫了。” 冯玉婷再次摇头:“我不去草苛子,草浆子粘裤腿子洗不净。我可不干那掉价的事儿,我找红丽画画去。” 孙红丽,是隔壁老孙家姑娘,与冯玉婷是同学、邻居兼闺蜜,俩人臭鱼对烂虾,没事儿除了臭美,就是看言情小说、诗集,自诩文化人,实际就是个恋爱脑加白痴。 冯玉婷一扭一扭的嘚瑟走了,如果屁股后边拴个家雀,估计都能被她抡巴死。 田凤雁终于舒了口气,她是故意支走所有人的。 她要离婚,一要等时机,二要筹钱。 时机没到,但钱,得开筹了。 家里有钱,光折上就有两万多块,实打实的万元户,可都在冯岐山手里,田凤雁哪怕是给孩子买双三四块钱的夹鞋,都得管冯岐山伸手要钱。 现钱没有,那就变卖家里的东西,蚂蚱腿也是肉,能得一分是一分。 冯岐山当厂长,有点儿公权力,家里闲置的好物件不少,冯岐山只注意烟和酒这种他能用得上的。 毛毯、军大衣、做衣裳的好毛料……这些东西压箱底,又是白来的,冯岐山根本就不会关注到。 田凤雁翻了箱子,竟然搜出四条崭新的毛毯、两条新的军大衣、四块好毛料。 毛毯之所以一直留着没送人,是因为东北人本身不怎么盖毛毯,没有棉被暖和又死拉贵的,但却愿意在女儿结婚的时候做陪嫁,图个花色喜庆,又充门面。 田凤雁用大背篓分六次把东西送到了她发小、同学兼闺蜜的周桂兰家。 周桂兰的丈夫是中心校老师,两儿子,一高中一初中,这个时间都不在家。 第003章 不是从头开始,是从钱开始 周桂兰错愕的看着摆满一炕的物件,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田凤雁郑重叮嘱:“桂兰,你帮我把东西藏好了,连你家老宋和孩子也别说。” 周桂兰想到了一种可能,劝慰道:“雁子,你不会还因为老冯给他妈买的那件大衫生气吧?这事还是过去吧,谁让老冯能挣钱、咱伸手要钱呢,这要是让他知道你当家贼,又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 周桂兰嘴里说的事,是发生在春节时的时候。 田凤雁娘家与婆家同住在四十里外的向阳乡向阳村,逢年过节两家一起探望。 每逢佳节,田凤雁与冯岐山,轻则一吵,重则一架。 原因很简单,因为田凤雁不挣钱,双方老人的节礼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往年送吃喝还能掩饰太平。 今年春节冯岐山玩起了新花样,给他妈买了件八十多块钱的羊毛大衫,他妈满村子显摆,田家人知道了,不敢招惹冯岐山这尊大佛,成天只知道拿话搓磨田凤雁。 田凤雁别提多窝火了,娘家婆家回不得,只能找最好的朋友周桂兰哭诉。 田凤雁:“我要和老冯离婚了。我怕我一个家庭妇女斗不过他,便先转出来点值钱东西,蚂蚱腿也是肉。” 周桂兰吓得下巴险些砸了地:“你要离婚?离完婚你去哪儿?就你那仨弟弟,占你便宜行,你占他们便宜没门;仨孩子咋办?冯岐山能让你带走?就算让你带走一个两个,你咋养活她们……” 田凤雁目光坚定无比:“这婚我是离定了。冯岐山是赚钱养家不假,可我受了这么多年的憋屈也不假。公婆成天挖苦我没给他儿子生儿子,成天叨咕着过继;冯岐山为人抠搜,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愿意花在我身上一分。更重要的是,冯岐山跟人搞破鞋。” 周桂兰的八卦之心迅速被点燃:“搞破鞋?是先前酒店那个小姐?还是鸭厂里的小妖精?” 田凤雁瞬间浇了一盆水:“别人的老婆,是谁我就不说了,满屯子我只信你一个,你赶紧给我句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帮,帮,我帮你还不行嘛。你说的也对,天天对着你们老冯那张黑脸过日子,是挺憋屈的,我保证藏好了,保证老宋都找不着。” 田凤雁终于松了口气,把针线笸箩里的剪子拿过来,递给周桂兰:“行。那就再帮个忙,帮我把头发剪了,从头开始。” 周桂兰微微一笑:“大雁子,你不是从头开始,你是从‘钱’开始。。” . 晚上,冯岐山酒意微醺的回家了。 前脚刚进屋,后脚田三柱和媳妇程丽就跟进来了,比约好的还准时。 程丽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夫,从羊城回来了啊?给我姐和孩子们买没买啥稀罕物件啊?” 嘴上问着礼物,手则有意无意的去摸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眼光还挑衅的看了一眼田凤雁。 田凤雁心里作呕,面上则不显:“三柱、小丽来了啊。” 田三柱习惯性的坐在了一角的小马扎上,一声不吭。 程丽则当家主母似的给冯岐山沏了碗红茶,还像回事的吹了吹。 冯岐山咧嘴一笑:“小丽啊,我算品出来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有事求姐夫啊……” 程丽立马顺着蛇竿往上爬:“要不姐夫能当官呢,一猜一个准。三柱今天不是报了个采买单子嘛,葛副厂长都批了,偏您没给批。我知道姐夫不是差事的人,肯定是工作忙忘了,这不,我和三柱特意拿到家里来批了。” 程丽从兜里掏出来准备好的纸和笔,硬塞在冯岐山手里。 冯岐山接过笔,想签又停下来,故意拿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批就批?” 程丽撒娇道:“你说我是谁?赶紧签,再不签我可生气了。” 说着,竟然把着冯岐山的手,硬按在了签字位置。 冯岐山借着酒劲儿摸了下程丽的手背,真就签下去了。 程丽收好签字表,这才收起来,本能的拿起冯岐山喝过的水碗喝了一口,嘶哈作响,不要脸到了极致。 这对狗男女,完全不把田家姐弟放在眼里了。 田凤雁一如既往的装傻,郑重的问冯岐山:“岐山,你晚上不是和乡领导一起吃的饭吗?婷婷的工作有眉目了吗?” 冯岐山点头:“九月一日就能上班。为了感谢领导,明天晚上在咱家摆一桌,你仔细琢磨琢磨菜,别搞得跟坐席似的上不了台面。” 田凤雁借机开口:“岐山,那你给我拿点儿钱买菜吧,请领导,不能光炖小鸡啊,鱼肉、猪肉、牛肉都得整点儿。猪肉咱家还剩下不到半斤的腌肉,做菜一股子哈拉味,领导吃了掉价。” 冯岐山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了田凤雁。 猪肉2.5元/斤,买四斤差不多10块;牛肉3元/斤,买二斤6块;鲤鱼贵了点,2元/斤,三斤多重的五块钱也下来了。 三十块钱肯定够了。 给五十块钱,对于精打细算惯了的冯岐山而言,已经是酒后装大方了。 田凤雁却仍旧一脸为难:“岐山,咱家面粉没了,得去供销社买一大袋;荤油也没了,得买二十斤板油??油……这么一算下来,咋的也得小一百了……你说哟,小丽?” 田凤雁来个四两拨千斤,不等冯岐山回答先看程丽。 程丽倒是挺会顺竿往上爬:“姐夫,你都当那么大的官了,咋和我姐算这么细呢?你就不能亮堂的给我姐甩过来一百块,让我姐也过过官太太的瘾?” 冯岐山最好面子,加上喝酒,被程丽挤兑得春心荡漾,真就把五十换成了一百。 田凤雁不客气的接过钱来,心里则替自己悲哀,管自己的丈夫要钱,还要趁着丈夫酒劲上头,“小三”帮着溜缝儿讲情。 田凤雁隐下心头不爽,提醒冯岐山道:“岐山,你请领导吃饭,如果找李副书记,就别找葛副厂长作陪,他俩媳妇前两天闹膈肌了;如果找何秘书,就别找张干事,何秘书和张干事的儿子都想安排到农电所,好像是何秘书败了……” 冯岐山恍然,难怪今天去喝酒,老葛硬说身体不舒服没陪他去,往常听说喝酒可是蹦高高乐的。 原来,是后院起火了。 冯岐山难得夸奖田凤雁:“凤雁,多亏你这个‘包打听’提醒,要不然我真想找老葛做陪,现在看来,明晚只能舍了老葛和张干事了。” 田凤雁挤出一个微笑来,心里则暗自悲凉,她性格开朗,愿意和人接触,哪怕是与人只见一面,三年后再见,对对方的事都如数家珍。 南北二屯的八卦事,她都能打听出来。 可悲的是,丈夫和兄弟媳妇,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情,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还真是一个大讽刺。 第004章 小金库:100 隔了一夜醒来吃饭的时候,冯岐山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一向护发如命、连坐月子打绺了都舍不得剪发的田凤雁,竟然把齐腰长发给剪了:“你咋突然舍得剪头发了?” 田凤雁面色淡然:“伺候二十来年,伺候够了,以后,不想再伺候了。” 一语双关,既指头发,又指人。 冯岐山完全没意识到,田凤雁要断舍离的就是他,不自觉的嘀咕了句:“剪了好,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再美能美到哪儿去,剪短了好伺候。” . 次日,田凤雁去找了周桂兰,周桂兰让大儿子宋国忠赶着自己家毛驴车,跟着田凤雁出去了。 再回来时,满载而归,猪肉、牛肉、鲤鱼、面粉、猪板油等全都齐整了。 冯岐山给的那一百块钱,一分钱也没有花。 田凤雁将钱藏在衣裳里,觉得不妥,又藏碗架子里,仍旧觉得不安心。 最后来到了二女儿和小女儿住的房间,床下堆着四纸壳箱子的旧课本。 田凤雁把钱夹在了最里侧纸壳箱子、最下面一本一年级用的语文书里。 为了贪下这一百块,田凤雁几乎把前世今生的智力全都用上了。 利用她消息灵、“屯不错”的优点,开启了置换模式: 用闲置的绸子被面换了猪肉和板油; 用装枕头的荞麦皮换了牛肉; 用土豆换了鸡蛋,又用鸡蛋换了鲤鱼。 最后,周桂兰去供销社买了白面,田凤雁用家中多余的大米置换白面。 周桂兰帮田凤雁打下手准备晚上的宴请。 想起了自己被撞的经历,田凤雁边干活边问周桂兰:“桂兰,前天晚上,咱后屯来了吉普车,你听说谁家来且了吗?” 田凤雁是被车自身后撞倒并扎到水坑里的,没看见车什么模样、开车的人什么模样,只听见车的动静像是吉普车,不像是轿车。 乡里生活贫瘠,谁家门前来了辆挺阔的车、挺阔的且,一顿饭的功夫,恨不得全屯的人都知道,所以田凤雁才向周桂兰打听的。 周桂兰抿嘴一乐:“雁子,你这‘包打听’终于也有向我打听事的一天了。这事儿你还真问对人了,谁私人家买吉普车啊,你问的肯定是乡政府的公车,新换的,老带派了。” 田凤雁心里有了谱,原来,撞她的车是公车。 可是,乡政府司机小章是退伍多年的汽车兵,驾驶技术不错,咋能低级到撞上她呢? 田凤雁这么卖力打听撞她的车和人,不是要讹钱,而是想着能不能卖掉戒指,她怕卖的时候被正主逮个正着,倒打一耙说她是小偷。 而且,她冥冥中也觉得被撞这事内有蹊跷。 . 人要是顺,老天爷都在帮她。 晚上,田凤雁就无意听到了戒指的主人是谁。 冯岐山晚上宴请期间,有人开何秘书和冯岐山的玩笑,让冯玉婷嫁给何秘书的儿子何树华,成儿女亲家。 何树华年方二十,刚当兵回来,赋闲在家。 何秘书半真半假的回应道:“老冯,你给我个痛快话,同不同意?若是同意,我立马给我儿媳妇买个大金溜子,咋样?” 身侧一人笑道:“老何,你真是财大气粗。前几天刚给儿子买了个大金戒指,现在又给儿媳妇安排上了,做买卖的就是不一样,出手阔绰。” 何秘书在乡里上班,媳妇开了家小卖铺。 除了这些,何秘书家还有台傻瓜相机,乡里谁家照个全家福、谁家过个寿,他都能帮照照相,自家用的同时,还能挣点儿外快。 何秘书气道:“别提我家那败家子了,金溜子买了没几天就弄丢了,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他倒好,连个响都没落着。” 田凤雁心里一突,冥冥中觉得,开车意外撞到她的,不是章师傅,而是何树华这个傻小子。 照相机,一个想法冒进了田凤雁的脑海。 . 田凤雁一桌子菜做得不错,一桌人全都夸好,连冯岐山也觉得脸上有光。 田凤雁的厨艺在前世来讲,只能说是农常菜不错,但还达不到饭店大厨的水平。 前世,鸭厂改制后,冯岐山被逐,跌落成泥,怨天尤人,酗酒赌博,只会伸手要钱。 田凤雁开始四处打工,在饭店当过面袋(面活儿)、在鸭厂做过缝纫女工、在月子中心做过月嫂、到工地卖过盒饭等等。 干的是辛苦活,挣的是辛苦钱,身后还有吸血似的丈夫和大女儿…… 众人喝得尽兴,喝着喝着舌头都大了,仍旧嚷着让田凤雁开西凤酒。 田凤雁回到厨房,将先前偷留下的西凤酒,掺上不值钱的散装酒,重新倒回到空酒瓶里,再端上去,装做新打开的模样…… 最初掺的少,越喝掺得越多,总共喝了六瓶,田凤雁硬是节省出两瓶西凤酒。 刚把酒藏在米袋子里,二女儿冯玉姝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田凤雁吓了一跳,忙问道:“玉姝,你是没吃饱再盛饭吗?” 冯玉姝摇头,拿起盘子里剩的鸡腿:“妈,我吃饱了,我看你没吃饭,把鸡腿给你留下了。” 客人开席前,田凤雁每样菜夹出一点儿给二女儿和三女儿,包括一人一只大鸡腿。 没想到二女儿还想着她这个妈呢。 田凤雁温润一笑:“你正长身体呢,你吃吧,妈还得照顾客人呢。” 田凤雁端着混装的西凤酒进屋去了。 . 第005章 你这不是捎东西,你这是偷家啊…… 早晨,冯岐山头痛欲裂,赖在家里不上班了。 田凤雁以割猪草为由,背着篓子出门,里面,装着那两瓶西凤酒。 这次,她没有去周桂兰家,而是去了何秘书家开的小卖店。 看店的不是何秘书的媳妇,而是大儿子何树华,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 见田凤雁进来,何树华的脸色立马变了,慌乱的关上了门:“冯、冯婶,你、你咋来了?” 田凤雁眼中滑过一抹狡黠,反问回去:“树华,我为啥来,你不清楚吗?还需要我挑明吗?” 何树华立马如霜打的茄子,声如蚊鸣:“冯婶,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章哥怕你把他借出公车并撞人的事捅出去,这才拉我走的……我发誓,扔下你没两分钟就偷跑回去看了,知道你没被淹着我才又走的……” 好家伙,田凤雁只是轻轻那么一诈,何树华立马就撂了,一看就没下载反诈APP。 还知道回头瞅瞅她呛没呛死,这小子,还算没坏透,有救。 田凤雁将金戒指还给了何树华。 何树华错愕的看着田凤雁,这可是金戒指,55元/克的金子,这个女人,竟然还回来了?怎么会这样? 田凤雁不是不贪财,但她觉得,何树华的爸是乡领导的秘书,有一定的话语权,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况且,她需要何树华帮她做件事。 田凤雁在嘴上做了个拉锁的动作:“我保证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是我有个条件,帮我拍点儿照片。” 何树华把戒指戴在手上,拍着胸脯打保票:“就照相啊?这事我手拿把掐,照一胶卷都没问题。说吧,是给老人过寿?还是全家福?刚好我明天进城帮我爸洗照片。” 田凤雁摇头:“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你明天进城啊?怎么去?能不能捎上我……外加捎点儿东西……” 何树华爽快道:“我坐章哥车去,车上就我俩,晚上就能把你拉回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是坐车,不是开车!就你这一回都把我吓得半死了,哪还敢没证上道……章哥是去县里送个紧急文件,我只是蹭个车……” 田凤雁点头:“那就让我也蹭一回车吧。” 二人约好了出发的时间,田凤雁从篓子里掏出两瓶西凤酒:“这两瓶酒,帮我放在你商店代卖。小章、你和我,咱们三个人,要互相尽保密义务,明白吧?” 何树华学着田凤雁的模样,在嘴上做了个拉锁的动作,随即碎碎念道:“这酒就是卖不出去,我爸也会请客喝它,我按售价22元/瓶,先把钱给你。” 知道西凤酒值钱,没想到22元/瓶,昨天这帮败家的,喝了整整六瓶(实际喝掉四瓶,被田凤雁用老散白偷出两瓶),132块钱,为了玉婷的工作,冯岐山真是下了血本了。 . 晚上,田凤雁小心翼翼的对冯岐山道:“岐山,我去老何家小铺,给小汪打了个电话,她明天当班,约好了去县医院瞧病。” 冯岐山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说再等等吗?你咋像听不懂人话似的呢?” 田凤雁抹了把眼睛,一脸悲凄:“岐山,光等不行啊,越流血越多,我怕再这么流下去,我人就要扔了。看病得趁早,过几天玉婷上班、玉姝和玉挠开学,然后就是腌咸菜、积酸菜、秋收、扒苞米、占粮栈子、打鞈帛、纳鞋底、做棉袄、下酱块子……我要是病倒了,这些活咋整啊……” 冯岐山被田凤雁数活数得头疼,是啊,眼看着数不清的活来了,他可不想干,也干不了,给田凤雁治病还真是当务之急。 冯岐山想了想,掏出钱包,拿出八十块钱,递给了田凤雁。 田凤雁很是为难:“岐山,小汪说,我这毛病得深入检查,说不定还得做手术,听说阑尾炎手术都涨到三百多块了。穷家富路,我多带点钱,花不了再拿回来,总比没看完病就折回来强。” 冯岐山脸阴沉得能汪出水来,不情愿的用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了二百块钱,叮嘱道:“如果真做手术,你问问小汪,能不能在医院外面偷摸做,咱能省点儿,她也能挣点儿。” 田凤雁心中想骂娘,表面则乖顺的答应了。 . 早晨,田凤雁先去了周桂兰家。 周桂兰用驴车又把她送到了往县城去的柏油路上,与小章和何树华汇合。 在看见一毛驴车的东西时,何树华脑子嗡嗡作响:“冯婶,这就是你说的‘捎上你,再捎上点儿东西’?你这个‘点儿’,是不是多了点儿……” 毛毯、军大衣、布料这些东西还有心可缘,咋还有干蘑菇、干辣椒串、大蒜串、豆角干、茄子干呢?你这不是捎东西,你这是偷家啊……” 田凤雁做了个嘴边拉锁的动作,何树华立马回了个拉锁动作,并且勤快的帮田凤雁往车上装东西。 好家伙,装满了后备箱,就连车后座上也装满了毯子等物,把田凤雁挤得身子扭成了麻花。 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何树华呢,脖子上挂了三串红辣椒、一串大蒜串,手里还端着一个大面盆,盆里放着满满干萝卜条、干蘑菇串、干葫芦条…… 何树华的脸,已经变得生无可恋…… 为了他的秘密,他只能选择-----忍。 第006章 是她,配不上你 吉普车进城了,何树华问田凤雁在哪儿下车。 田凤雁颇为爽快:“你在哪儿下车,我就在哪儿下车,下车的时候,搭把手,帮我把东西卸下来。” 小章在何树华洗相的那家照相馆停车了,放下了二人。 田凤雁把东西也统统搬进了照相馆,看得何树华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何树华先跟老板交待哪张底板洗几张照片,十多分钟后,回头再找田凤雁,结果,东西在,田凤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摄影棚里,帮摄影师和一个新手妈妈,在逗弄摆拍一个只有百天的小朋友。 何树华哭笑不得的又等了半个小时。 小朋友拍完照了,田凤雁也出来了。 何树华抻了个大懒腰:“冯婶,你该干嘛干嘛去,跟我来照相馆干嘛,这又不是商店,能让你卖东西……” 田凤雁兴奋的朝何树华眨了下右眼,随即,把四个毛毯并排摆着,透过透明袋能清晰看清里面的花色。 小朋友的妈妈过来,指了其中一个,田凤雁立马打开袋子,帮新手妈妈包上了孩子。 妈妈则递给了田凤雁六十五块钱。 何树华:“……” 这还没完,摄影师也过来了,留下了三样干菜;老板则留下了一件军大衣、大蒜串、辣椒串和干蘑菇串。 田凤雁颇为省事的各给抓了一把萝卜干,和东家又攀谈了两句,一件军大衣竟然又卖出去了。 何树华看得目瞪口呆,这田凤雁也太厉害了,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就轻描淡写的卖出去不少东西。 自己家也是开小卖铺的,从来没这么牛B过。 何树华一脸艳羡:“冯婶,你是咋把东西这么快卖掉的?” 田凤雁微微一笑:“还能有啥?无外乎嘴巴甜点儿,手上勤快点儿,东西便宜点儿,像你那样打游戏看店,能卖出东西才怪呢。” 何树华不服气道:“那我家东西一年也不少卖……” 田凤雁笑着没说话,何秘书家的东西自然不愁卖。 整个德隆乡就一家供销社和何家小卖店,供销社是国营,何家是民营,能给村民赊账,秋后一起算,两相比较,村民自然愿意去老何家小卖店。 若是在县城,没有赊账这项福利,肯定竞争不过别人家。 田凤雁弯腰低头,把三副毛毯撂在了何树华怀抱,自己则背起篓子、抱起大盆出了照相馆。 何树华追出来问:“冯婶,咱去哪儿卖?” 何树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很自然的说“咱”,而不是“你”了。 田凤雁胸有成竹:“东子说物华楼有个喜婆婆,她家专卖新婚床品,咱去那儿碰碰运气。” 何树华一头雾水:“东子是谁?” 田凤雁像看傻子似的看何树华:“你不知道东子是谁?你不是照相馆的老主顾吗?” 何树华尴尬道:“我只替我爸来过三……七八回吧,只知道老板姓刘,不知道叫东子……”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东家叫刘晨,摄影师才叫东子;开票的那个女孩儿叫方菲,本来是服务员,现在和刘晨处对象;刘晨的爸妈不同意,眼不见心不烦,这才没来店里……” 何树华像看超人似的看着田凤雁,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田凤雁不仅卖出去不少东西,还把人家家底都给套出来了,实在太可怕了……以后,他得离这个女人远点儿…… 正担心着,田凤雁开口道:“别人正撮合你和我大女儿呢,实话告诉你,我不同意。” 何树华登时不服气了:“你这人说话忒难听了,我哪儿不好了,咋就配不上你女儿?她不就是当上广播员了吗?一个临时工,又不是电视台主持人,有啥可嘚瑟的……” 田凤雁苦涩一笑:“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她,是她,配不上你。” 通过接触,田凤雁觉得何树华学小伙子,心眼儿不坏,还有救;而自己这个女儿,自私自利,对她这个妈生病都漠不关心,怕是,没救了。 何树华懵逼眨眼,他还头一次见到说自己孩子不好的妈。 看来,这个冯玉婷,性格真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 田凤雁带着何树华去了物华楼二楼喜婆婆家,喜婆婆看了田凤雁拿来的毯子,试着给开出了五十元/条的价格。 田凤雁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不紧不慢的推销起了自己的三块做衣裳的布料和剩下的干菜。 喜婆婆是卖床品布料的,不卖做衣服的布料和干菜等,对田凤雁语气有些不耐烦,田凤雁也不急,像闲唠嗑似的攀谈。 急得何树华直挠头,这个冯婶,口口声声说要去医院看病,咋还跟老苍子似的刮在这儿不走了呢? 人家都那么数落她了,她脸皮咋那么厚呢? 田凤雁不紧不急,有来买床品的新婚小俩口,她还帮衬着东家说好话,给小俩口好的建议,一上午没开张的喜婆婆竟然卖出去二百多块钱床品。 喜婆婆不好意思道:“大妹子,你这人,脸皮够厚,心眼挺好使。人家新人也买了毯子,你没抢着推销自己的,反而帮着我卖。这样吧,毯子我给你55块/条,和裤子料凑一起,给你200块,其那件军大衣和干货,我帮你问问隔壁几个床子的姐妹要不要,行不?” 田凤雁点头如捣蒜。 在喜婆婆的帮助推销下,加上之前卖掉了,田凤雁总共收获了三百七十五块钱。 出了物华楼,何树华扁着嘴道:“冯婶,我是该说你奸呢,还是该说你傻呢?你那三块料子,其中一块是纯毛料,不便宜,毛毯要价就是八九十,刚才你还卖了六十五,她只给你五十五,你吃亏了啊……” 田凤雁无所谓:“总比她刚开始给我的五十多了五块啊……对方省钱、我省时间,两好噶一好,挺好的。我得去医院瞧个病,中午十一点半到政府门口与你和小章会合。” 二人分开行动。 田凤雁直奔中心医院。 当然,她并没有病,也无需看病,而是坐在B超室门口,守株待兔。 …… 第007章 小金库:810 等田凤雁开完中药,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与何树华和小章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田凤雁着急忙慌的往辽县县政府方向跑,心里则没抱太大希望,这俩人,应该不会等她了。 事实上她猜错了,两人虽然面显不耐烦,但最终的结果确实是在等她。 在看到田凤雁后,何树华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几分关切:“看完病了?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田凤雁云淡风轻:“妇科病,你个小孩儿别瞎打听,你只要知道我死不了就行了。害你俩等我这么长时间,婶请你们俩下馆子吧。” 三人点了两个小毛菜,一个尖椒干豆腐,一个地三鲜,三碗米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给旁边一桌上菜,客人挑起一筷子菜登时就不乐意了:“服务员,我要的小鸡炖蘑菇,你给上的啥?” 服务员莫名其妙的指着菜:“你用筷子好好扒拉扒拉,鸡是鸡,蘑菇是蘑菇,不是小鸡炖蘑菇是啥?” 客人目瞪口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回怼:“我以前吃的你家小鸡炖蘑菇,是H省的榛蘑,你这个是啥?本地的晒干小草蘑,你们这样做,会伤老主顾的。” 后屋门帘子一挑,老板兼厨师的老王出来了,一脸愁苦:“方老师,服务员新来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跟您说实话吧,往大市场批山货的老孙头出车祸,住一个月的院了,大市场那几家卖货的,压箱底都掏没了。这顿,我给您按草蘑算账。” 方老师这才了解了来龙去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顿,只能先这样了。 田凤雁三人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匆匆吃完,便踏上了归程。 德隆镇离市区有四十多里地,开车一个小时左右。 回到家,发现冯玉婷正在院里,指挥着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往毛驴车上搬书箱子。 田凤雁大惊失色,她在书本里,可夹着她刚搞出来的私房钱呢。 田凤雁气道:“冯玉婷,你这是干嘛?抄家啊!” 冯玉婷撇撇嘴道:“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帮你收拾破烂,咋还有错了?再说,我爸都同意了,让我把家里能卖的破烂都卖了,钱,归我,让我买双上班能穿的高跟鞋。” 干活不是目的,得钱才是。 普通的破烂自然不值钱,但仓房里有冯岐山要来的旧暖气片,还能翻新再用,怎么着也值四五十。 田凤雁早就瞄上它了,只是怕冯岐山关注到没敢下手,没想到冯玉婷先下手为强了。 既然冯岐山答应他闺女了,田凤雁也懒得管,伸手去抢书箱子。 冯玉婷把田凤雁一把给扯回来,力度之大,把田凤雁薅得一个趔趄。 冯玉婷:“妈,这些书都是玉姝小时候用过的旧书,没用了。” 田凤雁气道:“你也知道是玉姝的书,你干嘛不问问她再卖,万一有用呢?” 冯玉婷理直气壮:“我问过了,玉姝说没用了。” 田凤雁气结,不管三七二十一还要去抢,身后传来了冯玉姝的声音:“妈,有用的书,我提前挑出来了。” 田凤雁回头,冯玉姝手里正挥着一本一年级一册语文书。 可不就是田凤雁夹钱的那本? 田凤雁把书接过来,暗自看了下夹缝儿,钱,还在。 这里面,总共有179块钱,其中一百块是田凤雁贪下的买菜钱,44块是偷卖的两瓶西凤酒钱,35块是卖头发钱。 田凤雁轻舒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二女儿冯玉姝,冯玉姝回了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田凤雁笃定,冯玉姝,知道她在书里藏钱了,甚至可能,连她偷酒的事都知道。 这个女儿,只怕不简单。 田凤雁拉着二女儿回了屋。 田凤雁从书中抽出179块钱,沉吟再三,觉得钱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二女儿这里安全,索性把兜里看病和卖东西剩下的643块钱也掏出来,总共822块钱,抽出12块,其余的810块,全都递给了冯玉姝。 冯玉姝怔了下,随即撩起衣襟,褪下套绒裤子、线裤裤腰,拉开小内裤里侧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小撂零钱,一毛的、五毛的…… 冯玉姝上手数了数,是七块八毛钱,与田凤雁的810块合在一处,重新放回到内裤兜里。 小家伙,竟然和她一样,也偷藏了小金库,还自己缝了个兜儿,藏在内裤里。 母女俩很默契,彼此什么也没问,彼此什么也没说,主打一个心有灵犀。 . “什么?280块钱,只剩下12块?你得啥病这么金贵?”冯岐山眼睛瞪得比牛眼珠子还大。 田凤雁抹了一把红彤彤的眼睛,把诊断单和一包中药拿出来,哽咽道:“抽血、B超、验尿、妇科等检查费用加一块儿就快一百了,确诊是子宫肌瘤,大夫建议我做手术,后续还得花四百多。我没舍得,便偷问了小汪,听说也有吃中药吃好的,我也是为了省钱才开的中药。” 田凤雁打开一个中药包,里面有各种草根树根等乱麻七糟的东西,还有一只大蜈蚣。 冯岐山赶紧让田凤雁把中药给包起来,伸手打开诊断单子。 单子上,清楚的写着子宫肌瘤,建议手术。 只是诊断书在撕的时候,左上角撕没了一角,名字只剩下一个“燕”字,对,是小燕子的“燕”,不是大雁子的“雁”。 也有可能是大夫手误写错了,女人名字中,“燕”比“雁”多。 至于撕没的一角,也有可能是大夫撕的时候用力不稳,撕破了。 冯岐山还要仔细端详,田凤雁接着说道:“本来还剩下30多,小章和树华等了我一中午,我请俩孩子下馆子,花了12。”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冯岐山的注意力,把诊断书递还给田凤雁:“小章?你坐人家小章的车去的县城?就凭你个守着锅台转的家庭妇女?怎么可能?” 三句话都不忘贬损田凤雁,就好像他冯岐山这辈子,不拿田凤雁垫嘴活不下去似的。 田凤雁压下心中厌烦:“我也正纳闷呢。我就在大道边等客车,吉普车直接停我身边了,树华直接问我是不是进城,可热情了。” 冯岐山若有所思,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肯定是何秘书回家提起过玉婷,这孩子,八成是对玉婷上心了。” 田凤雁暗翻了一记白眼儿,上心个屁,猪八戒都比你拎得清…… 生怕冯岐山再拿病说事,田凤雁装做回厨房端菜,直接把医生诊断书和那袋中药包扔进了火炉子。 这两样东西,可不能留下来被冯岐山找到当做把柄。 诊断书,是她用两个包子换了一个名叫王雨燕的; 中药包里的“中药”,是她随便找的树根、草根、干羊粪蛋子混合物,怕冯岐山仔细看,田凤雁特意抓了只蜈蚣放进去,冯岐山最怕这玩意了。 但凡冯岐山细点心就会发现,这只蜈蚣刚死去没多长时间,身子还软趴趴的呢。 总算蒙混过去了。 第008章 她也是有妈妈的孩子 晚饭,刚放下碗筷,冯玉婷终于鼓起勇气对冯岐山开口提要求了。 家里的破烂,她卖了六十块钱,想再要五十块钱,除了买皮鞋,再买件风衣穿。 冯岐山眉头拧成了麻花:“多少钱够你们娘们败豁的?看病花了小三百,现在还要钱买风衣?让你买皮鞋就不瘦乎了,要什么四眼齐?要买以后自己挣钱买去!” 斩钉截铁,没有回旋的余地。 冯玉婷不敢反驳冯岐山,便剜了田凤雁一眼,就好像,她买不成风衣,都是田凤雁生病造成的。 田凤雁连眼色都懒得和她交集,当她空气一样。 . 常言道,东方不亮西方亮。 冯玉婷是不会放弃穿新衣裳的。 待冯凤山早晨上班后,冯玉婷面色如水的对田凤雁道:“妈,我去我大姨家住两天,上班头一天再回来,让我二姐帮我做件新风衣。” 田凤雁轻哦了一声,便不再答话,自顾自的往猪食槽里添猪食,打开猪圈,嘴里“啰啰啰”的叫着,两头猪撒欢似的跑过来,吭哧吭哧的吃得可香了。 田凤雁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冯玉婷不适应了,妈妈明明知道表哥也从部队回来了,反应咋这么平淡呢? 这,很奇怪。 十六周岁,正是青春萌动期,冯玉婷也不意外。 冯玉婷对大姨家大两岁的表哥很是亲昵,当然,现在还只是苗头性问题,后期的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达到了公开叫板的程度。 前世,家庭地位极低的田凤雁,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却无比强硬,去年更是求冯岐山托关系让外甥去外地当兵,以便让两人分开,淡化感情。 前世的田凤雁成功挑黄了俩人,所以也就成了冯玉婷日后对田凤雁恶语相向、甚至推她下楼的所谓“理由”。 而实际上,冯玉婷后来的丈夫,那个酗酒、家暴、吸血鬼般咬着她咽喉喝血的混混丈夫,也是冯玉婷打着恋爱至上的幌子私奔并结婚的。 冯玉婷反复提前表哥的事,不过是道德绑架田凤雁,达到长期勒索田凤雁钱财的目的。 重生归来,田凤雁对冯玉婷听之任之 ,撒手不管了。 在冯玉婷眼里,反而觉得田凤雁心里憋着什么坏。 还是大姨对她最好。 冯玉婷撇了撇嘴,走了。 . 三天后冯玉婷回家了,身上确实穿了一件黑风衣,只是款式堪忧;头发也剪了,烫成了小卷发,穿上了黑皮鞋。 十六周岁的年纪,搞得像中年妇女一样,和田凤雁一起出去,冷不丁一眼被认成田凤雁的大姐都不足为奇。 次日开始,冯玉姝和冯玉娆开学,冯玉婷开始上班。 白天,只冯玉婷和冯玉娆回家吃饭,冯岐山基本不回来,冯玉婷偶尔回来。 田凤雁便利用白天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晒萝卜干、茄子干、豇豆角干、葫芦条等,割猪毛菜的时候,顺道挖些小头蒜…… 总之,一切有可能换成钱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不放过的好宝贝。 田凤雁白天忙着攒东西,晚上忙做娘仨的棉衣棉鞋。 之所以只做娘仨的,是因为冯岐山在鸭厂上班,鸭厂除了产鸭子,还有鸭毛,会初加工鸭毛被,当然,也会加强做少量的鸭绒棉衣棉裤,冯岐山这个厂长自然能分到。 冯玉婷成了乡里广播员,立马尾巴撬上天了,学城里姑娘的穿搭,誓死不穿田凤雁手工做的衣物。 爷俩一个德性,也成全了田凤雁,少做一件是一件。 怕半夜点灯影响冯岐山和孩子们休息,田凤雁提着小马扎到厨房里做。 正缝着,冯玉姝瘦小的身形蹑手蹑脚的进来,压低声音:“妈,我妹睡着了,你进屋做吧,下屋灯太暗了……” 田凤雁揉了揉累得疲惫的眼睛:“一会儿就做完了,在你房里打灯,你和你妹该睡不着觉了。” 冯玉姝摇头:“妈,你进屋做吧,保证不影响我和玉娆。” 田凤雁跟着冯玉姝进了屋。 西屋不是炕,而是并列的两张床,一张冯玉姝的,一张冯玉娆的。 两床中间放着一架缝纫机,不做活的时候,缝纫机落下腔堂内,就会变成两姐妹学习用的桌子。 此时的冯玉娆,睡得正酣,眼睛和耳朵,被折叠的纱巾给系上了。 冯玉姝冲着田凤雁嫣然一笑,自己也系了条纱巾 ,躺下睡觉,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只是这鼾声,表演成份太大。 田凤雁不忍拂了二女儿的好意,把针线笸箩放在缝纫机上,屁股坐在冯玉姝的床上。 小女儿的大头棉鞋终于缝完了。 田凤雁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回屋睡觉。 有股反作用力扯着她。 低头,发现衣襟被二女儿紧紧的捏在手心里,看衣襟上密密一层的褶皱,攥的时间只怕不短了。 田凤雁身体瞬间僵住。 上次与二女儿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是她刚出生的那一个月,再后来,就送到孩子大舅家生活。 两年前回来,双方中间仿佛隔着一座大山,再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这突如其来的小依赖,将田凤雁心底的那股柔软瞬间融化了。 鬼使神差的,田凤雁闭了电灯,摸黑爬上二女儿的床,钻进二女儿的被窝,把二女儿瘦小的身躯搂在怀里,还本能的轻拍后背几下。 这一搂,田凤雁心里酸得不行,二女儿,好瘦啊。 回来两年多了,她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 而田凤雁看不清的暗夜里,冯玉姝已经眼圈泛红,原来,她也是有妈妈的孩子。 第009章 好人不变坏,是斗不过坏人的 田凤雁睡得正香,觉得胳膊被人扯动着。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小女儿也爬上了床,像刚出生的小狗似的往她怀里拱。 娘仨,就这样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看见妈妈醒了,冯玉娆撒娇似的嘟着嘴:“妈,你不能光搂二姐,也要搂我。” 田凤雁回搂了小女儿一下,笑道:“搂你搂你,但妈妈得起床做饭了。” 冯玉姝抬起小胳膊,哄着妹妹:“娆娆听话,爸爸起早进城开会,妈妈去做饭,二姐搂你。” 冯玉娆小嘴巴一撅:“我才不要二姐搂,二姐瘦,硌挺;妈妈胖,宣乎。” 田凤雁被小女儿逗得不行,自己身高一六四,一百二,虽然胖了些,但这样干活才有劲儿啊,结果被女儿说成了大宣乎馒头,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等等,馒头? 田凤雁脑袋里的一根弦瞬间被点亮了。 她前几天听冯岐山说,下游的永兴乡秋收前抢修损坏的堤坝。 这种工事,都是本乡农民免费出劳力,且,只管水,不管饭。 二三百个大男人,又是出苦大力,一顿造三四个大馒头、七八个包子绝对没问题。 就算大部分自己带饭了,总有一些家里条件稍好的、馋嘴的,或者愿意吃热乎食的。 自己再薄利多销点儿,三四百外馒头和包子肯定不愁卖。 商机近在眼前,可有一个关键问题横亘在面前:中午,她固定要给两个女儿做饭,冯岐山和冯玉婷虽然不经常回来,但偶尔会杀个回马枪;两个小女儿小,说漏嘴了也成大问题。 思前想后,田凤雁决定找周桂兰商量,看看俩人能不能合伙。 周桂兰:“雁子,我有把握说服我家老宋,只是你知道,我跑个腿学个舌行,做面食实在不拿手,蒸馒头要么碱大了发黄,要不碱小了没发起来,你一个人一天做好几百个馒头包子,可得累免呛。” 田凤雁胸有成竹道:“这些我都想好了,我主内,负责捡柴、和面、发面、和馅、出锅等等;你主外,负责提供地点和卖货。别以为你比我轻巧,一天往返三十多公里地呢。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让大迪赶马车跟你去吧,一天给他五块钱。” 大迪全名周迪,是周桂兰的亲弟弟,平时赶大集的时候会用马车拉脚送人,大半天下来也就挣个三块钱,五块钱,还是连用好几天,非常好了。 两人大方向定下来了,开始研究价格。 面食,可是田凤雁的统治区,成本张嘴就来:面粉0.4元/斤,一斤面能出10个馒头,碱面3克,柴火是捡的可忽略不计,一个馒头成本5分钱一个,目前县城的馒头零卖是五毛钱仨,合一毛七一个。 包子,一斤面能出20个包子,白菜素馅80克,荤油50克,盐3克,酱油30克,碱面3克,柴火忽略不计,一个包子成本竟然也是5分钱左右,而县城的素包子零卖也是五毛钱仨,一毛七一个。 俩人商量价格的时候,出现了小分岐。 周桂兰建议和县城一样,五毛仨。 田凤雁则想起了前世的P多多,建议:买的越多越便宜,馒子包子可以混着卖,5毛3个、2块钱13个、5块钱35个。 周桂兰:“那岂不是没人买五毛仨的,都搭伙买5块钱35个的了?” 田凤雁:“我这么订价,目的就不是卖五毛仨,是为了突出5块钱35个更便宜,让大家自发的找人拼着买,越拼越多,一张口就是35个,咱做的350个,十人人就能买空了。” 周桂兰终于转过弯来了:“我好像明白了,你是想让买主自己贪便宜撺掇人买,咱省了吆喝,又省了时间。” 终于开窍了。 如果做350个,全按5块钱35个卖出去,一个馒头或包子相当于赚了9分钱,去掉周迪的拉脚钱,俩人一人能分13块钱。 在人均工资六七十块的年代,一个妇女一天净赚13块,干满一个月就是净赚近四百块,唉呀妈啊,简直不敢想啊。 两个女人兴奋得说话嘴都瓢了。 . 两个女人既兴奋又忐忑,第二天再见面时,眼圈不约而同的都黑了,不用猜也知道,都没睡好觉。 十点钟按计划起锅,馒头宣宣腾腾,包子香气扑鼻。 给两家一家留了些做午饭,其他的迅速装箱,外面又裹了大棉被,起到保温作用。 从德隆乡到永兴乡大坝,单程十三四里地,大迪赶的是马车,加上路况一般,得走四十分钟左右,到大坝刚好快吃饭点儿了。 田凤雁虽然人没去,心却跟着悬起来,没着没落的。 对于她而言,这不仅是一次小生意,她也想试试,如果离开冯岐山,她能不能养活她和女儿们。 下午一点多钟,周桂兰来了,小脸沉得一汪水似的。 田凤雁本来悬着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了:“桂兰,卖得不好?” 周桂兰重重叹了口气:“有个永兴乡本乡的人已经在那卖馒头了,咱去了算是抢人家生意……好家伙,那女的对我披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周桂兰描述的还算轻的,当时的气氛剑拔弩张的,若不是看工的乡领导出面制止,人脑袋都有可能打出狗脑袋来。 总算那女的不敢起刺了,以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正常竞争了。 周桂兰故意搞得一脸肃然,是故意吓唬田凤雁的。 田凤雁也不傻,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若是真卖的不好,周桂兰不可能空着两爪子回来。 田凤雁嘴角上扬,一本正经:“骂起来了啊……那你肯定赢定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周桂兰的骂名……” 周桂兰柳眉倒竖:“大雁子,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呢?啥叫我的骂名?我那叫会摆事实、能讲道理,要不然,凭我一个不挣钱的家庭妇女,咋能把老宋个文化人给拿捏得服服贴贴的?” 田凤雁啧啧感叹,这个,周桂兰倒是没吹牛。 别看宋玉方和冯岐山一样挣工资,可周桂兰和田凤雁的处境不同,人家是把钥匙掌家说了算的。 田凤雁抱着肩膀,眼色斜睨周桂兰,意思很明显:装,接着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周桂兰终于绷不住了:“好好好,我实话实说,全都卖没了。跟咱竞争那女的人缘不咋地,还不讲卫生,指甲盖子里都是皴泥,一说话唾沫星子满天飞。不像咱,东西好吃不说,你还让我嘴戴口罩、手套塑料袋,都抢着买咱的。明天,别做350个了,做500个吧,多做馒头少做包子。” 馒头虽然没有包子香,但比同样价格的包子抗饿,汉子们干活累了,一人最低造四个馒头,吃包子,就得8到10个,整体来算,还是吃馒头更省钱。 田凤雁沉吟道:“光吃馒头嘴巴淡,我今天腌口袋咸菜的时候,拾掇出不少去年腌剩的芥菜疙瘩,一点儿没坏,脆生生的可好了,明天开始我切芥菜条,谁愿意吃你就给两条,省得光吃馒头嘴淡。” 周桂兰:“雁子,你心眼儿真好使。老天爷眼睛不瞎,好人肯定有好报。” 田凤雁:“桂兰,好人不变坏,是斗不过坏人的。” 田凤雁已经暗下决心,为了斗过冯岐山,她要变成坏女人,一切向“钱”看齐。 周桂兰听了,只以为田凤雁是在感慨冯岐山的背叛,没做他想。 两人又开始准备明天上午的活计了。 . 第010章 小金库:1000 田凤雁与周桂兰的小生意,一直持续到九月末秋收前,一共十天,去掉给周迪的拉脚钱45块,俩人净剩了386块,一人分了193块钱。 加上原有的810块钱,田凤雁的私房钱刚好过千了。 周桂兰分完钱,长吁短叹,捶胸顿足,恨俩人没在工期开始的时候就下手,少挣了好几天钱。 那悔不当初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错过的不是钱,而是如意郎君呢。 德隆乡乡政府所在地是德隆村,地方不大,周桂兰卖馒头挣钱的事,很快传开了。 妇人们眼红,开始酸言酸语,有人酸周桂兰的厨艺不好,做饭像猪食,不可能做出好吃的馒头; 有人惊觉,和周桂兰交好的田凤雁天天去周桂兰家,肯定是给周桂兰帮忙了云云。 简单的妇人嚼舌根子,竟然道出了真相。 任别人怎么传,周桂兰和田凤雁心知肚明就行了。 有些人却坐不住了,那就是田凤雁娘家的二兄弟媳妇包晓蓉和三兄弟媳妇程丽。 二人相携上门。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田凤雁计上心头,就算是黄鼠狼来了,她也要拔下根毛来。 田凤雁立马把俩人给拉进园子,指着半园子的大白菜道:“你俩来的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我干活呢!帮我把大白菜给砍了,削好叶子立好,蔫巴两天我好腌酸菜。” 程丽眉头皱了下,没吭声,看向包晓蓉。 包晓蓉长了一身懒肉,立马推诿:“二姐,腌酸菜赶趟,放地里再壮两天芯吧,过两天我再来帮你砍白菜。” 过两天?只怕过两天就逮不着影了,上门的苦力,让你跑算我输。 田凤雁“吧嗒”一下把脸撂下来了:“我就想现在砍白菜。你们两个,不会眼皮往上撩,眼里只有二姐夫、没有二姐吧?你们也不想想,没有我,你们哪来的二姐夫?婚房的事儿不说,就说借钱,你们哥仨加上大姐,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欠我钱?哪个还了……” 用前世的话讲,田凤雁就是典型的扶弟魔,不,也是扶姐魔,帮娘家人,在娘家人眼里成她应当应份的了。 田凤雁越说越收不住,小嘴如小钢炮似的突突往外冒,扒小肠都扒到田二柱、田三柱穿开裆裤的时候了,俩兄弟媳妇脑袋越垂越低。 程丽和包晓蓉不敢躲懒了,回屋取了菜刀,进园子砍大白菜去了。 俩人本来是听了闲话,挑拨周桂兰和田凤雁关系的,没想到田凤雁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害得俩人硬生生把闲话给憋回去了。 好不容易削完白菜逃走,田凤雁倚着墙头挥手:“活儿干得挺像样,后天帮我来腌酸菜,大后天帮我下地收苞米、扒苞米、占粮栈子啊……” 俩人吓得腿比蜈蚣倒得还要快。 . 晚上,冯岐山喝得醉醺醺回家了,心情很不错,拿回来六条好烟,应该是鸭厂的下游订货商给送的。 田凤雁暗道可惜,烟和酒,冯岐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没法倒腾出去。 田凤雁本想陪着冯玉姝睡觉,冯岐山在东屋吆喝着叫她,让她给他打温水洗脚。 田凤雁忍着心里厌恶帮冯岐山洗了脚,刚要弯腰端水盆,手腕被冯岐山给擒住了:“媳妇,当正厂长就是比副厂长好,以后你就等着跟你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吧……” 冯岐山猝不及防一用力,把田凤雁一把扯得趴在炕上,肥手探进了衣裳、抚在了田凤雁光洁的后腰上,害得田凤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色胚,明知道她生着“病”呢,还想霸王硬上弓,想和她那个。 这可不行。 田凤雁一个懒驴打滚躲开冯岐山的魔爪,换上悲凄的神色:“岐山,我、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病,怕是严重了……” 冯岐山皱着眉头道:“不是吃这么长时间的中药了吗?还没见好?你不会是唬我的吧?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在躲我呢?” 田凤雁立马反驳:“岐山,我咋会躲你呢?不信,我让你看看,我的病到底严重没严重……” 田凤雁上手脱去外裤,刚要伸手脱线裤,冯岐山迅速掩住了鼻子,一脸嫌弃状:“你身上咋一股烂鱼味儿呢?难闻死了,好恶心……你、你还是去西屋睡吧……” 田凤雁心中暗喜,脸上则无比沮丧:“岐山,要不,我明天进城……” 冯岐山立马摆手:“等秋收忙完了再去看病吧,得的又不是啥死人的病……” 田凤雁没吭声,端起洗澡水出了东屋,进入院中,狠命的把洗脚水给泼了出去,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全部发泄掉。 吹了半天冷风,情绪稍微稳定些,田凤雁这才从内裤内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就是冯岐山闻到的烂鱼味,确实,是烂鱼,田凤雁特意为冯岐山准备的。 闻了它一次,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冯岐山都不会对女人有什么需求了。 田凤雁把烂鱼包埋在土里,回后屋又好好清洗了下,这才回到女儿房间。 她现在可是香饽饽,两个女儿经常石头剪刀布,来抢夺她晚上的“陪睡权”。 . 十月三号,也是八月十五,德隆乡开始全面秋收了。 难怪冯岐山感叹当正厂长比当副厂长好,葛副厂长特意派了几个小年轻,开着两辆手扶式拖拉机、四辆马车帮着秋收,只两天就收完了。 至于扒苞米,人家自家也有地,就不能再帮忙了。 秋收这几天,农村都放秋收假,包括学生和教师。 冯玉婷明明可以请假回家,却硬要坚持在岗位上,实际上就是怕回家干活。 冯玉姝和冯玉娆年纪虽小,倒是没躲懒,边陪着田凤雁扒苞米,边缠着她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精卫填海等民间故事。 昏黄的灯、皎洁的月、孩童绕膝、母亲呢喃、忙碌的农作……绘就了一幅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人间幸福图。 可田凤雁心里明白,这将是一家五口,最后一起过的一个八月十五,从此以后,就将分道扬镳。 第011章 黄皮子吃鸡 苞米剥完了,放在粮栈子里降低湿度,粮库根据湿度分等级核价,湿度越高价越低。 快月末的时候,秋收相关的活计基本完成了。 田凤雁再次向冯岐山开口要进城瞧病。 这一次,冯岐山不能再拿秋收当借口了,不要脸的嘀咕着:“我看你干活的时候挺生龙活虎的,也没有生病的样啊,要不再……” 看来,软的不行了。 田凤雁立马转换了态度:“冯岐山,你啥意思?就算是头牛有病了你也得治病吧?你想让我病死娶小的吗?你现在有能耐了,瞧不起我了,忘了当年你爹咋跟我爹求娶我的?你家七个孩子,穷得叮当响,你是老大,谁愿意嫁给你?你爹当年可答应给我两间半房子、三大件,玉婷都十六了,到现在还欠着呢!你现在有能耐了,瞧不上我了……” 冯岐山脸色铁青铁青的,他最烦田凤雁揭短,不耐烦的拿出钱包,把一百六十多块钱全都甩在了地上:“治治治,给你治!钱花没了一家人全特么喝西北风!没事就爱扒小肠!你也不看看你身边,数你嫁的最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田凤雁弯腰把钱捡起来,对付冯岐山,就得软硬兼施,这样才能达成要钱的目的。 天还没亮呢,田凤雁去柴火垛抱柴火做饭,突然尖利着嗓子大叫:“你个黄大仙,杀千刀的,吃一只两只就行呗,咋还连窝端啊,别让老娘逮到你……” 冯岐山听见叫骂声,眉头皱得如同沟壑,出了屋,制止了田凤雁:“有事说事,吵吵八火的干啥?不怕邻居听见了笑话你没素质?你现在是厂长家属,讲点体现……” 冯岐山眼睛瞟向鸡窝里,鸡窝里空无一鸡,只剩下墙角一摊血、一堆毛,以及,被咬断的鸡脑袋,看着还挺渗人的。 冯岐山赶紧转过身来:“别骂了,赶紧收拾喽。” 田凤雁拿过铁锹,就地挖了个坑,鸡血鸡毛鸡头就地埋了,嘴里碎碎念的嘀咕着,别是自家啥时候得罪了黄大仙不知道,被报复了。 东北人信奉五仙,其中就有黄皮子,俗称黄大仙。 这家伙爱吃鸡,但一般会偷一两只,整窝端的,那就是诚心报复了。 冯岐山表面上从不搞封建迷信,但今天家里鸡全丢了,心里却画了魂:他前天让人收拾鸭厂后院的废弃园子,结果跑出一只母黄皮子,手下一铁锹给拍死了。 这黄皮子,不会报复到他这个下号施令的厂长头上吧? 这事让别人知道说不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冯岐山让田凤雁息事宁人,别人问起,就说是田凤雁最近身体不好,鸡都杀了补身体了。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说自己连吃十五只鸡,还有一大半的母鸡,别人估计得讲究死她这个馋婆娘。 不管了,得钱是真的。 鸡,砍实全丢了,不过,不是黄皮子偷的,是田凤雁这个家贼偷的。 其中那只无头鸡,也于晚饭时,变成鸡汤,犒劳了周桂兰一家几口的肚子。 起因是,有一个村妇来找田凤雁这个“包打听”打听,她儿子意外打死黄大仙了如何破解。 村妇的儿子,就是受冯岐山命令收拾园子并意外打死黄皮子的小年轻。 田凤雁一听乐了,索性将计就计,杀死了打鸣的大公鸡,给周桂兰吃肉;其他十四只活鸡,先装了笼,等冯岐山躺下后,她起夜的工夫运到周桂兰家,以便次日进城“看病”的时候卖掉。 进城后,田凤雁直接去了辽县的大市场,找了一家相对红火的熟食店,对老板开门见山,不过秤、不分公母、全收,十四只六十块钱。 老板看了眼鸡,比他日常进的成色好、份量足、健康,最关键的是,便宜。 田凤雁成功进账六十块钱。 出了熟食店,又找调料批发店,她还有一篓子干菜要卖呢。 进了一家批发店,发现屋里有一对母子,其中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对老板伏低做小: “赵叔,您和我爸是老主顾、老相识了,您不能因为他人没了,就拒收我家的货啊……咱各退一步,我按成本价给你,你按约定收下一百斤榛蘑、一百斤木耳,别让我大老远的拉回H省,行吗?” 赵老板一脸为难:“孩子,看在老孙头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实话吧,你停货的这俩月,工商局李科长带着他小舅子来送干货了。李科长,管着咱大市场的商户,做糖不甜、做醋酸,叔儿不想惹毛他,你再去别家看看吧。” 母子一脸沮丧,大市场另几家调料批发点儿,他们也都去过了,情况和赵老板说的一样。 母子俩失望离开了。 待田凤雁把干货低价卖给老板出来时,母子俩正站在一辆货车旁,垂头丧气的犯愁。 返程的客车是下午呢,田凤雁上前搭话道:“婶子,你们是孙叔的家属吧?孙叔,人没了?” 妇人叹了口气:“住了俩月院,钱没了,人也没了,想把货卖了,又被人劫胡了……你,认识我家老孙头?” 田凤雁懵逼的眨眼,自己算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她上次进城吃饭时,听饭店的王老板和方老师说过榛蘑断货的原由,得知批山货的H省老孙头出车祸住院了,还挺严重的。 刚才听几人对话,猜出俩人是老孙头的老伴和儿子。 田凤雁没肯定也没否定,颇为惋惜:“白瞎我孙叔那人了……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老太太无可奈何:“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货拉回去白跑呗。” 田凤雁阻拦道:“拉回去就白费柴油了。不如试着卖一卖,卖出一斤是一斤,总比跑空强。你们卖给批发点多少钱一斤?” 老太太怔了下,老实回答:“我们批给批发点是榛蘑十块,木耳十二。” 汉子加了一嘴:“批发点往出批货榛蘑十三,木耳十五;商店往出零售一般再加价三到四块钱。” 田凤雁点头:“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家,能帮你们卖半天吧。大弟,你背上货,跟我走。” 汉子背了一麻袋榛蘑和一麻袋木耳,一脸懵逼的跟着田凤雁走了。 第012章 小金库:1533 田凤雁与汉子到了上次吃饭的小饭店,正赶上饭口,里面坐了四桌食客。 其中一桌,竟然是田凤雁上次吃饭碰到的方老师一桌四人,这次,仍旧没吃上他心爱的小鸡炖榛蘑。 田凤雁熟稔的打着招呼:“方老师来吃饭啦?今天咋还没点小鸡炖蘑菇?” 方老师愣头愣眼的“哦”了一声,脑海里则飞快转动着,这女的谁啊?自己在哪儿见过呢?是学生的家长?还是远房的亲戚?是长一辈还是平辈……完了,自己这记性,咋变得这么差了呢,连熟悉的人都想不起来了…… 他哪知道,他对田凤雁不熟,只是,田凤雁擅长对人自来熟。 田凤雁朝着后屋叫唤:“王哥,还上灶呢?” 王东家从后厨出来,见到田凤雁,表情与方老师如出一辙,对田凤雁完全没印象。 田凤雁自我介绍道:“王哥,你贵人多忘事,我前几天还在你家吃饭呢,听说你家没榛蘑了,我带着大弟来给你家送货了。” 王老板脸色登时就撂下了:“一涨涨好几块,小本生意合不上,你赶紧走吧……卖东西就说卖东西,冒充什么老主顾啊,烦死人了……” 王老板前些天去大市场批货去了,结果干货全都涨价,还一涨涨了三分之一,榛蘑十五,木耳十八,这还是批货价,零售价都达到十九、二十一了。 王老板开的是小饭店,大多是老主顾,跟着涨价怕伤主顾,气得没进货就回来了。 一听说上门推销蘑菇,老王只以为这些人和大市场那些人沆瀣一气的,赶苍蝇似的往外轰人。 田凤雁半点儿不恼,耐心解释:“王哥,我保证品质和以前一样好,价格比以前低,而且,先试货,不好不留货……” 田凤雁转向方老师:“方老师,帮讲讲情啊,正宗的H省榛蘑,炖上走地鸡,香着呢!” 方老师被说动了,帮腔道:“王老板,你就看看货呗,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还能强买强卖不是?” 老王也被说动了,汉子省事的打开麻袋,抓出一小把蘑菇和木耳,让老王放在小碗里泡发了。 货,真不错。 老王动心了,脸上却带着几分防备:“货还行,你出个价吧,比大市场贵我可不要。” 田凤雁瞅了一眼汉子,汉子点头,意思全由田凤雁作主,他能合上成本就走货。 田凤雁这才壮着胆子道:“王哥和我是老相识,不管您今天留下一斤还是二斤,都合你榛蘑十三块/斤,木耳十五块/斤。” 王老板的眼睛登时亮了,这么好的货,还是老批发价,是得留。 王老板正要开口留货,田凤雁接着开口:“不过,” 王老板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似的跌回去了,他就知道,有“不过”。 田凤雁嫣然一笑:“不过,我大兄弟从H省来的,着急回去,再下次送货,说不定得明年了。临近年关,各家饭店、个人家都得囤点儿干货,王哥帮着吆喝一嗓子,凑够十斤再降价五毛,凑够一百斤降价一块,凑够一千斤降价一块五,只卖今天一天,明天我兄弟就得回H省了。” 王老板狐疑的看向二人身后,意思很明显,你们总共两麻袋的货,百斤百斤的往外批发,货够吗? 田凤雁看向汉子,汉子老实回答:“我运来了2000斤榛蘑、2000斤木耳。” 王老板乐得手舞足蹈:“好哩,看我的。” 王老板回到后屋找他媳妇摇人去了。 方老师则对田凤雁道:“那个,帮我们这桌四人一人一样拼二斤半,按凑十斤的价,成吧?” 田凤雁爽利点头。 另三桌客人见东西便宜,也都拼了十斤,蘑菇和木耳各卖出了二十斤。 四桌客人吃完饭了,田凤雁自来熟的帮王老板收了账、收了桌子,连碗都帮刷干净了。 一个多小时后,王老板和媳妇都回来了。 看二人满头大汗的样子,怕是除了打电话,还跑腿帮着营销去了。 王老板媳妇找的是亲戚和邻里,亲戚再找亲戚,邻里再找邻里,每样营销出去二百五十斤; 王老板跑的是饭店和食堂,效果杠杠的,每样营销出去一千二百斤。 这样,就可以比批发价还低1.5元的价格买入了。 就这样,买货的王老板觉得占了便宜,比他平时去大市场买的批发价还要低; 卖货的孙家人也觉得占了便宜,比他平时批给大市场批发商的批发价还要高。 老话怎么说来着,这叫两好噶一好。 验完货,过完秤,王老板笑眯眯的问田凤雁:“大妹子,你这兄弟的货真不错,明年来了我还买他货,你弟叫啥名?我咋能联系上他?” 田凤雁懵逼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汉子:“兄弟,你叫啥名啊?咋联系你啊?” 王老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感情好,这俩人跟拼货一样,是临时拼凑的姐弟…… 汉子挠了挠头:“我叫孙浩,一会儿把固定电话给你们写下来。” 卖完货了,孙浩和田凤雁往回走,与老妈汇合。 没走出二十米,王老板又气喘嘘嘘的追上来了,双手用力抓住孙浩的胳膊:“我、我总算逮着你们了。方老师来电话了,他们学校的食堂管理员看了货,让你们给食堂送去二百斤蘑菇、五百斤木耳……” 真是意外之喜,学校食堂竟然上门来要货了。 这样卖下来,蘑菇还剩下二百多斤,木耳只剩下二三十斤,只要再卖一会儿就能卖空。 可田凤雁返家的客车乘车时间快到了。 孙洗给田凤雁装了二斤蘑菇、二斤木耳:“雁子姐,为了帮我忙,你午饭都没吃上,这点儿蘑菇和木耳你收下,以后你这个姐我是认下了。我把我家地址和电话号码也给你留了一份,以后常联系。” 田凤雁大方的把东西收下了,与母子俩告辞,奔向客车站。 坐上客车,好奇的打开木耳袋子,找到那张写地址的纸张。 纸是对折的,里面除了写了地址,还夹了三百块钱,算是田凤雁帮卖货的酬劳。 因为田凤雁的帮忙,孙浩不仅没赔上,还比原来多卖了好几千块钱,酬劳自然得有。 田凤雁哑然失笑:“臭小子,给钱就大大方方的给,我又不会拒绝。” 回到家,田凤雁给两个女儿发了小零食,另偷偷向二女儿上交了今天的收入530块(其中孙浩给300块,卖鸡和菜干85块,冯岐山给的看病钱160块,花了15块钱用于车费和孩子的零食)。 至于二斤蘑菇和二斤木耳,田凤雁理所当然的给周桂兰各送去一斤,再好的朋友也得有来有往,不能总麻烦人家自己不付出。 第013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冯岐山象征性的问了田凤雁的病情,田凤雁一脸喜色,说是医生给她做了烤电,会彻底根治,只是得养两个月。 可能是怕田凤雁再扒他小肠,也有可能暗中憋着什么坏,冯岐山这次倒是没追问田凤雁治病花了多少钱。 而田凤雁暗自祈祷,但愿一切顺利,让她在“病”好前,也就是两个月内,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两个人的婚姻关系。 时间进入十一月份,冯岐山上班前告诉田凤雁,鸭厂最近加班给京城赶活儿,这两天晚上不回家住了。 田凤雁给冯岐山准备了换洗衣服。 九点多钟,田凤雁去了趟三弟田三柱家,告诉兄弟媳妇程丽,她要买做酱块子的黄豆(东北大酱,腊月十八或二十八做酱块子)。 田二柱和田三柱和田凤雁住在同一个乡,包晓蓉和程丽商量好似的,都求田凤雁帮她们做酱块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程丽比包晓蓉有眼力见,会让田三柱跟田凤雁一起去买黄豆,出些苦力。 这次程丽有些为难了:“二姐,还有两个多月才做酱块子呢,你等三柱值完班再跟你去买黄豆呗,大后天,行不?” 田凤雁云淡风轻:“值班啊?那我去找二柱跟我去,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多少酱块子就行。还是五斤,对不?” 程丽点头:“还是五斤,那就麻烦二姐了,等烀酱块子的时候支应我一声,我过去学学。” 老样子,每年都说学,八九来年过去了,还是没学会做大酱,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酱有多难做呢。 就是一个字----懒。 田凤雁会心一笑:“自家人,客气个啥,多动两下手的小事。” 田凤雁转身出了田三柱家,如沐春风的脸立马变得冷若冰霜。 冯岐山身为厂长加班,田三柱身为小电工也加班,不是人为是什么?当她是傻子吗? 冯岐山过了三个月的禁欲生活,终于熬不住要偷腥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田凤雁不仅没因丈夫会情人而懊恼,反而有种即将脱离苦海的小雀跃呢。 田凤雁直奔了何秘书家的小卖铺找何树华。 何树华不在,他妈刘芳在。 刘芳狐疑的看着田凤雁,不明白自己儿子,是怎么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有交集的。 田凤雁灵机一动找了借口,二女儿冯玉姝阴历九月二十六过生日,想让何树华帮照两张照片做个纪念,让刘芳帮转告一声。 . 傍晚时候,何树华来了,并且是和二女儿冯玉姝一起回来的。 何树华傲娇的挥了挥手里的傻瓜相机:“冯婶,已经帮玉姝拍完照片了,你就擎好吧,我拍照的技术,可比我爸强多了。你说拍两张,我给你拍四张,还是在教室、在野外取的景,够意思吧?” 田凤雁不由得回了何树华一记白眼儿,这傻小子,把自己临时找的借口当真了,真给玉姝拍了照片。 而自己真正想要拍的照片,非此照片,而是冯岐山与程丽偷情的照片。 没等解释呢,冯玉姝已经兴奋的拉住了田凤雁的手,眉眼唇皆弯成了月牙:“妈,我太开心了,你还记得我生日。” 田凤雁瞬间僵住,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冯玉姝在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生日又是和田凤雁的婆婆邢红英同一天,更被大家忽略不计了。 还好,何树华的将错就错,算是帮她做了补救。 田凤雁亲昵的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尖,笑道:“提前庆祝我们玉姝又长大了一岁,明年就成初中生啦!” 冯玉姝欢喜得脸色潮红。 田凤雁烙的糖饼刚出锅不久,让玉姝进厨房先去拿一张垫肚子。 冯玉姝进屋了。 田凤雁则压低了声音,对何树华如此这般那般的重新交待一番。 何树华这才知道,此照片非彼照片,田凤雁让他这两天晚上或早晨盯着田三柱家,田三柱的媳妇程丽,外面可能有人了。 何树华闹了个大红脸:“冯婶,你、你竟然让我偷拍你兄弟媳妇……这、这成啥事了……我、我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呢……” 田凤雁轻叱一声:“我又不让你怼着人近拍,远远的拍到亲密镜头、让大家知道她养汉就行。他家养着狗呢,白天关在前院,晚上关在后院,以防万一,我给你准备好肉包子了……” 何树华一脸委屈:“我可以拒绝吗?” 田凤雁点头:“行,那你把傻瓜相机借我,我自己拍……” 何树华在递出相机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还是我拍吧,你这一激动打起来,把我相机摔坏了,我可跟我爸没法交待。” 田凤雁安慰道:“别上火,照片,我付钱,别舍不得胶卷。” 何树华沉吟道:“你这样的照片,还真不能和别的胶卷混用,真得买个新胶卷……” 刚好冯玉姝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糖饼。 田凤雁身上没钱,对冯玉姝说道:“玉姝,给你树华哥拿二十块钱。” 冯玉姝瞬间炸毛了:“啥?四张照片要二十块钱?他、他也没提前说啊,这分明是讹人!我不照了,赶紧把相机里的我给抠出来……” 冯玉姝觉得自己上当了,如小老虎似的冲过来抢相机,看出来小丫头是真的急眼了。 何树华有心逗弄孩子,嘴里也不解释,反倒是举高了相机。 冯玉姝见抢不着,改用抓糖饼的小黏手去抓何树华的风衣,何树华先下手为强,先抢走了糖饼,还好玩似的上嘴咬了一口。 本以为小丫头会被他逗得哭鼻子。 没想到,冯玉姝唇角上扬,掌心一伸:“树华哥,我妈妈烙的糖饼,二十块钱一张……” 何树华:“……” 何树华懵逼了,这什么情况? 小丫头,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有意思。 田凤雁被俩孩子的幼稚行径给逗乐了,对何树华道:“事办好了,少不了你钱,赶紧走吧……” 何树华这才把嘴里那口糖饼咽进去,边往外走边竖大拇指:“糖饼烙得不错……” 第014章 全家福 三天后,何树华面色复杂的来找田凤雁,目光闪烁:“冯婶,对不起,我什么也没拍到。” 田凤雁紧盯着何树华的双眸,心里已经确定了:“你拍到了,你只是没想到,和我亲兄弟媳妇有染的人是你冯叔,你怕因为你的照片,我们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何树华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了,也终于明白,田凤雁早就知道冯岐山与小舅子媳妇有染,让何树华拍的也是冯岐山,只是怕何树华不肯拍,这才借口说是程丽。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面对丈夫的出轨,如此云淡风轻的? 或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田凤雁微微一笑:“树华,不管有没有你的照片,我们这个家都会散的。什么是婚姻?婚姻就好比双方做生意,双方自愿,诚实守信。如果其中一方背信弃义,那就别怪另一方翻脸无情了。” 何树华沉吟了下:“既然你已经决定翻脸了,那我就没顾虑了。明天我就进城帮你洗照片。只是照相馆得凑够张数才开机,估计照片后天才能出来。你放心,我就在城里蹲守,照片不出来,我不回来。” 臭小子,还挺讲义气。 田凤雁看了眼何树华的相机:“胶卷还有剩吧?” 何树华曾说过,这件事太隐私了,他会单独用个胶卷,免得底片混到别的胶卷里。 一个胶卷36张底片,只拍偷情应该不会全用了。 田凤雁模糊的一笑:“这么多年,还没正儿八经的照过全家福呢。还是照一张吧,给孩子们,留个念想。” 何树华听了好一阵心酸,别人照全家福是昭示团圆,田凤雁照全家福,却是昭示别离。 何树华忍下难过,调侃道:“冯婶,你可真会算计。剩二十多张胶卷呢,不仅够拍全家福,还够给你和小姐仨拍不少照片呢。” 当天晚上,何树华就给冯家全家照了相,冯岐山沉了脸,觉得田凤雁在浪费钱,碍于何树华在场,这才没有发作; 小姐仨倒是挺开心的,尤其是冯玉婷,几乎快成了个人秀场。 连何树华都看不下去了,让另外两姐妹一起上来,姐仨照一张合影。 田凤雁感激的看了一眼何树华,她心知肚明,何树华是故意让姐仨一起照的。 离婚以后,除了田凤雁与冯岐山注定分道扬镳,小姐仨,也会分开了。 连田凤雁也不确定,哪个孩子会跟她,哪个孩子,会跟冯岐山。 还有一种可能,三个孩子,都不愿意跟着她。 毕竟,在世人眼里,冯岐山是“成功人士”,而她,是没有经济基础的家庭妇女。 . 两天后,照片洗出来了。 田凤雁面色晦暗的看着手里的照片,很清晰,也很暧昧。 冯岐山夹着公文包进屋了,因没闻到菜香,皱着眉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还没做饭?” 田凤雁把一撂照片递了过去:“照片洗出来了,你不看看吗?” 冯岐山不耐烦道:“真人不是天天能看见吗?看什么照片?!不稀得说你,照一两张得了呗,照了大半个胶卷,有多少钱都不够你败家的!” 就知道是这样,冯岐山不会看的。 如果真看了,他就会发现,里面有七张照片,得有多“精彩”。 田凤雁轻蔑的撇了撇嘴:“你不是没出钱吗?哪来的败家?” 冯岐山这才反应过来,这次照相,田凤雁好像没管他要钱。 冯岐山倒打一耙:“那你哪儿来的钱?” 田凤雁耸了耸肩:“没要钱。” 冯岐山语气不善:“为什么?” 田凤雁无所谓:“不知道。” 冯岐山似有所悟:“肯定是何树华想和婷婷处对象……这小子游手好闲,配不上玉婷,你以后别贪人家便宜……”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这个冯岐山,跟冯玉婷一样,自信得过了头。 冯岐山不再探讨何树华的事了,冷着脸叮嘱道:“咱妈和玉姝是同一天的生日,你不会只记得玉姝的生日吧?正日子是下周一,为了照顾我时间,改成周日提前一天过生日了,咱家五口,全都过去。” 田凤雁“哦”了一声:“给老太太买啥贺寿?” 冯岐山斩钉截铁:“今年是六十大寿,给老太太扔一百块钱吧,她自己得意啥买点儿啥。另外,再买两只烧鸭……” 冯岐山伸手要拿钱包,拿出来的那一刻又缩回了手,补充一句:“还是我自己买吧。” 田凤雁暗自冷笑,冯岐山连跑腿的事儿都不敢劳动她了。 这是怕钱给了田凤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田凤雁乐得清闲。 周日,一家五口坐着鸭厂的一辆面包车去了向阳乡。 今天的冯家非常的热闹,两个弟弟、四个妹妹及配偶、孩子们,加在一起近三十口人。 大人们俱都围在冯岐山身侧聊着天,众星捧月一般。 冯岐山很享受这种被恭维的感觉,晕陶陶的,掏出了二百块钱,给了母亲邢红英。 在家说给一百,到这儿就变成了给二百。 冯岐山这是笃定了田凤雁要脸面,不会当众发作。 田凤雁太了解冯岐山了,他给他妈这么多钱,不是他有多孝顺,他只是享受这种被人夸奖的感觉,显得他有本事,有能耐。 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会给三个侄子发压岁钱,而他自己的女儿们,从未收到过叔叔们给的任何东西、一文压岁钱。 冯岐山这种性子,好听点儿要讲究,好面子。 难听点儿就是“人来疯”,瘦驴拉硬屎。 奶奶邢红英收了二百块钱,心情那叫一个好,用钥匙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三个苹果来,给了三个大孙子一人一个。 盖上箱盖的瞬间,看见冯玉婷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打开箱子,又给了冯玉婷一个苹果。 冯爷爷和冯奶奶虽然重男轻女,但冯玉婷是冯家第一个孙子辈,算是孙女里受宠的,冯玉婷现在骄纵的性子,也与这个有关。 和往常家族聚会一样,饭菜由田凤雁这个大嫂和大小姑子冯云一起做。 眼看着饭菜做得七七八八快完事了,三弟妹进了厨房,嘴上虚伪的要帮忙,手上却压根没有动弹的意思。 趁着冯云往屋端菜的功夫,三弟妹压低声音对田凤雁道:“大嫂,你要加小心了,老二没憋着好屁,和老爷子老太太商量好了,一定让他俩儿子上你家户口本一个。” 田凤雁心灰意懒道:“逼我同意有啥用?我又当不了家。” 三弟妹之所以来通风报信,不是她心眼儿有多善良,也不是她与田凤雁有多交好,而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过继轮不到她头上,她不甘心大房偌大个财产让二房占了便宜,索性里挑外撅,要把这事给搅黄了。 第015章 家暴 吃饭了,一共整整坐了四桌,东屋两桌,西屋两桌,每屋一桌炕桌、一桌地桌。 男人们在东屋,女人和孩子们在西屋。 婆婆邢红英含沙射影道:“后屯杨铁城家,大儿媳妇生第四胎了,又生了个不值钱的丫头,还没侄子可过继,家谱只能眼睁睁的传给二股房了,死了都进不了坟茔坟。” 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世听到这些话,田凤雁要么装傻充愣,要么闷不作声。 既然已经决定离婚了,田凤雁不想再忍这家人了。 更重要的是,她想离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那种离婚。 田凤雁轻眯了眼:“妈,你咋能说姑娘不值钱呢?你四个姑娘今个儿可都来了,听了该有多伤心啊,您那年从马车上摔下来住院,可是四个姑娘轮番伺候您的……” 邢红英瞟向四个姑娘,果然面色都不太好看。 邢红英气道:“你别挑拨我和我姑娘的关系。我没说姑娘不好,姑娘能出力,但儿子孝顺,能出钱,那年手术的钱不都是岐山拿的吗?还得是儿子能顶门立户……” 田凤雁恍然大悟状:“妈,你是说你大儿子孝顺、一个人拿了手术……你二儿子和老儿子也都在这儿呢,你这么说,岂不是说他们不孝顺、不拿钱给您看病、不能顶门立户吗?” 邢红英瞟向另两个儿媳妇,果然面色也讪讪的。 大儿媳妇性子是泼辣,但以前从未与她这么针锋相对过,今天这是疯了心了,随便一句话能捝人二里地。 邢红英“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声音也提高了:“老大家的,你少给我俩打马虎眼。老大一直不表态过继,就是你里挑外撅、从中作梗。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你自己没本事生儿子,就别拦着老大过继儿子,你和老大商量一下,是过继盛子还是阳子,今天就带回家,马上迁户口。” 说完,邢红英朝东屋喊了一声:“老头子、老大,你们几个都过来。” 田凤雁被气乐了:“妈,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啥叫我不会生儿子?我会生姑娘就会生儿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儿子没种儿子,我能生出儿子来?” 东屋了几个爷们都过来了,冯岐山刚好听见个尾巴,脸色铁青铁青的。 邢红英一屁股坐在炕上,巴掌拍得炕“啪啪”作响:“你个把家虎,诚心让我儿子成绝户棒子!你赶紧给我陪不是,老实的同意过继!要不然,我就让岐山休了你!你这样的媳妇我们老冯家要不起!” 田凤雁半点不输阵:“你让你儿子休了我?好啊,休我之前,咱们好好说道说道!结婚前答应我的彩礼:两间半房子,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三大件,先给我兑现喽!这可是老爷子当初答应过我爹的,别以为我爹人没了账就烂了!” 邢红英:“沓下你彩礼咋了?我儿子有能耐,早就把彩礼给挣出来了!” 田凤雁:“你儿子现在是有能耐了!但功劳也是我的!你儿子没婚房是我娘家姨姥借的房子;你儿子没工资时是我去生产队挣的工分;你儿子进城学习时是我卖了我养的大肥猪!顿顿给他吃小灶!做人不能忘本!” 邢红英干脆耍横了:“我不管当初,我就说现在,我儿子现在是大厂长,你啥也不是!休了你,我儿子立马能娶黄花大闺女!你呢?只能找个糟老头子!” 田凤雁被气乐了,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调侃,信手拈来:“你儿子找黄花大闺女,那得把人家当姑奶奶供着;我找糟老头子,那得把我当姑奶奶供着,这要是好巧不巧找到了一家,你猜你儿子得管我叫啥……” “啪!”气了半天的冯岐山终于出手了,比田凤雁预想的要晚一会儿。 冯岐山脸黑成了锅底:“田凤雁!我妈说啥就是啥,再敢顶嘴,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田凤雁不仅没收敛,反而嘲讽的看着冯岐山:“冯岐山,能不能收起你这伪孝的嘴脸?是你自己不想过继,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儿子还得是自己生的好。明明是你一句话就能拒绝的事,偏偏把我推出来唱白脸!以后,要拒绝你自己说,我不给你背这口黑锅!” 冯岐山对过继一事一直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大家都以为是田凤雁不同意。 现在才知道,最大的阻碍竟然是冯岐山本人。 冯岐山是家族中最有本事的人,他要是坚决不同意,这事就黄了。 黄了,邢红英不那么生气;生气的是,冯岐山这样的行为,属于慢刀子割肉,给人没有希望的希望。 邢红英快气死了,歇斯底里的开嚎:“我以为我得了个孝顺儿子,没想到跟我藏了这么多年的心窝子!我和那老韩太太有啥区别,不如一把火烧成黑家雀得了!早死早安生!” 邢红英伸手从烟笸箩拿出打火机,把炕上的小被烧了个大窟窿,幸好大小姑子冯云眼疾手快给扑灭了。 冯岐山的脸色也变得五彩纷呈,别提多精彩了。 老韩太太,是向阳乡的一个普通老人,一提起她的事,村人无不唏嘘。 老太太年轻守寡,养大了四个儿子,结果四个儿都不养活。 冬天寒冷,独居老太太捡了不少柴火,半夜灶坑蹦出火星子,燎了柴火,点了房子。 村民来救火,儿子儿媳妇全都拦着不让救,怕老妈半死不活的花医药费,怕老妈以后瘫痪了花力气伺候。 老太太就这么活生生被烧死了,待尸体抬出来时,佝偻成一团儿黑糊,像极了灶坑 里烧的家雀,村人无不痛惜。 邢红英拿老韩太太的儿子形容冯岐山,分明是杀人诛心。 一向标榜孝顺的冯岐山觉得下不来台。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田凤雁! 冯岐山猝不及防上手,薅住了田凤雁的头发,从炕上拖到了地上:“你个丧门星,自己不孝,还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今天就让我好好管教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子!” 拳点,雨点似的打下来,田凤雁边抵挡,边开始反击。 田凤雁再有劲儿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头发被薅下来好几缕,错手中,冯岐山还抄起盘子,砸在了田凤雁的头上,流了好多血。 再这样打下去,不出人命也要残疾了。 大小姑子冯云在旁边叫喊道:“大哥,差不多就行了,这是你媳妇,不是你仇人!” 冯岐山红着眼珠子问田凤雁:“你说,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子了?” 田凤雁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唇角倔强上扬:“是我乱嚼舌根子,还是你不敢承认?” 冯岐山气得捡起一把矬苞米芯用的炉铲子,狠砸了下来。 二女儿冯玉姝扑过来,挡在田凤雁身前。 小丫头个头矮,这要是被铁铲头抡中了脑袋,可不是好玩的。 田凤雁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挡住炉铲子,用力斜挑。 一阵巨痛袭来,田凤雁暗叹坏了,胳膊可能骨折了。 三女儿冯玉娆“扑通”一声跪地,抱着冯岐山的大腿苦苦哀求着。 冯岐山气血上涌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也收手了。 第016章 不能让小丫头比下去 夫妻打架,是常事。 冯岐山皆以摔东西、挥拳头为主,像今天这样见了血带了伤了,结婚十七年来,总共不超过五次。 第一次是岳父生病住院要借二百块钱,他没借,田凤雁的腿被打瘸了; 第二次是把刚满月的二女儿送出去,他没留,田凤雁的额头缝了三针; 第三次是他去酒店找“小姐”露馅了,他没认错,田凤雁的胳膊被烟头烫了; 第四次是三丫头出生,他想像老二一样再送人,田凤雁不同意,胳膊撕扒脱臼了…… 前三次他赢,最后一次她赢了,冯玉娆没有步冯玉姝的后尘,被送人,或送走养。 前四次,皆是小家庭做重大决定有分歧的时候,而今天,貌似好像只是口舌之争。 冯岐山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冲动了。 田凤雁从地上爬起来,审视了一眼冯岐山,随即转身,默然走了。 冯玉姝和冯玉饶追出去很远,愣是没追上。 . 傍晚,何秘书的小卖店。 一向粗枝大叶的刘芳,今天竟然对起了账,发现有二十块钱对不上账了,于是盘问儿子何树华是不是拿钱匣子里的钱了。 何树华谎称送给了同学一条烟,被刘芳碎碎念了半天,总算不逼问了。 而差的这些钱,何树华买了胶卷,给田凤雁照相了。 田凤雁取照片的时候是给了他钱的,他鬼使神差的说什么也没要。 可能是何树华打心眼里可怜这个苦命的女人吧。 男人偷腥常见,但偷腥偷到小舅子媳妇身上的,还真是少见,简直和扒灰一样毁何树华的三观。 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这个冯岐山,真是欺人太甚。 何树华越想越替田凤雁鸣不平,迈步出了小卖店,正寻思着上哪儿去闲逛呢,冷不丁正前方骑来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骑车的人,赫然是老熟人----冯玉姝。 身高不够,掏裆骑的;技术堪忧,眼睛紧盯着何树华,越紧张不想撞,越直挺挺的撞过来。 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慌乱之中,何树华以手撑地,一手撑住了自行车横杠,这才使二人免于被自行车砸住、压住的命运。 饶是如此,何树华撑地的手掌心还是被石子硌出血印子;冯玉姝的脚踝被车巴掌崴了一下。 何树华以为小丫头会像他妹妹一样哭鼻子,结果冯玉姝没事人似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扶正自行车,又要骑上走。 何树华扯住了车后座,将小丫头拉回来,肃然问:“你家出啥事了?” 冯玉姝小脸一凛:“没出啥事儿。” 何树华气道:“你这表情像是没出啥事吗?是不是你妈出事了?赶紧告诉我,你妈的事我肯定会管的!” 冯玉姝紧绷的心终于松动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些哽咽道:“你帮我找找我妈好不好?我爸打了我妈,额头见血了,胳膊不敢动了……我当时以为我妈回家了,可她没回,我二舅、三舅家也没有……我想去桂花乡桂花村我大姨家看看……” 桂花乡离此三十多里地,路上全是树林和野地,小姑娘做这个决定,真是勇气可嘉。 何树华沉吟道:“这事我能帮你,不用你非跑一趟。咱乡政府有桂花乡的电话,我可以托那边有通讯员找人去你大姨家看看。你脚崴了,赶紧回家吧。” 冯玉姝沉吟片刻,突然背转过身,转回身时,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小撂零钱,一股脑的塞进何树华手里,退后两步,郑重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何树华怔然,抖了抖手里的钱,从小在小店铺长大的他,对钱很是敏感,一搭眼这么一抖,就查出来是七块八毛钱。 这应该是小姑娘所有的私房钱了。 为了找妈妈,全都拿出来了。 何树华攥在手里,感觉七块八,比七千八、七万八还要沉重。 小丫头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的走了,何树华不自觉的叫住了她,叮嘱道:“丫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如果你爸发现你偷偷出来了,骂你就立马开口认错,打你就立马开口求饶,这不是软骨头,而是三十六计里的迂回计,为达目的,脑子要活,千万别硬挺着吃眼前亏。这事,我有经验,听我的。” 冯玉姝笃定点头:“树华哥,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小养在大舅家,打马虎眼、和稀泥的经验比你多。你赶紧去帮我找我妈吧。” 何树华:“……” 何树华眨了眨眼,他这是被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给反教育了吗? 送走了冯玉姝,何树华立马去了乡政府,通讯员帮联系了桂花乡,桂花乡不到半个小时就回信儿了,田凤雁并没有去过田凤华家。 田凤雁,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何树华自我安慰的摇头,不能,田凤雁在得知丈夫背叛时都异常平静,不会想不开的…… 但如果真想不开了呢?他的照片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索,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何树华急得抓耳挠腮,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 突然,他看见了手掌心被石子硌出来的血痕,一个念头突然涌进了脑海:冯玉姝说田凤雁受了伤,额头流了不少血,小手臂不能动弹了。 如果不是想不开,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去治伤了。 何树华打鸡血似的重新燃起了希望,马不停蹄的奔了乡卫生院,卫生院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没在乡卫生院,那就可能是在----县医院。 何树华重新跑回乡政府,把司机小章从宿舍被窝里薅起来,求他开车跟他跑趟县城。 小章前脚答应着,后脚就把他踹出了房门。 自打上次偷教何树华开车险些撞人,小章对公车管的那叫一个严格,比黑脸包还黑脸。 要用车,领导亲自交待,否则,亲爹都不好使。 何树华气得直跺脚,撂下狠话:“没有你,我就不信我到不了县城。” 何树华瞟眼看见了门口没有上锁的自行车,轻眯了眼:“小丫头敢,我也敢!不能让小丫头比下去!” 何树华把手电筒放在了车筐里,骑上就跑了。 . 第017章 看最后丢的是谁的脸 早晨,医院,病房里。 田凤雁正悠闲的喝着小米粥。 何树华探进头来,发现田凤雁在这个病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走进来,声音嘶哑:“冯婶,你住院咋不告诉我一声啊……累死我了、吓死我了……” 田凤雁愣头愣眼的看着何树华。 何树华的家庭条件不错,加上长相帅气,当过兵,身条顺,总穿得溜光水滑、板板正正的。 除了眼高于顶的冯玉婷看不上他,别的小姑娘可是上赶着要和何树华搞对象,绝对的德隆乡乡草级别的帅小伙。 可眼前这个何树华呢,头发炸毛似的,脸上灰扑扑的,身上满是尘土,走路姿势怪异,让人忍不住觉得下一刻他会像小狗占地盘似的撒尿。 没等田凤雁给出反应,何树华的眼睛,已经盯上了田凤雁喝剩的半碗小米粥和一个大肉包子。 田凤雁本能的递过去:“我吃饱了,如果不嫌弃……” 话音未落,何树华已经抢起来,风卷残云般的开吃,叫花子一样。 肚子里有食了,何树华这才像活过来一样,把他骑自行车进县城的“丰功伟绩”,吹破了天。 说他半路勇斗孤狼,一计黑虎掏心,一计佛山无影脚……武功堪比霍元甲。 田凤雁但笑不语,傻子都能猜出来,何树华可能真遇到狼了,拼命奔逃,自行车踩得直窜火星子,所以大腿根儿内侧磨破了一层皮,身上这身土,说不定摔到哪个壕沟里粘上的。 不过,凭这小子夜行四十多里地,田凤雁心里还是感激不尽。 田凤雁一脸疑惑:“你只是答应玉姝看我在没在我大姐家,怎么骑自行车跑到县城来了?” 何树华脸现内疚:“还不是因为照片是我照的!要是因为照片引发你们两口子世纪大战,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田凤雁眼色晦暗不明:“我没拿出你的照片呢,我和冯岐山打仗,是因为别的事。再说,就算是因为照片,你也不用担心与内疚,没有你的照片,那件事,也是事实,不会因为没有证据就当它不存在。” 何树华沉默了,确实是他想的狭隘了,不管有没有照片,冯岐山对不起妻女都是事实,如同扎在田凤雁喉咙里的鱼刺,始终都是难受的。 二人正聊着天,病房门开了。 一中一青两个女人走进来。 中年妇女面色和蔼的问田凤雁:“凤雁,咱们,可以走了吗?” 田凤雁站起身来,利落道:“多谢刘主席,可以走了。” 何树华诧异的问田凤雁:“你们去哪儿?” 田凤雁耸了耸肩:“自然是回家啊。” 何树华目瞪口呆,他骑了半宿的自行车,好不容易赶到了县城,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呢,这就要回德隆乡? 这是当他是傻小子遛呢? 田凤雁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微笑着问中年妇女:“刘主席,能把我侄子也捎回去吗?” 何树华省事的接话:“还有辆破自行车。” 刘主席点头同意了。 下了楼,何树华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偷来的小章那辆破自行车了。 何树华懊恼的一拍大腿, 他忘锁自行车了,肯定是丢了。 何树华成了光杆司令,灰溜溜的跟田凤雁坐上了返乡的轿车。 通过谈话何树华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田凤雁没有去乡卫生所,而是直接搭拉鸡的车到了县城。 她先去公安局报警,可警察对她说,家庭暴力属于家务事,刑法管不了。他们建议田凤雁找妇联,由妇联介入调解程序。 刘主席,就是妇联的副主席,那个年轻小姑娘小尚,是妇女权益保障部的部长。 两人心肠很好,带着田凤雁进了医院,办了住院手续,还给买了早饭。 今天早晨,刘主席和尚部长特意跟田凤雁回德隆镇,找冯岐山进行调解。 . 大概十点钟,妇联的公车进了德隆乡乡政府。 主管妇女工作的李副书记将几人让进小会议室,叫德隆乡妇女主任给冯岐山鸭厂办公室打电话,让他马上到乡政府来一趟。 十分钟后,妇女主任回到了会议室,脸色极其不好。 李副书记诧异道:“怎么,冯厂长没在厂里?” 妇女主任只好硬着头皮道:“李书记,我请不动冯厂长。他在电话里说他不接受调解,田凤雁乐回家就回家,不回家就特么滚犊子。” 刘副主席登时不悦了。 若是平常的小调解,她不会亲自来,小尚自己来就行了。 因考虑到田凤雁的丈夫冯岐山是个企业一把手,怕小尚年轻压不住场,刘副主任这才亲自带队来,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来个烧鸡大窝脖。 这么狂?非压得你抬不起头来! 刘副主席是什么人,知道怎么反向拿捏,对李副书记挤兑道:“李副书记,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德隆乡的妇女工作做得不到位啊,连集体企业一把手都公然蔑视妇女,不理你这个属地领导调遣,不与我这个妇联领导对话,看来,全县妇女工作考核,咱德隆乡得靠后、成负面典型了……” 李副书长尴尬得脚趾抠地,起身出了小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就在隔壁屋,李副书记打电话声声声入耳:“冯岐山,我限你二十分钟内赶到乡政府。支持都是相互的,你现在不支持属地工作,属地也没义务支持你,更别特么谈个人感情……” 电话“咣”的一声挂了,李副书记显然气得不轻,若不是顾忌领导身份,估计早就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上了。 李副局长放了狠话,冯岐山不得不给面子,十五分钟后到了乡政府,还把何秘书拉着做和事佬。 冯岐山脸气得茄子皮色,但碍于这么多人劝和,只能暂时低头,保证以后绝不动田凤雁一个手指头,不犯任何错误,否则就同意田凤雁提出的离婚。 冯岐山在调解书上签了字,把田凤雁带出了乡政府。 一出乡政府,脸色立马撂了下来:“田凤雁,家丑不可外扬,你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回高兴了?” 田凤雁唇角上扬:“正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会挨打这么多年。下次再挨打,我就直接去县委大院,让县领导也知道知道你这个企业一把手什么德性。” 冯岐山挨起手要打田凤雁,田凤雁不通,反而把脸凑了过去:“冯岐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你就打我,只要你敢打,我就敢找,看最后丢的是谁的脸。” 若是普通农家汉子,冯岐山想怎么收拾媳妇就怎么收拾,可他是企业一把手,这个身份,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束缚,他得讲体面。 遇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田凤雁,还真是投鼠忌器。 虎有虎道,鼠有鼠途。 打不得,但不等于收拾不得。 冯岐山收了手,冷然道:“年前鸭厂忙,我不回家了。” 田凤雁淡然回道:“我手上有伤,会让程丽照顾我。” 冯岐山心里一惊,以为田凤雁知道点什么,仔细再看田凤雁的表情,又平澜不惊,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不管知道不知道,冯岐山都决定,最近先不找程丽了,反正,以前的那个老相好又主动找上门来了,刚刚好。 第018章 你们姓的“田”,是“冯”字傍的 何树华走到田凤雁身侧,顺着田凤雁的目光,看着远去的冯岐山,颇为不解:“冯婶,妇联都替你出头了,你干嘛不趁这个机会跟冯叔提出离婚?离婚,不就是你的心愿吗?” 田凤雁意味深长道:“我的心愿不只是一纸离婚证,而要公平公正的离婚。” 离婚不难,拿走应得的一半财产难。 家里的存折,由冯岐山把控着; 粮栈子里的粮食,冯岐山已经联系好了粮库,只等过些天粮库不那么忙了上门来拉,钱,自然直接交给冯岐山,与她田凤雁无关。 冯岐山若是耍无赖隐匿财产,田凤雁一个家庭妇女根本没法对付。 唯一的办法,把钱攥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就有和冯岐山谈离婚的筹码了。 正因为这个想法,田凤雁哪怕想杀冯岐山的心都有,却只字不提离婚的事儿。 冯岐山也想当然的以为,田凤雁会像过去每次被家暴一样,打碎银牙和血吞,一忍再忍。 田凤雁不想对何树华解释太多,转移了话题:“你跟小章道完歉了?” 何树华进县城,偷骑的是小章的自行车,而且还弄丢了,自然得给小章一个交待。 何树华瞬间沮丧了:“我求了章哥半天,总算答应我不告诉我爸了,只是,让我一个月内还他一辆旧自行车。” 田凤雁眸中滑过一抹狡黠:“小章答应你了,我却没答应你啊……何秘书刚好在单位,我回去跟他唠扯唠扯这事……” 何树华慌得一批:“冯婶,你咋能这样,我可是为了你才丢的自行车……” 田凤雁嫣然一笑:“这事好办,你帮我办件事,我就不告诉你爸,还帮你赔小章的自行车。” 何树华眼里满是警惕:“你不会又让我盯冯叔的稍儿吧?” 田凤雁一挑大指:“好小子,真聪明,一猜就中,不考大学真是可惜了了。” 何树华脸色成了黑锅底,这个冯婶,自己对她掏心掏肺的,她倒好,又威胁他。 这已经是第二次威胁了:第一次,因为吉普车;第二次,因为自行车。 他天生怕不是和车有仇。 何树华的脸便秘了一样,咬牙切齿:“行,我答应你,说吧,咋盯?” 田凤雁沉吟道:“你暂时去兴安镇住一段时间,食宿我都包了,帮我盯着时家酒楼,冯岐山一去,你就帮我通风报信。” 何树华大惊失色:“啥?时家酒楼?那不是----养‘小姐’的酒店吗?我、我不想去……” 田凤雁乐了,小伙子岁数不大,知道的社会事还不少。 田凤雁把二百块钱塞在何树华手里:“时家酒楼对面有家游戏厅,玩多少都算我的。冯岐山若是去了,立马往你家小卖铺或乡政府打电话给我捎信儿,暗号就是-----要一锅上供馒头。我一听就知道了。” 说起时家酒楼,田凤雁两年前就关注过这个地方。 酒楼前面是酒馆,后院则是养小姐。 冯岐山一年前有个老相好武月红,就在这里当“小姐”,还给冯岐山一张搔首弄姿的照片维持“老客户”。 田凤雁知道后和冯岐山好顿闹,虽然冯岐山没有道歉,却收敛了不少,他毕竟好脸,怕丢人。 此次田凤雁和冯岐山破裂后,特意花钱找人给武月红透了话。 武月红年近三十岁,职业生涯面临年龄危机,急于从良,冯岐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武月红没让田凤雁失望,真就不要脸的缠上了冯岐山,丢盔卸甲是早晚的事。 . 田家人也听说冯岐山与田凤雁打仗的事了,如同约好了似的,同一天来到田凤雁家,集体说服田凤雁。 大姐田凤华说,舌头没有磕不着牙的,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赶紧把妹夫给接回家去; 三妹田凤蓉劝说,二姐夫有能耐、本事大,官升难免脾气涨,你身为妻子多担待; 田大柱和田二柱一唱一和,说二姐是被二姐夫惯坏的,好好的日子不过,没事爱作妖; 一向一杠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田三柱,竟然也开了口,要拉着田凤雁去厂里,好好给冯岐山赔个不是,回到家里好好过日子。 就连田凤雁的亲妈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受什么委屈都得含泪咽了,要是冯岐山真动了离婚的念头,田凤雁以后可没法活,赶紧服个软吧。 他们只看到了冯岐山这几年的风光,似乎都忘了,冯岐山没有出头的时候,是她田凤雁女的当男的使唤,去生产队挣工分、养大肥猪、种耕地供养他的。 包括冯岐山在内,所有人,都忘本了。 田凤雁失望的看着所谓的娘家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从进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受什么委屈、伤疼不疼,更别说为我抱不平了。我一直以为我和你们姓一个‘田’字,现在才知道,你们姓的‘田’,是‘冯’字傍的,胳膊肘往外拐,眼里只有他冯岐山,没有我田凤雁。” 一屋子寂静无声。 田凤雁一脸落寞:“你们来劝和,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你们自己,一旦没了冯岐山做靠山,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大柱家的鸭子是特价卖给鸭厂的;二柱在鸭厂当屠宰工;三柱在鸭厂做电工;大姐家的儿子当兵是冯岐山送去的,复员后还指望着冯岐山…… 就连田凤雁的亲妈,也因为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女婿而觉得脸上有光。 田家人,已经成为了依附在冯岐山身上的寄生虫,这也成为冯岐山瞧不起田家人,以及对田凤雁有恃无恐的原因。 田凤雁撂了脸子,田家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第019章 现金资产:32362元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在何树华等得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冯岐山终于出洞了。 一个月没碰荤腥的冯岐山,一见到有心勾引的武月红,立马干柴烈火烧起来了。 正准备后半夜二次“回甘”之时,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踹开,冲进来四个警察。 冯岐山吓得一跳,尽量稳定情绪,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你们是白所长带队过来的吗?” 年轻警察眼珠子一瞪:“什么白所长、黑所长?我们是P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你违背了治安管理条例,叫你家人带三千块钱治安罚款到治安大队领人。” 冯岐山傻眼了,竟然是他是认识的白所长的上级的上级来抓人,白所长的那点儿面子情怕是不好使了。 这个人,非丢不可;这个罚,非认不可了。 当务之急,交罚款,尽量减少事情影响。 冯岐山只好托服务生给家里捎个信儿。 . 第一步,田凤雁找到了葛副厂长,哭得跟泪人一样。 葛副厂长安慰道:“嫂子,你别哭了,等老冯回来,我们几个好哥们一定对他严加批评,让他见着女的都绕道走。好在老冯只是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把罚款交了就能放人,再向上递个检讨,工作应该不会受大影响。” 田凤雁抹了把眼泪,哽咽道:“葛厂长,我和岐山是夫妻,是我仨闺女的爸爸,我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我手里没那么多现钱。岐山前阵子跟粮库打完招呼了,过几天就收粮。您能不能帮我打声招呼,让他们提前收粮,给现钱,别打白条,我好用来交罚款。” 真是个贤惠的好老婆。 葛副厂长暗骂冯岐山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卖粮救人,合情合理。 葛副厂长不仅答应联系粮库,还好心的帮她找车找劳力,帮她把玉米棒子打成粒,抬上车,拉去了粮库。 这次卖粮收入:2180元。 . 第二步,田凤雁先找了田大柱、田二柱和大姐田凤华,后找了冯岐山的二弟冯岐林,以及叔伯堂弟冯岐杨,将冯岐山遇难的事说了。 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点是,都欠冯岐山的钱。 有的借款已经八年以上,分明是打定主意不还了。 这次找他们,只一个诉求,冯岐山遭了难了,家里没钱,如果想救冯岐山出来,且保住厂长的位置,他们得以以后继续粘冯岐山的光,立马还钱,否则,以后就断交。 第二天,除了堂弟冯岐杨外,其他人把欠款都还上了,特别叮嘱田凤雁,务必把冯岐山救出来、保住厂长位置。 这次收回欠款:3600元。 . 第三步,田凤雁卖掉了她养的两口大肥猪。 卖猪收入:920元。 . 第四步,田凤雁拿斧头劈了自家箱子上的锁头。 大女儿冯玉婷吓了一跳,立马拦住了:“妈,你趁我爸不在家劈箱子干啥?你要偷啥?” 对,是“偷”,这个字,用得还真精准啊,真是个白眼狼闺女,和她那白眼狼爸一条心。 田凤雁小脸一撂:“你既然问了,我就实话实说,你爸被扫H扫进局子了,我得拿钱去交罚款。你,是不想救你爸了吗?” 冯玉婷傻眼了,没想到她一向敬重的爸爸,竟然、竟然…… 田凤雁成功拿到了存折,感恩此时没进入密码时代,田凤雁得以把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只留下了0.62元。 此次取出存款:25562元。 综上,田凤雁套出了家里现金资产32362元。 . 直到第四天,田凤雁才凑到“救命钱”3000元罚款,让葛副厂长陪着她一起去P市交罚款领人。 刚出拘留所,冯岐山披头盖脸的就给田凤雁一顿骂:“你个败家娘们,咋这么晚才来交罚款?” 同时拘留的八人,属他出来的最晚,丢死人了。 葛副厂长把冯岐山拉到一边,低声劝解道:“老冯,你被关在这儿又不是啥光彩事儿,嫂子没急眼呢,你咋还耍上态度了,好好的。” 冯岐山不以为然道:“老葛,男人嘛,越错底气越得壮,要不女人更得作了。女人,不能太惯着了。” 葛副厂长目瞪口呆,没想到冯岐山把这种歪理邪说当做御妻之术。 葛副厂长无奈忠告:“老冯,你悠着点儿,别太过头了,小心整翻车了。” 或许是冯岐山的战略见了成效,田凤雁真就没敢说冯岐山半个不字。 一路无话,一直回到家。 田凤雁给冯岐山烧了热水,拿了换洗衣裳,让他简单洗漱,她自己则转进了厨房,贤惠的给冯岐山擀起了面条。 每次出差回家,冯岐山都是这个待遇。 冯岐山洗漱完毕,刚好面条也煮完了,不用冯岐山提出要求,面条卤子直接是肉卤。 冯岐山的腰竿挺得更直了,觉得自己这次虽然“马失前蹄”,但家中地位丝毫不减,田凤雁也终于认识到了他在家中的地位,以及她前阵子犯的“错误”。 认“错”态度不错。 吃完了面条,冯岐山才后知后觉,孩子们竟然都不在家,问孩子们去向。 田凤雁淡然道:“我有话要对你说,玉婷去了老孙家借住;玉姝和玉娆去了桂兰家借住,今天,她们不会回来了。” 这是今天二人见面以来,田凤雁和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如此淡然如水。 冯岐山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狐疑的观察着田凤雁的表情。 田凤雁索性开门见山:“岐山,咱们,离婚吧。” 冯岐山顿时恼羞成怒斥:“田凤雁,你说什么?离婚?谁给你的胆子说离婚?你再说一遍试试?” 田凤雁嘲讽的一扯嘴角,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几样东西。 一把磨得锃明瓦亮的菜刀; 几份资料; 几张照片。 田凤雁先拿起资料和照片,一份一份的递给冯岐山:“这是医生的诊断书,我上次被你打,额头缝了三针,小手手臂骨折;这是妇联的调解书,上面有你的保证签字;这是治安大队的处罚书;这些照片……你还是自己看吧……” 冯岐山拿起照片,是他和程丽搂搂抱抱的暧昧照片。 照相技术不错,且连拍七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连给冯岐山狡辩的空间都没有。 第020章 后妈太吓人了…… 冯岐山上手,把资料和照片撕得稀碎,面色阴沉:“田凤雁,想拿这些东西威胁我离婚,你想的美!” 田凤雁并不意外冯岐山的恼羞成怒,风轻云淡:“这些东西,我都能找到底根,你撕多少我有多少,我还可以贴到你最不想看到的地方。我是家庭妇女,你是大厂长,看谁比谁更丢不起那脸。” 冯岐山气得浑身哆嗦:“就算我放你离开,你一个啥也不是的家庭妇女,拿什么生活?告诉你,咱家的钱都是我挣的,你休想拿走一分。” 田凤雁嘴角上扬:“法律规定还一人一半呢,你冯岐山再大能大得过去法?你不用想着把钱转出去,咱家的猪、粮和存款,我都换成了现金,就连十来年要不回来的积荒帮要回来了。” 冯岐山终于后知后觉,他乍一进院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原来是园子里的苞米没了、猪圈里的猪没了,箱子上的锁头也耷拉头了。 趁你病,要你命。 田凤雁这个臭娘们,竟然趁他出事了,把财产全都转移走了。 冯岐山怒火中烧,拿起烟灰缸就要砸田凤雁,田凤雁不仅不怕,还把早备好的那把菜刀递给了冯岐山:“把我打伤打残了还得麻烦人家妇联和医院,不如一刀杀了我,我进火葬场火化炉,你进公安局挨枪子,我一个家庭妇女和你一个厂长一命换一命,值了。 ” 冯岐山接过菜刀,手却软的可怕,菜刀“咣”的一声落在地上,嘴里嘀咕着:“疯了,都特么疯了!” 田凤雁算是把冯岐山看得透透的了,外强中干,欺弱怕硬,胆小如鼠。 冯岐山有气无力的坐回炕沿上,有些懊恼:“凤雁,咱们十六七年的夫妻了,一定要走到今天这步吗?我知道我错了,保证不再乱搞男女关系;以后你把钥匙当家,给双方老人买节礼也买一模一样的;以后不管我你对错,我绝不动你一个手趾头;你别和我离婚,行吗?” 田凤雁黯然摇头:“冯岐山,一切都太迟了,不是你认错的迟,而是我觉醒得迟。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走到今天这步,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正如你经常说的,女人,不该惯着;其实,男人,也不该惯着。” 软的不行,那就来邪的。 冯岐山脸色一戾,立马倒打一耙:“田凤雁,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谁?是宋玉方?何树华?还是……” 田凤雁被气乐了:“冯岐山,你要点儿脸吧,宋老师和女的说话都脸红;何树华还是个孩子,想污蔑我你也得合点儿牙吧?你对我全是污蔑,可我对你却有实证,还是那句话,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不行就鱼死网破。” 冯岐山眼色轻眯:“你是真的光脚吗?真敢鱼死网破吗?你二弟、三弟都在鸭厂上班,你前脚和我离婚,我后脚就把他们全开了,看田家人恨不恨你。” 田凤雁揶揄道:“你高估了我的人品,若是我在乎田家人,就不会逼着他们还积荒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和程丽搞破鞋,田三柱是知情的。” 冯岐山没想到田凤雁会猜到这一点,更没想到田凤雁会置娘家于不顾,有些沮丧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当初我答应田三柱进鸭厂当电工,不是你求的情,而是程丽求的情。那天晚上,程丽请我到她家喝酒,田三柱先走了,程丽先勾引的我,就在她家炕上,我是被动的。” 偷情就是偷情,还分什么主动被动?真特么恶心。 田凤雁心里酸得难受:“咱们快刀斩乱麻,明天就跟几个孩子摊牌,让她们自己选跟着谁。” 冯岐山晦涩答道:“凤雁,你不挣钱,孩子们都不会选跟你过苦日子的……” 田凤雁斩钉截铁:“就算没人选我,我也不会留下。你,死了那条心吧。” 田凤雁转身进了二女儿和三女儿的卧室,反手锁了房门。 . 第二天晚上,冯岐山和孩子们都回家了。 冯岐山像没事人一样,低头吃饭,完全不提离婚的事。 他不提,田凤雁不得不提。 待吃完饭,田凤雁郑重的对三个孩子道:“妈妈和爸爸就要离婚了。你们三个,可以自己提出来以后跟谁一起生活。” “啪”的一声,是冯玉婷摔筷子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妈,我爸是犯了错,但你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吗?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你高兴了?” “哇”的一声,是冯玉娆大哭的声音:“我不要后妈,不要后爸,我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只有冯玉姝情绪稳定,主动拉起了田凤雁的手:“妈,我选你。” 小小的手掌心,却好像给了田凤雁无穷的力量和信心。 冯玉婷瞪圆了眼睛:“冯玉姝,你在学校是怎么答应我的,三姐妹同进退!绝不让爸爸妈妈离婚!” 田凤雁瞬间了然,冯岐山见田凤雁离婚主意已定,便打起了冯玉婷的主意。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三个孩子全不跟她走,她说不定会忍气吞声留下来。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冯玉姝摆了冯玉婷一道,选择了田凤雁。 冯玉姝一副天真模样:“大姐,我没错啊……是你告诉我,咱们姐仨要同进退,却没说选爸爸还是选妈妈啊!只要咱们三个一起,选爸爸或妈妈是一样的,你过来吧……” 冯玉婷鼻子都气歪了:“傻子才选妈妈,以后跟着她喝西北风吗?” 冯玉姝不理会冯玉婷,而是转向冯玉娆:“娆娆,以后二姐不在你身边,再也没人给你讲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了……记住了,以后吃饭不许偏食,不许吧唧嘴,写作业不许拖拉……” 冯玉娆眨巴眨巴卡姿兰大眼睛,想起来昨天晚上二姐给她讲了一宿的“后妈故事集”,先是毒苹果后是毒梳子的。 冯玉娆立马拉住了田凤雁的手:“我选妈妈,后妈太吓人了……” 第021章 离婚是场战争 见冯玉娆也选择了田凤雁,冯玉婷气得怒瞪冯玉姝:“冯玉姝,放学的时候,你见到我拉着娆娆就跑,是不是路上跟她说了什么坏话?” 冯玉姝一脸委屈:“大姐,你从来不接我们放学,我是真没看见你。我俩着急跑,是因为我听娆娆说你要给她买洋娃娃……大姐,洋娃娃,买了吗?我也想看看……” 冯玉姝手心一摊,眼色纯真,却怼得冯玉婷哑口无言。 田凤雁本以为与冯岐山达成了离婚共识,没想到拖拖拉拉几天,甄嬛传、宫心计连环上演,好不热闹。 马上,挑拨离间计又上演了。 早晨起床,田凤雁发现,田玉娆不见了,还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爸爸,妈妈,我不想你们离婚,不想没有家。 冯岐山冲着田凤雁就是一顿怒吼:“败家娘你,你就作吧,这回作出事来你就乐呵了……” 田凤雁觉得胸口无比郁闷,赶紧人托人,人找人,撒大网似的去找:有去泡子的,防止孩子想不开投河;有去路口的,防止孩子被人贩子拐跑了;警察去了路边等车点…… 一直找到晚上,田凤雁眼睛哭得肿眼泡一样,无助的站在路边。 周迪赶着马车急切的找来了:“雁姐,玉姝找到娆娆了,先送去了我姐家,又回家找你,我等了半个多时辰都没出来。你家院里,影影绰绰的来了不少冯家人和田家人,玉姝应该是被他们给扣下了。” 找到了丢的女儿,扣下了没丢的女儿,这,到底什么情况? 田凤雁急忙回家。 家里像遭了贼一样,不只屋里被翻得稀巴烂,连园子里的冻土都被撅了三尺。 屋里,不只有冯家人,还有田家人。 没进屋就听见田凤雁的婆婆,扯着嗓门子在数落田凤雁的亲妈:“瞅你养的好闺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没事离什么婚?作什么妖?好在我孙女没咋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闺女!” 田凤雁的亲妈声如蚊鸣:“亲家母,你消消气,都怪我没管好女儿,等她回来了,我一定让她给你赔个不是,她若还敢离婚,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她……” “这个婚,我离定了!”田凤雁一嗓门打断了亲妈的誓言。 冯田两家人回头,田凤雁脸色阴沉,手里拿着一根劈柴长斧子。 外围的冯家人和田家人吓了一跳,自动的给让开了一小条过道。 田凤雁进屋,扫视一圈。 最后在墙角箱子前的地面上,找到了冯玉姝。 细胳膊被人反捆着,嘴里塞了破抹布,可怜得如同雨天被打湿的小修狗。 怕她乱动弹,冯岐林还用腿抵住了冯玉姝的身体。 田凤雁气血顿时上涌,毫无预警,高举斧子,照着冯岐林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吓得屋里人一阵惊呼,冯岐林吓得腿肚子转筋,竟然忘了躲闪。 幸亏大小姑子冯云眼疾手快的扯了一把,这才让冯岐林躲过了一劫。 田凤雁平时做惯了农活,手上有把子力气,斧子没劈到人,劈在了箱盖上,瞬间劈开了。 有道是: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这个田凤雁,这是玩了命了,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吭声。 田凤雁给玉姝解了绑,摘下破抹布。 玉姝立马大叫:“妈,是大姐骗了玉娆,说妈妈最疼她,只要她离家出走,爸爸和妈妈就不会离婚。玉娆都上了公路了,胆子小又跑了回来,又被大姐藏在了孙家的狗窝里,也是我姐怕我说出来,和几个姑姑一起把我绑了的。” 田凤雁目光如冰的扫向冯玉婷,冯玉婷外强中干的一梗脖子:“是你要和爸爸离婚的,你心里头只有自己,没有这个家,你不是一个好妈妈,全都怪你!” 真是坏透心了。 冯玉婷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家,却没想过亲妹妹如果因为“离家出走”而被狼掏了,被拐走了……后果会是什么。 田凤雁懒得与冯玉婷口舌之争,斧头直指冯家人:“转告冯岐山,别特么有胆子搞破鞋没胆子离婚,背后鼓捣一堆臭鱼烂虾往前冲!给你们三个数,马上离开我家,否则我见一个砍一个,见一双砍一双,砍一个我捞个本,砍两个我赚着了!” 冯家人还要说什么,田凤雁已经开始数数了:“一,” “二,” “三----”三字刚出口,田凤雁的斧子刚抡起来,冯家人就屁滚尿流的往外跑。 冯家人走了,田家人却没走。 田妈妈气道:“凤雁,你这是猪油蒙了心咋的,咋就非得离婚?岐山找‘小姐’是不对,但他错也认了,人也回来了,咋就不能接着过日子呢?非要搞得妻离子散不可?” 程丽也劝道:“二姐,二姐夫是个大厂长,你这头离了,后头媒人就能把门槛子给踩破了,你这不是惩罚二姐夫,是成全了二姐夫……” 一口一个二姐夫,叫得可真亲,可笑至极。 田凤雁突然就笑了,越笑声音越大。 在田家人以为田凤雁发疯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田凤雁审视着程丽:“程丽,我其实挺纳闷一件事的,你和冯岐山亲热的时候,是叫冯岐山的名字,还是叫二姐夫啊?” 一句话,田家人的脸上瞬间五彩纷呈,有惊讶的,有惊悚的,有狐疑的,满满的八卦色彩。 最精彩的要数田三柱了。 田三柱一脸的恼羞成怒:“田凤雁!你别特么自己离婚了,就往小丽身上乱扣屎盆子,看不得别人过得好!” 田凤雁又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田三柱,我也不想提的,是你和程丽老不要脸的凑到我面前来恶心我!冯岐山已经亲口承认了,我手里也有他们约会的照片!你敢看,我就敢拿出来!” 田妈妈也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自家姑爷和媳妇搞到了一起,本来伤的心更加没缝儿了。 老太太不再劝说,老态龙钟的走了。 为了挽尊,田三柱转头把火撒在程丽身上,怒骂道:“臭婊子,让你和别人搞破鞋,我特么今天打死你!” 程丽也翻脸了,无情回怼:“田三柱,你个乌龟王八壳子!如果不是你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用得着我个娘们出头替你说话!?冯岐山来的时候,你特么躲的不是挺快的嘛,现在特么对我倒打一耙……” 程丽挨了两下打,跑了。 田三柱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棍子砸起了冯家的家具。 田凤雁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要不伤人,他爱怎么砸怎么砸,当了这么多年乌龟,心里的窝囊也得攒了不少。 想想,真是,活该。 第022章 投机打时间差 田家人前脚一走,田凤雁立马去派出所报了案,说是家里先后进了小偷和强盗。 本来积极出警的李所长,在听说“偷”东西的是冯岐山的亲弟弟,砸东西的是冯岐山的小舅子后,敏锐的察觉到里面有内情,表面上安排人简单手下走了下过场,私下里却偷偷告诉了冯岐山。 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冯岐山终于露面了,劈头盖脸的对田凤雁一顿骂:“田凤雁,你特么疯了,报什么案?来的不是冯家人就是田家人,哪来的小偷和强盗?你那张破嘴没跟出警的警察胡咧咧吧?” 田凤雁打鼻子里冷哼一声,啧啧感叹:“放心,我只说了大家都知道的部分,你不想让大家知道的部分,我暂时还没有说。但如果明后天你还不和我办离婚手续,我嘴上可就不一定有把门的了,极有可能去县公安局,立不立案无所谓,就是想给他们讲讲这里面的狗血故事。” 小县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冯岐山又不是无名小卒,先后在妇联、公安挂号,以后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冯岐山本能的伸手抓东西打人,可惜什么也没抓到,屋里能摔的东西都已经被田三柱砸坏了。 这个哑巴亏,冯岐山吃定了。 别人问起,他只能往小舅子替姐姐打抱不平身上赖,总不能说是自己睡了人家媳妇吧。 冯岐山终于认输了:“我认输,我跟你离婚,但钱,你不能都拿走。” 田凤雁:“钱的事往后放,先研究一下娆娆吧。娆娆离家出走,虽说是玉婷捣的鬼,但也说明娆娆舍不得你。免得她以后再想不开,我想再征求一次她意见,如果她实在想跟你……” 冯岐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让她跟着你吧。我肯定会再婚再育追生儿子,黄毛丫头,就跟着你吧。” 田凤雁点头同意:“就这么说定了,玉婷跟你,玉姝和玉娆跟我。房子和地归你;我额外给你1万现金,但有前提条件, 第一,你帮我和女儿落实城镇户口,联系好学校,这样,咱们以后可以互不打扰。 第二,找‘小姐’的那三千块治安罚款从你那一万块里扣除,这钱,我没义务出。” 冯岐山欣然同意,搬走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对他更有好处,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冯岐山推开屋子,在门口看见了泪眼婆娑的小女儿,刚才的话,她应该全都听见了。 冯岐山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小女儿的头,女儿已经瑟缩退后,眼眸里满是疏离与伤感。 爸爸为生儿子没有选择她,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终是埋下了一根尖刺。 .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月初,冯岐山和田凤雁就办理完成了离婚手续。 田凤雁在县城实验小学附近租了一间半房子,户口也迁到了辽县。 转学手续也办完了,开学后,冯玉姝上实验小学六年级;冯玉娆读小学二年级。 冯岐山兑现了承诺,田凤雁也该兑现承诺了,给冯岐山现金七千。 冯岐山和冯玉婷这对父女,对家里现金去向还是挺好奇的。 毕竟,冯家人大张旗鼓、掘地三尺的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冯玉姝去了冯玉婷屋里,明晃晃的从暖气片后缝儿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里面夹着近三万块钱。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很强。 冯玉婷目瞪口呆,但凡她勤快点儿,擦擦暖气片,也不至于没发现这笔巨款。 事情很简单,冯玉婷是“内鬼”,性子又隔路,不可能让外人搜她房间。 田凤雁和冯玉姝,玩了一记灯下黑。 如此一番折腾,去掉给冯岐山的七千块,租房钱及杂七杂八钱: 田凤雁资产余额,23000元。 . 田凤雁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到了何树华家的小卖铺,按了车铃,何树华慵懒的走出来。 在看见崭新的自行车后,何树华两眼立马冒起了光亮:“冯婶,这是你答应我的那辆自行车吗?真是新的啊?” 田凤雁揶揄的调转自行车车把:“你叫我什么?想好了再叫,叫错了自行车可就没了。” 何树华恍然,一拍脑门:“你和冯叔离婚了,是不该叫冯婶了,我叫你雁姨吧。” 田凤雁这才把自行车给了何树华。 何树华稀罕得不行,啧啧感叹:“这么新,赔给小章,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田凤雁眼里滑过一抹狡黠:“树华,过几天我就搬进县城了,给玉姝想买辆自行车骑,给你一起买一辆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还帮我办件事……” 何树华脸皱成了核桃胡:“雁姐,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没事不找我,找我准有事。不会又与冯岐山有关吧?” 田凤雁把头摇和拨浪鼓一样:“冯岐山是谁?我可不认识这号人。你们家小卖店不是经常进货吗?你帮我找一个拉货的司机呗,年前我想进一车白面卖,怕让人给唬喽。” 何树华胸脯拍得山响,随即又忧心忡忡道:“帮你雇车行,只是,我得好心提醒你一下,供销社和我家都卖白面,你进货能卖得动吗?离婚分那点儿钱别都搭里……” 田凤雁笑着眨了下眼:“你们的是卖,我的是赊,肯定能好出手。” 第四天,田凤雁押着加一辆长货车进了德隆乡,卸下了300袋50斤装的白面,外加1000条肥皂。 面粉,现钱买20块钱一袋,赊账到开春22.5块钱一袋; 只买肥皂用现钱,与面粉一起也可赊账,1.5元两条出手。 田凤雁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因粮库收粮不同水不同价,很多农民把粮掐在手里坐等涨价,加上今年一月份就过年,有不少农民粮食没出手。 田凤雁虽然押了两三个月的钱,但卖的价格比正常价要高,只是要债的时候稍微琐碎些,这对于“包打听”和“屯不错”的田凤雁而言,根本就不是事。 如田凤雁所料,东西不要钱似的卖得飞快。 最后折算下来,面粉17.5元/袋进价,现钱卖出去100袋,赊出去200袋,挣了1250块钱;肥皂0.55元近的,卖1.5元/两条,挣了200块钱,去掉雇车和卸车费用130块钱,净剩1320块钱。 这只是初步测算,到底能挣多少,得看卖粮后4500块钱的赊账回收情况。 当然,1320的利润,足够覆盖风险,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 第023章 旧朋友不去新朋友不来 田凤雁推着新自行车又来找何树华了。 田凤雁一拍车座:“树华,雁姨给你买的新自行车。” 何树华错愕的看着自行车,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给我买的?” 二六女款,红色,确定是给自己买的?何树华很是怀疑。 田凤雁笑道:“别怀疑,就是给你买的,帮我找货车时我就答应过你的,不能食言。” 何树华果断拒绝:“雁姨,当时咱俩在开玩笑呢,就算不是玩笑,当时你说的是买旧自行车,可没说买新的。我可没帮什么大忙,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臭小子,倒是不贪。 田凤雁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说服的你妈帮忙。” 田凤雁在本乡卖面,供销社和何家小卖铺肯定受到一定冲击,供销社是公家的可以忽略不计,何家小卖铺是私人的,又是堂堂乡政府秘书家开的,对于田凤雁这个天降抢生意卖面的,眼红、嫉妒、甚至下绊子都有可能。 事实并没有。 不仅没有,何树华的老娘、何秘书的妻子刘芳,还尽其所能的向亲戚和主顾推销田凤雁的面和肥皂。 不仅把东西推销到了本乡,连刘芳的娘家兴安镇也推销出去不少,有五家兴安镇赊面粉的生面孔,刘芳还主动给做了担保、打了保票。 田凤雁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生意这么成功,除了她平时人缘好之外,刘芳也功劳不小。 田凤雁没法当面感谢刘芳。 刘芳也没法认承是她帮忙。 毕竟,她丈夫何秘书和冯岐山的表面关系在那儿摆着呢,总不能搞得太难看。 刘芳表面上不好认承,但何树华却可以。 整个德隆乡的人都知道,何树华是属孙悟空的,何秘书这个如来佛祖也压不住他。 见何树华突然扭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田凤雁把自行车一锁,钥匙直接塞在了何树华手里:“拿着吧,不白给你,我有事找你帮忙。” 何树华懵逼眨眼:“又、又帮忙?” 这孩子,被田凤雁求办事求出阴影来了。 田凤雁哑然失笑:“别心惊,小忙。过几天我们一家三口就搬去县城了,再回德隆乡说不定啥时候了。帮我给玉姝、玉娆和好朋友照相留念吧。” 何树华松了口气:“小事,没问题,你回家就告诉玉姝和玉娆约好朋友,我明天上门去找她们。” 双方约好了,何树华转身进了屋,老娘刘芳正胳膊支着桌子,手背托着脸颊打盹呢。 何树华重咳了两声,刘芳吓了一跳,手背一滑,脑门嗑向桌子,刚好被儿子托了个正着,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刘芳气得狠拍了儿子手背一下:“你个小瘪犊子,故意的是不是?你爸的打没挨够,又想挨老娘的打?” 何秘书为了退伍回来的何树华参加工作,可是操碎了一颗老父心。 本来有希望安排在德隆乡农电所工作,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张干事,人家儿子去上了; 何秘书好不容易又找关系让何树华去德隆乡邮政局上班,结果何树华又尥蹶子不干,理由很合理,说是邮政成天坐班,他怕坐时间长了屁股上长疖子…… 何秘书气得踢了儿子好几脚。 何树华摊开手掌心,露出里面的车钥匙:“妈,这是雁姨给你买的自行车。” 田凤雁嘴上没说,但买的是辆女式二六红色自行车,分明是让他转给刘芳。 他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而且,他也乐得当回大孝子。 刘芳目光闪烁:“你不会跟她说我帮忙了吧?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了,我要挨一顿狗屁呲了。” 何树华翻了一记白眼儿:“妈,连雁姨都看出来你帮使劲了,我爸那老油条能看不出来?我爸早就看不惯冯岐山的为人了,他就是装糊涂。” 刘芳叹了口气:“冯岐山忘本啊。当年冯岐山到鸭厂当副厂长,老厂长是反对的,他认为冯岐山这人文化还行,就是人太飘了,有权有钱就张角。是田凤雁主动上门,帮老厂长照顾瘫痪在炕、大小便失禁的老伴,一直照顾到老人走,整整伺候了四个月,老人身上一点儿褥疮都没起,可干净了。老厂长觉得过意不去,这才松的口。” 刘芳这么费力也要帮田凤雁,除了田凤雁平时人缘好外,更多的是兔死狐悲。 估计整个德隆乡的妇女们,都对田凤雁产生了共情,觉得冯岐山是个在外面胡搞、逼糟糠之妻下堂的大渣男。 刘芳把自行车钥匙还给了何树华:“儿子,你田姨离婚了,带着俩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把车,还给她吧。” 何树华瞬间对自己老娘刮目相看了,在他印象里,老娘可是一向精于算计,雁过拔毛的主,竟然主动退回送上门的礼,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 早晨,何树华拿着照相机,骑着新自行车去找冯玉姝和冯玉娆,给小姐俩和朋友照相。 拐到冯家门口,冯玉姝和冯玉娆忧心忡忡的站着。 何树华高兴的打招呼:“小丫头,这么急着等我啊?你们的好同学或好朋友还没来吗?今天打算照几张照片?我看了一圈,后岗子树林子里的雪没被踩过,照点儿雪景能挺好看……” 不问还好,这一问,冯玉娆眼圈一红,眼泪弦然欲滴。 冯玉姝忙用手掌心帮妹妹擦眼睛,边擦边叮嘱:“在外面哭行,回家千万别哭,妈妈看见了该上火了。” 冯玉娆懂事的半仰起小脑袋,就好像这样,眼泪能憋回去似的。 何树华从兜里拿出帕子,递向冯玉姝。 冯玉姝这才留意到,她用手把妹妹的眼眶都擦红了,赶紧改成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 待小姐俩情绪稳定些了,何树华这才问怎么回事。 玉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和妹妹要好的朋友一共有七个,有四个爸爸往鸭厂送鸭子,有三个爸爸在鸭厂上班,自打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她们就不理我们了。我们没敢告诉妈妈,怕她跟着上火。我们俩,都没啥朋友了,没有朋友可以拍照。” 何树华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大人的世界复杂就算了,小孩儿的世界,咋也跟着这么复杂呢? 何树华眼里滑过一抹狡黠:“旧朋友不去,新朋友不来。你们先去后岗子等我,我帮你们去找新朋友。” 小姐俩莫名其妙的看着何树华,今天就照相了,她们让哪儿去现用现交新朋友去? 何树华让小姐俩去后岗子小树林等着,他很快就把“朋友”带来。 第024章 去派出所报警吧 冯玉姝和冯玉娆两个小丫头,半信半疑的先去了后岗子小树林。 本以为何树华是骗人的,没想到他不到十五分钟就用自行车拉来了一个大朋友-----何爽,何树华的亲妹妹。 何爽过完年十七岁,和冯玉婷是同班同学。 不同的是,冯玉婷学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何爽学习却是名列前茅,去年更是考上了P市师范学校,学制四年,整个辽县才招收4个学额,何爽第一名考取,毕业后包分配当老师、拿铁饭碗。 何树华在家不受父母待见的原因,多半的压力来自于这个优秀的妹妹。 何爽被何树华生拉硬拽过来,一脸的不情愿。 在看到冯玉姝和冯玉娆后,何爽冷若冰霜的脸立马变得春风拂面,与两个小丫头热络的聊起来。 一起堆雪人,还颇为大度的让何树华把军大衣、军帽子、围脖、手套“献”出来给雪人戴。 这哪里是雪人,这分明是复刻版的何树华。 何树华心知肚明,妹妹,这是报复他把她拖了被窝的仇呢。 很快,三个姑娘真就成了新朋友。 何树华也给三个姑娘拍了不少照片。 在仨姑娘和自行车摆拍时,何树华瞟见冯玉姝艳羡的目光,心念一动问道:“玉姝,你会骑自行车吗?” 玉姝很是遗憾:“不会,我大姐的自行车从来不让我和娆娆摸。” 何树华向何爽使了个眼色,用手比划了个小长方形,何爽会意,哥哥用他新买的口琴作为贿赂,让她教冯玉姝学自行车。 何爽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有人愿意贿赂心爱之物,她自然不会拒绝。 何树华把车座落到最低,以适应冯玉姝的身高,由何爽教着骑起了自行车。 中午饭时间快到了,冯玉姝也终于能够独立学骑车了,兴奋得小脸儿通红。 何爽先自己回家了,何树华送冯玉姝和冯玉娆回家。 冯玉姝兴致正浓,何树华让冯玉姝骑着自行车先回去。 而实际上,何树华之所以送姐俩回家,让冯玉姝骑自行车,目的就是想把自行车还给田凤雁,这可是母上大人给他下的硬命令。 待走到冯家门口时,二人发现冯玉婷和冯玉姝正在门口僵持着。 冯玉婷推着新自行车的车把,冯玉姝则坐在地上,双手拖着自行车车胎不肯撒手。 见有人来了,冯玉婷猛一用力推自行车,这一下力度不小,猝不及防,冯玉姝手背被魇在了车瓦盖下,疼得“啊呀”一声惨叫。 何树华气得拖住自行车后座,退后一步,将冯玉姝的手解救出来,怒叱冯玉婷:“你特么有病啊?没看见你妹妹手拽车轱辘吗?” 冯玉姝疼得手直哆嗦,右手大拇指指节处,一整块儿皮被车盖给魇掉了,看着触目惊心。 冯玉婷只怔了一下,随后便回头,推着自行车进院了。 冯玉姝急得想哭:“冯玉婷!你个强盗,这车是树华哥的!” 冯玉婷把自行车推进了仓房,自己则如把家虎似的守住仓房门,对冯玉姝轻蔑道: “你骗谁呢?你妈去周桂兰家取车的时候我都瞧见了,就是给你买的!我也是你妈的女儿,我也要骑新自行车!你要么让你妈再给你买辆新的,要么就骑我那辆旧的!” 正在伙房做饭的田凤雁听见了院里的争吵声,出来看怎么回事。 何树华鼻子都气歪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理解了,当初田凤雁对他说的“是冯玉婷配不上他”的话,是真话,不是假话。 这个冯玉婷,还初中毕业生、乡里播音员呢,连村里的无知老娘们都比不上! 何树华气道:“冯玉婷,你才是强盗,你把我自行车还给我!” 冯玉婷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何树华!你一个大男人,买红色的二六自行车,傻子才信呢!你也别说是你妹的,何爽上个月刚买的新车,酱紫色的!这辆,就是我妈买给我的!” 冯玉婷转向冯玉姝,一脸自得:“你想再要自行车,管你妈再要去!” 还真是无利不起早的白眼狼,用上田凤雁的时候称呼是“我妈”,用不上的时候称呼就是“你妈”了。 田凤雁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一肃,对何树华道:“树华,你回家取自行车证和钢印,直接去派出所报警吧!” 冯玉婷错愕的看向田凤雁:“你啥意思?” 田凤雁冷哼一声:“ 啥意思?字面意思。自行车是树华让周迪去镇上买的,我不过是帮取了送过去。你不想把车还给树华,就只能让警察管你要了,至于拘留多长时间、判几年刑,我也不知道,得问警察。” 何树华恍然大悟,虚张声势道:“我现在就回家取自行车证,然后去找李所长报警,也得让我爸跟冯叔说一声,家里出了三只手的小偷,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我把车还你还不行吗?不就一辆破自行车嘛,小气八拉的!娘们唧唧的!”冯玉婷进仓房,忿忿然的推出了自行车。 自行车重新回到了何树华手里,何树华为难的看向田凤雁,他本意是来还自行车的,现在这样,还真就有些骑虎难下了,还,还是不还? 田凤雁向何树华使了个眼色,二人出了院。 田凤雁从裤子兜里掏出红色自行车证,昨天取车的时候,周迪忘把证给她了,她也忘了要。 直到今天上午周迪才给送过来。 田凤雁语重心长道: “树华,我明白你的意思。在大家伙眼里,我一个中年女人离婚,还带着俩孩子,要多不幸有多不幸。 但事实上,离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欢喜的事情,我恨不得买上一挂鞭放了。 这辆新自行车,你必须得收,这不只是人情,也算是你和你妈,与我合伙做这次生意的分红。 生意场上,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收下吧,不用愧疚,更不用不好意思。” 田凤雁都这么诚挚的说了,何树华也只能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第025章 这个三姐,还怪好哩 田凤雁午饭做的是春饼卷土豆丝、炒豆芽、碎肉酱。 因前世的打工经历,田凤雁如今的厨艺可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用有限的食材调着花样做。 可惜,冯岐山没那个口福,在田凤雁搬走之前,他暂时搬到鸭厂宿舍住。 冯玉婷没地方去,只能回家,射向娘仨的脸色,就像是债主看欠债人,拉得比驴脸还长。 春饼和菜端上桌了,冯玉婷土匪似的把桌上的饼和菜全都端走,不给娘仨留,活脱脱一个吃冤种。 冯玉姝和冯玉娆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现在的冯玉婷,就是一个活炮仗,谁碰谁炸。 田凤雁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饭菜都备两份,冯玉婷端走了,她再盛。 吃完饭,田凤雁把碗盘捡回厨房,冯玉婷已经把吃完的碗筷胡乱的塞在盆里,连吃剩的菜汤都不提前处理一下,满盆子油汤水,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田凤雁气得直叹气,这孩子,懒成这样,脾性这样,她一走,以后可怎么生活? 过去,田凤雁不是没管过女儿,可是冯玉婷性子犟得像驴,说她一句回十句,说得狠了就离家出走,不是去奶奶家就是去大姨家,外人说什么都是在帮她,妈妈说什么都是在害她。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自求多福吧,再理这个伥鬼女儿,自己只会重蹈上一世覆辙。 田凤雁开始打包衣服和行李,其他的锅碗瓢盆、冬储菜、腌菜等等不准备带走了,她不想离个婚搞得抄家那么难看。 田凤雁讲究体面,可有人不讲究体面的上门了。 是一个田凤雁意想不到的人-----武月红,就是冯岐山的那个老相好、三十岁的老“小姐”----武月红。 这脸,白得跟驴粪蛋子挂霜似的; 嘴唇子,红得跟吃完死孩子似的; 头发,卷得跟灶炕里烫过似的…… 狗路过都得跑到她跟前闻一闻,简直S气冲天,让人一搭眼就能看出来从事特殊行业。 田凤雁嫌弃的打量武月红,武月红也嫌弃的打量着田凤雁。 三十出头的女人,头发没烫,脸没抹粉,嘴唇干裂,手上有茧,呆愣愣的看着她,半天风情全无。 武月红撇撇嘴,自己要是老爷们,也得去外面寻开心去。 武月红捂着鼻子进院,先给田凤雁下马威: “这院一点儿都不规矩,柴火垛哪能堆这儿呢,大风天柴火得刮得满天飞……” “院里味儿太冲了,搭什么猪圈鸡架啊,还不如扒了种满园子的花香喷喷的……” “酱块子咋能摆窗台上呢,来且一眼就瞧见了,让人笑话死了……” “家里,就得有个好老娘们,找个干活了里了得、说话五马长枪、性子杵橛横丧的,老爷们都得跟着倒大霉……” 田凤雁彻底无语了。 这是自己还没走,小老婆就上门挑衅了? 自打离婚起,田凤雁对冯岐山还稍有改观。 二人离婚手续办得痛快,孩子、财产等没有过多纠葛,冯岐山甚至主动托人帮她找了房子、自己主动去单位住…… 田凤雁想想又不对劲儿,冯岐山是要脸面的人,就是真跟武月红又联系上了,也不可能这么快答应娶个“小姐”过门。 田凤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武月红的肚子上。 武月红本能的挡住了肚子,又外强中干道:“本来不想告诉你,既然你猜出来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怀孕了,算命的给算过了,是儿子,你、你离我远点儿,别抱什么坏心思……” 田凤雁恍然了,难怪武月红有恃无恐,敢上门挑衅,原来是觉得肚子里揣了冯岐山的儿子,底气十足了。 田凤雁被逗笑了:“你想多了。我若是还在乎冯岐山,就不会跟他离婚给你腾地方了。我恨不得祝福你俩捆绑一辈子,别来找我们娘仨麻烦。” 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武月红不得不怀疑冯岐山的话,那家伙甜言蜜语的说,是他看够了家里黄脸婆的脸,吃够了寡然无味的饭菜,千篇一律的敷衍那事,这才非离婚不可的 。 为了不离婚,田凤雁都给他跪下了…… 武月红怕原配断得不彻底,这才上门示威撵人的。 田凤雁不愠不火怒的态度,反而让武月红有些无所适从了。 武月红只好回到最初的战略措施-----赶人,拼命的隆维打击,凸显自己的高人一等。 武月红先进了后厨房,如酒店经理似的开启巡查模式:“酱缸、酸菜缸,哪能摆厨房呢,一股子臭味儿,我这人心脏,吃不得别人做的腌菜和大酱……” 拿起碗架上的碗:“碗都磕掉碴了,还在用?也不怕来且吃饭笑话……” 进了卧室:“被子竟然是七八十年代的绸子面?现在城里都流行被罩了……枕芯竟然是荞麦皮的?现在城里流行腈纶棉的……” “现在谁还用炕覃、箱子?还是被人劈过的!现在城里都流行落地衣柜了……还有缝纫机,谁还做衣裳,都是买好的……” 田凤雁眨巴眨巴眼睛:“我都不嫌弃,要不,我,全都拿走?” 武月红大手一挥:“全都拿走,我武月红可是黄花大姑娘头回上花轿,自己全都赔送自己新的!” 田凤雁听了脸色便秘似的:从户口本上看,武月红确实是“大姑娘”,但“黄花”肯定不是了…… 有了武月红的话,田凤雁决定不再仁慈,拿走,全都拿走!主打一个片甲不留! 武月红不悦的看向田凤雁:“我需要你后天前腾出房子!没问题吧?” 田凤雁有些为难:“我以为只有两个包袱,没想到会搬这么多东西……” 武月红爽快的从包里掏出二百块钱:“那就雇车搬,后天,能做到吗?” 田凤雁笃定点头:“能做到。” 田凤雁感觉,这个武月红,不是上门挑衅的,是上门送服务的。 这个三姐,还怪好哩。 第026章 总算不用无家可归了 不必等到后天,田凤雁第二天就搬家了。 之所以比武月红的约定时间还提前一天,是因为次日就是小年了。 按老黄历的说法,腊月并不适合搬家,小年搬家更是晦气中的晦气。 田凤雁退而求其次,腊月二十二搬家了。 雇的车是辆敞篷大货车,周桂兰一家四口全都过来帮搬东西:一对箱子、一张没有玻璃门的落地柜、两张床、缝纫机,装陈酱的小二缸、装酸菜的大缸、四块酱块子、冬储的一筐白菜、一塑料袋土豆、三网兜干菜、蘑菇辣椒,烧火用的木柴、苞米瓤子等等。 若不是城里用的是炉子,不是灶坑,田凤雁恨不得把半车秸秆都拉走。 冯玉婷见了火冒三丈:“田凤雁,你这是要抄家咋的?” 这次,连“你妈”都懒得称呼,直呼其名了。 田凤雁云淡风轻:“这些东西,是下一任女主人不要的‘破烂’。你放心,你屋里的旧家具、旧床都还在。她听说是你的卧室,连进都懒得进……看样子,是不打算给你换新家具了……” 冯玉婷怒不可遏:“你胡说!哪来的下一任女主人?我爸不可能这么快外面就有人了。” 田凤雁:“不是这么快外面有人了,而是以前外面就有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下一任女主人,就是你爸不惜被治安处罚的那个女人……” 冯玉婷瞳孔都快要地震了:“你是说我爸要娶那个‘小姐’进门?!” 田凤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冯玉婷气得冲出了院子。 周桂兰担忧的问田凤雁:“你不追过去看看?别去找她爸或武月红打架……” 田凤雁摇头:“不会的,她一向欺软怕硬,不敢找她爸,也不敢去‘酒店’那种地方,肯定去桂花乡找她大姨出谋划策去了。她这个大姨,说话比我这个亲妈好使多了。” 周桂兰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桂兰没少听田桂雁诉苦,冯玉婷这孩子,脾性随了她大姨:隔路,死犟,抢尖卖快,好吃懒做,说上头话,做下头事。 就比如今天,是田凤雁带着俩女儿搬离德隆乡的大日子,冯玉婷压根没想过要和亲妈、妹妹好好告个别,更没问妈妈和妹妹新家的住址、以后怎么联系等等。 就好像,婚一离,家一分,亲也就断了。 这个大女儿,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 货车出发了,早晨八点多钟就转进了租房子的小巷子里,与一辆货车走了个对头碰,茬住了。 田凤雁的搬家货车只能先退出来,让人家先离开,再重新进巷子。 租住的小院院门开着,田凤雁招呼着货车司机帮她把东西都先卸在院门口,然后就离开了,田凤雁可没给人家司机额外加力工钱。 反正时间还早,田凤雁决定和孩子们,一点一点的往屋里搬。 小院很紧实,东西围墙,背面正房三间半,院门旁临巷一间半,田凤雁租的是临巷的这一间半,靠门的是厨房,里面的是卧室,原本有一张铁架子床,田凤雁带来两张,合并一处,铺上炕被,仿佛一铺大炕,刚刚好。 田凤雁和冯玉姝刚费力的搬完两张床,累得上气不接下扡,主屋里出来一个长得斯文、脸上却含有戾气的男人:“你们干什么的?进我家做什么?” 田凤雁老母鸡护鸡崽似的把俩闺女护在身后:“你是谁?陈姨呢?” 陈姨是院子的主家,也是她和田凤雁签订的租房合同。 男人皱着眉头:“陈姨?她们家搬了新家,把旧房子租给我了,你们有事去新家找她。” 田凤雁恍然大悟状,颇为热心道:“大哥,陈姨把正房租给您了啊?我是前面仓房的租户,以后大家住在同一个院,互相帮衬着点儿啊……” 男人怪异的看着田凤雁:“你是说,陈姨把前面的仓房租给你了?可是,我租的是整座院子,包括,前面的仓房。” 田凤雁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田凤雁和男人都拿出租房协议,二人都没有撒谎。 田凤雁急道:“咱们遇上一房多租的骗子了吧,赶紧报警吧。” 男人安抚住了田凤雁:“我和陈姨的儿子是同事,他不可能知法犯法,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儿子。” 男人回屋打电话去了。 他家竟然有电话? 田凤雁不由得起了狐疑。要知道在1991年,家里有固定电话的人家,非富即贵,可不是平民老百姓能用得起的。既然非富即贵,为啥沦落到和她一样租房住呢? 男人很快出来了,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很是憔悴。 男人放缓了语气,对田凤雁解释:“我问了陈姨。你丈夫三天前找了陈姨,对她说你和你丈夫复婚了,不再租房子了,虽然他没拿租房合同,但当时签订合同的人是他,也给打了收条,就退租了。” 田凤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就知道,冯岐山那个人渣,干不了几回人事。 怪只怪她大意,求冯岐山托人帮租房子,没有二次重签协议。 田凤雁伏低做小的打着商量:“大哥,您看我们东西都搬过来了,您能不能把仓房租给我,我给您每个月五十块房租,成吗?” 大过年的,田凤雁实在没法重新找房子,也不能搬回德隆乡,最重要的是,这个院子,离俩孩子上学的学校近一些,方便。 男人果断摇头:“不行,我家要的就是独门独院,不想和外人合住。” 田凤雁愁得快把头发挠秃了。 冯玉娆毫无征兆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冯玉姝亦是眼泪汪汪,拉着田凤雁的手,哽咽道:“妈,咱无家可归了吗?会不会半夜冻死?明天小年咱还能吃上饺子了吗……” 对哦,明天就是小年了。 女主人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拉了下丈夫的手:“庆国,大过年的不好找房子,让她们过完年再走吧?” 董庆国仍旧犹豫:“昹,我这也是为了她们好,万一他们……” 王昹安慰的拍了拍丈夫手背:“咱刚搬过来,他们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的;就算找上门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也不敢牵连无辜。” 董庆国忧忧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董庆国说不下去了,转头对田凤雁道:“不收你房租,住到大年后,找到房子马上搬走,还有,别多管闲事。” 田凤雁终于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无家可归了。 娘仨又接着往屋里搬东西,冯玉娆委屈巴巴的扯住了冯玉姝,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子,委屈巴巴:“二姐,你刚才掐我掐得可疼了……” 冯玉姝尴尬的看向田凤雁。 田凤雁瞪了一眼冯玉姝,却没忍心责怪她。 她就知道,冯玉娆当时突然大哭,肯定有猫腻,原来是二丫头冯玉姝搞的鬼。 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确实成功打动了女主人王昹。 第027章 要相信科学,相信雁姨 晚上,田凤雁特意做了酸菜油梭子馅水饺,出于礼貌,给董庆国一家三口送了小半盆。 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应答,反而听见里面传来王昹急切的声音:“庆国,小雨又疼了,快去投热毛巾!” 随即传来了“当”的一声响,以及“啊”的一声惨呼。 田凤雁赶紧推门而入。 董庆国双手张着,手掌心发红,地上洒了半地的牛肉汤。 床上,王昹紧抱着女儿小雨肩膀,小雨浑身打着哆嗦,以手捶着腿部,脸色惨白。 见汤洒了,王昹怒骂董庆国:“董庆国,你除了给闺女引来祸端,还能有点儿啥用?等女儿腿好了的,我就不跟你过了!” 董庆国分外自责,不敢答话,拎着水壶要烧水,只是手烫伤了,疼得直哆嗦。 田凤雁不敢怠慢,回家取了坐在炉子上的热水,帮投好热毛巾,递给王昹帮小雨热敷腿部。 这头热缚上,这头也不得闲,自来熟的把地扫净、擦净。 见小姑娘经过热敷也没缓解多少疼痛,田凤雁试探着问:“嫂子,我会一些复健的按摩手法,要不让我再试试?” 王昹心疼的看着女儿,已经疼成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便答应了。 田凤雁让小雨平躺在床,动作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寻穴、按摩、力道等颇为讲究。 按摩差不多了,田凤雁安慰董诗雨道:“诗雨,以后别再心急了,人的腿像弹簧,抻过劲了反而收不回来。雁姨知道复健的基本步骤和方法,可以帮助你复健,你不许再心急了,要相信科学,相信雁姨,行吗?” 董诗雨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 按摩完出屋,王昹送田凤雁出屋,偷偷把田凤雁拉到了一边,低声问:“妹子,你刚才说‘人腿像弹簧’那句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小雨她背着我们……” 田凤雁笃定点头:“小雨的腿发红、发肿,我猜测她急于走路,背着你们吃劲儿了。这要是不小心摔着了,别说以后站不起来,更坏的结果都有可能。除了看着她,帮她复健,你和大哥俩人,也千万别表现出心急来,你们急,她只会比你们更着急。” 王昹明白了,田凤雁是提醒她,千万别像刚才那样骂董庆国了,女儿看见了,会觉得是她站不起来影响家庭幸福的,会心焦心虑。 王昹眼圈一红,叹了口气:“我……唉……是我嘴快了,他爸已经够自责的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王昹不愿深说原因,田凤雁也不追问,拉着王昹回了前屋,将一个简陋的小瓶递给了王昹:“嫂子,这是獾子油,治烫伤的农村土方子。” 王昹是个聪明人,知道田凤雁特意把烫伤膏给她,让她再给董庆国,是给夫妻俩彼此搭了个台阶下。 这个情,她承下了。 回去后,夫妻商量了一会儿,王昹又来田家了。 把装饺子的小盆还回来,同时发出热情的邀约:邀请田家与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同住一个院。 不用田家交租金,只要每天田凤雁抽出时间帮董诗雨安排那个什么所谓的复健。 田凤雁欣然答应,她正愁无处找房子呢,帮人复健不过是举手之劳,省了房租,简直不要太高兴。 双方就这么说定了,经过攀谈,也彼此加深了一些了解。 董爸爸在法院工作,董妈妈在税务局上班。 董诗雨是一名高三学生,学霸的那种,上个月出了车祸,医生说能站起来的概率,一半一半。 至于为什么搬到平房来,王昹含糊其词的说,女儿坐轮椅,住平房比楼房更方便。 . 隔了一天,何树华上门来了。 更奇怪的是,何树华竟然骑着自行车来的。 田凤雁莫名其妙的看着五成新的白色二六自行车:“树华,你不会到县里来上班了吧?咋没骑新自行车?” 何树华把自行车塞在了田凤雁手里:“你偏给,我妈偏不要,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用一辆新自行车换了两辆旧自行车,这辆给你,我骑的那辆,在家呢。千万别让我骑回去,我可不想大腿根再被磨破了。” 田凤雁哑然失笑,这辆自行车,算是九曲十八弯,送来送去好几次了。 田凤雁不再推辞,真就收下了。 何树华这次来县城,是来帮小卖铺年前进货的。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腊月二十六,也就是隔天后,冯岐山和武月红,正式结婚了。 更不要脸的是,还在家安排了八桌喜宴,大张旗鼓的收份子钱。 田凤雁的眼睛瞬间亮了:“冯岐山办婚礼,太好了!” 何树华目瞪口呆,田凤雁的这个反应,咋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呢? 何树华:“雁姨,你不会,气傻了吧?” 田凤雁轻叱一声:“我生个六气,他结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要去参加婚礼,收份子钱。” “啊?”何树华更加懵逼了,收份子钱?难不成田凤雁要大闹婚礼现场,和冯岐山高调复婚? 田凤雁瞟了一眼何树华:“你那是什么便秘的表情?我是去向冯岐山讨债!那个乌龟王八蛋私吞了我租房钱,我必须一分不剩的给讨回来。”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田凤雁和冯岐山,比得就是谁更加不要脸。 何树华恍然大悟,天生的小坏基因,让他竟然渴盼起这个婚礼来了。 第028章 董家之祸 何树华去大市场进货,田凤雁也借光跟着去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总不能坐吃山空,得抓住一切机会挣钱,哪怕是利润微薄。 经过一番斟酌后,田凤雁进了1000包火柴(1包=10盒),500包红蜡烛(1包=10根),500块香皂。 火柴进货价0.25元/包/10盒,蜡烛0.8元/包/10根,肥皂0.55元/块。 田凤雁走街串巷零售,火柴0.4元/包,蜡烛1元/包,肥皂1.5元/2块。 全售出去能挣350块钱。 腊月二十五,田凤雁做完早饭,帮董诗雨按完摩,便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卖起来了。 也算是田凤雁点子正,当天上午城区分片检修电路,防止大年三十停电。 这一提醒,居民们防患于未然,防止停电的备用物资----火柴和蜡烛就得备起来了。 看这销售趋势,大年三十前卖完应该没有问题。 为了节省时间,田凤雁和俩孩子约定,这些天都只吃两顿饭。 下午两点多钟,田凤雁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发现两个小混混正站在自家铁门前。 铁门里面划了插销,没打开,俩人便嚣张的拍打着、叫喊着:“姓董的,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院里传来了疯狂的狗吠声,吓了两小年轻一跳,手上的动作略一迟疑。 年纪稍长的混混瞪了一眼年纪小的,怒叱道:“狗屁苔上不了金銮殿,他家要是敢放狗咬,咱就敢讹死他!” 二人继续拍门。 田凤雁停好自行车,从后车座上卸下一根木棒。 这根木棒,是她怕走街串巷遇到流浪狗和流氓时准备的。 田凤雁边下手打混混,边扯开嗓门大喊:“来人哪!抓人贩子啊,人贩子偷孩子啦!” 九十年代初,大部分人家是独生子女,孩子比眼珠子还珍贵。 大街上喊抓小偷、抓杀人犯,都不及抓人贩子来得引起公愤。 田凤雁这一声吼,果然,好几户人家拿着趁手的“武器”冲出来了,有拿笊篱的,有拿炉铲子的。 两个小混混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顿胖揍,没等还手就被反钳住了胳膊,没等张嘴叫唤就被塞了臭袜子。 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老人建议,应该大黄米饭蘸凉水、塞进嘴里,让人贩子肠穿肚烂而死。 吓得两个小混混脸色惨白惨白的,平时看起来好欺负的平民老百姓,狠起来也太吓人了。 很快,属地片警来了,将两个小混混押走,田凤雁带着二女儿冯玉姝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到了派出所,没等警察问,冯玉姝先“哇”的一声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悲壮,简单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终于平复了情绪,冯玉姝这才娓娓道来。 她正在屋里写作业,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出来一看,这两人就疯狂砸门,要打要杀的。 幸亏妈妈叮嘱她反锸上院门,否则后果无法想象。 再然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为首的小混混辩解:“我找姓董的一家,是知识分子,不是你们家这种不讲理的。” 田凤雁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则不显:“这院就是我家,小年前刚租下的院子,左邻右舍都知道,不只我们家不姓董,连五服里都找不出姓董的,这就是你们人贩子乱找的借口。” 为首小混子:“不姓董你干嘛不给我们开门?我们进去看看不是我们找的人,不就走了?!” 田凤雁:“不姓董干嘛给你们开门?万一你们是人贩子呢?为啥要进我家看看?想偷我家酸菜还是大酱?” 小混混:“……” 看样子,真不姓董,找错院了。 大混混狠瞪了一眼小混混,潜台词很明显:没用的东西,连情报都能搞错了。 大混混转变了话锋,说自己是老实本份的“好孩子”,今年二十一,弟弟刚十九,跟母亲和老弟在辽西街开志和商店,到巷子来找姓董的,是因为姓董的把他对象拐跑了,以后绝不再犯混云云。 警察给双方做了笔录,由保人来接走混混兄弟俩,说服教育一番,这才放了人。 田凤雁带着女儿往家走。 走出派出所不远处,董庆国迎面急匆匆过来。 田凤雁微不可察的向董庆国摇头,错身而过,仿佛两个陌生人。 董庆国不是傻子,立马明白,田凤雁是怕那兄弟俩知道二人认识,或都再跟踪回去。 董庆国打了辆倒骑驴走了,决定在街上转几个弯,确认无人跟踪再回家。 田凤雁先回到家。 本来在陪伴董诗雨的冯玉娆,正焦急的站在门洞等着。 田凤雁讶然:“娆娆,你怎么没陪诗雨姐姐?” 冯玉娆委屈巴巴:“小雨姐姐把我给赶出来了,说啥也不让我进屋。” 不让进屋?不会出什么事吧? 田凤雁立马冲进董诗雨的房间,发现董诗雨正趴在地上,水泥地面上,带着几分湿意。 见田凤雁闯了进来,立马往外赶人:“你给我出去!快出去……” 田凤雁什么人,立马明白了董诗雨为何把冯玉娆给赶出去了。 田凤雁低声道:“你爸爸马上回来了,你是希望我帮你,还是他帮你?” 董诗雨面色松动,接受了田凤雁的帮助。 刚帮董诗雨换洗完毕,董庆国也终于回家了。 田凤雁出门晾洗完的衣服,拦住了要进屋的董庆国:“小雨没事,你先别问了,先稳一会儿心神。” 董庆国松了口气:“都怪我不好,单位着急要一份卷宗,我以为玉姝看一会儿会没事的,没想到……我听王所长说了事情的经过,要不是你们娘仨,我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田凤雁摇头:“你们从楼房搬过来,就是为了躲避他们吗?” 董庆国苦涩点头:“他们是张军的两个弟弟。张军是养货车的赖子,与人发生剐蹭,持刀残忍将对方杀死,我判了张军故意杀人罪,死刑。他们便处处找我家晦气,诬我吃完原告吃被告,诬我妻子与领导有染,小雨出车祸,也是他们去学校正门围堵,小雨仓皇从后门躲避才被撞的……” 张家人,实在欺人太甚了。 田凤雁沉吟道:“大哥,这样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董庆国无比懊恼:“我已经拜托公安的朋友帮盯着他们兄弟俩了,可是他们,大事不惹,小事不断,最多的一次也只拘留过七天,又被放出来了,根本不构成判刑。” 连刑案庭庭长都拿这些人没办法,田凤雁一个长期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家庭妇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第029章 你都赶不上那好老娘们 人要是不要脸,真就天下无敌。 此时的德隆乡,正进行着一场颇有争议的婚宴。 冯岐山,要娶“小姐”进门了,还是他多次婚内出轨的对象,离婚的导火索之一。 可冯岐山和武月红俩人却很上头,顾不得别人背后的闲言碎语,春风得意。 院门口,摆着一张桌子,鸭场会计李学文和出纳王晓凤临时充当起了账房先生,帮写礼账、收礼金。 田凤雁走过来,笑颜如花的对王晓凤道:“晓凤,你进屋歇会儿吧,我来帮你收礼份子。” 李学文和王晓凤愣头愣眼的看过来,在看清是田凤雁后,二人脑子同时打结了。 老公再婚,前妻来帮收礼金。 这比耗子给猫当三陪还要炸裂的存在。 没等李学文和王晓凤给出反应,田凤雁已经帮着招呼客人,并成功收到了三份礼金,堂而皇之的揣在自己兜里,还不忘提醒李学文:“李会计,快记上啊,将来你们厂长得还人情的,李大成、李二成、朱大柱,一人随礼二十。” 李学文向王晓凤使了个眼色,他接着记账,王晓凤则跑回屋里,给冯岐山通风报信去了。 很快,冯岐山出来了,拉着田凤雁走远了一些,这才急吼吼道:“田凤雁,你来捣什么乱?和我离婚没几天就后悔了?” 田凤雁深以为然:“我是后悔了,后悔没早跟你离。我是来讨债的,你私下里退房退租,也不怕我们娘仨冰天雪地的冻死!那钱是我出的,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在大门口一直收礼金,收够数为止,看最后丢磕碜的是你还是我。” 冯岐山怒叱道:“你还好意思管我要钱?我已经打听出来了,举报我嫖娼的人,就是你!是你,害得我丢人又丢钱!” 田凤雁面色嘲讽 :“我可没害你,反倒帮了你,让你和你的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省得祸害别人、武月红是没结过婚的大姑娘,给你再生一胎,完全符合政策,你算是捡大便宜了。” 冯岐山岂会听不出田凤雁的嘲讽之意,举手要打田凤雁耳光。 田凤雁不仅没躲,反而更凑近了一步,叫嚣道:“冯岐山,要,使劲打。咱俩已经离婚了,你打我,可不能算家务事了。我一身滚刀肉,不怕打,愿意亲手送你进大牢吃免费的公饭。” 冯岐山气得咬牙切齿,人前百众的,尤其是那个何树生,手里拿着相机,虎视眈眈的瞅着呢。 他就知道,这个何树生主动代替他爸来给他婚礼照相,没打好主意。 冯凤山只能把手缩了回去。 武月红也听到消息跑来了,挡在了冯岐山身前:“田凤雁,我以为你是个爽利人,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我面答应好好的,背后却来破坏我的婚礼。” 田凤雁轻叱一声:“你们俩啊,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竟然都认为我后悔离婚了。告诉你,和冯岐山离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我今天是来讨债的。你的好丈夫,偷偷帮我退掉租住的房子,贪没了我480块钱租金。兴许是他想逼我回德隆乡定居,毕竟,我带走了好俩亲生闺女……” 武月红狠狠瞪了一眼冯岐山,对于她而言,前妻和前女儿,就是敌敌威,一个冯玉婷就够毒的了,再回来两个,她得减寿一百年!跑到天涯海角一辈子不回来才好! 武月红从嘴里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武月红转身回屋,很快回来,塞给田凤雁五百块钱:“这是五百块钱,租金加你来回路费,以后别像讨债鬼似的出现在我和岐山面前!” 田凤雁满意的收下五张大团圆,把刚才收下的六十块钱礼金还给了冯岐山,啧啧感叹:“冯岐山啊冯岐山,你都赶不上那好老娘们!早这样不就好了!” 冯岐山:“……” 田凤雁走了,她先去周桂兰家看一眼,午饭后赶客车回家。 何树华追上来了。 他本来担心田凤雁一个妇道人家,独闯婚礼现场,会被冯家人欺负死。 没想到田凤雁很洒脱,很飒爽,把人家两口子的脸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何树华有些愧疚:“雁姨,对不起,我本来还怀疑你舍不得前夫,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为了钱,和前夫感情断得彻底,毫不拖泥带水。见到钱,脸都乐开花了。” 田凤雁忍俊不禁:“你个臭小子,是在贬损我见钱眼开吗?” 何树华不以为然:“见钱眼开哪是贬损人,那是在夸人好不好?我就想做生意赚钱。我缠着章哥教我开车,就是想开大车做配货。结果一说出来,我爸妈觉得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我好羡慕你,想做生意就做生意。” 头一次听说有人羡慕自己的。 田凤雁被逗乐了:“我一个三十五岁、没老公、没钞票、没文化的‘三霉’妇女,你羡慕我?让人听了小心把大牙笑掉了。” 何树华一本正经:“雁姨,我说的是真的。你说不要老公就不要老公,说不要女儿就不要女儿,这个义无反顾的劲儿,我一直想学都没学来,我老崇拜你了。” 臭小子,说的像真事一样。 第030章 我没文化,不能让孩子也没文化 到周桂兰家门口了。 听到动静,周桂兰从屋里出来迎接,没等搭上话呢,冯玉婷从冯家方向追了上来。 田凤雁狐疑的看着冯玉婷,她可不敢指望这狼心狗肺的女儿,突然良心发现来关心她。 果然,冯玉婷傲娇的扫视几人,状似无意的用手掖了掖并不存在的碎发,成功让大家看到了崭新的金耳环。 随后冯玉婷才轻蔑的看向何树华:“听说你邮政局的工作也丢了?我明白的告诉你,我可不嫁街溜子,你家条件再好也不行。你以后别溜须这个女人了,我的事,她说的不算。” 好吧,只两个月的时间,冯玉婷对田凤雁的称号,由“妈”到“你妈”,再到“田凤雁”,最功成功升级为“这个女人”。 田凤雁、何树华、周桂兰,三人同时呆住了。 这个冯玉婷,不会是看见何树华和田凤雁走得近,想当然的以为何树华是为了追求她吧? 她打哪儿来的自信? 何树华被气乐了:“冯玉婷,你脑子有病吧?有病吃药,没病别胡言乱语!” 冯玉婷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恼羞成怒,咱俩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别再扯那些无用功。” 冯玉婷拧身走了,一步三扭,就算是九尾狐转世,九条尾巴都不够她嘚瑟的。 何树华无辜的对田凤雁和周桂兰解释:“我真没有……” 两个女人笃定点头,何树华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周桂兰把田凤雁让进屋里,沏了茶水,有心开解:“雁子,你别太伤心,玉婷她就是小孩儿脾气,她表面上找的是何树华,兴许是想你了,借故来看看你……” 田凤雁面色淡然:“桂兰,你不用替她找补了。我自己生的闺女什么德性我知道,她表面上找何树华,实际上是跟我显摆她的金耳环,她去年一毕业就嘟囔我给她买,我没同意。现在戴的这个,肯定是武月红给她买的。” 周桂兰叹了口气:“雁子,你真聪明,一猜就中。你搬走的第二天,玉婷从你大姐家就回来了,进屋就是一通作,人脑袋差点没打出狗脑袋出来,最后武月红告饶了,给玉婷那屋换了新家具,外加一副金耳环,玉婷这才答应让武月红嫁进来。” 冯玉婷能有这样的举动,完全在田凤雁意料之中。 大姐田凤华就是横踢滥咬的主,能给冯玉婷出好道才叫怪呢。 周桂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雁子,玉婷这孩子心思单纯,压根不是武月红的对手……有些话,我没法直接过给玉婷……你看用啥办法过给玉婷……” 周桂兰把难言之隐对田凤雁也说了: 武月红对冯玉婷表面上表现得慈眉善目,实则暗地里处处下绊子,捅软刀子。 比如冯家进新家具那天,武月红“特意”找了村里几个热心的老娘们来帮忙,“特意”打开了冯玉婷的卧室。 好家伙,被子没叠,胡乱的堆在床上;窗台上摆着头一夜没刷的菜盆子,上面爬满了蚂蚁;床下筐子里,一堆没洗的衣服,光内裤就四五条…… 武月红当着大家伙的面,勤快的把屋子给收拾了、把衣裳给洗了,还言之凿凿,以后会把玉婷当做亲女儿一样对待。 冯玉婷下班回家,看到焕然一新的卧室,以及洗好的衣裳,心里还美滋滋的以为她把武月红给降服了呢。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整个德隆乡的妇女,背后把她这个待嫁的黄花大姑娘给讲究出花儿来了。 现在,冯玉婷已经被德隆乡的妇女们踢出了儿媳妇人选序列。 田凤雁否定了:“还是不提醒她了。我怕我提醒她,会引发两种结果。要么不信,认为我有意挑拨她和她后妈的关系;要么信,依她那性子,说不定闯下多大的祸端来。傻人有傻福,啥也不知道,也许是件好事。” 给周桂兰扔下一些肥皂、火柴和蜡烛,算是一个简单的节礼,中午在周家简单吃了个饭,田凤雁便回县城了。 . 本来租房子的钱没了,现在找回来了,租房子又白住不花钱! 田凤雁手里的五百块钱,有点儿像一个人丢了钱,怎么找也找不到,半年或一年以后突然找到了,那种快乐,仿佛跟白捡一样。 一向节俭的田凤雁,一个猛子扎进了菜市场,主打一个买买买!反正寒冰腊月,外面就是天然的大冰箱,不会坏! 猪五花、猪板油、猪肉皮、猪排骨、猪肠衣、鸡肉、带鱼…… 青菜来了捆韭菜,三十晚上得包韭菜馅饺子,“长长久久”好兆头。 这么一番采买下来,竟然花掉了一百多块钱。 回到家里,玉姝和玉娆没在屋里,肯定是在后院呢。 去后院时,发现院子里的那株秃杏树,开了一树的蜡梅,密密匝匝的,还挺好看。 此“蜡”梅非彼腊梅,是人工融化红蜡烛,以五个手指蘸凉水再蘸蜡液,黏在枝杈上,一朵一朵的累积,最后成了一树的“蜡”梅。 敲门进屋,王昹也在。 发现田凤雁的脸色不太好,王昹抢先一步解释:“妹子,你千万别生孩子气,孩子们没有浪费,是我提前把蜡烛买下来,又自作主张让她们做手工蜡梅的,大过年的,院里带点颜色,喜庆,孩子们也有个营生打发时间。” 王昹知道田凤雁是小本生意人,怕她责怪冯玉姝和冯玉娆俩孩子奢侈浪费,提前把责任揽过来,并声明蜡烛是她买的,没有浪费田凤雁的钱。 田凤雁知道王昹误会了:“嫂子,你说啥呢,大过年的,孩子们图个乐,啥浪费不浪费的。我是担心俩孩子贪玩,硬拉着诗雨在院里待一天。她俩在农村野惯了皮实,诗雨不一样,冻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昹这才知道俩人误会了:“妹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几个主干上的小花蕾是在外面做的,其他的小分杈,我问了陈姨后掰进屋里来做的,然后再绑回去。明年还能发新枝。孩子们,可一点儿没冻着……” 原来,是杏树承担了所有…… 田凤雁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两个女儿:“你们除了陪诗雨姐姐做蜡梅,还做什么了?” 冯玉姝抢先回答:“妈,我还看了诗雨姐姐的书,诗雨姐姐那么多那么多的书,以后我可以随时来借;我还帮诗雨姐姐按了腿,诗雨姐姐说我按得和妈妈差不多,可以出徒了……” 冯玉娆不遑多让:“妈,诗雨姐姐让我教她学鸭子、小鸡、毛驴、马驹、青蛙、小狗、公狗、母狗、狼狗……叫唤,她笑得可开心了。” 王昹再次被逗笑了,对田凤雁道:“娆娆可厉害了。小雨说,前天张家来人,就是娆娆学狼狗叫吓住的对方。我以为她只会学狗叫,没想到学别的也惟妙惟肖。” 田凤雁宠溺的揉了揉小女儿的头顶:“这哪能算厉害,在农村待久了,哪个孩子不会学几种动物叫?不稀奇。” 王昹完全不赞成:“可不止是动物叫,刚才还学老太太和婴儿的哭声呢。小雨的志向是播音主持专业,我看娆娆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田凤雁眼睛一亮:“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优势……娆娆还小,还没定性,将来学哪个专业,从事哪个行业,我不太懂,也不干预。我只保证一点,俩孩子,想念十二我供十二年,想念十五年我供十五年。我没文化,不能让孩子也没文化。” 初二被迫辍学,是田凤雁的一个遗憾,她不会让孩子像她一样也有遗憾。 第031章 得学习城里人怎么花钱 早晨,田凤雁做好早饭,帮小雨按摩完,准备出去接着卖货。 没等出去呢,院外已经陆续上人了。 一个小伙子:“雁姐,给我拿四块肥皂、两包火柴、一包蜡。” 田凤雁热情道:“东子啊,你今天轮休啊?这么一算,你是不是得大年三十值班了?” 罗东无可奈何点头:“没办法啊,谁放假俺们铁路也不放假啊!轮休,轮到谁上就是谁上!不讲条件。” 罗东走了,又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把四个一毛硬币递给了田凤雁。 田凤雁递给了小不点儿一包火柴,叮嘱道:“乐乐,姨姨在后面看着你回家,快回去吧!不许贪玩哦。” 在院里干活的王昹看得瞠目结舌:“凤雁,我算服了你了。咱两家同一天搬过来的,我一个邻居都不认识,你整条巷子,谁家叫啥、干啥的你都摸得透透的,就连巷子里的野狗你都混个脸熟,你啊,天生亲和力强。” 田凤雁不好意思的挠头:“嫂子,还是你们城里人会说话。我前夫说我是属老苍子的,得哪儿刮哪儿,不招摇性。” (不招摇性:不着调,干啥啥不行) 王昹无语:“我虽然不认识你前夫,但通过和你接触,我感觉不招摇性的是你前夫。你这个亲和力,一般人都学不来。就比如我吧,天生的黑脸疯,查税罚款行,服务群众不行,会被投诉的。” 田凤雁嫣然一笑,这个王昹,还说自己黑脸疯呢,这夸起人来,让人心里还挺舒服的。 田凤雁被王昹的话术说得自信心恢复,推上自行车散发她的亲和力去了。 附近已经卖了一大圈了,田凤雁决定往辽西街远一点儿的方向走。 正骑着自行车,身后一辆小型厢货呼啸而过,还猛按了两下喇叭。 田凤雁被吓了一跳,加上冬天道上路滑,身体不受控制的冲向了路边的冰坨子,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司机却一点儿愧疚都没有,拉开车窗啐了一口,高声骂道:“****,赶着去投胎啊!” 车窗拉上,开走了。 田凤雁则怔住了,这不是千方百计报复董家的张家兄弟吗? 他没认出田凤雁,田凤雁却一眼认出了他们。 田凤雁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 追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幼稚,自行车,怎么可能追得上货车?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 张家兄弟横行霸道,把身为刑案庭庭长的董庆国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自己一个家庭妇女能拿人家怎么办?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田凤雁想追的时候追不上,不想追的时候,货车竟然停在了一家商店门口。 两兄弟很快出来,上车,继续前行。 田凤雁好奇心起,再次跟了上去。 货车,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商店门前。 田凤雁终于看清了,两兄弟下车后,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从厢货里扛出两个尼龙丝袋子,进了商店。 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空了。 张家兄弟前脚走,田凤雁后脚立马进了商店。 此时的店主,正伸掏着尼龙丝袋子里的东西,见田凤雁进屋,神色慌张的收手,把袋子立在墙边,故作镇定的问田凤雁买什么。 田凤雁指着墙西侧货架最上方的塑料桶:“来一个十斤油桶。” 店家拿凳子站高取桶,田凤雁则状似无意的踢了下尼龙丝袋子,袋口欠了一道缝儿。 田凤雁终于看清里面装什么了----整整两袋子的香Y。 田凤雁内心狂跳,猜出张家兄弟在干什么了,他们在走私香Y,这事可是犯法的。 田凤雁立马去了法院,把她的怀疑告诉了董庆国。 董庆国听了眼前一亮。 他一直觉得张家兄弟哪里不对劲儿,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张家父母没有工作,只开了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商店,养了仨儿子,一家子无业游民,却能买起三辆加长大货车,外加一辆小厢货,几十万的资产啊! 现在终于清楚了,张家兄弟表面跑长途大车拉货,暗地里干走私Y偷逃税的勾当。 董庆国激动得直搓手:“妹子,这下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张家兄弟横行四邻,害小雨站不起来,我正愁怎么收拾他呢,实在太谢谢你了。” 当天晚上,张家志和商店就被查封了。 从地窖里查获了10多万块钱的走私Y,加之之前送给商店的货,总价值15万余元。 虽然还没到审判阶段,但董庆国本身就是法官,按现有证据,张家两兄弟会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如果深入调查总价值达到50万元以上,甚至可能判5至7年。 董家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当天晚上,王昹就去了商城,给田家娘仨每人置办了一身行套,从头换到脚,目测得三四百块钱。 田家一家人,立马由乡村小土妞,变成了城里时髦人。 田凤雁不肯收。 王昹强制田凤雁收,并开解道:“凤雁,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人靠衣裳马靠鞍,你平时咋穿没啥,但孩子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得送他们报到。咱得穿的大面过得去。” 田凤雁暗骂自己疏忽了。 自打搬到城里,她一门心思的学习城里人怎么赚钱,却忘了学习城里人怎么花钱。 先敬罗衣后敬人,孩子们第一次在同学们面前亮相,总不能一眼就贬到底。 田凤雁感谢王昹的提醒,东西也收下了。 王昹还跟田凤雁提到了一件事。 张家的志和商店参与走私,被吊销营业执照。 按照烟酒特许经销要求,可以重批一家。 田凤雁如果有意愿开商店兼卖烟酒,王昹愿意帮忙申请营业执照和烟酒特许经营。 田凤雁立马眼睛亮了。 她总不能永远像小货郎似的,走街串巷的卖杂货,风里来雨里去的,吃苦受罪不说,收入也没有保证。 唯一的遗憾是,商店在辽西街那一带,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家,又得搬去辽西街去住了,离两个女儿上学的实验小学差不多得三公里。 相对较近的第五小学,教学质量又没有实验小学好。 田凤雁征求两个女儿意见,最后统一了思想,学校不变,中午带饭,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由冯玉姝骑自行车载冯玉娆上下学。 当然,前提是,冯玉姝得熟练的骑会自行车,像现在的三脚猫肯定是不行了。 第032章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张家兄弟进去了,再也支棱不起来了。 董家人本来可以回楼上舒舒服服的过大年,思虑再三,决定留在出租屋,与田家两家并一家,一起过大年,大年初五再搬回楼上去住。 在田凤雁的坚持下,一大桌子十个菜,都由田凤雁负责了。 董家出地方、出电视,一起包饺子看春晚。 吃饺子的时候,董诗雨吃到了包有糖果的饺子,心知肚明是所有人让着她,却仍旧很开心,一扫之前的阴霾,并宣布了一个消息,暂时在家备战高考,等能站起来就回学校。 正月初五,董家搬离了出租屋。 王昹告诉田凤雁,房租已经交了三个月的,三个月之内娘仨找到铺面搬走就行。 只是还是得抓紧,她怕别人盯上那个烟酒许可证。 帮董家搬完家,田凤雁便马不停蹄的在辽西一带寻摸铺子。 找来找去,只找到一家贴着出租的平房。 地址不错,新建的第三中学大门门口,以前也是开商店的。 平房地上有一百二十多平,地下还有个四十多平的地下室当库房,后边接了个后背包,做厨房和卧室。 租金不贵,一个月才一百二十块钱。 美中不足的是,铺子位于“剪刀口”。 所谓剪刀口,就是第三中学重新修大门后,门前新路重新取直,原来老路仍旧并存,两条路像剪刀的两刃,刃中间残余了几间房子,田凤雁要租的铺子刚好位于剪刀口最内侧边角。 虽然仍可以做生意,但因新路南侧又开了不少门市,把人气给招过去了。 天时地利,独缺人和。 田凤雁一咬牙把房子租下来了,按房主要求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租金。 . 正月十五上午,何树华悠哉悠哉来到了县城,准备晚上留在县城逛冰灯,第二天再回德隆颖。 白天抽空来看田凤雁,这才知道田凤雁搬了家,还开起了商店,名曰:雁归百货。 商店里的货不少,价格定位不高,品种也齐全,只是这客源嘛,实在差强人意。 田凤雁、冯玉姝和冯玉娆,把柜台擦得比人脸还干净,可惜,连个客人影子都没有。 做生意,人气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是个玄学,能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 田凤雁引以为傲的“亲和力”毫无用武之地。 何树华进屋就开始挑肥捡瘦:“雁姨,不是我说你,签合同之前你咋不问问我呢?开铺子,位置太重要了,要胳膊肘内甩弯不要外甩弯,要阳坡不要阴坡……你这不止是阴坡,还是剪刀口最里侧,房山还沟沟坎坎的,想抄近路都怕掉沟里……” 抄近路? 田凤雁眼睛瞬间一亮,铺子虽然位于剪刀口,但三中大门门前绿化了,新路与老路之间通行,得绕上一百多步。 如果在自家铺子房山一侧开出一条南北过道,既方便了行人抄近路,也可以帮自己引了流。 田凤雁想干就干,雷厉风行的吩咐何树华:“树华,赶紧拿铁锹,帮我把房山那个沟给填上,踩实踩平,形成一条南北过道。记住,修到家门口时,鸟悄的打个斜,让走这条路的人,不自觉的就拐到咱家正门门前了,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人工引流。” 何树华的脸变得便秘似的:“雁姨,把人引到门口有啥用啊,咱家有啥招人的玩意把人能留下来?” 招人的玩意? 田凤雁眼睛又一亮,不就是留人吗?前世的超市花招可是多的是! 做关东煮!烤淀粉肠!反正总烧炉子,免费提供热水冲泡方便面…… 服务行业嘛,舔狗当得好,钱财哗哗进!主打一个顾客至上! 田凤雁浑身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树华,你赶紧去修路,我去大市场,晚上咱就能开张!” 没等何树华答应,田凤雁已经骑上自行车跑了。 一个小时后回来,什么也不说,又直接扎进了厨房。 叮叮当当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快下午三点多钟了,又把煤气罐搬到了外面,灶上架了一口锅,锅里放上油。 锅里放了圆滚滚的淀粉肠,边炸边开了花,香气四溢。 何树华像数落败家子似的数落田凤雁:“雁姨,你想引客流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也不能败家的炸火腿肠啊,这玩意一块二一根呢,炸完再卖,最低得一块五,死拉贵的,谁买啊……” 此时市面是有火腿肠的,但奇货可居,卖得那是相当的贵,轻奢的存在。 田凤雁未置可否,将炸好的火腿肠装在茶盆里,撒上烧烤料,递给一大两小三个孩子一人一根。 三个人,同时流露出一种既舍不得、却又想吃的模样。 尝了一口,异口同声觉得口齿流涎,相当的好吃。 何树华也终于尝出不是他想象中的昂贵火腿肠了:“雁姨,这肠,不会是你刚才在厨房自己做的吧?” 田凤雁:“终于聪明一回。就是我刚才用猪肉、鸡肉和淀粉做的肠。我算过了,每根成本价不超过两毛五,如果原材料是批发价来的,肯定不超过两毛。我想卖四毛钱一根,行吗?” 何树华瞪了一眼田凤雁:“我滴姨啊,你刚才累够呛不算成本啊?咱这是学校门口,信我的,五毛钱一根都得排队卖,捡钱一样。” 有了何树华的肯定,田凤雁信心更大了,将油锅拿下去,又换了一口新锅,里面放了老汤和调料,开锅后,放进用签子串的青菜、肠碎、海带片、土豆片、冻豆腐块、豆皮等等。 分别递给三个孩子吃,香得差点儿没把舌头给咬掉了。 田凤雁及时解说:“这个叫关东煮,成本我算过了,三至五分钱的成本,统一卖八分钱一串,查签子数算钱,你觉得咋样?” 田凤雁一副小学生求肯定求夸奖的表情。 何树华一个劲的啧舌:“雁姨,我突然觉得你好狡猾,铺子位置不好,但你这吃喝实在太勾人,这些学生,有一个算一个,肯定排着队给你送钱来。”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可俩孩子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晚上看看人多不多吧,如果真多,就得雇人了。” 何树华轻眯了眼:“雁姨,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田凤雁微微一笑:“那你,啥想法呢?” 何树华轻叱一声:“我只当老板,不当打工仔。” 田凤雁:“二老板。” 何树华:“成交。” 第033章 我入股10块,你入股7990块 有了“二老板”的光环加持,何树华那叫一个有求必应。 让剁肉泥,我去! 让用空瓶做个灌肠器,我去! 让加买煤气,我去! 让买灯串做气氛灯,我去! …… 两个女儿也很听话,老实的帮串串子。 等到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终于赶出来200根淀粉肠,各类串串215串。 正月十五晚上,逛灯的人们如蚂蚁般陆续出巢了。 新奇的发现,南北路之间的沟平了,形成了一条近路,路两侧,闪着好看的灯串,最中间,形成了一个心形的灯饰,一闪一闪的还挺好看。 灯带对过是小食摊,不知道是做什么好吃的,香气四溢。 何树华带着俩孩子当起了“饭托”,拿着烤肠在路口大快朵颐,路人看着就有食欲。 终于有小孩儿禁不住诱惑,花五毛钱吃了一根炸肠,忍不住又尝了尝关东煮,一发不可收拾,把兜里的零花钱三块钱全都花光了。 也有情侣为灯饰而驻足的,颇为婉惜不能拍照,何树华一听乐了,自己为了逛冰灯,可是特意带了相机来呢!有钱不挣王八蛋,两块钱一张,走起! 越聚人越多,从第一个人上门开张,到最后一个收尾,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因小食摊引流,商店也卖了不少其他东西,光打火机就卖了三十多个,烟四十多盒,还有不少开学用的学习用品。 忙完后,四个人都累瘫了。 田凤雁粗略算了下账,光小食摊就净赚了60多块钱。 田凤雁颇为大方的抽出一张10块的、两张一块的,分别递给何树华、冯玉姝和冯玉娆,笑意盎然:“辛苦了,现在就发工资。树华以香肠为主,每根售价5毛,提成5分,发10块钱;玉姝和玉娆是临时帮工,一人发1块钱做奖励。” 冯玉姝和冯玉娆高兴的收下1块钱。 何树华却没收下,莫名其妙的看着田凤雁:“雁姨,你这是几个意思?我不是二老板吗?哪有老板给自己发工资的?” 田凤雁脸色略微有些尴尬:“树华,咱俩还挺合财的,但刚才看你剁肉泥的辛苦样子,我能想象到你妈知道后该有多心疼。你妈帮过我忙,在她没同意的情况下我就和你做生意,她会记恨我的。” 田凤雁还挺喜欢何树华这孩子的,当时也真想和他一起搭伙做生意,但过后一细想,觉得这样很是不馁。 何爸爸的愿望,就是想给儿子安排个“正经工作”,最好是那种坐办公室、看报纸、喝茶水的轻省工作,挣多挣少无所谓。 知道田凤雁带何树华做“不正经工作”,非上门撕了她不可。 何树华气鼓鼓的:“我不管!人得唾口吐沫是个钉,你答应我做二老板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孩子,是打算一条道跑到黑了。 见正着劝行不通,田凤雁打算开邪的了,脸一撂:“行,既然要合作,那我跟你说说合作的事,截至目前,我开商店总投入约8000块钱,你拿出一半,4000块钱吧。” 田凤雁手心朝上,要股金了。 何树华登时傻眼了,对哦,当合伙人,得出钱,而他,最缺的就是钱,还谈什么合作?谁让他空手套白狼啊! 何树华懵逼的眨了眨眼,终于,从桌上捡起10块钱,直接递给田凤雁,大言不惭道:“谁说二老板一定拿一半的钱?我入股10块,你入股7990块。” 田凤雁:“……” 田凤雁抚额无语,和何树华打交道,果然不能按常理出牌。 第二天一大早,自封“二老板”何树华早早的上门了,不用打招呼,直接上桌就吃早饭。 今天,是两个孩子上学报到的时间。 田凤雁刚穿戴好出门,没想到有家长上门来买学习用品了。 一看就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不靠谱家长,临上学才想起买学习用品。 何树华不熟悉物价,主动承担起了送俩孩子上学的任务。 送完孩子回来,何树华又开始帮田凤雁买肉、剁馅、串串一系列活计。 田凤雁劝解道:“树华,你不是今天要回家吗?” 何树华摇头:“雁姨,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我帮几个顾客照了照片,刚才才送洗,明天才能出来,做生意,得讲诚信。” 田凤雁:“……” 有了何树华的帮忙,田凤雁的出活率明显提高,上午和下午间隙马不停蹄,一共做出了500根香肠、500根串串。 因学生开学,客源增加,加上又是新鲜事物,中午和下午两个放学高峰后,所有吃食都被抢购一空了。 田凤雁想再去做一些,被何树华给拉住了,再这样剁肉泥剁下去,两人的手都要被累残废了。 这一天算下来,香肠和关东煮净利润达到了150块,带动其他货物利润60多块。 田凤雁要给何树华卖香肠的30块钱分红钱,何树华仍旧推回给田凤雁:“我入股40块,你入股7960块。” 田凤雁:“……” 田凤雁一向被别人认为是老苍子,得哪刮哪,现在才知道,何树华比她更甚,这是黏上和她合伙做生意不撒手了。 …… 知道晚上不用再卖肠和串了,冯玉姝悄悄把何树华拉到了一边:“树华哥,你陪我去体育场练练自行车吧,等我敢上道了,就可以载着妹妹上下学,不用妈妈起大早帮我们准备饭盒了。” 俩孩子所在的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部,有食堂,但规模小,只接收初中部的学生吃饭,小学部的学生不收。 冯玉姝急于骑自行车上下学,不想麻烦妈妈帮她们带饭。 何树华伸出累得还在打哆嗦的手:“玉姝,你看我的手都累成啥样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冯玉姝轻眯了眼:“你要是不教我,我就把你早晨冒充我小舅舅的事告诉妈妈。” 何树华的脸立马成便秘状。 早晨送俩孩子报到,招生办的老师追问何树华和俩孩子的关系。 何树华贪大辈,说是孩子们的小舅舅。 何树华用眼刀剜了一眼冯玉姝:“小没良心的,我为啥冒充你舅舅?千里扛猪槽子,不还是为(喂)了你?如果说是你哥哥,你们老师想当然的认为咱家不够重视她。” 冯玉姝扁了扁嘴,头一次听说舅舅比哥哥更有分量的说法。 何树华无可奈何的起来,嘴里嘀咕着:“算我欠了你的,只知道心疼你妈,不知道心疼我!走走走,练自行车去!” 第034章 做糖不甜做醋酸 在田凤雁以为,何树华会一直纠缠她合伙做生意的时候,何树华却走了。 毫不拖泥带水。 田凤雁一脸懵逼,说好的吐口唾沫是个钉、说话算话呢?人呢?怎么他反而没影了? 田凤雁琢磨了一天,终于得出结论,年轻人,没长性,肯定做两天肠累坏了,跑了。 田凤雁暗道可惜,如果何树华再坚持几天,说不定她就心软答应了。 毕竟现在,她一个人真忙不过来。 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当成三十六小时来过。 每天除了做生意,还要抽时间帮董诗雨按摩半小时。 手和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像酒精中毒似的直哆嗦。 王昹看了都跟着心疼,主动跟田凤雁讨教了按摩手法,以后自己上手给女儿按摩。 董诗雨的腿已经大有起色,自己能抬起一尺多高了,能下地走路,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预估高考前没问题。 . 三月中旬,周桂兰来县城了,看大儿子宋国忠,顺道看看田凤雁。 周桂兰知道田凤雁开商店,二次搬家还是她弟弟周迪帮的忙。 在她的认知里,商店嘛,就跟何树华家的小卖店一样,地方不大,人不多,时时还能打个盹偷个懒。 到了才知道,太吓人了。 尤其是中午和晚上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跟蚂蚁回巢似的,成推成堆的进,太吓人了! 搞得周桂兰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帮忙,一向大嗓门的她,不一会儿嗓子就喊哑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田凤雁及时提醒学生该返校了,这才清静了些。 周桂兰后怕的拍着胸脯:“雁子,别人家商店盼着来人,你家商店,咋盼着走人呢!太吓人了,赶上东西不要钱似的!你一个人,也看不过来啊!” 田凤雁叹了口气:“还行,这几天已经顺过架来了,你没看见前一阵,两眼一摸黑,仨孩子跟着我忙活都叫苦连天。” 周桂兰诧异道:“仨孩子?玉婷真跑到你这儿来了?” 田凤雁莫名其妙的反问:“我说的是树华和玉姝、玉娆,没说玉婷……玉婷咋了,为啥要跑?” 周桂兰暗骂自己多嘴,知道瞒不住了,这才道出了实情。 冯家出大事了。 很简单,武月红故意让人传播的冯玉婷好吃懒做的流言,终于传进了冯玉婷的耳朵里。 冯玉婷脑子笨,但架不住她身边有田树华、孙红丽两大“智囊团”,终于知道了始作俑者是武月红。 冯玉婷火气大,直接找武月红算账。 武月红自然不承认,两个人就撕扒起来了。 于是,武月红被推倒了,肚子疼,见了红。 但凡冯玉婷镇静些、善良些,立马叫人帮忙送到医院去,武月红的孩子,或许还能保住。 可惜她没有,她只知道,她惹祸了,把父亲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儿子要没了,她不能留下来迎接冯岐山的雷霆怒火,她得跑。 冯岐山眼睛都气红了,立马杀到田凤华家,扑了个空; 想来县城田凤雁家找,尴尬的发现,他不知道前妻和两个女儿现在住在哪儿。 仔细一想,冯岐山释然了,他不知道地址,冯玉婷也不会知道,不可能找来。 周桂兰劝解道:“雁子,冯岐山这次是动了真怒了,武月红那头儿也要报警。要不,我让我家老宋从中说和说和?” 田凤雁摇头道:“不用担心。冯岐山好面子,绝不会让武月红报警抓女儿的;而且,玉婷那性子……唉,是得磨磨了,再不收敛收敛,尽早会惹出更大的事儿来。” 比如,把她这个亲妈推下六楼摔死。 周桂兰不再劝说了,无限感怀:“家啊,还得有个好老娘们操持着。你这一走,冯岐山想吃口酸菜、蘸口大酱都得去别人家;武月红当家把钱,冯凤山一个大厂长,兜比脸还干净,以前别人跟着他混吃混喝,现在他跟着别人蹭烟蹭酒,别提多磕碜了,有他冯岐山后悔那天。” 田凤雁淡然摇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他冯岐山过好过赖都是他自己的事,与她无关,也别来打扰。 田凤雁今生不想再理会男人,唯一的目标是: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 田凤雁想起了许久未见的何树华,好奇心起:“桂兰,何树华这臭小子干嘛呢?去没去邮政局上班?” 周桂兰轻叱一声:“上啥班啊,人都没影了。他爸妈都急坏了,听说我来县城,还让我特意问问你知不知道呢。” 田凤雁诧异,这小子玩起了失踪?不会是因为她拒绝了他合伙,一赌气独自去南方闯天下了吧? 这事儿急也没办法。 . 晚上,又一波放学潮过去了,田凤雁想坐下来歇一歇,来了一个穿制服的人,扫了一眼墙面,冷着脸道:“营业执照呢?不是让挂在显眼处吗?” 田凤雁立马迎了上来,指着侧面墙上贴的营业执照给他看。 那人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点儿也不显眼,挂在正面墙上。” 田凤雁不敢质问哪里不显眼了,立马整改。 那人转了一大圈,嘴里挑肥拣瘦的就没停过。 田凤雁心知肚明,这人是上她这儿立威来了。 钱难挣,屎难吃,求人办事膝盖要弯曲。 田凤雁隐下心中不满,现炸了十根淀粉肠,装好袋子,递给此人:“这是我家自己做的香肠,请您尝尝,提提建议,我们也好改进。” 那人假意推辞两下收了,又大言不惭的要了二十多串关东煮。 田凤雁总算明白了,这货,就是奔着自家的新鲜吃食来的,贪便宜没够个恶心玩意! 田凤雁又恭维了此人几句,终于套出了此人姓名,是工商局的李达李科长。 田凤雁恍然大悟,竟然是李科长。 就是去年害得孙浩家榛蘑滞销的那个李科长! 做糖不甜做醋酸的那个李科长! 真是一条鱼腥了一锅好汤! 本以为成功立威,此事就了了,没想到隔了三天,李科长又来了,话里话外说家里电池用得太费了。 一问几号电池,又忘了。 田凤雁只好二号、五号、七号电池各拿十颗。 第035章 赔了也没关系,妈还有私房钱 “凤雁,我求求你了,把我儿子还给我好不好?我不反对他跟你做生意了,本钱我出,只要他肯回家……” 刘芳带着哭腔,委屈巴巴,让田凤雁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给她跪下了。 正月十七,何树华回了家,直接对父母摊牌,让父母不要再托关系给他找工作了,他不会去上班,他已经和人谈馁一起做生意了。 不出所料,被何爸爸怒骂烂泥扶不上墙,痛打了一顿。 第二天,何树华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言之凿凿他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做二老板赚大钱去了。 何爸何妈并没有重视这件事,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离家出走那是家常便饭,身上钱花没了,就会灰溜溜滚回家来了。 狼来了狼来了无数次,这次狼真的来了。 何树华离家出走二十多天没回来,找了几个“狐朋狗友”,也不知所踪。 前天终于刘芳打听到了有用线索, 一对新婚小夫妻,去县城亲戚家“躲灯”,逛街的时候,看见何树华和田凤雁在一起卖炸香肠,他还买了两根呢,挺香的。 根据分析,何妈终于断定了,儿子所说的和人合伙做生意,就是和田凤雁开商店兼职卖炸香肠,这算哪门子生意,赚个狗屁大钱! 果然如丈夫所说:烂泥扶不上墙! 气着气着,刘芳又自我攻略了,烂泥是扶不上墙,但烂泥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刘芳一咬牙,来县城找田凤雁,本来的想法是“谈判”,一见田凤雁,立马开口“跪”,变成了苦苦哀求。 田凤雁无可奈何:“嫂子,我真没想拐带你儿子做生意,我就顺嘴哪嘀着得雇人了,他就要入伙,为了让他打退堂鼓,我才说让他出一半本钱,正月十七他就走了,啥话也没留,我还以为他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没回家……” 本以为刘芳听了会恼羞成怒,结果刘芳先给了她自己一个耳光,眼泪汪汪的开始自责:“都怪我没给儿子树立好榜样,没啥事开什么小卖店啊?!害得儿子的理想,不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是教书育人的教师,而是当老板赚大钱,这算啥狗屁理想……唔唔……都怪我……” 刘芳陷入了无限自责之中。 田凤雁劝解道:“嫂子,当老板赚大钱怎么能不算理想呢?咱开商店,不偷不抢、清白赚钱,不仅可以养家糊口,还可以方便别人。就连国家都鼓励咱小老百姓做生意、勤劳致富呢。别人瞧不起咱就算了,咱不能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啊!” 刘芳怔怔的看着田凤雁,没想到田凤雁会这么表扬她,包括丈夫和村里人,没少说她投机倒把、唯利是图。 刘芳的自信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了:“你说的对!咱小卖店看着小,作用可大着呢。供销社只上班时间开;咱的小卖店二十四小时都能开,谁家有个为难倒短的,随用随买。就比方说前几天吧,老周家来且了,喝酒喝到半夜还没尽兴,去咱家又买了两棒酒、一条烟,喝大了手刺挠还买了一副麻将玩,破的零钱,没咱,他们能喝得高兴、玩得高兴嘛……” 田凤雁头顶一大片乌鸦飞过,吃喝嫖赌抽,刘芳为其中三毒提供了便利,举的这个例子,大可不必。 . 中午学生放学小高潮来了,又是一顿忙活。 刘芳主动帮忙,也终于见识到了雁归商店非一般的“钞能力”。 刘芳吓得瞠目结舌,也终于明白儿子为啥放着自家商店不看,而非要和田凤雁合伙做生意了。 这田凤雁,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来买东西的学生,好几十个,她几乎每个都能说出姓名来,还能照顾到他们每个人的口味,有不吃辣的,有吃特辣的,有不吃孜然的…… 田凤雁炸香肠,很讲卫生,戴着口罩和手套,不接触钱,旁边桌上放着个鞋盒子装钱,同学们自己放钱自己找零。 偶尔有买货物的,也是自己进店里拿货、装袋、算钱,让田凤雁看一眼物品,同样把钱扔在盒子里。 刘芳也是开商店的,可做不到田凤雁这么信任,帮着田凤雁卖关东煮的同时,眼睛毒辣的看着身后的店里,防止有人偷东西。 果然让她逮到一个。 刘芳一把抓住了一个初中部男生的手,从怀里抢出大计算本、英文本、文具盒来,平地一声吼:“臭小子,这些东西你付钱了吗你就走?!” 这一声,立马引起了所有学生的关注,齐刷刷的看向学生,学生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无措的看向田凤雁。 田凤雁走过来,对刘芳道:“嫂子,你快松手,这孩子我认识,昨天就来买文具了,可惜店里缺货,孩子先付了钱,说好了今天来取货,你误会孩子了。” 田凤雁对学生郑重道歉:“对不住啊,你刘姨今天临时来帮忙,不知道这事,你别往心里去,快上学去吧。” 学生窘迫的“哦”了一声,仓皇离开了。 待学生高潮过后,刘芳郑重的问田凤雁:“凤雁,我也是开商店的,眼睛毒着呢,那孩子,就是偷东西。这帮孩子们坏着呢,你不能总当软杮子,否则以后得被他们欺负死。” 田凤雁半点不恼:“嫂子,你有没有想过,坏孩子,能只偷学习用品,而不偷值钱的香烟吗?能只偷最便宜的铁皮文具盒,而不偷海绵三层文具盒吗?他的脸色,一看就是初犯,咱要是人前百众的戳穿他,会毁他一辈子的。” 刘芳再次怔住了,自己和田凤雁,同样是开商店的小老板,经此一事,格局高下立分。 其实,刘芳一直不理解儿子为啥愿意跟着田凤雁混,她可是一个比他大上十四五岁的农村妇女。 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了,在棍棒教育和批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儿子,在田凤雁这里,会得到足够的尊重。 或许,这次儿子,真的不是瞎胡闹,而是真的想做些事了。 他一定会回来找田凤雁的。 刘芳走了。 度过了晚高峰放学潮,田凤雁准备做晚饭。 掀开饭锅盖,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张纸条和5000块钱。 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 臭小子,好好当二老板赚大钱;赔了也没关系,妈还有私房钱。 应该是刘芳留给何树华的。 田凤雁好生羡慕何树华,家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何树华比自己幸福多了,有这么好的父母。 不像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没离婚有利用价值时,还能一口一个“二姐”叫着; 离了婚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像断了亲似的,没有一个人对她嘘寒问暖,反而躲着她,生怕她粘包赖粘上去似的。 第036章 田大高材生认字 “哈哈,我回来啦!” 田凤雁正抓紧时间剁肉泥的时候,何树华突然窜了出来,吓了田凤雁一跳。 田凤雁皱起了眉头:“臭小子,你干啥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爸妈都快急疯了!” 何树华轻叱一声:“自然是做让你心甘情愿让我入股的事情去了。我要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何树华打开店门,让进来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进来。 打开箱子,搬出两个水桶粗细的不锈钢桶,下面有插电底座。 打开拴紧的盖子,里面正中是螺旋式的刀片。 何树华一脸傲娇:“我走这么长时间,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去D城一家绞馅机厂买机器去了。厂家现在生产的是普通绞馅机,绞出来的肉不够碎不够细,我和技术员同吃同住了半个多月,最后才研制出这款加密肉泥机,有了它,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咱俩的胳膊累残废了。” 田凤雁双眼放光,这个何树华,终于干了回人事,太像样了! 何树华忐忑问道:“满意吗?” 田凤雁竖起大拇指:“那是相当满意了。” 何树华有些心虚的手心朝上:“我、我还没付钱,因为是定制款,可能会、会贵那么一点点,两台这个数。” 何树华比划了两个手指头。 田凤雁哦了一声:“200块啊,还行,可以接受……” 何树华尴尬道:“后面、后面再加个零……不过,人家承诺终身上门保修……” 田凤雁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啥?2000?你疯了?这就是你要向我证明的你的价值?负2000?” 这2000块钱,能买10台牡丹牌缝纫机、8辆飞鸽牌自行车、一台14英寸京城牌彩色电视机…… 田凤雁嘴上说不乐意,但还是照顾何树华的脸面,刷净机器,试用了一下。 寻常剁两个多小时的肉泥,机器5分钟就搞定了。 确实好用,特别定制的,也确实得付人家特制的费用。 这个冤大头,当得也不算太冤。 田凤雁心疼肉疼的付了2000块钱,打发走了厂家来的人。 田凤雁回到后厨房,拿了水舀子准备往外舀肉泥。 刚回来,眼尖的田凤雁就瞟见窗外飘过一人,眼看着开门就要进来了。 是李达李科长。 田凤雁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在李达开门的瞬间,铁皮水舀子飞甩而出,“咣当”一下砸在了铁皮门上。 吓得李达慌忙把腿缩在了门外。 田凤雁抓起柜台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往何树华身上招呼,破口大骂:“你个败家子,拿老娘挣的钱不当钱、使劲败豁是吧?!我看你就是属黄瓜的,欠拍;属螺丝的,欠拧!属核桃的,欠捶! 你再敢要老娘一分钱试试!惹急眼了老娘,老娘管你是马王爷还是孙猴子!非做茅坑里的炸弹,不声不响炸你一声屎!非挠你个满脸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人影一闪,李达如丧家之犬,灰溜溜跑没影了。 田凤雁终于松了口气。 再低头,只见何树华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几乎被埋在了小食品堆里,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修狗。 田凤雁赶紧把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耐心解释道:“机器挺好的,我不是冲你发火,是杀鸡儆猴给外面那个人看呢。工商局的一个科长,贼不是东西,三天两头的来占便宜,脸比城墙还厚。下次他要是再敢来占便宜,我非闹到工商局去不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树华一挑大指,论武力值,还得是女人! 骂人的话说骂就骂过去,打人的“武器”说扔就扔过去,那个男人,估计脑瓜子嗡嗡的,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二人把货物重新归置到货架上,还好田凤雁扔东西的时候有分寸,都是打人不疼、不容易损坏且不值钱的小吃食。 晚上,卖完香肠后,客流量稍小一些,田凤雁把刘芳来过的消息告诉了何树华,并把刘芳给他留下的5000块钱和纸条给了他。 何树华看了瞬间心花怒放,把钱一股脑的全都给了田凤雁,满眼期盼:“雁姨,这回,我可以入股了吧?你上次说你投资了8000块,加上刚才的肉泥机2000块,一共1万块,我出一半,刚好5000块。我妈,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算计得一文不差。” 田凤雁摇了摇头,递给了何树华一个账本,耐心解释:“投入可不只是8000块,这是开商店以来的支出账本,我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楚。最初租房加进货一次性支出8215块,截至到今天,补货及香肠成本总支出是11050块;加上买机器2000块,总投入是21265块。” 何树华立马成了霜打的茄子,对哦,随时补货也要钱,这样一算,他的二老板投资得1万多块了。 何树华外强中干道:“要不,雁姨,我这二老板投入的少点,你来占大头?” 田凤雁狡黠的一笑,把账本调了个面,露出反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刚才是支出,这里是收入,一个月下来,总收入是18602块,商店投资只剩下2663块了,你只要出1300,我出1363,我比你多63,我占大头。” “什么?挣回来这么多钱了?”何树华欣喜的抢过账本。 看着每天的收入额,何树华不住嘴的夸赞田凤雁:“雁姨,你太牛X了,不到两个月就能把所有投资赚回来了,还剩下这么一大屋子的货……” 田凤雁一脸傲娇:“那是当然……” 正享受夸奖呢,何树华的恭维话戛然而止:“雁姨,你这账本有问题啊……” 田凤雁抢过账本,一百个不服气:“不可能!我每天都算好几遍的,一分钱都不可能差!你若能指出来错处,我敢把账本给吃了……” 何树华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指着上面的字道:“雁姨,这个‘脑壶’,是暖瓶吧?这个‘黄鹅楼’,是‘黄鹤楼’吧?这个‘缩了酒筒’,是‘塑料酒桶’吧……” 田凤雁脸涨得通红,把账本“啪”的一声合上,嘴里狡辩着:“我就说我算的账不会错,一分不差……至于字嘛,你不是能看懂嘛……我那个年代,像我这样能念到初中就算高材生了 ……” 何树华一脸狐疑:“雁姨,你上过初中,那不应该啊……念到初几?” 田凤雁声音如蚊鸣:“初一报到当天就被我爸给拖回家了……” 何树华:“……” 原来是号称初中,实则小学毕业的“田大高材生”。 当天晚上,“田大高材生”就向小女儿冯玉娆借了字典和田字格,开始补课生涯了。 第037章 有人得红眼病了 田凤雁对何树华算的账,是自开店以来的收支情况,相当于何树华虽然只干了两天活,却参与了一个月的分红。 实际上对于田凤雁是不公平的。 何树华当时只觉得兴奋,知道自己能入股了。 回到战友家睡了一觉,这才反应过味来。 第二天,非要和田凤雁重新算账。 田凤雁不想再算,何树华干脆把5000块钱又全都给了田凤雁:“雁姨,这一个月活我没参与,支出与收入都与我无关。咱重新打鼓另开张:开店之初进货差不多8200,买机器2000,总投入是10200,我出5000,你出5200,你是大老板,我是二老板,非让我占你便宜,我臊得慌。” 田凤雁犹豫道:“但你有大半个月是在研究肉泥机,也算是为商店做贡献啊……” 何树华摇头:“那是我入伙的投名状,不作数。” 见何树华坚持,田凤雁也只好同意了。 何树华还颇为正规了拟了个合作协议,签订了。 田凤雁拿出新账本,将前一个月的旧账“刺啦”一声撕了下来,将空账本递给了何树华:“由你记下第一笔投资款吧。以后,咱俩每天晚上记日账;每周末对账;每月末盘点;每季末确定大支出;每半年分红……” 何树华欣然应允,认真的记下了二人第一笔股本资金。 田凤雁歪头看了下,臭小子,字写得还挺好看,不用猜,肯定是上学时被老师罚抄罚多了练出来的。 田凤雁抽出500块钱给何树华,让他在附近租个房子,不能老借住在战友家。 何树华的加入,田凤雁轻松了不少,何树华在家按田凤雁给的配比绞好肉泥,灌好香肠并煮好了, 天天早晨拿着现成的肠来到商店,田凤雁只要一炸卖出去即可。 . 这天中午,何树华守着关东煮锅,田凤雁守着炸肠锅。 学生们像往常一样排着队买。 田凤雁正低着头给肠撒料呢,突然学生队伍一阵骚动,有学生直扑向油锅。 田凤雁眼疾手快的把铁锅架子往后拖,把那学生推向一边。 饶是如此,锅里的油还是溅到了两个同学的手上、脚上。 田凤雁立马带两个学生去了医院。 好在只是溅的油滴,又处理得及时,伤得并不重。 加之田凤雁认错态度好,主动承担医药费的同时,还主动给两家每人赔偿了300块钱。 此事总算平息了,这要是闹大了,估计学校都得出面让商店禁售炸肠了。 何树华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有学生反应,说是一个混混正排着队呢,眼看着排到了,突然发飙推倒了前面的学生,这才造成了事故。 何树华想找混混算账,被田凤雁给拦住了:“树华,服务行业,出事了最先应该从自身上找原因,咱的锅,确实存在安全隐患,得整改反思。” 雁归商店的小食摊停了,第四天的时候,重新摆出来了,只是摊位模式和先前完全不同了。 何树华找到了铁匠铺,特意打造一种特殊的半封闭深锅,不止看着既美观、又卫生,而且是半封闭式的,除了操作的人外,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一滴油。 本以为这件事完美的落幕了,没想到,又来事了。 隔天上午,店里来了三个穿税务制服的人,田凤雁吓了一跳,当看到其中一人是王昹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查了会雁归商店账册,没有发现逃税问题,这才走了。 晚上下班后,王昹换了便装再次来到雁归商店,告诉田凤雁千万要小心,上午的突击查税,是有人把雁归商店给举报了。 还好雁归商店合法经营,没有偷逃税,要不然她也很难做。 何树华知道了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对面的几家商店看咱挣钱眼红了,开始整事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把这个小人给薅出来不可!” 田凤雁却制止了何树华:“树华,其实,学生被烫伤时我就怀疑了,今天被举报,我终于可以肯定,这两件事,是一伙人干的。” 上次学生被烫伤,田凤雁就想了很多。 一个不上课的小混混,为啥非要抢学生高峰买炸肠;他既然是混混,怎么可能甘心排队、马上排到的时候又突然发彪……这一切都太反人类了。 现在终于解释得通了,那个小混混,是故意找茬儿的。 和今天的举报一样,眼红雁归商店太赚钱了。 何树华一听更气了,抬腿就踹了下旁边的啤酒箱子,瞬间疼得呲牙咧嘴的:“混、混蛋玩意,我跟他没完……” 田凤雁反而淡定了:“树华,或许,咱可以成全他们……” 何树华顿时急了:“雁姨,以前没我在,你们孤儿寡母的服软也就算了,可现在有我啊,咱不受这鸟气,我一定薅出那人,收拾得他亲妈都不认得他……” 田凤雁:“树华,这不是服不服软的问题。你想想,咱卖炸香肠的目的是什么?” 何树华不假思索:“自然是赚钱!赚大钱!” 田凤雁一挑大指:“这就对了!以前咱没有肉泥机,一天到晚忙的脚打后脑勺,才勉强够自己商店卖的;现在有了肉泥机,咱可以两台肉泥机轮流转,把煮好的肠批发给所有商店,会不会赚得更多?” 何树华眼睛瞬间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借这个机会把香肠外卖,既让那些眼红的人不眼红,也能让咱赚更多的钱。可是,那商店怎么办?咱家商店东西卖的好,全指望着吃食招人呢……” 田凤雁信心十足:“最初没人来,是因为咱家刚开店、他们没来过。咱开店都两个多月了,服务好、性价比高,已经形成顾客黏度,不会这么轻易走的。” 既然田凤雁已经拿定了主意,何树华点头道:“那我去相关部门咨询咨询,该补的证照得补齐了,咱现在背后有人嫉妒,必须都得弄个四眼儿齐。” 田凤雁满意的一挑大指,小伙子,知道举一反三了。 第038章 谢谢你啊,舅舅 雁归肉肠加工厂的营业执照下来了,经营者挂的是何树华的名字,合伙人是他与田凤雁。 何树华还雇了两男三女五个工人,两台机器轮流转,一天下来,5000根淀粉肠产量轻松。 因为是批量生产,鸡肉、猪肉和淀粉等原材料成本也降下来了,一根淀粉肠成本约一毛八,往出批发三毛五,一天的利润约850元,去掉四个工人工资、水电费、柴火费等等,一天利润竟然高达700元。 而且这5000根,完全不愁卖,大多被学校门前的烧烤摊给拿走了。 初次创业就取得如此成绩,何树华那叫一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走路都是飘的。 . 晚上,何树华正准备和战友出去喝两盅,到了门口,发现冯玉姝在门外徘徊。 何树华打发掉战友,走到冯玉姝面前,发现冯玉姝的眼眶有些青紫。 何树华登时火冒三丈:“玉姝,是不是同学欺负你了?树华哥现在就帮你出气去!” 玉姝扯住了他的袖子,懊恼道:“我没吃着亏,我那个男同桌也被我给打得乌眼青。” 何树华:“……” 何树华登时懵逼了,冯玉姝天生长着一副柔弱懂事、天生被霸凌的模样,竟然一身反骨,把人家男同学给打乌眼青了。 何树华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啥打架啊?” 冯玉姝轻叱一声:“他就是欠打。从我第一天入学开始,他就抢着抄我作业,揪我小辫,调换我书包,还扎我自行车车胎!我怕妈妈担心,一直没敢说。今天下午,他甩我一身钢笔水,下午我也甩了他一身钢笔水,然后就打起来了。” 何树华深以为然:“甩的对!男同学没事就爱撩骚,简直人见人厌、狗见狗嫌,就得打得他满地找牙,下次再也不敢撩骚!” 何树华完全忘了,他上学的时候,就是这种“ 人见人厌、狗见狗赚”的撩骚男同学。 冯玉姝小脸一垮:“可老师让我找家长……” 何树华心中警铃大作:“玉姝,我不会又让我冒充你家长吧?咱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啊……” 冯玉姝一脸惊喜:“是你说的,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这次,刚好是第二次……谢谢你啊,舅舅……” 何树华:“……” 何树华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说啥不好,说什么“可再一再二”,想反悔怕是来不及了。 第二天早晨,何树华这个舅舅硬着头皮再次“上岗了”。 本来理直气壮的他,在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生,以及原本的白色校服被不知多少蓝色钢笔水“甩”成墨蓝色校服时,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何树华微不可察的瞪了一眼冯玉姝,小丫头,可真是不吃亏。 何树华本来想向对方道歉了,没想到老师没问前因后果,上来就严厉的批评起了冯玉姝。 什么孩子农村来的,天生性子野、脾气倔云云。 明显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了。 何树华本来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窜上来了:“老师,一个巴掌拍不响,您不能不问原因就只批评俺们家玉姝吧?农村人咋的?没有农村人种的粮、养得鸡,城里人能养得白白胖胖吗?人啊,先吃饱了肚子才能往脑子里装知识,肚子吃不饱,脑子里也只能装着草糠……” 老师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还不算完,何树华又看向男同学的家长,攥紧了拳头警告道:“回家先问问你们家儿子、平时是怎么欺负俺们家玉姝的!你要是不会管教儿子我来帮你管教!” 家长的脸色也成了黑锅底了。 冯玉姝的脸色也变了,自己是让何树华冒充家长平息此事的,他怎么连老师都给训上了?这不是越闹事越大吗 ? 果然,老师的眉头皱起来了:“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半的责任在学校,另一半的责任却在家长。您是玉姝的远方舅舅吧?玉姝的妈妈今天怎么又没来?她就是这么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的?” 何树华顿时哑口无言。 冯玉姝一看坏了,这要惹毛了老师,非要把妈妈找来,那她让何树华冒充家长的事、和同桌打架的事全都遮不住了。 果然,人为了圆一个谎,往往用一百个谎来圆。 冯玉姝立马就怂了,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眼泪汪汪的,朝着老师、家长和同学不住的鞠躬:“老师,对不起!” “叔叔,我错了!” “王丰,我再也不反抗了!以后,你薅我的辫子我不喊疼!你拨我气米芯我多备几个!你抄我卷子我主动递过去!你往我书包里藏故事会随便藏!你甩我身上钢笔水我不躲……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好诚恳的认错态度,只是道歉的这个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味儿呢? 男同学的家长立马揪住了儿子的耳朵:“好你个臭小子,平时就是这么欺负女同学的?我说你这几次课堂测试成绩这么好呢,还忝着个大脸管我要奖励!原来都是抄来的?就你这德性,被女生揍你也不躲!还敢哭唧唧的跟我告状?我看你就是欠揍!” 说完,男人上脚踹了儿子两下,幸好被老师及时拦住了。 男同学家长不追究了,此事也算是平息了。 老师转过来想和何树华辩解孩子的教育问题,冯玉姝已经眼泪汪汪的把老师拉到了一边,蛐蛐了半天,再转回来时,老师的脸色已经好多了,看何树华的目光,还隐隐有几分同情,安慰两句,就放二人走了。 何树华好奇心起的问冯玉姝:“玉姝,你跟老师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了?” 冯玉姝翻了一记白眼儿:“我们老师本来就挺慈眉善目的,人家对农村人也没有太多的偏见,是你从农村来的,一听农村两字就敏感。” 何树华总觉得冯玉姝没有对他说实话。 因为,刚刚班主任看他的眼光,实在是太奇怪了,很是怜悯的样子。 事实证明,何树华的第六感是准确的。 冯玉姝对班主任说,她“舅舅”脑子有点儿那啥,本来的大学苗子,看奇门遁甲看走火入魔的,让老师别和他一般见识。 第039章 年轻,真好 清明节到了。 田凤雁回了趟向阳乡,准备给父亲上个坟,也看望一下妈妈侯大丫。 田凤雁离婚之时,妈妈也曾劝她不要离婚,但妈妈的劝说,和其他田家人带有功利性的劝说有所不同,妈妈是真的怕田凤雁离婚以后无法生活。 田妈妈是最典型的四五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农村妇女,一辈子三从四德,父亲连个正经名字都没给她起过,大丫大丫的叫着,后来上户口,就直接写上了大丫。 田妈妈一生卑微,一辈子看男人脸色行事。 小时候被父亲管着,结婚的时候被丈夫管着,丈夫死后儿子管着,从来不敢抬头正眼看人、说话从来不敢大声,更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意愿。 到了田大柱家,大兄弟媳妇林淑芹直接撂了脸子,话里话外提及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让田凤雁把冯岐山被治安处罚时要回去的那1000块钱还给他们; 第二件事,让田凤雁弥补她们被冯岐山鸭厂拒收鸭子的损失。 田凤雁都被兄弟媳妇的脑洞给气乐了。 “林淑芹,你搞清楚了,那1000块钱,是八年前你女儿住院时,你管我借的,不是我管你借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往鸭厂卖鸭子,如果损失管我要,那么往年挣的钱是不是也得给我分啊!” 大兄弟媳妇被怼得哑口无言。 田大柱气哼哼道:“没理辩三分,当时你已经打算和冯岐山离婚了,还逼着娘家兄弟还钱,不就是想和娘家绝交吗?你这样的二姐我可要不起。让你进来,是看在妈的面子上。现在,妈也看了,坟也上了,就不留你吃饭了,走吧。” 田凤雁撇撇嘴,田大柱之所以让她进门,不是看在她妈的面子,而在看在她没空手、拿了礼物上门的面子上。 田凤雁拆开方便面箱子,自来熟的去厨房煮了一袋半,还配了一根淀粉肠,给田妈妈端上来:“妈,您不是一直想吃方便面吗?我给您买了一箱,看着您吃完我再走。” 有一次 ,田大柱的孩子吃方便面剩了些汤,田妈妈闻着那叫一个香,喝汤都喝得甜嘴巴舌的,田凤雁这才笃定妈妈爱吃,拎了一箱过来。 之所以直接煮熟了,是因为田凤雁知道,她一走,这些吃食就会被田大柱分给自家的狼崽子吃,田妈妈还是喝汤的命。 看着田妈妈吃完面,田凤雁又拿了一大袋药,有治感冒的、消炎的、退烧的、养胃的,还有救心丸和丹参滴丸,上一世,田妈妈就是在睡梦中睡死去了,田凤雁一直怀疑是心脏病。 最后,又拿出了一件暗红色的大衫给妈妈穿上。 田凤雁与冯岐山的心理隔阂之一,就是冯岐山给他自己亲妈花八九十买了这种红色大衫,却没舍得给岳母买。 两个老人住在一个屯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害得田凤雁一直直不起腰来。 现在终于买了,也算是圆了她和她妈妈的遗憾。 看出来了,田妈妈很喜欢。 门外响起了车喇叭声音,是何树华和他战友来接她了,田凤雁走了。 田凤雁一离开,林淑芹就把吃食给锁起来了,并让婆婆脱下新衣服,田妈妈磨蹭着脱了二十分钟都没脱下来。 到底是亲妈,田大柱终于心软了,对媳妇道:“这衣裳一看就是老人家穿的样式,你穿着太显老了。妈好不容易得意一回,就让她穿着吧,大不了你跟村里人说是你给妈买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好吗?” 林淑芹顿时高兴了,不仅不让田妈妈脱了,家里只要一来客人就让田妈妈穿着,宣扬是她尽的孝。 . 田凤雁上了车,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何树华花孔雀的装扮给逗得掩嘴直乐。 与田凤雁的低调回向阳乡不同,何树华回德隆乡那叫一个高调。 花衬衫,牛仔裤,风衣,皮鞋。 尤其这个头发,亮得跟被狗刚舔过似的,油得能照见人影。 轿车是何树华打赌赢了战友曹昆,特意送他回乡的,田凤雁完全是借了光。 何树华这一行,完全一副伪大款装13的感觉。 何树华艳羡的摸了下方向盘,被小曹一巴掌给拍了回来。 何树华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切,一辆二手车当宝贝疙瘩似的,碰都不让碰一下!等我驾照下来、钱攒够了的,立马买辆桑塔纳,眼气死你!你想碰我也打你手。” 田凤雁气得拍了何树华的后脑勺儿一下:“臭小子,有钱就张角,何况还没真正的有钱呢!你给我低调点儿,小心哪天摔跟头被别人反过来踩。” 小曹听了噗嗤一声乐了:“雁姨,就得好好训训他,你先来向阳乡不知道,我陪他回德隆乡,这家把他给嘚瑟的,尾巴都快撬天上去了!” 何树华不以为然:“我就是故意嘚瑟的!本来是哥们我不稀罕去农电和邮政上班,这帮人在背后那舌根子嚼的,要么说哥们没文化、街溜子,要么说我爸没能耐、抢不上槽! 把哥们贬损得啥也不是,找对象都特么费劲!哥们今天就让他们看看,哥们不上班也能赚钱,一天比他们几个月赚得还多!你说气人不?!” 田凤雁没再训斥,反而觉得年轻真好,好恶都体现在脸上。 不像她,心如老妪,宠辱不惊,没钱时,不见得有多难过;有钱时,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人一旦有了不惑之年的心态,也就没有了豆蔻梢头的快乐了。 年轻,真好。 . 这次回德隆县,何树华还特意打听冯玉婷的最新消息。 冯玉婷害得武月红流产,武月红说啥也不容冯玉婷。 冯岐山不得不想出个折中之法,托关系把女儿弄到了桂花乡当广播员,住在桂花乡的大姨姐田凤华家。 没离婚前,他可是极为反感女儿和田凤华的儿子王军腻歪在一起的,把王军送去当兵就有点儿棒打鸳鸯的意思。 现在,为了武月红,他又主动把冯玉婷送到狼嘴边上了。 还真是个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田凤雁只淡然的“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经过前世,她对于这个大女儿,感情淡得堪比白开水。 不,还不如白开水。 白开水尚能解渴,冯玉婷,应该堪比百草枯才是,百毒之王,粘之无药可救。 第040章 奖励0元购 一晃两孩子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 冯玉娆欣喜的把卷子交给了田凤雁,数学100分,语文99分,55名学生,班级第3名; 冯玉姝求救的看了一眼何树华,这才慢吞吞的拿出了卷子,数学100分,语文70分,58名学生,班级第40名。 何树华夸张的拍手:“第40名,挺好的,我当年班级倒数第一呢,比我强多了……” 他不解围还好点儿,这一解围,立马收到了三对六只白眼儿。 田凤雁一脸狐疑:“玉姝,你上次课堂测试成绩不是提上来了吗?期中考试咋会差这么多?语文成绩70分……不应该啊……” 刚从农村中心校调到县城实验学校的时候,俩孩子是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冯玉姝勤奋好学,冯玉娆天生聪慧,经过两个月的调整,小姐妹功课都提升上来了,不说班级前几名吧,中游以上水平应该有把握的。 田凤雁仔细审卷子,正面,都打了红色的对号。 背面作文页,白花花都是空格,一个字也没写,作文赋分30分,冯玉姝得了零分。 也就是说,抛开作文,冯文姝语文得的70分,相当于满分。 田凤雁看了眼作文题目,瞬间了然了。 作文命题:父爱如山 如果是小女儿冯玉娆,或许对冯岐山还有些许的父爱回忆。 可对于二女儿冯玉姝,能回忆起来的,怕是没有父爱,只有冯岐山的重男轻女与无视冷漠,彻头彻尾的负能量。 田凤雁心疼的揽住了二女儿的小肩膀:“没关系,这次只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也不影响什么;但如果是中考或高考,就算是编瞎话也得编出一篇好作文来,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前途,不值得,明白吗?” 冯玉姝反抱住了田凤雁的胳膊:“妈,我知道了。我借阅了诗雨姐好多好多课外书,编作文容易着呢。实在不行,我就把好妈妈当成好爸爸来写。” 田凤雁笑得满是笑纹,女儿说她是“好妈妈”了,看来,母女俩多年的隔阂终于解开了。 田凤雁别提多高兴了,对成绩突飞猛进的小女儿冯玉娆笑道:“娆娆这次考进前3名了,妈妈决定给你个0元购奖励。就是利用一分钟的时间,你能拿回来的货架上的任何东西都归你所有了。以后咱家,谁表现得好就奖励0元购。” 怕何树华作弊,田凤雁让何树华把手表摘下来,亲自倒计时。 冯玉娆磨拳擦掌的,哨声一响,如下山的小奶虎冲进了柜台里,好一顿忙乱,最后拿了一大抱好吃的。 何树华遗憾的一拍大腿:“小傻妞,拿的都是不值钱的,你妈不是昨天刚进了一台随身听吗?我就拿它,完事后你妈肯定拿好多吃的换回来。” 田凤雁一翻白眼儿:“不教孩子点儿好的!你啥时候表现好也奖励你个0元购。” 何树华吐了下舌头:“还是算了,我考啥都考不进前三名,就连驾照都是买的保票。” 话音刚落 ,何树华眼珠子一转:“雁姨,你不是也一直在学认字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呗,表现好,给你也来个0元购。” 田凤雁吓得一个劲的摆手:“瞎胡闹,我多大岁数了,考什么试……” 何树华不由分说的把田凤雁给按在了桌前,斩钉截铁:“现在咱家,我是最高学历,我来当主考官,听写你们三个,谁背写的字最多最准确,奖励谁一次0元购。” 初中学历了,成了家里学历最高的,怎么听怎么滑稽可笑。 见冯玉姝和冯玉娆小脸兴奋得通戏,田凤雁抱着陪孩子们玩的心态答应下来了。 何树华开始听写了。 冯玉娆刚小学二年级,好多字只能画圈,圈来圈去,索性不写弃权,去吃她的好吃的了。 为了加快决胜,何树华越听写字越生,很多都超出了小学的课本,冯玉姝竟然也都会写,凭真本事战胜了妈妈田凤雁。 田凤雁一脸欣喜:“玉姝,你竟然认识这么多的生字?好厉害……” 冯玉姝怔了下,随即指着何树华听写的书,不好意思解释道:“妈,树华哥听写的是我从诗雨姐那借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我看过了,不认得的字,也都查过字典了。” 田凤雁这才恍然大悟,何树华这个臭小子,说什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分明是故意给玉姝放水呢! 孩子们,高兴就好。 田凤雁笑道:“不管听写哪本书,你认的字确实比妈妈多,这个奖励,你应得的。你准备一下,马上要倒计时一分钟了。” 何树华在旁边不住的怂恿冯玉姝:“听哥的,拿随身听,过后用随身听再换别的东西!” 哨声响了,冯玉姝直冲随身听所在的生活用品区。 没用半分钟就出来了。 大家都以为是随身听,摊开手掌心却发现,是一把男士刮胡刀,和一盒吉利刮胡刀片。 冯玉姝把东西递向何树华:“树华哥,你不是说你刮胡刀坏了吗?这副新的,送给你了。” 何树华一下子感动得没着没落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竟然给他选了礼物。 何树华反而像害羞的大姑娘似的扭捏起来、不好意思拿了。 田凤雁实在看不下去眼了,把刮胡刀硬塞给了他:“快拿着吧,心里说不定怎么偷摸乐呢。” 一家三口哈哈大笑,何树华也跟着笑起来了。 . 晚上,田凤雁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悄悄下了床,把卧室门欠开一道缝儿,愕然发现店里一道手电筒光影照着烟柜方向,三道人影,一人执手电筒,一人撑着口袋,一人往里划拉着香烟。 是小偷,还是三个。 田凤雁倒抽了一口凉气,家里,进贼了,还是三个男人。 货柜下面还有十多条整条的烟,上面各种牌子加一块儿也得三四十盒,加一块可值不少钱呢。 若是家里只是田凤雁自己,她定会冲出去和他们拼命。 可现在她身边有两个女儿,她不能让她们身陷险境。 田凤雁尽量压下心头怒火,我忍,就当破灾免财吧。 田凤雁这么想的,可那三个人不是这么想的,可能是没找到钱心里不甘,其中一人竟然走向卧室方向来了。 第041章 损贼 来了,来了! 田凤雁把门插销挂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里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前,时刻准备着,只等着那人如果破门而入,她便先下手为强,一手电筒砸在那人头上,打得他满脸开花。 那人用力推了两下卧室门,硬是没推动。 外面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显然是意见出现了分歧,有人想破门而入,有人想见好就收。 终于,脚步声往外走了。 田凤雁悬着的心刚回落,冯玉娆揉着惺忪的眼醒了:“妈,你站在床边干啥呢?我想上厕所……” 田凤雁上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外面的脚步声也停了。 这下坏了。 田凤雁把冯玉姝也推醒了,把两个女儿塞到了床底,示意她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出声。 那人竟然又明目张胆的回来了,夹着嗓子道:“既然醒了就别装了,把钱顺着门缝儿塞出来,要不然,我就把门砸开,后果自负。 ” 田凤雁压制心中的怒火,把连零带整的270多块钱顺着门缝儿塞了出去。 那人拿了钱,似乎很不满意:“你逗傻小子呢!你们家俩买卖呢,咋可能这么少钱!撒愣把所有钱交出来!我数三个数!要不我就劈门了!” 那人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开始数数了。 “一,” 田凤雁急得顺脸淌汗。 这个损贼,真是冤枉她了。 田凤雁确实有两个买卖,一个商店,一个香肠加工厂,每天收入也确实都归她汇总并记账。 但是,香肠加工厂集中在上午批货,何树华中午会把钱送过来。 自打香肠加工厂红火后,客流被分流走不少,商店的流水就没有以前的大了,且多集中在中午。 田凤雁就怕钱放在手里有问题,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三点间就会把钱存到存折里,只留下倒零零钱。 这270多,还是晚上卖出去不少根香肠钱呢,要不然会更少。 “三!” 眼看着男人数到三要发彪了,突然床底传来一个粗嘎的声音:“你个小鳖犊子,有种你就进来!” 说完“啪---呲----”的刺耳尖锐声响。 不仅外面的贼子、就连田凤雁也吓了一跳。 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冯玉姝已经拉着冯玉娆从床下边出来了。 冯玉姝正以水果刀刀尖划着暖气处,发出刺耳声; 冯玉娆则小脸肃然,嘴巴一张一合,刚刚,应该就是她在学男人说话。 冯玉娆在田凤雁面前炫过技,但大多数是学动物 ,从来没学过男人说话。 孩子小,嗓音不成熟,细听还是有些稚音存在的,但夜深人静突然来那么一嘴,哪有功夫去辨是真男人还是假男人。 贼人也犹豫了。 按照他的踩盘,田家孤儿寡母,是没有男人的。 没想到,还真有个男人。 硬闯进去,虽然会胜,但难保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先前劝阻的小贼又开劝了,三个贼子终于都走了。 可能是心里有气,临走还把一面玻璃柜台给劈得稀碎。 田凤雁仍旧不敢开门出来,生怕那几个小贼没走,来一招“引蛇出洞”。 直到天蒙蒙亮了,田凤雁才把两个女儿送到了何树华的租房处。 何树华听得眼睛都气红了,破口大骂:“偷东西就够一说了,还敢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树华气得七窍生烟,去派出所报了警。 经过清点,货物总损失1100多块钱。 警察问询了他们掌握的经常在辽西街一带活动的小贼,都否认不是,且有时间证人。 警察一时半会是破不了案了。 90年代初期,别说是偷盗,就是杀人罪,所运用的技术手段也非常有限。 当天,何树华就去五金店定做了钢筋窗,去邮政申请了两部电话,分别安装在了香肠加工厂和商店卧室里,并把行李一换,让田家母女住在小院,他住在商店。 怕田凤雁不放心,何树华不仅拘着战友曹昆来陪睡,还要了两条大狼狗。 田树华小院里的大狗,晚上可以松开了大院里巡逻; 商店没有院子,晚上便拴在商店门口。 本以为如此缜密、肯定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第三天半夜的时候,狗狗一阵嗷嗷直叫。 何树华拿起准备好的大扎枪,准备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曹昆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猛的一开门。 咦?没推动? 曹昆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仍旧没打开门,应该是有人,在外面用铁丝把门给拧死了。 两个人,成了瓮中之鳖,出不去了。 狗一阵惨叫,只怕凶多吉少了。 何树华拿了菜刀要劈门,被曹华给拦腰抱住了:“他们这么快就把狗打死了,应该不是一个人,手里有棍子,咱们守好东西就行,别开了门反而让他进来抢劫了。” 何树华目光如裂:“那小贼知道我家有两个买卖,我怕他们这里抢不成,反而去小院抢,伤了我行,伤了她们娘仨不行。” 曹昆气道:“咱这儿的狗是被拴着的,只有挨打的份;她们院里的狗是散放的,进院被打的不是狗,是他们,他们又不傻。他们来,就是想杀狗出气,不敢再抢劫或伤人的。” 何树华终于冷静下来了,后知后觉,两头都装电话了,田凤雁那头要是有危险,会给他打电话的。 狗已经死了,出去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可能是对方的引蛇出洞。 他索性做起了缩头乌龟,他就不信,对方会狂妄到敢烧房子,这里可是六七家连栋的房子,邻居会一起出来撒了他们。 如他所料,直到亮天了那些人都没再有动静。 外边有邻居出门了。 何树华开了窗户,喊邻居来开了门。 打开门,地上的狗没了,只留下一摊殷红的血。 两个大小伙子看着看着,眼睛渗了血一样的红。 这些贼,太阴损了。 何树华没有去报警,因为,一条狗而已,警察要么不重视,要么不会拿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何树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外门的明锁改成了暗锁,让贼子无法再用铁丝拧门。 第042章 这是好事啊,生什么气? 接下来的几天,何树华日日枕戈待旦,神经紧绷,甚至找了几个战友,夜半陪他一起住在车里,兵不离手,磨拳擦掌,立志要抓住这三个损贼。 结果,人家,好几天都没来。 何树华闷闷不乐的。 田凤雁哭笑不得:“树华,咱家不来小偷,是好事啊,你咋还愁眉苦脸呢?” 何树华分外懊恼:“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因为这三个小偷,咱家换了钢筋窗,安了两部电话,六七千块钱啊!一天不亲手抓住他们,我气得心口都疼。” 田凤雁笑道:“电话、钢筋窗,还有冰柜,都是我老早就想安装的,你可别往贼身上赖。” 邻居王婶来给她小孙女买香肠了。 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田凤雁身上上下打量着,时而撇嘴,时而摇头,时而欲言又止,好生奇怪。 炸完香肠,田凤雁另装了一些关东煮免费送给王婶,把王婶拉到一边,低声道:“王婶,你是不是知道点儿啥事啊,雁子平时对你不错吧,你有啥事儿可得直接跟我说,千万别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田凤雁手脚勤快,为人大方,扫自家门前垃圾时,经常左右邻居家门前一起给扫了,买东西不是给抹零,就是拍送点儿咐,关系一直处理得很不错。 这么一直接了当的问,搞得王婶反而不好意思了。 王婶讪然道:“婶子是站在你这头儿的,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容易,有个男人帮衬着,挺好的……只是,得过了明路啊,别让男人白给划拉了。” 田凤雁的脸色立马撂下来了:“王婶,您不会怀疑我和树华有什么吧?他可还是个孩子……” 王婶连连摆手:“我可没怀疑你和树华,树华对你,那就是对长辈一般的尊重,谁要嚼你俩的舌根子我都得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有男人半夜睡在你店里……你搬到小院去住,不只是因为家里遭了小偷,也是方便你俩在一起吧?听婶一句话,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不跟你扯证,你可别虎个扯的啥都给人家啊……” 田凤雁面色凝重:“王婶,您这闲话是听谁说的?我哪里有什么男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多赚钱,把俩孩子好好养大喽。这么着,你告诉我谁嚼的舌根子,我保证心平气和,只辟谣,不打架……” 王婶把消息来源告诉了田凤雁。 田凤雁打蛇顺竿上,又去问了那人,再顺藤摸瓜找了那那人。 最后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田凤雁一个中年妇女没法直接出面,只能求助何树华去透问。 当听说有人给田凤雁造黄谣时,何树华怒气冲冲的就要打人掐架。 田凤雁一把把他给拉了回来,态度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就好像被造谣的不是她,而是别人:“树华,这是好事啊,生什么气?” 何树华:“……” 何树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田凤雁,严重怀疑她被气傻了。 田凤雁娓娓道来:“除了你,我别说男人,就是公猫公狗都没接触过。唯一的可能是,家里来小偷那天晚上,娆娆用口技学过男人说话,虽然声音有些稚嫩,但当时慌乱的情况下,足以以假乱真,应该是被小偷误会了。” 何树华更气了:“这个损贼,不只抢了咱东西,杀了咱狗,还造你的黄谣,若知道他是谁,我非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不可!” 田凤雁微微一笑:“我现在在干什么?不就是在找小偷吗?” 何树华这才恍然大悟,对哦,造黄谣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三个小偷中的一个。 . 经过田凤雁和何树华的顺藤摸瓜,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终于寻到了最终的消息来源----对面街道上的阳华商店的小伙计刘海柱,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阳华商店老板娘的娘家亲侄子。 也该着刘海柱倒霉,不敢把烟放在家里卖,偷偷去外面卖,被跟踪上来的何树华抓了个现形。 扭送进公安局后,胆小怕事的刘海柱没半个小时就全都撂了。 和他一起偷东西的是他的两个朋友,此时的他们,应该正在游戏厅里,消耗偷来的那270多块钱。 三人之所以去田凤雁家偷东西甚至演变成抢劫,初始原因就是因为没钱买游戏币子。 至于第二次去杀狗,是因为第一次偷东西时,冯玉娆那声突如其来的男声,把其中一个小偷给吓尿裤子了。 其中一个自视为大哥的,带领他们两个回去找面子,这才有了二次杀狗事件,想给何树华一个下马威。 刘海柱不仅交待了合伙盗窃的行为,还供出了其中一个同伴是首脑,经常拦路要学生钱,曾受雇姑姑给田凤雁的香肠摊千万混乱(推学生烫伤),入室偷东西这次,也是他贪心不足,临时改偷为抢。 而他,就是那个胆小怕事、苦苦相劝的人,否则,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狗咬狗,一嘴毛。 不管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帮四邻除了三害是正经。 邻居们纷纷感谢田凤雁一家。 田凤雁详细说了经过,连小女儿学男人骂人吓退人的事也说了。 怕大家伙不信,田凤雁还特意把娆娆拉出来炫了个技,博得一片赞赏声,纷纷夸赞冯玉娆是个聪颖的好孩子。 搞得冯玉娆还挺不好意思的。 这个聪颖的人,应该是二姐冯玉姝才对。 那夜,她吓坏了,灵机一动,想起在董家时,她学狗叫吓退坏人的事儿,张嘴又要学狗叫,被二姐冯玉姝及时制止了。 夜半,在卧室里,有狗叫,显然不太有说服力。 是冯玉姝询问冯玉娆 ,会不会学男人说话,如果会,就学着爸爸冯岐山平时骂人的样子怒骂一句。 切记,只短短的骂一句,不能太长了,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有了冯玉娆的展示,所有人恍然大悟,关于田凤雁的黄谣也就不攻自破、沉冤昭雪了。 第043章 要把人往最坏处想 7月末,冯玉姝和冯玉娆俩孩子放暑假了。 俩孩子都处于小学阶段,九月份开学冯玉姝才上初一,直升实验学校初中部。 俩孩子课业都不紧张,正是天真浪漫、享受少年的好时光。 小姐俩并没有出去疯玩,反而给母亲田凤雁“打工”赚钱。 活计很简单----串关东煮串。 老规矩,一串1分钱,一天能挣1-2块钱,偶尔小女儿冯玉娆躲懒了,冯玉姝就自己一个人串,最高时候竟然挣了3.5元钱。 两个小丫头,对挣来的钱,花销各有不同。 小女儿冯玉娆是个小贪吃鬼,挣了钱后,又把钱“消费”在自家店里,买了其他吃食,实打实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二女儿冯玉娆则是个“小财迷”,挣了钱后,全都夹在书册里,一翻书,全是五毛或一块钱,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加在一起几十块了,实打实的“小富婆”。 家中另一个富婆要数田凤雁了。 如今的田凤雁,存折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65730元。 这些钱,大部分来源于这几个月做生意的分红,而分红之中,大部分又来源于食品加工厂,已经陆续有附近的县市区来进香肠了了。 正在二人齐心合力奔着愿景努力奋斗的时候,一场意外,让何树华几近崩溃。 上午不到十点钟,何树华便来到了商店,脚步飘忽,目光涣散,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往常这个时间,正是加工厂最忙的时候,小摊贩都会来加工厂取香肠,何树华怎么会有时间跑来商店? 田凤雁疑惑道:“树华,你咋来了?加工厂那头儿有人盯着出货吗?” “加工厂”这三个字,如同泄洪的闸口,何树华整个人仿佛被击碎了一样:“雁姨,我错了,我所托非人……唔唔唔……” 挺大个大小伙子,竟然眼圈红了,委屈巴巴的要哭出来了。 他说的是“所托非人”。 田凤雁想当然的认为他失恋了,唯一不明白的是,这家伙成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什么时候恋上的? 不管了,先安抚好情绪再说。 田凤雁小心安慰:“树华,人重感情不是坏事,坏事的是把感情当成全部。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当是一场感冒,虽然会难受,但如果遨过去就会觉得很庆幸;也可以当成是一道壕沟,虽然很难跨,但如果跨过去,你会觉得前面的野花会更好看。” 何树华仍旧委屈:“雁姨,可我、我觉得对不起你啊……” 田凤雁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有啥对不起我的?你娶谁当媳妇在我这儿都没啥大差别啊……处得好就处,处不好少接触不就行了?” 何树华:“……” 何树华:“雁姨,你想哪去了,我没处对象,也没处黄,我是说我和大志分开了,没说和女朋友分开了……” 大志,何树华的亲密战友,全名白祟志,何树华开加工厂后就带过来跟着他干,当时田凤雁还劝何树华三思而后行,当年平起平坐的战友,让其中一个给另一个打杂,会有心理落差的。 可何树华觉得大志家里贫穷,加上几个战友同时劝说,就留下了。 田凤雁表情更加惊悚了:“你和大志?分手了?俩、俩男的?” 饶是田凤雁是从现代重生过去的,仍旧觉得这个尺度有点儿大。 何树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雁姨,你瞎想什么呢?我是说,大志偷学了配料表,自己另起炉灶单干了,我今天等着人来批货,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给相熟的老主雇打电话才知道,大志单干了,一根肠比咱便宜五分钱,大部分主雇都被劫走了。” 原来是抢生意,不是那个男-男,吓死人了。 田凤雁终于松了口气,只“哦”了一声。 这个态度,反而让何树华惊奇了:“雁姨,你不生我气?不生大志气?” 田凤雁摇头:“这个有什么可生气的,淀粉肠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大志不偷,也会有别人偷,这个月不偷,下个月也会偷,早晚的事儿。” 何树华脸又垮了下来:“就算你不怪我,我也会难过,我对大志多好啊,每次回部队都给他带好吃的,复员后帮他找房子,借他钱,又让他跟着我干,结果他……” 何树华说不下去了,这种感觉,恐怕比他失恋还难受。 田凤雁淡然道:“你还年轻,稍微遇到点儿坏事就觉得天塌下来一样。等你阅历多了就会明白,与人打交道,心地要善良,态度要热情,可心里,要把人往最坏处想,这样,你就不会失望了。” 经过田凤雁一顿开解,何树华的心情刚有所好转,战友曹昆来了,对何树华好一顿发牢骚。 原来,是战友们都听说了何树华和白祟志分开的事儿。 曹昆怒骂白祟志忘恩负义,结果另外三个战友,反而清一色的站队白祟志。 不仅不怪大志,还说何树华平时做人态度有问题,尤其是有钱以后,愿意给人小恩小惠拉拢人,不尊重人云云…… 何树华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默然把自己关进卧室,不出来了。 田凤雁瞟了一眼小曹,这哪里是来安慰人的,这分明是往何树华心口窝子上扎刀子的,一扎还是扎了一排的那种。 整整一天,何树华不吃不喝也不上厕所,叫门,也不开。 田凤雁眼珠子一转,在冯玉姝如此交待一番;冯玉姝嘴角上扬,又在妹妹耳边如此交待一番。 何树华躺在床上,眼望房顶,正对自己二十一岁人生,进行着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自我怀疑与自我反省。 突然,门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何树华耳朵本能的竖起来听。 有哗哗的流水声。 有嘘嘘的口哨声。 初时是好奇,很快就觉得某处部位起了严重的反应,双腿不由得夹紧了。 好歹毒的计策-----引蛇出洞…… 尿意滚滚来,如滔滔江水,怎样也收势不住了。 门猛的被打开,端着水盆撩水的冯玉姝、吹着口哨的冯玉娆同时看向何树华。 何树华哪里有功夫嗔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商店门,奔向了公共厕所方向……开闸放水…… 第044章 人的下限,可以无止境 开完闸,放完水,何树华回来了,皱着眉头、眼色审视着两个小丫头。 冯玉娆又吹了声口哨,转头看向冯玉姝:“二姐,我吹的哨声好吗?咱妈能送我去少年宫学口才吗?要不,我再吹个冲锋号?我吹冲锋号也挺厉害的……” 何树华嗔怪的看向冯玉姝,他就知道,冯玉娆天真浪漫,不会这么多的弯弯绕,一定是冯玉姝,眼珠子一转,八百个心眼子。 这事还真冤枉冯玉姝了,这个带有味道的“建议”,是田凤雁给出的。 冯玉姝不敢正视何树华,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以手撩水,洒在水泥地面上,边撩边嘴里碎碎念:“这地面,可真干,灰都飘起来了……” 何树华:“……” 何树华被诓骗出了卧室,回卧室,或不回卧室,好像都有些尴尬。 正踌躇着,田凤雁已经从厨房探出头来:“树华,搬桌子,今天在地桌吃。” 平时四口人都是在卧室的学习桌上吃饭,特意放了地桌,还真是少见。 何树华刚好借坡下驴,去搬地桌、拿碗盛饭去了。 一家人坐下来,田凤雁最后端上来两小盆菜,卖关子似的在上面倒扣了盘子遮上。 何树华和两个小丫头都翘首以盼。 田凤雁嘴里兴奋的叫道:“当当当,天下独一无二的新菜系来了,欢迎大家来品鉴。” 两个盖子同时揭开,胡椒味道、香辣味道同时侵袭而来,让人本能的先屏住呼吸,又忍不住兮动鼻翼深嗅。 小盆里,淡褐色的、浑圆浑圆的丸子,看着也喜庆。 一盆味道香辣的,一盆味道不辣。 何树华似乎明白田凤雁的用意了,立马伸手去夹辣味丸子品尝,被田凤雁用筷子拦住:“你一天没吃饭,和玉娆一个待遇,吃淡胡椒味儿的,别吃辣的。” 何树华脸呈便秘状,有一天,他竟然和小孩儿一个待遇。 何树华只好夹了淡胡椒味的:有嚼劲、弹牙,越嚼越口齿留香,吃了一颗还想下一颗。 何树华目光闪亮:“雁姨,你是想让咱加工厂做这种丸子卖?” 田凤雁:“这是香菇贡丸,肉和香菇做的,和香肠的工艺有共通处,不算太难。” 何树华脸色兴奋,随即又垮了下去:“那咱的香肠怎么办?不做了?或者,和大志打价格战?” 田凤雁否定:“可以降一次价。咱家以前一家独大,定的价格有些虚高,回落到正常价格刚好,不是为了和大志打价格战。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和别人斗气,不赚钱赚吆喝,那是大损种。” 何以解忧,唯有赚钱。 知道加工厂不会被大志挤兑倒闭了,何树华被兄弟背叛的坏心情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趁田凤雁不注意,何树华开始抢食辣味丸子,啧啧啧,香得他差点儿没把舌头咬掉了!简直能香死老爷子! 饭吃完了,很快,何树华就为他的贪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粘,冷不丁一下吃撑着了,又是辣味丸子,上吐下泄,这个厕所跑的,都快拉脱水了。 即便是这样,第二天早晨,何树华仍旧精神抖擞的和田凤雁来到了食品加工厂,试验了第一批香菇贡丸,掌握的工艺要领。 何树华通知了几个老主雇,告诉了他们淀粉肠降价的消息,同时,推出了新产品香菇贡丸,欢迎品鉴。 这些老主雇就是墙头草,哪里便宜哪里倒,一窝蜂似的又从白祟志那儿又调头回来了。 白祟志二次再降价,何树华并没有理会,仍旧保持原价岿然不动。 一部分散主雇又倒回了白祟志那儿。 另一部分目光长远的主雇,为了进货过到丸子,香肠也就没挪走。 不出三天,倒回到大志那儿的全部主雇全都回来了。 原因很简单,白祟志的价格打下来了,口感也下来了,只能再回何树华的食品厂。 这事其实很简单。 白祟志虽然抢走了淀粉肠的制作手法,但抢不走原材料供应商,香肠成本是高于何树华的。 为了既拼价格又有利润,白祟志不得不在品质上动手脚,多加了淀粉少放了鸡肉猪肉,口感也就随之变了。 没有进货商,白祟志的食品厂一天不如一天,不到十天就倒闭了。 白的出身与何树华不同,家境极其贫困,开加工厂,举借了好几千块钱外债。 . 晚上,三个战友拉着白祟志一起来到了雁归商店找何树华,有拿酒的,有拿菜的,还挺丰盛的。 何树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而是放了地桌,摆好碗筷和酒杯,让一个小工找来了曹昆。 时隔一个多月,分成对立两队的六个战友终于聚齐了。 表面热闹,内地里心境如何,恐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一个战友站起来,苦苦相劝何树华:“树华,大志已经知道错了,他压根就不是做老板的料,你要不让他回来接着跟你干吧。” 另一个战友附和:“是啊,树华,你聪明能干会赚钱,大志这次又欠了一屁股积荒,关键时候你拉兄弟一把啊……” 第三个战友:“树华,人的钱财都是有份的,不能没有,但也不能太多,你得让大家伙都粘点儿,对你也有好处……” 没等何树华说啥,曹昆先不乐意了,“啪”的一声把酒杯礅在桌子上,直接碎成了三半,虎口都流血了: “你们当树华是冤大头啊?吃一百个豆不嫌腥?树华有钱咋的,那是树华起早爬大夜吃辛苦赚来的!你们上下嘴唇一碰,说让白祟志粘光就粘光,你们以为自己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啊?你咋不劫自己的财粘补白祟志呢?!” 一个战友怒怼道:“曹昆,你不知道就别瞎插嘴。当初在部队,人家大志对树华可是头拱地的好!帮他洗床单、衣服、刷鞋,就差内裤没帮洗了,不能因为犯了一个错,就忘了他所有的好啊……” 曹昆不吭气了。 何树华,则对白祟志更加失望了。 雁姨前几天刚刚对他说过:与人打交道,心地要善良,态度要热情,可心里,要把人往最坏处想,这样,就不会太失望。 当时何树华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人的上限,可能有限;可人的下限,可以无止境。 如白祟志。 何树华本来想着,就算不能破镜重圆,但好歹相识多年,与人为善总是好的,大不了,不交心,不动钱财。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何树华审视着白祟志:“大志,咱们几个战友,只我和你是一个班的,你帮我洗衣服,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不是我,肯定是你了。那你怎么没告诉全部真相呢?我让你洗衣服,是按件给钱的。你用洗衣裳的钱,帮你爸治好的腿……” 顿时,鸦雀无声,几个战友都怔住了。 原来,还有这个隐情。 一向看似张扬的何树华,酒后什么都敢吹,恨不得整个辽城都是他的。 这样一个人,竟然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算是给贫穷的白祟志保留了尊严。 若不是今天何树华太失望了,恐怕这个秘密,会被他带进棺材。 战友们没脸再劝了,灰溜溜的走了。 第045章 孟母三迁 贡丸,出自南方“搥丸”,用木棒捶打肉块的意思,“搥”同“贡”,通称贡丸。 因九十年代初冷链货运不发达,北方市场几乎没有售卖的。 雁归香菇贡丸一经面市,就获得了人们的普遍喜欢,比淀粉肠的受众群体更广,除了烧烤摊主,火锅店和饭店也都赶来进货了。 因大部分主雇凌早来批货,为保证食物的新鲜度,厂里又加雇了十多个工人,头天傍晚开工,一直干到次日早晨往出批货。 目前厂里有二十多个工人了,大多数来自城乡结合部中年汉子或中年妇女,说话天生大嗓门,百无禁忌,还会开些掺杂着荤味的玩笑。 田凤雁自己无所谓,可两个孩子不行。 田凤雁是重生回来的,受后世思想影响: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田凤雁再次萌生了搬家之意,让这座独居小院真正的只做食品加工厂,不再家不家、厂不厂,三心二意,两头儿都耽搁。 新搬的家,地理位置不能离学校太远,邻居的文化文明不能太低,最重要的是,绝对安全,不能再发生小偷入室抢劫的事情。 田凤雁想到了董诗雨所住的法院家属楼,这个位置的楼房,地理位置、安全程度和邻居文明程度,完美的契合了田凤雁的要求,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对外出租的楼。 在县城,就外贸、公安、法院几个好单位盖了家属楼,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晚上,田凤雁拿了两斤贡丸去了 董家,让二次备战高考的董诗雨尝尝鲜。 两个月前,董诗雨一战高考,受腿伤影响,成绩未达到预期,小丫头要强,决定复读,明年七月二战高考,一定要上她想上的J城广播大学新闻专业。 听田凤雁说了想要搬家的想法,王昹“噗嗤”一声乐了:“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凤雁三迁。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法院家属楼是去年才交工的新楼,一家就一栋,稀罕得没法,哪能舍得对外出租啊……” 董诗雨插了一嘴:“妈,你把章副院长家忘了吧?我看见章小宇都打包东西了!” 章副院长是辽县法院的副院长,调回老家P市法院工作了。 辽县归P市地级市管辖,属于工作“上调”,天大的好事。 章副院长一个月前就去了P市报到,在教育局工作的爱人孙秀萍暂时办理的借调手续,和儿子一起处理房产后,也立马启程回P市。 王昹对田凤雁解释道:“凤雁,章副院长是调走了,但他在P市新买了楼,管老丈人借的钱,辽县的楼着急一次性出手,恐怕只肯卖、不肯租……” 田凤雁沉吟片刻,一咬牙一狠心:“嫂子,那我就买!章副院长家的楼多大面积的?几楼?多少平米?” 王昹怔住了,并为自己对田凤雁下意识的轻视而感到愧疚。 在她的潜意识里,在赞赏田凤雁热情善良、真挚勇敢、心灵手巧的同时,也下意识的认为,田凤雁孤儿寡母、没有工作、小本经营、生活困难。 当田凤雁说租楼时,王昹心里并不赞成,啥身份啊,租什么楼房住?简直是“瘦驴拉硬屎”硬撑! 买好几万块钱的楼房,更是绝无可能! 没想到,田凤雁真想买楼,这说明,她手里有底气-----钱! 在领导干部工资一月才一百块的年代,万元户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况几万块买得起楼房的?! 王昹立马收了轻视心思,郑重介绍起来:“章副院长家的楼就在我家前面这栋,三楼,89平,三室两厅,要价六万,拎包住,家电家具全给留下。前几天有份买主压价五万八,孙秀萍扛价没同意,见买主没回头,她又后悔了,咱如果咬死了五万八,她肯定能同意。” 田凤雁笃定点头:“这楼,得买,必须买。嫂子,您赶紧和对方约下时间,我明天一早就去银行取钱……” 田凤雁这么痛快,王昹反而心里没底了:“凤雁,近六万块钱呢,你、你不再看看楼?不再考虑考虑?不再和家人商量商量?不再……” 田凤雁反拍了下王昹的手背:“嫂子,你我有啥信不着的?你没说不好,说明这楼很好。我还怕下手晚了楼长腿跑了呢!您快问问,如果对方五万八不松口,五万九、六万也成。” 王昹哭笑不得,人家买楼往死里压价,田凤雁倒好,还往上撩价,看出来买楼的迫切心情了。 王昹立马给章副院长爱人孙秀萍打了电话,听说正在家收拾东西呢,王昹硬拉着田凤雁去看楼,田凤雁信得着她,她可信不着自己。 楼真不错。 楼层整体六层,章家位于正中楼门西侧三楼。 面积太完美了,说是89平方米,却是货真价实的建筑面积,比现代的120多平看着都宽敞。 三室两厅,南侧朝阳俩卧室,北边一个卧室、餐厅和厨房。 东侧是厕所和洗手间。 三面包围一个方形小客厅。 唯一的瑕疵是这个客厅,是个小暗厅,进屋得打灯,要不然看着有些暗。 但瑕不掩瑜,整体格局以实用为主,楼下还有个四五平方米的小仓房。 柜子和床是木匠依墙打造的简易家具,统一白色; 纱发是那种最普通的黑色办公皮革沙发,显而易见,章副院长是个很严肃的工作狂,好在上面的纱发套调低了一些压抑之感。 电器有20寸的熊猫彩电、三洋冰箱,还安装了电话机。 只住一年的九成半新楼,家具家电全都留下,且都不便宜,要价六万,已经算是房主的真诚不二价了。 之前的那个房主还要压价,说明他知道房主急着用钱,想趁火打劫。 田凤雁沉吟片刻,对刘秀萍开口道:“我就不讲价了,给您六万,您把窗帘、纱发帘、电视帘这些小物件都给我留下吧,我这人不仅懒 ,眼光还差,怕自己重新去配,拉低了您原本的好眼光。” 王昹听了抚额,这个田凤雁,胳膊肘到底还是往外拐了。 她明明提前给田凤雁抄了底了,五万八可能,五万九必保,她咋还不还价了呢?那些个破帘子,加一起都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三百块与两千块,有那么难选吗? 孙秀萍既得了钱,又得了夸奖,别提多高兴了,立马约好了明天早晨九点,双方签订售楼合同,一手交钥匙一手交钱。 见客厅中央大包小裹的不少东西,还有不少箱书,田凤雁很是热情道:“我托下大,管你叫萍妹子吧。你们娘俩准备啥时候搬回P城?雇没雇到车呢?” 孙秀萍摇了摇头:“楼没卖出去呢,没敢定车呢。明天咱俩签完协议,我和小野就能启程回家了。” 田凤雁颇为热情道:“萍妹子,我有几个合作货商是P市的,经常来我家拿货,你若不嫌弃,可以坐货商的厢货回家,虽然没有轿车舒服,但肯定保证你们人身钱财安全。” 孙秀萍有些迟疑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田凤雁笑道:“萍妹子,就算没有买楼的事,凭我和我昹嫂子的关系、你和昹嫂子的关系,我该帮忙也得帮忙啊,更何况也没帮啥忙,都是捎带脚的事儿,您别有心理负担,就当是我急着上楼、撵你走吧……” 一句玩笑话,顿时缓解了迟疑,三个女人同时哈哈大笑。 第046章 姜,果然是老的辣 从章家回来,王昹忍不住嘀咕:“凤雁,我不是提前给你透价五万八了嘛,你咋还主动给人家往上撩2000块呢,那可是2000块!能买多少大米、多少白面了……” 田凤雁天高云淡,微微一笑:“嫂子,那楼值六万块,还价五万八,那属于趁火打劫;更重要一点,章副院长工作是‘上调’,仍然算董大哥的领导,我作为你和董大哥的娘家人,因为2000块钱和领导家属争个面红耳赤的,对董大哥不好,犯不上。” 王昹再次哑口无言了,万万没想到田凤雁想事想得这么深,而且还是为了她家。 王昹喉咙仿佛塞了棉花团似的难受,好半天才哽咽道:“凤雁,你这个心胸,我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以后,你就是我真正的娘家人,别管我叫嫂子,叫我姐吧。” 田凤雁欣然应允,自此以后,两人就改了称呼了。 . 第二天,田凤雁先去银行取了钱,然后来到了孙秀萍家,把六万块钱递给她,让她当面数一数。 不多不少,刚刚好。 孙秀萍把钱装在包里,瞟见田凤雁身后的壮硕中年男人,后知后觉:“雁姐,这是姐夫吧?” 田凤雁哭笑不得:“萍妹子,姐夫可不能乱认啊,这是我家最壮硕、力气最大的工人老王,这次跟我出来,是给我当临时镖师押镖,同时也过来帮你搬行李。” 孙秀萍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连连道歉:“抱歉啊,雁姐,瞅我这眼神,别人听了误会就坏了……” 田凤雁不以为然:“这事有啥可道歉的,有人误会才叫怪呢……” 田凤雁所看不见之处,工人王文举眼色有些怪怪的。 . 田凤雁与孙秀萍签订了购房协议,因章副院长没回来、签不了字,为了让田凤雁放心,孙秀萍让十六岁的儿子孙野在旁边代父亲签了字。 过户手续,只能等十月一放假,章副院长提前请一天假回来办理。 送走了孙秀萍母子俩,田凤雁将屋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又跑去商城,买了三套全新的床单,窗帘、纱发帘可以用旧的,床单不行,得用自己的。 晚上,吃完晚饭,田凤雁对何树华和两个女儿提议,出去散步消化消化食。 何树华一脸狐疑:“雁姨,我没听错吧?咱们四个,一起出去散步?你不看商店啦?我不看加工厂啦?” 田凤雁云淡风轻的摇头:“人啊,不能老把眼睛钻进钱眼儿里,时不时也要停停脚,歇歇气,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馈赠……” 何树华目瞪口呆,全家,把眼睛钻进钱眼里的,是她田凤雁好不好?现在这样,算是倒打一耙吗? 田凤雁带着仨人“散步”,散着散着,就拐进了法院家属楼。 拐进新楼口,何树华和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纠正:“妈(雁姨),你走差楼了。” 田凤雁像没听着似的,“噌蹭蹭”踏上了楼梯。 三个孩子只好追上来。 直到看见田凤雁用钥匙“咔哒”一声开了门,仨人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何树华兴奋道:“雁姨,你前几天就说要重新租房子,这儿就是你新租的房子?是、是楼房?还三室两厅的?” 何树华比冯玉姝、冯玉娆还要兴奋,手忙脚乱的开始参观新房子,嘴里不住的赞叹:不错,真不错。 田凤雁摆手:“错错错,不是租的楼,是买的楼。” 田凤雁从茶几上捡起来三套钥匙,分别递到三个人手里。 何树华眼睛瞪得比年眼睛还要大,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买的楼?这得多少钱?” 田凤雁单手比了个数字“6”。 何树华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竖起了大拇指:“雁姨,还是你真牛啊,咱俩一样的分红,我是一块钱当一分花,次次都不够花;你是一分钱当一块花,花不完的花!闷声买了这么一栋大楼!你是想眼气死我吗?!”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谁让你手松了,不是给别人买东西,就是借给朋友钱,大志的那笔,彻底瞎账了吧?” 在白祟志与何树华闹掰前,大志还管何树华借过1500块钱呢,当时的借口是妹妹结婚,实际上是为了另起炉灶开食品加工厂。 后来,俩人彻底闹掰了,白祟志也赔了个底朝天,无力还钱,也没有欠条,十有八九打水漂了。 田凤雁真会往伤口上洒盐。 何树华嘻嘻一乐:“雁姨,谁还没遇到几个坏人呢……你去年赊出去的面粉钱,不也瞎了好几份吗?” 田凤雁的脸立马变黑了。 田凤雁刚离婚时,往德隆乡赊过一车面粉,绝大多数村民卖完粮就还上了,但也有几份,偷偷把粮卖了,并没有还账,最值钱的粮也没了,气得田凤雁骂娘的心都有。 她看人这么准的一个人,竟然也走眼了。 两个人,表面是互相揭短、互相伤害,实际上互相提醒,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田凤雁才不肯自己吃亏呢:“我那些赖账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眼看着又要秋收了,最不济可以拉苞米顶账,你拿什么顶账,拿白祟志这个人顶账吗?你不得搭饭钱?” 姜,果然是老的辣。 嘴巴损人,更甚。 第047章 好像赢了,又好像没赢 在田凤雁这里,何树华在嘴上是休想讨到便宜了。 何树华及时转移了话题,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雁姨,你给我一套钥匙,是想给我一间卧室,让我来同住吗?” 田凤雁像看傻子似看着何树华:“你还真是不客气!给你这套钥匙是备用的,万一我们娘仨忘带钥匙了、家里液化气更换了、暖气片漏水了、窗台潲雨了,随时可以找你上门……” 何树华脸色便秘了一样:“雁姨,咱俩到底是谁不客气啊?你这是把我当成免费的勤杂工了吧?还是24小时随叫随到的那种……” 田凤雁唇角上扬:“一天三顿饭,不用交伙食费……” “好勒!您有什么吩咐?”何树华欢快的认领下这个免费的勤杂工身份。 三室一厅,娘仨,田凤雁自然而然住最大的挨着阳台的主卧。 剩下主卧旁边的大次卧,以及阴面的小卧室,供小姐俩选择。 两间卧室各有利弊。 大次卧面积大,但因为客厅是暗厅,卧室门改成了玻璃大拉门,平时总是开着,便于采光,私密性差了不少; 小卧室相对独立,私密性强,但面积小,又位于阴面,冬天取暖温度较另两间卧室肯定要低一些。 二女儿和三女儿都更倾向于小卧室。 田凤雁让何树华做两张纸条,两个女儿各凭运气,抽纸条决定。 冯玉娆撒娇的摇啊摇何树华的手,软糯糯的叫着:“树华哥哥……” 呃,含糖量最低四个加号。 何树华身体夸张的一哆嗦,佯装严肃:“在我这儿,没有后门,撒娇也没用。” 冯玉娆不仅没恼,还高兴了:“树华哥,只要你保证不偏心二姐我就放心了。” 田凤雁和何树华皆哭笑不得,小丫头肯定是见何树华和冯玉姝平时走得比她近,怕何树华偏向冯玉姝,提前试下态度。 何树华一刮冯玉娆的小鼻尖:“你个小机灵鬼,这个聪明劲儿能不能用在正地方?” 冯玉娆一脸傲娇:“我用在正地方了,我考了第三名,树华哥,倒数的。” 何树华被怼得哑口无言,深以为,冯玉娆一定是遗传自母亲,都是插刀教教主,直接往他心窝子上扎,一扎一个准。 抽完签了,冯玉姝抽到了次卧室,冯玉娆抽到了小卧室。 冯玉娆雀跃,冯玉姝则泼了一瓢凉水:“冯玉娆,你还是把房间让给我吧,反正你也不敢自己一个人睡,有没有自己的房间也没啥区别,都会钻进妈妈的被窝里。” 冯玉娆如老母鸡护崽子似的堵住了小卧室门:“谁说我不敢自己睡?!我敢!这房间是我自己抽签抽来的,你说话得算话,不能抢走!我也不让你抢!” 田凤雁颇为赞赏的点头:“对,玉娆勇敢,敢自己睡,不再钻妈妈被窝了。玉姝不许抢妹妹房间,玉娆自己一个人睡,两个人都说话算话,谁反悔了谁是小狗。” 冯玉姝与田凤雁相视一笑,又与何树华相视一笑。 冯玉娆突然有些疑惑了,觉得自己好像赢了,又好像没赢,怪怪的。 . 食品加工厂。 何树华抬眼看了眼钟表,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何树华转头对工头王文举道:“老王,你去商店吧,今晚上不用回来了。” 王文举瞬间心如擂鼓。 就在前两天,老板娘特意让他陪着她去银行取钱,又让他帮她的好姐妹搬家,那个好姐妹,还把他错当成了老板娘的丈夫。 今天,深更半夜,老板娘又让他单独去商店,还要住在那里,老板娘,不会看上他了吧? 自己到底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王文举用力甩了两下脑袋,仿佛这样能把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没了。 老板娘,怎么可能看上他一个老鳏夫呢? 别看老板娘不怎么打扮,但实际上好看着呢,长的有七八分像那个叫陈玉莲的大明星,哪儿哪儿都好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王文举尽量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亦步亦趋的往商店方向来了。 . 此时的田凤雁,正在盘点货物,一回头,王文举来了,傻愣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田凤雁忙招了招手:“快进来吧,你可以马上锁门、歇业、睡觉。只是得警醒着点儿,别随意给人开门;如果有人硬闯进来了,要勤观察,不行就服软,你的安全,比钱财更重要。” 王文举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断了,不是假的,是真的!老板娘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要跟他锁门、歇业、睡觉! 她让他警醒着点儿,别被人捉奸拿双了! 她关心他,说他的安全,比钱财更重要! 多好的女人啊!她那离婚的前夫简直瞎了眼! 王文举深咽了口唾沫,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老板娘,我、我愿意。只是、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 我今年四十岁,十二年前结婚,犯小太岁,结婚六年妻子才怀孕,没想到大出血,娘俩都没活下来。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我老娘俩人,老娘身体不错,没啥负担;家里两间半砖平房,存款4125块…… 你要是不嫌弃这样的我,我明天就把所有钱取出来给你过礼,你前脚点头后脚就扯证……以后你愿意生就帮我生一个,不愿意生我就把俩孩子当我亲闺女……” 田凤雁瞬间在风中凌乱了,这个老王,什么意思? 见田凤雁没反应,王文举会错了意,以为田凤雁不想领证、只想无证驾驶,有点儿不乐意了:“老板娘,我是一个正经人,没结婚的话不能那个……” 田凤雁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王文举,不会把她当成潜规则男下属的女老板吧?还那个,那个你个大头苍蝇! 田凤雁真想把老王的脑袋用刨锛给刨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糠草,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田凤雁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王文举!你脑子想什么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呢?树华没跟你说明白吗?我买了新楼,以后晚上要回家陪女儿。我俩一致觉得你这人可靠,这才让你晚上帮看着商店,省得再被小偷一锅端了。” 这回换做王文举在风中凌乱了。 原来,老板娘让他马上锁门、歇业、睡觉,就是简单的锁门、歇业、睡觉,是他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老板娘让他睡觉警醒着点儿,别随意给人开门,不是怕有人来捉奸,而是怕小偷强盗上门; 老板娘说他的安全,比钱财更重要,是出于老板对员工的关切。 第048章 清闲一天是一天 好家伙,竟然是误会!小小的工人竟敢妄想老板娘! 王文举尴尬得脚能抠出三室一厅来,脸涨得通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竟然狠心给了自己一耳光、一个深鞠躬:“对不起!是、是我脑子笨,险、险些坏了老娘的名声。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您的面前……” 王文举说话语无伦次,嘴一秃噜,竟然把“老板娘”说成了“老娘”,让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外加一丢丢滑稽。 再这样待下去,空气都要尴尬得结成冰了。 王文举转身仓皇逃走,被田凤雁一声喝叱住了:“站住!不许走!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王文举腿肚子吓得直转筋,瑟缩的回来,站在商店中间空地上,低着头,搓着手,比等着挨训的、犯错误的小学生看着还可怜。 田凤雁娓娓道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把我当成女人,忘不掉刚才的误会。我会让你立刻拿着工资走人;第二个选择是,把我当成老板,忘掉刚才的误会,从今以后,你白天可以在食品厂管采购,晚上来商店管安全,我给你开两份工资。” 老王眼睛瞬间亮了,呈星星状,脱口而出:“老板娘!” 是老板娘,说明老王已经做了选择了,只是,老板娘这个称呼,田凤雁不喜欢。 田凤雁挑眉:“以后别叫我‘老板娘’,免得你嘴再瓢了叫成‘老娘’。” 老王尴尬抚额,眼中滑过一抹狡黠:“老板,您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管您叫过‘老板娘’或‘老娘’了?从来没有的事……” 田凤雁被逗得“噗嗤”一声乐了。 这个猛张飞似的老王,脑子还挺灵活的,也挺幽默,说“忘记”就真的忘记了。 . 转眼,十月一假期到了。 章副院长,不,现在应该叫章庭长,与妻子孙秀萍,请了一天假,提前从P市一起回到辽县,协助田凤雁做房产过户。 完成后,一起回到董家,董庆国和妻子王昹已经在家备好了午饭。 趁孙秀萍帮王昹端菜的功夫,田凤雁把一个信封塞给了章庭长。 章庭长错愕打开,里面八张“大团圆”,正是他藏在沙发底下私房钱。 章庭长没想到这钱,最终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他两个月前斗争上任,把私房钱的事忘脑后了。 等想起来的时候,妻子已经把楼卖给了田凤雁。 章庭长想当然的以为,田凤雁打死不会承认捡到这笔钱的。 章庭长权衡利弊,觉得与其争得面红耳赤,让妻子知道他有藏私房钱的“前科”,闹得不可开交,还不如自认倒霉呢。 万万没想到,田凤雁把钱还给他了,还是背着妻子还给他的,给足了他体面。 孙秀萍先前就一个劲儿的夸田凤雁会来事,大方,加上“私房钱”的表现,章庭长对田凤雁印象极其不错。 觉得田凤雁是个待人真诚、实事求是、聪明绝伦,却又长袖善舞的人才。 就拿妻子孙秀萍来说吧,性格非常隔路,一般人处不来,否则他也不至于藏私房钱。 这样的孙秀萍,田凤雁只凭见三次面就调理得理顺调羊! 田凤雁确实没让章庭长失望,十月一假期结束,田凤雁特意托了进货商的车把夫妻二人送回P市,还给二人带了不少肠和贡丸,让夫妻二人回家后“尝尝鲜”。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田凤雁的朴实无华和真诚热情,成功攻克了章家人,以后,这层关系是彻底立住了。 . 十月三日,周桂兰来到县城找田凤雁,直到此时才知道田凤雁又又搬家了,而且还是买的楼房!周桂兰的下巴差点没被惊掉在地上。 田凤雁语重心长的叮嘱:“桂兰,你不是外人,这事我不能瞒你;但你要帮我瞒着其他人,包括你家老宋。乡里人要是问我过得怎么样,你就使劲往不好说,越可怜越好。” 周桂兰百思不得其解:“凤雁,别人乍富,尾巴都能撬上天;你咋还夹着尾巴做人呢?要是我,我就会让十里八乡的人、尤其是冯岐山和那S狐狸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好,把他们气冒眼睛喽!” 田凤雁挤出一抹苦笑,若是周桂兰,自然可以张扬,但她不行。 有冯玉婷这么个伥鬼女儿在,她别说夹着尾巴做人,让她断尾求生她都乐意。 知女莫若母。 不用猜田凤雁都知道冯玉婷知道田凤雁住楼房后的态度。 肯定会闹上来要一间卧室,大女儿的牌面必须要,哪怕她不住。 如果住,那就更糟了,从此,鸡飞狗跳,家无宁日。 有道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离婚快一年了,田家人、冯家人没有一个人来主动找过田凤雁、看过田凤雁,都是“穷”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穷”下去好了! 清闲一天是一天! 清闲一年是一年! 周桂兰叹了口气:“凤雁,你怕是想多了,玉婷去了桂花乡她大姨家后,就回过德隆乡一次,听说是和她表哥王军一起回来的,王军还穿着军装,拿着礼物,打扮得还挺精神,但被冯岐山给骂走了。我寻思着,怕是玉婷和王军好上了。” 自打听说冯玉婷搬去田凤华家住,田凤雁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好上就好上呗,再坏能坏过上一世的结局吗? 前世,冯玉婷最后喜欢上、并嫁给的男人,是个小混混外加酒蒙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还经常家暴,逼媳妇出去给他搞酒钱。 前世的王军,给一家公司当司机,虽然平庸一辈子,但总比小混混强,最起码目前没有家暴倾向。 唯一的缺点是,两家是姨表亲。 不管了。 田凤雁管不了,也不想管,她不想像前世一样干预冯玉婷的人生,凄惨收关。 第049章 我图的不是钱,是理 此次周桂兰来找田凤雁,一是为了看儿子,二是为了给田凤雁送信:德隆乡后天开始秋收玉米了。 田凤雁去年倒的面粉钱,还有三户没还上呢,想要债,得趁这个机会下手了。 对付这种老赖,软的不行,得来硬的,直接上手装玉米棒子! 田凤雁同意要钱,欠的钱虽然不多,利润完全覆盖得了,但老赖的风气可不能助涨,否则,以会人人效仿,德隆乡就会成为老赖之乡。 只是,这要钱的办法嘛,得好好研究研究,不能像周桂兰提议的那样简单粗暴,伤人伤己都不好,最好兵不血刃,真击要害。 周桂兰拍着胸脯打保票:“凤雁,不管你用啥办法要账,我都帮你,指哪儿打哪儿;还有,你在德隆乡不是没有房子了嘛,今年再卖面赊面,就放在我家吧,我帮你倒腾出半间仓房来。” 田凤雁摇了摇头:“今年不倒腾面粉了,太耗费精力不说,余钱也没那么多了。” 周桂兰沉默了几秒,有些扭捏的搓着手:“凤雁,如果、如果你今年不想赊面了,我、我能往出赊不?” 田凤雁哭笑不得:“桂兰,面粉厂和德隆乡又不是我家开的,你爱赊就赊呗。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嘴,你看人一定要准,别像我似的,要不回来钱不说,还惹了一肚子气。” 周桂兰信心十足:“凤雁,我说句你不爱听的,那三户,除了李放家遭了火灾真变穷了,徐松和李柏那两家,关系好,摆明了一起赖账,欺负你和冯岐山离了婚、又搬出了德隆乡。我娘家是德隆乡的坐地户,不还我钱,我堵他们家门口骂;骂不动了,让我妈接着帮我骂,只要他们不嫌磕碜也不出门,我就敢一直骂下去。” 周桂兰的妈是德隆乡有名的泼妇,曾经和邻居对骂一天一夜不倒槽。 周桂兰本性也很厉害,只是嫁了做教师的丈夫,为人师表,不得不提升一下个人素质。 但若真有人欺负到头上,那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老赖遇上泼妇,谁输谁赢还真就不一定。 . 三天后,田凤雁来到了德隆乡要欠账。 周桂兰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温开水,充分的润了润喉,准备帮田凤雁施展所长,吵架要债。 结果她想多了。 第一站李成仁家,田凤雁不仅没要钱,还把欠条撕了,给人家拿了一双被子做火灾灾情慰问品; 第二站去了徐松家,把与他交好的李柏也找去了。 田凤雁不吵不闹,直接拿出一个小本本,开始念流水账:“去年腊月二十五,你们俩一同去了兴安镇马家良家玩填坑;腊月二十七,徐松去了林安县许林镇孙达家玩了麻将;正月初五,你们俩一同去了M市通利县玩填坑,回来后,徐松家就买了台彩色电视机……” 徐松恼羞成怒:“你特么有病吧?蛐蛐这么半天,不就想说我赌博赢钱了吗?捉贼见赃,捉奸拿双,证据呢?空嘴白牙,你说啥就是啥?” 田凤雁:“你们俩是老耍钱鬼了,肯定知道什么叫做‘赌后犯’吧?只要时间和参与人能对上,一样可以倒追治安处罚。就算你托门找关系免了治安处罚,请人吃饭喝酒也比我两袋面粉钱贵吧?哪多哪少,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徐松眼珠一瞪:“老子宁可赌后犯被罚三千,也不还你一百二面钱,这叫有钱难买老子乐意。” 田凤雁:“你俩每年正月里都会去M市,回来时家里总能添大件,不会是玩鬼出老千吧?那个什么海哥知道吗?” 徐松:“臭-表子,你威胁我?” 田凤雁:“我只想要回面钱,一百二。” 徐松气得脸色铁青,不过是一百二十块钱,没想到这老娘们打听出这么多消息来。 不用问,肯定是自家老娘们嘴上没把门的秃噜出去了。 徐松想不给,怕对方横踢烂咬。 想给,又觉得心里实在窝火。 徐松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苞米刚收回来,没脱粒,也太湿了,等俩月后降到十四个水再卖吧,到时候再还你钱。” 田凤雁:“谁说我要等你卖粮了?我要你家的大白菜、李柏家的新土豆。价格不用争讲了,我在村口老张家和老宋家各买了一些,就按那个价来。车、秤、人我都带来了,现在就能过秤装车。”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田凤雁风风火火的来,大家都以为是打苞米的主意,没想到是满园子不值钱的大白菜和秋土豆。 徐松只能同意,李柏一向以他马首是瞻,也就同意了。 白菜和土豆不值几个钱,二百多块钱的账,足足装了满满一大车。 徐松收回欠条,狐疑的看着货车:“这辆货车,不会是你花钱雇来的吧?” 田凤雁:“不错,就是花钱雇来的,一百二十块钱的车费。” 徐松彻底破防了:“你特么有病啊?我欠你一百二十块钱,你花一百二十块钱雇车,你图个啥?” 田凤雁一脸肃然:“我图的不是钱,是理,欠钱还钱、天经地义的理。” 徐松李柏:“……” 要完钱,德隆乡的债务算是彻底清了。 田凤雁坐上拉菜车上了路。 由乡路拐上柏油路时,与从柏油路下乡路的车堵住了。 两个坐副驾驶的人均是一怔。 是冯岐山和田凤雁。 夫妻二人,离婚近一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货车司机狂按喇叭,他的车厢长,退回去很不方便。 鸭厂司机想倒车,被冯岐山给制止了:“不许倒车。” 鸭厂司机只能尴尬停手。 货车司机的犟劲上来了,索性也不倒车。 这么僵下去,天黑都到不了家了。 田凤雁心中暗骂幼稚,吩咐司机:“小赵,倒车。” 小赵不满的嘀咕:“姐,咱车大,不怕堵不住它。” 田凤雁微微一笑:“小赵,你和驴向着了,会计较你给驴让路还是驴给你让路吗?记住了, 跟谁置气也别和钱置气。回去早了,你还能拉趟活儿,我还能卖会儿货。” 小赵也转过弯了,司机最怕的就是置气,犯不上。 小赵把车倒回去了,到宽敞处给对方让了路。 两车交错,冯岐山透过玻璃窗看着田凤雁,一脸讥讽。 而田凤雁呢,云淡风轻,就好像,冯岐山与路上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态度,反而让冯岐山心里不爽了。 心中暗骂,等钱败豁没了,有你跪下来求我的那一天。 第050章 和亲妈一个待遇 田凤雁让工人把白菜土豆卸在了平房小院处,挑了几颗叶子较为完整、打饭包不错的白菜,给楼房的邻居们一家分上一两颗。 田凤雁很厉害,送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却足以让对方看出她在用心与对方交往,很质朴,很真诚。 最初瞧不起她的那些法院高职人群,也逐渐对她慈眉善目起来。 一家三口已经适应了新住所、新邻居、新生活。 夜半,一家三口正在睡梦中,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田凤雁秀过猫眼看外面,是六楼的邻居苏婷,两个月前刚刚结婚的小夫妻,在政府部门上班,丈夫是法院的小书记员。 这么晚了来敲门,肯定有急事。 田凤雁打开门,苏婷带着哭腔:“姐,我婆婆不知咋的在床上就昏迷不醒了,张桥没在家,我自己又抬不动,我和别人又不熟,你能帮帮我吗?” 田凤雁二话不说,披了件衣裳就跟着苏婷上了楼。 张妈妈浑身无觉,意识模糊,嘴里没残留物,但身体发软,不像心脏病或脑血栓。 田凤雁狐疑的问:“婷婷,张阿姨有没有啥基础病?如高血压、高血脂或高血糖……” 苏婷婷手足无措的直摇头,她刚嫁过来两个月,性格内向,和婆婆又是一直分开住的。 这两天之所以住过来,是因为新婚丈夫张桥去省城出门,张阿姨怕儿媳妇自己住害怕,主动过来给她做伴,没想到反倒给儿媳妇吓得半死。 田凤雁见问不出啥来,直接上手翻张阿姨的包,还真让她翻出几盒药来,其中一盒,竟然是降糖药。 田凤雁恍然大悟,张阿姨应该是糖尿病,降糖药吃多了,导致血糖急速下降,引起昏迷。 这要是血糖彻底降没了,人也就没了,非常危险。 田凤雁跑回家,拿了两颗冰糖,擀碎了塞在张阿姨嘴里。 让苏婷帮她把张阿姨扶到她后背上,背下楼上医院。 田凤雁背着走出半公里才打到一辆三轮车,待到医院时,张阿姨的手脚已经回暖,几乎可以确定,田凤雁判断的没错,一切都是张阿姨的血糖降得太急太低的缘故。 挂上点滴补糖后,张阿姨很快恢复了清醒,跟正常人没啥两样,只是为了稳妥,得住三天院。 想着苏婷在医院照顾张阿姨,田凤雁主动担负起了送饭的责任。 第二天晚上送饭的时候,发现张阿姨住在省城的大儿子张枫,以及到省城出差的小儿子张桥都回来了。 见到田凤雁,一家四口目光那叫一个热烈,感谢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 大伯哥张枫更是给弟妹苏婷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社恐苏婷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把一个信封塞在了田凤雁的兜里。 田凤雁哪还猜不出来的,这是张家人给她的感谢费,摸信封厚度,应该是一千块钱,相当多了。 田凤雁立马把信封塞回到张阿姨枕头下边:“张阿姨,这个可使不得,远亲不如近邻,这么点儿小事就要您回报,那我成啥邻居了。” 张阿姨感叹道:“孩子们都听大夫说了,昨天可危险了,人要是糖降没了,人也就没了。幸亏有你在,先帮我补了糖,又送我来医院。婷婷说,你背我跑了老远才打着三轮车,我有一百二十多斤重呢,把你累坏了吧?” 田凤雁憨直一笑:“张阿姨,我住乡下的时候,种地、杀猪这类活儿,一般男人都比不上我。背您一个人,瓢轻。” 张阿姨被田凤雁给逗乐了:“小田,你的意思是,你背过比我更重的猪肉瓣子呗?” 田凤雁:“……” 田凤雁尴尬一笑,她可以说,是吗? 经过这个小插曲,张家人和田凤雁聊得很是欢快,经过三天住院送饭,彼此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田凤雁也了解到,张枫今年三十一岁,本来在省城的一家国营种子公司工作,后来公司改制,他便把公司买下来,经营种子化肥等农用物资。 田凤雁听了眼前一亮,便深入细致的打听起来。 张枫也觉得和田凤雁聊天很舒服,有问必答,不厌其烦,从公司的历史沿革、经营情况,一直聊到与J省农业大学的科研合作情况等等。 三天下来,田凤雁已经把对方公司情况摸得透透的了。 田凤雁不是为了自己打听的,而是为周桂兰打听的。 周桂兰想在十二月份的时候开始赊销面粉。 可田凤雁一直觉得赊销面粉门槛太低、赊销率低、利润也低,没有远景。 种子化肥不一样,属农用物资,是种地必需品和常耗品,只要土地不回收,就得年年用,形成良性循环,连年赚钱。 到一定规模,甚至可以成立一家经销店,长年运营。 田凤雁忐忑的问张枫:“张总,我有个朋友,想在辽县销售你们的玉米种子和化肥,有啥要求吗?” 张枫沉吟道:“辽县的土地适合种玉林12号玉米种,化肥适合下复合肥,5吨起送。可以先送货,年后回款。” 田凤雁眼睛瞬间亮了:“太好了,您能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吗?我朋友如果做经销商的话,打电话跟你订货,可以吗?” 张枫把电话号码留下了。 待田凤雁离开后,弟弟张桥不解的问:“大哥,我替我朋友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待遇,说什么首批20吨以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连续试卖两年才能做整体经销商,到了凤雁姐这儿,咋是一种绿灯呢?是凤雁姐的朋友做经销商,又不是她自己……” 没等张枫回答,张阿姨先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 “臭小子,凤雁说帮朋友问你就真当帮朋友问啊?她是怕咱多心!她是妈的救命恩人,以后你要待她好,对不起她就是对不起你妈我……” 张桥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后脑勺:“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凤雁姐在我这儿,就和亲妈一样……” “啊……“张桥再次痛呼。 这次打他的不是妈妈,而是大哥:“咱妈让你对凤雁姐好,谁让你认她当妈了!她只比我大了三岁!” 第051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田凤雁特意坐客车来了一趟德隆乡,见到周桂兰第一句话就是:“桂兰,你手头有多少余钱?” 田凤雁话问得突兀,周桂兰想当然的以为田凤雁家里出事了,急需借钱周转。 周桂兰立马从炕下放鞋的凹洞里掏出藏着的存折,拉着田凤雁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取钱,你想借多少?” 田凤雁把周桂兰一把给拉回来:“我的傻桂兰,我不是来借钱的。你大伯哥和小叔子若是知道你这么痛快的把钱借给我,非把你家老宋撕碎了不可。” 周桂兰有一个大伯哥和一个小叔子,生活条件在农村算是中游水平。 宋老师是家中老二,因为既分了地又有工资,生活条件在农村算是上等户了。 老大和老三羡慕嫉妒恨,总找借口找宋老师借钱,如大伯哥想拓建大瓦房,小叔子想多包几垧,理由层出不穷。 周桂兰这个厉害的“把家虎”,硬是全给挡了回去,不借。 周桂兰轻叱一声:“救急不救穷。要是真遇着啥急事了,孩子上大学或老人生病了,我能不借吗?他们都是想白用我的鸡给他们下蛋吃,美的他们!我还想让自己的鸡给我自己下蛋吃呢!” 田凤雁给了周桂兰一个白眼儿:“那你刚才咋不问问我借钱干啥?就不怕我把你的鸡借走下蛋吃了?” 周桂兰明晃晃的双标:“你和他们能一样吗?别说是借我的鸡给你下蛋,就是借我给你下蛋都成。” 田凤雁被逗得前仰后合,这个周桂兰,对自己真是够意思,看来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田凤雁:“桂兰,你前些日子不是跟我说,也想倒腾面粉做生意吗?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吗?” 周桂兰点头如捣蒜:“我做梦都想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啊,手心朝上管人要钱和手下朝下给人花钱,感受能一样嘛!” 周桂兰的家庭地位虽然比田凤雁高,对钱财有一定的支配权,但屁股决定脑袋,家里的钱是人家宋玉方挣的,大事的决策权就在宋玉方手里。 偶尔宋玉方也会流露出对妻子的轻视。 在二人意见发生分歧时,宋玉方吵不过周桂兰,便会来一句:你个家庭妇女,懂个啥? 这句话,对周桂兰的杀伤力很大的,尤其是看到田凤雁自食其力后,心里像长了草一般,疯狂的长,她要证明自己。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周桂兰又耷拉下了脑袋:“我倒是想干,但好像行不通了……我听人说,刘芳今年想在小卖店里批发面粉,乡里一共就这么多户人家,我肯定卖不过她……” 田凤雁兴奋的鼓起了掌:“太好了!” 周桂兰委屈巴巴:“凤雁,你偏心何树华他妈,都偏到胳肢窝了吧?就不能背着我再高兴?” 田凤雁赶紧解释:“我不是偏心刘芳,我是给你送新生意来了,比卖面粉门槛高,刘芳想进也进不了。” 田凤雁把她结识张枫、对方答应可以代销种子化肥的事给说了。 周桂兰先是兴奋随即又面色讪然:“咱这儿的农民是挺认这个牌子的种子和化肥,便按最少进货量,也得三四万块钱吧?我怕老宋他……” 几万块钱,全部的身家,周桂兰再厉害也不敢越过丈夫,险非不想过离婚。 田凤雁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第一次做生意,难免怕赔钱。没事,我已经想到了三种合作办法,你可以出力不出钱,也可以出钱又出力,只是挣多挣少就不一样了。” 周桂兰想追问细节,田凤雁故意卖关子,不说了。 直到宋玉方下班回家,田凤雁这才一起对两口子,详细说出了自己的合作想法。 第一种合作方式:周桂兰出钱又出力,田凤雁不参与。 田凤雁只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其他的全靠周桂兰自己; 第二种合作方式,田凤雁出钱,周桂兰只出力。 虽然现在田凤雁的手里只有六千多块钱,但卖赊销农用物资的黄金期是年前年后,且张枫答应她可以出正月再回款,有近四个月的资金缓冲期。 到那时,田凤雁的手里,应该能攒够三万多块钱了。 周桂兰只要帮田凤雁卖货、清账既可,只是,不能参与分红,田凤雁按利润10%给周桂兰开工资。 第三种合作方式,田凤雁和周桂兰各出一半钱,五五分红。 这个好理解,双方共同出资,共担风险,共享效益。 田凤雁没有马上要答案,反正农用物资黄金销售期还没到呢。 田凤雁向两口子介绍了下张枫公司的基本情况,过后再给她答复。 在周桂兰的逼迫下,宋老师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次日晚上便托校长帮他请了乡里的农经站长到家里吃饭,特意打听张枫公司的资质情况,生怕田凤雁遇到的是骗子。 农经站长一听张枫的名字,眼睛当时就亮了:“宋老师,你是说,你能代销他们家的种子化肥,还是先付货后给钱的?你托的后门挺硬啊!我小舅子准备足够的现钱人家都不干,更何况赊账了。” 站长话里话外的点宋老师,如果他肯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小舅子,他可以给宋老师3000块钱的好处费。 宋老师没想到,自己觉得烫手的山芋,在行家眼里竟然是香饽饽。 送走了客人,知道张枫公司的信誉有了保证,两口子开始合计着怎么参与卖种子化肥。 老宋主打一个稳妥,想要选第一种合作方式,周桂兰只出力气挣10%的工资。 周桂兰则竭力反对:“老宋,你还没看明白吗?凤雁做生意是假,拉扯咱一把是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想好了,咱入伙,二一添作五。” 老宋生气道:“你个家庭妇女,懂个……” 周桂兰顿时火大的拍了饭桌子:“宋玉方,我最特么烦你说我这句话,我家庭妇女咋的了?你说我懂个啥?我懂的是,天上掉馅饼得张嘴才能接住!” 眼看着两口子要吵起来了,一直没吭声的二儿子宋国立开口了:“爸,你就让我妈跟雁姨一起做买卖吧。我哥说,雁姨做生意可厉害了,都住上楼房了……” 周桂兰想捂二儿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周桂兰的大儿子宋国忠上高二,周日回不了家,田凤雁会邀请孩子去家里吃好吃的解馋。 田凤雁只想到了叮嘱周桂兰别往外说,忘了叮嘱宋国忠了。 于是偶尔情况下,宋国忠告诉了弟弟宋国立。 既然瞒不住了,周桂兰只好对丈夫说了实话。 宋玉方听了也很意外。 在刘芳的有意显摆下,全乡的人几乎都知道何树华有出息了,开食品加工厂赚钱了! 却很少有人知道,食品厂最大的支撑,不是何树华,而是田凤雁。 这就是低调与高调的区别:在大家眼里,田凤雁举步维艰,何树华风生水起。 宋玉方性情比较绵软,周桂兰一发彪悍他就发虚,加上知道田凤雁做生意有一套,便决定给周桂兰一个机会会,免得老说他看轻她。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第052章 爆刷kpi 有了决定,周桂兰立刻给田凤雁来了电话,家里目前积蓄1.8万,加上卖粮等杂七杂八收入,能够凑齐2万块,全部交给田凤雁做生意。 周桂兰算是拿出全部身家赌田凤雁赢了。 不成功,便成仁。 同时也意味着,田凤雁需要补充2万块钱做合作资金。 真正考验田凤雁的时候到了。 因为,在和周桂兰谈合作的时候,田凤雁隐瞒了一件事:她拿不出2万块合作资金。 目前,田凤雁的存折里余额6000多块,商店每月分红差不多1000块,四个月以后,加上积蓄能够凑出1万块钱。 食品厂的收入倒是不少,尤其是生产香菇贡丸以后,每月每人分红能有两三万。 但是,田凤雁上个月刚与何树华约定好,只分红商店部分利润,不分红食品厂部分利润,待攒到20万元的时候,重新找厂地,盖冷库,发展冷链运输。 田凤雁若是先破例了,何树华也会领取分红,臭小子又会回到大手大脚的状态了。 这个家底不能动。 缺口的1万块,四个月,相当于田凤雁在未来的每个月,平均每月净增2500块钱的KPI。 怎么办? 田凤雁没日没夜的想着这个问题。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天后,还真就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孙浩。 孙浩是H省榛蘑、木耳送货商,眼看着年关将至,榛蘑木耳也进入北方销售旺季,不知道孙浩今年是怎么打算的。 说做就做,田凤雁立刻拨通了孙浩家的电话。 孙浩告诉她,既然去年辽县的批发商集体拒收了他的货,他已经决定退出辽县市场了。 听说田凤雁想自己批货卖,孙浩又爽快的答应下来,唯一的条件是,整车发货,每个双挂货车能装2000斤榛蘑、2000斤木耳。 价格是按给批发商的价格,榛蘑10块/斤、木耳12块/斤。 田凤雁让孙浩先给她备一车货,至于时间发货,需要等她电话,预估不会超过半个月。 之所以打这半个月的时间差,是因为孙浩这一车货,田凤雁需一次性支付孙浩4.4万块钱。 而现在的田凤雁,缺的就是钱。 她准备像后世的拼多多一样,先把货预订出去,货一到,立马分发,给孙浩货款,两不耽搁,她也能直接套现。 想要赚钱,只能舍下这张脸了。 田凤雁先找了去年的老主雇,饭店的王哥夫妇、实验中学的方老师及食堂管理员。 因为去年已经吃过了孙浩的货,品质有保证,不出三天,田凤雁就轻松“拼”出去整整一车货。 正准备给孙浩打电话发货呢,又接到了第一中学食堂管理员打来的电话。 他是和实验中学的食堂管理员一起喝酒的时候听说的这件事,立马打来电话,榛蘑和木耳各订五百斤。 各订500斤,意味着田凤雁,还得再卖出去榛蘑和木耳各1500斤,否则凑不够一车了。 田凤雁不得不再次打鸡血的找主顾“拼货”。 没有现货,单靠去年的老主顾口口相传,似乎有点儿难。 正在田凤雁愁眉不展的时候,晚上九点,田凤雁和老王交接完准备回家时,店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田凤雁记性好,虽然与对方只见一面,仍旧认出来了------是赵老板。 去年,曾经拒收过孙浩干货的大市场批发店的赵老板。 进店后,赵老板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老王王文举,神神秘秘的看向田凤雁:“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田凤雁把赵老板让进了里屋,亲自给赵老板沏了碗茶水,这才询问:“赵老板,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赵老板直奔主题:“我知道你从孙浩手里拿榛蘑和木耳了,你按老批发价,榛蘑10块/斤、木耳12块/斤,每样匀给我200斤。” 田凤雁皱起了眉头:“赵老板,你打去年开始,不就被李科长勒令从他亲戚手里拿货吗?偷偷摸摸的从我手里拿货,不好吧?” 赵老板愤愤不平:“别跟我提姓李的,一提我就生气。李达小舅子的货,卖相不好、口感差,还死拉贵的,我不仅没赚着钱还赔钱了。我今年象征性的进个十几斤,其他的都从你这进。” 田凤雁嘲讽一笑:“可是,孙浩已经打算退出辽县市场了,是看我的面子才送的货。你不能被李科长薅了羊毛,就过来薅我的羊毛啊。” 赵老板脸色尴尬住了,他提前给孙浩打过电话。 孙浩和田凤雁的说法一致,今年,他不会给辽县供货了。 正因如此,赵老板才打听到了田凤雁,商谈拿货的事儿。 赵老板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我把你卖干货的事告诉李科长,他找借口给你小鞋穿?” 王文举以为屋里吵起来了,立马自外屋冲进来,挡在田凤雁身前,怒目而视赵老板。 让人坚信不移,只要田凤雁一声令下,拳头就会如雨点般的招呼到赵老板脸上。 田凤雁不疾不徐的从裤子兜里拿出小录音机听,“卡”的一声按了关闭按钮:“赵老板,现在,怕事的不是我,而是你和李科长。” 赵老板目光如赤,没想到这个阴险的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想到录音取证! 这要是让李科长听见录音机里他说他的那些坏话,在给田凤雁穿小鞋前,李科长会把他的脚裹成三寸金莲! 赵老板立马露出谄媚的笑:“我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咱们两个,都是被李科长压迫的人,应该一致对外。就按你对外的‘拼货’价给我,榛蘑11.5元/斤,木耳13.5元/斤,一样二百斤,行吧?” 脸变得可真快,前后脚功夫,价格又给涨上来了。 田凤雁暗自庆幸,幸亏店里进了录音机和磁带。 幸亏她见赵老板行迹可疑揣了个心眼儿,直接录了音。 完美拿捏。 田凤雁打蛇顺竿上:“不是200斤,而是1200斤。” “啥?你抢劫啊?我哪能卖出去那么多?”赵老板眼珠子都红了。 田凤雁气定神闲:“赵老板,你自己单独拿货,大市场其他家批发商肯定会听到风声,与其被他们枪打出头鸟,不如把他们变成朋友圈,大家一起闷声挣钱。” 赵老板似乎明白了田凤雁的意思,纸包不住火,李科长迟早会知道卖别人家货的事。 法不责众,大家伙都卖了别家货,虽然走货变慢了,但李科长也不好给谁穿小鞋了。 李科长的小舅子,只能被淘汰出局。 第053章 那个“姐”,咋丢了呢 孙浩的两大货车的蘑菇和木耳到辽县了。 在田凤雁的科学摆布下,何树华陪孙浩、司机小楠吃顿中午饭的功夫,货物就已经分发下去,百分百回款,4.4万元货款,一分不差的摆在孙浩面前。 孙浩佩服的一挑大指:“雁子姐,你可真厉害,不动一分钱本钱就把生意给做成了,漂亮!” 田凤雁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浩子,对不住啊。我也是急用钱才打的你主意。不过,我这也不算空手套白狼,如果不能及时回款,我会从食品厂的账上支取,绝不会让你空手回去。” 孙浩立马摆手:“雁子姐,你一下子帮我销出去两个加长货车的干货,还让王老板给我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午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欢迎雁子姐找我主意,使劲空手套我,我扛套。”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成功逗乐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王老板装了两个饭盒,这是给孙浩和小楠回去路上准备的晚饭。 货车上的暖水瓶也蓄满了热水。 孙浩的保温杯里沏了浓红茶,给小楠还拿了两瓶北冰洋。 临上车前,田凤雁又递给孙浩一个盒子:“小浩,老妈电话里说她最近晚上咳嗽倒汗,我托人掏换了点儿蛤蟆油,好用的话给我打电话。” 孙浩接下了盒子:“雁子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需要货你也给我打电话,冬天榛蘑、木耳,夏天蓝莓、树莓,随叫随到。” 货车开走了。 司机小楠忍不住对孙浩吐槽:“浩哥,你这人心眼也太实在了,干货没给涨价,临时从别的县调货,这些事你是一句没提啊,这可都是大人情。” 孙浩不以为然:“小楠,对人好,是不用说出来的。说出来的好,就不是真正的好,而是利用了。” 刚步入社会的小楠哪懂这些,听得云里雾里的。 左右无事,孙浩难得细心的解释起来: “午饭吃的油炸洋辣子,那是我最爱吃的菜,肯定是雁子花心思从农村淘换的; 我爱喝泡三分之一碗茶叶的缜红浓茶,你跟了半年都不知道,雁子却知道; 还有我妈,不管多忙,雁子隔三差五都会和她通电话,知道咳嗽倒汗还特意帮我找偏方……对我的这些好,你听她提过半句吗?” 听老板细数着桩桩件件,小楠才后知后觉,好像二人自打进了辽县,就一直被田凤雁潜移默化的照顾着,包括他爱喝北冰洋不爱喝茶水。 小楠深以为然:“哥,我知道错了,对人好,是不用刻意说出来的。” 孙浩轻“哦”了一声,眼睛半眯准备先搂一觉。 小楠却在此时语不惊人死不休:“哥,我有件事不明白,在辽县的时候,你管雁姐叫雁子姐;出了辽县,你为啥管雁子姐叫雁子呢?那个‘姐’,咋丢了呢?” 孙浩怔了下,眼睛一闭,装做睡着不答话了。 . 田凤雁把钱数了整整三遍,不多不少,一万二。 这是她这两车货挣的钱,本来发愁的KPI,竟然一次性全完成了,还略有结余。 何树华翻了一记白眼儿:“雁姨,别笑了,再笑脸上的褶子又多了……” 田凤雁立马伸手企图抚平眼角鱼尾纹,无比紧张:“臭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你当哑巴。” 何树华撇撇嘴:“雁姨,看你总不打扮,我还以为你不注重外貌呢……原来,也挺重视啊……你现在可不能训我,洋辣罐、蛤蟆油是我帮你掏换着的,你不能卸磨杀驴……” 田凤雁“噗嗤”一声乐了:“臭小子,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准确的……卸磨杀驴……我不是那种既让驴儿跑又要驴儿不吃草的人,拿去还人情吧……” 田凤雁豪气干云的给了何树华2000块钱,洋辣罐和蛤蟆油都是稀罕物,掏换这两样东西,何树华肯定既搭精力又搭人情。 何树华把钱推回来,目光有些闪烁:“雁姨,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只要您不生我气就行,我走了,这几天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 何树华如泥鳅般的跑了,搞得田凤雁莫名其妙。 以往听说给钱,臭小子乐得一跳八丈高,今天,竟然“视金钱如粪土”,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 周一早晨。 眼看着上学就要迟到了,冯玉姝急切的给田凤雁扔下一句话:“妈,我和娆娆要迟到了。记住了,我老师让你中午放学来学校一趟。” 田凤雁想追问什么情况,冯玉姝已经骑上自行车,载着冯玉娆没影了。 什么情况? 田凤雁右眼皮一跳一跳的,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人靠衣裳马靠鞍。 田凤雁第一次见冯玉姝初中班主任,特意穿了件黑色呢大衣,头发简单束起,还化了轻微的淡妆。 就算现在的田凤雁视男人如粪土,也得注重仪表,不能给女儿丢脸。 在中午下学铃响十分钟前,田凤雁及时出现在班级门外。 等了一小会儿,又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四五岁女孩儿。 其中,中年男人,竟然是田凤雁的老相识----李达,李科长。 田凤雁一眼认出李达,李达却没能认出田凤雁来。 他怎会把眼前这个精心打扮、窈窕明艳的女人,与那个身穿劳动服、邋里邋遢、铁水舀子满天飞的彪悍女店主联系在一起呢? 李达媳妇金丽丽看见田凤雁,声音立马尖锐起来:“好啊!你就是小狐狸精的妈、小流氓的姐姐吧?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死壳到底!” 田凤雁被骂得狗血淋头,情绪却稳得一匹,声音不急不躁:“家长,你女儿就在这儿呢,这样大吼大叫、满嘴脏话,你女儿的同学听见了,该怎么看你女儿?” 金丽丽气得脸色铁青,还要叫嚣,被身侧的女儿李悦给喝止住了:“金丽丽!你别说话了,让我爸说!” 竟然直呼母亲的姓名,直接让闭嘴,说明在女儿眼里,这个妈,啥也不是。 可以看出来,李家的家庭教育实在堪忧。 金丽丽讪然闭了嘴。 田凤雁则心里划起了魂。 金丽丽,应该是李达妻子的名字。 可是,赵老板说,李科长夹塞往大市场送干货的“小舅子”姓范,不姓金! 难道不是亲小舅子,而是表小舅子?远方小舅子? 第054章 现成的新鲜皮厚黑猪肉 班主任郑老师出了班级,向李科长微笑颔首,打了招呼。 回头看田凤雁时,脸色立马降了十度,冷得能冻人:“家长和孩子都跟我走,去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金丽丽就像快嘴鹦鹉似的开始告状:“郑老师,你别拦着我,对于这种没家教的东西,就得让警察来管!我要让这小流氓付出代价!” 郑老师没好脸色的看着田凤雁:“冯玉姝妈妈,你要是再不管好你弟弟,我也不拦着报警了,就让你弟弟蹲大牢去吧!” 办公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何树华面色凛然的走进来:“李悦的爸爸妈妈,听你们的,报警吧!但在我蹲大牢之前,你们应该先知道你们的乖女儿都干了哪些好事!” 何树华拿出一撂信来,随意抽出一封,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开启了诗歌朗诵模式: “李铁: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风霜还不曾来侵、侵……” 何树华顿住了,这个字,长得好像“虫”字,可他知道,不可能念“虫”,真后悔上学的时候只知道打瞌睡了。 冯玉姝颇为嫌弃的接茬儿:“侵蚀shi,与‘食物’的‘食’同音。” 何树华尴尬一笑,继续吟诗:“秋雨还未曾滴落/青涩的季节又己离我远去/我己亭亭 不忧 亦不惧/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深门却己深锁/在芬芳的笑……” 糟了,又遇到不认的字了,长得好像“面”,却绝不可能念“面”。 冯玉姝翻了一记白眼儿:“笑靥ye,音同‘夜晚’的‘夜’……” 何树华吭哧瘪肚的终于念完了一首诗,诗的落款处:倾慕你的悦悦。 再看李悦,脸已经呈现猪肚色。 连初二文化的田凤雁都听出来了,这是一首情诗,一首求爱诗。 金丽丽脸色铁青:“胡说八道,这肯定不是我女儿写的信,冯玉姝,对,就是冯玉姝,她没看信就知道信的内容,肯定是她冒充我女儿写的。” 冯玉姝很是无语:“大婶,这是诗人席慕蓉写的有名的一首情诗,你女儿给人写情书都懒得写,直接抄过来了,我看过,自然会背了。不信你可以看看,上面是不是你女儿的笔迹。” 金丽丽:“……” 金丽丽有些失望的看着女儿,女儿刚上初一,怎么就、就早恋了呢?还是倒追人家男孩子……这也太特么丢人了…… 何树华又打开了另外三张纸,这次念得流畅多了。 是三个同班男同学的供词,口径出奇的一致。 他们放学之所以会拦劫冯玉姝、非要送冯玉姝放学回家,是因为李悦拿出了一百块钱,告诉男生们,冯玉姝是单家家庭,小学就不学好处对象,让男生们追她,谁先拿下她,她给一百块钱。 何树华不屑的撇撇嘴:“这些怂包,一吓唬就全说了。我放学找李悦,只是想跟她谈一谈打赌的事,一没骂她,二没打她,没想到她吓得不敢上学了……” 李悦眼圈泛红,眼泪泫然欲滴,恨恨的看着何树华。 试想,一个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头戴帽子,眼戴墨镜,身穿夹克、花衬衫,连着三天晚上放学跟着你。 你回头看他,他不说话,龇着大牙瞅着你乐,谁见了谁不害怕? 一直作壁上观的郑老师插话了:“冯玉姝同学,有事你可以向老师反映,让家长找同学谈话怎么回事?” 冯玉姝委屈巴巴:“老师,我向您反应过啊,您说,一两个同学找我茬儿或有原由,三四个找我茬儿,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现在问题找到了,因为我和李铁是同桌,李悦喜欢李铁,怂恿男生放学堵我。我现在恳请老师帮我调换座位,惹不起,我总能躲得起吧……” 怕分量不够,冯玉姝还郑重的向李悦一鞠躬:“李悦,我真不知道你喜欢李铁,早知道这样,我把同桌权送给你好了,何必浪费那一百块钱呢……” 李悦竟然忝脸不害臊的问:“你真把李铁让给我……” “李悦!闭嘴!”一直不说话的李达终于说话了,显然被自己女儿气得不轻。 事实都摆在面前了,郑老师有心袒护也护不了李悦,只好冷着脸,让田凤雁一家先行离开,唯一的要求是,把所有证据留下。 何树华不想给,田凤雁一个眼刀飞过去,立马灰溜溜的留下了。 . 田凤雁一句话没说,只说商店没人看,先走了。 冯玉姝与何树华面面相觑,觉得很不可思议。 冯玉姝:“我妈就这么走了?她没生气?” 何树华:“看样子没生气。她是你亲妈,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 晚上放学,何树华特意接了冯玉姝和冯玉娆,一起走进家门,防止自己“落单”被收拾。 进屋,田凤雁正在擀面条。 何树华和冯玉姝对视一眼,肉眼可见的同时松了口气。 “回来了?”田凤雁语气波澜不惊。 何树华发挥自己嬉皮笑脸的优势:“雁姨,做面条呢?我馋这口好几天了,我去冰箱拿块儿肉,炸点肉卤。” 田凤雁拿起擀面杖,眼色轻眯:“不用去冰箱拿了,现成的新鲜皮厚黑猪肉。” 没等何树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擀面杖已经照着他的后背和屁股打下来了。 打得他嗷嗷直叫唤,不得不躲在冯玉娆身后:“雁姨,我不吃肉卤了,我吃鸡蛋卤……” 田凤雁嘿嘿一笑,目光紧盯何树华的脑袋:“一个大鸵鸟蛋,可以吗?” 何树华吓得一激灵,迅速抱住脑袋:“雁姨,我错了,我改……” 田凤雁:“你错哪儿了?” 何树华:“我、我错在……错在不该私自替玉姝出头……” 田凤雁气道:“你错了。替玉姝出头是对的,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是方法用错了。还好李悦单纯,若是有心机的、不要脸的,反过来诬赖的,三年大牢跑不了!” 何树华无言以对。 田凤雁说得很有道理,幸好李悦单纯,若是换个不要脸的,硬贴到他身上赖他猥亵,甚至更重,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世道,不只女人出门危险,男人,出门也好危险。 何树华再三保证:“雁姨,我知道错了,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我一定想好既保全自己又保全玉姝的好办法……”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田凤雁眼睛紧盯着何树华:“树华,老师和金丽丽,为什么说你是我弟弟、玉姝的舅舅?” 何树华瞬间觉得后背、屁股及脑袋又岌岌可危了,无助的看向冯玉姝。 冯玉姝别过头,完全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状态…… 第055章 不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是段誉 待何树华离开后,田凤雁对二女儿冯玉姝招了招手:“玉姝,你过来。” 来了,惩罚还是要来了。 冯玉姝心知肚明,自己是整件事的主犯,何树华是从犯,哪有从犯挨打、主犯逍遥的道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冯玉姝主动去厨房取了擀面杖,递给田凤雁,委屈巴巴:“妈,能不能只打手心、不打屁股……” 姑娘大了,被打屁股实在太难为情了。 田凤雁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心思重、主意正的二女儿,她知道,打,根本不解决问题。 而且,她也不想打。 小孩子被欺负了实施反击,又有什么错呢? 田凤雁拉着冯玉姝的手坐下,语重而心长:“玉姝,遇到问题了,你为什么宁可告诉树华、也不愿意告诉妈妈呢?是和妈妈见外?还是怕妈妈不替你出头?” 冯玉姝果断否定:“妈,我没和你见外,也不担心你不替我出头。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你为了赚钱养家,有时候累得倒头就睡,有时候整夜睡不着。” 正因为心疼妈妈,不想妈妈太辛苦,所以小小的冯玉姝,时常告诫妹妹,不许在学校惹事。 实在被欺负狠了,再予以反击。 反击的原则是:冯玉姝替妹妹出头;何树华替冯玉姝出头。 力争将一切矛盾消化在萌芽之中,不让田凤雁知道。 这次也一样,何树华出面了,主意不错,结果也不错,只是过程出了错。 金丽丽仗着郑老师曾有求于丈夫,不问青红皂白兴师问罪了,这才惊动了田凤雁。 田凤雁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小傻瓜,亲人,不就是互相倚仗的吗?以后有事告诉妈,妈做你的靠山。” 冯玉姝满眼星光的看着妈妈,觉得今天的妈妈气场两米八,帅爆了。 田凤雁有些忧心:“玉姝,需要帮你转学吗?” 虽然以自家胜利而告终,田凤雁还是担心李悦对冯玉姝使坏,与一个恋爱脑置气,犯不上。 冯玉姝一脸傲娇:“妈,不用转学,我有的是办法治住李悦,搞不定我再来找你。” 女儿信心十足,田凤雁也就不担心了,反而担心另外一个人-----李达。 整个过程中,李达都没说什么话,好几次都审视的看田凤雁。 田凤雁猜测,李达知道她是谁了。 依他那小肚鸡肠的样子,只怕,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前世听过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自己手里只有赵老板的录音,杀伤力还远远不够。 或许,应该从李达的小舅子范奇入手,先下手为强。 . 下课了。 郑老师让人把冯玉姝叫到了办公室。 郑老师半天不说话,空气压抑得可怕。 冯玉姝则露出一个天真浪漫的笑容:“老师,您如果没事我得走了,快上英语课了。” 郑老师终于开口了:“李悦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明天就不会来上学了。” 冯玉姝淡然的“哦”了一声,如同在聊早晨吃了什么菜。 郑老师:“李悦纠缠李铁的事,李铁的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郑老师提前约谈了李铁,让他不许外传,更不许告诉家长。 一定有其他人故意捅出去的,最大嫌疑人,是冯玉姝。 冯玉姝:“老师,我不知道,您应该问李铁的妈妈。” 郑老师:“李悦转走了,你是不是挺高兴?” 冯玉姝:“我是挺高兴的,打心眼儿里替李悦高兴,早恋,真的影响学习,还好她醒悟的早。” 郑老师心里暗骂:醒悟个屁。 是李铁的妈妈听说儿子被同班一个女生倒追,如临大敌,找了校长,要求把李悦调出班级。 虽然有些负能量,但有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孩子的竞争,也是家长的竞争。 李达是工商局的小科长,手里有点儿小权力; 李铁的家庭也不俗,爸爸是个副局长,妈妈在教育局上班。 否则,凭李悦那眼高于顶的傲娇德性,一般家庭条件的男同学,她能入得了眼吗? 李达一气之下,没调班级,直接给女儿转学了。 几句话下来,郑老师给了冯玉姝一个基本评价:说话滴水不漏,四两拨千斤,扮猪吃老虎。 明明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却给他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莫名的不喜欢。 郑老师脱口而出:“小姑娘,善良点儿好,别太有心机了。” 这一次,冯玉姝没有回避,而是瞟了一眼郑老师办公桌一角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微微一笑:“老师,您看过《天龙八部》吧?” 郑老师没有否认,没有哪个男生能抵抗住金庸小说的诱惑,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做梦都想当心怀天下的大侠,只恨自己不会武术。 冯玉姝:“老师,慕容复一生追求的复国大业,段誉一出生就得到了;鸠摩智一生追求的至上武学,段誉也轻松得到了。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是段誉,绝大多数是慕容复和鸠摩智,一生辛苦的追求理想。 郑老师,如果当初被男同学跟踪的不是我,而是李悦或李铁,您还会坐视不理吗? 乔峰之所以被称为大侠,是因为他心怀的是天下,惠及的是苍生,不是王孙贵胄。” 上课铃声响了,冯玉姝转身出了办公室。 郑老师则呆若木鸡,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被自己的学生给狠狠的上了一课,本应该恼羞成怒的他,却怎样也怒不起来。 甚至觉得冯玉姝说的好有道理,悔恨掺杂着羞愧,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了做老师的初心使命。 第056章 嫂子长得挺漂亮的 出了教室后,冯玉姝立马就后悔了。 自己图一时嘴上痛快,把郑老师骂得狗血淋头,未来自己的两年半初中生涯,恐怕不只被班主任穿小鞋,很可能被班主任裹小脚了。 忐忑了几天后发现,郑老师不仅没给她穿小鞋,有些事情还挺照顾她的。 比如,全县举行作文竞赛,郑老师鼓励冯玉姝参加。 理由是:冯玉姝文采不错,尤其是杂文,诙谐幽默,极具讽刺性,颇得某位文坛大家的真传。 呃,得讽刺真传的是郑老师,不是她冯玉姝吧。 不过,郑老师的这种报复,还挺不错的……督促冯玉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冯玉姝的学校生活恢复了平静。 何树华的食品加工厂可就热闹了。 12月初,食品厂先被查证照、后被查税,没有问题后,又说有人举报,食品厂的生产原料----鸡肉和猪肉有问题,是用了老鼠肉。 何树华提供了原料进货渠道、肉类配比表及用量,完全对得上,可对方就是不松口。 不用问,肯定是做糖不甜做醋酸的李达使的坏。 李达,肯定知道了何树华是食品厂的厂长,同时也是吓唬他女儿李悦的“小流氓”。 商店虽然没被查,但食品厂一关停,不能继续卖烤肠和丸子,商店也跟着伤筋动骨了。 . 在关停的第三天,田凤雁出现在了李达的办公室,气定神闲的模样,如同逛自家菜市场。 李达眉头紧皱:“是你?你怎么进的我办公室?” 田凤雁指着李达身后的“为人民服务”的标识笑道:“李科长,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是人民,你不得服务服务我嘛!咋还急眼了呢!” 李达气得抓属下小张邪乎气:“小张,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尤其是这种明显来托后门找关系的!” 小张尴尬的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这女的,说是李科长的小舅子的姐姐,他这才把她放进来的。 没想到是有人打帽支。 小张急着赶人,田凤雁却不急:“李科长,是你小舅子范奇让我来找你的。” 李达目光闪烁了下:“我不认识什么饭奇、菜奇的。” 田凤雁:“范奇不认识,范娇应该认识吧?” 李达肉眼可见的慌了,让小张去打壶新的热水。 小张懵逼的拿着满壶的热水去打热水了。 田凤雁从包里仔细的拿出一样一样的东西来,有录音机、有照片。 先是放了赵老板与她的录音; 后放了范奇自称李达小舅子狐假虎威的录音; 最后是照片,是李达与范奇的姐姐范娇手牵着手回家的照片。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田凤雁当初只是让何树华搜集范奇是李达小舅子的证据。 没想到,何树华“超常发挥”,发现范奇不是李达的亲小舅子或表小舅子,而是庶小舅子-----李达外面老相好范娇的弟弟。 而范娇,还是个有夫之妇。 简直毁人三观。 男人啊男人,果然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 李达咬牙切齿:“你们家从大人到小孩儿,都只会玩这种损招吗?” 前段时间,冯玉姝拿出一堆证据拿捏了李悦; 现在,田凤雁又拿出一堆证据拿捏了他。 一家子阴险小人。 田凤雁:“多谢李科长夸奖。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请问李科长,归雁食品加工厂所用的原材肉,还是耗子肉吗?” 李科长从牙缝儿里恶狠狠的挤出两个字:“不是。” 田凤雁如沐春风的站起身来:“那就麻烦李科长放生了。其实,嫂子长得挺漂亮的。” 这句嫂子,很有歧义,既可以理解为是范娇,也可以理解为是金丽丽。 田凤雁意气风发的出了工商局,何树华迎了上来,目光炯炯:“成了吗?” 田凤雁像小女孩儿似的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何树华忿忿不平:“要是我,就把他的丑事全都爆出来,让这个恶心男人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田凤雁安慰的拍了下何树华的胳膊。 她又何尝不想一举解决了李达呢。 可现在不是六七十年代,生活作风有问题工作都可能丢了。 现在是九十年代,李达的生活作风有问题,除了丢磕碜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与其将把柄公诸于众,变得不是把柄,还不如将把柄攥在手里,反向拿捏李达。 利用这个时间差,把厂子做大做强。 人变强,才是硬道理嘛。 . 厂子被解封了,但名声多少受到了影响。 本地的老百姓只知道雁归食品加工厂被查封了,想 当然的认为食材有问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谣言传播不广,外地的客户没听说,复产后,销售量还隐隐超过了关停前的销售量。 田凤雁和何树华一商量,既然本地的和尚不好念经,那就把自己变成外来的和尚,去外地念经去。 此时是年关前夕,吃食的销售旺季,占据了天时; 食品厂处于北方,冬天好储备运输,占据了地利; 现在,只差一个人和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田凤雁和何树华,分两条线同时进行。 何树华正式注册了雁归及其类似的商标,定制了精美的方便袋; 田凤雁24小时吃住在厂里,与工人们一起抢产量。 1月中旬,终于抢出了 一个中型货车的货,何树华和田凤雁两人一起押车,直奔省城。 . 到达省城后,田凤雁先去了农用物资公司找张枫,与他商定代销种子化肥事宜,让他安排手下,把种子和化肥先送到德隆乡周桂兰手上。 她近一两个月内,不会回辽县了。 与三个月前见面比,田凤雁明显瘦了不少,眼睛大得出奇,颧骨看着也高了,脸色亦是十分疲惫。 张枫有些狐疑:“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会一两个月都不回辽县了?” 田凤雁知道张枫误会了,把他请到窗口,指着楼下的中货:“我要在化冻期来之前,把10吨的肉丸子和淀粉肠卖出去,否则就得赔得底掉了。” 张枫一脸不可思议:“10吨?2万斤?你这是要把自己逼上梁山吗?” 田凤雁倒是不犯愁:“别瞧不起我哦。我可是有名的销售女王。在来的路上,只在一个县城吃饭的功夫就卖掉了524斤,厉害吧?” 田凤雁说得云淡风轻,其中的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同身受。 张枫让手下去拿合同,劝解田凤雁:“就算你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啊,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 田凤雁微微一笑:“赚钱怎么会辛苦呢?没钱才叫辛苦呢……不瞒你说,我每天晚上都会看一眼存折,现在的余额是275块2毛3,我晚上睡觉都觉得不踏实,钱是啥,钱是安全感啊!” 这么明晃晃爱钱的女人,张枫不仅不觉得市侩,反而觉得有些心疼。 一个女人,但凡有个男人依靠,也不至于这么吃辛苦。 二人签订合同后,张枫颇为豪气的大手一挥:“我公司的食堂有一个大冰柜,你的丸子和淀粉肠,猛劲儿往里塞,塞进去多少我要多少。” 田凤雁的眼睛立马变成了星星:“那我可就不客气、吃大户了……” 张枫再次挥手,这姿势,还有点儿小帅呢。 第057章 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点 张枫不仅自己买了100多袋丸子和香肠,还和公司挂账的一家饭店打了招呼。 田凤雁过去了,香肠和丸子各拿出半袋让厨师按麻辣香锅的方法做,味道着实不错。 怕对方担心是三无产品,田凤雁把厂子的执照、产品检验、商标注册等相关证书都给老板看了。 同时承诺了无数售后,比如,以后,只要累计订货超过200斤,就会送货上门等。 老板这才真正的放心,两样共留下二百袋,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田凤雁的社交牛B症起了作用,知道老板的表弟开了家火锅店,她立马和何树华摸了过去,每样也卖出了五十袋。 火锅店的调料工的表姐是开幼儿园的,同样方法卖了100袋;幼儿园副园长的丈夫是某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于是食堂又留下了五十袋…… 何树华冲着田凤雁一竖大拇指:“雁姨,你这哪里是卖货,是串蛤蟆吧,一串一大串,三天的功夫卖出去了4000多斤。” 田凤雁毫不吝啬的反夸回来:“你也不错,知道主动找客户了,楼下那几家商店的二十三斤不也是你卖出去的嘛,记住了,无论订多订少,每个主雇的名字和地址都都给我记下了,以后配送肯定能用得上。” 何树华忙不迭点头。 因为是流动卖货,也没租场地,田凤雁便让货车司机跟着留下来。 车基本上停留在招待所院里,开了两个房间,一间固定给司机,另一间田凤雁和何树华共用。 当然,是倒班用。 白天两人都去卖货,司机看货; 晚上,司机睡觉,田凤雁和何树华,分前半夜和后半夜看车看货。 阳历1月中下旬,正是北方的寒冬腊月,就算是穿着军大衣、裹着大棉被、揣着热水袋,在车里,也冻得无比凄惨。 不仅身体遭罪,心理也主打一个胆战心惊。 第六天的时候,时间进入后半夜,该何树华来接班了。 可是,他并没有来。 应该是连轴转了一击,身心俱疲,没能及时起来。 田凤雁并没去叫他,继续守车守货。 正打着瞌睡,突然听见“铃”的一声轻响。 田凤雁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怕有人夜半来偷油偷货,田凤雁在车两侧拴了细线,线的边角挂了铃铛,有人碰到线,立马示警。 田凤雁把头探出窗户,借着旅馆的门灯,发现有两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接近油箱。 是老鼠一样的偷车贼。 一般情况下,这种偷油贼会出现在偏僻山区半路的货车司机休息地,人迹罕至,司机们求救无门。 像这种到旅馆里来偷盗的倒是不多见。 应该是看着院里停着三辆大货车,起了贪念,临时作案。 田凤雁的是一辆货车,另两辆货车是一个沿海城市 的倒爷,空车,看残留的鱼腥味倒的应该是海鱼。 一进店就回屋睡觉,没来得及搭上话呢。 可恶的油耗了! 田凤雁深吸了口气,稳定情况,突然打开事先录好的录音机,里面传出何树华歇斯底里的喊叫:“二哥,快醒醒,有人偷油了!” 随即是货车司机的声音:“快抄家伙!别让他们跑了!” 再然后,田凤雁就吹响了尖锐的警哨声。 两道黑影吓得屁滚尿流,撒丫子就开跑。 但凡他们警醒点儿,就会听出都是录音。 估计他们也是首次在市区犯案,哪来得及分辩真假? 再说,一吹哨子,屋里的人就跑出来了。 何树华和货车司机小汪,以及另两辆货车的车主白昊也跑了出来。 见是虚惊一场,都松了口气。 何树华无比懊恼:“雁姨,怪我睡得太死了,后半夜应该我来看货才对。你一个女的,这要是出了啥事,我可得怎么活……” 田凤雁没好气道:“能出啥事?嘴上挂着死活的干啥?!不过,后半夜真得你接手了,我得回屋吃片扑热息痛。” 何树华将手贴在田凤雁额头上,这才发现田凤雁的额头已经很烫手了,牙都打起了冷战。 一个人在车上待了大半宿,不感冒才怪呢。 田凤雁是真有挺头,硬是一声没吭。 田凤雁回屋了,白昊不好意思让何树华单独看三辆货车,主动留下来和何树华搭个伴,俩人坐在一个驾驶室里聊天。 . 第二天,田凤雁烧得好一些,下床坚持卖货,被何树华硬生生给按了回去,他自己去推货。 晚上何树华回来的时候,田凤雁已经好多了,除了身体有点虚,已经不再发烧,急切的问何树华今天销出去多少。 何树华伸出两个手指头,一脸傲娇:“你猜。” 看表情,肯定超出他的能力范围20斤了。 田凤雁:“200斤?” 何树华:“再猜。” 田凤雁:“不会2000斤吧?” 何树华轻叱一声:“2吨!4000斤!” “啥?”本来躺着的田凤雁哧溜一下坐直了:“4000斤?我没听错吧?” 何树华轻眯了眼:“瞧不起谁呢?没吃过猪肉我还没看过猪跑嘛,兴你卖得出去,我就不行?!” 田凤雁翻了记白眼儿:“骂谁是猪呢?快说,咋卖出去的?” 何树华:“昨天后半夜,我和白哥坐一起聊天,这才知道他是往J城批发市场送冻带鱼的,他帮我给他的十多个主雇牵了线,直接就卖出去了3200斤,我又学你‘串蛤蟆’,卖出去900多斤。总共4100斤!” 田凤雁掰着手指头数着,前一周卖出去13000多斤,今天卖出去4100斤,剩下近3000斤的货,用不上两天就能销没了。 他们,只用了十三四天,就完成了预计两个月的销售任务,可以回家安然过春节了! 田凤雁瞬间老怀欣慰,看着何树华,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而何树华呢,看着田凤雁,则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让自己有用一点,更有用一点,不让雁姨这么劳累。 这一趟出来十多天,田凤雁肉眼可见的瘦了,过去120多斤的体重,现在怕是只有100斤了,更是病得脸色发白,很是憔悴。 第058章 这个礼物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又过了两天,整整一车的货全卖没了。 田凤雁数出4万块钱来,去了一趟农用物资公司,把赊购的种子化肥钱提前付给了张枫。 张枫本能的从窗口往下望,发现货车在楼下,满满一车的货物,空空如也。 张枫诧异了:“你别告诉我,在你初次来省城,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十几天,2万斤的货,全都卖了?” 田凤雁难得一脸傲娇:“卖没了。我可是抱着不卖完不回家的决心来的省城,一会儿就返程了。” 田凤雁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放在张枫办公桌上:“上次见你喝婆婆丁茶,我让H省的朋友掏换了点野生婆婆丁根,H省是山区,比咱平原地区的婆婆丁效果好。前天才捎过来的,如果喜欢,过后我再管他要。” 张枫好奇的打开布包,里面是切成一段段的婆婆丁根茎,足有铅笔粗细,处理得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杂尘,足见送礼人的用心程度。 这才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真正含义。 张枫内心很是触动。 田凤雁终于返程了。 在车上就迫不及待的算起了账。 这一趟,每袋淀粉肠净剩1.5元,10吨2万斤利润3万元,刨去人吃马嚼的5500块钱,净利润高达2.45万元。 田凤雁把账本递给何树华,何树华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半个月抽筋扒皮般的罪,总算没白遭。 田凤雁俏皮的伸出了2个手指头:“树华,到家就给你分这些钱,咋样?” 何树华回了2个手指头:“这些,是多少?” 田凤雁抿嘴一乐:“你猜?” 何树华哭笑不得,雁姨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反过来让他猜了。 依何树华对田凤雁貔貅般性子的了解,答案用大脚趾盖子都能猜出来。 何树华:“200块。” 田凤雁未置可否,何树华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则盘算起了过年的花销问题。 年前,商店还能分红200左右,总共不到400块。 给老妈刘芳和雁姨一人买一件呢大衣,130元/件,合计260元,颜色嘛,一红一绿,喜庆…… 剩下140块钱,得给爸爸买条领带;给妹妹何爽和凤姝、凤娆仨丫头一人也得买点儿啥…… 四十多,买什么好呢? 自从开了商店,何树华到哪家商店买货都觉得被人宰,不如…… 何树华眼睛一亮,不如这么办…… 可惜,他心心念念的驾驶证C票升级就要搁置了,这次出行,他终于知道货车车票的重要性,几天前刚下了决心换票…… 钱没等到手呢,何树华已经想好无数分配方案了,想好了推翻重来,再推翻,反反复复的折腾,快能拍成七十集又臭又长的连续剧了。 . 终于到辽县了。 田凤雁先去银行存货款,出来后,颇变豪迈的给了何树2000块钱,是何树华猜准数量的十倍。 何树华手持“巨款”,一时有些发懵:“雁姨,你是不是脑子又开始发烧了?” 田凤雁眼珠子一瞪:“到底要还是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要要要!”何树华忙把钱揣起来,生怕田凤雁后悔抢回去。 此时,已经是阳历1992年1月30日,阴历腊月二十六。 田凤雁给一般员工包了50块钱红包,外加两袋肠、两袋丸子,提前放假。 又给看商店的王文举、帮照顾女儿的王文举的妈妈、帮看厂子的何树华的好基友曹昆,各包了二百块钱红包。 走的这半个月,厂子又产出了5000斤淀粉肠和丸子,基本也都销售一空。 一半卖给了外地来进货的老主雇。 另一半则因注册商标后,本地名声回暖的缘故。 . 田凤雁算了下归雁厂的账册:余额变成了17.15万元。 看着挺多的,田凤雁却觉得杯水车薪、捉襟见肘。 盖冷库,需要10万; 冷库不能建在别人家的厂子里,所以,得买厂房,需要最低15万; 冷库运输车,需要8万块。 怎么算都不够用。 算了,想不出来就先不想了,今天到家就在厂子里忙活,还没回家呢。 晚上,一进家门,两个女儿黯然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姐俩默默的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桌,盛好饭,一家三口开始吃晚饭。 有点儿不对劲。 田凤雁很快知道怎么回事了,两个女儿都低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呢。 “你们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还是王奶奶照顾得不好?” 不问还好,一问,眼泪掉得更凶了。 小女儿冯玉娆终于跑到妈妈身前,小手抚着妈妈的脸:“妈,你咋瘦成这样啊?我、我看着害怕……” 冯玉姝也扭过头去偷偷抹眼泪。 女儿们原来是心疼她了。 田凤雁风趣解释:“好女不过百,妈妈是女生,特意减掉了十斤!你们也不许太胖哦!明天我们三个女生一起逛街买新衣裳去!” 虽然瘦了,但精气神爆棚,冯玉姝和冯玉娆也就不担心了。 . 次日。 商店。 何树华拿了一个音乐盒,一个卡通狗储钱罐。 冯玉姝算了下价格:“售价45元,进价36元。” 商店一向公私分明,不管是何树华,还是冯玉姝和冯玉娆,想拿店里任何货物,都需要拿钱购买。 唯一的好处是,可以进货价。 何树华老实的付了钱。 拿到东西,立马把冯玉姝和冯玉娆叫到跟前,把音乐盒递给了冯玉姝,储钱罐递给了冯玉娆。 小姐俩瞬间石化。 冯玉姝的脸都快裂出一道缝了:“树华哥,你别告诉我,这是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 何树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走了一大圈,发现别的商店货物没咱家好、没咱家全、也没咱家便宜,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冯玉姝一脸便秘,这个礼物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冯玉娆也呆呆的看着储钱罐,仿佛在思考人生。 第059章 打了左脸递右脸 冯玉姝挥了挥手里的36块钱,毫不留情的打击何树华道:“树华哥,其实,这36块钱你也可以省下来的,一分也不花。” 何树华完全不信:“不可能!就你妈那铁公鸡一毛不拔,怎么可能白送给我?” 冯玉姝颇为细心的帮何树华剖析:“你和妈妈自12月开始就在厂里加班,紧接着就出门。这期间,我和娆娆期末考试都考进了前三名,你的驾驶证也下来了。” 何树华不以为然:“这事当时就说了啊,还一起吃饭庆祝来着……” 何树华突然说不下去了,眸子闪闪亮:“对哦,当时你妈说,等忙完了,给咱们仨奖励……” 而田凤雁对孩子们一向的奖励就是-----一分钟0元购。 那就意味着,何树华真的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拿到这两样东西…… 何树华涎着脸凑过来:“玉姝,我报名把驾照C票升级成B票,所以手头才这么紧,要不你通融……” 玉姝斩钉截铁:“不行。” 何树华还要磨叽,田凤雁打断了俩人的对话:“树华,你都多大个人了,不许说话不算数,要给孩子们树立个好榜样。你报小车驾照或升级货车驾照,厂子都给你报销了。以后不许背着我骂我铁公鸡。” 何树华立马笑容满面:“雁姨威武!雁姨不是铁公鸡,雁姨是会下蛋的金……” 田凤雁眼刀飞过来,何树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改口:“雁姨是金凤凰、是财神奶奶,是帮我补钱窟窿的女娲娘娘!” 田凤雁被逗得开心,笑得花枝乱颤。 何树华手里有了钱,那叫一个大方,向玉姝抻出手掌心:“玉姝,不喜欢音乐盒就给我吧,我用它胡弄何爽那丫头去,你想要啥,哥都给你买!” 不知道的还以为玉姝是亲妹妹,何爽是后妹妹呢! 冯玉姝把音乐盒往怀里一搂:“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就喜欢它!” 何树华耸了耸肩:“好好好,喜欢就好。” 何树华低头看向还在“思考人生”的冯玉娆:“娆娆,你不喜欢储钱罐吗?树华哥可以给你买别的。” 冯玉娆好不苦恼:“树华哥哥,你送的储钱罐挺好的。可是,我没有钱啊,要储钱罐干啥……” 何树华一下子被问住了,好哲学啊。 与冯玉姝不同,冯玉娆是个地道的小吃货,偶尔有钱也是次次光。 小小的空储钱罐,突然让孩子压力山大。 何树华咧嘴一笑,去柜台拿过零钱匣子,扔里十块钱,抓回来一大把五毛的或几分的钢镚,目测撑死了也就七八块钱的,一股脑的递给冯玉娆。 冯玉娆连连摆手:“妈妈说了,不许我们伸手管别人要钱。” 何树华嘴角上扬,把储钱罐接过去,亲手把零钱全放进去,晃得叮叮当当作响,递还给冯玉娆:“我送的是储钱罐,不是钱。” 貌似,好有道理的样子。 冯玉娆忐忑的看向田凤雁,田凤雁笑着点头。 小丫头这才接过去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 四人正如同一家人般其乐融融,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雁归商店的房主王姐。 田凤雁笑着迎上去:“王姐,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明后天给您拜年去呢!” 王姐象征性的客套两句,随即直奔主题:“小田,你知道的,我儿子二十七八了,成天待着没事干,找媳妇都费劲,我和他爸商量了下,把铺子收回来,让孩子做点儿小买卖。” 何树华直接气乐了:“王姨,你让你儿子做的小买卖,就是开商店吧?” 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房主王家这是看剪刀口的商店被田凤雁给“养”火了,来了坐享其成,自己开商店赚大钱。 田凤雁淡然道:“王姐,我出门前特意问过您续租的事,您说会继续租给我,等到初七正式到日子再签约赶趟。你这样临时抽铺子,我哪有时间找地方搬家啊?” 王姐抿着嘴没说话。 发生变化的原因不难猜。 田凤雁出门前,淀粉肠和丸子名声不好,吃得人很少。 后来听说大家伙听说注册了正式商标,还卖到了省城,本地的口碑也回暖了,于是,姓王的又活心了,决定收回铺子。 王姐忍下心中愧疚,厚着脸皮道:“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初七我来收铺子……我家会继续开商店,如果你的货没地儿处理,我可以按进货价盘下来,咱们两好噶一好……” 何树华气得骂道:“谁跟你两好噶一好?!是你自己粘香油吗?留给你,做梦!我看你脑袋不是让驴踢了就是让门框子给魇了……” “树华!”田凤雁呵斥住了何树华,脸色淡然:“王姐,那就初五,初五你过来盘货,烤香肠和关东煮的锅具,如果要,也可以一并盘给你。” 王姐乐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好,初五我准到。” 何树华甩开田凤雁手,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生闷气。 他实在不明白,姓王的都欺负到头上了,田凤雁竟然打了左脸递右脸,要把商店里的货物一起盘给敌人! 田凤雁不要面子、自己还要面子呢,自己宁可把货扔到坟场去祭奠鬼也不愿意便宜了那个老妖婆! 风吹过来,何树华打了个冷战。 何树华偷眼看门口,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屁股冰得都快变成老寒腚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劝他回去! 不仅如此,屋里还传来了好闻的肉香! 何树华翕动了下鼻子,是溜肉段! 这三口人,简直铁石心肠! 何树华气吼吼的站起身,走出四五步又急转回来,自言自语:“不能便宜了她们!哼!” 何树华回屋,直接坐在了饭桌旁,见一小盘炸酥肉端上来,不客气的抓起来就吃。 本打算把最后一块也吃掉,见小玉娆瞪着眼睛看着他,心里一软,把最后一块夹到了玉娆碗里:“你也吃,不给你那铁石心肠的妈和姐留!” 冯玉姝从厨房盛饭过来,将何树华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对玉娆语重心长道:“娆娆,树华哥大,你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妈妈马上把熘肉段盛出来了,姐姐帮你醮水吃,应该不会那辣……” 何树华觉得嘴里的肉瞬间不香了,还有点噎人。 原来,冯玉娆年纪小,吃不了太辣的,所以在做熘肉段的前一步骤----炸酥肉的时候,田凤雁特意给小女儿盛出了小半盘。 结果,被何树华一口气全造了。 难怪,冯玉娆看何树华的眼神怪怪的…… 把近在眼前的吃食给吃光了,这对于一个天生的小吃货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何树华正尴尬得脚趾抠地,幸亏田凤雁端了溜肉段过来,特意给冯玉娆炒了一小盘没加青椒只加胡萝卜的,这才缓解了冯玉娆的忧伤、何树华的尴尬。 第060章 借给我二百过个年呗? 虽然尴尬,但该有的牌面得有。 何树华郑重的咳嗽一声:“那个,我是商店的合伙人,我不同意把东西盘给姓王的!” 田凤雁云淡风轻:“好啊,那就把东西分成两份,你一半,我一半,我那半卖了换钱,你那半留着。” 这么好说话? 何树华审慎的看着田凤雁。 田凤雁继续说道:“咱商店还剩下差不多1万块钱的货,欠那5000直接盘给王姐,你那5000拉走。离初七没几天了,你抓紧租房子存货、雇车拉货、雇人搬货、雇人卖货……” 何树华傻眼了,原来,一个简单的决定背后还有这么多啰烂呢。 不仅是罗烂,还得花钱,租房子花钱、雇车花钱、雇人搬货、卖货花钱…… 卖出去能剩钱,若是卖不出去、食品放过期了还得赔钱…… 再说了,现在是年关,找到能卖货的房子都悬。 何树华心有不甘:“雁姨,明明是姓王的故意挤兑咱的,你看着咋一点儿也不生气呢?” 田凤雁淡然一笑:“树华,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活得久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能遇到,每次都把自己气得半死,何苦呢?还不如把损失降到最低。等过完年的,消停的,咱重新打鼓另开张。” 何树华蔫头耷脑:“咱这儿挨着学校,赶上剪刀口了老王家才往外租。再找学校门前的好地儿,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田凤雁却不以为然:“树华,咱家的老主雇可不只有学生。你记不记得曹阿姨、李老弟、林大姐……他们可不是学生,住得也不近,为啥爱来咱家买东西?” 何树华脱口而出:“还能因为啥,因为咱家东西便宜,只加价20%;还因为你心肠好:陪着曹阿姨聊天打哈哈;帮卖大豆腐的李老弟存饭盒热饭盒;帮扫大道的林大姐免费倒热水……” 田凤雁笑道:“所以,我有信心,就算咱家的商店搬走了,这些尝到甜头的老主雇一定会跟着走……商店开的好赖,地段虽然重要,但开店的人更重要。你连两吨的丸子都卖出去了,还怕开不起来个商店?” 听田凤雁这么一说,何树华瞬间自信心爆棚:“一定行。可是,雁姨,我有一件事不懂,既然咱还想开商店,为啥不把货物搬走呢,大不了紧着时间找新铺子呗!”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你都说咱找不着离学校近的铺子了,咱现在铺子里的货以学生用品为主,干嘛带着?你是不是傻?” 何树华恍然大悟,原来,雁姨留下货,不只是成全王姐,也是为自己考虑。 傻的是自己。 . 次日,何树华求着曹昆开车,拉着田凤雁一起回了德隆乡。 田凤雁先去了趟周桂兰家拜年,顺便问一下种子化肥的销售情况。 销售得还不错,差不多二分之一,且都是现钱交易。 剩下的二分之一,周桂兰一点儿也不担心卖不出去。 打听赊货的农户,乌泱乌泱的,都得春节过后上人呢。 周桂兰只恨手里钱太少,不能进更多的货。 听说田凤雁提前把货款垫付给了张枫,周桂兰立马把投资款和销售款做了对冲,补给了田凤雁。 谈完正经事,周桂兰鬼鬼祟祟的附耳过来:“雁子,那个武月红,快赶上老母鸡抱崽儿了,又揣上了,还一窝俩。” 田凤雁诧异了下:“双胞胎?” 周桂兰轻叱一声:“可不是咋的。武月红小产后半年没怀孕,你前婆婆逼她一年内再不怀孕就过继。武月红啥招都想了,跳大神、算命销灾、吃西药、开中药,还真让她怀上了,可把她嘚瑟坏了。” 田凤雁轻“哦”了一声,便没再多唠,面目表情完全没变化,就如同听见前街老李家儿子结婚、后街老张家儿媳妇生孩子一样寻常。 惹得周桂兰好生佩服,同样是离婚,差距咋这么大呢。 田凤雁这头,周桂兰不主动说,田凤雁从来不打听冯岐山过得怎么样; 冯岐山那头恰恰相反,想各种招法打听田凤雁过得怎么样。 周桂兰按田凤雁交待的,把田凤雁说的可惨了,勉强度日,冯岐山嘴巴 恨不得咧到后耳根儿去了。 惹得周桂兰对他嗤之以鼻,这冯岐山还是人吗?! 他也不想想,两个女儿跟着田凤雁一起生活呢,田凤雁过得不好,俩女儿能过好了? 是当爸该有的态度吗? 仿佛在印证周桂兰的想法似的,屋门被敲响了,武月红推门而入。 明明没显怀呢,偏偏武月红用手捂着个肚子,颇为娇气道:“桂兰姐,你家院墙不是种了枸杞吗,给我抓 一把呗,大夫说泡水喝对孩子好。” 周桂兰毫不客气的回怼:“我家种了枸杞不假,但是下肥了,大夫说,喝了下肥的枸杞,对孩子不好 。” 武月红淡然的“哦”了一声,这才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田凤雁:“凤雁姐,竟然是你?你咋瘦成这样了,都脱相了……有啥为难的就跟我说,毕竟,我是仨孩子的后妈,不能眼看着孩子跟着你遭罪……”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小三。 田凤雁不客气的掌心朝上:“最近是挺困难的,借给我二百过个年呗?” 武月红的脸瞬间便秘似的难看。 按武月红所认知的剧情发展,此刻应该是前妻嫉妒得面目全非,最不济也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借钱,还只借二百,这是什么鬼操作? 武月红确定,一旦她真敢“借”,有人真敢不还,主打一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武月红气哼哼的走了。 第061章 歹树结歹果 德隆乡,何家。 刘芳心疼的摸了摸儿子凹下去的肚子,唏嘘不已:“大儿砸,你咋瘦成这样了?肚子都扁成窝窝头了。田凤雁肯定苛待你了!大年前的还往外跑!这买卖咱不做了,和她拆伙,回来妈养你!” 何树华瞬间如炸了毛的猫:“妈,你咋说话呢?雁姨啥时候苛待我了?要苛待也是苛待她自己!出去十几天,我只瘦了二斤,她瘦了十五六斤!货基本都是她卖出去的,她不和我拆伙我都烧高香了!” 刘芳瞪了一眼儿子:“一口一个雁姨!你对她比对我这个亲妈都好!挣钱多少能咋的?钱挣再多也不能熬坏了身体!年后你不行回县城了!在家歇着!” 要扣人?这可不行! 打蛇得打七寸。 何树华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妈,你猜我们这趟出去挣了多少钱?” 何树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又要玩一手我来比划你来猜的游戏。 刘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把儿子的手指头给按了下去:“多少钱也没我儿子的身体重要!” 何树华直接揭开谜底:“毛利三万,净剩两万五!” 刘芳的声音立马尖锐起来:“多少?你说多少?” 何树华一脸傲娇的重说了一遍。 刘芳喜上眉稍,拍了儿子扁肚子两下:“我大儿子年轻力壮的,一百五十多斤,扛造着呢!就算一回瘦二斤,也够瘦上七八十回呢!儿子,你吃完饭就回县城吧,一不一起过年也没啥大差……” 何树华苦呵呵着一张脸:“妈,瘦七八十回你儿子就落地成骨灰盒了……” 刘芳连“呸”了三声:“你这孩子,大过年的,说什么骨灰盒!怪不吉利的。快去叫你雁姨来咱家吃饭!你这孩子,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何树华:“……” 就知道,妈妈对他的爱,有,但不多。 何树华有些吃味儿:“妈,雁姨是特意来看宋婶的,宋婶怎么可能不安排她吃饭……你有心疼她那功夫,不如多心疼心疼我和曹昆吧……” 刘芳没回答,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红色绒布包,颇为珍惜的放在儿子手里:“儿砸,你回去的时候,把这颗野参给你雁姨拿去,好好补补身体。你爸我都没舍得给他用……” 何树华:“……” 何爸爸:“……” 曹昆认命的闭了眼,心中默念,我是空气,我是空气…… . 周家。 为了消停的聊天,周桂兰把丈夫宋老师和俩儿子撵去周家拜年去了。 家里只剩下周桂兰和田凤雁两个人。 午饭是必须要留的。 知田凤雁都周桂兰也。 周桂兰没给准备七个碟八个碗,而是拿手好菜土豆辣椒酱泥,洗了白菜叶,切了葱丝香菜丝,打饭包! 两人在炕上盘腿大坐,倚着炕桌,一人捧着一个大饭包开啃。 嘎嘎香! 正吃着,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是田凤雁的大女儿冯玉婷。 田凤雁险些没被噎着,费力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狐疑道:“玉婷?” 在田凤雁的印象里,冯玉婷应该在她大姨田凤华家寄居,怎么会回德隆乡来?武月红同意了? 冯玉婷的眼睛,像刀子似的刮了一遍田凤雁浑身: 手工制作的褪了色的碎花棉袄,“掏死完”的裤子,上面还挂着一个钥匙绳; 因为瘦了一圈,整身衣裳晃里晃荡的; 脸色不仅瘦,还挺黑,满是憔悴与疲惫; 嘴角还残留着一小块儿绿菜叶子,呆傻的看着她。 整体看起来又村又丑又邋遢。 冯玉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武月红没骗我!你过得叫花子都不如,还伸手管她借钱!你要点儿脸不?以后别回德隆乡来丢人现眼!” 冯玉婷一甩跻子跑了,连给田凤雁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周桂兰颇为抱歉的揽住了田凤雁的肩膀:“雁子,我是怕你上火,就没对你说玉婷的事。 田凤华把玉婷给撵回家来了,玉婷与武月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骂,听话音,玉婷应该是被田凤华嫌弃了撵回来的。” 田凤雁未置可否,就连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女儿,何况是田凤华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 周桂兰百思不得其解:“田凤华把玉婷贬损成这样,是不是不想亲上加亲了?” 田凤雁沉吟道:“我猜,我大姐不是不想结亲,她是想捞更大的好处。如果我没记错,王军今年该退伍了,田凤华可能是想以冯玉婷逼着冯岐山给她儿子找工作。” 冯玉婷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年都忍下了,偏偏武月红二次怀孕的时候不能忍,倒像是利用冯玉婷逼宫来了。 冯岐山若不想小产事件再次上演,就得把冯玉婷再次送走。 而冯玉婷这个恋爱脑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有王军的地方。 想让田凤华再次收留好吃懒做的冯玉婷,冯岐山就得妥协,给王军找工作。 田凤雁神色黯然:“她变成今天这样,我确实也有责任。” 周桂兰极力维护闺蜜:“这事哪能怪你啊?冯岐山在外面搞破鞋,凭啥不跟他离婚!?你装做落魄,玉婷不仅不心疼你,还嫌你给她丢脸。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一点儿人语不懂。” 田凤雁摇头:“我不是后悔离婚了,我是后悔没拦着她当初去她大姨家,学得眼高手低、自私自利。” 周桂兰:“雁子,这跟学谁可没关系。田凤华家的二丫头不是挺好个人吗?玉婷也没学会啊。我看就是歹树结歹果,玉婷是随了老冯家的劣根儿了。还好两个小的随了你。你千万别心软。” 田凤雁坚定摇头。 她或许会有一些自责,但更懂得要及时止损。 她可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第062章 吵架,也算是一种爱好 吃完午饭,曹昆开车陪田凤雁去向阳乡看望母亲侯大丫。 在田大柱家,遇到了田二柱、田三柱、田凤华,甚至远在外省的小妹田凤荣都携家带口的回来了。 只是,看田凤雁的眼色,极其不善。 尤其是田三柱家的女儿田雨彤,更是毫不忌讳的叫嚷着:“你是坏蛋,大坏蛋!你走开!” 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在她的潜意识里,因为田凤雁这个二姑,爸爸妈妈才经常吵架、打架。 根本不懂,是因为妈妈与二姑夫偷情,二姑家才妻离子散。 侯大丫怕事情闹大,把田凤雁拉到了仓房。 田凤雁见母亲没穿她给买的那件红色大衫,脸色有些难看:“妈,我给你买的大衫,是不是被林淑芹送给她娘家妈了?” 侯大丫忙解释:“没有,真没有。那件大衫淑芹一动没动,总让我穿。今天没穿,是因为老陈家你四姨奶今天过66大寿,借去充脸面了。这件衣裳,可给妈长脸坏了,好几家喜事都来借。” 田凤雁有些不信:“妈,你没骗我吧?” 侯大丫:“真没有,只是、只是淑芹对外人说是她给我买的,我又不好当外人面捅破了,委屈了你……” 田凤雁松了口气:“妈,你别上火,林淑芹愿意装孝心就让她装,你只要能穿着就行,我不在乎她咋说。” 田凤雁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一片红色,有红线衣线裤、红裤衩、红腰带和红袜子:“妈,今年是您本命年,老办法,你逢人就说是你大儿媳妇给买的,尽管往她脸上贴金,贴得越大她越不好觅下。” 除了这些,田凤雁又给侯大丫买了一大袋药,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母亲给叫住了。 侯大丫往仓房门口探了探,见屋外没人,这才在自己棉裤里侧掏出一个手帕来。 打开手帕,里面一小摞皱皱巴巴、却被叠得分外工整的钱,预估差不多二百多块。 母亲拿出最大面值的一张一百的,塞在了田凤雁手里:“凤雁,妈知道你过得不好,以后别逞能给妈买东西了。这钱你拿着,别太苦了自己个儿。” 田凤雁眼眶发酸,把钱推了回去:“妈,我真不缺钱。你如果缺啥短啥,或者身体不舒服了,立马给 我捎信儿,他们不给你看病,我给你看。” 正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音,吓得侯大丫立马把钱二次塞在田凤雁手里,虚张声势的提高了声音:“凤雁啊,你不用惦记我,大柱和他媳妇对我挺好的,有啥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我,你别惦记了……” 田凤雁反手再次把一百块钱塞回给侯大丫:“妈,我走了,清明前我再过来。” 田凤雁逃也似的走了,她不可能、不愿也不敢要母亲的钱。 前世,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缝在内裤里的钱,田大柱媳妇早就全掌握了。 逢年过节过生日,宾客走后,林淑芹趁半夜都会去偷翻婆婆藏在内裤兜里的钱。 钱多了,她便哭穷,孩子上学没钱了,就是种地没钱了,逼侯大丫拿钱出来; 钱若少了,好家伙,那小脸拉得跟毛驴子似的。 这也是田凤雁宁可给母亲买药也不给钱的原因。 . 春节到了。 在田凤雁和冯玉姝的有意下,冯玉娆吃到了包有五毛钱钢镚的饺子。 冯玉娆欲言又止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妈,我、我能用钢镚换个别的愿望吗?” 冯玉姝立马瞪向妹妹,冯玉娆抿着嘴不敢说了。 田凤雁瞟了一眼冯玉姝:“玉姝,不许拉着不让你妹妹说,咱上次说好了的,不许互相欺骗。” 冯玉姝叹了 口气不再隐瞒了。 冯玉娆很是内疚:“妈,我如果说我不想去小主持人班,你会不会生气?” 受董诗雨爱好主持的影响,田凤雁也想发掘两个女儿的兴趣爱好。 寒假,经征求两个女儿意见,就给冯玉姝报了个武术班,冯玉娆报了口才班。 其中口才班一百二块钱,年前七节,年后八节。 课时费全都交完了,只上一半的课,也不给退钱。 冯玉姝和冯玉娆这是心疼钱了。 田凤雁狐疑道:“娆娆,你不是喜欢模仿各种声音吗?怎么会不想上口才课呢?” 冯玉娆耷拉下小脑袋:“老师天天教我们辩论,跟吵架似的,我不喜欢吵架,也吵不过他们。妈,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明明是我自己想报的班,却半途而废……” 田凤雁宠溺的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娆娆,放弃自己不能坚持的,不叫半途而废,叫及时纠错、提前止损。不想去咱就不去。告诉妈妈,你喜欢什么?” 没想到妈妈这么开明。 玉娆兴奋的抱住了 田凤雁:“妈妈没生气!太好了!妈妈,我想像我同桌似的学吹笛子,行吗?” 田凤雁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她拼命挣钱的意义,不就是给自己和女儿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吗? 想学吹笛子,简单又不贵,女儿喜欢就好。 田凤雁看向一脸沉思的冯玉姝:“玉姝,你如果也想换爱好,也可以……” 冯玉姝笃定摇头:“妈,我喜欢武术,会接着学。但娆娆说,他们口才班天天搞得像吵架似的,我喜欢吵架。” 田凤雁一脸懵逼,吵架,也算是一种爱好吗? 自己这个二女儿,人怪,这爱好,也挺怪。 女儿喜欢,硬着头皮也得支持:“玉姝,年后我和老师商量商量,娆娆没上完的课,你接着上,学习吵……口才。” . 大年初五,房主王姐一家三口,与田凤雁和何树生做了盘点交接,总共结算了12756块钱。 可能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王姐没抹零,反而给往上撩了44块钱,凑够了1.28万元。 全程何树华都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着实让田凤雁刮目相看。 田凤雁:“树华,今天表现不错啊,掉葱地里了?”(聪明) 何树华一脸傲娇:“雁姨,我这可是完全跟您学的。人啊,越让人看不出来情绪变化,越让人觉得讳莫如深,超厉害的样子。” 田凤雁一脸懵逼,这孩子,怕过年过傻了吧? 何树华能有这个变化,还真是有样学样,从田凤雁身上复刻的。 回家过春节,何树华把商店被店主挤兑走的事儿对家人们说了。 好家伙,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父亲何秘书要托人探老王家的底,势必要替儿子讨回公道; 刘芳气得把准备炖的鸡肉块,硬是剁成了肉泥,仿佛要把仇人大卸八块; 何爽提出的严郑的抗议和谴责。 只有何树华,学着田凤雁那天的样子,不愠不怒,云淡风轻,把田凤雁说给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父母和妹妹听。 一时间,被全家奉为天人。 父母觉得儿子成长了,妹妹觉得逗比兄长变成熟了,有哥哥该有的样子了…… 何树华的这个变化,既可以说是从田凤雁这儿学来的,也可以说是被家人硬给“捧”出来的。 “鼓励教育”的成果。 何树华气定神闲:“雁姨,经过大志和王姨这两次事,我突然理解你当初说的那句话了:与人打交道,心地要善良,态度要热情,可心里,要把人往最坏处想。咱以后做事,得先小子后君子。” 孩子,确实成熟了。 第063章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事实证明,何树华不是那种临阵磨枪的假成熟,而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真成熟。 初六开始,他便厚着脸皮托亲戚找朋友,电话打得声音都哑了; 不仅如此,他还骑着辆自行车满大街、满胡同的转悠找房子。 下棋的老大爷他能撩上两句,扭秧歌的老大娘他也能陪跳一段。 由当初的游手好闲的街遛子,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街遛子”。 找房子那积极态度,比他娶媳妇还要上心,田凤雁都自愧不如。 转眼到了正月十七傍晚,何树华如常回到了田凤雁家吃晚饭。 田凤雁看了何树华的脸色,安慰他:“又没啥收获吧?我也暂时没有,心急吃不着热豆腐,你别太心焦了,明天继续找。实在不行,没大的地儿咱就找小的,没地段好的咱就找地段孬的。” 何树华有些沮丧:“其实,我还真相中了个地儿。就是吧,找着和没找着,没啥区别。” 田凤雁不明所以:“找到就找到,没找到就没找到,啥叫找着和没找着没啥区别啊?!你跟我俩玩绕口令哪?赶紧说,别整丧眉耷眼那出!” 何树华老实说了事情原委。 何树华回家过春节,对家人说了被房主挤兑、重新 选址开商店的事儿。 昨天正月十六,何爽和同学李琳一起坐火车返校。 李琳听她在社队企业局当科长的爸爸提过一个消息,他们管理的两户亏损企业准备转制成民营,其中有一家冰棍厂,条件很符合何树华的需求。 何树华得到了妹妹的信儿,直接跑去了冰棍厂。 大门锁着,他便跳大墙进去看。 好家伙,位置不错,地方够大,前边有铺,后边有院,最关键的是,有冷库存货。 何树华张个大嘴乐,被人家留守人员当傻子给撅出来了。 这地方,简直是为何树华和田凤雁量身定做的,一举两得: 临街开商店,院里做食品厂。 尤其是有了冷库,可以一年四季远途配送冷冻丸子、淀粉肠之类的食品。 何树华厚着脸皮去找了李琳的爸爸李科长。 李科长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冰棍厂确实要卖,已经有三个感兴趣的内部职工,想联合买下来继续开冰棍厂,且询了价。 社队企业局这边,为解决老职工赔偿问题,要价35万。 想接手的内部员工,心理价格预期和资金是32万。 双方就3万块的价格缺口,已经僵持了半个多月。 一听价格,何树华当时就打蔫了,别说要价35万,就是给他32万,他和田凤雁也凑不出。 何树华愁眉苦脸的:“雁姨,我算过了,咱食品厂账上和兑商店的钱18万多,我前期分红和我妈存折上7万多,满打满算能凑够26万,还差6万呢。” 田凤雁摇头:“你错了,差的不是6万,而是9万。” 32万的价格,那是内部职工与老单位博弈的价格,成不成尚未可知; 就算谈下来了,社队企业局也会优先卖给内部老员工,轮不到田凤雁和何树华。 除非,田何二人拿出让社队企业局满意的价格-----35万。 何树华:“雁姨,那咱就更没希望了,还是找其他的地方吧。” 田凤雁目光坚定:“不,也不是彻底没希望。他们双方正在因为3万块而展开拉锯战,一天谈不拢,咱们就多一天的希望;一个月谈不拢,咱们就多一个月的希望。” 何树华恍然大悟状:“雁姨,你是让我买通李科长,故意谈不拢拖时间?” 田凤雁照着何树华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做生意就本本份份的做生意,谁让你搞歪门邪道了?我是说,咱俩可以利用他们谈不拢的时间差,多多攒钱,万一谈不拢的时间长,咱们就攒够钱了呢?!” 何树华掰着手指头开算:“现在天气转暖,没法把丸子卖到省城;本地还没恢复到最好时候,一个月也就能挣一万五左右,攒够9万,得半年……他们能等咱半年吗?” 田凤雁哭笑不得:“你以为他们是你爸还是你妈,还等你半年?现在是3月1号,撑死了三个月,在冰棍销售旺季来临之前,肯定得定下来。只会短,不会长。” 何树华:“就算是留给咱3个月,打死也挣不够9万块钱啊。” 田凤雁:“树华,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放弃。你先联系李琳她爸,把冰棍厂短租下来,按周结算;再联系机械厂,让他们再造三台肉泥机;再租几台小型冷库运输车,与省城老主雇联系,有需要立马开始远途配货。” 何树华仍旧信心不足:“雁姨,就算我拼了全力了,想像年前那样半个月挣出2万5也难吧?” 当时能卖2.5万,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那个好时机过去了,省城市场也处于半饱和状态,短期内再创那个辉煌几乎不太可能。 田凤雁:“不是还有我吗?我想办法去别的地方寻摸钱。” 何树华以为田凤雁说的寻摸钱,是找地方借钱,便 没多问。 而实际上,田凤雁压根就没想过借钱,而是想要赚钱,最短的时间内挖取最多的钱。 第064章 奇迹就在身边,就看能不能抓住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后,田凤雁终于有了决定,孤身坐着火车就出门了。 七天七夜之后才回来,押回来两辆大货车。 两辆货车,全是卫生巾。 东西卸下来,装满了食品厂各个屋子。 何树华吓得目瞪口呆:“雁姨,你这是……我记得你身上没带多少钱,怎么会、会拉回这么多的货?” 田凤雁微微一笑:“我去了金江一家纸厂。把我家楼照押给了对方,还签定了对赌协议。两个月内,我卖掉了这两大货车、6万包的货,及时返款,对方会较普通批发商低10%供我这批货;卖不掉,我的房子,就成他们的了。” 何树华吓得脸色大变:“雁姨,太多卫生……这东西了吧?两个月内卖掉6万包,你这是要累死自己啊!” 金江的纸厂厂长之所以愿意和田凤雁对赌, 一是因为赏识田凤雁破釜沉舟、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劲儿; 二是因为厂子位于南方,需要打开北方市场、提高市场普及率和占有率。 卫生巾是易耗品,用了一次有二次,用了三次有百次,纸厂才能源源不断的赚钱,生生不息。 田凤雁笑道:“咱俩卖丸子的时候,你也说不可能,最后不是都卖出去了?奇迹就在身边,就看能不能抓住。” 田凤雁转身要走,被何树华给拉回到了身边:“万一、万一你没抓住奇迹呢?” 田凤雁:“没有奇迹也死不了。他们给我的是大客户批发价,我可以少赚点或不赚的给批发商。若两个月还是卖不完,大不了陪他们房子。再惨也惨不过我发现丈夫出轨时,手上只有几块钱,那才叫绝望。” 田凤雁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说的好像不是她自己、而是陌生人的寻常故事。 何树华怔在当场,良久才缓过心神,喃喃自语:“你都拼命了,我这个合伙人没有不拼命的道理。” . 这一次的田凤雁,和去省城卖贡丸略有不同。 卖贡丸是为了开拓省城市场,全部找的大客户和批发商; 卖卫生巾除了完成任务,更多是为了挣钱。 找散户,比批发商挣得稍多一些。 所以,田凤雁准备前期以散户为主,后期再找批发商,尽量提升一些利润空间。 怎么找散户呢?上市场?赶大集?摆夜市?肯定都不行。 要做到精准。 卫生巾可不便宜,市场均价7毛/片,至少得中产收入以上女性才用得起。 而这部分女性,说白了,就是有固定收入的上班族。 田凤雁一咬牙,为了挣钱,她豁出去了。 . 二轻公司办公房。 “站住!你是谁?咋还跳上大墙了呢?”门卫老大爷扯着脖子喊,脚踩得跟哪吒的风火轮似的追了过来。 田凤雁吓得左躲右闪,如泥鳅般“哧溜”一声钻进了女厕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她打听过了,二轻公司的女职工最多,工资也不错,只要她厚着脸皮来卖,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没想到,出师不利,险些被当小偷给抓了。 幸好,田凤雁手脚灵活,躲进了女厕所。 女厕所顺排四个蹲坑,半敞开式,四坑一道流水不间断冲洗,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好的公厕了。 田凤雁在厕所里躲着,想着等门卫回去了她再离开。 不一会儿,有两个女性来厕所。 已经蹲下了,其中一个对前面的一个开口:“糟了,小芳,我好像来事了,你带卫生纸或卫生巾没?” 小芳一脸为难:“孙姐,我只带一小块儿卫生纸,不够给你啊……我出去上商店帮你买吧……” 话音刚落,田凤雁已经拆封了一包新卫生巾,递给了孙姐一条。 孙姐诧异的看了田凤雁一眼,只犹豫一瞬,便把卫生巾接了过去。 待收拾停当,孙姐向田凤雁掌心朝上:“你就是偷进我单位卖东西的人吧?卖卫生巾的?我知道你是新拆封的一包,我不占你便宜,买整包。” 田凤雁立马笑脸相迎:“老妹不愧是有文化的上班人,一眼就瞧出我是卖东西的了。我是卖卫生纸、卫生巾的,但绝不会强买强卖。刚才是我主动给你的,不用买 。” 孙姐有些意外:“你一个卖货的,心眼挺好,就是眼神不大好,你岁数刚多大,就管我叫老妹?” 田凤雁:“我今年三十六了,瞧您得比我年轻两三岁吧?” 孙姐被夸得哈哈大笑:“什么三十出头,我都四十八了。我也没那么火眼金睛,是门卫王大爷把有人跳墙头卖东西的事告诉的我,一看就是你。” 孙姐再次伸手:“你把整包卖给我吧,反正我也得去商店买。只是,我身为办公室主任,不能纵容你这种行为,让领导看见了,我就得一顿狗屁呲了。” 田凤雁不由得抚额,自己算是撞枪口上了吗? 田凤雁把整包卫生巾递了过去,厚着脸皮推销:“商店卖7块/包,我这儿6.5块/包,囤10包、6块/包;囤100包、5.5/包,5块5,可就和批发商一个价,不挣钱了。” 孙姐眼睛一亮:“5块5?那可便宜不老少。这个牌子也不错,上过电视广告呢。” 孙姐伸手掏钱,尴尬发现,没带钱包,只能不好意思道:“妹子,我没带钱,麻烦你去门卫等我一会儿,不准在单位逗留。” 买东西是买东西的,该履行办公室主任职责还是得履行。 田凤雁被送到了门卫。 直到四十分钟以后孙主任才来门卫。 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跑步五公里以外取的钱呢。 孙主任向田凤雁招了招手:“我领导出去了,你跟我进来吧,有不少同事想买呢。” 田凤雁跟着去了办公室,好家伙,十四五个女同事都在办公室里挤着呢,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经过登记,最后订出了105包卫生巾,田凤雁立马往食品厂打电话,让王文举骑着三轮车,立马送来5箱货。 田凤雁健谈擅交际,这么卖货的功夫,顺道还送出了五颗自家腌的酸菜和小半盆芥菜丝咸菜。 孙姐主动帮她联系了街对面的单位工业一公司,下午直接杀过去,又卖出了一百包…… . 晚上回家,好消息源源不断。 王昹打来了电话,开门见山:“凤雁,你是不是卖卫生巾呢?” 田凤雁立马解释:“嫂子,我是下午去你单位卖卫生巾来着……但我发誓绝没提过认识你,绝没给你丢脸……门卫撵我的时候,我夹着尾巴就走了,半点儿没停留……” 王昹“噗嗤”一声乐了:“谁说你打我帽支了?我是看见你贴在厕所里的广告发现的,我帮你统计了下,我亲戚朋友加同事,一共要一百七十包。” “这么多?”田凤雁声音提高了八度。 王昹轻叱一声:“这刚哪到哪啊,我还让我大嫂、二嫂、表姐、堂姐、堂妹,还有庆国单位的李姐,找她们同事拼单,明天给我回信,六个单位,就算是图便宜,也能卖六百包。” 楼上的苏婷也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及本单位同事的凑,也凑出了一百包; 就连何树华的妈妈刘芳来电话也让留一百包,等进货的时候拿回去慢慢卖。 第065章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晚上吃饭。 何树华提起了一件事。 冰棍厂留守看大门的门卫老吴,突然请他在门卫喝酒,旁敲侧击的透他话。 何树华来了个反灌酒,从老吴嘴里套出了话,是想买冰棍厂的三个内部员工之一-----原冰棍厂销售科主任石才,让他帮打听何树华情况的。 连傻子都能猜出来,冰棍厂的突然短租,让石才有了危机意识,怕何树华是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把冰棍厂给劫胡了。 何树华有些尴尬的对田凤雁道:“雁姨,我当时借着酒劲儿告诉老吴,我看着买卖风光,实际上因为食品厂前阵耗子事件,整得手头很紧,还一屁眼的积荒……根本没钱买冰棍厂,正四处租其他便宜铺子开商店呢……” 何树华偷看了一眼田凤雁,声音闷闷的:“雁姨,我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老实做生意、整歪门邪道?” 上次何树华想贿赂李科长,被田凤雁骂搞歪门邪道。 这次一时脑热扯出了这么个谎。 何树华怕田凤雁以后知道了生他气,先来了个坦白从宽,应该还有时间被救。 田凤雁连眼皮都懒得抬:“你说的都是实话啊,哪里歪门邪道了?” 何树华错愕。 田凤雁云淡风轻:“第一,咱钱不够买冰棍厂,确实是真穷;第二,卫生巾没付款,确实有积荒;第三,买不成冰棍厂,确实得找新铺子开店。咱说的哪句是假了?” 现在没钱买冰棍厂,不等于下个月也没钱买冰棍厂。 何树华瞬间咧着个大嘴开乐:“雁姨,你好坏哦。” . 老吴把何树华的话递给了石才,石才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了。 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石才向社队企业局提出,可以提高一点点价格,不过,出租冰棍厂的收入,得归他们所有。 说白了,提的“一点点价格”,和短租收入相差无几,涨价和没涨价,没什么两样。 这倒是给了何树华和田凤雁一定的缓冲空间。 . 接下来的日子,田凤雁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天平均跑七八个单位。 两个女儿也跟着忙,一有空就帮写广告纸。 半个月下来,竟然卖掉了两万多包的卫生巾。 何树华这头儿生意也蒸蒸日上。 与本省省城几家大客户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H省的孙浩也带来好消息,帮他联系了几个合作的批发商,要了一货柜的货,算是打开了H省的市场。 . 这天,何树华正在冷库点货,王文举急匆匆的跑来了:“二老板,你快到门市房看看吧,有人买、买那个东西。” 何树华莫名其妙:“买啥东西?那个东西是哪个东西?是淀粉肠、香菇贡丸,还是新出的鱼丸和滚滚肠?客户打哪儿来?想批多少?批什么?需要咱给配送不?什么时间配送……” 王文举尴尬得脚趾头抠地:“二老板,外面来的是一大帮女人,正排队买卫生巾,应该、应该不用配送……” 何树华:“……” 卫生巾?不是田凤雁天天出去拉客户吗?今天咋还主动上门了? 应该是田凤雁的前期宣传起作用了。 田凤雁经常跑外,老食品厂工人又在加班加点的搞生产,田凤雁才留了冰棍厂的地址。 没想到,真有人找上来了。 现在,怎么办? 何树华无助的看向老王:“老王,你卖过货,有经验,你去卖吧……” 老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二老板, 我在商店从来没卖过这种东西,我没经验……再说,就算我敢卖,那些女的也得敢买算啊,不得骂我是臭流氓耍流氓?” 一语点醒梦中人,男人卖这个东西,不只卖的人尴尬,买的人也得尴尬,甚至思想守旧的,都得逃跑不买了。 找谁好呢? 付货的人好找,收钱的人必须是信得过的人,毕竟钱不是小数。 何树华灵机一动,今天是周日,学校休息,可以临时让冯玉姝来顶一会儿。 本以为冯玉姝来了,何树华能逃过一劫。 没想到,冯玉姝直接把何树华按在了椅子上:“树华哥,这么多人,得提高效率,我收钱,你付货!” 何树华如泥鳅似的要逃跑:“我、我还得去点货呢!” 冯玉姝反手抓住了他的挺腕:“何树华!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我妈告状,说你要饭还嫌馊,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何树华立马拿出了老王的借口:“玉姝,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我是男的,我敢卖,这些姐妹们敢买算啊,肯定得骂我是臭流氓耍流氓啊……” 冯玉姝轻眯了眼,嘴角突然上扬,回头对排队靠前的两个中年妇女道:“阿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舅舅帮我付货,你们不会骂他是臭流氓耍流氓吧?” 两个中年妇女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揶揄的打量着帅小伙:“看出来了,小伙子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不好意思上了!没事,听大姨的,多上几回脸皮就厚了……” 岁数大的妇女立马领悟到了话里的“真缔”,哈哈大笑,久久不歇。 何树华委屈巴巴,感觉不是自己对妇女耍流氓,而是妇女对他耍流氓! 事已至此,何树华只能赶鸭子上架开始付货。 刚开始还脸红脖子粗的,付着付着,已经能做到对于大姨们的调侃脸不红心不跳气不踹,甚至能口齿伶俐的让大姨大姐们多买货了。 果然: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多上几回脸皮就厚了。 因为大家都是“拼单”来的,一买就是一百包,这一天下来,竟然卖出去了六千多包。 明天冯玉姝就得上学了。 经何树华和田凤雁商议,请了个“外援”------周桂兰。 . 周桂兰第二天早晨就“上岗”了,专门负责在门市房卖卫生巾。 高峰期的中午和下午四点半,何树华过来帮忙付货。 正付着,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切,你妈牛皮都快吹上天了,我还以为做什么好生意呢,原来是卖这埋汰东西!也不嫌磕碜!” 何树华抬头,立马烦得不行,是冯玉婷。 何树华轻叱一声:“真是下雨天钻蝲蝲蛄,哪都有你呢!你自己就是女的,咋还嫌弃自己埋汰呢?嫌磕碜你倒是别来买啊!” 冯玉婷撇嘴:“我才没想买呢,我是陪表哥逛街,看见大家伙排队,以为卖啥好吃的呢!没想到是这玩意……真晦气!” 冯玉婷转身,与街对面的王军汇合,走了。 怕田凤雁知道上火,周桂兰和何树华,默契的谁也没对田凤雁说这个插曲。 第066章 当了一回程咬金,半路劫胡了 四月中旬,田凤雁与何树华简单盘了下账。 食品厂净利润2.8万元; 卫生巾净利润3.15万元。 五月中旬。 因为食品厂打开了H省销售渠道,利润呈现小升趋势,达到了3.2万元; 而卫生巾则因散户基本饱和,开始趋向疲软,田凤雁将剩下的1.5万包,薄利批给了批发商,净利润只有6750元。 田凤雁胜利完成了与纸厂的对赌协议,以大批发商价格进行结算,转去货款; 对方也以挂号信的方式,把田凤雁的楼照寄回来了,还热情的邀请田凤雁以后长期合作。 经过两个合伙人历时两个多月的奋斗,纯收入达到了9.825万元,还超出预期8250元。 更令二人惊喜的是,石才还在稳坐中军帐,还没有买下冰棍厂,估计心理正在盘算,何树华多租一个月厂房,他便多降下一份价格的美梦呢。 田凤雁暗自摇头,这个石才,格局太小,实在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 便凡格局大点儿,她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 田凤雁和何树华把手里的钱攒在一起:整整28万多。 缺口那6万多,何树华曾问过父母,他前期分红被妈妈扣着2万,何家的存款有5万。 . 何树华起大早回了德隆乡,取钱去了。 刘芳借口去信用社取钱,一拐弯又拐到了乡政府,和丈夫何国立何秘书说起了儿子拿钱这件事。 何秘书沉吟半天,拿走了存折,说由他找田凤雁。 刘芳说起这事,何树华不疑有他,只以为他爸爸信不过他,直接把钱给田凤雁了。 何树华又马不停蹄的回到食品厂,找到田凤雁,何秘书已经走了。 何树华兴冲冲的问田凤雁:“雁姨,我爸是不是给你送钱来了?” 田凤雁点头,从包里拿出两摞钱,放在桌上。 何树华错愕的看着两摞钱:“雁姨,就这些?没了?才2万?不是借7万吗?” 田凤雁叹了口气:“就2万,不是借的,是你爸还给你的分红钱。他的那5万,不借。” “不借?”何树华气得身子直打哆嗦,明明说好的,怎么临到用时,又不借了? 何树华觉得心口堵得慌,别提多难受了。 田凤雁拉着何树华坐下:“树华,你爸虽然没借咱钱,但帮咱找到了门路。德隆乡信用社,可以给咱俩,每人贷款3万,合计6万。” 何树华:“贷款?6万?” 贷款6万,可以多出来1万多,商店装修足够了,这算是爸爸打他一巴掌给塞颗甜枣吗? 何树华笑吟吟道:“贷款啊!我爸帮过别人忙,咱这有实体的,我一个人名贷款就够了,不用再加上你名……” 田凤雁固执己见:“已经打好招呼了,我3万,你3万。” 看着田凤雁坚持的表情,何树华脑子电闪雷鸣,突然开了窍。 爸爸妈妈突然反悔不借5万,不是不支持儿子创业,而是觉得,厂子是田凤雁与何树华两个人合伙生意,一口锅里搅马勺,有些事必须得分清。 比如,何树华拿了家里的5万块做生意: 赚钱了,万事大吉; 但赔了呢? 岂不是何家比田凤雁多赔了5万块钱? 贷款就不一样了,俩人各贷一半,不管亏了还是挣了,两人谁也没占谁便宜,何家的5万块钱也保住了。 何树华气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雁姨,我爸这是跟咱玩路子呢,这款咱不贷了。我现在就回家!非把何国立手里这5万块钱给抠出来不可!” 也不叫爸爸了,而是直呼其名! 田凤雁轻叱一声:“坐下!什么何国立?那是你爸!你爸辛苦一辈子攒的钱,凭什么借给你?你是儿子你就有理了?” 何树华撅着嘴不说话。 田凤雁轻舒了口气:“树华,咱们德隆乡,老李家和老田家一直不对付,你知道什么原因吧?” 何树华点头,老李家和老田家,本来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似的。 分责任田的时候,两家挨着,经常混着一起干活。 老李家在趟地的时候,占了老田家半垄地,老田家心里发闷,但寻思着只半垄地,抹不开面子闹,便忍下了。 第二年亦是如此。 第三年老李家又贪了半垄,合计一垄半了,老田家大儿终于不忍了,用铁锹重伤了老李家大儿子,进了监狱。 田凤雁意味深长:“树华,合伙生意不好做,要想长久,我不能做老李家占你便宜,你也不能做老田家,吃亏了也不说。咱有啥都摆在明面上解决,不是挺好的。” 何树华委屈巴巴:“雁姨,你不是把楼照都押给纸厂了吗?你哪里是老李家,你是老田家。” 田凤雁噗嗤一声乐了:“你说的对,我确实姓田,是老田家。” 何树华怔了下,才发现是一语双关,也跟着乐了。 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缓解了些许小尴尬。 田凤雁继续劝解道:“树华,若是你的分红钱,我二话不说拿来就用;但那5万是你父母的钱,人家借是人情,不借是本份。 我原本想过贷款,只是不清楚人家的政策和要求。你爸主动帮咱研究了贷款,应该感谢他才对。” 何树华怪异的上下打量着田凤雁:“雁姨,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钢筋铁骨做的,我爸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能笑着感谢他。” 田凤雁一脸真诚:“树华,你爸的人生阅历和咱不同,一辈子求稳,把2万还给你、帮咱贷款,已经是他最大的冒险了,外人不该苛责他,尤其是你这个儿子。” 何树华点头:“行,你不生他气,我就不生他的气,我还要长志气!等我买下来冰棍厂,把房照拍到他面前出口气!” . 四天后,何树华和田凤雁呆愣的站在冰棍厂大门前。 田凤雁向何树华使了个眼色。 何树华会意,用手指头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啊……好疼,不是梦。 两人不约而同的咧着大嘴呲牙乐。 不错,从现在起,冰棍厂是他们两个人的了! 说起来,这件事,顺利得有些可怕,如有神助。 二人前天贷款,次日到账。 装了一兜子35万块钱现金,直接见了李科长,李科长又带他们见了王局长。 打开钱袋子,35万!这个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 王局长当即开了五人班子会,十五分钟后散会,全票通过,卖! 王局长和三个副局长,心里乐开了花。 整整两个多月,他们一个公家卖东西的,竟然被一个石才买东西的牵着鼻子走,抻得骨头不疼肉疼!气得人牙直痒痒! 五人班子,第五个是股级的班子成员,和石才关系不错,但碍于四票通过,他反对无效,也就投了赞成票。 李科长当即召开职工大会。 职工们心知肚明,石才一直在往下压价,压掉一分,对他们的补偿就少一分。 听说有别人要买,还出了大价钱,自然全都同意了。 只石才等三人不签字,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田凤雁和何树华,成功的当了一回程咬金,半路劫胡了。 第067章 以泔水还泔水 “门口打个分隔的柜子干啥?还带锁头的?” “柜台为啥只打门口一小截?里面只有货架子?东西不得被偷的毛都不剩啊?” “这窗户干啥扒了换大窗户?得多少钱?还打了个细长桌子,放高凳子?这是干啥用的?” “柜台前边这儿为啥只有一个这么小的关东煮锅,不放炸香肠油锅了?” …… 何树华说得口干舌燥的,感觉田凤雁画的这个图纸,处处是毛病,怎么挑也挑不完。 田凤雁翻了句白眼儿:“这是超市,以后的大趋势,咱要先走一步。” 什么大趋势,是大憋屈吧! 何树华小声嘀咕:“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我咋不知道?” 田凤雁目光闪烁了下:“我去了南方看见的,你又没去过。你就别吱声了,擎现成的就行了。” 田凤雁交待王文举,让他赶紧出去找工匠。 田凤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老王的背影无限感慨:“老王干活越来越像样了,有人打下手就是好。” 田凤雁扭头问何树华:“树华,我轻松了些,你也别像之前那样了,再累趴铺了。我物色了个人选,以后能帮你独挡一面。” 何树华深以为然:“雁姨,不瞒你说,我也物色了个人选,约摸着,咱俩物色的还是同一个人。” 两人同时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曹昆。 曹昆是何树华的战友,对何树华,那是一个头的好。 无论何树华富贵与贫穷,一直陪在身边。 完美的诠释了他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毫不报怨。 既当得了司机,又做得了主管。 最关键是,曹昆所在的国营百货大楼现在效益不大好,开工资都成问题了。 这个时候拉他过来,成功率比较大。 二人达成共识,初步给曹昆销售部部长的职位,负责食品厂销售工作。 初定工资150块/月,出差补助8块/天,每开拓一个新市场,按利润额5%给提成。 简单来算,按上个月何树华出差10天强度、开拓H省新客户创造了10000块钱利润计算,换成曹昆,可以当月拿到手730块钱。 而曹昆在百货大楼,拿到手的最高月工资不过90块钱,翻了8倍多。 这还不是上限,因为北方市场实在太大了,而雁归食品厂,目前只拿下了本省省城和H省部分客户。 其他各省,以及下面的县市区,新客户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何树华刚把这个想法对曹昆说了,甚至没等到他算出诱人的工资,曹昆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曹昆早就有跟着何树华干的念头了。 只是有白祟志那小子背叛何树华在先,曹昆不好主动提这事。 何树华一主动提,正中曹昆下怀,但凡犹豫一秒都会觉得是对销售部部长这个职务的不尊重。 曹昆以后的工作重心以食品厂销售为主,何树华带了曹昆三四天。 因为田何二人出去期间,曹昆帮助管理过,所以上手很快。 曹昆这头一上手,田凤雁那头立马给何树华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去先前合作的机械厂,盯着研制电动出丸机、烤肠机、关东煮电动小方锅。 关东煮小方锅还有专门的尺寸,嵌到柜台面的那种。 电动出丸机,既提高效率,又节约人工成本; 烤肠和关东煮都改成电,是出于超市人多,出于安全性的考量。 田凤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所以在房主收回商店时,痛快的卖掉原有锅具。 . 早晨,田凤雁来到了门市房,王文举和工匠来得比她还要早。 木匠、瓦匠、铁匠,三个工种、三管其下,也就田凤雁想得出来。 田凤雁拿出图纸,有条不紊的交待着: 木匠先打收银台; 瓦匠先改窗户; 铁匠先铸造敞开式货架子。 这样三个工种,可以不撞车的同时开工。 田凤雁时不时给予指导和纠偏。 正和王文举商议着,门外要不要也打造一条横秤的小椅子,方便路人买完东西歇脚,突然从街对面窜过来三个人来。 其中一人提着一只水桶,照着田凤雁就泼了过来。 王文举反应挺快,以后背挡住了田凤雁。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小部分的泔水淋在了田凤雁头发上。 而王文举的后背就惨不忍睹了,挂着菜叶子、淌着浑水、一股子馊味儿。 王文举气冲冲的奔向三人。 三人本想以多胜少,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被五大三粗的王文举给撂倒了。 石才不服气的对田凤雁大骂:“臭娘们,我打听过了,就是你和姓何的,拎着钱去的社队企业局,抢了我们的冰棍厂,我跟你们没完。” 田凤雁被气乐了:“你就是石主任吧?你们买冰棍厂,打个喷嚏的功夫都能买下来的事,结果你一拖就是3、4个月,兔子下崽都能下出三窝了,你比哪吒还难产,怪只怪你自己做事没谱、咎由自取。” 石才气道:“你们明明手里没钱买,咋又有钱买了?我知道了,老吴和你们一个鼻孔出气,故意误导我的!所以老吴能继续留下来当门卫。没你们误导,我宁可多花3万块钱买下来了!你们的良心都坏透了!” 田凤雁被气乐了,就这单纯的脑袋还做买卖呢?这要是遇到真正的商战,不得被灭得渣都不剩? 田凤雁:“我们当时说的是真的,老吴也没骗你。可是,三个月前的我们没钱,不等于三个月后我们也没钱啊!人长双手不就是挣钱的吗?你们三个月前买下,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机会,是你们自己放弃的。” 石才扭动着要站起来,被老王伸出手掌给轻松捝回在地上。 石才气得哇哇爆叫:“臭表子,你放开我们!对我们施暴、囚禁 ,都是违法的!” 田凤雁赞成:“石主任说的对,我们不会违法的。不过,我们在不犯法的前提下,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泔水还泔水。” 第068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田凤雁让门卫老吴挑三桶泔水来。 石才气得哇哇爆叫:“老吴,我是你领导,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老吴正窝着一肚子火呢,他当初好心传话,结果被石才反污蔑背叛,两头都不落好。 老吴决定向新领导表忠心:“石才,明确告诉你,我现在是雁归食品厂的门卫,你眼前的田厂长,才是我真正的领导。偏向你,才叫胳膊肘往外拐呢。” 老吴叫了个工人,和他一起去后院挑了三桶新鲜泔水回来。 王文举将泔水分别淋在三个人身上。 与王文举和田凤雁被淋时的“浅尝辄止”不同,王文法劈头盖脸的往下灌。 泔水毫不留情的流进了鼻眼、耳洞和嘴巴里,惹得三人好一阵干呕。 田凤雁冷脸道:“你们仨给我听好了,我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三倍奉还。你们浇我一桶泔水,我还你们三桶;你们招惹我一回,我还你们三回……” 话锋一转,田凤雁轻眯了眼:“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到此为止,我也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三人瑟缩着离开了。 田凤雁轻舒了一口气,她之所以泼泔水、放狠话,是怕这仨人以后没完没了的找晦气。 田凤雁自己不怕,也不认为何树华那个滑头会吃亏,她是怕石才会报复到自己女儿身上。 希望经过今天泔水这件事,能把他们给震慑住。 当然,田凤雁习惯于把人往最阴暗处看、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田凤雁决定,还是派人盯着这三个人的动态,摸一下三个人的底。 多掌握一些,总好过现在两眼一抹黑。 . 只跟了两天,曹昆就接到了电话,急匆匆跑向门市,对田凤雁急道:“雁姨,小陈来电话了,说是张科去了实验中学门口。” “张科?”田凤雁有一阵的恍惚,自己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曹昆边拉着田凤雁跑边解释:“张科,就是那天和石才一起来的人,枯瘦小的那个。小陈跟着他到了实验学校门口,怕他对玉姝和玉娆不利,立马给我打电话了!” 王文举听了,立马骑着一辆送货的倒骑驴,拉上二人,踩风火轮似的奔向实验学校门口。 在负责盯梢的小陈指认下,终于看见了张科。 此时的张科,右手伸进夹克衫里,一直没有拿出来,抻着脖子望向学校门口。 这是小学年部放学的南出口,张科,肯定是奔着二闺女冯玉娆来的! 田凤雁这个气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张科,看面相长得老实巴交的,瘦小枯干的,没想到性格这么艮,买不成冰棍厂,竟然拿着刀报复她女儿! 心眼儿实在太坏了! 放学铃声响了,学生们陆续出校门了! 田凤雁目光如炬,一挥手,王文举、曹昆、小陈三人,如猛虎下山似的扑向张科,牢牢禁锢在地上。 王文举更是将手伸进张科怀中,用力掏出一件硬物:呃,竟然是热乎乎的两根油条。 王文举不信邪的搜遍张科身上,最有攻击性的武器,大概只有一根指甲钳。 三个男人本能的松了手。 张科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带着三分哭腔:“你们、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好好的接我闺女放学,给她带了两根热乎油条吃,你们可倒好,上来就把我撂倒了,还浑身上下好顿撸……” 王文举等三人,脸色更加尴尬了。 田凤雁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对我女儿不利,没想到你是来给女儿送饭的啊……” 张科好不委屈:“那天我找你算账,是石才挑拨的,他说你给领导送了重礼,这才买下的厂子。 后来听你一说,我觉得你说的在理,三个月都买不下来,好孩子都抖落出风来了,谁等我们啊。” 田凤雁让王文举把张科给扶起来,连连道歉。 张科摆了摆手:“你放心,这事在我这儿就翻篇了,就你那天猴拉厉害的样子,我还怕把你惹急眼了对我闺女不利呢!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接。” 田凤雁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感情好,她与张科二人,都护女心切,主打一个互相防备。 田凤雁看了眼地上的油条:“实在对不住,害你脏了两根油条,我三倍奉还,赔六根。” 张科身子僵住,显然是想起了“浇一桶泔水还三桶”的三倍奉还。 现在,变成了坏两根油条还六根。 小陈挺有眼力见,飞毛腿似的去买油条了。 张科拿了油条去接女儿,走出两步又回了头:“你不用担心我和李根柱,我俩都认命了。你还是多防备着点儿石才吧,感觉他还会整事。” . 6月初,何树华从电器厂回来了,圆满完成了田凤雁交待的任务,带回来了三种电器。 田凤雁立马试用,何树华则背着手参观起装修完的商店来。 越看越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与狂喜。 这个“超市”也太时髦了。 按货品种类做好了分类,上面贴着标识牌。 如食品区的粮食类,用铁皮焊接了无数个大木格,格子里分别装了白面、荞面、大米、小米等等十五六种; 如调味料区,则是打成了无数小格子,辣椒、花辣、大料、冰糖等十多种。 如针织区,枕头、四件套、床单……甚至,还有成斤称的荞麦皮; 每样产品的格子上,都贴了价签,还是可活动的。 生鲜区和蔬菜区目前还空着,但已经打好了格子,贴好了空白价签,只等着时蔬入场了。 何树华暗暗感叹,东西太全太好看了,连自己这个不怎么买东西的懒人,看着都被激起了购买欲。 何树华对着田凤雁一挑大指:“雁姨,确实不错。准备啥时候开业啊?” 田凤雁从收银匣子里拿出营业执照,递给了何树华:“上次起执照时,你还没合伙;这次把你名字加里了,我不会起名,玉姝给起的,叫禾田丰超市,取咱们俩的姓氏同音字,‘丰’是丰盈、盈利的意思。等牌匾做好了就试营业。” 禾田丰?何树华表现很满意,好不好听在其次,主要是有他的“何”姓在,彰显了他这个二老板的重要性。 何树华:“雁姨,听老王说,顾客进门得存包,会不会有人觉得咱像防贼一样心里不舒服,就不愿意进来了?” 田凤雁:“我想到这一点了。让人克服心里不舒服的良药,就是让人觉得占了便宜。以后,咱每天会搞出1到2样特价商品。开业那天,我安排了猪肉和香菇贡丸特价,批发价走货。” 何树华苦哈哈一张脸:“批发价?那咱还挣啥钱啊?还白搭个塑料袋?!” 田凤雁笑道:“买丸子的人,不是下火锅就是辣炒,就得配滚滚肠、豆腐泡、麻椒、辣椒、孜然……买猪肉的人,红烧肉得需要酱油和冰糖;炖吃得配豆角或土豆,顺手就买了别的。咱这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 何树华眨巴眨巴眼,再次挑起大指:“雁姨,姜是老的辣,我算服气了。” 第069章 交人的事她干!得罪人的事他干 次日早晨,何树华来到超市。 好家伙,整整三排二十名员工,吓得他哈欠打到一半,懒腰伸到一半,尬在空中。 田凤雁只好先向大家介绍:“这是禾田丰的另一个老板,何树华。” “何老板好!”二十名员工异口同声的叫人。 何树华脸红了下,外强中干的挥手:“大家好!” 田凤雁示意何树华站在她身侧,继续开会:“为期十天的培训结束了,现在,请何老板分配岗位,没有分到岗位的人,很抱歉,我们禾田丰不能录用,我会按5元/天/人结算工资。” 田凤雁把名单递给了何树华,眼色揶揄的看着他。 何树华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 他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怎么一来就往下裁人呢? 田凤雁,一定是故意的!交人的事她干!得罪人的事他干! 退是来不及了,只能迎上去了。 何树华接过纸单,清了清嗓子,颇有领导气势的开始宣读名单: “蔬菜区营业员,周淑艳,检斤员许辉;调料区,向海英;日化区,王颖;冷鲜区宋涛;保安岗,刘威、宋帅……清洁岗,陈岩、李红;机动岗,高海龙、李洪彪、陈……” 何树华突然停顿下来,错愕的看向田凤雁。 在看到田凤雁笃定点头后,何树华才继续宣读:“机动岗,高海龙、李洪彪、陈星。” 何树华放下了单子。 总共录用人员18人,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没被录用。 胖女人郑林登时炸毛了,指着田凤雁的鼻子叫嚷:“姓田的,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昨个儿不是告诉你了,陈星是‘三只手’惯偷,被派出所拘留过,你宁可要个小偷也不要我?!” 高颧骨的女人徐灵附和:“姓田的,你特么肯定是看陈星是陈权的妹妹,所以关照她了!这样不公平!我们不乐意!” 陈权,食品厂的工人,就是曾帮田凤雁盯稍盯到实验学校、险些误会打人的那个小陈。 挺机灵的,也没啥复杂心眼子,何树华和田凤雁确实都挺喜欢他,总喜欢让他跑个腿学个舌。 何树华被气乐了:“我看有病的是你俩吧?我们自己家买卖,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想用谁、不想用谁,不自己说的算,难不成你说的算?就你现在这态度,别说培训不录用,就是正式录用,我也得把你裁了。” 胖女人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你们耽搁了我十天时间,说不录用就不录用,不好好给我个说法,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田凤雁轻叱一声:“我选二十人进培训班,就是奔着全部录用选的。可你们是怎么表现的?” 田凤雁审视着二人的眼睛:“你们两个,干活确实麻利,可有个毛病,有人盯着,干得好;没人盯着,干得孬;还特别爱嚼舌根子,嚼完同事嚼老板,嚼的什么话,不用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吧?” 这两个女人,在来禾田丰之前就相熟,别人一眼盯不住就凑在一起扯老婆舌。 因为培训期间,二老板何树华一直没露面(研究三种电器去了),便生起了浓浓的八卦之心。 尤其是知道何树华是年轻男性老板后,八卦之火更加熊熊燃烧了:一男一女合伙做生意,注定“有一腿”,这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阴阳调和,成双成对…… 好巧不巧,这闲话被田凤雁知道了。 胖女人倒打一耙:“你和何老板的事,谁知道是谁传的?你不能为了不录用我们,就往我们身上扣屎盆子!” 田凤雁气乐了:“郑林,我说你爱嚼同事舌根子,却没说嚼的是我和何老板的舌根子,如果不是你传的,是谁传的?什么时间?在哪里?听谁传的……” 胖女人见留下肯定无望了,继续从钱上耍无赖:“50块钱工资太少了,我要100块!” 田凤雁刚要上前,刚刚被胖女人诟病的“三只手”-----陈星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垫走到胖女人面前。 胖女人以为陈星要打架,立马手握成拳,呈自我保护状态。 哪知,陈星只是把垫子递给她,柔声细语:“郑姨,地上是水泥地,坐时间长该着凉了,坐在垫子上吧,咱俩好好唠唠。” 别说胖女人,一屋子的人都被干没电了。 这是什么情况?小太妹陈星竟然夹子音都上来了? 难道她有唾面自干的本领? 胖女人真就把垫子拿过去,垫在了屁股底下,嘴里忿忿然:“唠唠就唠唠,我还怕你个丫头片子不成?” 陈星仍旧身体微弯做谦卑状:“郑姨,咱十天前,一起来培训时,田老板是不是对咱说了,表现好的留下,表现不好的离开?” 胖女人不以为然:“是说过会有人离开,但没过只让我俩离开。要是走一半人留一半人,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现在是只撵我俩走,这不是故意磕碜人吗?!让我走也行,给我100块钱。” 陈星:“郑姨,培训前,田老板说的是4块钱/天,给你5块/天已经超额了。你确定要的是100块?不是更多?” 更多? 胖女人仿佛嗅到了铜臭味,顺竿往上爬:“这十天时间,凭我的本事,怎么着也能做笔大买卖,挣个几千、几万都飘轻。100块不行,至少得1000块,否则,你们的超市别想开起来。” 陈星哈下的腰终于直起来了,笑吟吟的:“郑姨,你被解雇不离开,无赖撒泼,索要巨额工资,涉嫌触犯了非法侵入住宅罪、寻衅滋事罪和敲诈勒索罪……” 胖女人气得“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目而视:“你个被拘过留的小偷,懂个屁法?威胁谁呢?老娘是被吓大的?” 陈星有条不紊:“郑姨,正因为我被拘留过,所以才知道这么多罪,也算是‘久病成医’吧。” 陈星从怀里拿出一部小录音机:“郑姨,刚才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都可以做为证据,你,要么拿钱走人,要么报警被抓。” 胖女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高颧骨女人胆怯的拉了拉她,显然有退缩之意了。 胖女人冷哼一声,伸手要抢田凤雁手里的装着二人工资的信封。 田凤雁迅速收回信封,递给陈星。 陈星怔忡了下,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从两个信封里各抽出10块钱,这才递给了两个无赖女人。 胖女人还要开口,高颧骨硬拉着她离开了。 第070章 我会让您知道,您没有信错 两个无赖女人终于走了,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田凤雁的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田凤雁肃然的看着17名员工:“大家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录用陈星了吧?你们已经通过培训,成为正式员工。可就在刚才突发状况下,除了陈星,你们无一人以主人翁的精神出面处理此事。尤其是保安岗和另两名机动岗!” 17个人,脸全都红了。 是啊,老板,被人当着她们的面诘问了,他们全都跟榆木疙瘩似的无动于衷和束手无策。 反观陈星,这个她们一直瞧不起甚至厌恶的“三只手”“小太妹”,竟然有理有据、寸土不让,还替老板省下了20块钱。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不佩服都不行。 田凤雁之所以严厉的批评大家伙,不是她内心真的生气了,而是变相的替陈星撑腰,免得大家以后再拿她偷过东西的事诟病她。 至于大家的不积极表现,田凤雁并没有真生气。 大家刚培训完,没有拿到手高于同行很多的工资,谈什么与老板同呼吸共命运? 况且,这些人,相当于羊群,得有头羊带就行。 田凤雁曾考虑过王文举,他为人不错,且老实可靠,又很识实力,更是一起经历过许多的元老级人物。 但王文举的性格更适合做库管经理,守好自己的城; 至于攻城掠地等有挑战性的工作,经过培训十天的观察,田凤雁觉得,陈星比王文举更适合。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试用的过程,诸葛孔明辨才还需七年期呢。 帮陈星稍微立了下威,田凤雁便遣散了大家伙,各司其职、准备营业事宜了。 . 陈星走过来,忐忑的把录音机还给田凤雁:“老板,刚才见她们咄咄逼人,我便擅自去收银柜拿了您的录音机。怕里面的磁带有用,我打开一盒新磁带,我回换衣间取钱还给您。” 田凤雁赞赏的一笑:“陈星,你刚才的表现,超出我的期待,以后,也别让我失望。” 陈星后退两步,突然深深鞠了一躬,与地平行,很是虔诚,久久没有立起。 再站直时,陈星的眼圈已经泛了红:“雁姨,我不想骗您,我确实做过小偷,也跟混子混过。您如果改变主意,我立马走人,绝不纠缠。” 田凤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问题抛回给了陈星:“我郑重问你一遍,只问一遍:你,改了吗?” 陈星目光坚定:“我亲口答应过我妈的,以后绝不会再偷东西,也绝不会和那些混子混在一起,如有违背,我就会剁了我的手指头,我妈也会在地下受苦……” 田凤雁将录音机里的磁带取出来,郑重放在陈星掌心上:“你说改,我便信。这个磁带,算是你的第一个战利品。” 陈星低头,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刚才打开的新磁带,是谭咏麟的《神话1991》。 陈星眼中星光点点,就算自己改邪归正是个神话,自己也要实现好它。 陈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雁姨,我会让您知道,您没有信错。” 小丫头兴冲冲的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树华,不由得暗暗点头。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田凤雁启用陈星的真正原因。 此时的陈星,如同身处悬崖的将死之人,一旦有人抛下绳索,她会拼尽全力抓住它,会激发出自身的无限潜力; 更会视抛下绳索的人为救命恩人。 如果,陈星真的改掉了偷盗的毛病,必定会成为为田凤雁最忠心的左膀右臂。 何树华有信心,陈星真的会改正。 陈星小丫头,命运还挺多舛的。 爸爸常年家暴酗酒,靠妈妈维系家庭生活。 大前年,妈妈车祸瘫痪,陈星不得不辍学,担起养家重任。 爸爸以家暴妈妈为要挟,陈星只能与混子们混在一起偷车偷钱。 妈妈临死前,求了陈星的大伯,也就是小陈陈权的父亲,让大房照顾女儿。 陈权求助何树华,让堂妹来超市上班。 何树华心里是拒绝的,怕招收陈星对整个超市有影响。 又不好意思一竿子打死,便答应小陈让他妹妹来应聘。 何树华以为田凤雁一定会淘汰陈星,没想到陈星反而被田凤雁这么看重。 看了刚才陈星的表现,何树华也终于打心眼儿里认同了田凤雁的选择。 . 6月16,阴历五月十六,禾田丰超市正式营业了。 为了造势,何树华昨晚就找人搭了架子,用做戏台子,请剧团演员唱三个小时的大戏。 此时人们的娱乐活动少,又是喜闻乐见的地方戏,很快聚集了很多人。 石才抱着肩膀,紧盯着唱地方戏的台子,心中暗道:让你嘚瑟,一会儿台子塌了、伤着演员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结果,戏唱了关天,演员在台子上又是翻跟头又是打把式的,跺得台子“咣咣”响,硬是没塌。 石才如蛆虫似的挤到了人群最前面,弯腰低头看向台子底下。 终于发现了,他昨夜用小锉刀、坐在地上锉一个小时才锉坏的地方,竟然被重新钉了大厚板子。 别说是人,就是大象站在上去都榻不了了。 石才感觉架子没塌,自己的心先塌了。 他算是小瞧了田凤雁,心细如发,昨晚搭好的台子,起大早还要检查,及时发现断裂及时补上新板子。 石才气吼吼的看着超市正门,瞟见旁边安着暗锁的小储物柜,嘴里阴阳怪气:“买个东西还把包交上去,把人当小偷防着!谁有大病啊,进这种地方买东西?” 旁边一个老太太附和:“可不咋的,买个东西还收包,真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儿,里面还那么大,我这类风湿腿可不进了……” 旁边的中年妇女咂巴咂巴嘴:“大姑,你看见牌子没有?商店不叫商店,叫超市,还说大城市流行,我看就是整那西洋景、扯外国溜……” 第071章 应该是“腰缠万肉” 一折戏唱完了。 何树华上了台,高声喊喝:“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禾田丰超市开业大酬宾,连打三天特价。今天是猪肉和贡丸;明天是洗衣粉和牛肉;后天是虾米和斜纹棉布。” 何树华扫视了一眼略有涌动的人群,一脸傲娇的高喊:“今天的特价猪肉,1块8一斤,贡丸2块5一斤。我数三个数,今天的特价就开始,一、二……” 没等数到“三”,人群,尤其是女人们已经往里冲了。 石才感觉身侧突然刮过一阵龙卷风。 刚刚与他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女人,也不说什么类风湿、什么西洋景了,窜到了最前排,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存了包,拿了塑料筐,第一批进了超市! 再出来时,两个女人各拿了一大袋子东西,兴高采烈的向没挤进去的人展示着手里的“战利品”。 “西洋景”妇女买了至少五斤猪肉,啧啧感叹:“我特意瞅了,是正经猪肉,肉联厂的,还有大紫章呢!我不要带章的地方,她们还帮我把那块切块了!1块8/斤,比外边一斤便宜5毛,我家有冰箱,多囤点儿 ……” “类风湿腿”老太太附和:“不只打特价的比外边便宜,没打特价的也比外边便宜,猫牌香皂,外面8毛,它7毛;炉果,外面2块,它1块8;白糖,外面1块7,它1块5……” 石才当啷接了一嘴:“你们俩是来捧臭脚的吧?” “类风湿腿”老太太回怼了一句:“我捧臭脚?东西就在那儿摆着,价签就在那儿贴着,你又不瞎,自己进去瞅瞅。” 石才还真就不信邪了,反正自己也没拿包,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这才明白,那俩人真不是捧臭脚,都是真的。 东西齐全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珍稀品种。 这个时代的内陆小县城,吃的最多的海鲜是海米、海带,咸且干,容易储存。 冻螃蟹、冻仔虾,高成本、高运输的稀奇东西,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石才若有所悟,别的小贩不敢进货,除了成本高,再一个就是没有冷库,而田凤雁有!就在后院!还老大老大了! 石才更加忿忿然了。 这要是自己买下冰棍厂,他除了卖冰棍还可以囤冻货卖,他就发财了! 他是绝不会承认,这个主意是马后炮,刚刚受的禾田丰的影响。 这一大车冻海鲜,是田凤雁为了开业,特意联系了专门倒海货的白昊,用冷库车发过来的。 利润没有多少,但会提升整个超市的定位。 石才气得一甩跻子想走,走了两步又想起媳妇说晚上吃火锅,让他买一盒火锅干料回去。 火锅干料,就是小螃蟹、小虾米、小瑶柱、紫菜每种一小小撮,所有加一块才那么一小掌心,哪有下真海鲜好吃? 自己家又不是吃不起?!买冰棍厂借的那十五万不是还没还嘛,整那抠搜的干啥? 石才一咬牙一跺脚,买一只螃蟹、两只对虾。 . 员工们做好了职责划分,只有一个职责没有划分,就是收银。 现金流太大了,此时还没有监控,没有电脑对账,田凤雁负责收银工作。 开业人流太大了,临时分成两个收银区,另一个,只能由何树华顶上。 中午,冯玉姝和冯玉娆放学回来了。 冯玉姝快速吃了几根关东煮,便上来替换田凤雁去吃饭,田凤雁不肯,玉姝反而撂了脸子,仿佛她是家长,田凤雁是女儿。 田凤雁只好下来了,想着快速吃一口,好替换何树华。 正坐在临窗的长条桌上吃着,突然听见女人尖叫:“你眼睛瞎啊,撞哪呢?” 田凤雁本能的望过去,只见陈星从地上捡起两条猪肉,递到女人身前:“顾客,您的肉掉在地上了,还有装袋,也没有称重,我帮您?” 顾客的气焰瞬间灭了:“哦,我、我忘记拿袋称重了,我自己去。” 陈星嘴上连声道歉,身体却诚实的跟着女顾客,重新回到肉品区,过了秤,付了款。 冯玉娆狐疑的看向田凤雁:“妈,那个女的是不是小偷?为啥不报警?陈星姐是不是在包庇她?” 田凤雁皱紧了眉头:“娆娆,你是怎么知道陈星的事的?是谁跟你说的?” 冯玉娆和盘托出,那个被撵走的郑林,不仅向田凤雁告过陈星的状,也向冯玉姝和冯玉娆告过陈星的状。 只是冯玉姝压制住了冯玉娆,不许她给忙得焦头烂 额的妈妈添乱,对于陈星,妈妈自有判断。 田凤雁突然庆幸自己那天果断开除郑林,这个郑林,典型的里挑外撅。 有她在,超市的整个氛围会变成农村赶大集现场,吵吵嚷嚷,杂乱无章。 这个观点必须得帮小女儿扭转过来。 田凤雁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娆娆,你星姐这么做是对的。 第一,偷拿几斤猪肉,就算警察来了也是批评教育,反而会耽搁营业时间; 第二,人贪便宜不是大恶,应该给一次警告机会; 第三,不是所有的小偷都是大坏蛋,比如你星姐,晚上,妈妈给你好好讲讲星姐的事。” 冯玉娆听得半懵懂状态:“妈,陈星姐警告那人了吗?我怎么感觉是她一直在点头哈腰的道歉?” 田凤雁哭笑不得,实在没法对女儿解释,带着一个想吃白食的女人,超预算买下五六斤猪肉,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猪肉,她吃着怕是比苍蝇肉还难吃。 冯玉娆的小脑袋天马行空,没等搞清这个问题已经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妈,她的猪肉到底藏在哪儿了呢……好像只能缠在腰上,被星姐一撞就掉没了……” 田凤雁深以为然,这个女人没穿裙子,不能藏在裙 底,衣裳宽大,就是缠在腰上,女儿的观察力还是可以的。 小家伙一拍巴掌,接着说道:“妈,她这样,应该就是我们老师教的成语:‘腰缠万贯’和‘一掷千金’……” 田凤雁“噗嗤”一声乐了,女儿还挺会现学现卖的,不过,不是“腰缠万贯”,而是“腰缠万肉”。 第072章 踩到我,你算踩到棉花啦 田凤雁吃完饭,立马去替换了何树华。 员工们可以两班倒,何树华和田凤雁两个人,只中午吃饭时间被冯玉姝替了一小会儿。 等到晚上歇业以后,田凤雁的手已经累得打哆嗦了,真正做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 盘了下账,第一天,销售收入7220块钱。 因一大半销售出自特价猪肉和丸子,净利润有600多块钱。 饶是如此,田凤雁已经相当满意了。 因筹备开业前夕,田凤雁刚买下冰棍厂,手头资金非常紧张。 贷款装修余额和食品厂二十多天的营收加在一起才4万元。 而这4万元,仅够维持超市基本运营费用(如员工制服订做、上货手推车、购物筐的购置等),以及部分产品原产地整车进货(如海鲜、干货等)。 其他的货,全是田凤雁与本地大市场批发商,一户一户谈下来了,先赊账,后付款。 等以后资金充足了,超市会砍掉这些二道贩子、三道贩子,所有产品从原产地发货。 进货价打下来了,禾田丰的价格优势会更加明显,销售收入也会实现几何倍增。 当然,这是后话。 晚上下班,田凤雁回到家,冯玉姝打来温水帮妈妈洗脚;冯玉娆帮妈妈揉肩捶背。 这一刻,田凤雁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的真正含义,仿佛瞬间回血,变回了无敌女战士。 第二天,销售收入6420元,利润710块; 第三天,销售收入7120元,利润580块。 三天特价期结束,转眼到了周日早晨。 没等田凤雁起床呢,冯玉娆就来到了田凤雁的卧室,如泥鳅般钻进了妈妈的被窝。 没有像往常一样撒娇的抱着妈妈贴贴,而是背着小身板,好不孤寂,好不可怜。 这是出啥事了? 田凤雁推了推小娇娇:“娆娆,和你二姐吵架了?” 冯玉娆轻轻摇头,仍旧没吭声。 田凤雁把冯玉娆的小身板给转过来,女儿的小眼睛红红的,好委屈的模样。 田凤雁别提多心疼了:“是学校有同学欺负你吗?” 冯玉娆先点头后摇头,便又不说话了。 无论田凤雁如何追问,冯玉娆就是肯说谁欺负她了,咋欺负她的。 田凤雁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某国素媛案,心立马悬了起来。 小女儿长得好看,不会是有人打她主意吧? 田凤雁的怒气值瞬间到达天灵盖,如东风快递般冲进厨房,又一阵风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砍骨刀。 田凤雁义愤填膺:“娆娆别怕,告诉妈,是哪个混蛋欺负你了?” 冯玉娆吓的有些结巴:“妈,就一块橡皮,不至于动、动刀吧?” 田凤雁:“啊?一块橡皮?” 冯玉娆笃定点头:“上次0元购时,我抢到了一块米老鼠橡皮,一直放在文具盒里不舍得用,丢了。我丢的时候还问过我同桌张思远看没看见,他说没看见。我昨天在他文具盒里看见了,肯定是他偷的。” 田凤雁默默的把刀放在茶几上,一块橡皮,真的不至于-----动刀。 田凤雁:“娆娆,然后呢?你和他吵起来了?” 冯玉娆摇头:“我想起了妈妈上次说过的,偷东西不是大恶,我应该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所以,我没吭声,把橡皮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合上了文具盒。” 田凤雁呆住了,女儿这样的行为,算不算完美诠释了 :踩到我,你算是踩到棉花了? 是自己说错了,还是女儿理解错了?是可以给犯小错的人改正的机会,但前提是,对方得真正的知道错了啊…… 田凤雁暗自叹了口气,都怪自己的教育有问题,把二女儿教育得太早熟了,把小女儿教育得太单纯了。 田凤雁:“娆娆,张思远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如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那他还会改吗?” 冯玉娆恍然:“对哦,妈,明天我让他知道他错了。” 田凤雁:“……” 田凤雁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怪怪的。 最后终于想通了,小孩儿之间的事儿,就交给小孩儿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家里还有半个家长冯玉姝呢。 想起冯玉姝,田凤雁才发现,她与小女儿一大早晨这么大个操持,咋一直不见二女儿出来呢? 田凤雁走到二女儿卧房前,准备敲门叫人。 冯玉娆如泥鳅般挡在拉门门前:“妈,我二姐昨天睡得晚,你别叫她了……妈,我跟你讲讲张思远吧,他可坏了,总是欺负我。” 田凤雁再次被吊起了胃口。 仔细一听,却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不是划三八线了,就是抄作业了,要不然就是跟老师打小报告了。 田凤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冯玉娆!你一大早故意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事儿,不让我出门,是不是你和你二姐商量好了搞什么鬼!?” 冯玉娆小胸脯一挺:“没有,绝对没有!” 田凤雁轻眯了眼,语气威胁:“一、二……” 冯玉娆顿时丢盔卸甲:“我姐去超市了!我的任务是缠住妈妈不去超市,好好休息。” 田凤雁怔住了,没想到结果会这么窝心,心软得一塌糊涂。 在冯玉娆以为妈妈会忙三火四的去超市时,田凤雁反而淡定了:“中午吃西红柿炖牛腩好不好?” 冯玉娆立马意识到,妈妈上午不去超市了,她终于完成二姐交待的任务了,二姐会把她那块一模一样的橡皮送给她…… . 禾田丰超市。 何树华看了眼冯玉姝身后,发现田凤雁没一起,很是诧异:“玉姝,你妈呢?干啥去了?” 冯玉姝开门见山:“我妈上午不过来了,我替她。” 何树华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生女儿就是好,我将来结婚了,一定生一足球队的女儿,大女儿给我揉肩、二女儿给我捶腿、三女儿替我收钱、四女儿……享尽女儿福、快乐似神仙啊……” 冯玉姝忍俊不禁:“树华哥,就你这运气,恐怕得生十一个儿子……” 何树华脸色立马变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冯玉姝:“小丫头片子,诅咒谁呢?你才生儿子,生一窝儿子,愁死你……” “哼!”何树华拧过身、侧过脸,不想理会冯玉姝。 如果不是收银台重新做了布局,他一定离她远远的。 为了节省空间,田凤雁将放在出口两侧的两个收银台,改成了把桌子放在中间,变成“奥里奥”夹芯状收银台。 即:两个收银员并列站在“里”的位置,两张桌子在“奥”位置。 这样做,能节省一个人的宽度,让出口变宽。 第073章 身己半入,止露尻尾…… 八点,禾田丰正式营业了。 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上门,并不怎么忙,应该是今天没有打特价的缘故,加上歇周末,上班族们起得比平时相比要晚。 何树华劝解冯玉姝:“你回家去吧,今天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就算忙不过来,我可以带着陈星一起。你一个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我可不想你考不上大学赖我毁你一辈子。” 冯玉姝翻了一记白眼儿:“你以为你是原*D啊,还毁我一辈子?学生也不能24个小时都学习啊,也得适当放松,对我来说,收钱就是放松……” 好特别的“放松”方式,不愧是田凤雁的女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树华回怼:“我上学的时候就天天‘放松’,最后‘放松’到了初中毕业……” “那是你智商低……” 冯玉姝正要回怼何树华,身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矮了下去,小脑袋如同鸵鸟般插在了成捆的塑料袋里。 何树华顺着冯玉姝刚才的目光方向望去。 在超市入口处,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冯玉婷和她的好邻居兼好闺蜜孙红丽。 真晦气。 冯玉婷和孙红丽在超市里面逛了一圈,来到出口处结账。 可能是忌讳于上次的卫生巾事件,冯玉婷故意落在孙红丽身后,躲闪着何树华的目光。 雇客就是上帝。 何树华才不会傻到把雇客赶走呢,哪怕,这个雇客是人见人烦、狗见狗嫌的冯玉婷。 孙红丽把购物筐放在桌子上,嘴里调侃何树华:“哟,这不是咱德隆之光吗?你妈还真没吹牛,轰动全县的‘超市’真是你开的!乡里乡亲的,算便宜点儿?” 何树华边用计算器按着数字边自我否定:“哪儿啊,别看俺们每天看着进账多,但利润少的可怜,就是赔本赚吆喝……一共是46块7……咱是老乡,给抹个零吧……46块5……” 孙红丽石化了,原来,老乡的面子,只值两毛。 该算冯玉婷的了,不多不少整好52块。 冯玉婷拿出钱包,临付款又缩回去,狐疑的问:“何树华,我记得你是和那人合开的小卖店,这个‘超市’,她也掺一脚了吗?” 何树华本能点头:“有……呃……” 好吧,腿被蹲桌底的“小野猫”给挠了。 何树华立马改口:“有……个屁啊……雁姨能掏出那么多钱来吗?她在给我打工。 还有你二妹妹,一放假就来帮忙,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让她摸鱼她不敢抓鸡……呃……” 吹牛的代价是:腿被掐得更重了。 何树华硬着头皮把话说完:“现在雁姨和玉姝应该在库房挑菜呢,我让人带你过去……” 话音刚落,冯玉婷已经付了款,如被马蜂蛰屁股似的跑了。 冯玉姝终于站起来身了,原地踏步缓解脚麻。 何树华一脸揶揄:“你就这么怕冯玉婷?像老鼠见猫似的?” 冯玉姝打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怕她?我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她见我收钱,不给钱就闪人。” 呃,确实极有可能。 虽然很有道理,但冯玉姝把头藏在塑料袋底的行为,着实滑稽。 这样的冯玉姝,让何树华想起了上初中时,曾被班主任罚写一百遍的一篇课文《狼三则》。 何树华至今都记忆犹新,摇头晃脑吟诵起来:“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己半入,止露尻尾……” 冯玉姝瞬间怒目而视。 这个何树华,竟然嘲笑她像《狼三则》里的狼,躲在柴火堆里,顾头不顾腚,愚蠢至极。 冯玉姝轻眯了眼,很快,眼睛看向入口方向:“咦,苏长英来了!” “呲溜”,这次钻桌子底下、顾头不顾腚的,变成了何树华。 苏长英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姑娘,一家三口在大市场开批发店。 苏家经常到何树华的食品厂批发贡丸等食品; 何树华的超市需要到苏家店里批发其他商品。 两家属于互为主顾的关系。 苏父觉得两家“门当户对”,有意撮合女儿和何树华,便有意让女儿苏长英经常来雁归食品厂找何树华进货。 何树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苏长英来进货。 半个小时以后,何树华才从塑料袋堆里探出一双眼睛,偷扯了下冯玉姝的裤管,声如蚊鸣:“那女的还没走吗?” 冯玉姝摇头。 只是,她上弯的唇角与眉梢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何树华终于知道上当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因蹲得太久,又是突然站起来的,双腿发麻,整个人向前冲了过来,冯玉姝连扶的意思都没有,如泥鳅般的躲开了。 何树华的腿磕在了桌腿上,疼得呲牙咧嘴。 冯玉姝毫无同情心的笑了,学着刚才何树华摇头晃脑的模样:“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 何树华揉腿的动作,停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正想着如何反击,冯玉姝脸色再次变了,压低了声音提醒:“苏长英来了!” 何树华不怕反笑:“玉姝,你是不是当我傻?我上一次当还能上两次当?别说苏长英没来,就是她来了我也不怕……” 冯玉姝面色尴尬:“树华哥,要不,我给你讲一个‘狼来了”的故事?” 何树华脸色也变了,转过身子,看见了苏长英,抱着肩膀看着他。 何树华立马立正、鞠躬:“欢迎光临!” 苏长英面色揶揄:“听说,你怕我?” 何树华一脸诧异:“苏妹子,你听谁造的谣?雇客就是上帝,我‘盼’你来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怕’你来?是哪个浑蛋造的谣,你把他叫过来,我敢跟他当面对质!” 现在的何树华,强大得可怕,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更是炉火纯青。 苏长英轻叱一声:“既然我是上帝,那么,请你带着上帝,去库房拿货吧,老样子,每样十袋。” 何树华内心里一声叹息,又是这样。 苏长英每次来进货,每样只进十袋,三四天卖没了再来。 她家店里明明有一个大冰柜,可以多进货的。 偏不。 我就来,你能奈我何? 第074章 诚心把我冻成“人棍” 何树华有心摆脱苏长英:“苏妹子,我已经把食品厂销售 的活儿交给了曹昆,付货的事儿交给了老王,他们俩都在后院……” 苏长英挑眉:“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上帝吗?难不成说的是假话?那我得好好和我讲讲理了……” 眼看着苏长英要坐下来,与他要长篇大论的讲理了。 凭何树华“过来人”的经验,与女人讲理,一个小时是她,两个小时也是她。 何树华算是彻底服了:“行行行,你有理,你有理还不行吗?我现在就去库房给你取货、付货。” 苏长英喜滋滋的跟着何树华走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超市里的顾客却越来越多了。 冯玉姝让陈星收一会儿钱,她去食品厂冷库找何树华和苏长英。 冷库门锁着,门口没有二人。 去了车间,也没有二人。 曹昆和王文举正在清点刚出车间的淀粉肠、丸子等食品数目,登记造册。 冯玉姝打听曹王二人,也没看见何树华和苏长英。 难道,彼此好巧不巧的错过,何树华和苏长英又回前院超市了? 冯玉姝又往回走,走了两步,脚掌心如同被钉钉子似的钉住了。 冯玉姝想起了田凤雁制定的雁归食品厂和禾田丰超市员工二十条。 田凤雁嫌弃自己写字不好看,让冯玉姝帮抄写过两份放在厂里和超市里,让所有员工严格执行。 其中一条是关于冷库管理的: 冷库总负责人,是何树华。 发放两把钥匙,何树华和田凤雁管理一把,以何树华管理为主; 曹昆和王文举一把,以库管王文举管理为主。 去冷库取货时,必须四人中的两人以上,且必保一人留在库房外。 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田凤雁谨小慎微,凡事愿意往最坏处打算。 她怕外面没人望风,会造成有人被关冷库安全事故。 原则要求,四人必去两人。 可现在,这四个人,有三个人都远离冷库:田凤雁在家,曹昆和王文举在车间。 难道…… 冯玉姝突然涌起一股不详之感,立马拉着王文举就往库房方向跑。 王文举用钥匙打开库房大锁头,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何树华和苏长英。 只是这俩人,看着怎么这么怪异呢? 何树华在南侧,穿着一件绿色棉制军大衣; 苏长英在北侧,穿着一件五分袖薄款长裙,被冻得浑身起了鸡皮胳膊,眉毛都挂霜了。 饶是如此,苏长英却绝不输阵,叉着腰,指着何树华破口大骂:“何树华,你不是男人,我都冻成这样了,你竟然不把军大衣脱下来给我!” 何树华毫不留情的反击:“我凭什么把衣裳脱下来给你?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去冷库必须得两个人,结果你说我不把你当人;我让你留在外面吧,结果你偏跟进来,门还被风刮着锁上了!” 苏长英:“你家门是纸糊的,说刮上就刮上?!你自己找了件军大衣,却没给我,你就是诚心把我冻成‘人棍’!” 何树华:“我都让你留在外面了,给你找什么军大衣?!是想捂出痱子还是臭蛆?还我诚心冻你?!冻个冰棍我还能嗦拉出甜味儿来呢,冻你个‘人棍’能嗦啦出啥味儿来?痱子味儿还是大蛆味儿……” 两个人,如斗鸡似的,全都炸了毛。 苏长英如三岁小孩儿似的吐着舌头:“勒--勒--勒---!我就是痱子,就是臭蛆,我恶心不死你!” 何树华回敬了三下用手掐、用脚跺的动作:“我掐掐掐!踩踩踩!掐不死你、踩不死你!” 连冯玉姝都看不下眼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加一起四十多岁的人了,幼不幼稚!” 曹昆立马充当起了和事佬,从外面拿了一件棉大衣披在苏长英身上:“长英妹子,库房里怪冷的,我带你回办公室暖和一会儿,把裙子晒干了换上。” 苏长英边走边对曹昆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曹哥,在我这儿,你以后就是男人!何树华,不是!” 曹昆无语,原来,他以前在苏长英眼里,不是男人…… 何树华也无语了:“苏长英,我是不是男人跟你有毛关系……” “何树华!你要是再不闭嘴我就给我妈打电话了!”冯玉姝发威了。 何树华立马噤声。 待曹昆和苏长英走远了,何树华幼稚的状态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色。 冯玉姝和王文举亦是如此。 刚才的混乱,不过是何树华想搅乱苏长英的独立思考能力,不想让她知道,冷库被锁,十有八九是人为,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风刮的”。 冷库门是自外面被重新用大锁头锁上的。 锁头的会是谁?与何树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致他于死地?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何树华轻眯了眼:“我们不如赌一把吧,赌那个人,在厂里,或在厂子附近等最终结果。” 何树华如此这般那般的叮嘱一番。 . 雁归食品厂的二东家和来进货的一个姑娘一起失踪了。 食品厂的工人们都快找疯了。 一个小时后,食品厂院中,躺了两个“尸体”,上面盖着白被单。 快中午的时候,陈权跑回来了,对其中一具“尸体”禀告:“二东家,门卫老吴从后墙洞跑了,在对街的小吃铺和石才见了面,二人只唠了三两句话,便各自回家,跟着包袱就去了火车站。咱要不要报警?” “不要!”另一具“尸体”也“诈尸”坐起来了,是冒充“死”去的苏长英的冯玉姝。 冯玉姝沉吟道:“没有抓住人家,咱家也没人冻伤,警察来了也没办法。还不如放他们‘跑’了呢。” 何树华瞬间明白了冯玉姝的意思,与其定不了罪,还不如让两个坏蛋以为“杀”了人,提心吊胆的远走他乡呢。 还有比这惩罚更阴损的吗? 没想到小丫头挺鸡贼。 何树华冲着冯玉姝一竖大指:“你好坏!” 冯玉姝一脸无辜:“主意都是你出的,我可啥也没干,你别冤枉好人。” . 第075章 如此割席断义 食品厂的一间办公室里。 苏长英穿着军大衣坐在床边。 军大衣里面,只着内衣裤,几乎“中空”了。 苏长英气得想敲窗户,落下的瞬间又变成了轻拍,嗓子也不自觉的夹了起来:“曹哥!我衣服还没晒干吗?都两个小时了……” 现在是6月中下旬,大晴的天,万里无云,别说是晒干半潮不干的裙子,就是现做都能做出一条连衣裙来了。 曹昆向院里张望,“尸体”已经自己走了,还向他挥了挥手。 曹昆这才放下心来,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长英妹子,你那条裙子冻糟烂了,我让人给你买了条新的,我给你塞进去,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苏长英立马回答:“合身、好看、喜欢……” 曹昆一脸懵逼,裙子,貌似还没塞过去呢,这姑娘多好说话的人啊,咋一和树华见面,就搞得公鸡掐架似的呢…… . 中午,田凤雁来了,送来了满满一大锅西红柿炖牛腩,给大家伙解馋。 看着大家怪异的表情,田凤雁直觉店里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侧面问员工,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问冯玉姝,冯玉姝干脆来了个真一半假一半,说苏长英和何树华打起来了,还挺严重的。 这是“小冤家”做不成,要变成真冤家的节奏吗? 事实证明,后果确实挺严重的。 刚吃完午饭,田凤雁收拾碗筷想让冯玉姝回家,何树华在收银。 苏长英的老爸苏奎和老妈常华夫妻俩浩浩荡荡的上门了。 苏爸爸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 苏妈妈腋下,夹着一卷老长的东西,像是炕席。 不可能是普通的炕席!里面肯定卷着大扎枪类的“重武器”! 田凤雁脸色一变,这个何树华,到底是骂了人家闺女、还是掏了人家闺女,咋还来玩命了? 来不及问了,小命要紧。 田凤雁下意识的推了一把何树华:“快跑!跳后大墙跑!” 何树华倒是不想躲,死得死个明白。 骨气挺硬,气势却不强。 何树华半躲在田凤雁身后,探出头来,外强中干的对苏奎喊道:“苏叔,你、你这是干啥啊?咱可是老主雇了!” 苏奎挥了一把手里的菜刀:“你给我远哪儿扇子!老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老主雇算个屁!你对我闺女干啥了还用我说吗?” 何树华先被问懵了,自己对苏长英干啥了? 被关冷库不到十分钟,对骂了半个多小时,其他的,他可啥也没干! 被冯奎含糊不清的这么一反问,害得员工和顾客们看他的眼光,就好像他把苏长英那什么了似的。 何树华吓得一激灵,不行,绝对不行! 自己现在是老板何树华,不是街遛子何树华! 头可断,血可流!清白不能丢! 何树华竟然大胆的从田凤雁身后走出来了,一直走到超市门口,冯奎身前四五步距离处。 何树华一脸的义愤填膺:“苏叔,我还真就不知道我对你闺女干啥了,你要不跟大家伙好好说说?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苏奎眼圈都红了,刀指何树华:“我闺女出去时穿的是条黄裙子,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花裙子!问她咋回事,她咬牙切齿的说你掐她了,还踩她了!然后就把自己关到屋里不出来了!” 换裙子这事知道,但掐她了?踩她了?啥时候的事? 何树华别提多委屈了! 自己再不大度, 也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打女人! 连骂苏长英,都是权宜之计…… 何树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我没有!真没有!苏叔,你让苏长英来,我和她当面对质!” 苏奎的火气更大了:“让我闺女来,你还想再欺负她?” 何树华气结了。 这样吵下去不是办法啊。 田凤雁看向冯玉姝:“玉姝,你当时不是也在吗?到底咋回事啊?树华到底欺负没欺负人家……” 冯玉姝先点头后摇头:“妈,我也说不上来谁欺负的谁,要不,我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冯玉姝让陈星叫来了曹昆,在耳边交待了几句,二人一起来到了店前空地处。 冯玉姝学着苏长英的架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曹昆:“何树华,你不是男人!我都被关冷库里了,你竟然不把军大衣脱下来给我!” 曹昆学着何树华的模样反击:“苏长英!我凭什么把军大衣脱下来给你?没有你,我能被关冷库里吗?” 冯玉姝版苏长英:“何树华,你只给自己穿了军大衣,却没给我穿,你就是诚心把我冻成‘人棍’!” 曹昆版何树华:“我没让你进冷库,是你非进的背库,穿什么棉大衣?你是想捂出痱子还是臭蛆?还我诚心冻你?!冻个冰棍我还能嗦拉出甜味儿来呢,冻你个‘人棍’能嗦啦出啥味儿来?痱子味儿还是大蛆味儿……” 冯玉姝版苏长英冲着曹昆版何树华幼稚的吐着舌头:“勒--勒--勒---!我就是痱子,就是臭蛆,我恶心不死你!” 曹昆版何树华回敬了三口吐沫,用手比划了个掐的动作,用脚比划了个踩的动作:“我掐掐掐!踩踩踩!掐不死你、踩不死你!” 还原完了。 何树华瞬间腰竿挺直了一些:“苏叔,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你闺女的裙子被冷库冻潮了,这才换了一条新裙子!” 田凤雁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细节,对苏奎和常华道歉道:“老哥,嫂子,不管咋样,长英在我家关进冷库、挨了冻是我们的错,我现在就去看看长英,带她去医院看看,别冻出个好歹来。” 苏奎摆了下手、不,摆了下刀:“不用了,吓死我了,我闺女没被欺负就行。至于冻那么一小会儿,不打紧,我闺女打小就皮实。” 田凤雁轻舒了口气,斜瞪了一眼何树华,潜台词很明显:你等且走的,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苏奎心灰意懒道:“凤雁妹子,冲你,咱才下打珠合作的;现在冲何树华,咱不能再合作了。古代不是时兴割席断义吗?咱两家也这样!” 苏妈妈展开炕席,苏奎颇为潇洒的高高举起菜刀,正要劈下去,被苏妈妈出声制止:“你有点儿准头,轻点劈,别劈着我脸……” 苏奎不好容易攒起来的气势顿时就弱下来了:“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举着,放在地上,不劈席,也不割席,我剌席,总行了吧?” 于是,气势恢弘的割席断义,演变成了苏奎跪坐在炕席上,用菜刀“咯吱咯吱”剌炕席。 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滑稽。 二十分钟后,炕席才被成功剌成两瓣。 苏奎夹着半截炕席走了。 第076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田凤雁让陈星负责收银,对何树华和冯玉姝语气颇为不善:“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 两小只情知母老虎要发彪了,瑟缩的跟着田凤雁去了办公室。 冰棍厂除了厂房、冷库,还有一大排房子,足有十五六间。 西侧几间,改成了女工宿舍和值班室。 右侧,是办公区,最里侧的两间,何树华布置成了他和田凤雁的办公室。 田凤雁的办公室在东家正位,何树华的办公室挨着的第二间。 办公室够大,且办公桌、沙发、床一应俱全。 田凤雁大多时间在超市,一直没怎么用,没想到第一次正式用,竟然是训斥二老板何树华和二女儿。 到了办公区走廊,田凤雁本能的倒拿起一把挖土的小铲子。 不言而喻, 这是要武力解决问题了。 进了办公室,田凤雁眼睛轻眯:“你们俩有事瞒着我是吧?我只说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 话音未落,冯玉姝立马抢答:“妈,树华哥和长英姐被人自外面锁在冷库里了,是姓石的和老吴串通的,俩人坐火车跑了!是树华哥交待所有人不告诉你的!” 何树华不可思议的看着冯玉姝,她就不反抗一下吗?交代得这么快? 这要是两军打仗,绝对第一个当叛徒! 何树华立马捂着脑袋:“雁姨,我头疼,应该是在冷库冻着了,我、我先回办公室躺一会儿……” 田凤雁一字一顿:“脑袋疼啊……那就好办了……” “啊!”一声惨叫,何树华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铲子棍。 何树华别提多委屈了:“雁姨,为啥我和玉姝一起犯错误,你打的总是我?你偏心!” 上次冒充玉姝家长也是,田凤雁也打他,不打冯玉姝,明明是冯玉姝出的主意。 田凤雁理直气壮:“因为玉姝比你认错快!因为你的错比玉姝大!咱家二十来个员工,只会听你这个二老板的指挥、可能听玉姝一个孩子的吗?” 何树华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是啊,田凤雁说的有道理,无论哪一项指令都是他亲口下达下去的。 冯玉姝,顶天是给他抠抠耳朵,比如,不让他报警,放跑了那俩人。 自己咋就这么傻,冯玉姝给他装枪他就放,现在好了,成了上好替罪羊,狡辩都没用了。 唉。 何树华立马学乖了:“雁姨,我错了,下次打死也不敢不遵守员工二十条了。我交代,全都交代。” 何树华事无巨细的把事情交待了。 田凤雁听了事情经过,气得脸色阴沉:“姓石真是可恶,竞买冰棍厂这么点儿小事,竟然想着要害人命!跑是跑了,只是,纸包不出火,须得防着他哪天再回来报复!” “还有,树华,苏家是肯定不能合作了。错是你犯的,也由你来弥补。先道歉,然后再找另一家合作,记住了,质量和价格都要把好关。” 三人往超市方向走,何树华在身后小声蛐蛐着冯玉姝。 何树华:“冯玉姝,你刚才还原的什么东西,还掐掐掐!踩踩踩!害得我在员工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 “冯玉姝,你个叛徒,嘴巴够快的!下次,下次,我一定快过你!” “冯玉姝……” 冯玉姝连一个表情都欠奉,大有泰山压于顶而岿然不动的态势。 . 回到超市,田凤雁准备了一大袋子的吃食,让曹昆陪着何树华去苏家道歉,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不合作,也得把歉意表达了。 随后又让冯玉姝拿着餐具回家了。 一上午,她已经缓过乏来了。 更重要的是,田凤雁做了一个决定,培养一个信得着的左膀右臂,既管理超市,又能管收钱。 她和何树华都忙,不可能天天在超市把个死身子。 田凤雁思前想后,觉得陈星最合适。 敢启用一个小偷管钱,怕是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比田凤雁胆子大的人了。 说用就用,下午客人多起来后,田凤雁就让陈星顶上了。 上午突发状况时,冯玉姝就让陈星顶替过一会儿收银。 但那是冯玉姝,不是大老板田凤雁。 现在田凤雁也这样,重用陈星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别说是员工,就是陈星自己都觉得惊讶。 . 晚上歇业后,田凤雁带着陈星盘库存、盘账目。 为了便于盘账,田凤雁制定了出货小票,其中检斤出货,会自留一份报数、收银留下一份,雇客手里一份。 最后显示,付货出去的三十二块钱螃蟹,收银处却没收着票和钱。 只有三种可能,付货区藏了货、顾客偷了货,或者,收银区偷了钱。 陈星紧张得直搓手,把自己衣服上的所有兜都倒翻了:“雁姨,我真没收着钱,也没偷拿钱!” 田凤雁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想啥呢?!信不着你我也不能用你收银啊……咱俩再找找货,就算真找不出来,我也不会轻易怀疑任何人。” 陈星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落下来了,害得田凤雁赶紧帮忙擦眼泪:“你这孩子,眼泪咋赁不值钱呢?哭啥啊……” 陈星破涕为笑:“雁姨,我的眼泪可值老鼻子钱呢,就我妈没的时候我哭过。” 田凤雁尬住了,这孩子,流了两次泪,一次因为死去的妈,一次因为活着的自己,自己应该感动才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陈星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解释道:“雁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毫不动摇的信任我,连我死去的亲妈都没这么坚定过。” 田凤雁抚了抚陈星的小脑袋瓜:“傻丫头,信任是相互的,你不也信任我嘛。你的眼睛就是探照灯,赶紧帮我找货去吧!” 第077章 人送绰号陈八瓶 半个小时后,三十二块钱的冻螃蟹,被陈星在一处货柜底下边找着了。 冰碴已经全化成水了。 真是超市大了,什么样的顾客都有。 不想买你就放回到冰柜里呗,竟然扔在了货柜底人,当真是损人不利己。 这要是不及时找出来,大夏天的,没两天就臭得没顾客上门了。 陈星想把螃蟹重新放回冰柜,被田凤雁给拦下来了。 螃蟹已经化了,二次冻上再卖,虽然并没有变质,但口感一定会差。 田凤雁成立禾田丰的宗旨,就是:以一流服务,提供一流品质。 这袋螃蟹不能再卖给顾客,只能自己吃了。 田凤雁让超市保安去叫食品厂的保安,想让他送陈星回家。 这是超市的规矩。 加班太晚的、家离得远的超市孤身女职工,会由住宿的食品厂男工送回家,保证其安全。 陈星却阻止了田凤雁,犹豫再三开口:“雁姨,我、我今晚可以不回家住吗?” 田凤雁怔了下,联想起超市开业以来,每天早晨最早来的和最晚走的,好像都是陈星。 实际上,所有岗都是两班倒的,只工作5个半小时,而陈星,每天都会做满11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田凤雁原本以为陈星知道自己受重视,所以有心劲儿,想要熟悉整个超市所有岗位的操作流程。 现在看来不全是这个原因,陈星应该是----不愿意回家。 至于原因,田凤雁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决定聘用陈星前,田凤雁曾找陈星的堂哥陈权了解过事情的始末。 陈星之所以能成功过继给大伯,是因为陈权小时候掉进过河窟窿里,是陈星妈给他救上来的。 陈星妈既是临死托孤,也是挟恩图报,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陈星的大伯,最后是从陈星的爸爸手里,花了3000块钱把陈星“买”回来的。 陈星不想回大伯家住,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友好的言论了。 田凤雁沉吟再三,还是开口拒绝了:“陈星,超市和食品厂不一样,招工时就说的明明白白,只招本地人,除了晚班保安,不提供食宿,我不想因为你一个人而破例。” 陈星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我错了,雁姨,不,老板,我错了。我这就回家去,对不起!” 陈星转身要走,被田凤雁给叫住了:“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以后做事沉稳点儿,别毛毛躁躁的……” 陈星如做错的小学生似的又转了回来,等待老板“训话”。 田凤雁:“在超市一天干满11小时,只多不少,哪个岗需要去哪个岗,你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或委屈吗?” 陈星毫不犹豫的摇头:“一点儿也不累、不委屈。只要让我上班,挑菜、搬货、补货、拖地……不管干啥活我都喜欢,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似的,可高兴了。” 真是个傻丫头。 田凤雁:“从明天起,你不用在机动岗上班了。” 陈星脸色再度慌乱,想要求老板别辞退她,又想起刚刚老板的教训,求情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敢求情,又不想放过机会,只能像被即将抛弃的小修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田凤雁,如同看着她那狠心的主人。 田凤雁心软得不行,这孩子,是既勇又怂,还是个脑补精。 田凤雁:“明天开始,会设立一个收银岗,没有倒班,一天工作12个小时,11小时收银,1小时盘账,你,做得到吗?” 陈星的眼眸瞬间像烟花一样炸了光亮:“能做到,能做到。” 说完,陈星又偷看了田凤雁一眼,见田凤雁心情不错,忐忑的问:“老板,中间可不可以给我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田凤雁面露狐疑,不明白五分钟休息能干什么。 陈星不好意思的挠头:“老板,12个小时,饭可以不吃,水可以不喝,但得上厕所啊。我妈卧床的时候就爱憋尿,人家大夫说了,憋尿会把人尿脬子憋炸了,我炸了没事,脏了超市就不好了……” 田凤雁脸色怪异的看着陈星,一直以为陈星是个深沉小太妹,没想到私下来是个逗逼女青年…… 陈星眨了眨眼:“老板,你是在憋笑吗?憋笑好像也不太好……” 田凤雁终于笑出声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半天才稳定好情绪,气得把螃蟹塞在了陈星怀里: “你这臭孩子,谁让你憋尿了!想喝水就喝水,想入厕就入厕,我还供你午晚两顿饭,工资涨三成,120块/月,行了吧?” 陈星激动得抱住了田凤雁的胳膊:“雁姨,你真好!又涨工资又供饭!” 田凤雁调侃道:“觉得我好时管我叫雁姨,不好时管我叫老板,你这现用现交得也太明显了吧?” 陈星撒娇似的反驳:“人家才没有!是雁姨批评人的时候像太吓人了。就像、就像……” 陈星灵机一动,挥了挥手里的螃蟹袋子:“生气的时候,就像是冻螃蟹,浑身散着冷气;不生气的时候,就像是煮螃蟹,红红的,软软的……” 这个形容词,既奇葩,又恰如其分的合适。 田凤雁怕再聊下去,自己又要被逗岔气了:“行了,再聊一会儿,不用回家了。” 出了超市,田凤雁推上自行车,回头发现陈星没跟上来,指了指螃蟹:“你,是馋螃蟹了吗?” 陈星这才后知后觉,三十二块钱的螃蟹还在她手里放着呢。 陈星尴尬的把螃蟹放在车筐里。 刚要告辞离开,耳尖的听见田凤雁嘴里碎碎念:“螃蟹回家就得煮了,配上小啤酒,快活似神仙啊……可惜俩孩子不能喝酒……这么晚了,也不好找树华做酒搭子……” 陈星的眼睛瞬间亮了,胸脯拍得山响:“雁姨,我能喝酒,人送绰号陈八瓶……” 田凤雁揶揄的看着陈星。 陈星知道有门,立马从田凤雁手里抢过自行车,拍着后车座:“雁姨,请上座,咱回家啦……” 第078章 与老板睡在了同一张床 找酒搭子,不过是田凤雁找的借口,想收留陈星一晚才是真。 结果一喝起酒来,这下可坏菜了,某些号称“陈八瓶”的人,变成了“一杯晕”。 一杯啤酒下肚后,陈星话也多了,嗓门也大了,满嘴的车轱辘话拦不住的往外倒。 将只言片语组织起来,田凤雁也终于知道了陈星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不是大伯一家嫌弃她了,而是她嫌弃自己了。 堂哥陈权处了个对象,都已经到了回家见家长、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结果女方提出了分手。 原因很简单,媒人介绍陈权是独生子,现在突然冒出来个过继堂妹,还是“三只手”。 大伯一家并没有说什么,陈星却打心眼儿里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 她甚至放低姿态找到女方,告诉人家,只要对方愿意和堂哥复合,她愿意搬出去、户口迁出去,甚至可以与大伯一家“老死不相往来”。 明明很难过的事,陈星却是笑着说出来的,让人听得心里一阵犯酸。 . 受生物钟影响,天不亮陈星就醒了。 没等睁眼,先本能的伸了个大懒腰,感觉手碰触到了什么喷着热气的东西。 下意识的用手捏了捏,呃,是人的鼻子,正呼吸呢! 陈星立马睁眼,与田凤雁揶揄的目光撞在一起,随即“啊”的一声惨叫坐了起来,脸色羞得通红。 目光无比惊惧:自己,怎么与老板睡在同一张床上? 田凤雁被尖叫声吓得捂住了耳朵。 这个陈星,什么反应? 她是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又不是和男老板睡在同一张床上,至于这么惊吓、这么畏惧、这么娇羞吗? 冯玉姝和冯玉娆两小只听到了惨叫声,立马推门跑进来,发现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冯玉娆撒娇的爬上床,抱住了田凤雁,眼里满是敌意与吃醋的看着陈星; 冯玉姝一语惊人,让本来的尴尬气氛再上新台阶:“星姐,你可算醒酒了。昨晚,你对我妈又哭又笑、又搂又抱的。你这酒品……唉……” 陈星尴尬的对田凤雁解释:“雁姨,其实、其实我以前真挺能喝的,可能是以前喝的是白酒,不是啤酒……我真有绰号,只是不叫‘陈八瓶’,是‘陈八两’……” 管你是“陈八瓶”还是“陈八两”,田凤雁可不想再试了,昨晚,她可是遭老罪了。 田凤雁:“你把我家床单吐脏了,今晚回来洗床单。” “哦----啊?嗯!”陈星立马笑得春光明媚,雁姨的意思是,今晚,她也可以回来住,太好了。 陈星高兴的跳下床穿衣服,后知后觉,自己上边穿着背心,下身却只穿着小内内,尴尬情绪直窜珠穆朗玛峰。 不用问,衣裳肯定和床单一样,被她吐脏了。 田凤雁再度叹气,这孩子,原本瞅着可深沉、可稳馁了,现在看着咋越来越毛躁了呢…… 田凤雁无语抚额:“今晚,睡沙发。” 陈星点头如小鸡啄米,又尴尬的问:“雁姨,我、我的衣裳,干、干了吗?” 田凤雁一翻白眼儿:“我没把你人扔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敢指望我给你洗衣服?” 陈星:“……” 田凤雁打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掏出一条连衣裙,扔给了陈星。 陈星立马套身上,满脸胶原蛋白的俊俏小姑娘,穿上田凤雁这条裙子,立马变成了准备下地插秧的中年妇女。 饶是如此,陈星还是一脸喜滋滋的,比灰姑娘变装参加王子舞会还觉得自己漂亮。 换完衣服,陈星跑去洗漱、做饭去了。 还好,“陈八两”同学总算有个尽人意的地方:小米粥熬得不错,出了米油;黄瓜咸菜拌得不错,酸甜可口颇为下饭。 . 田凤雁和陈星来到了超市,准备开业事宜。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超市开业,何树华才急匆匆的跑过来。 何树华边跑边解释:“早晨又去了一趟天一,同意了,终于同意了……” 天一批发店,是辽县最大的一家批发店,自己开着配货车车队。 超市刚成立时,田凤雁最想和他家合作,可惜人家眼皮往上撩,一听说下打珠给钱,直接把田凤雁给撵出来了。 何树华这次去能谈馁,十有八九是因为对方看到了禾田丰这几日的成绩,觉得长期合作有利可图。 何树华抬桌板想进收银台,被田凤雁给拦在了外面,反而让陈星进去了。 何树华一脸狐疑:“雁姨,咋不让我进去啊?我可是掐点儿到的,不算来晚了。” 田凤雁:“没说你迟到,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把你给辞退了。” 何树华瞬间紧张起来:“雁姨,你不会想和我拆伙吧?不就是苏长英吗?我现在就去求她原谅我,只是处对象不行,我看她吃饭都不下饭……” 又一个脑补精。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何树华,你胡说什么呢?谁要和你拆伙了?我是说,你以后不用再当收银员了,陈星来当。你以后专心做你的二老板、多跑外,不用拘在家里。” 何树华这才明白了田凤雁的意思。 两个老板,全都12小时被困在超市里完全不现实,更何况,何树华是欢脱的性了,最烦的就是坐班守时。 何树华这才开心的跑去后院食品厂了。 . 中午。 冯玉姝和冯玉娆来到超市吃午饭。 冯玉娆洋洋自得的把一块米老鼠橡皮放在了桌子上:“妈,你看!我按你说的,委婉的警告了张思远,他立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把橡皮还给我了!” 田凤雁这才想起来小女儿和同桌张思远一块橡皮引发的小纠纷。 孩子的事嘛,就得自己解决,这不是解决得挺好嘛…… 等等……这橡皮的手感,哪里不对劲儿呢? 田凤雁用橡皮在桌子上擦了两下,撮下一小卷橡皮残骸,拿起橡皮卷闻了闻,终于确定了。 田凤雁很遗憾的告诉了女儿:“娆娆,这块橡皮,不是你丢的那块,你冤枉人家张思远了。” 冯玉娆傻眼了:“不是我的那块儿?妈,你没认错吧?明明一模一样的……” 田凤雁摇头:“娆娆,你的那块儿橡皮,是妈妈进的货,有买过的学生反应过,样式好看,但擦蹭效果不好。你手里的这块儿,明显好太多了,还有香味儿。” 冯玉娆彻底懵逼了,如果不是自己的橡皮,张思远为啥把橡皮还给她?在她心中,他可是一直是小心眼不大点儿的坏同桌! 田凤雁帮着小女儿分析:“娆娆,张思远还你橡皮的时候怎么说的?” 冯玉娆:“他说帮我找到了橡皮,别让我着急上火。” 好吧,破案了,张思远不是小偷,是华夏第一好同桌。 第079章 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吃完午饭,在上午班和下午班两班员工交接之际,田凤雁开了个全体职工会议,对上一周工作做了个简短的小结。 除了对不足情况提出了改进意见,还评选出了第一周的两名优秀员工,发放了两朵小红花。 这可不是幼儿园里鼓舞小朋友的普通小红花,员工们的每朵小红花,到月末是能换出10块钱现金奖励的。 而且,可以叠加。 简单来说,只要你足够好,周周可得小红花,月末兑换成现金奖励40块钱,相当于一个人挣回了一个半人的工资。 员工们最初对这个评优机制并不怎么看好。 认为老板从自己兜里往外拿钱,肯定挑“自己人”发放小红花。 大家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陈星。 第一个人选公布了,果然是陈星。 田凤雁给出的理由是:陈星一周内先后抓住过六伙夹带偷货行为,为商店直接挽回经济损失近二百元。 店员们表面恭喜,内心则不以为然。 陈星原本就当过小偷,让小偷抓小偷,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有什么值得奖励和表扬的? 老板果然偏心。 第二个人选公布了,是清洁岗的李红。 李红名字一出,员工们的眼睛顿时亮了。 众所周知,李红与大老板、二老板都非亲非故,是自己应聘上清洁岗的。 和陈星的会来事有眼力见不同,李红不多言不多语,见到老板恨不得绕道走。 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竟然也得了小红花! 田凤雁给出的理由是:李红眼里有活儿,手脚勤快,干活透亮。 可见,任何一个爱岗敬业的人,在这里都不会被埋没。 李红的评优,如同投进湖中心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就仿佛给员工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下午开班后,员工们的精气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傍晚五点多钟,超市来了田凤雁的老熟人----董诗雨的妈妈王昹。 还有10天左右董诗雨就要参加高考了。 王昹由督促女儿学习的“教导主任”身份,转换成了“专业大厨”身份,每天调着花样给女儿做好吃的。 王昹想买海鲜给女儿换换口味,被田凤雁给拦住了。 海鲜虽然是速冻过来的,质量不错。 但北方人极少吃海鲜少,冷不丁吃,有些人肠胃不服,会闹肚子。 这些情况,田凤雁让员工特意在海鲜区贴了标签加以提醒,让大家少食,慢慢加量。 其他人可以,但董诗雨是备战高考的,要尝试,还是高考以后再说吧。 王昹觉得有道理,便没买海鲜,买其他的食材了。 . 晚上下班后,田凤雁和陈星一起盘账。 田凤雁边盘账边好奇的问:“小星,第一天当收银员,什么感觉?” 陈星抿嘴一乐:“雁姨,我可以说实话吗?” 田凤雁哭笑不得:“怎么,你还想拿假话骗我?” 陈星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咱超市里的员工,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都嫌弃我,背后骂我是三只手,可偏我最得您的信任,让我当收银员。” 陈星拿起一摞钱,“啪啪”的数了两下:“雁姨,我可喜欢当着她们的面‘啪啪’数钱了,我感觉我不是在数钱,我是在‘啪啪’的打她们脸,可解气了。” 田凤雁笑吟吟的看着陈星:“这样挺好的。” 陈星诧异了:“雁姨,我还以为您会骂我小人得志呢,没想到你是赞成我解气的……”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谁赞成你这么解气的?我是说现在的你,越来越有二十岁大姑娘该有的活泼样子,挺好的。以后数钱就数钱,别老想着打别人脸。” 陈星嘿嘿一乐:“我知道了雁姨,咱俩比比数钱呗?看谁数钱更快?” “好啊……”田凤雁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和一个曾经的“三只手”工作者比手速,田凤雁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果然,以陈星三连胜而告终。 . 盘完账了。 陈星骑着自行车,拉着田凤雁一起回家。 骑行出超市五六十米远后,道旁斜刺里突然窜出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伸手要拦自行车。 刺鼻的酒气,不用猜也知道是酒鬼。 陈星本能的猛打车把,想要绕行过去。 那人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向陈星。 事发突然,眼看着陈星要被砸中,田凤雁来了狠劲儿,跳下车后座,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拎着陈星的脖领子就薅下来了,跌坐在地上。 人车分离,自行车因为惯性前冲,又跑出四五米才“咣当”一声倒了。 醉鬼扔出来的东西也落了地,摔成无数碎片,是酒瓶子,这要是砸重了,肯定伤得不轻。 田凤雁扶着陈星站起来,大声训斥道:“你赶紧滚,要不然我们可就还手了!” 酒鬼如同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嘴里骂骂咧咧:“陈星,你个小白眼儿狼,老子养了你20多年, 3000块钱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得加钱!你不是找到好工作了吗?月月把工资交上来!否则,老子连这个娘们也一起收拾喽!” 这个男人,竟然是陈星的酗酒亲爹陈彪。 陈星目光如裂:“陈彪!你要点儿脸不?!养我20年的是我妈,不是你!我宁可我是孙猴子,从石头缝儿蹦出来的!还有,白纸黑字,你现在不是我爹 ,陈奎才是!” 陈彪气得牙痒痒,冲过来要打陈星。 陈星弱小的身躯挡在田凤雁身前,被田凤雁一把给推到了一边。 等陈星站定时,陈彪已经近在田凤雁身前咫尺。 只见田凤雁伸手一推一捞,再伸腿一扫,陈彪就已经四仰八岔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哀哀直叫。 动作麻利,没有一丝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 陈星目瞪口呆。 平时,她只知道雁姨从农村来的,经常干农活儿,比寻常女人都有劲儿,没想到,还会这么利落的擒拿术呢。 两个女人二次推上自行车回家。 陈星佩服之情溢于言表:“雁姨,你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擒拿术吧?你自己这么厉害,为啥让玉姝去外边的武术班,花那冤枉钱干啥!” 田凤雁别提多尴尬了:“小星,我哪会什么擒拿术……就是在农村抓猪抓鸡惯了,刚才一着急,就把你爸当成年猪给撂倒了……” 手里就是没绳子,有绳子的话,田凤雁估计都得本能的把陈彪双手双脚给绑了,架到桌面上、然后烧水、拿盆…… 陈星吓得一哆嗦。 雁姨,这也太彪悍了……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第080章 好好一个活人,非被玩死不可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顾客们陆续上门了,陈彪也上门了,直接往超市里硬闯。 常年喝酒的身子早就亏空完了,被保安像拎小鸡似的给拎出来,摔在了地上。 陈彪索性不起来了,扯着嗓门大骂陈星不孝顺、三只手、不学好…… 别人的爹把女儿夸成花,陈星的爹把女儿毁成渣。 陈星气得眼圈泛红:“雁姨,我走吧,以后不来上班了……” 田凤雁郑重的问陈星:“小星,我问你一句话,我要如实回答我。你不来上班,是觉得你爸说出你经历丢脸,还是怕连累超市?” 陈星急了:“雁姨,我自己的经历,不管对错,都是我当时自己的决定,被骂得受着,被打得挨着,躲也没用。我不怕我爸往外说,也不怕别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星子,我只是怕因为我,顾客都不敢上门了,影响超市的生意。” 田凤雁会心一笑:“你把自己看得也太重要了,还能影响了整个超市的生意?但凡有人在超市里丢一分钱,我就敢放话一文不少的赔给他,你觉得他们还会怕吗?” 陈星忧心的看着门外叫嚣的陈彪,就算她当过小偷不影响做生意,但陈彪老在门口这么叫嚣也不好看啊。 田凤雁显然猜中了陈星的想法,俏皮的冲着小丫头眨了眨眼:“小星,你爸这个战斗力,照我们村的周桂兰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咱得帮帮他。” 田凤雁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大喇叭,又去冰柜拿了一根冰棍,走到陈彪面前,递过去:“大哥,嗓子都喊劈岔了,吃根冰棍,用大喇叭喊吧!” 陈彪被田凤雁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昨晚路灯暗,他没认出田凤雁就是一招撂倒他的女人! 听声音听出来了!心里本能的升起一股惧怕。 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拿到钱,不能退缩。 陈彪外强中干的吃了冰棍,真的改用大喇叭开喊了。 人越聚越多,见实在没什么热闹可看,看热闹的人便拐进超市买东西去了。 陈彪的表演,如同街边耍猴卖艺的,反而帮超市招揽了生意! 陈彪见骂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索性开始放大招,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大叫道:“陈星,你对老子不孝,老子就喝敌敌威死在你面前,做鬼也不放过你。” 陈彪举着瓶子连说了三遍,也没见陈星出来。 骑虎难下,陈彪一扬脖真就喝进去了,很快吐了白沫。 田凤雁起身出去,陈星一把抓住了她胳膊:“雁姨,祸害遗千年,他不敢死、也死不了。我妈在世的时候,他就这么吓唬她的,你别上当。” 田凤雁心疼的拍了拍陈星:“小星,听雁姨的,你爸喝药的事,咱得管,还要好好的管。” 田凤雁交待了王文举两句,王文举带着保安撒丫子跑去了后院。 很快,端回来一盆肥皂水,以及,一桶大粪水。 王文举夸张的闻了一下飘着酒味儿的“敌敌威”瓶子,夸张的叫:“糟了,喝药了,赶快救人!” 俩保安按着陈彪的身体,王文举压着陈彪的嗓子眼儿,生生灌进去一整瓢的肥皂水。 陈彪被呛得五脏六腑都快咳出来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破口大骂:“你NN缺大德的,灌的什么玩意,老子没喝农药!” 一说话,还吐出了颗泡泡出来,怪好看哩。 王文举理所当然:“喝药的哪有说自己没喝药的,肯定是想死了!不行,得救人!没彻底吐出来,换样!” 于是,一整瓢的大粪水又被灌了下去,灌得陈彪直翻白眼儿,一张嘴,如同下水道似的直往上翻粪水。 没等张嘴骂人,王文举又有“先见之明”了:“还是没吐出来,赶紧去县医院洗胃吧……” 陈彪傻眼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好好一个活人,非被玩死不可。 陈彪连滚带爬的就跑了,估计以后路过禾田丰超市的门口得绕道走,留下可怕的心理阴影了。 . 下午,田凤雁正低头理小票,陈星扯了下田凤雁的衣袖:“雁姨,昨天你领着买东西的那个女的,在对面街角转悠半天了,好像是想找你。” 田凤雁望出去,竟然是王昹,想进来又进来、犹犹豫豫的模样。 田凤雁只好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嫂子,你是找我有事儿吗?咱不是外人,有话你就直说。” 王昹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凤雁啊,事先声明,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田凤雁心里隐约猜到了:“嫂子,是不是昨天拿的吃食有问题?诗雨没啥事吧?” 王昹想说又不说的模样,肯定没出什么大事,顶大天吃出小毛病。 别人都好说,董诗雨可是备战高考呢,自己只防着她吃海鲜寒凉闹肚子,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吃出了问题。 王昹连连摆手:“已经没事了,我们一家三口,只是昨晚折腾得狠,上吐下泻的。总复习完事了,诗雨歇一歇,明天也能恢复体力。我猜应该是松花蛋有问题。” 田凤雁真诚道歉:“嫂子,诗雨没事就好。她现在备考,我去了只会打扰到她,等高考完的,我好好给孩子压压惊。” 送走了王昹,田凤雁赶紧让服务员下架了所有松花蛋。 松花蛋是从新换的天一批发店进的,田凤雁决定彻底倒查所有货物。 一共进了七十六种副食产品,其中七十一种都是正规厂家的品牌货,虽然日期不是最好的,但质量应该没有问题。 有五种是散装食品:松花蛋、辣椒片、八角、花椒、黄花菜。 其中,松花蛋和花椒上架,辣椒片、八角和黄花菜三种在库房备了货,暂时架上摆的是苏长英家的尾货。 田凤雁带何树华和王文举去了库房。 松花蛋进了一百盒,己出库五十五盒,卖出四十五盒,货架上十盒。 辣椒、黄花菜和大料,各五十斤袋子装的。 分别打开,上面五分之一袋子是品相好的,往下面一掏,就都是品相不好的了。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辣椒片,竟然生了虫子。 能把辣椒片存放得生了虫子,这王家也特么是个人才,不知道存放了多长时间,怎么存放的。 何树华登时火冒三丈:“王天一他NN的敢骗我!这可是长期合作的买卖!啥品性啊,我找他算账去!” 何树华跑了,田凤雁怕冲动坏事,让曹昆和王文举撵上去,只一个原则:能退就退,不能退另想办法,绝不能打架把自己搭进去。 第081章 给王家午门斩首示众 田凤雁没和何树华一起去找天一批发店,而是因为她得赶紧问题松花蛋的后续事宜。 现在不出手解决,等到顾客吃出问题上门,那就变太被动了。 点了下货,一共卖到顾客手中四十五盒松花蛋。 田凤雁让陈星在超市门外小黑板上写出松花蛋召回告示: 顾客只要凭着贴有禾田丰价签的松花蛋空盒子,即可认领回一倍半的货款。 田凤雁觉得这样还不够主动,绞尽脑汁的回想着购买松花蛋的主雇。 凭她的记忆力,竟然想起了二十二盒购买名单,其中五户住在附近。 田凤雁一刻不敢耽搁,快速出击,主动登门,道歉并退回一倍半货款。 这种主动担责的服务态度,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股清风,让顾客们倍感舒爽。 . 晚上,何树华回来了,对同去同回的王文举和曹昆,甚至迎出来的田凤雁,都没什么好脸色。 显然,事情处理的相当不尽如人意。 何树华像是在婆家受虐待的小媳妇,好不容易跑回娘家,还是娘家无人撑腰的那种夹心受气包。 小伙子一头扎进他的办公室床上,蒙着大被,说啥也不愿见人了。 与其说他是生王天一卖他次货的气,生田凤雁不让他申张正义的气,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蠢笨如牛的气。 从超市开业到现在,所有货物渠道,都是田凤雁一一谈下来的,除了批发店,还有养鸡厂、肉联厂、文具店等等十五六个。 副食批发类先是谈馁的苏家,本来合作好好的,是何树华得罪了苏长英,不得不临时换的王家。 对,十五六家,何树华只谈来了王家这么一家,结果,就出事了! 何树华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 田凤雁把曹昆叫过去,问明去王家的情况。 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王家死活不承认卖给何树华次等品, 反咬一口,王家有一等品和次等品,是何树华不要好的,贪便宜要不好的。 禾田丰要好货可以,一分钱一分货,得加两成钱。 这不是好心退换货,这是趁你病、要你命,想挣禾田丰两次钱。 其心可恶。 曹昆气愤道:“雁姨,王天一就是看树华为人讲究,不爱计较,故意给他设的套。咱,要不告到工商局吧?” 田凤雁摇头:“人家给咱的是次等货,不是假货,没人规定次等货不许买卖,至于贵贱,那是两家协商的事,工商不会管。就算会管,有李达在那儿横着,不给咱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不会给咱撑腰的。” 田凤雁已经预知到了结局,就当是给何树华又上了一课了。 她唯一不解的是,王家从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爱惜羽毛,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和自家,长期合作,实现共赢,不好吗? 曹昆望了何树华房间一眼,颇为忧心:“雁姨,咱这次亏,就这么吃下去了?树华可窝火坏了,别再窝出病来。” 田凤雁摇头:“这件事,到最后谁吃亏,还真说不准。等一会儿我来安慰树华,保证他‘药到病除’。当务之急,是重新找家批发店补上王家的缺,不能断货让顾客们胡乱猜测。” 田凤雁自言自语:“得谁家呢?老赵家?赵老板坑过孙浩,人品不行;老刘家?他家东西是行,但老刘头不好说话,价谈不下来;老盛家……” 曹昆试探着问:“雁姨,要是苏家肯再和咱家合作,您和树华能点头吗?” 田凤雁忙不迭点头:“老苏头人好货也好,能说服他再合作自然好了!可是,苏长英是苏老头的心尖尖,咱刚把人家心尖尖给冻成冰棍,能行吗?” 曹昆胸有成竹:“雁姨,只要你和树华乐意,我现在就去找长英谈谈。她是任性了些,倔强了些,但只要好好说,还是挺明事理个姑娘,应该说得通。” 说得通,也得看是谁说得通吧? 换成自己去,老苏头肯定玩割席断义那出戏; 换何树华去,苏长英肯定玩斗鸡吵架那出戏。 曹昆去…… 等等,刚才曹昆对苏长英的称呼,是“长英”,不是“苏长英”…… 换曹昆去唱这出戏,或许有门。 这出戏的名头就叫做: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随着湿润季节的来临,万物开始骚动了…… . 何树华别提多懊恼了。 一会儿懊恼自己干嘛得罪苏长英; 一会儿懊恼自己为啥不先验货; 一会儿又懊恼,为啥王家说货车出车祸急需用钱时,他一时心软提前付了账…… 搞得现在自家处处被动,一点抓手都没有…… 正懊恼着,丝丝香气串进了被窝里。 何树华如猫儿般探出了头。 是田凤雁,一手端着疙瘩汤,一手用勺子舀出香味儿来呢。 何树华想缩回脑袋,田凤雁开口了:“醒了就别缩回去了!有个办法让王家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要不要听?” “要听。” 何树华立马坐起来,抢过疙瘩汤,狼吞虎咽的吃没了,用袖子一抹嘴角:“你想怎么给王家喂黄连?” 田凤雁没有绕弯子:“你选个日子,把王家供的所有次等货拿到超市门口,当着所有顾客的面给销毁了,让顾客们感受到咱家只卖好货、不卖残货的决心。” 何树华瞬间心疼肉疼:“雁姨,那几大袋子的货,一两千块钱呢,毁了多可惜?打特价卖也能收回来不少,顾客也不会说什么啊……” 田凤雁斩钉截铁:“你这种想法可要不得。咱家超市的宗旨就是以一流服务,提供一流品质。做到不欺客,就得先做到不欺心。这是姿态,也是决心。” 何树华点头:“行,我听你的,雁姨。只是,你不是说让王家哑巴吃黄连吗?我咋感觉我嘴里味儿挺苦呢?” 直接毁掉一两千块钱,不仅嘴苦,心也挺苦。 田凤雁眼里滑过一抹狡黠:“树华,我上次回德隆乡,听到有人传你处对象了,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还是实验学校的女老师呢。” 何树华被说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处对象的谣言,和报复王家有毛关系。 田凤雁直揭谜底:“人都有好奇心,你处没处对象都有人打听,更何况你在咱家门前毁了一两千块钱的货? 人们一定会打听出王家,本能的认定王家以次充好、连大超市都敢欺瞒,更何况是小商小贩? 而且,咱一句没提过王家,王家就算察觉不对也不敢上门找咱理论,一理论就相当于变相承认……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 何树华果断竖起了大拇指:“雁姨,你这哪是毁货啊,你这是给王家午门斩首示众啊。” 第082章 原来喝的是老丈人酒啊 经过田凤雁这么一安慰,何树华立马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开始动脑思考,怎样弥补自己造成的错误了。 “雁姨,王家肯定指望不上了,还得再找一家批发店合作,你与这几家都打过交道,知道哪家更好一些。你告诉我,我去谈判,这次,肯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绝不给你掴乱。” 田凤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还真相中一家,你去吧,苏家。” 何树华傻眼了:“谁?苏家?哪个苏家?苏、苏长英的那个苏家?” 田凤雁笃定点头:“也是苏奎的那个苏家。兜兜转转一对比,还是老苏头人品好、货品好,除了太娇生惯养闺女,没挑出别的毛病。你去谈合作吧。” 谈棉花还差不多,谈什么合作? 何树华面色视死如归:“好,我豁出去了!苏奎让我下跪就下跪、让我磕头就磕头……他想咋整就咋整,我非让他尝一尝我这口回头草不可!” 田凤雁调侃:“如果苏奎让你娶他闺女、他当姑爷子呢,你也乐意?” 何树华脸现猪肝色:“我、我、我,乐、乐、乐……” 这个“意”字始终没说出口。 田凤雁“噗嗤”一声乐了:“喔、喔、喔,勒、勒、勒,你是公鸡打鸣还是小猪抢食呢?你想娶,人家苏长英还不乐意嫁你呢! 过去的你在苏长英眼里是甜秆秸,一咬就冒甜浆;现在的你,就是嚼完的碎渣子,恨不得一口吐得远远的。我想,苏长英应该快有或已经有对象了。” 何树华悬着的心放下了,随即又悬了起来:“那咱两家合作的事,还有门吗?” 田凤雁给了何树华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去的话,没门;曹昆去的话,有门。” 何树华顿时急了:“我这么狡猾的人都被老苏头欺负,何况曹昆这样老实本份的?雁姨,你这不是活生生的把曹昆往火坑里推吗?!” 田凤雁被噎得直翻白眼儿:“何树华,你脑子里长绦虫了吗?咋想的?除了对你,人家老苏头可和别人没红过脸。 老苏家对你是火坑, 对曹昆,兴许就是金窝银窝凤凰窝!你要是敢去苏家找曹昆,我把你腿给打折了!” 何树华被田凤雁给呲哒傻眼了,觉得田凤雁骂的对,老苏头的口碑一直还是不错的,除了太疼女儿外。 但愿老苏头,别因曹昆是他何树华的朋友,就给他小鞋穿。 为了超市的合作,何树华决定昧一回良心,让好兄弟穿一次小鞋。 . 尽管何树华想“牺牲”一下好兄弟,这一夜睡得仍旧不踏实,从未觉得这一夜如此漫长过。 早晨,何树华早早的等在了超市门前。 直到八点钟,包括田凤雁和陈星都到岗了,曹昆才姗姗来迟。 何树华立马迎了出去,义气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好兄弟,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成与不成,我都感谢你。” 曹昆被突然感性起来的兄弟给整懵了,不明所以。 曹昆走进超市,立马向田凤雁报告昨晚谈判的情况:“雁姨,已经和苏叔谈馁了,老价格,随用随送,最好品质,不满意随时退换货。今早就能来补货。” 田凤雁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她对曹昆很有把握,但还需一锤定音才安心。 何树华激动坏了:“好小子,还真让你给谈成了!大功一件啊!昨晚,在老苏头那儿没少受委屈吧?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曹昆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喝了点酒,有点头晕……” “啥?老苏头逼你喝酒了?”何树华立马炸毛了。 何树华什么“酷刑”都想过,独独没想过是“酒刑”! 这个老苏头,实在太阴险了! 肯定打着把曹昆喝出胃出血、他不用担责任的主意! 何树华很是气愤:“曹昆,我现在就去找老苏头喝酒去,我帮你把受的委屈找回来!” 田凤雁无语的揉了揉太阳穴:“何树华,你是不是脑袋让门框子给魇着了?咋这么没眼力见呢!人家曹昆上门有酒喝,你上门去,一打狗棍给你撅出来!” 何树华脑子秀逗了似的,呆愣的看着曹昆。 曹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树华,苏叔请我喝的是茅子,苏婶给我炒了八个配菜……” 何树华懵逼眨眼,这“酒刑”的待遇还挺高啊…… 正琢磨着呢,苏家的小半截货车到了。 苏长英从驾驶座上下来,对曹昆甜甜一笑:“昆哥,按你说的,货送来了,全是咱家最好品质的,你过过数、验验货。” 何树华再度受到重击,眼前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诈诈呼呼、毛里毛躁、嗓门震天的孙二娘式苏长英吗? 这小态度,软糯糯的; 这小声音,甜丝丝的; 这小眼神,黏糊糊的; …… 这是什么?这馁馁的一道东北名菜:拔丝地瓜。 今天明明是大阴天,一对男女,就旁若无人的阳光普照似的,眼神里的爱意都能拉出丝来了…… 何树华的脑子终于开窍了,人家曹昆昨晚去老苏家喝的不是“小鞋酒”,是老丈人酒啊…… 好一对男盗女娼……呃,好一对郎情妾意…… 何树华的机灵劲儿又回来了, 对苏长英呲牙一乐:“长英,就咱这关系,不用验货了,直接卸吧……” 何树华的态度也把苏长英给吓着了,连退两步,偷瞟了一眼曹昆,立马与何树华划清界线:“何树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别瞎套近乎……” 何树华俏皮的眨了眨右眼:“咱俩咋没关系呢?关系近别着呢。” 在苏长英炸毛前,何树华及时补充了句:“从曹昆那论,我得管你叫嫂子,我是你小叔子,自家人,信得过。” 一句“嫂子”,瞬间灭掉了苏长英的怒气,一脸娇羞:“胡说什么呢,叫、叫早了……” 何树华笑着已经开始搬货了,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嫂子,搭把手,开下门……” “嫂子,你先进屋,外边快下雨了……” “嫂子……” 何树华像是把“嫂子”二字焊在嘴上了似的。 初时苏长英不好意思答应。 后来见曹昆也没警告,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曹苏二人的恋爱,主打一个快准狠。 第083章 如此九牛一毛 雨说下就下来了,不少路人跑到屋檐前避雨。 田凤雁打开超市门,把路人放进屋来避雨。 不仅让大家坐在简易餐区,还给大家倒了热水喝。 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可能下半天,也可能是下一整天,临近中午了,大家都着急回家,不可能一直干等着。 田凤雁让王文举去库房取来一撂塑料编织袋子,对避雨的路人道:“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大家谁着急走,可以拿这个编织袋子对付一下。” 一个汉子立马走过来,拿了一条编织袋,窝了袋底一角,披在头顶:“谢谢你啊老板娘,我正着急回家给我媳妇做午饭去呢。” 汉子冲进了大雨里,其他路人也都有样学样,以编织袋子做成临时雨披,离开了。 很快,屋里只剩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 老头儿,眼睛透过玻璃,紧盯着屋檐下被浇得半湿的一摞纸壳箱子,长嘘短叹; 小姑娘呢,则是窝在墙壁与长桌的拐角处,身前还抵了个黑书包,表情很是紧张与怪异。 田凤雁仿佛猜到了原因。 田凤雁先是走到老人面前:“大爷,您是担心纸壳箱子泡久了碎成渣吧?您就先把东西放超市吧,等雨小了我拿到后院帮您烘干了,保证您明后天来取的时候,纸壳子响干响干的。” 老人眼睛登时就亮了:“你说的是真的?不会扣下纸壳箱子不给我吧?” 田凤雁笑道:“大爷,我这人长腿了能跑,超市可没长腿、跑不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老人也反应过味来了,这么大个超市,好像也不能贪他几毛钱的破烂。 老人问了田凤雁的姓名,这才低头拿编织袋子:头顶罩一个,身前围一个,身后围一个,手里还拿一个,整个人被围成了“编织人”。 陈星气得直翻白眼儿,这个老头儿,言之凿凿怕田凤雁贪污他的纸壳箱子,结果,他“贪污”了田凤雁好几个编织袋子。 待老人走了,陈星嘴里碎碎念:“雁姨,这老头儿也太贪心了!” 田凤雁不以为然:“就算他自己不多围,我也会帮他多围几层,七十多岁的老人,被雨淋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袋子咱有的是,不算啥。” 田凤雁转头看向窝在墙角处的姑娘:“姑娘,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姑娘尴尬点头,大雨挨浇不说,还赶上来月经了,还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田凤雁让陈星拿一袋新的卫生巾,带姑娘去厕所。 她则去库房找出一套新的工装,给小姑娘换上。 小姑娘比贪便宜老头懂事多了,主动付了卫生巾钱。 姑娘很是感激:“阿姨,你真是个无私奉献的大好人,让路人避雨、提拱热水、编织袋子,帮老人烘干纸壳箱子,还借给我衣服……您真是当代的活……” 田凤雁赶紧摆手:“小姑娘,我可没无私奉献。后院是我自家厂子,12小时生产,烘干纸壳箱子、给大家提供热水只是顺便的事儿,没多费功夫;编织袋子也不值钱…… 我帮助别人,只是顺便,不会刻意。就比如,我可以给大家编织袋,却不会给新雨衣。成语怎么说来着?九牛一毛。我有九头牛,可以给一毛;但我若只有三毛,就不会给一毛。 帮助别人,从来不是无私奉献,而是量力而行。” 小姑娘懵逼的眨眼,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这样解释“九牛一毛”,还扯出了“三毛”。 虽然有些搞笑,却很有道理。 帮助别人,确实量力而行。 小姑娘觉得田凤雁很实在,不假大空,挺好的人。 看天色,小姑娘着急离开,看了三四眼编织袋子,都没敢下手拿。 实在是-----太丑了,穿出去,一定像乞丐,不小心让熟人看见了,会被笑话死的。 更重要的是,编织袋子只挡脑袋和后背,身前挡不住,万一再度湿身,又要陷入先前的尴尬境地了。 正在两难之际,何树华哼着歌、拎着车钥匙从后院过来了:“雁姨,我把苏家的小货车给借来了,去接玉姝和娆娆下学。” 在照顾玉姝和玉娆这件事儿上,何树华比田凤雁这个妈还上心。 田凤雁眼睛一亮,看向小姑娘:“姑娘,你往实验学校方向去不?” 小姑娘忙不迭点头:“正好一个方向,谢谢!” 何树华无所谓,一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反正就是顺带脚捎人的事,也不多费油,无所谓。 接玉姝和娆娆回来后,何树华可就不是无所谓的态度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变样。 何树华情绪无比兴奋:“雁姨,你猜那个姑娘是干啥工作的?” 田凤雁猜不出,摇头。 何树华直接揭开了谜底。 小姑娘名叫汪清,7月份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5月份提前离校后,被父亲安置在了县报社当见习记者,先锻炼文笔,过后从教师转行到别的单位。 田凤雁似有所悟:“树华,你不会想挟恩图报、让汪清帮咱在报纸上宣传吧?咱不能干那不讲究的事儿!而且,她一个见习记者,也说了不算啊。” 何树华却不赞同:“雁姨,没毕业就进报社实习、毕业就转行,汪清这个小姑娘,不可能是简单的小姑娘。而且,我只是顺嘴提一下,她连喯都没打就答应了,一点儿没可求。” 何树华还真没撒谎,小姑娘对这个新闻还挺上赶子的,很热情,和她清冷的长相完全不一样。 何树华登时乐得合不拢嘴了,只要销毁残次品的事一上报纸,舆论一发酵,翻脸老王家立马就能变成翻盖老王八,死透透的了。 . 隔了一天,天终于彻底放晴了,禾田丰超市门前的活动继续进行。 汪清真的来了,不只她一个人来,还带来了工商局的一名副局长和一名科长,以及电视台、电台和辽县周报的摄影记者。 好家伙,这“长枪短炮”的阵仗,连一向脸皮厚的何树华都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汪清把同期音的话写在纸上,举在摄影机之后,录了三遍,这才顺利完成。 表情不太自然,说的话却不错,都是田凤雁以前对他说过的。 什么“以一流的品质、提供一流的服务”,“心地要善良,待人要热情”,“绝不让一个残次品卖到顾客手中”等等。 田凤雁听了老怀欣慰,自己给何树华灌输的理念,何树华真就做到了入脑入心,隐隐已经有了小老板的雏形,未来可期。 汪清还想采访田凤雁,田凤雁立马拒绝,说何树华是老板,她只是小员工,一切都是老板的功劳。 现在的田凤雁,能低调则低调,别人骂她是乞丐才好,她可不想自掘坟墓,招来一群恶鬼。 . 第084章 小心我告诉我爸 电台、电视台、报纸的宣传报道全都出来了。 电视台、电台很简单,只是一分多钟的消息; 报纸做为汪清的“地盘”,却完全不一样,是大篇幅的通讯,相当的给力。 何树华直接给看傻眼了。 他本以为只是个豆腐块大小的小消息,甚至可能是身份证丢失时、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那种报纸夹缝。 完全没想到是关于禾田丰超市的大篇幅通讯,还占据了经济二版头条。 题目是:以一流的品质提供一流的服务-----禾田丰,小超市也有大作为 除了大篇幅内容,还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何树华站在被销毁残次货品旁边;一张是整个超市内景。 这力度! 搞得何树华很不好意思,立马让汪清攒局,晚上好好感谢采访团们。 有了这次良好的开端,汪清隔三差五的就往超市跑。 每次都会在超市里三十、五十的消费,何树华在,就找何树华聊天。 何树华不在就找田凤雁聊天,三句话不到就会拐到何树华身上。 田凤雁隐隐觉察出了什么,特意找了何树华。 田凤雁:“树华,最近几天都没来家里吃晚饭,忙什么呢?” 何树华揉了揉太阳穴:“还不是汪清吗?她舅妈想开个文化用品商店,让我帮她选地址,我陪她找好几天了,腿都快跑折了,女人,就是麻烦!”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树华,雁姨是过来人,想事情比你周全一些。我提醒你一嘴,汪清可能喜欢上你了。你对她什么想法?觉着行就处,觉着不行就给人家个痛快,千万别吊着人家玩。” 何树华如炸毛的猫似的跳起来:“雁姨,你说啥呢?汪清喜欢我?不可能!她一个正经中专毕业、正经包分配工作的,咋可能喜欢我一个个体工商户?让别人听见了,不得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田凤雁不乐意了:“树华,可不能这么瞧不起自个儿!我学历比你还低,可就算大学教授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觉得比他低气! 我会做正宗东北菜,他会吗?我能哄三岁娃娃、八十岁老人开心,他会吗?我能分清高粱苗和玉米苗,他会吗? 在摄影师眼里,癞蛤蟆配不上天鹅;但在中医眼里,天鹅还配不上癞蛤蟆呢!” 何树华被田凤雁的话给逗乐了:“雁姨,到了中医那儿,癞蛤蟆被扒皮了才尊贵……” 田凤雁:“……” 这孩子,天生中二加逗逼,真能煞风景…… 田凤雁郑重的再次提醒:“树华,雁姨没和你开玩笑,汪清确实对你上心了。看她平日花钱的作派,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拖着……” 何树华如避蛇蝎的打断了田凤雁的猜测:“雁姨,你可别瞎担心了,我和汪清不可能的事。她就是帮了咱忙,我还她个人情,就这么简单。单独出去不合适,以后我让陈星陪她出去。” 做物理隔离,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汪清是女孩儿,心思敏感,应该明白何树华拒绝的意思了。 何树华还真是说到做到,汪清再来找他时,他借口月末结算,没陪汪清去看铺子,而是让陈星去的。 何树华也不完全是说谎,这两天确实清点6月末的账目。 营收非常之乐观。 超市部分: 虽然6月16日才开业半个月,还经历了王家的事,营收仍旧达到了5800块钱。 更可喜的是,经过王家的事,加上汪清宣传造势,超市的顾客越来越多,以后每月破万利润轻松加愉快。 食品厂部分: 曹昆加入后,打鸡血似的开拓新市场,6月份利润高达6.5万元。 其中3.5万元是曹昆开拓的新市场,曹昆6月份工资结算下来,本月拿到手1956块钱。 曹昆手拿工资咧着大嘴乐,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手里结余7万多块钱,田凤雁和何树华可以着手为超市寻找原厂地货源了。 田凤雁第一个想到的是卫生纸和卫生巾这种保质期长的日用品,给先前对赌的老板打了电话,配发了一车卫生纸和卫生巾,这就销掉了3.7万元。 余下的钱,又让白昊发过来一车干海带和海米,钱,就这样,花空了。 田凤雁恨不得所有的货都能从原厂家进货,砍掉中间商,不仅做到态度亲民,价格也亲民。 可惜,钱到用时方恨少。 只能一样产品一样产品的往下打价格了。 俩人正盘算着等下个月再进钱,优先批量进哪种货物呢,外面跑进来一个老头儿-----赫然是寄存纸壳箱了的拾荒老头儿。 老头儿跑得气喘嘘嘘的:“小田,你快去看看吧,你家收银那丫头被三个小混混堵在五商店那儿了,怪吓人的!” 五商店?不就隔了两个街口吗? 田凤雁拉着何树华就跑,连身强力壮的王文举都忘通知了。 . 此时的陈星和汪清,正被三个小混混堵在了墙根儿。 陈星的头发,乱了;脸颊,肿了;嘴角,渗血了。 看样子,应该是被对面小混混打了耳光,下手可够重的。 饶是如此,陈星仍如老母鸡似的把汪清护在身后,面色凛然:“王大鹏,咱俩的事咱俩单聊,与别人无关,让我朋友走。” 王大鹏的小弟赵臣偷扯了下王大鹏的胳膊:“鹏哥,你和嫂子‘单聊’,我和这姑娘‘单聊’,我一眼就相中她了,她以后就是我对象、你弟妹。” 王大鹏被逗得哈哈大笑:“你特么眼光终于正常一回了!我以为你只会相中年纪比你妈大的黄姐、脸比猪腰子长的李琳呢!这姑娘,一看就喝过不少墨水,刚好帮你补补猪脑子……” 赵臣不怀好意的舔了下唇角:“鹏哥,还是先帮我补补别的吧,我别的地方,比脑子亏空得还厉害……” 三个混混肆无忌惮的笑了。 汪清气得大骂:“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当街调戏女性……小心、小心我告诉我爸!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气势挺足,震慑力却不太足。 第085章 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一听汪清说要告诉她爸,加上汪清一身的书卷气息,把王大鹏逗得更开心了:“告诉你爸啊?用不用告诉你班主任啊?我好怕啊……” 汪清气得义愤填膺:“王大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之剑已经悬在了你的脖子上,马上就要接受正义的审判……” 陈星无语抚额,这个汪清,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这是被家里保护成什么样子,完全没接受过社会毒打的节奏啊! 陈星小声制止:“汪清,你赶紧省点儿力气吧。一会儿我说‘跑’你就跑,千万别回头,也千万别管我,王大鹏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汪清本能的看向陈星肿胀的脸颊,这,还能叫“不会把她怎么样”?都快打成猪头了。 陈星尴尬的捂住脸颊:“我没别的优点,就是有个家暴的爹,打小就抗揍。” 抗揍,也能算优点吗? 汪清笑不出,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更觉得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陈星再度挨揍。 陈星哪知道汪清的心理变化,继续与王大鹏周旋寻找逃跑时机:“王大鹏,处对象的时候,我还挺感谢你对我的照顾的。你刚才打我,我没还手,以后,咱们两个就彻底两清了。” 王大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两清?!想得美!你以为你找了份正经工作就能变成正经人了?告诉你,不可能!你和我一样!永远变正不了!识相的赶紧跟我回家!” 陈星沉吟片刻:“好,我跟你回家。不过,我被你打得浑身疼,走不动,你去雇辆‘倒骑驴’来!” 答应回家就行,关起门来再好好管教。 王大鹏转身去找倒骑驴,陈星借机对汪清低声叮嘱:“跑!” 汪清如同听见运动会指令枪似的跑出去十多米,后知后觉又跑回来,拉着陈星二次再跑。 这么一耽搁,失去了最佳逃跑时机。 王大鹏三人已经意识到上当,返回来上手抓两个女孩儿了。 两个女孩儿再厉害也不是三个男人的对手,被拽着头发往前拖行,像极了被大藏獒围攻的小吉娃娃,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撕得粉碎。 何树华和田凤雁终于赶到了。 何树华直冲三个男人,对三个男人一顿拳打脚踢; 当然,也换回来三个男人三倍的回击,身上也挂了彩了。 而田凤雁呢,并没有急着帮何树华,而是寻摸着趁手的“兵器”。 板砖、平底锅之类的没找到,倒是让她从群众手里,花二十块钱,买了一把锁自行车用的长链锁。 田凤雁来了狠劲儿,将链锁一头缠手掌上,像铁鞭子似的甩向混子三人组后脑勺儿。 好家伙,真特么疼。 三个处于优势的混混瞬间落了下风,疼得哀哀直叫。 田凤雁正追打小混混,一辆警车戛然而停,从车上下来两个警察。 王大鹏立马躲到为首警察身后:“王所长,你快来管管这疯女人,要杀人了!快抓她!” 王所长眉头一皱:“王大鹏,怎么又是你?这次要是再进去,可是三次宫了!”(三进宫,三次进监狱) 王大鹏捂着后脑勺,丧眉搭眼:“王所长,您不是看见了吗?我想接我对象回家,这疯女人不让,把我们仨打的满脑袋大血包,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 王所长反倒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个浑不吝、滚刀肉,竟然也有被人降住的一天。 这个女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田凤雁解释道:“王所长,现在陈星不是他对象,他现在的行为,是拐带良家妇女,还一起拐走俩!” 田凤雁把陈星和汪清拉过来,陈星附和着,汪清则头低得快要钻进地缝儿里了。 “清清?”王所子诧异的看向汪清。 突然的亲昵称呼,把大家伙都给叫愣了。 见汪清还想躲,王所长干脆上手,把汪清从陈星身后给拖了出来,确定是汪清了,还捂着额头,流着血。 王所长气血登时上涌,回头、转身、快叔、上脚,王大鹏就被踹倒在地。 王所长还要上脚,被身侧的警察给拦腰抱住了。 王所长眼珠子都红了:“小鳖三,从小到大,我连清清一个手指头都不曾碰过,你竟敢给她打破相了?你给我等着……” 王大鹏被喘得一头雾水,哭丧着脸:“王所长,我们也不知道这女的和你有关系啊……而且,我也没把她咋地,额头上的伤,不是我打的,是、是赵臣推倒磕的……” 一句话成功把王所长的怒火引向赵臣,王所长又要去踹赵臣。 汪清赶紧上前阻拦:“舅,这么多人呢,你注意点儿形象和影响好不好?赶紧把人带回去吧……” 王所长轻眯了眼:“好,我带回去,慢-慢-的审……” 简单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王大鹏仿佛透过王所长的目光,预见了自己的投胎转世…… 王所长将三个小混混塞进警车,觉得太挤了,又把仨混混吼下车,让坐在后备箱。 对,屁股坐在后备箱,腿搭在外边的那种,仿佛在游街示众。 汪清低声对王所长叮嘱:“舅舅,你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姐和姐夫啊……” 王所长未置可否,反过来叮嘱汪清:“你赶紧去县医院找夏主任处理一下伤口,小姑娘家家的,留疤可就不好找对象了,我把人押回去就去医院找你,你若不在,你知道后果的。” 汪清只好答应下来,而且,除了她,其余几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应该去医院及时处理一下。 . 几人坐着倒骑驴到了医院。 外科夏主任亲自给汪清的额头缝针。 夏主任嘴里碎碎念:“清清,我细点儿给你缝啊,这要是处理不好留了疤,你舅舅非念叨我一辈子不可……” 果然加细了……简单的小碎口,平时十分钟处理完的那种,夏主任生生费了一个小时才处理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动了一台内科手术。 汪清再次恳求:“夏舅舅,你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我爸妈……” 夏主任叹了口气:“这事你恐怕求不着我,你舅舅那个快嘴……” 汪清呆萌的眨了眨眼,随即蹭的站起身,出了处置室,慌张的对等在外面的田凤雁等几人道:“咱们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凤雁尴尬的看向医生值班室方向,小声提醒汪清:“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第086章 与虎同眠,焉有善兽 汪清看向医生值班室方向,从里面转出三男一女。 其中一人,是去而复返的汪清的舅舅,也是辽西派出所的王所长; 居中一对中年男女: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中年女人目光傲慢,流露出一种傲睨一切的优越感。 二人身侧,一个白大褂医生作陪,听夏主任对白大褂的称呼,是医院的院长。 见到中年男女,汪清立马怂成了小白鼠,硬着头皮上前:“爸,妈,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都是女儿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汪妈妈打鼻子里冷哼一句:“我不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女儿长大了,有出息了!刚离校两个月,就结交了几个可以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好,很好,非常好……” 连续三个“好”,连傻子都能听出来,汪妈妈的心情非常之不好。 汪清慌乱的解释:“妈,你千万别怪我朋友,她们为了救我,身上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为了证明真实性,汪清指着另外三人未包扎缝合的伤口,一一解释: “雁姨,为了救我,手掌缠了车链锁,磨掉了一层皮……” “星姐,为了救我,被王大鹏先搧耳光又踹肚子的;” “树华哥,为了护我,被三个坏蛋一起打,浑身都没好地方了……” “妈, 如果没有她(他)们,我不可能只受这么一点儿伤……” 汪妈妈反唇相讥:“如果没有她们,你也不可能被小混混盯上!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与凤同飞,必出俊鸟;与虎同眠,焉有善兽? 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在大道上随便捡到什么人就敢称之为朋友!双‘月’为‘朋’,互相倚仗、扶持的才叫朋友;单‘人’穿月为‘佣’,小心被人单方面利用了还帮人数钱!” 一向乖巧的汪清气血上涌,脸现愠色:“妈,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咱家现在日子过得是比一般人家好,但倒退二十年,您和别人一样,都是贫农出身!” 汪妈妈被噎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从所谓的‘朋友’那学来的?一句话噎人二里地?好,很好,非常好。” 汪妈妈的气场顿时就弱了,求助性的看向丈夫汪中阳。 汪中阳什么也没说,只向身侧的院长握手告别,院长客套的非要相送。 二人相让着出门,路过汪清身侧,汪中阳一个清冷的眼色飘过来,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回家。” 只轻飘飘的两个字,汪清高涨的情绪瞬间就堕了,如同小刺猬似的收了满身的刺,给了何树华一个无可奈何、抱歉的眼神,然后,理顺条羊的跟着汪爸爸身后走了。 . 汪家人离开后,忍了半天的何树华情绪终于爆发了:“汪清的爸妈到底什么来头?干啥的?咋还用眼皮乜人呢?还说汪清是凤咱是虎,虎咋的?东北虎还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呢!有知识没文化!哼!” 何树华心情已经够郁闷的了,结果迎来了第二轮暴击: 三个人找夏主任包扎伤口,结果出来个小医生,告诉三人,夏主任做手术去了,余下三人的伤口,由小医生接手。 什么手术!分明是见人下菜碟, 只肯给汪清缝针,不屑管三人。 何树华登时就要发火,被田凤雁给制止了:“树华,如果没有汪清来看病缝针,咱们来包扎伤口,得找谁?” 何树华尴尬的眨了眨眼,如果没有汪清找夏主任缝针,他们三个也就去急诊随便找个小护士给清洗包扎一下。 现在有医生包扎,已经算是提格的待遇了,而且,人家还没要处置费。 经田凤雁这么一安慰,本来生气的事情,竟然平息了很多。 何树华先包扎伤口,借包扎的间隙,何树华询问小医生,汪爸爸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院长亲自陪同?汪妈妈为什么那么傲慢? 小医生全神贯注的抹着药,就像没听见何树华的问题似的。 何树华心明镜的,小医生知道,就是不想泄密给他。 三人都包扎完了,一起出了医院。 田凤雁轻声告诉了何树华和陈星一个炸裂性的新闻: 汪清的爸爸汪中阳,是辽县主管宣传工作的大领导,整个辽县排号排到前面的那种。 田凤雁听完就想通了另一件事:当初超市宣传时,以汪清一个小小报社实习生的身份,为什么能同时约来三家新闻媒体和工商局相关人员。 大家不是给汪清面子,而是给汪清背后的汪中阳面子。 何树华惊得张大了嘴巴,田凤雁暖心安慰:“树华,你不用惊讶,更不用上火。汪清是汪清,汪清爸妈是汪清爸妈,咱们可以分开来看。如果真做不成朋友了,那就汪清做凤凰在天上飞;你做老虎在山上跑,各自开心,也挺好的。” 何树华摇了摇头:“雁姨,我不是惊讶也不是上火,我只是在惊讶,你太牛气了!我说啥也套不出来的消息,你竟然短短的十来分钟就打听出来了,咋做到的啊?神了!” 田凤雁伸出一根手指头:“我问你,这是什么?” 何树华不以为然:“这是‘1’,咋的了?” 田凤雁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这既是‘1’,也是‘手指头’。问‘1’不对的时候,那就问‘手指头’好了。” 何树华听得似懂非懂。 田凤雁边走边给他分析了下。 何树华一上来就打听汪家的身份,医生自然心生警惕,如实告诉他才叫怪呢。 田凤雁则反其道而行之,向小护士自告家门,她是汪清的长辈,小护士协助夏主任帮汪清缝了针,她代汪清的爸妈感谢小护士。 小护士立马就放松了警惕,无意中透露了汪部长的单位及职务。 这就叫会者不难, 难者不会! 专业套话哪家强,禾田丰找小田! 何树华轻叱一声:“身居高位,难怪这么嚣张!碰到他们,算是咱们遇灾星、倒大霉了!” 田凤雁刚好相反:“树华,你以为是灾星,其实是祥瑞啊!汪清额头破了,王所长肯定得拼命找王大鹏三人的错处,恨不得把藏耗子窟窿里的佐证都给翻出来!王大鹏一身毛病,哪禁得住翻?小星以后终于安全了。” 不管过程怎样,王大鹏这种恶人得到报应,就是好事。 第087章 他俩,到哪一步了? 董诗雨高考结束了。 田凤雁特意去串了门,既为松花蛋的事道歉,也兑现当初的承诺,送来一大袋海鲜。 田凤雁对董庆国夫妇特意叮嘱了海鲜的做法及食量,生怕再把董诗雨吃坏了肚子。 聊天中,问到了董诗雨的高考情况。 董诗雨自我感觉发挥良好,有信心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喜欢的专业。 田凤雁又向董庆国打听了汪中阳一家的情况。 田凤雁天性如此,凡事愿意往最坏处打算。 田凤雁与汪家,先有与混混打架的龃龉,后有汪清暗恋何树华的暗雷,田凤雁潜意识里觉得,与汪家的交集,还没有完。 既然以后还会打交道,多了解一些对手的品性总是好的。 董庆国在体制内上班多年,肯定听说过汪中阳的为人。 董庆国总结了社会上对汪中阳的六字风评-----一本正,讲原则。 田凤雁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些,“一本正”“讲原则”,这两样就够了,说明就算与自家反目成仇,也不会使用太过份的手段,那就好。 .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汪清的妈妈----王丽萍终于上门了。 王丽萍摘下墨镜,如傲慢的花孔雀,冷清的挤出两个字:“谈谈?” 田凤雁把王丽萍让到了临时用餐区。 落座后,王丽萍目光轻漫的看着田凤雁,先给了一记下马威:“我打听了你们三人,知道你们的基本情况,也知道你们不想别人知道的隐私。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请你们以后远离我女儿,特别是,那个何树华。” 田凤雁轻“哦”了一声,心里则猜度着,对方可能隐约猜到汪清喜欢何树华了。 田凤雁没有接话茬儿,而是反问:“茶、凉白开,还是饮料?” 王丽萍皱起了眉头,自己说东,田凤雁竟然来了个西。 田凤雁自圆其话:“还是茶吧,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东西,肯定对身体好。” 王丽萍面色一凛,气场瞬间提至两米八:“陈星,20周岁,初中时母亲出车祸瘫痪在床,丈夫常年酗酒,与混混厮混,惯偷多年…… 何树华,22周岁,初中毕业,义务兵,父亲德隆乡秘书。没文化、好面子、瞎得瑟、爱吹牛,生活作风也有问题,前阵子传与批发店的女儿有暧昧,被人家爸爸提刀找上门…… 你,田凤雁,36岁,仨女儿,农村家庭妇女。去年离婚。外人传是因为前夫卖淫嫖娼,实际上,举报丈夫卖淫嫖娼的,就是你这个前妻。” 王丽萍审视着田凤雁,想欣赏到田凤雁惊慌的表情。 令她失望了,田凤雁就像是听着毫不相干的故事,稳如老狗:“绿茶、红茶还是花茶?” 王丽萍继续降维打击田凤雁:“你们仨,我最佩服的是你。举报丈夫、转移财产、抛夫弃女……我以前只听说过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田凤雁的情绪仍旧毫无变化:“我建议喝茉莉花飘雪,前几天刚从横县进的,口感不错。” 王丽萍的怒气值终于被填满了:“茶茶茶,就知道茶,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吗?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田凤雁笑吟吟的:“来吗?” 王丽萍满满的无力感,再不回答,怕是田凤雁会一直和她打太极。 王丽萍咬牙切齿:“茉莉花,飘雪。” 田凤雁亲手沏了两盏茶端上来。 这次田凤雁先开了口:“别生气,我有在听你说话,最后一句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谢谢夸奖啊。” 王丽萍一抚额,田凤雁这是要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王丽萍端起茶来喝,稳了稳暴躁的情绪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星形的透明玻璃瓶,放在了田凤雁面前。 田凤雁拿起瓶子看,星形的瓶子,里面装了五颜六色的幸运星,还光闪闪的,煞是好看。 田凤雁嘴里碎碎念:“这幸运星的材质还带着星光呢,我也得赶紧进点货,割一波新鲜韭菜……” 王丽萍自动忽略掉田凤雁的话:“这是清清叠的。咱们都是过来人,不妨有话直说。清清肯定有喜欢的人了。我寻摸了一圈,最有可能的就是何树华。你帮我转告何树华,我不同意,让他离我女儿远点儿。” 田凤雁无可奈何耸肩:“树华从来没去找清清;都是清清来找树华的。我们开超市的,来者是客,总不能撵出去吧?” 王丽萍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自打女儿汪清毕业,王丽萍就开始物色女婿人选。 县城人口少,门当户对且适龄的年轻男女其实并不多。 好资源,得抢啊。 王丽萍甚至去编办看了各单位的编制本,挑出了几个适婚的小伙子。 都是家境家风上乘,且正规院校毕业的本分好孩子。 结果,中途冒出了家世不行、文化不行、工作不行的何树华来,直接把她摆好的桌子给掀了。 王丽萍压抑着心中郁闷:“那你告诉我,他俩,到哪一步了?” 田凤雁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啜了口茶。 王丽萍的心悬起来了:“他俩,挑明了?” 田凤雁再度叹气。 王丽萍的心开始下落:“他俩,处上了?” 田凤雁再度喝茶。 王丽萍的心彻底死了:“他俩,那个了?” 田凤雁抿紧了嘴唇。 王丽萍终于破防了:“他俩,不会有、有了吧?” 之所以猜到这一步,是因为汪清的生理用品,一向是王丽萍给备的。 这个月,汪清竟然没用(实际上,汪清用了,只不过是下雨天发生意外,从田凤雁这里拿的一包)。 完了…… 王丽萍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王丽萍从高脚凳上下来,身子一软,软坐在了地上,爬着站起来,往食品厂方向走。 田凤雁的脸色也变了,王丽萍不会要找何树华拼命吧?自己不过是看不惯王丽萍颐指气使的模样,故意不回答气她的,谁知道她脑补能力这么强,连未婚先孕的戏码都安排上了。 田凤雁立马拉住王丽萍:“你这是要干啥去?树华不在,我跟你解释……” 王丽萍完全失去了花孔雀的傲娇样,天塌下来一样,带着哭腔:“我还能干啥去?事到如今,只能先找男方商量婚事,总不能等肚子大了再……” 田凤雁不由得抚额,本以为王丽萍是个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还是最趴的那种青铜。 婚礼,没有一个怀孕解决不了的,一个不行,那就怀双胞胎。 第088章 好,很好,非常好 再任由王丽萍这么发散性的脑补下去,估计得着手给孩子起名字、准备尿布和奶粉了。 田凤雁赶紧解释:“呃,嫂子……我保证,还没到那一步呢,一切可控……” 王丽萍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可控?可控是什么意思?” 田凤雁斟酌着如何回答,王丽萍已经急得猴跳似的,双掌交握,“啪啪”两下:“有没有这个?” 田凤雁懵逼摇头,谁说九十年代的人封建,这尺度好大啊,青天白日、人前百众的…… 王丽萍用嘴唇“啵啵”两下:“有没有这个?” 田凤雁继续摇头。 王丽萍松了口气,双臂抱住自己双肩:“那肯定也没有这个……” 田凤雁尴尬答道:“嫂子,这个……还真有。” 王丽萍再度紧张起来。 田凤雁连忙解释:“嫂子,你别紧张,就是那天打架的时候,树华保护清清抱了那么一小下下,不是有意的。我透问过树华了,他不同意……” 王丽萍登时就炸毛了:“何树华凭啥不同意?我家清清,五观端正,心地善良,温柔可人,还是干部子弟,正规统招师范毕业生,国家铁饭碗,配何树华三个带拐弯!?” 田凤雁脑子打结般:“嫂子,你的意思是,树华该同意?” 王丽萍再次被冲了肺管子:“何树华他凭啥同意?他自己啥德性不知道吗?一个学混子、兵混子,嬉皮笑脸没正型、没铁饭碗,尤其是生活作风有问题!” 同意不行,不同意也不行,到底想咋样? 这个王丽萍,就是一个傲娇大小姐,瞪着眼睛不讲理的主儿,凤雁觉得和她打交道,脑瓜仁都疼。 匪夷所思的是,这样的王丽萍,田凤雁竟然不怎么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田凤雁不得不替何树华挽一下尊:“嫂子,你说树华没文化、好面子、瞎得瑟、爱吹牛等等我都认可,但说树华生活作风有问题,我可就不赞成了。我家树华,到现在还是黄花大小伙一个呢!别听外边人瞎说。” 王丽萍一百个不相信:“何树华黄花大小伙?你做梦呢吧?人家女方爹都提刀上门了……这生活作风,好,很好,非常好!” 王丽萍的经典反语又出江湖了:好,很好,非常好。 田凤雁哭笑不得,以后干脆管王丽萍叫“好姐”得了。 虽然好笑,但不得不承认,“好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查出了仨人基本情况,连苏长英都查出来了。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好姐”不知道的是,何树华与苏长英已经是过去式,曹昆和苏长英才是现在正行时。 光嘴皮子解释,王丽萍肯定不信。 田凤雁干脆让陈星把曹昆给请过来了。 曹昆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五十,每天这个时间,厂子和超市都会结算流水,并由他去银行存钱。 曹昆以为田凤雁见他没去,着急了,赶紧跑过来解释:“雁姨,有三个远途客户马上到,钱不少,我想收完钱一起存上,您再等我不超过半个小时,行吗?” 田凤雁摇头:“我找你不是公事,是私事。这两天咋没见着你对象苏长英呢?你不会惹她生气了吧?你悠着点儿,我可怕老苏头再拎刀上门,跟我唱割席断义那出戏。” 曹昆嘿嘿一乐:“雁姨,我老丈母娘已经把席子缝起来了,结实着呢,割不断。长英这两天没来,是因为周日我俩‘相门户’,脸皮薄不好意思来。以后苏家的事,您跟我说就成,肯定好使。” 相门户,就是订亲,可办可不办,老苏头心疼闺女,非办不可,曹昆只能顺着老丈人的意思,彰显对未来媳妇和岳家的尊重。 田凤雁好笑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树华怕我,我怕老苏头,老苏头怕苏长英,苏长英怕你,你怕树华,完美的闭环了,好,很好,非常好。” 曹昆回食品厂了。 田凤雁回头对王丽萍道:“嫂子,这回你明白了吧?苏长英,喜欢的人是曹昆,不是树华,谣言止于智者,您这样的智者,可不能再受人蒙蔽了。” 王丽萍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了:“田凤雁,你刚才,说是的‘好,很好,非常好’什么意思,是在学我说话吗?” 田凤雁:“……” 田凤雁打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 她也不知刚刚是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这句话,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太洗脑、讽刺意味太浓了? 田凤雁开启新一轮的尬聊:“嫂子,我没特意学你,是不知不觉的受您影响。您不是说,与凤同飞,必是俊鸟。您是凤凰的话,我咋嘀也是报喜的喜鹊啊……” 王丽萍眨巴眨巴卡姿兰大眼睛,觉得对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傲娇的轻叱一声:“我看你不是报喜的喜鹊,你是学人说话的八哥……” 嘴上说着,却没有真生气。 田凤雁这才放下心来。 王丽萍如傲娇花孔雀的站起身,郑重强调:“我严正声明,他俩的事儿,我不同意;你,也不准同意。知道吗?” 田凤雁忙不迭点头,暗自腹诽:凭你的青铜段位,同意或者不同意,好像也没多大差别。 心里想着,田凤雁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怕“好姐”再度破防,像刚才一样整个人都碎了,她田凤雁纵有三头六臂也拼接不回去。 “好姐”走到超市门口,又“咔哒咔哒”踩着高跟鞋回来了,傲娇的吩咐田凤雁:“刚才那个‘飘雪’,给我称半斤。” 田凤雁:“……” . 第089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晚上,汪家。 汪中阳面色红润的回家,显然喝了不少酒。 王丽萍沏了一杯茉莉花飘雪:“中阳,你尝尝,六月份刚上市的花茶,味道清香,既解酒,又不影响睡眠……” 汪中阳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向女儿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忧心忡忡:“清清还不理你呢?” 王丽萍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就你会做人!好话你来说,坏话我来说!你闺女见我就跟吞枪药似的,我一说姓何的不好就炸膛!我自己去劝她吧!” 汪中阳眉头皱得紧紧的:“你闺女这头说不通,姓何的那头呢?你不是说姓田的能管住他吗?” 王丽萍之所以找到田凤雁,是因为身为派出所所长的弟弟提供信息,姓何的属孙猴子的,天不怕地不怕,连爸妈都管不住,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那个田凤雁。 王丽萍面色尴尬:姓田的或许说话好使,但人家压根没答应帮她说话啊。 当时感觉俩人唠了很多,可回到家一复盘,好像又没唠什么实质性内容。 姓田的,从来没答应她以后拒绝清清去食品厂;也没答应她以后劝阻何树华再见清清。 血淋淋的打太极!拖字诀! 王丽萍不仅气田凤雁在敷衍她,更气自己花了22块钱买茶叶!那可是22块钱啊,够买好几双高桩袜了! 王丽萍不敢告诉丈夫买对方茶叶的事,怕被骂愚蠢,语气尽量做到轻描淡写:“中阳,姓田的老奸巨滑,我今天没能成功拿下,明天的,我带着立芬一起去,立芬嘴码子比我厉害……” 汪中阳不信任的摆手:“算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上能怼天、下能怼地、中间能怼我,怼外人啥也不是!还是我出手吧,为了闺女,我就当一回恶人!” 王丽萍面色僵住,成功被丈夫的话刺激到了,啥叫“怼外人啥也不是”? 自己的嘴,分明是刀,是剑,是闪电! 你上,我也上!咱们比比看!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夫妻俩开始暗暗较劲儿了,磨刀霍霍向何树华! . 第二天,王丽萍卷土重来,这次,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和她兄弟媳妇、也就是王所长的媳妇林立芬一起来的。 两个女人在外面排练了半个小时,这才信心满满的进了超市。 没等二人开始表演双簧,田凤雁已经迎上来了,笑若灿花、热情如火:“嫂子,你来了啊!我正想去找你呢!我们超市试进了几盒咖啡,这种玩意太洋气,很多人不认。你这洋气人帮我尝尝鲜,我好决定以后还进不进……” 不容分说,田凤雁去给二人冲咖啡了。 林立芬错愕摊手:“姐,这就是你所说的……仇人?要不,这样的仇人,给我也来一打?” 王丽萍轻掐林立芬的小手臂,斩钉截铁:“稳住!不要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所蒙蔽!一会儿,听我号施令,直击要害!直捣黄龙,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林立芬自我打气:“姐,我稳住了!我昨晚准备了两大页的骂词呢!句句不重样!就算姓田的是苏妲己转世,我也有信心让她露出狐狸尾巴!” 田凤雁回来了,笑吟吟的放下咖啡,目光转向林立芬身上的工装:“妹子,你是在信用社上班吧?在哪家网点?离我家近不?我家这儿就是存款不方便,最近的N行网点都得二里地开外,天天跑去存钱,麻烦死了!” 林立芬眼睛瞬间就亮了:“田姐,问你一句冒昧的话,你家日均存款有多少啊?” 田凤雁尴尬摇头:“妹子,我哪懂啥日均存款啊,得你这样的金融专家才懂。我只知道钱不能放在自己手里,得放银行。我家每天都有定货钱、进货钱进进出出,多的时候三四十万;少的时候六七万,逢年过节会更多。” 林立芬的脸立马笑成了菊花:“田姐,我在辽西信用社网点当副主任呢!比你说的那家N行网点远了三四十米,你把钱存我那儿吧,虽然是活期,我也给你豆油和鸡蛋……” 一直没吭气的王丽萍,脸瞬间皱成了核桃胡,偷扯了下林立芬,小声提醒:“稳住……糖衣炮弹……” 林立芬反拉大姑姐的手,小声答道:“姐,糖衣炮弹,真甜啊……” 田凤雁自动忽略掉了二人的互动,豪迈答应:“妹子,啥三四十米、啥鸡蛋豆油的?你和嫂子一起来的,以后就是我亲妹子,有事你就招呼一声……” 完了,彻底完了。 王丽萍别提多气馁了。 说好的两大页的骂词、句句不重样呢?说好的就算姓田的是苏妲己转世、也有信心让她露出狐狸尾巴呢?! 怎么就演变成了一起喝咖啡、拉存款顶任务呢? 王丽萍冲着林立芬咬牙切齿:“好,很好,非常好。” 林立芬“噗嗤”一声乐了:“姐,你能不能别跟姐夫学这句口头禅啊,像我和田姐这么单纯的人,兴许真听不出来好赖话……” 王丽萍:“……” 王丽萍咬牙切齿:“咖啡太苦,一点儿也不甜,以后别进货了!” . 汪中阳的办法,与王丽萍的办法完全不同---透露着上位者的降维打击。 汪中阳去德隆乡检查宣传工作,两天一夜。 乡领导一接到通知就被干懵逼了:大领导亲自下乡来检查、还下榻两天一夜,从未有过的事儿啊。 乡领导忐忑不安的向汪部长汇报了工作情况,大领导未置可否,反而问乡领导,哪位是何国立何秘书,接下来的两天一夜,由他全程负责接待工作。 何国立登时受宠若惊,心里却沾沾自喜,被大领导钦点,肯定自家祖坟冒青烟,要被重用了。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何国立发现自家祖坟冒的不是青烟,而是瘴气,还是最毒的那种。 何秘书给汪部长准备了四菜一汤,汪部长只吃白米饭; 何秘书给汪部长准备了鸭绒被,汪部长次日一个劲儿的喊身上痒; 何秘书给汪部长准备了蚊香,汪部长脖子上被咬了一排蚊子包…… 这么多的“错处”,人家汪部长“宽宏大度”,什么也不说。 大领导越不说,乡领导越忐忑,越教训何秘书办事不力,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了,乡领导终于聪明了一回,把何秘书拉到一边,提醒道:“国立,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汪部长?” 何秘书搜肠刮肚的想,他连接触都没接触过领导,更谈不上得罪这尊大佛啊! 何秘书决定主动出击,硬着头皮去试探汪部长。 何秘书主动敲响了汪部长休息室的门,进屋后,垂手而立:“领导,我是来向您做检讨的。这两天我严重失职,没能做好接待工作,幸亏领导大度,原谅了我,我即知即改,以后保证绝不再犯。如果有我还没意识到的错误,也请领导一并批评指正……” 说白了,何国立这是来透话了,想问领导,我到底哪里错了,你直接指出来好不好,我改还不行嘛…… 汪部长上下打量着何秘书,只留下了一句话:“你,很好;你儿子,也很好,非常好。” 汪部长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回县城了。 第090章 月亮大如饼,先放孜然再撒点盐…… 何国立急匆匆的来到县城,和何树华聊了一下午,这才知道了儿子与汪部长一家的恩怨情仇。 何国立瞬间明白了,汪部长检查工作是假,警告他这个小秘书,两家地位悬殊、不可能结成儿女亲家才是真。 何国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不管你是进还是退,爸爸都支持你。在别人眼里,你或许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但在爸爸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何国立若是骂何树华一顿,何树华还能好受些; 何国立这么一支持,何树华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觉得是自己,才让爸爸受这么大的委屈。 越想越郁闷,拉着曹昆就去喝酒。 酒壮怂人胆,何树华言之凿凿要去敲老汪家房门,找姓汪的算账。 何树华是属孙猴子的,天不怕地不怕,加上酒劲儿上头,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曹昆没办法,只好把何树华送到了田凤雁家,毕竟,何树华若是孙猴子,田凤雁是唯一能治得住他的如来佛祖。 田凤雁送走了曹昆,没有劝何树华,而是给嚷着还要酒的何树华拿来酒,陪着他继续喝,任由何树华骂骂咧咧、一吐为快。 何树华:“姓汪的,你M了个巴子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别人眼里算领导,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有本事你冲我来啊,冲我爸算什么本事……” “姓汪的,你NN个嘴的,我爸40多岁的人了,凭什么被你像狗一样呲哒?在你眼里,我和我爸啥都不是!可在我眼里,我爸是好父亲;在我爸眼里,我是好大儿……” “姓汪的,你LL个腿的,你以为我毫无还手之力是不是?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不死也扒掉两层皮……” 终于,骂得淋漓尽致,吐得昏天黑地,软得像滩烂泥。 田凤雁这才给何树华漱了口,扶进卧室。 冯玉姝端着蜂蜜水进来,想喂又不得其法。 田凤雁上手,狠掐何树华下巴,嘴巴强行张开,用汤匙抵住后舌根,像给婴儿灌药似的灌进了半碗蜂蜜水。 看得冯玉姝都呲牙咧嘴,妈妈,实在太残暴了。 娘俩回到客厅,冯玉姝忧心忡忡:“妈,树华哥,没事吧?” 田凤雁悠悠叹气:“树华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不着调,实际上心气儿高着呢,尤其是重视亲情。汪清的爸爸,从何国立下手,大错特错了……” 冯玉姝忿忿不平:“姓汪的一家咋这么欺负人呢?妈,要不,你去找汪清谈谈吧,让她好好管管她爸妈。” 田凤雁摇头:“只怕现在的汪清,日子没比树华好过到哪儿去。” 王丽萍来超市找她时,拿的是汪清折的幸运星,这种寄托小女孩儿情窦的东西,不可能是汪清主动给妈妈的。 汪清生活养尊处优,但心灵不得自由,此时一定倍感 窒息,田凤雁可不敢再给她加负担了。 冯玉姝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妈,你说树华哥和汪清姐,俩人到底有没有事?” 田凤雁回瞪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别说没事,就是有事,我也尽量让他俩没事,他们俩,门不当户不对,不合适。” 田凤雁重活一世,思想比别人先进,她所说的门当户对,不是两家地位、金钱或学识的不对等,而是因成长环境不同所产生的思想认知的不对等。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从政之家会更尊重地位;从商之家会更尊重金钱。 汪清和何树华就是这样。 汪清,养尊处优、恃才放旷,不知坎坷为何物,凡事理想主义; 何树华,放荡不羁、随意散漫,特别是一身反骨,不服天朝管,凡事现实主义。 一个说,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一个答,月亮大如饼,先放孜然再撒点盐…… 两个人都没有错,做朋友挺好的,何必非要做恋人? 冯玉姝轻舒了口气,撒娇的拉着妈妈的胳膊:“妈,今晚你‘无家可归’了,陪我一起睡吧?” 田凤雁好笑的刮了刮二女儿的鼻尖:“当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打的什么主意?陪你睡觉可以,陪聊,尤其是聊你树华哥的事儿,没门。” 冯玉姝被戳破了鬼主意,尴尬的一吐舌头,撒着娇:“我就是单纯的想妈妈了,不行吗?” 娘俩笑着一起回了卧室。 . 次日早晨,何树华醒了,揉着奇怪酸疼的下巴进了客厅,发现娘仨已经吃上早餐了。 何树华的肚子条件反射的叫了起来。 何树华干脆头不梳、脸不洗、口不漱,直接坐下来就吃饭。 冯玉娆小大人的开口要批评何树华不讲卫生,被冯玉姝一个眼刀飞过去制止了。 小姐俩吃完饭,去参加期末考试了。 第091章 被警告的,好像也不冤…… 待何树华吃完早饭、打了个饱嗝,田凤雁这才开口:“汪家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何树华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汪家的事?雁姨,你说啥呢,都把我给说糊涂了。” 就知道会这样。 田凤雁拿出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了何树华愤慨的声音:“姓汪的,你M了个巴子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别人眼里算领导,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有本事你冲我来啊,冲我爸算什么本事……” 何树华立马尴尬了,抢了录音机,收了磁带,嘴里碎碎念:“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哪能这么没素质?还骂人妈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田凤雁一翻白眼儿:“臭小子,你不仅骂了人家妈,还骂了人家奶奶个嘴、姥姥个腿,长辈器官骂了个遍,脏得很……你过后可以偷偷自己听……” 何树华咂巴咂巴嘴:“雁姨,动不动就录音,你这个习惯,非常之不好……” 田凤雁没理会何树华的调侃,开门见山:“你打算怎么办?” 何树华眼珠子一瞪:“老汪头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我还能惯着他?自然得拉回去!” 年轻,有干劲儿,不错。 可是,不能冲动办错事。 田凤雁劝解:“树华,你和汪清之间本来没什么事,你若真那么干了,没事都成有事了,你怎么善后?” 何树华破罐子破摔:“不蒸馒头我还蒸口气呢,我管什么善后不善后,爱咋咋地,先把老家伙气翻白眼儿了再说。” 田凤雁抚额,这个何树华,果然是属孙猴子的,急了敢把天捅出个大窟窿。 田凤雁苦口婆心的接着劝:“树华,就算不考虑汪部长,你也得考虑一下汪清啊,咱家生意这么好,多亏了汪清帮忙宣传,县电视台不是还要约你个专访吗?咱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下不来台。交给我处理,行不?” 何树华沉吟不语。 抛开汪中阳,汪清小姑娘本身相当不错: 三观正,心眼儿好,还爱岗敬业,专业能力过硬,帮禾田丰写的那篇通讯,后来又上了市级报、省级报,否则,县电视台也不会主动来约专访。 不得不承认,这一波宣传,确实给禾田丰超市加分不少,连带着食品厂的口碑也跟着与日俱增。 县城总共就这么点儿大,何树华要是真闯上门去掀了汪中阳的桌子,不出一天就会轰动全县,汪清肯定也跟着下不来台。 这样做,何树华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汪清,有点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感觉。 何树华心里软了,嘴上却很硬:“我给汪中阳台阶下,汪中阳咋不给我爸台阶下呢?我爸40好几岁的人了,他汪中阳人前百众的不给好脸!有事冲着我来啊,我脸皮够厚,唾完左脸我给他递右脸……” 田凤雁哭笑不得,论让何国立最下不来台的人,怕不是人家汪中阳,而是何树华你这个儿子吧? 这时候反倒护起老爸的短来了! 田凤雁轻叱一声:“树华,说句你不爱听的,凭汪部长的地位,完全可以不暗示你爸,而是暗示德隆乡政府、工商局或公安局的领导,你爸以后的工作能好干吗?咱家的买卖能好开吗?” 当初,一个工商局小小的科长李达,都害得厂子伤筋动骨,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要是汪中阳这种重量级别的领导使坏,绝对是毁灭级别的。 可人家汪中阳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态度不太友好的警示了一小下下。 不友好就不友好呗,超市哪天不来三两个胡搅蛮缠的顾客,把他们当成同一种人不就行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座右铭不就是: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行政出身的何国立肯定也深谙这一要义,不会真的郁闷到死。 见何树华还是有些意难平,田凤雁干脆拿出了杀手锏。 “何树华!说句你不爱听的,这事能全怪人家汪中阳吗?你自己在外边啥风评,心里没点数吗?不着调、爱吹牛、瞎得瑟、作风不好……我如果有女儿也不嫁给你!” 何树华懵逼眨眼:“雁姨,为啥是如果?你不是真有女儿吗?再说,当初有人攒掇我和冯玉婷,你还说她配不上我呢……” 多年前射出的箭,今天回旋回来,正中眉心。 田凤雁狡辩道:“冯玉婷不是我女儿,我的女儿只有玉姝和娆娆。如果玉姝将来找个像你这样风评的对象,也肯定想办法制止,甚至比汪部长做的还过份。” 何树华一脸委屈:“雁姨,你知道的,我给咱家员工涨工资、拒绝老乡和亲戚上工,得罪过不少人,那些坏话是他们瞎传的。 说我不着调,实际上就是嫉妒我爸给我安排工作却不去;说我爱吹牛,是他们不相信我真赚了钱; 说我瞎得瑟,是看我舍得给家人花钱;说我作风不好,是眼红我太招女的稀罕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田凤雁直接给了何树华后脑勺一巴掌:“别的还好说,还说‘太招女人稀罕’了?!稀罕你个大头苍蝇!招风引蝶还差不多!” 见过凡尔赛的,没见过这么凡尔赛的。 不过,何树华说的也没错。 当初何树华在德隆乡游手好闲不上班,人见人弃,狗见狗烦。 现在赚大钱了,所有人立马变得慈眉善目起来,媒人都快把何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田凤雁:“树华,你和我都知道是别人瞎传的,可汪中阳不知道啊。 汪中阳只知道,他的乖女儿,跟三进宫的惯偷、阴了前夫的妇女、作风不好的男人,和另一伙混混们打架斗殴,还险些破了相。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事发生在你女儿……你没女儿,那就发生在玉姝身上吧,你会怎么看这帮人?还愿意让玉姝和这样的人厮混吗?” “不可能!我灭了他们!”何树华脱口而出。 玉姝小学时和男同学打架,何树华险些没和对方拼命,后来得知是玉姝把人家男同学给打得不轻,这才罢休。 这要是玉姝遭的这些事,还破了相,何树华杀了对方的心都有,怎么可能只找对方父亲予以警告? 呃……何树华突然理解了汪中阳的一颗慈父心。 自家老爸,被警告的,好像也不冤…… 何树华讪然:“雁姨,你帮我给老汪透个话,我对汪清这种牡丹花不感兴趣,我喜欢狗尾巴草,让老汪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 田凤雁松了口气,终于把何树华心里这团怒火给熄灭了。 怪只怪,汪家杯弓蛇影、杞人忧天,俩孩子明明啥事没有,非要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田凤雁决定明天下午存钱的时候,直接去信用社找汪中阳的小舅子媳妇林立芬,让她带自己去找汪中阳,劝汪家人稍安勿躁。 只要顺其自然,俩孩子就会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继续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第092章 处对象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次日下午,田凤雁跟着林立芬来到了汪中阳单位。 汪中阳很不满的瞟了一眼林立芬,随后礼貌性的让田凤雁落座,看了眼手表:“我十分钟后开部务会,你,长话短说。” 田凤雁沉吟开口:“汪部长,您养过驴吗?” 汪中阳:“……” 林立芬:“……” 林立芬偷扯了下田凤雁的胳膊,小声提醒:“田姐,姐夫工作很忙的,没时间和你打太极,长话短说。” 田凤雁给了林立芬一个安定的眼色,继续:“汪部长,养驴的人都知道,如果从正面顺毛摩挲,毛驴会很听话;如果是从后面逆毛摩挲,毛驴会尥蹶子。” 怎么又是养驴的问题?这个田凤雁,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林立芬忐忑的看向汪中阳,生怕汪中阳当场发飙。 没想到汪中阳不仅没怒,还接过了接茬儿:“同志,我虽然没养过驴,却知道养驴的常识。如果毛驴不听话,可以在身后用皮鞭鞭策它;也可以在身前挂个胡萝卜鼓励它。” 田凤雁眼色轻眯 :“可我只看到了皮鞭,没看见胡萝卜。” 汪中阳似笑非笑:“猎人已经把胡萝卜备好了,只等着时机一到,立马奖励。” 田凤雁:“如果猎人把毛驴打狠了,毛驴或许等不到胡萝卜,先脱了缰。” 汪中阳:“猎人了解自己的毛驴 ,脱不了缰;反倒是身边恶狼环伺,猎人得先驱狼。” 田凤雁:“驱狼得谨慎,不小心把狼伤得狠了,会引起激烈反扑,两败俱伤。” 汪中阳自负一笑:“只要猎人足够强,恶狼也能变成小绵羊。” 果然是领导,句句不落下风。 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一旁的林立芬听得脑子打结般,云里雾里,完全不明其义。 什么恶狼?什么猎人?什么毛驴?后面还冒出个小绵羊, 这俩人是想开饲养场吗? 自己要不要告诉这两人,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林立芬哪里知道,二人对话里的人物,对应着现实里的人物。 猎人是汪中阳;毛驴是汪清或何树华;恶狼和小绵羊,则是何树华。 田凤雁想通过养毛驴告诉汪中阳,在汪清和何树华这件事上,要有度,不能太强势了,小心引起反扑。 汪中阳则告诉田凤雁,只要他够强,汪清和何树华就得乖乖就范。 十分钟已过,汪中阳开会的时间到了。 田凤雁没能成功说服刚愎自用的汪中阳。 会议室就在二楼。 田凤雁等在了会议室门口,决定等汪中阳开完会,继续劝解。 田凤雁想清楚了,十分钟劝不通,那就劝一个小时,一天,三天,一个月…… 总有一天会劝通的。 . 会议时间挺长,林立芬着急接孩子放学,只能先离开,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好好说。 一个小时过去了。 田凤雁想去洗手间,一扭头的功夫,眼角余光瞟见一道身影,从楼梯转角窜向了会议室门口。 田凤雁的心漏跳了一拍:是何树华! 这家伙肯定早就到了,见田凤雁守在会议室门口,一直寻找机会伺机而动! 这不,田凤雁转身的功夫就冲进去了! 什么情况?这爱伙昨晚明明答应过她,不再采取过激行动,难道骗她的? 田凤雁没时间考虑为什么了,快速追进会议室。 . 会议室里。 汪中阳一人坐在主席台上,主席台下,五六排会议凳,坐着三四十号人。 此时,三四十双眼睛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冲到主席台一侧的何树华和田凤雁。 两名行政人员跑过来,其中一人说道:“二位先出去,我们正在开会……” 田凤雁低声警告何树华:“臭小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咱都先出去再说!你要敢在会场作妖,我饶不了你!” 二人已经快被会场人员驱逐到门口了。 何树华嘴角上扬,邪气一笑,冲着汪中阳说道:“爸,你先开会,我和清清的事,咱回家再说!” 田凤雁一口水险些没把自己给呛死。 何树华,竟然管汪中阳叫爸!还管汪清叫清清! 这什么意思?何树华这是要当汪家驸马爷的意思吗? 不对,若是真想当汪家附马爷,绝不会特意跑到会场来宣布,这是明晃晃的宣战! 而且,正中眉心!直击要害!汪中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猎人常年打猎反被雁啄了眼! 汪中阳气得老脸通红,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何树华!好,很好,非常好!” 何树华呲牙一乐:“爸,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和清清的!” 汪中阳:“……” 不等汪中阳发飙,何树华懂事的自门外把门关上了。 如斗胜的大公鸡离开,会议室里跑出个小年轻,对田凤雁和何树华道:“部长让二位先别走,去办公室等他!” 事已至此,只能先等在办公室,把事情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何树华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欢快的儿歌:“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了田凤雁不敢想象的样子。 何树华虽然是不服天朝管的孙猴子,但做生意赚钱,就是它一直坚持的西天取经目标。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何树华不会对她出尔反尔。 田凤雁开门见山:“树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生汪部长的气,甚至不惜认贼作……认汪部长做岳父?” 何树华深吸了口气:“雁姨,你不知道汪中阳有多过分!先是小爽给我打电话,说学校有人打听她;后是玉姝告诉我,学校也有人打听她。 我去学校和玉姝打配合,把那老小子给按住了!你猜是谁?是汪中阳的小舅子姓王的!我报警抓他,结果来的是他手下!气死我了!” 何树华最重亲情,最护短,一听俩妹妹被人针对,不气血上头才怪。 这个汪中阳,看着挺精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骚操作! 活该!何树华让汪中阳在会场下不来台,这就对了! 就得以魔法打败魔法! 田凤雁唯一担心的是汪清:“树华,你这么做,汪清知道吗?怎么善后?” 何树华怪异的看着田凤雁:“处。” 田凤雁脑子打结般:“处?是什么意思?” 何树华目光闪烁了下:“处,就是处对象、耍朋友、谈恋爱。” 何树华还是挺讲究的,来找汪中华之前,特意去找了趟汪清。 何树华开门见山的问:“处对象不?” 汪清沉吟片刻后答:“处。” 于是,俩人的关系就这么草率的定下来了。 何树华直接跑到了汪中阳的会议室,官宣了。 这声“爸”一出口,感觉汪中阳整个人都碎了。 第093章 小孩儿过家家,玩呢? 汪中阳很快散了会,回到办公室。 通讯员跟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需不需给客人沏茶,被汪中阳一个眼刀给射出去了。 通讯员灰溜溜的出去,从门外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汪中阳面色清冷的看着田凤雁:“这就是你跟我讲的毛驴尥蹶子的故事?你好,很好……” 一惯的口头禅戛然而止,汪中阳想起了会场时吃的鳖,赶紧改口:“你,好坏……” 明明咬牙切齿的,只是这个“你好坏”,让人好出戏。 田凤雁一改先前的客套,面色冷然:“汪部长,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你先对孩子们开刀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汪中阳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我拿孩子们开刀?开什么刀?我承认,我是找过何国立,态度不是很好,但他儿子眼看着拐走了我女儿,我还不能生气了?” 田凤雁:“那你派你小舅子去学校调查何爽、打听我女儿冯玉姝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你冲着大人来,冲着两个上学的小姑娘下手,不地道了吧?” 田凤雁一向秉承和为贵,但这次汪中阳的做法,她是真动气了。 田凤雁不知道何爽怕没怕,却知道二女儿冯玉姝肯定怕够呛。 当年冯岐山的对家搞他超生的事,去学校向冯玉姝打听冯岐山是不是她父亲。 冯玉姝被吓得说了实话,导致冯岐山受了处分,一直对这个二女儿抱有成见,冯玉姝也落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汪中阳果断否定:“我汪中阳行的正、坐的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汪中阳抄起办公电话,打到家里,对妻子王丽萍命令:“你和你弟弟、汪清,二十分钟内,到我办公室。” 好家伙,一言堂,完完全全大家长作风啊! 这样也好,大家聚在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没到二十分钟,王丽萍、王威和汪清全都齐整整的到了汪中阳办公室,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前。 没等汪中阳发问,王威王所长先怂了,立马坦白从宽:“姐夫,我不是故意调查冯玉姝的。是今天去学校出警,看见学校光荣榜上有冯玉姝的名字,便顺嘴打听了几句,没想到被误会了,何树华来学校就把我给打了……” 何树华轻叱一句:“出个屁警!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圆溜点儿!学校哪有警可出?就算真这么巧,你为啥不穿警服,还鬼鬼祟祟的?” 王所长立马回怼:“实验学校的保险柜被盗了,怀疑是学生干的,怕影响不好,所以才便装出警、悄悄调查,不信你可以看派出所出警记录; 我当时就是一时脑子犯抽了,为了清清着想,这才鬼使神差的打听与你相关的人和事……我理亏,我道歉,而且,你不是已经教训过我了嘛,若是换平时,早按袭警抓你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能说得通,这个王所长,也许像女人一样爱八卦呢? 类似于两个女人聊天:欸,你听说了吗?老谁家那小谁和那谁处对象了……啊?那谁和那谁啊?这俩人能处一块吗?女方爸可不同意,男方家风不正……男方还有个干妹妹呢,学习还不错……小姑娘在哪个学校啊…… 何树华瞪了一眼:“那我妹妹何爽呢,她远在P市上学,你还特意派人去打听她?你想绑架她咋的?” 王所长立马举起三指发誓:“我发誓,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身为警察提醒你一句,这事儿你得重视起来,别是别有用心之人对你妹妹不利。” 何树华半信半疑:“真的不是你?” 王所长大手一挥:“不是。但为了还我清白,我愿意让P市警察局的师兄帮你查一下,以后不许再揪着我不放了。” 看来,王所长真是一时犯抽,没有过多恶意。 汪中阳看了眼何树华,又看了眼汪清:“这件事解释通了,现在你们俩,谁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你俩,什么关系?” 何树华讷讷开口:“如果刚才真的是误会,那我和汪清……” 田凤雁一看大事不妙,何树华这表情,不会想搁置“处对象”这件事吧? 小孩儿过家家,玩呢?! 何树华为了报复汪中阳,头脑一热就要和汪清搞对象; 那人家汪清呢?小姑娘本来就对何树华有那么一丢丢情愫,结果男方反悔了,你让人家小姑娘咋整? 死何树华,馁馁渣男中的战斗渣! 田凤雁狠掐了把何树华,下手之重,多少有些私怨在里头。 田凤雁郑重对汪中阳道:“汪部长,这事儿,我们是男方,完全尊重汪清的意见。” 汪清眼色如墨,似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做的决定:“爸,我和何树华,是男女朋友。” 静,针落可闻。 汪中阳面无表情的拿起保温杯喝水,在放回桌子的瞬间,保温杯突然脱手而出,重重摔在了汪清身前的地面上。 这泼天的怒火来得猝不及防,田凤雁和何树华毫无防备。 王丽萍却似乎早有预判,以身体揽住女儿,汪清的身体都哆嗦成小鸡崽子了。 汪中阳眼色如刀的射向何树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命令你,马上离开我女儿。” 何树华和汪清不一样。 汪清怕汪中阳,何树华却不怕汪中阳。 而且,何树华的脾气似皮球,敌人拍得越狠,他越反弹。 汪中阳下命令,何树华偏不服。 何树华吊儿郎当的撇撇嘴:“汪部长,你知道鲜黄花菜和木耳吃了会中毒吗?你知道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分动物和植物吗?你知道高粱苗和玉米苗有什么区别吗?”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何树华。 何树华一脸傲娇:“这些,你不会,我却会。在摄影师眼里,癞蛤蟆配不上白天鹅;但在中医眼里,白天鹅却配不上癞蛤蟆!我和汪清,她不会的我会;我不会的她会,互补,刚刚好……” 田凤雁无语抚额,何树华这学习能力,还挺强,把她对他曾经说过的话,全都回敬给汪中阳了。 汪中阳脸色阴冷:“井底之蛙,以为头顶的方寸天地就是整个世界,所以,一辈子只能待在井底下。” 何树华一脸得瑟样:“啧啧啧,还真就不一定哦。说一定哪天遇到白天鹅落在井底,愿意把癞蛤蟆背出井、还飞上天呢!是不,爸?” 汪中阳终于摆不了官架了,如窜天猴似的窜出来,伸手要打何树华。 在单位打起来,这还得了? 王威拦腰抱住了汪中阳,对何树华急哧白脸:“快走!你和清清的事,以后再说。” 何树华一脸得色,看向汪清:“你有没有事?跟我走不?” 汪中阳已经开始怒吼了。 汪清低声道:“我想自己面对,你走吧,别忘了下周别出门,约了电视台的采访。” 何树华点头,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丢下一团乱麻的汪家人,和田凤雁离开了。 第094章 景德镇的……贵…… 出了单位,何树华的气势立马就颓了,拍着胸脯后怕:“雁姨,刚才吓死我了,这个汪中阳,看着文质彬彬的,说翻脸就翻脸,那个保温杯,当时就离我一步远……那么厚的不锈钢,都被砸瓢瓢了……” 田凤雁冷然的吐出两个字:“回家。” 何树华懵逼眨眼,此刻雁姨身上的压抑感,咋和刚才的汪中阳那么像呢? 跟汪中阳敢起刺,跟田凤雁可不敢,田凤雁可是她的财神奶奶。 何树华屁都没敢放一个,灰溜溜的跟着田凤雁回了家。 回到家,田凤雁先问二女儿冯玉姝,有没有被王威给吓着。 冯玉姝摇头,其实,人家王威没问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向郑老师顺嘴打听了下冯玉姝的学习情况和家庭状况,郑老师呢,又向同学问,又传回到冯玉姝耳朵里 明明是小事,就是保密功夫做得不到位,跑风漏气了。 冯玉姝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这才滴水成河、无限扩大,发生了冲突。 冯玉姝这头是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但愿何爽那头儿也是。 小心驶得万年船,田凤雁让何树华明天带着王所长,亲自跑一趟何爽的学校。 交待完何爽的事,田凤雁就去做晚饭了,把何树华和汪家的事晾在了一边,完全不理会何树华,把他完全当成了空气。 直到吃完晚饭,田凤雁让冯玉姝和冯玉娆回了屋,这才目光凛冽的看向何树华:“你认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何树华一梗脖颈:“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汪中阳这种人,属黄瓜的,欠拍;属核桃的,欠捶;属摩托的,欠踹;属螺丝的,欠拧!你可以指出我错在哪儿了,反正我也没打算改。” 田凤雁气得就要上手打何树华后脑勺儿,冯玉姝突然从卧室里出来,把一张奖状塞在田凤雁手里:“妈,我忘跟你说一件事了,我作文荣获了全县作文竞赛二等奖,上学校光荣榜了!郑老师还当范文读了……” 自然知道,就因为这个光荣榜,王所长才嘴欠的打听冯玉姝,算得上是事件的导火索。 田凤雁斜睨冯玉姝:“冯玉姝,你是故意这个时候拿出来,护着你树华哥吧?” 冯玉姝讪然一笑:“妈,我没护着树华哥,就是想提醒一下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田凤雁轻叹了口气:“玉姝,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回屋吧,妈保证不打你树华哥,他亲妈亲爸都没打他呢,我算是他的啥长辈,打不得……” 这么一说,何树华反而有些慌了:“雁姨,打得,你打得!我就是属黄瓜的,欠拍,属核桃的,欠捶……” 田凤雁冲着冯玉姝摆了摆手,冯玉姝给了何树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回了卧室,拉上拉门,耳朵却仍旧趴在拉门上偷听。 田凤雁语得而心长:“树华,汪中阳做事是过分,你生气、反击我都不生气。我气的是你对待感情的不认真。 既然不喜欢汪清,就不要为了报复汪中阳在一起;既然选择在一起了,就要认真对待。 否则,你把人家姑娘当做什么了?大鼻涕?想抽回去就抽回去?想甩掉就甩掉?” 何树华一脸迷茫:“雁姨,我没把汪清当做大鼻涕,想甩就甩,想抽就抽。 你们都说汪清是做妻子的最好人选,反正她也喜欢我,我就想着,和汪清结婚,也行。 你们老一辈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爸妈结婚之前连话都不说,现在不也过得挺幸福的? 当我看见汪中阳疯狗样咬人的时候,我又觉得每天这样鸡飞狗跳的也没意思,我又觉着,和汪清不结婚,也行。” 结也行,不结也行,这傻小子,不会榆木脑袋没开窍,不知道情为何物吧? 田凤雁哭笑不得:“傻小子,你只看见了你爸和你妈感情好、婚姻幸福,完全看不见我和冯岐山差点儿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啊! 婚姻,可不是抽彩票,点正挣点钱,点背赔点钱,那可是你的人生,要对自己负责,对对方负责。 你和汪清既然选择了处对象,那就认真对待,是天定姻缘就把结婚证领了;如果不是就和平分手,绝不能像我和冯岐山一样,不成亲反成仇。” 何树华认真点头,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对待吧。 . 何树华和田凤雁算是和风细雨的达成了共识,汪家,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即使回到家了,汪中阳的气还没消,颐指气使的坐在自家沙发上。 汪清和王丽萍,像犯错的小学生似的站在客厅中央,大气不敢出。 汪中阳:“分手。” 汪清摇头。 汪中阳:“别让我说第三遍,分手。” 汪清仍旧固执摇头。 汪中阳拿起茶碗要摔,王丽萍立马冲过来,将手掌垫在茶碗碗底,小声嘀咕:“景德镇的……贵……” 汪中阳的脸僵住了,最终还是松了手,茶碗成功落在王丽萍的手心上,王丽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汪中阳的手转向身侧的沙发垫子,高高拿起,扔了出去,只是落地时,毫无声响,气势全无。 汪中阳嘴上却仍旧犀利:“汪清,你能不能别当睁眼瞎!那个何树华自己都承认了,他就是一只想乘天鹅飞上天的癞蛤蟆,他相中的是咱家的家世!” 汪清没吭气。 汪中阳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搧醒她,可他还是忍下了,他可以砸杯子撒气,却不能打妻女,这是他的底线。 汪中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复一些,重整旗鼓:“清清,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小子浑身都是缺 点,你到底喜欢上他哪一点儿,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同意你俩在一起!” 汪清紧咬嘴唇,终于挤出一句话:“他生气的时候不砸杯子。” 汪中阳:“……” 这个亲闺女,是真往父亲的肺管子上戳啊。 汪中阳气得冲着王丽萍一挥手:“你生的好闺女,你来管吧,我管不了。” 王丽萍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都是她管不了女儿时推给丈夫;今天来了个倒撅,丈夫管不了反而推给她了, 她该咋管? 要不,去求助一下田凤雁?她会说话、主意多…… 第095章 凭咱是实在亲戚啊…… 次日一大早,何树华就出现了辽西派出所,候在了所长办公室外。 王威上班来了,一看见何树华,如沐春风的脸登时就撂下来了:“你还好意思来?不怕我替我姐夫出气?” 何树华灿若夏花:“王所长,只要清清一天不和我分手,你以后就可能是我舅丈人,咱就是实在亲戚,您骂我,我听着;您打我,我受着。” 王威一翻白眼儿:“按你这个说法,我姐夫还可能是你未来老丈人呢,你昨天不是照样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咋的?舅丈人是实在亲戚,老丈人反而不是实在亲戚了?” 何树华脸皮堪比城墙厚:“舅,您昨天可是真心护着我,说明您打心眼儿里认我,我自然就认您;姓汪的不认我,我干嘛认他?自然不是实在亲戚了。” 这小子这脸皮、这张嘴,王所长气着气着竟然被逗乐了,边开办公室的门边嘀咕道:“行了,我知道你找我啥事,我现在就给我师兄打电话,让他留意一下你妹妹的事,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何树华如泥鳅般跟进了办公室:“舅,别光打电话啊……车,就停在门外;早饭、水、拖鞋、枕头、小夹被全都备齐了,马上就能出发……” 王威错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不会是让我亲自跟着你去吧?” 何树华笃定点头。 王威反问:“凭什么?” 何树华唇角上扬:“凭咱是实在亲戚啊……” 王威:“……” 王威嘴上骂了句“不要脸”,最后还是交待了手下两句,跟着何树华上了他那辆借来的、苏家的、破半截小货车。 车上虽破,但架不住何树华准备的东西齐全,对王所长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王所长似乎有些明白汪清为啥选择和何树华处对象了,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姐夫汪中阳的对照组啊。 跟汪中阳在一起,如同阴雨绵绵,整天都见不着阳光,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跟何树华在一起,如同阳光普照,这一天下来,脸上的笑纹都得多出两三条来。 . 二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P市,先去了公安局找了王威的师兄,师兄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们奔了何爽所在的师范学校。 只盘查两个多小时就盘查出目标人物了。 偷偷四处搜集何爽信息的,是P市市区工业大学的一个大三男生,暗恋何爽,又怕两家条件不合适,便拐了八百道弯来打听何爽。 何爽只知道有人在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心里没底就向哥哥何树华吐槽。 正赶上家里这头,汪中阳先给何国立穿小鞋,王所长去学校打听冯玉姝,自然而然,何爽的这口黑锅也扣在了汪中阳和王威身上。 现在,终于沉冤得雪了。 又是一场虚惊。 . 工业大学学校门口,一家258小饭店。 何树华与身穿警服的王威及师兄坐在一边。 对面,坐着那个大三学生,脸色惨白惨白的,手指头都在打着哆嗦。 何树华面色肃然:“姓名?” 大学生:“宫超。” 何树华:“年纪?” 宫超:“22。” 何树华:“职业?” 宫超:“P市工业大学化学系大二学生。” 何树华:“为啥总在师范学校门口巡逻?” 王威在旁边小声提醒:不是巡逻,是徘徊……” 何树华面色一窘,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 宫超:“我为了贴补家用,便给学生们照相挣点儿零花。” 何树华:“为啥不在本校、而是在师范学校照相?相隔五六里地呢……你是不是觉得工业学院是和尚庙、师范学校是尼姑庵……” 王威赶紧又怼了下何树华。 何树华面色再窘,以威慑掩饰尴尬:“说!是不是想去师范学校把妹……” 把妹?这个词用的实在是……王威和师兄同时抚额。 虽然何树华没穿警服,但王威和师兄都穿警服了啊。 何树华和二人一起,还审问似的问话,宫超想当然的以为何树华当是警察-----便衣警察。 问出的这些话,实在是有点儿败坏警察正面形象…… 宫超脸色一红:“师范学校女生多,爱照相,我刚开始只是为了多挣钱,直到后来遇到了何爽,她热情善良,帮我拉来不少主雇,我、我就喜欢上她了……” 何树华挑眉:“你说何爽找你照相?” 宫超租的是普通傻瓜相机,给学生们照的不过是学生与学校标志性建筑,或室友合照之类的生活照,不是什么专业艺术照。 可何家,明明自己就有相机、给德隆乡乡亲们照相赚钱的,何爽对这个家伙不会…… 何树华面色一肃:“ 你照相就照相,喜欢就喜欢,瞎打听何爽的底细做什么?” 不仅自己打听,还发动同学打听,只要打听到消息的同学,每张照片还给便宜三毛钱,何爽又不是“三毛”! 宫超:“我家农村的,家庭条件不好,我怕配不上她,所以想打听她家的情况,听说她爸是乡政府上班的,她妈开小卖店的;她哥也是开卖店的,不过挺大,模式也挺新,叫什么超市,还上过市报、省报……” 何树华隐下嘴角笑意,下意识的问:“你家家庭条件啥样?” 宫超:“我家住梨县二龙堡乡,爸爸两年前过世,家里一垧多地被我二叔给抢走了,借住大舅家的两间半土房,妈妈卧病在床,妹妹上高中,弟弟上初中,不过,我今年大专毕业了,可以参加工作贴补家用了……” 那就是无房无产无钱,上有生病的妈,下有待哺的弟妹,中间一个破碎的他。 何树华捂着心口连连摆手:“别说了,你的家庭条件,好,很好,非常好……” 何树华说完就怔了下,自己一失神,竟然中了汪中阳的毒,学起了他的口头禅。 宫超的脸再次惨白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何爽,我以后再也不敢对何爽有非分之想了……不,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师范学校五里之内……” 何树华懵逼,同样一句话,对他和宫超的效果咋完全不同呢?难道,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何树华狐假虎威的吓唬了宫超一会儿,便放他走了。 宫超一走,何树华嘴里立马忿忿不平:“就这小胆子,就这家庭条件,哪里配得上我妹妹?这不是金窝银窝,而是屎窝尿窝,我妹子嫁过去就是跳火坑!再敢打我妹子主意,非弄死他不可!” 王威啼笑皆非,宫超和何爽不般配,那他何树华和汪清就般配了? 臭小子,你也有今天,也有真切体会到汪中阳心情的一天。 王威的师兄戚四海斜睨何树华:“小子,审人审得挺过瘾呗?” 何树华拔得溜直的脊背立马弯下来,意犹未尽:“戚警官,警察果然是……为人民服务,威武!霸气!浑身充满力量!我决定了,以后就跟着您和我舅混了……” 王威上去就给了何树华一个大逼兜:“尼姑庵!把妹!混!我和师兄跟着你出来都觉得跌份,以后离我俩远点儿!” 何树华眨巴眨巴眼:“舅,我开车来的,离你远点儿的话,你要走着回辽县啊?” 王所长:“……” 王所长嘴上又口吐芬芳了下,嘴角却是上扬,看出来心情还不错。 第096章 古代有种官职叫把总 冯玉姝和冯玉娆去学校取回了期末卷子。 这次,冯玉姝考了个班级第三名、年级第十名; 冯玉娆则突飞猛进,一举考了个全校年级第一名。 因前几天冯玉姝作文竞赛还得了个二等奖,所以这次零元购奖励,冯玉姝可以抢两次;冯玉娆可以抢一次。 冯玉娆直奔目标,选了十块橡皮,各种形状的,还挺好看。 田凤雁问小女儿为什么选这么多的橡皮。 冯玉娆毫不隐瞒,说是送给同桌张思远赔罪的。 上次冯玉娆怀疑张思远偷拿了她橡皮,结果是人家张思远是为了安抚她丢橡皮的受伤心灵,跑了好几家店买了送给她的。 为了道歉,冯玉娆拼命的学习,原本班级三四名的她,竟然一举爬到了年级第一名,只为了给张思远选礼物。 田凤雁哭笑不得,没想到小女儿的学习动力,竟然来自于一块橡皮。 冯玉姝虽然有两次机会,却只选了一件礼物-----一部成语辞典。 同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眼镜盒,成语辞典和眼镜盒同时递给了何树华。 何树华不明所以:“玉姝,你好不容易有的奖励,咋还都给我选了礼物啊?而且,这礼物,明显和我气质不符啊……” 田凤雁一眼就看破了玄机,“噗嗤”一声乐了:“树华,你看不明白玉姝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你,你和汪清处对象了,人家是有文化的大记者,你是个啥?满嘴跑火车的小商贩!以后你就是装,也得装斯文点、有内涵点,不许张嘴就特么、老子、奶奶、姥姥的,懂了不?”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树华拍了下脑门:“对哦,我还有个对象呢……汪清呢?有四五天没来超市了吧?我是不是该见她一面……” 这就尴尬了。 美其名曰处对象的俩人,已经四五天没见过面了,甚至,何树华忘了自己有对象这茬儿。 汪清不来超市见何树华,完全可以理解,人家是女方,正式确立关系后,不得矜持些? 田凤雁一个眼刀飞向何树华。 何树华立马举手投降:“我现在就给汪清单位打电话,约好晚上见面!我保证认真对待!” 何树华要去打电话,被田凤雁一把又给扯了回来:“让玉姝先陪你去趟商城,西装、领带、皮鞋全都套上,对了,还有袜子,赶紧把你那踩小人儿的红袜子给我扔到垃圾堆,换上纯深色的,装你也得给装出个文化人、霸总……” “雁姨,你咋这么败家呢,袜子好好的哪能说扔就扔,更何况是踩小人的!咱有缝缝补补、穿三年补三年……还有,文化人我知道是啥,这霸总是啥啊……” 何树华求知欲满满。 田凤雁呆住了,对哦,这个时候还没有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偶像剧戏码呢,自己这是急得把前世的词都冒出来了。 冯玉姝已经不耐烦的拉着他走了,边走边答疑解惑:“古代有种官职叫把总,我妈是让你装得像领导,就像汪部长那样的……” 何树华碎碎念:“我才不装他那样呢,他那样太能装了……” 田凤雁无语抚额,突然觉得,何树华的恋爱路,比当年的两万五千里长征还要艰难。 . 何树华被冯玉姝推搡着出了超市,一想到处对象,觉得压力山大,尤其是晚上就要开启他人生第一次“约会”了。 咋约会呢?就算何树华没约过会也知道,汪清这样的文化小女生,肯定不能是推天九、四幺四或十三幺。 但聊四书五经、中外名着,他也不懂啊。 何树华尴尬的求助冯玉姝:“玉姝,你能教教哥,咋处对象不?” 冯玉姝一阵无语:“哥,你没处过对象,我处过咋滴?问我,你还不如问自己大拇脚趾头盖呢!” 何树华:“……” 见何树华急得猴跳的,冯玉姝无奈道:“我不能教你,但有人能教你。我同学总往书桌堂里藏言情小说,里面全是教人搞对象的,我一会儿就帮你借几本,你上阵磨枪学几招……” 中午吃完饭,冯玉姝就抱了一摞子言情书跑回了超市,让何树华立即就开学。 何树华只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翻开了书册。 翻开第一本,只看了简介,就扔在了一边;换下一本,看了简介,又扔下;再换一本…… 冯玉姝实在看不下眼了:“树华哥,有你这么学习的吗?好好看!” 不说还好,一说,何树华干脆把书全都扔一边了,义愤填膺:“玉姝,这书啥玩意啊!不是教学生爱上老师,就是教姐俩抢一个男人,还腿没爱情重要!我看就是没屁闲格勒嗓子、瞎扯淡!我不看,你也不准看!把你给教坏了咋整?” 一想到冯玉姝如果看了这类书,有样学样,可能爱上那个班主任郑老师,何树华就觉得一阵恶寒。 冯玉姝急得直挠头:“树华哥,这些白话小说你都看不进去,情诗诗集你就更看不进去了,你晚上可咋约会啊?” 何树华眼睛一亮:“玉姝,要不,你帮我借金大侠的武侠小说,这个我能看进去,里面也有言情情节。” 冯玉姝一翻白眼儿:“是有言情情节,你想学田伯光还是学慕容复?” 何树华:“……” 何树华冲着冯玉姝一竖大指。 这个冯玉姝,武术班和口才班可真没白上,钱花得一点儿也不冤,一张嘴能把人怼个大跟头! . 没学成约会,但约会不能停啊。 晚上,何树华见到了快一周没见面的汪清。 见汪清削瘦了不少,何树华担心的问:“老汪还是不给你好脸色吗?都怪我,当时就该忍忍,可我这脾气一上来吧,真就忍不住……” 汪清无所谓摇头:“我不怪你。我和我爸就是天敌,这场大战,迟早要爆发,你的出现,不过是让大战提前了。” 汪清打出生开始,便没有自主的人生。 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上哪所学校、从事什么工作,都是父亲规划好的。 第一场冲突是在汪清初三报考那年。 汪清想考高中奔大学;父亲给她报师范中专。 理由是,中专和大学虽然都包分配,但中专比大学上班早,资历会排在前。 第二场冲突是在汪清师范毕业前夕。 汪清想当老师,父亲却让汪清转行从事宣传口工作。 理由是,宣传口比教育口涉及面广…… 两次冲突,皆以父亲胜利而告终。 第三次冲突,就是汪清与何树华处不处对象这件事了。 虽然汪清不见得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父亲也不会是赢家,他已经在何树华这里多次吃瘪了。 对于汪清而言,这已经是胜利了。 何树华调侃道:“我怎么感觉,我成了你手里的冲锋枪呢……” 本来的玩笑话,却换来了汪清的沉默。 第097章 王丽萍反PUA 明明是约会,何树华的一句“冲锋枪”的话,把天给彻底聊死了。 沉默许久,汪清主动转移了话题:“电视台的采访安排在下周三,需要在超市采画面和你的同期声。你定下具体时间,上午还是下午?” 何树华无所谓道:“上午和下午都行,你定吧。” 汪清很是认真:“时间还是你定吧。我提醒你一嘴,电视台最近有硬性采访任务,我求着人家副台长才勉强抽出来的时间,周三录,周四制作,周五晚上就能播出,时间紧,任务重,定下时间后就不能更改了。” 何树华点头:“行,那就是周三下午一点到四点间,我都在超市等着。” 汪清将时间写在了小本本上,一抬头看见了何树华的脑袋,在灯光印证下,油光可鉴。 汪清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何树华,你这身装束……挺好的……采访那天,千万别打摩斯、别戴眼镜,别穿西装,就你平时穿超市工作服理货的样子就行……” 何树华:“……” “同期声会以采访形式,我帮列了几个备选问题,你想一下,告诉我你准备怎么答?” 何树华看了眼问题,清了清喉咙,慷慨激昂:“我们禾田丰超市,来源于群众,服务于群众……” 汪清又不满意了:“这是采访,不是演讲,别那么多官话套话,要说老百姓的土嗑,像你平常那样聊天就行……” 何树华:“……” 于是,两个人,围绕着采访问题,“约会”了两个半小时。 这两个半小时,何树华觉得比他扛两个半小时的水泥还累的慌。 . 第二天下午,何树华正犯愁晚上要不要继续找汪清“扛水泥”时,父亲何国立来了。 何树华本能的心惊:“爸,不会是老汪又给你穿小鞋了吧?” 何国立立马摆手:“没有,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和汪清是不是彻底拉倒了?” 何树华目光闪烁了下:“爸,你说啥呢?自根儿就开始过,哪来的拉倒了?” 怕父母担心,何树华一直没有告诉家里,他与老汪后续的激烈冲突,当然,也包括他决定和汪清试着处对象的事。 八字还没一撇呢,何树华不想让父母的心情跟着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所以,何国立和刘芳掌握的情况是,汪清有可能喜欢何树华,汪部长和何树华都不同意。 何国立轻松了口气:“不处也挺好的。爸妈不想你找条件不好的媳妇,但也不想你找条件太好的媳妇。我儿子没有缺碴的地方,犯不着去老丈人家受那窝囊气。” 何树华更没法说和汪清的事了,转移话题:“爸,你来县城干啥来了?不会是专门问这件事的吧?” 何国立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了何树华:“爸妈给你买了栋政府的两年旧家属楼,五楼,92.4平,房照和手续、钥匙都在袋里头。你妈和你老姨已经收拾干净利整的了,你人去了就能住。” 何树华抽出售楼协议,协商价格是6.3万元。 依何树华认知,家里存款也就五万元,怎么可能拿出来6万多块,还一次性给他买了楼? 何国华把这些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何树华开超市时想借钱,何国立当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直接找了田凤雁,改成贷款才了之…… 不到半年,何国立就转性了? 何树华眼圈泛了红:“爸,你这是干啥?儿子现在生意好,不缺钱……” 何国立语重心长的拍了儿子胳膊一下:“你这生意爬坡过坎的,无底洞似的往里填钱,一时半会儿舍不得花在自己享受上。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娶媳妇用的,晚掏不如早掏,有个窝住,出省得你被撵得燕飞似的,不是住厂子就是去曹昆家找宿。” 何国立走了。 何树华想给妈妈刘芳打个电话道个谢,结果电话那头无人接听,连打了十多遍都是这样。 何树华心里一慌,打到了乡政府,找了司机小章。 小章告诉他,自打汪部长那次来了以后,大家都背后议论何秘书得罪了大领导,有些人甚至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了。 再然后,何秘书就莫名其妙的非要买楼,最后只找到了现在这栋,要价明显高于市场价几千块钱。 为了凑钱,何秘书把小卖店挑了、电话机拆了、照相机也卖了。 何树华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也终于明白,何国立买的不是简单的楼房,而是一个小小乡秘书的最后尊严。 汪中阳的降维打击,还是深深刺激到了他。 . 相较于何树华的感伤,田凤雁则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想到王丽萍会来求她办事; 而求她办的事,竟然是劝分何树华和汪清。 就在王丽萍来之前,她还在叮嘱何树华认真对待感情呢。 王丽萍一脑门子官司:“妹子,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的你。这俩孩子一天不分开,中阳就一天不给我好脸色,这日子没法过了。” 田凤雁莫名其妙:“嫂子,那你就没想过,你让俩孩子分开、汪清会不给你好脸色?你是只怕丈夫、不怕女儿?” 王丽萍信心十足:“清清打小就听话,她和他爸闹别扭,不管咋样最后都得顺从她爸。当年考学是,参加工作是,都是按着她爸说的办了。” 田凤雁狐疑道:“以前这爷俩也这么闹别扭过?” 王丽萍把汪清中考及工作改行的事说了。 王丽萍颇为感慨:“中阳三十岁才当爸,看着挺凶,实际上可护犊子了,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碰清清。他站位高,眼光远,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清清好,听他的、准没错……” 田凤雁叫来了服务员,低声吩咐两句,服务员下去了,很快就泡了杯茶过来。 田凤雁晾了一会儿,感觉温度适中才递给王丽萍。 王丽萍喝了一口,立马想吐出来,觉得不太雅观,硬生生咽了下去:“你给我喝的啥东西啊,有点儿辣味,有点儿茶味,比咖啡还难喝一百倍……” 田凤雁解释:“这是老姜红茶水,活血,驱寒,你不是手脚总冰冷吗?我是为了你好,赶紧喝吧,一口闷掉它!” 王丽萍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你是为了我好?我看你是为了毒我还差不多!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田凤雁眸中滑过一抹狡黠:“嫂子,我是为了你好才给你喝的姜红茶,你喝着却觉得像毒药;那么清清呢?你觉得一切是为了她好,可她会不会也觉得像毒药?” 王丽萍若有所思,竟然端起姜红茶,咕咚咕咚,把一大碗全都喝下肚了,面目表情扭曲得快成女巫了。 田凤雁目瞪口呆,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王丽萍幡然悔悟,站在汪清这头儿,一起对抗强权汪中阳吗? 她咋还把毒药似的姜红茶一口给干了呢,还一滴不剩? 王丽萍边给舌头扇风边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我和中阳,与清清的沟通出现了问题,但我们的大方向并没有错。 我当年听父母话,嫁给了中阳,他脾气不好,但一本正经,当大领导也没乱搞男女关系,钱财全归我把持; 我姐不听父母话,自由恋爱嫁给了我姐夫,在婆家受气,娘家又回不来,早早就得了乳腺癌过世了。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双方父母不祝福,别扭一辈子,小俩口何来的幸福? 树华和清清的婚姻,除非中阳心甘情愿的同意,否则,我也反对。” 王丽萍毅然决然的走了,留下了愣头愣眼的田凤雁。 王丽萍不是一向没主见,墙头草,随风倒吗? 王丽萍竟然说反对!还对田凤雁一顿反向PUA,关键,好像还挺成功…… 第098章 祈求生意旺,没钱心慌慌 转眼到了周日,汪清休息,来到厂子找何树华。 田凤雁想叫人通知何树华,被汪清给制止了,说是直接去后院找何树华,看一眼他的办公室,看适不适合做周三采访的同期声背景。 田凤雁暗暗感叹,这个汪清,还真是个爱岗敬业标兵。 可她明明记得王丽萍说,汪清是被汪中阳逼着转行的。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然,汪清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没等她琢磨完呢,二女儿冯玉姝来了,本想去后院找何树华,被田凤雁给拦住了,让她别打扰何树华和汪清约会。 冯玉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妈,我突然有点儿可怜树华哥了。昨天晌午我叫他吃午饭,他趴在办公桌上就睡着了,还说梦话呢。你猜他梦着啥了?” 田凤雁猜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那么喜欢钱,不会梦见天上往下掉钱吧?” 冯玉姝“噗嗤”一声乐了:“妈,好像你比树华哥更喜欢钱……” 田凤雁哑口无言, 往身上捅刀子的,果然是最亲近的人,捅得真准。 冯玉姝直接揭开谜底:“树华哥梦见汪清姐考他古诗,让他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他憋了半天对了句‘祈求生意旺,没钱心慌慌’,然后,就被汪清姐用教鞭给打了,想醒醒不过来,还是我拉了他一把才醒的,浑身都吓冒汗了。” 田凤雁也跟着叹了口气。 汪清和树华俩人,站在一起,不像是情侣关系,倒像是师生关系,汪清是严厉的班主任,何树华是问题学生。 一个狠命的想改造,不得其法;一个拉倒的想挣脱,痛不欲生…… 再这样下去,这场关系,怕是要惨淡收场了。 冯玉姝开口打断了田凤雁的思绪:“妈,上午我和娆娆去树华哥的新楼看了,里面还挂了一张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呢,咱家客厅也挂一张呗?” 田凤雁怔了下,全家福? 田凤雁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离婚前照了最后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玉姝是想把它挂起来吗?她对冯岐山还有父女感情吗? 似乎看出了田凤雁的疑虑,冯玉姝主动开口:“妈,咱一家三口,重照一张,不用扩太大的,12寸就行,好吗?” 只一家三口啊,行,自然行,照多少都行,扩多大都行。 田凤雁立马答应下来:“明天咱就去照,不穿咱自己的衣裳,穿照相馆里的,我记得有那种大红色的唐装,咱娘仨穿上,再梳一样的俩抓抓头,妈也返老还童一回!12寸太小了,让照相馆能洗多大洗多大,挂沙发后边的墙上……” 娘俩正聊着照照片呢,汪清气冲冲的自后院出来,只礼貌性的冲着田凤雁点了下头,便急匆匆的走了。 连傻子都看出来生气了。 田凤雁顿时也有些生气,这个何树华,有啥事不能好说好商量,咋把汪清一个女孩子气成这样呢? 田凤雁急匆匆的去后院问情况,离车间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何树华的口吐纷芳: “艹,向宏才,你特么扬了二正的干啥呢,咋看的三组组工人?这女的长毛耷撒的没戴卫生帽、汤锅里鹊黑的头发你没看见啊?这么埋了咕汰的吃食咋出厂?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三组,今天出锅的全部食品回收,送给肉联厂去喂猪!这个月奖金全部取消,再犯一次,全特么给老子滚犊子!” 何树华的嗓子都骂劈子,可见气得不轻。 田凤雁稳住心绪,并没有闯进去。 她与何树华同为工厂的管理者,已经达成了共识,要像家长教育孩子一样管理工厂工人,一方管理,另一方绝不插手。 否则就会像叛逆的孩子一样,以为有了一方倚仗不服从另一方管理。 即使存在分歧,也会在人后沟通。 况且这次,明显三组工人没有遵守卫生规范,这是个严重问题,也就何树华宅心仁厚,换田凤雁,恐怕骂得更狠。 等工人们散了,田凤雁先安抚了何树华两句,随即才问道:“你不会也骂了汪清吧?” 何树华一头雾水:“汪清?她来过了吗?我没看见她啊!” 没见面,直接跑了,还挺生气? 为什么? 田凤雁和何树华都一头雾水。 何树华给汪清挂了电话,汪清只说有事,先走了;约晚上一起,汪清也说有事,拒绝了。 何树华不仅没觉得遗憾,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乐呵呵的拿了肉菜,约田凤雁一家三口,去他新家燎灶-----涮火锅。 吃完火锅回家,田凤雁肉眼可见的心思沉重。 冯玉姝好奇的问:“妈,你咋了?”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你树华哥,好像不处对象的时候,更开心。” 冯玉姝悠悠的叹了口气:“树华哥见汪清姐,就跟耗子见猫似的,有点儿怕……” 冯玉娆亦是夸张的叹了口气。 田凤雁和冯玉姝同时看过来,异口同声:“你又叹的什么气?” 冯玉娆一脑门的官司:“其实我和树华一样,见汪清姐,也跟耗子见猫似的。汪清姐学过钢琴,一见面就考我听音阶,我听不出……” 冯玉娆上学期才开始学笛子,刚能把笛子吹响,唬一唬外行还行,一遇到内行就露怯了。 冯玉姝调侃道:“原来树华哥和你一样,都是差等生,怕见汪老师……” 冯玉娆立马不乐意了:“我才不是差等生,树华哥才是。我们关老师说了,吹笛子光打基础就得六年,我能吹出音阶来,算一年级,树华哥这样的,顶天算是学前班……” 冯玉姝立马认错:“好好好,是二姐错了,我们家小娆娆这么枯燥的笛子都能坚持下来,已经非常非常棒了!” 冯玉娆这才高兴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 第099章 还好,不是八瓣 第二天,汪清又来到了超市。 看着并没有多生气,仿佛她昨天急匆匆的来、气冲冲的走,只是大家的一种错觉。 汪清不仅人来了,还买了一大盆绿植,一个桌面高档台历,上面插着国旗的那种。 让工人按她的要求把何树华的办公室重新做了布局。 一切就绪后,汪清才向何树华解释,经单位研究决定,何树华后天的同期声采访,会以办公室为背景,何树华穿回第一次约会那身西装领带行套,小眼镜也要卡上。 简单的说,要把何树华塑造成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形象。 切记,把嘴上那些个骂人的口头禅、土得掉渣的方言都得给戒掉。 何树华能怎么办,只能老实的听话,心里却感觉自己成了提线木偶,提一下动一下,不真实,也不舒服。 叮嘱完了,汪清准备走步去上班,何树华主动提出“陪走”,送汪清上班。 早晨,清新的空气,路两旁栽种着五颜六色的扫帚梅,开得争芳斗艳,香气扑鼻。 汪清摘下了一朵,拨弄着上面的细长花瓣,温润开口:“树华哥,你听过格桑花的传说吗?” 何树华懵逼摇头:“不知道。” 汪清唇角上扬:“在藏语里,‘格桑’,是幸福的意思。在西藏有个美丽的传说,谁若是找到八瓣的格桑花,就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何树华轻“哦”了一声:“西藏的花啊?听说西藏遍地都是宝,什么冬虫夏草、藏红花、牦牛肉,我有机会去西藏倒货的话,看看能不能倒回一批格桑花,不知道咱这儿好不好卖……” 汪清瞬间无语,剩下的半里路觉得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次。 总算到了。 汪清的脚已经迈进大门了,犹豫了下,终于转回来,把手里的玫红色扫帚花递给何树华:“树华哥,扫帚梅就是格桑花,不用特意去西藏倒腾,也、卖不上价。” 汪清走了,何树华石化在风中。 原来,自己遍山遍野、随处可见的扫帚梅,就是格桑花啊…… 这么寻常的家伙,竟然代表着幸福啊…… 可何树华从小到大被长辈们灌输的思想是:扫帚梅是用来治窜稀和痈疮的…… 呃,治好了这两种病,人确实变得幸福一些……没毛病…… 又是长学问的一天。 何树华回身往超市走,百无聊赖的揪着扫帚梅花瓣,一瓣、两瓣、三瓣……九瓣。 何树华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八瓣。 . 回到超市,看见田凤雁没有坐在收银台,反而枯坐在用餐区发呆。 何树华好奇的凑了过来,调侃道:“雁姨,是汪家人又找你当说客了?” 田凤雁摇头,半天才开口:“冯岐山来了。” 何树华吓了一跳:“谁?你说谁来了?姓冯的?他怎么会来?我爸妈的嘴严实着呢,不可能走漏风声啊……” 何树华的第一反应是,冯岐山从他爸妈嘴里知道了田树雁和他合伙做生意并有钱的事,见不得前妻好,来耍臭无赖了。 田凤雁打乱了他的胡乱猜测:“别乱怀疑你爸妈。咱家厂子和超市的员工加一块六七十号人呢,冯岐生但凡对我们娘仨上点心,早就打听出来了。他这次来,只是通知我女儿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 何树华这才松了口气,愤愤然:“老天爷真特么不长眼,竟然让这种人生儿子。我记得武月红怀的是双胞胎,生下的是啥,俩小子?还是一丫一小?娘胎里带没带啥毛病?就他那种人……” 田凤雁赶紧打断何树华的胡言乱语:“大人恩怨,可别往孩子身上折……不过,本来是俩小子,其中一个是死胎,压根就没长大,就连武月红本人,也是大夫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何树华撇撇嘴:“行行行,我不说孩子了,只说大人,说冯岐山。不就生个儿子嘛?看把他给得瑟的,还请你这个前妻去参加满月宴,真给他脸了。雁姨,猛虎还怕一群恶狼呢!那天在场的都是老冯家人,你不去啊。” 田凤雁无奈耸耸肩:“你想多了,人家冯岐山大小是个厂长,我憨脸皮厚想去讨喜酒,人家还怕我去搅局呢。冯岐山请的是俩孩子,他儿子的两个姐姐。” 何树华当即立断:“想得美,只请俩孩子,那就更不能去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着咱欺负俩孩子啊。” 田凤雁重重叹了口气:“冯岐山就怕我瞒着孩子不让去,特意等着玉姝也来超市才说的。玉姝已经答应了,后天上午,鸭厂会派车来接俩孩子回德隆乡。” 何树华皱起了眉头:“玉姝答应了?她不会还念着她那狼心狗肺的爸吧?这两年来,冯岐山没来看过孩子一眼、没给孩子买过一块儿糖!” 若小玉娆心软答应了冯岐山,何树华还能理解,毕竟,离婚前,冯岐山对小女儿还是有那么几分娇宠在的。 冯玉姝不一样,从小没养在身边,感情本来就淡,加上冯玉姝说漏了超生的事,冯岐山一直苛待她的。 田凤雁解释道:“树华,你应该冤枉玉姝了。她不是对姓冯的抱有念想,她是怕她和娆娆不去,冯岐山会再来超市纠缠,就会知道我们过得太好。 就算冯岐山不会来作妖,也会让冯玉婷来作妖。玉姝这孩子,早熟得让人心疼。” 何树华眼里也滑过一抹心疼:“是啊,玉姝太懂事了,懂事得让咱往往忽略了她还是个半大孩子,我饿了,她给我做疙瘩汤;我醉了,她帮我冲蜂蜜水;我梦魇住了,她推醒我……” 何树华笃定道:“冯岐山只说不让你去,却没说不让我去。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包个红包去,就不信他人前百众的把我给撵出来。” 田凤雁眼珠子一瞪:“你有钱没地儿花了咋的,还给他包红包?” 何树华呲牙一乐:“我给他包一亿阎币……” 田凤雁“噗嗤”一声乐了:“臭小子,你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啊……你哪有时间去啊,满月宴那天,你可是答应了汪清的采访的。汪清可重视这件事了,你可不能给她当咸鱼给晾这儿了……” 何树华耷拉下脑袋来:“雁姨,你说汪清的身体是不是钢筋打造的? 她一个报社的实习记者,忙活自家稿子得了呗,为啥跟着电视台忙活?好家伙,对题纲、布背景,连我穿啥衣服、面部啥表情都管,赶上拍电视剧了……” 田凤雁怪异的看着何树华:“树华,你是汪清的对象,你不会不知道吧?汪清已经正式落编报社,目前借调到她爸单位的新闻科,带队负责这次企业家专栏,你还是她第一个带队的采访对象呢。” 何树华懵逼眨眼,汪清的工作有变动,还是采访对象当事人,他竟然不知道? 这就,尴尬了。 何树华讪然道:“我、我现在知道了,我好好配合她还不行嘛,保证让她漂漂亮亮的完成第一次带队任务,也让咱们的禾田丰人尽皆知……” 何树华话锋一转:“那玉姝和玉娆怎么办?你放心让俩小丫头自己去?” 田凤雁沉吟道:“虎毒不食子,冯岐山再坏,也不可能故意害俩孩子,顶大天听些不入耳的话,吵两句嘴,这些,玉姝应付得过来。” “吵架”,玉姝现在可是半个专业。 何树华还是不放心:“雁姨,姓冯的肯定会请我爸和我妈去,我让我妈把俩孩子拴在裤腰带上,寸步不离,不让别人接近俩孩子。” 田凤雁点头同意了,鸭厂车接车送,到德隆乡有刘芳看着,全程无死角,应该没问题了。 第100章 别说五分钟,一分钟我都给不了…… 次日就是满月宴了。 冯玉姝在衣裳堆里挑挑捡捡,半天没做决定。 冯玉娆拿出一件小白色公主裙:“姐,这条裙子是树华哥新给我买的,说我穿着像白雪公主。” 冯玉姝把裙子抢过去放在一边,挑捡出两条旧裙子,其中一条塞给冯玉娆:“试试这件,如果瘦了或小了,让妈补块铺衬就能穿了。” 冯玉娆脸皱成了核桃胡:“姐,我不穿这件,丑死了。” 冯玉姝脸色一撂:“娆娆,咱明天去的是老巫婆家,穿太漂亮了会被喂毒苹果的,得装灰姑娘,越寒酸越好,懂了不?” 娆娆恍然大悟:“二姐,你说的是大姐吧?我懂了!” 冯玉姝怔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一下,她本意指的老巫婆是指武月红,不是冯玉婷? 可见冯玉婷在冯玉娆心中的可恶程度,已经凌驾于后妈武月红之上了。 . 次日上午十点,鸭厂的吉普车到了超市门口。 冯岐山没来,只鸭厂司机一人。 两个穿着寒酸的小丫头上了车。 司机暗暗摇头,这个田凤雁,当初吵着嚷着和厂长闹离婚,花样层出不穷。 离婚后又能怎么样呢?气是出了,钱却没了,新媳妇给生了大胖儿子,眼前这位,想回来都没地方了,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吉普车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 下午,汪清带着电视台的三名记者赶到了,迅速进入角色开始工作。 先是录超市的画面、群众的采访,最后在何树华的办公室录同期声。 饶是何树华提前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视台的“长枪短炮”一支上,立马就露了怯,磕磕巴巴的。 汪清只好用大纸写上题纲,举在摄像头后做提词器。 刚要开录,陈星急匆匆跑了过来,欲言又止,急得直搓手。 何树华让采访暂停,把陈星拉到一边,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星嘀咕了两句,何树华脸色大变,对汪清和电视台的三名记者抱歉道:“对不起各位,今天不录了。” 说完,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汪清追了出来,抓住何树华的胳膊,语气凛冽:“何树华!为了你的这个专题,部里和电视台,空出时间,空出记者、空出主持、空出黄金时段,眼看着禾田丰就能更上一层楼,你说不录就不录了,你没有进取心和责任心的吗?” 何树华怒了:“玉姝和玉娆都不见了,我特么进取个屌、责任个屁!你放开我!” 汪清怔住:“孩子不见了?你跟我说说,我或许能帮上忙。” 何树华立马心动了。 他本来也是要去派出所求王所长帮忙,身为外甥女的汪清开口,肯定比他这个外人强。 何树华把事情说了一遍: 冯玉姝和冯玉娆小姐俩,坐着鸭厂的车回了冯家。 刘芳严格落实何树华指示精神,对俩孩子寸步不离,严防冯家人和武家人接近。 宴席12点半就结束了,刘芳盯着俩孩子上了鸭厂的车这才回家。 已经3点了,宴席时间不可能这么长。 田凤雁莫名的有些心慌,便给乡里打电话找了何国立询问。 何国立和媳妇刘芳又折返去了冯家。 这才知道,刘芳前脚盯着冯岐山把俩孩子送上鸭厂的车,后脚武月红就把鸭厂的车给截了回去,逼着冯岐山先送她的娘家人回家。 现在的武月红可是老冯家“大功臣”,冯岐山妥协了,让鸭厂的车送武家人。 至于冯玉姝和冯玉娆,冯岐山安排了冯玉婷坐公共汽车送。 冯岐山让冯玉婷坐车送,冯玉婷却因为不想见田凤雁,只把俩妹妹送上车,她自己则拐到邻居家找孙红丽玩去了。 算下离开时间,俩孩子一个小时前就该回家了。 田凤雁和陈星分头跑去何树华家和自己家,都没有。 王文举也迎着车站方向找,也没有。 冯玉姝一向早熟稳重,到家一定会告诉田凤雁,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出事了。 田凤雁六神无主,带着超市的服务员,撒大网似的出去找人。 陈星心里跟着发慌,便来通知何树华。 汪清斩钉截铁:“树华哥,玉姝十五,玉娆十二,人贩子不敢轻易对这么大的俩孩子同时下手,或许只是有事耽搁了;为防万一,我现在就给舅舅打电话,让他安排人在火车站、汽车上和交通要道上设卡拦截。” 汪清说到做到,立马给王威打了电话,一刻也没耽搁。 何树华颇为感激:“汪清,回头再谢你和你舅舅,我先去找孩子了……” 汪清叫住了何树华:“树华哥,警察已经出警了,你一个人,再有用也不可能比一帮警察有用。你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把这期同期声录完。我保证,就五分钟,好赖只一遍。 专题片剪出来,我可以向领导、同事、观众交差,你也可以宣传了禾田丰。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次你要是害得电视台开了天窗,内部影响会很坏,省市县三级都会通气,以后都不会再给禾田丰宣传机会了,就给我五分钟,好不好?” 何树华表情怪异的看着汪清,果断摇头:“汪清,对不起,别说五分钟,一分钟我都给不了……” 何树华毫不犹豫的走了,边走边吩咐陈星:“通知下去,超市厂子全部歇业,所有人都出去找孩子。不管是谁,包括外边的人,只要找到俩孩子,现金奖励1万……” 第101章 分?100分? “听说了吗?奖金1万块!都够买座小院了!大家伙儿,快找起来啊!” 不只警察在找人,整个辽县的老百姓也在找人,甚至奔走相告,恨不得把辽县的所有耗子窟窿都给掏一遍,势必要找到人。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厂里来了个老太太,说是晚饭后倒泔水,发现自家门前的垃圾污水口留的口子,被人用砖头堵上了。 扒开砖头,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呼救声和哭声。 老太太立马来禾田丰报信了。 陈星让俩保安立即给田凤雁和何树华报信,自己先跟着老太太过来。 还真是冯玉姝和冯玉娆,俩孩子嗓子哑得不能再哑了,如破败的风箱。 把可活动的砖头挪开,口子还是不够大,微胖的陈星还是进不去。 陈星借来工具,把污水口外围的砖头再敲掉一些。 敲得差不多的时候,何树华、田凤雁和汪清也赶到了。 确认俩孩子还活着,伤得也不重,田凤雁后怕的双腿一软,若不是汪清扶着,恐怕直接栽倒在地了。 王文举要下去救人,被何树华抢去了绳子,系在腰间,顺了下去。 顺到井底,踩在污泥里,何树华这才看清,此时的姐妹两个,冯玉姝站在下方,双手抱住冯玉娆双腿,让冯玉娆稳定的骑坐在她肩膀上。 而冯玉姝自己呢,污泥汤子几乎没到了脖子,紧闭双眼、嘴唇紧抿、脸色惨白,呼吸时有时无。 何树华赶紧把绳子拴在冯玉娆身上,让王文举把冯玉娆先顺上去; 随后,何树华双臂用力往上抱冯玉姝,一抱竟然没抱动。 时间太长了,冯玉姝如同被栽种在污泥里的荷花,双腿深深扎根在最下层的淤泥里了。 何树华一手支撑着冯玉姝的身体,大半个身子扎进污泥里,双脚和右手三肢齐动,刨松冯玉姝脚下的泥。 终于把冯玉姝抱出来、抵在井壁上,带着哭腔:“冯玉姝,你快点儿给我醒过来!” 冯玉姝如同被抛在岸上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待呼吸平稳了,才嘶哑着声音道:“别晃我,太臭了……” 因为嫌臭所以不敢睁眼睛、因为嫌臭所以不敢肆意呼吸…… 何树华怔住了。 只要没事就好。 何树华把绳子拴在冯玉姝腰间,吊了上去。 刚放平稳,田凤雁就扑了过来,摸摸二女儿,又抱抱小女儿,既后怕得要死,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王威王所长走过来,没等开口问,冯玉姝已经主动开口:“是石才和吴俊生……” 没等王威问石才和吴俊生是谁,食品厂的一个工人急匆匆跑过来,向田凤雁汇报:“老板,您快回去,超市着火了!” 田凤雁脸色瞬间大变,直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汪清从田凤雁手里接过冯玉姝:“雁姨,我认识县医院院长,把孩子交给我吧,你赶紧先去救火,尽量挽损。” 田凤雁拥抱了俩女儿一下,毫不犹豫的走了。 汪清又看向王威:“舅舅,你也得去,这两件事太巧合了,应该有关联。” 王威带着手下也跟着去超市了。 . 等何树华被王文举拉出污水井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汪清、王文举和两个孩子。 汪清鬼使神差的问:“超市着火了。现在的情况是:雁姨带人去救火,我带孩子去医院,你,会选择去哪儿?” 何树华毫不犹豫:“去医院。” 何树华弯腰将冯玉姝背起来,另一只手拉着小玉娆。 冯玉姝嘴里碎碎念:“树华哥,你背稳当点儿,硌挺……” 何树华温柔的回应:“要饭还嫌饭馊?我背你都不错了!为了救你俩,我新买的眼镜丢了,西装破了,皮鞋泡了,我的成功企业家形象全被你给毁了……” 冯玉姝轻叱一声:“你少往我身上赖……我都看见了,你脚上袜子没换,还是那双踩小人红袜子……谁家成功企业家这么穿啊……” 何树华:“……” 汪清面色复杂的看着一大两小三个背影。 在她眼里,这样的何树华,应该是一部错题集。 每次做出的选择,都成功踩在了她的雷点上。 在她眼里,何树华应该是0分。 可在玉姝和玉娆眼里呢?得100分吧? 因为她们的树华哥,满心满眼的只为救她们,不惜一切代价。 . 田凤雁带着人回到了超市。 因火情发现得及时,工人和邻居扑救得及时,超市里面的货物被烧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后面的厂房、冷库和普通库房等均未受到波及。 食品厂三组组长向宏才,熏得跟黑猪头一样,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看腿就被烧受伤了。 饶是受伤了,向宏才仍虎虎生风的拖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男人,赫然是先前竞买冰棍厂的石才。 向宏才怒气值爆棚:“老板,是石才!我亲眼看见他纵的火!俩孩子也和他有关!” 田凤雁上前要打石才,被王所长给拉住了:“田老板,我们警察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只是,不能殴打嫌疑人哦。” 田凤雁打不了人,只能开口骂:“石才,你这人狼心狗肺!我只不过跟你竞买了冰棍厂,你竟然先害树华,后害我女儿,现在又要烧超市!” 石才已经近乎于癫狂:“贱人!你特么好意思说‘只不过跟我竞买冰棍厂’?我可是拿出了所有存款、还拉了积荒! 我只是想惩罚何树华一下,结果他特么诈死吓我!害我和老吴远逃他乡!想做生意又被骗光了所有钱; 偷偷回家,却看见特么媳妇和朋友私通!儿子还特么是他们的野种!臭表子明明知道何树华没死、却特么不告诉我!盼着我死在外头呢! 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们害的!我杀不成你,就杀了你女儿,让你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田凤雁不怒反笑:“你错了,我女儿没死,毫发无伤!” 石才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威,王威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石才似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老吴,一定是老吴那个胆小鬼!让他补刀都特么不敢!废物点心一个!” 田凤雁打了个冷战,原来,石才是真起了杀心的,幸好当初的门卫老吴胆子小、玉姝又很机智,这才逃过一劫。 第102章 你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事情已经再清晰不过了,警察开始解石才身上的绳子,准备换上手铐带走。 田凤雁眼眸中滑过一抹狠戾,再度破口大骂:“石才,你一个大男人,长得磕碜就算了,还拢不住媳妇的心,满足不了媳妇的身体! 你不行,所以你朋友和你媳妇搞破鞋,还搞出个大儿子!你这绿帽子戴得,快绿过万亩大草原了!关键你还特么窝囊,不敢动那对儿狗男女,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这回好了,你前脚蹲笆篱子,后脚你朋友就帮你照顾你老婆孩子,用不了几天就上一个户口本,你老婆孩子就不再是你老婆孩子,而是你朋友的老婆孩子,你儿子以后得管你叫叔叔……” 石才气得眼睛都红了,突然暴起,带着手铐撞开了王威,用头直扑向田凤雁。 田凤雁并没有躲,先是挨了石才一撞,往后跌倒的瞬间,扯着石才手铐借力一转,反将骑在地上。 好家伙! 挠、薅、抠、掐、捝、拧……无所不用其极。 眨眼间,石才身上就没好地方了,头发被薅掉好几大缕,脸不仅肿成猪头,还被挠得跟血葫芦似的,胳膊上更是被掐得比鬼掐青还狠…… 残暴程度,连王威看得都呲牙咧嘴的,心知肚明,田凤雁是故意拿话激怒石才,让石才先动手,田凤雁再反击。 这哪是反击,这是趁你病、要你命的节奏啊! 一个女人,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当孩子受到伤害时,凶残程度不亚于一头史诗级霸王龙! 再打下去怕是要把人给打残了,王威赶紧拉开田凤雁。 田凤雁一脸无辜:“王所长,你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王威:“……” 王威把石才带走了,应该不是带走,而是抬走的。 . 医院。 医生给冯玉姝和冯玉饶检查了身体。 除了脏了点儿、冷了点儿,冯玉姝后脑勺被砸破了一块儿,其他并无大碍。 待两个小丫头睡着了,何树华和汪清这才放心出了病房。 一出门,本来统一战线关心孩子的二人,立马分立房门两侧,泾渭分明似的。 彼此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用斗鸡眼把对方给盯死,两三分钟后,又异口同声的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互不理会。 走廊传来了声响,田凤雁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工人,扶着食品厂的三组组长向宏才。 看见向宏才烧伤的右腿,何树华想当然的以为是向宏才纵火被抓,登时就怒了,冲了过去,揪着向宏才的脖领子怒道:“向宏才你大爷,我特么不就骂了你一顿、扣了你本月奖金吗,你敢放火……” 田凤雁狠打何树华的小手臂:“何树华!你做事能不能别这么冲动!人家向组长不是纵火犯,是救火英雄!为了找孩子,你让咱家厂子唱起了空城计。要不是向组长发现及时,超市和厂子都要被石才给烧落架了!” 啊?是-----英雄啊…… 何树华立马松手,小心翼翼的抚平向宏才脖领子上的褶皱,满脸堆笑:“救火英雄啊……我就知道我当初没提拔错你,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一身英雄气概……” 这态度转换的,川剧脸谱都没他离谱。 何树华亲手从工人手里扶过向宏才,讪然看向汪清:“汪记者,你和院长熟,帮我找个处理烧伤的大夫呗?谢、谢谢。” 汪清回了他一记白眼儿,看向田凤雁:“雁姨,普外科在二楼,找盛医生。” 何树华会意,赶紧扶着向宏才去二楼,发现向宏才腿受伤走得慢,干脆一猫腰把向宏才给背起来来了。 田凤雁先悄悄进病门看了眼女儿,发现睡得挺香,再次出来,向汪清表示感谢。 “清清,今天太谢谢你了,有了你舅舅等一众警察的提前介入,才对吴俊生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汪清不好意思道:“雁姨,其实,我应该跟你郑重道歉。我虽然找了舅舅帮忙,但其实心里,一直没认为孩子会真有危险,只以为孩子贪玩,或孩子的爸爸给偷藏起来了,我的想法太想当然了,对不起。” 田凤雁:“清清,你才多大啊,还没到二十岁呢,遇事沉稳,脑子清醒,有你爸身上那种指挥官架势。” 汪清抿紧了嘴唇,没有吭气。 田凤雁看出了汪清的纠结,劝解道:“清清,我早看出来了,你很喜欢你现在的职业,只是因为这个职业是你爸爸逼你选的,你不愿意承认你的喜欢。 我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我家娆娆特别喜欢吃糖醋排骨,不管我盛糖醋排骨的器具是盘子还是碗,材质是不锈钢的还是瓷的,她都喜欢吃。因为,她喜欢的是排骨本身,不是外在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也一样,喜欢当记者就喜欢好了,纠结因为什么喜欢、谁让你喜欢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汪清的心灵。 是啊,喜欢就是喜欢,纠结什么呢? 汪清唇角上扬:“雁姨,我发现你说话总能说在点子上,让人听着很是舒服。听了你的话,我好像后悔了一个决定……” 田凤雁示意汪清继续。 汪清:“我爸帮我报考了省报社记者遴选,我心里其实很想去,可他拿让我和树华哥分手做条件,我就本能的拒绝了……” 省报社记者遴选?分手? 田凤雁突然想起了汪中阳在他办公室里对她说的一个理论:小毛驴不听话,要么用皮鞭赶它;要么给它胡萝卜。 这个省报记者遴选机会,就是他给汪清的那根诱人的胡萝卜。 难怪汪中阳这几天没激烈的拆“清华”CP,原来在这儿憋着大招呢。 他其实一直了解他自己女儿,跟他一样,是个事业型的女人,且有多热爱自己的职业。 第103章 你们两个,分手吧 田凤雁想起了汪清和何树华刚才互相嫌弃的态度,狐疑的问汪清:“清清,你和树华刚才那样,咋的了?” 汪清贝齿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没等她做出决定呢,何树华已经扶着处理完伤腿的向宏才回来了。 见到汪清,二人几乎本能的又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儿。 好家伙, 矛盾还不小。 田凤雁向二人招手:“来来来,我来做一回法官,来帮你们俩断断家务事。提前讲好规则,我问谁谁回答,没问的人不许回答,懂了不?”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次倒是没给对立白眼儿,点头答应了。 女士优先。 田凤雁先问汪清:“清清,你为啥生树华的气?不只今天为啥生气,也包括那天来了又生气走的那次。” 汪清打了一会儿腹稿,愤愤然: “我生他的气主要有三点: 第一,他没有大局观和责任心,五分钟时间都不给补录同期声,险些害节目开了天窗; 第二,他做事不会统筹方法,为找孩子致使超市空虚,险些让坏人钻了空子; 第三,他张嘴就骂人,我亲耳听见他把向组长骂得狗血淋头。” 那天汪清生气而走的案件终于告破了。 原来是她亲耳听见了何清华在骂向宏才,她接受不了自己有个素质这么低下的对象…… 田凤雁转向何树华:“树华,你又为啥生清清的气?” 何树华亦愤愤然:“她生我气的地方,也是我生她气的地方。 我了解玉姝,绝不会没事玩失踪。孩子这头出了滔天大坎,她竟然跟我讲条件、提采访,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至于厂子险些被烧的事,我承认我确实有错,应该留人看守厂房,我以后会注意的; 至于我骂向组长,那是因为向组长确实没管好他手下工人,不戴卫生帽、头发都掉汤锅了,我不骂他还夸他?雁姨可是教过我的,食品安全大于天。 而且,向组长这个当事人都没说啥,她生的哪门子气?” 汪清转向坐在走廊长凳上、一直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向宏才:“向组长,你被骂那天,是不是很生气?” 何树华追问:“向组长,你被骂那天,是不是没生气?” 向宏才瞬间石化在风中:没想到他只是治个伤腿、顺道看个热闹,却从天而降一口大黑锅。 自己到底该答生气、还是该答没生气?这是个有关生死存亡的问题…… 田凤雁给向宏才吃了一计定心丸:“向组长,你实话实说就行,我保证过后谁也不敢给你穿小鞋。” 大老板都发话了,还怕二老板或外人? 向组长仔细回忆那天的心路历程:“我被骂时,开始是挺生气的,但我有错在先……而且,二老板平时待我不薄,给我开高工资,关心我家里困难……我却没管好手下,挨顿狠骂,确实让我和我手下都长了记性……” 汪清急道:“向组长,你血气方刚的,堂堂男子汉,那天何树华那么骂你你都不生气,就那么老实的受着?一点儿回嘴的想法也没有?” 向宏才眨巴眨巴眼睛,语出惊人:“我、我其实在心里回嘴了,不比二老板骂得轻、骂得好听……” 汪清:“……” 何树华:“……” 向组长的一句话,把所有人小脑都干萎缩了。 听了汪清和何树华的坦白,田凤雁似乎明白了二人处对象以来的别扭点了。 何树华和汪清二人,一个偏感性;一个偏理性。 没有绝对的对和错。 何树华偏感性,是利己的,当然这个“己”,不是指他自己,而是他身边的亲人、朋友或爱人。 所有与他有关联的至亲之人,他都跟老母鸡似的想护着。 当然,这种性格也有缺点,热血上头,不顾一切,难免思虑不周。 这样的他,收获了一大帮追随者,所以工厂着火时,会得到工人和邻居们的反相助。 汪清偏理性,是利他的,泰山压于顶而头脑清醒,运筹帷幄,且极具责任心。 但如果站在玉姝和玉娆这两个当事人的角度看,对这种理智的人难免会有那么一丢丢失望。 何树华和汪清两个人,就好比两种蔬菜:辣椒和豆角。 有人会喜欢吃辣椒,不喜欢吃豆角;相反,有人喜欢吃豆角,不喜欢吃辣椒 ,无所谓对错。 但这两种蔬菜,是注定不能种在一起的冤家,强行种在一起,彼此会不舒服,甚至会生病。 田凤雁,如法官似的大手一挥,当庭宣判:“你们两个,分手吧。” 有种离婚法官当许判离婚的即视感。 啊? 何树华和汪清目瞪口呆,没想到田凤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几乎同时,又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态度也没有刚才那么针锋相对了。 何树华先一步开口道歉:“你帮我找警察、找医生,明明帮了我大忙,我却觉得你过于冷血,不仅没感谢,还害你专题片开了天窗,对你影响大吗?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汪清无所谓的挥了下手:“说句一句不恰当的话,禾田丰超市着火,反而因祸得福救了专题片。因为就算录完了,在超市复业之前也不能播,有几天补救时间。” 何树华:“我能不穿西装、戴眼镜录吗?我都感觉我都不像我了,跟拍电视剧似的。” 汪清轻叱一声:“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演的,谁让你张嘴就骂人啊,我这是为了提高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不装也行,以后千万别张嘴就骂人了,外人听着都难听,何况是当事人!人家在心里都骂回去了!” 何树华尴尬点头:“其实,我平时不骂人,除非忍不住。” 汪清:“是啊,我第一次见你,就是你毁残次品演讲的那次,还以为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文化的热血儒商,没想到你胸无大志,为了救人不管不顾……” 何树华翻了一记白眼儿:“我就是胸没大痣的人!不过我保证,如果你遇到这种危险,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 汪清立马打断何树华的话:“得得得,你可闭嘴吧,别诅咒我被人扔在污水井里,我怕臭。” 汪清话锋一转:“咱们以后,还算是朋友吧?” 何树华胸脯拍得山响:“凭你帮我找孩子,你以后就是我铁哥们,为哥们,两肋插刀,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汪清点头算是应允了:“我记得后院没被烧着,咱们补录的同期声就以库房为背景吧,时间就定在这周日,一个小时就够了……” 好家伙,汪清还真是长了一个事业脑,随时都能把话题聊回到工作上去。 何树华斩钉截铁:“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一整天,我整个浪的人都归你所有了……” 两个人愉快的“分手”了,结束了只维持了一周多的“清华”CP。 没有了“对象”身份束缚的俩人,不再对对方高标准、严要求,彼此态度也由针锋相对变成了慈眉善目。 田凤雁唇角上扬,果然,猫有猫途,狗有狗途,各行其道,结不成夫妻,能做回朋友,互相补缺,也挺好的。 第104章 我估计,她的脸,会更疼 第二天上午,俩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何树华去办出院手续了。 田凤雁则在屋里收拾东西。 病房“吱呀”一声开了,冯玉婷进来了。 本来其乐融融的病房,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母女三人,谁也没说话,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冯玉婷。 本来心虚的冯玉婷,立马从三人的目光里读懂了一种谴责和防备。 冯玉婷先声夺人,指着冯玉姝的鼻子破口大骂:“冯玉姝!你都多大个人了,连坐公共汽车都坐不明白?你是傻子吗?还是故意贪玩晚回家,好让我爸骂我?!” 田凤雁挡在冯玉姝身前,冷然道:“冯岐山怎么没亲自来?” 冯玉婷不情不愿的回答:“他没来。他说不是他的责任,让我自己过来认错。” 田凤雁突然就笑了,笑得冯玉婷直发毛:“冯岐山,这一夜,睡得好吗?” 冯玉婷莫名其妙,不明白田凤雁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田凤雁只是好奇,这个冯岐山到底是什么构造组成的人。 冯岐山昨天下午不到四点钟就收到俩女儿失踪的消息了。 论车程,德隆县到县城不到一个小时,他若想来,鸭厂的车随时能拉他过来。 可他没来。 他是怎么做到女儿丢了还能稳坐家里、且晚上睡得着觉呢? 今天白天了仍旧没来。 冯岐山之所以让冯玉婷来道歉,也应该是想摘清他的责任,免得别人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因为溜须新丈母娘而丢了亲生女儿。 当然,这个冯玉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田凤雁看着冯玉婷空空如也的手:“你就是这么空着两爪子来认错的?” 冯玉婷脖梗子一挺:“我根本没错,是玉姝的错,她毛岁都16了,坐个客车都能坐丢,我看就是故意贪玩不回家……” “啪”,田凤雁毫不留情的甩出一巴掌。 冯玉婷目瞪口呆:“你敢打我?” “啪”,田凤雁刚刚甩出去的巴掌来了一记回马枪,打在了冯玉婷另一侧脸颊上。 冯玉婷双手捂脸,双眼猩红,怒不可遏:“你已经不是我妈了,凭什么打我?” 田凤雁回马枪的巴掌迅速上扬,给了冯玉婷下巴一个大逼兜。 冯玉婷后退三四步,身子占据墙角一隅,两手前伸,呈防御状,显然是怕田凤雁再攻击她。 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疯了,眼前这个女人疯了! 以前的田凤雁就算再生气,也没真动手打过她。 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田凤雁语气如寒风般凛冽:“冯玉婷!就凭你这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我才不信你会老实的听冯岐山的话来医院,除非是冯岐山威胁你了。” 冯玉婷的表情出卖了她,田凤雁猜对了。 冯玉婷不得不来,因为她的好表哥9月份正式退伍。 虽然冯岐山年初就答应过田凤华会帮她儿子安排工作,但因为冯玉婷的疏忽害两个妹妹失踪这件事,冯岐山出尔反尔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表哥,冯玉婷被冯岐山拿捏得死死的,只能老实的来超市打听,知道小姐俩找到了且住在了县医院,这才赶过来了。 冯玉婷的如意算盘是:到医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声夺人,把责任全都推回给冯玉姝,能赖就赖过去。 没想到,田凤雁是真不讲素质,说打人就打人,连个示警都没有。 田凤雁颐指气使:“冯玉婷!我告诉你,冯岐山用什么威胁的你,我便用什么威胁你。你道歉道得让我们满意,如果不满意,我会立马打电话痛骂冯岐山,白天骂,晚上骂,他家骂、单位骂,我要让他知道你没有真心认错,看他给不给你好果子吃!?” 冯玉婷眼睛怨毒的看着田凤雁,嘴唇都恨得咬出牙印来了。 终于站直了身子,向前两步,冲着田凤雁方向深鞠了一躬,声如蚊鸣:“对、对不起。” 田凤雁冷哼一声:“听不见!而且,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玉姝和玉娆。” 冯玉婷咬咬牙,终于冲着冯玉姝和冯玉娆方向又各鞠了一躬,又各大叫了一声:“对不起!” 这还是冯玉婷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两个妹妹低头认错呢。 冯玉婷转身要走,田凤雁再次叫住了她。 冯玉婷再次不耐烦:“干啥?你还想咋样?” 田凤雁轻叱一声:“请你转告冯岐山,以后 老冯家的任何红白喜事都不许再找我女儿。否则,我会把隆德鸭厂厂长为了新丈母娘弄丢亲生女儿的事,印成传单,发给辽县人手一份。他要脸,我就让他没有脸。” 冯玉婷嘴唇无声的动了三下,虽然没出声,冯玉娆这个口技小天才却猜出来了,叫嚷道:“妈,她在说‘谁稀罕’!” 冯玉婷瞪了一眼冯玉娆,惯性的拿手指头想指冯玉娆,在收到田凤雁的眼刀后,立马把手指头缩了回去,灰溜溜的走了。 何树华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了,与冯玉婷走了个对头碰,却压根没认出来是冯玉婷。 进了屋,何树华还发现新大陆似的嘴里碎碎念:“雁姨,我刚才看见个女的,和冯玉婷长得有六七分像,就是脸特别胖,跟发面馒头似的……” 田凤雁“噗嗤”一声被逗乐了:“树华,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冯玉婷呢?” 何树华立马义愤填膺起来:“啊,真的是她?她是不是又来欺负你们了?” 田凤雁甩了甩手:“是想欺负来着,害得我手有点儿疼;但我估计,她的脸,会更疼。” 何树华:“……” 第章 你这是让前夫给你抬轿子啊 将两个女儿送回家,田凤雁和何树华马不停蹄的来到超市。 在曹昆的带领下,工厂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继续生产并出货。 陈星拿着小本本,边让服务员清理火灾货物残骸,边估算损失。 经过初步清点,货物损失大概.万元。 何树华轻舒了口气:“还好,只有万,我还以为得、万呢。” 陈星怪异的看着何树华:“二老板,货物损失是万,但加上别的,得近万。” 何树华狐疑:“怎么可能?货物你盘得这么细,就算有疏漏,百八十块钱撑死了。再加上给墙刮大白、补货架子、修门玻璃,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块……” 陈星表情便秘似的:“二老板,我提醒您一下,您昨天传得人尽皆知,谁找到孩子给万块钱悬赏……人家老太太都来要过两次赏钱了……” 何树华一拍脑门:“对哦,还有赏钱一万……这钱不仅得给,还得快给,不能让人背后讲究咱说话不算数。还有向宏才,也得给块钱奖励,还有员工们,这一天一宿累坏了,休息一天,这三天按双倍加班费开支。” 田凤雁打断了何树华:“奖励、加班费我都赞成,只是找我女儿的悬赏,得从我个人分红里扣,不能走公账。” 何树华瞬间撂了脸子:“雁姨,你要是这么跟我外道,那咱俩就好好刨刨根儿。当初是我提出的悬赏万块钱,是我诈死吓跑的石才,是我想买的冰棍厂,是我非要和你合伙做生意,是我把你撞到泥沟里的……我才是那个根儿。这钱,得我出!” 好家伙,刨根儿都刨到田凤雁被撞泥沟那时候了。 见何树华激动的都喊破音了,田凤雁只好妥协:“你可别刨了,再刨把祖坟都给刨出来了。就从公账里出,行了吧? 我还有个建议,邻居们为救火也出了不少力。给钱的话,多了少了都不合适。我想亲手做点儿吃食送给大家……” 何树华欣然同意,建议田凤雁做点儿拿手的面食,这可是她的统治区。 田凤雁哭笑不得:“我倒是想做包子和馒头,可作为答谢礼,给少了礼薄,给多了就更奇怪了。” 何树华也意识到不馁了。 答谢礼,不可能只送四个五个,但如果送十个二十个包子或馒头,感觉有点儿像……像给先人上供用…… 田凤雁沉吟道:“我倒是想起一种吃食。如果大家喜欢,以后就放在超市里卖,帮超市吸吸人气,提提精气神……” 超市经历了火灾,虽然损失在承受范围之内,但有些同行看热闹、有些群众瞎猜测在所难免,是时候推陈出新了。 田凤雁想起的吃食,不是别的,就是鸭货。 她的前夫冯岐山是鸭厂厂长,她对鸭厂内的内部经营很清楚。 鸭厂是集体企业,加上冯岐山能力有限、管理不精,货物的“滴跑漏”很严重。 与京城企业只签订了冻板鸭的供货合同,但鸭的下货--------鸭心、鸭肝、鸭胗等没签出去,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处理,甚至屠宰工人们直接偷回家。 而鸭血或鸭肠呢,更是直接扔掉,压根不知道这东西不仅能吃,还非常受欢迎 。 何树华面有难色:“雁姨,我不是怀疑你的手艺啊,我只是担心鸭厂的厂长是冯岐山,就算你不出面、我出面,他都不见得同意供货。” 以前或许可以让何国立出面求情,但因前阵子汪中阳“下乡”给何国立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下马威,乡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开始孤立何国立。 冯岐山表面上没与何国立彻底闹僵,但如果落实到事上,就不一定了。 田凤雁轻叱一声:“谁说要找冯岐山了?管销售的还有葛副厂长。我找他媳妇权丽敏。自打冯岐山治安处罚后,权丽敏看冯岐山就是害虫,严防死守,生怕葛副厂长有样学样,来个抛妻弃子。 我去找权丽敏抱抱屈、哭哭穷,吐槽一下冯岐山的黑料,反手捧一下葛副厂长,再作为中间人把苏长英介绍给她,再许一些利益,一准能成。” 何树华一挑大指:“雁姨,我是真佩服你,竟然想出来让前夫给你抬轿子……” 田凤雁一脸的无所谓:“只要能赚钱,别说让前夫给我抬轿子,就是把前夫当成狗腿子、王八蛋都行啊。” . 说行动就行动。 田凤雁回了德隆乡,让周桂兰代她把权丽敏请来。 听说是田凤雁约她,权丽敏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虽然同情田凤雁的遭遇,但她丈夫是冯岐山的手下,私下见面不太好。 周桂兰按田凤雁叮嘱过的,“无意间”透露出,当初冯岐山去“酒店”找“小姐”,葛副厂长也跟着去了。 权丽敏二话不说就跑着来见田凤雁了。 田凤雁的“社交悍匪”本质又发挥作用了。 给葛副厂长打了证实, 当时是和冯岐山去酒店了,只是和冯岐山不一样,葛副厂长只吃了饭、喝了酒,没有要特殊服务,直接就离开了。 一直对丈夫疑神疑鬼的权丽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底。 想回家去,田凤雁哪能放任她离开,先哭穷搏同情,后介绍苏长英,苏长英再将利益捆绑,权丽敏登时就心活了。 第二天就让周桂兰转告田凤雁,葛副厂长向冯岐山汇报了,冯岐山还夸葛副厂长能干呢。 第三天苏长英就带冷库车去了鸭厂,拉出几车鸭下货。 当天晚上田凤雁就卤了四大锅鸭下货,免费送给邻居们尝鲜。 第四天,超市重新开业了,鸭货开始正式售卖,因其便宜,口感新鲜下饭,一经销售就开始爆红。 禾田丰超市的难关终于过去了。 电视台的补录也完成了,在电视台顺利播出。 因专题片后面播放了火灾后的复出盛况,禾田丰的宣传达到了最佳效果。 . 第106章 干儿子,你来了? “雁姨,你说谁?谁找我?”何树华听到“汪中阳”这三个字后,瞳孔都要地震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呈防御状态,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田凤雁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听错,确实是汪中阳找你,立刻、马上,不许超过半个小时就到。而且,特意叮嘱过了,只准你一个人去,我也不能陪着。” 何树华诧异:“雁姨,我已经和汪清和平分手了,这老头儿不知道吗?还找我干嘛?而且,他算老几啊?命令他手下、媳妇、小舅子和闺女就行了呗,干嘛命令我和你?” 田凤雁:“是汪清的妈妈亲自来通知的,老俩口显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想知道为什么找你,只有你自己去了才知道。超市生意好不容易变好了,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求多福。” 何树华一脸便秘:“雁姨,我可以不去吗?” 田凤雁:“应该可以,但是,我担心汪中阳会去德隆乡检查工作。” 何树华的小肩膀瞬间塌下来了。 汪中阳或许拿捏不住他这个孙猴子,但拿捏孙猴子的老爸-----何国立这块儿石头还是手拿把掐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中阳能压死好几个何国立。 何树华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多,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迎汪而上了。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何树华气冲冲的要去找汪中阳,被田凤雁给拦住了。 田凤雁指着何树华脚上的大凉拖、上身的跨栏背心、下身的大裤衩:“别怪我没提醒你,赶紧换身正经的衣裳去,你这样水裆尿裤、花里胡哨的,信不信汪中阳把你给撅出来?” 何树华嘴里碎碎念:“这衣服哪儿不正经了?厂房里热得像火锅,我还能穿西装、打领带、套皮鞋啊?” 何树华嘴上不以为然,身体却诚实的换上了白衬衫、黑长裤,加上为补录同期声而理的短发,这么一捯饬下来,还真有几分上班族的模样。 因为这身衣裳太“正经”了,连保安都没拦何树华,一路放行到了汪中阳办公室门前。 何树华小心敲了三下,无人应答。 旁边的行政办公室出来一个小年轻,就是上次何树华来时,要给他倒茶、反被汪中阳骂的那个小年轻。 小年轻转告何树华,汪部长在小会议室研究材料,得一下午时间呢,已经叮嘱过了,如果有人有急事找他,可以直接去会议室。 何树华的心里瞬间画起了魂,上次,他就是在会议室给汪中阳难堪的,这老头儿,不会是要报复回来吧? 怎么报复?当众羞辱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直接甩他俩耳光、骂他拿感情当儿戏…… 何树华硬着头皮敲门进了小会议室,扫视了一眼,还好,只有五六个人,不像上次一样三四十号人,丢脸程度有限。 看在汪清的面子上,何树华淡然的称呼了一声“汪部长。 汪中阳如沐春风,站起身来,揽住了何树华的肩膀:“干儿子,你来了?这屋里都不是外人,不用装生疏,就像那天似的喊我爸吧……” 何树华瞬间石化,喊爸? 难不成自己太长时间没抠耳屎、耳洞被糊住了?没听清? 直到汪中阳又问了一遍:“儿子?树华?” 没有听错。 这个称呼,好诡异。 没等何树华彻底反应过来,老汪已经叮嘱手下:“你们先研究材料,我和我干儿子交待点儿事,马上回来。” 汪中阳亲昵的揽着何树华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关,上一刻还舐犊情深的汪中阳,立马如病毒似的把何树华推开:“你可以走了。” 就这?完了? 何树华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进入社会好几年的老油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汪中阳叫他过来,就是为了向大家证明,何树华上次之所以当众称他为“爸爸”,是因为他与何树华是干父子关系,而非翁婿关系。 这老头子,宁可自己“脏”了,也不让女儿“脏”。 何树华轻眯了眼,汪老头要是跟他好说好商量,他肯定会配合这场滑稽表演。 但像现在这样赶鸭子上架,那就别怪他讨价还价、顺便收点儿利息了。 何树华轻眯了眼:“汪部长,这声‘儿子’可不是随便叫的,一旦叫出口,以后想甩可就甩不掉了。毕竟你这个‘干爹’身份特殊,够我这个‘儿子’吃大户吃一辈子了。” 汪中阳不以为然:“你放心,‘干儿子’在我这儿就是个普通称号,和路上遇见的张石头、李铁柱没啥区别,想打我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绝无可能,就连清清都不行。” 何树华轻“哦”了一声:“行,你看不上我这个‘干儿子’,我还看不上你这个‘干爸’呢。我现在就去小会议室澄清一下,你这个爸,不是干爸的爸,是岳父的爸……” “你敢?”汪中阳瞪圆了眼睛,发现自己一遇到何树华,本能的就会被激出一身匪气。 何树华笑吟吟的:“这件事,不仅在我这儿能翻篇,还能在我的厂子和超市翻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汪中阳语气不善:“什么事?” 何树华云淡风轻:“去德隆乡一趟,对我爸的态度,慈眉善目一点儿。” 汪中阳错愕了,他以为何树华会拿这把柄跟他谈多大的条件呢,就这?只是让他去德隆乡晃一圈? 汪中阳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被人给轻视了。 汪中阳点头答应了。 何树华走了,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只十分钟后,何树华去而复返。 汪中阳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何树华嘴角上扬,将一个不锈钢茶缸放在桌上:“爸,气大不只伤身,还伤杯子;我给你买了个不值钱且抗摔的,能陪您一辈子……” 汪中阳拿起缸子要扔向何树华,何树华已经泥鳅般的钻出门去了。 汪中阳把不锈钢茶缸重重礅在桌子上,发现手指上粘了一小块黑墨,转过缸身,发现缸身的另一侧,用黑笔画了个大大的暴怒脸! 臭小子!竟敢这么戏弄他! 汪中阳二次气得想扔缸子,脱手之际又收了回来,打鼻子里哼出一句:“你让我生气,我偏不生气!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 第107章 无为即有为 隔了两天,何国立便急匆匆的就来找何树华了,慌里慌张的:“臭小子,你又跟汪部长耍什么浑了?我这颗心啊,七上八下的不着地,早晚得让你给吓没脉喽!” “啊……他不会又找你茬儿了吧?”何树华的第一反应是,他偷奸耍滑送给汪中阳的那个出气杯子,惹怒了汪中阳,报复在了何国立身上。 何国立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很简单,汪中阳昨天下午又去了德隆乡。 有了前车之鉴,乡领导特意把何国立给支到县城送文件了。 二人的车一进一出,完美错过。 这可难不倒汪中阳老同志,他把一个东西交给了乡领导,让他捎给何国立。 乡领导的CPU直接被干烧了, 上次领导来还处处挑何国立的毛病,这次怎么又特意送他东西? 东西还用旧报纸裹了好几层,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从形状上判断像是一本书,或是一盒录像带。 待汪中阳走后,整个德隆乡的领导班子齐聚一堂,集齐众智研究这个东西,领导对何国立,到底是敌还是友?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其中一个副乡长脑子灵,“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水,外层的报纸被打湿了。 乡领导这才“无可奈何”的打开报纸,终于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一本书,一本名叫《风颂》的书。 打开扉页,上书, 国立雅正: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中阳赠。 乡领导大吃一惊,这本书,是汪部长担任总编辑的一本通讯报道集,其中包含了他本人年轻时主笔的两篇上过国家报刊的通讯报道。 足见其珍贵,却单独赠送了何国立,还写了寄语。 这不像仇怨,倒像是交情。 乡领导立马给部里关系较近的一个副职打了电话,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何国立的儿子何树华,是汪中阳的干儿子。 何树华送给汪中阳一个不起眼的不锈缸茶杯做认干亲礼物,汪中阳天天摆在案头,天天盯着看,应该是很珍惜。 何树华是汪中阳的干儿子,那么何国立和汪中阳,岂不是拜把兄弟? 这关系,唉哦去……铁铁的了…… 待何国立送个文件回家的功夫,过去故意疏远的几个同僚对他嘘寒问暖,搞得何国立心慌慌、好怕怕。 直到乡领导把书册交给他,何国立这才明白大家对他态度变化的原因。 何国立心里如拴了十五个铁筒,七上八下的,立马跑过来问儿子情况来了。 何树华也终于明白,汪老头这是兑现承诺,帮他给老爸正名来了。 只是,这结果,和何树华设想的有点儿差距,过去是太左了,现在却又太右了。 以前的何国立被人疏离如坐冷板凳,以后的何国立,怕是被人捧着如热辣滚烫了。 何国立一脸门子的官司:“儿子,你帮我认了这么个烫手的大哥,咋不跟我商量一下啊?以后、以后可咋处啊?” 何树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层关系,把田凤雁叫过来商量。 田凤雁帮着审慎分析:“按我的想法,这件事只能冷处理。咱主动了,人家汪部长会认为咱奔着人家权势去;咱拒绝了,又好像在打汪部长的脸。干脆来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汪部长怎么定性怎么来。” 有时候,无为即有为。 回到家后,何国立完全贯彻了这个原则,别人一把话题往他和汪部长的关系上唠,他便微笑不语,让大家伙自己胡乱猜去。 一切相当无事。 转眼到了阳历9月、阴历八月十四,适逢中秋佳节前夕,食品厂订货量大增,迎来了一个销售高潮。 盘点了下账册,自超市火灾这2个月以来,食品厂两个月的净利润合计达到了22.5万元。 超市虽然因灾损失了4万,但因鸭货卖得不错,又推出了中秋节礼盒装,仅信用社一个单位就订走了400多盒,超市两个月的净利润合计也达到了8万块钱,剔除损失,净剩4万块。 两家加一块,合计26.5万元。 除了利润,维护各方面的关系,也是必修课。 田凤雁拉着小半车的礼盒送节礼。 本地的由曹昆送。 S省和P市的由田凤雁和何树华亲自送过去。 先送S省,后到P市,田凤雁把好姐妹孙秀萍(曾经买楼的原章副院长、后章庭长的媳妇)约出来,一起吃特色酱大骨。 几人边吃边聊,孙秀萍无意间提起章庭长目前经手的一个案子:P市某银行和某百货商店欠款的官司。 田凤雁诧异了:“姐,你说的是朝阳路上那家百货商店?老板娘是不是叫王美凤?我记得她前年才买下的供销社、去年年初才重开的百货商店,我还给她供过两次货呢!咋开一年多就黄了?家里遭了大难了?” 孙秀萍咂巴咂巴嘴:“遭啥大难了?遭家贼还差不多。王美凤男人在外赌钱欠了高利贷,被逼急眼了,骗媳妇拿钱出来盘供销社开百货商店。 这头儿还了高利贷,怕媳妇离婚,又从另一伙高利贷手里借高利贷,就这样五马倒六羊,拆东墙补西墙,现在补不上了,高利贷要收走房子,孙秀萍不认可,她先走了法院程序,告高利贷骗她钱。” 何树华恍然大悟:“王美凤也挺厉害,她想找出对方是高利贷的证据,最起码把本息打下来,还挺精明的。” 田凤雁叹了口气:“白搭,高利贷实行‘砍头息’,从手续上根本看不出破绽,反而会坐实王美凤俩口子欠钱的事实。” 孙秀萍叹了口气,事情和田凤雁分析得一样,王美凤走法律程序了,却反而坐实了欠款的事实,高利贷成天找王美凤麻烦,让她快些交资产。 王美凤不认可,双方僵持不下,章庭长从中调解多次,头发都快挠秃了。 不管接不接受调解,王美凤的资产,都注定保不住了。 第108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子 何树华开着车往城外开,眼看着出城时突然将车停在了道边。 田凤雁错愕的问:“树华,你这是……” 何树华难得一脸肃然:“雁姨,自打饭店出来你就没说过一句话。你是不是想盘下王美凤的店?你是在担心钱不够吗?凭咱的信誉,贷款缺口完成不成问题……” 田凤雁摇头:“我不是担心钱。我确实相中地方了,只是按秀萍姐的说法,王美凤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价44万,高于市场价近10万,她压根不真心往外兑店。” 何树华唇角上扬:“雁姨,买衣服还对半砍价呢,当面去砍一下不就行了?一脚油的事儿,又不损失啥。” 何树华直接调转车头,直奔王美凤家商店。 一语惊醒田凤雁,对哦,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王美凤不是漫天要价,而是有其他的想法呢? 田凤雁不由得感慨,自打玉姝和玉娆出了事,她好像没有以前的那个闯荡劲儿了。 做生意,风险和利益成正比,风险为零时,利益也为零,可不能瞻前顾后。 幸好有何树华这个愣头青在,弥补了她的犹豫不决。 车驶到了美凤百货商店门前。 六七个门市连通的大百货商市,却门可罗雀,无人光顾。 门前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拍皮球。 巷子里,一个男人走出来,明明低着头,迈着八字步,目光却往两侧斜着瞟,方向也是小女孩儿方向。 田凤雁心里一凛,立马从车上下来,直奔小女孩儿,嘴里找着招呼:“玩皮球呢?大姨来啦!给你带好吃的了……” 男人面色一凛,拐了方向,又回到了巷子里,探头探 脑的。 屋里冲出来一个年轻女人,打落田凤雁的手,一脸厌恶:“别动我女儿,滚远点儿!” 田凤雁知道王美凤误会了,忙解释道:“美凤,你可能忘了我了,我是辽县雁归食品厂的你雁姐,给你家供过丸子的,不是人贩子。” 田凤雁嘴上说着,手指头下意识的向背身方向巷子里指了指。 王美凤瞟向巷子方向,刚好与男人目光相撞,脸色一变,赶紧把孩子抱进了屋。 田凤雁和何树华跟了进来,没等站定呢,王美凤照着小女孩儿的屁股就打了下来:“让你不听话,让你出屋,让你往外跑……” 田凤雁赶紧把孩子抢过来,交给了何树华。 何树华把孩子抱起来,哄着玩飞机呢,刚才还大哭的孩子,很快又乐起来了。 田凤雁劝解王美凤道:“美凤,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拖着不是办法,更不能拿孩子抓邪乎气,你这么不想妥协,不也是为了以后和孩子生活得好一些嘛……” 王美凤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自打出了事,丈夫跑得不见影儿,亲戚有多远躲多远,只她一个女人强撑着,每天面对高利贷的人,看着刚强,实际上早就是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王美凤抹了一把眼泪,外强中干的挺直腰竿:“雁姐,我知道你和前两天来的两拨人一样,想盘下我的店。就算你刚才帮了我,我仍旧坚持一口价,44万。” 要价太高,这也是章庭长迟迟无法调解成功的原因。 田凤雁耐心的问:“美凤,为什么一定是44万呢?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王美凤:“雁姐,你刚才帮了我,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心里已经认命了,不会搂着商店不撒手。只是我得为我和女儿以后的生活考虑。要价44万,还完积荒34万,剩下10万,我和孙武离婚,一人5万,够我给我女儿买栋房子、 买好家具,安稳上学。” 原来 ,44万不是漫天要价,而是她测算后的生活所需。 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少妇,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自面对高利贷的人,知道提前起诉拖延时间,又抗住价格,田凤雁觉得王美凤是个狠人。 田凤雁觉得王美凤的性格,还挺对她的脾气的。 田凤雁:“美凤,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这商店,正常市场价也就31、2万,卖到34万,能扑平债务已经是烧高香了,44万根本不可能。” 王美凤眼中滑过一抹无助,却仍旧不肯松口。 田凤雁扫视着超市里的货物,目光滑过何树华时,何树华先是摇头,后是点头,再向她伸出一个手指头。 田凤雁明白,何树华借着哄小女孩的间隙,大概搂了一遍货物,刚才的动作是在告诉田凤雁,货物看着挺多,其实大多数已经过期,未过期或临期的货物,初步估计差不多1万块钱。 货物价值1万块,34万盘下店应该是划算的,溢价不会超过2万。 44万,不行。 田凤雁再次询问王美凤:“美凤,你多争取的钱是10万块钱,给你丈夫留5万,你对他既然还有感情,为什么处置完债务就离婚呢?” 王美凤一听懊恼无比:“雁姐,嫖是一场空,赌是无底洞。我男人把家都败豁没了,我对他还能有啥感情?我要的我和我女儿的那5万,人家法官说了,离婚家产半分,只有多要10万我才能得5万。” 不是为了丈夫? 田凤雁本来不抱希望的心,突然又活过来了。 田凤雁:“美凤,你心里明镜的,这店撑死34万。与其让别人收走,不如咱们两个合作吧,由我花34万盘下店,帮你铺平债务。 你和你丈夫没有资产也可以离婚。离婚后,我雇你当副店长,每月给你开支1000,一年收入1万2,5年合同,你和你女儿可以继续店里。表现好的话,可以升店长,挣奖金。” 王美凤眼眸瞬间一亮。 44万卖店,是她痴心妄想,十有八九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按田凤雁这个办法,她不仅有落脚之地,以后生活也有保障。 王美凤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了。 田凤雁和何树华去找章庭长帮忙调解。 何树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雁姨,你给王美凤开这么高的工资?我咋没看来她这么值钱呢?” 田凤雁十二分笃定:“树华,一个女人,敢和高利贷叫号,对薄公堂,并没有处于怎么劣势,王美凤,绝对不简单。用好了,以后会是咱手里的一把上等宝刀。” 何树华撇撇嘴:“要是用不好呢?” 田凤雁微微一笑:“没有人跟钱过不去。这么高的工资你都用不好她,只能说明你这个耍刀的人,是个二把刀。” 何树华恍然大悟:“还是雁姨老奸巨滑。咱给她高工资,就相当于和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子,肯定用力往上跳的。” 田凤雁便秘似的看着何树华,臭小子,竟然形容她老奸巨猾,形容他自己是蚂蚱,没文化,真可怕。 田凤雁决定,回家以后,要狠狠的修理修理何树华,不能让汪清嫌弃他的历史再度重演。 第109章 人家都是托孤,你咋还托父呢 在章庭长的斡旋下,田凤雁与高利贷方、王美凤三方达成共识,由田凤雁出资34万还掉高利贷债务,百货商店归田凤雁所有。 王美凤与田凤雁签订用工合同。 三方事情解决了,王美凤却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没有钱财钓着,丈夫孙武压根就不露面跟她离婚。 田凤雁偷偷请教了章庭长,最后走起诉离婚程序,在对方缺席的情况下,大约一年才能完成判决。 即使这样,王美凤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能离婚,别说一年,两年、三年都能等。 为了盘下P市百货商店,田凤雁和何树华各自以楼房为抵押贷了5万块钱。 陈星被派往P市,负责新店的装修、货架订做等基础工作;王美凤负责临期产品的低价促销。 九月末,汪清来道别,她被省报社复试遴选上了,马上就会成为S省日报社的一名正式记者了。 田凤雁满是艳羡,如果有下辈子,她也一定做一个有知识、有自信、有机遇的独立女性,呃,有靠山就更好了。 田凤雁特意把汪清请到家吃火锅,算是提前给她践行了。 大家难得喝了酒。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田凤雁将一个长方形的小礼物递给汪清:“清清,你是记者,笔是你的武器,所以,我送你一只英雄钢笔做礼物,也希望你成为一名英雄记者。” 汪清欣喜打开,是一支英雄钢笔,很是喜欢。 汪清高兴的收下了,调侃的把手心朝上,看向何树华:“你的礼物呢?” 这就尴尬了。 何树华是临时接到田凤雁的电话,不知道汪清外出工作,压根就没准备什么礼物。 汪清嘴角上扬,她就是故意想看何树华出丑的。 何树华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伸手进裤兜,掏出一个纸包,颇为大气的放在汪清手里:“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还真准备礼物了? 田凤雁、冯玉姝和冯玉娆都好奇的抻脖子看过来。 纸包打开,是一大捧种子。 何树华一脸傲娇的解释:“这么一大捧格桑花的种子,够种出几亩地了,肯定能找到八瓣的格桑花。” 汪清怔住了,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溜里溜气的何树华,竟然送给她这么一个诗情画意的礼物,祝她找到八瓣格桑花,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还令人有些小感动呢。 田凤雁却语不惊人死不休:“树华,这不是我让你妈给采的、明年准备种在工厂周围的扫帚梅花种子吗?你咋送清清做礼物,也太敷衍了吧?” 何树华再度尴尬,好吧,有雁姨在,浪漫不了一点。 就知道是这样。 汪清把花种还给了田凤雁,对何树华笑道:“不用你送我礼物。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为哥们,两肋插刀,刀山火海,义不容辞’。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 何树华颇为愤慨:“瞧不起谁呢?不只现在算数,一辈子都算数,有事你就吱声!” 汪清郑重其事:“我眼看着就要去省城上班了,有些不放心家里。我不太担心我妈,她身体好、心态好,有事也愿意伸手求人;我担心的是我爸,他工作忙、气性大、固执不听话,还不愿意麻烦别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我多留意下他……” 何树华面色僵住:“汪清,人家都是托孤,你咋还托父呢?你那个父啊,我可真的服啊……好吧好吧,我说话算话,真要有事,我头拱地也帮你,帮老汪。” 何树华嘴上答应下来,心下却不以为然,不是他不帮忙,而是觉得,老汪那么大个“帅”,怎么可能需要他这种小卒子帮忙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事无绝对,何树华还真就想错了。 . 十月一假期一结束,何树华立马开车去P市验收超市装修。 下午开车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和田凤雁商量新超市订货清单和营销方案,这一天连轴转,太累了,连晚饭都没吃,回家就栽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得正香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声,催命符一般的连轴响。 何树华噌的一下掀开被子,嘴里咒骂:“NN腿的,不管你是谁,胆敢不是重要的事打扰老子睡觉,老子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嗑死你……”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汪清急促的声音:“树华哥,你赶紧去我家看看,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打我舅家电话,也没人接。” 何树华安慰汪清道:“你别太担心了,可能是老汪出去应酬了、你妈出去串门了、你舅出任务了……你千万别自己吓自己,我现在就去看看。” 刚好借来的苏家的半截货车还没还,何树华开车就奔了汪家。 狠敲了几下门,没人开,没人应答。 何树华蹭蹭下楼,从车上拿来工具,上来直接残暴的砸门。 门里没有反锁,不到十分钟门就被砸开了。 老汪正蜷缩在客厅地上,吐了一身一地的污秽,额头上全是汗珠子,连牙齿都疼得直打颤。 话机自装修柜上耷拉下来,应该是老汪想打电话,却疼得没打出去,或对方无人应答。 老汪,变成了病汪。 何树华二话不说将老汪背起来,刚要出门,看见外面有邻居又有门卫,又转回屋来,低声问老汪:“老汪,你家值钱的东西在哪儿,别到最后你人被救了,钱却没了。” 汪中阳面色僵住,救人的时候还能想到钱财别丢了,怕是天下只何树华一人。 汪中阳只好指了下卧室里的一个抽屉。 何树华猛拽两下就把抽屉的锁给拽开了,把里面的存折、身份证户口本、房照,以及几盒子金银首饰等,一股脑的装在塑料袋里,这才急匆匆背着汪中阳奔了医院。 经过一顿检查,确诊是急性胆囊炎,需要做手术。 找患者家属签字,何树华直接抢过去,嘴里碎碎念:“人都疼成啥样了,还找家属,我就是他家属,他‘儿子’。” 推进手术室了,何树华这才得了空,洗掉手上、身上沾染的污秽,给汪清打电话报信。 第110章 帮老汪把脸圆回来 老汪做了局部麻醉,等半个小时麻药劲儿过后,院长和主治医生才把老汪推回病房。 院长亲自叮嘱何树华术后注意事项,怕打扰汪中阳休息,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后,老汪不乐意的看向何树华:“臭小子,我就是一个胆囊炎,打点儿消炎药就好了,你干嘛签字把我胆囊给切了?” 何树华一翻白眼儿:“老汪,如果我不签字切你的胆囊,现在会继续疼,你是不是又该说我和你仇、不让你病好利索了? 切除胆囊,那是人家院长和主治医生的建议,那俩人在的时候,你干嘛不对他们兴师问罪、反而来搓磨我?你不会是因为胆囊切了,胆子也跟着没有,杮子挑软的捏?” “你才没胆儿了呢!”老汪气得伸手抓床头的杯子,发现是一个新的不锈钢茶杯。 何树华不仅不慌张,还招手鼓励呢:“没事,扔吧。和上次送你那个同款,贼抗摔,你摔坏了它都不带摔坏的……” 你让我扔摔,我偏不摔。 老汪竟然把杯子放回去了,继续训斥:“就算必须切胆囊,那为啥给我插尿管?我记得我们单位小陈也做过胆囊切除术,就没插这东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何树华便秘似的眨了眨眼:“老汪,这事我还真替你问主治医生了,他说你前列X肿大,和人家年轻人小陈肯定不一样,得插。” 老汪面色登时僵住,气哼哼的扭过头去,不想理会何树华了。 十分钟后,病房静得厉害,老汪忍不住又转回头来,发现何树华已经倚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脸的疲惫。 衣服的大襟上,还残留着昨晚老汪呕吐后的污秽渍呢。 老汪面色怪异的看着何树华,突然觉得,这臭小子,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最起码,防盗门砸得挺快、背着他跑得挺快、车开得挺稳、手术的字也签得也挺溜。 目光停留在何树华的薄唇上,老汪脸色又变了,挺好的小伙子,偏偏长了一张破车嘴,你才没胆子、你才肿大,你全身都肿大…… . 晚上十一点钟,王丽萍急匆匆赶来了,直扑病床,本就红肿的眼睛,眼泪再度簌簌落: “中阳,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友山给你当司机,把单位车给整没了……没这事,你也不能气病了…… 晚上立芬陪我去赵广普家堵他去了,他不在家……实在追不回来的话,我把金银首饰都卖了堵这窟窿……” 汪中阳气得一摆手:“行了,你可别把这事到处胡嘞嘞了,我丢不起那人……” 何树华识趣的出了病房,很快,王丽萍也被赶出来了,嘤嘤的哭。 何树华安慰道:“汪婶,我刚才不小心听了个大其概。我答应过汪清,要帮她照应她爸妈的,您不妨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王丽萍眼睛一亮,两口子中规中矩,凡事按步就班,可何树华有些歪才,做事独辟蹊径,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王丽萍把事情对何树华说了。 何树华点头:“好,这事我帮您办,您帮我照顾好老汪。” 何树华走了,王丽萍却被何树华的怪异说法逗得哭笑不得。 这小子,竟然管汪中阳叫“老汪”,还让她帮他照顾好老汪,可汪中阳,明明是她丈夫啊…… . 何树华回到超市,田凤雁让人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好出来,又递给早饭,关切的问:“正打算给你送早饭去呢?咋回来了?汪部长的病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何树华点头:“普通手术,没啥大事,住个四五天就能出院了。对了,老汪家的门……” 田凤雁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不用担心,我昨晚已经让老王住在汪部长家、把屋里收拾干净利整的人,正在等工人上门换锁芯。你专心照顾好汪部长就行。” 汪部长一个男人生病做手术,田凤雁不方便出面照顾,后勤保障却绝对跟得上。 何树华沉吟道:“雁姨,我答应了汪婶一件事,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十拿九稳。” 何树华把汪家的事对田凤雁说了。 老汪单位的旧吉普车要卖,班子开完会了,4000块钱就出手。 老汪单位的临时司机胡友山,是王丽萍的娘家外甥;买主赵广普,是胡友山的姑家表哥。 赵广普提出试车,胡友山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就把车私自交给了赵广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想找赵广普,找不着了。 车没了,钱也没交上。 报警,全都粘亲带顾,更关键的是,丢不起那人; 不报警,这4000块钱就得有人补窟窿,更关键的是,太窝囊了。 汪中阳仿佛被人强架在火上烤,一气之下,就发了病。 赶上王丽萍去赵家堵人没在家,于是就有了何树华砸门救老汪的事。 田凤雁考虑再三道:“不管车追没追得回来,这事一旦传出去,对汪部长的影响都会很坏。汪清对咱不薄,咱得帮她爸把这脸给圆回来。 咱兵分两路。你带人秘密找赵广普和吉普车,就算是破铜烂铁也得烂在咱手里,不能烂在外面; 我去找王丽萍,让她妻侄和单位打招呼,就说买家相中这辆车了,愿意花5000块钱买车,立刻过手续到陈星名下。就算丢,也得从咱手里丢,与单位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树华有些不理解:“雁姨,那辆吉普车,他们定价才4000,咱为啥要花5000?还要放在陈星名下,放在我名下或你名下不行吗?” 田凤雁摇头:“凭咱俩与汪清的关系,咱买她爸单位的车,不合适,得避避嫌。多花1000块钱买车也是这个原因,免得别人拿这事跟汪部长说事。” 说行动就行动。 田凤雁买了水果,装去做去探病,王丽萍送她出来的时候,田凤雁把买车的想法说了,王丽萍眼泪险些没流出来。 在这件事上,她是最难受的。 一头是丈夫,一头是亲外甥。 而这个亲外甥的妈妈、也就是王丽萍的亲姐姐,又是乳腺癌英年早逝的。 况且,胡友山也是被赵广普给骗的,这要是真报了警,孩子毁了,丈夫的名声也毁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田凤雁说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了。 王丽萍立马给胡友山打了电话,让他配合车辆买卖事宜。 第111章 我现在学会统筹方法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与汪部长搭班子的两个副职和办公室主任,一起组团来看望他了。 汪部长悠悠叹了口气:“老陈,老凌,咱们仨是老班底了,有些事我就不瞒着你们了,单位的那台旧吉普车,我、我……” 汪部长语气凝滞,他一生要强、自命清高,这种事,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难以启齿。 陈副部长接过话茬儿:“部长,单位的事有我和老凌呢,您就好好养病吧。卖车的事,友山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下午一办过户就利索了。” 凌副部长一挑大指:“领导,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您,别人是假公济私,您是假私济公,就咱那破吉普子,老跑乡下村路,造得拼片的,4000块钱有人买就不错了,你硬给卖到了5000块。” 汪中阳听得一头雾水,狐疑的看向妻子王丽萍。 王丽萍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汪中阳以为妻子昨晚找赵广普的爸妈起作用了,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还好,这个脸,保住了,没丢成。 . 晚上,汪清从省城赶回来了。 田凤雁和何树华也来到了医院,给王丽萍带来了饭菜。 汪清郑重向二人道了谢。 何树华一脸傲娇的把装有汪家钱财的塑料袋给了汪清,洋洋自得:“你不是说我做事像没头苍蝇、不会什么统筹方法吗?我现在学会统筹方法了,不仅把老汪背到了医院,钱财也一分没少。” 汪清哭笑不得:“好,我承认,你遇事镇静了许多……那个,说话爱问候长辈的习惯,改了吗?” 何树华怔了下,说话爱问候长辈的习惯……随即恍然,汪清是说他爱骂人的事,比如什么奶奶个嘴、姥姥个腿、你大爷的、他妈的…… 何树华脸瞬间成了锯嘴葫芦,无言以对。 他已经很努力的改了,可是,一着急,还是会顺嘴秃噜出来,成了改不了的顽症。 . 两天后,何树华找到了正与销赃团伙交易的赵广普,把旧吉普车给抢回来了,工人和小偷对峙,还挺吓人的,还好有惊无险。 田凤雁晚上去医院送饭的时候,把王丽萍单独叫了出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王丽萍顿时一脸喜色:“找到车了?太好了!我的心终于落底了!你愿意留车就留车,不愿意留车就卖了,卖车的缺口我过后卖首饰还给你,这事先别告诉中阳了。” 田凤雁摆手:“吉普车我就留下了,反正树华老跑P市,总借车不方便。我特意把你找出来,是觉得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至于告不告诉汪部长,你自己决定。” 王丽萍面色凛然,直觉得田凤雁要对她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田凤雁叹了口气,把何树华查出来的事对王丽萍说了。 从吉普车被赵广普有借无还开始,大家都把司机、也就是王丽萍的亲外甥胡友山,看成是受害者,唯一的错就是太实在,错信了他表哥赵广普。 而事实上,胡友山和赵广普是同谋,甚至,胡友山的责任更大一些,二人准备把车卖给第三方五五分账。 这俩人是算准了汪部长顾虑亲情、不会报警,甚至,爱面子自认倒霉,自掏腰包补窟窿。 王丽萍听后颇为冷静:“其实我也有些怀疑友山,只是友山拿他过世的妈妈起誓发冤,我心里护短便信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我不能再和稀泥,友山这个司机,留不得了。” 田凤雁暗暗点头,王丽萍小事上糊涂,大事上却头脑清醒。 . 在汪中阳出院后的第三天,王丽萍打来电话,邀请田凤雁和何树华晚上去家里吃饭。 二人拿了两箱自制的鸭货上门。 何树华鬼鬼祟祟的想到车停在小区外面,田凤雁淡然道:“别藏了,汪部长应该知道是咱买的车。” 就汪中阳那一本正的性子,如果不是知道欠二人这么大的人情,是绝对不会邀请二人来家里作客的。 二人进了汪家,如田凤雁猜测的那样,汪中阳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而且,已经辞退了司机胡友山。 汪中阳狐疑的看向何树华:“臭小子,你是怎么找到吉普车的?” 何树华撇撇嘴:“老汪,第一,我不姓臭,身上也不臭,洗一次澡能用掉半块儿香皂;第二,找车的经过挺凶险的,就您这胆子,还是别听了。” 何树华是说者无心,但听在别人耳朵里,似乎有何树华讽刺老汪刚刚摘除胆囊的嫌疑…… 田凤雁气得瞪了一眼何树华,这小子,情商很高,把客户和供货商哄得一个比一个乐呵,只有对汪部长,说话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估计多少有点儿汪清后遗症。 你等回家的。 田凤雁向汪部长道歉:“汪部长,实在对不住,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树华这张破车嘴,不让他再瞎嘚嘚。” 老汪无所谓的一摆手:“没事,这小子的臭嘴我领教过了,冷不丁哪天变得嘴甜了,我还怕他偷偷给我下砒霜或另有所图呢。” 老汪又看向何树华:“你不说就不说吧,要是说出来,里面有一些非常手段,我知道了反而不好摆明态度。” 老汪向王丽萍使了个眼色,王丽萍从卧室里拿出两个袋子。 王丽萍递给何树华一个袋子:“树华,中阳生病那天,他吐脏了你一件夹克衫,今天下午,中阳亲自去商业街给你挑了一件。” 刚出院没两天,身体还虚着呢,就亲自去买衣裳,足见其对何树华的重视程度。 何树华拿出夹克衫,面色瞬间尬住,果然是汪中阳“亲自”挑选的,这颜色、这款式,自己穿上怕不是得和汪中阳的年纪一样老…… 何树华想开口吐槽,在收到田凤雁的眼刀警告后,立马态度一转:“汪部长,这件夹克衫……布料真不错,溜光水滑的。” 汪中阳以为何树华真的喜欢呢,唇角上扬:“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特意挑的你们年轻人的款式。” 何树华头顶一大群乌鸦飞过,往年轻的款式上挑都挑成这样,这要是往年老的款式上挑,得挑成啥样了? 民国大褂?还是中山装? 王丽萍将另一个袋子递给田凤雁:“凤雁,你家玉姝上初中了,中阳特意让我买了录音机和一套外教英语磁带,让孩子多听听,纠正下发音。” 田凤雁道谢接过,看向袋子里,发现除了录音机和英语磁带,还有一个信封,立马明白过来,汪中阳是把买车的差价款还回来了。 第112章 骂人,太特么伤钱了…… 老汪主动要补差价,这钱要是收下了,以后可就没个处了。 田凤雁是贪财,但不是这个贪法。 但如果直接这么不收,又怕老汪觉得田凤雁另有所图。 田凤雁眼眸一亮,想起了她前几天想的一件事,把钱放在茶几上,郑重的对汪中阳道:“汪部长,这钱我们就不要了,我真另一件事求您帮忙。” 汪部长轻眯了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情,不太好还。 只是不知道,这个田凤雁,是让他帮人安排工作,还是办什么其他的事,一勺子买卖,总之求的事,不能太小了。 田凤雁忽略掉汪中阳眼里的防备,一脸愁容:“汪部长,我一直想让树华补补文化课,只是我一个家庭妇女,两眼一抹黑,实在不知道门路。 您见多识广,知道上哪儿报考中专函授班吗?” 汪部长满是防备的脸瞬间僵住了,他以为的狮子大开口,结果就这?只是让他帮打听函授班? 现在的函授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遍地都是,只要有初中毕业证、一年交一两千块钱的报考费,两年后中专毕业证轻松到手。 他若帮忙牵线搭桥,别说田凤雁,就是电大校长都得感谢他帮介绍生源、给学校创收了呢! 田凤雁明着说是求他帮忙,不过是让他心安理得一些。 这女人,看着普普通通,做事还真是八面玲珑。 何树华这个愣头青,生意之所以做这么好,这个田凤雁绝对是灵魂人物。 汪中阳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田凤雁:“你直接找他就行。中专函授差不多两年,毕业后可以继续报考大专班、本科班,全下来六年多,国家承认学历。” 何树华立马炸毛了:“六年多?你们这是让我再读一个小学?!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何树华相当不乐意了,这两人,明明是商量他的事,却没有一个人问他的意见,当他是三岁孩子吗? 想让他回炉重造?门都没有,他是属孙猴子的,就算扔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他都能把炉子给毁了跑出来! 田凤雁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咱的生意越做越大,就咱俩肚子里的这点儿墨水不够用了,我寻思着咱俩学个正经会计,免得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老话说的好,人的钱富都是有份的,不能强求……会计不学了,P市的超市,也算了……” 何树华眼睛立马瞪圆了:“算了?!P市的禾田丰都装修完了、货订好了,员工培训完了,黄道吉日选定了,你说算了就算了?不就学个会计吗?我学!咱俩一起学!” “行!成交!”田凤雁连喯都没打就答应下来了。 何树华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还好,有田凤雁陪着他一起。 汪中阳哑然失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田凤雁拿捏何树华的命脉,那是手拿把掐,不费吹灰之力。 . 生怕何树华反悔一般,第二天早晨,田凤雁就拉着何树华去了电大报考。 登记、交钱、领书,一气呵成。 田凤雁站起身来要走,何树华立马抓住了田凤雁的胳膊:“雁姨,不是说咱俩一起报考吗?你的证件呢?” 田凤雁一脸遗憾:“我也想报考啊,可我没有初中毕业证,报不了中专函授;想学初中课,人家初中学校又不收社会学员……” 何树华的脸瞬间就裂开了,看向报考老师,老师笃定点头:“雁姨一个月前就来打听了,确实有初中毕业证才能报考;你有初中毕业证,可以报……” 何树华脑子再笨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田凤雁早就打听过,说明昨天在老汪家,她就知道她不能报考,说一起报,就是忽悠他这个傻小子的…… 何树华皱起了眉头,想要耍无赖。 田凤雁一剑封喉:“树华,咱交完钱了,1296块,退不了……” 何树华咬牙切齿:“好,我学……不就算个账嘛……” 下午,何树华就把一张收据拍在了田凤雁面前,满脸嘚瑟:“雁姨,这是我给你报的驾校班,生意越做越大,咱们两个,得共同进步啊……” 田凤雁脸色便秘般:“好,我学……不就开个车嘛……” 田凤雁轻眯了眼,你个小家雀,还想斗过我这只老家贼? 等着瞧! 周末,田凤雁召开全体员工会议,宣布了新一周的优秀员工,同时宣布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只要发现何树华说脏话,皆可举报,每举报一句奖励10块,上不封顶。 备注:该奖金从何老板个人账户里扣除。 何树华想开口反驳,田凤雁已经遣散了所有员工。 . 食品厂,工人们正在抓紧装货。 其中一个工人不小心左脚绊了自己右脚,整整一箱货扣在了地上。 气得何树华破口大骂:“你特么脚上长牙了咋的,自己还能把自己给绊倒了……” 歘…… 包括曹坤在内的13个人同时看向何树华,如同狼看着羊…… 曹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开始数:“10、20、30、40……130,谢谢何老板!” “谢谢何老板!”12个工人异口同声,刚才摔了跤、被骂的那个,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何树华:“……” 忙到下午才吃饭,何树华饿得前心贴后背,直接到超市捡了几个关东煮,直接往嘴里塞。 吃得急了,烫了下嘴唇,何树华不自觉的“嘶”了一声:“妈的……” 何树华瞬间觉得汗毛倒竖,用眼角的余光一看,收银员加个服务员,全都“热情洋溢”的看着他。 1、2、3……6个人,1个人罚10块钱,6个人举报就是60块钱……骂人,太特么伤钱了…… 何树华灵机一动,顺着刚刚的“妈”唱了起来:“妈妈啊,烛光里的妈妈,你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噢妈妈……”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何树华在售货员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坐在了吧台上,吃起了关东煮。 第113章 窝囊费也是有底线的 “你说啥?”田凤雁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周桂兰一遍。 农村已经秋收了,周桂兰来给田凤雁结上一年的赊种尾款,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冯岐山和武月红的儿子,冯玉坤,是个天聋地哑。 田凤雁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嘴。 周桂兰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武月红和冯岐山已经带孩子去省城查过了,怀疑是武月红吃怀孕药吃的,肚子里没的那个兴许也是这个原因。” 请满月宴的时候孩子刚一个月,大家没注意,随着月份大了,孩子的先天缺陷就暴露了。 田凤雁不由得一阵唏嘘,虽说她讨厌前夫哥和小三姐,但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总觉得开心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田凤雁不想聊这件事了,转移了话题:“桂兰,今年啥想法?还是只赊销玉米种子吗?” 周桂兰如打鸡血似的神采飞扬:“咱去年赊出去的,今年全都收回来了,没出现一笔瞎账。我爸妈、大迪两个月前就跟我俩磨叽,想入伙跟咱一起干,你要是同意,我就让他们入伙;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啊。” 田凤雁被周桂兰的话给逗笑了:“桂兰,咱又不是梁山好汉、落草为寇,什么入伙?那叫入股。 我去年带你一起赊销种子,是看你也想凭自己双手赚钱,更想趟张枫这条生意路子。 现在路趟出来了,你父母和弟弟既然愿意出本钱,你们家人就一起干吧,我就不参与了。” 周桂兰登时就慌了,说话都结巴了:“雁子,你千万别多想,我不是想带我娘家人赚钱、一脚把你踢开的意思……我不带他们了,你就当我刚才说的话是放屁……” 田凤雁哭笑不得,知道周桂兰误会她的话了,忙解释道:“桂兰,咱俩多少年的感情了?我还能跟你说反话?我一直没和你说不干,是怕你本金达不到张枫的进货标准,既然达到了,我也刚好退出来,忙活我家的P市新店。” 见田凤雁确实没生气,是真的忙不过来,周桂兰这才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因为吃独食,让人背后戳脊梁骨骂她忘恩负义。 更重要的是,省城种子公司的张枫,是人家田凤雁的人脉,不是她周桂兰的。 于情于理于利,周桂兰都不能把田凤雁踹开了单干,当然,田凤雁忙不过来另当别论,周桂兰会从别的地方把人情给找补回来的。 田凤雁建议道:“桂兰,你妈和弟弟家过得都不错,把钱攒到一块儿不会太少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在县城开家种子商店?” 在德隆乡搞玉米种子赊销,面向的客户只是德隆乡本乡的农户,客户量少,品种单一,且占用资金,利润自然也少; 但在县城开家种子商店,以此为基础逐步增加种子品种,客户群由1个乡扩大到全县25个乡镇街。 更重要的是,有张枫的公司以及他合作的农大做后盾,不用赊销占用现金,生意肯定只赚不赔。 周桂兰半天没说话。 田凤雁以为周桂兰顾虑的是宋老师工作的问题,道歉道:“桂兰,我只想到做生意赚钱了,忘了宋老师的工作在德隆乡。” 周桂兰大手一挥:“雁子,我可没顾虑我家老宋。宋老师成天说自己桃子李子满天下,可他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考了两回都没考过去,指望他那点儿工资供俩儿子上大学得指望到沟里去。 我想开种子商店,本钱不够的话还能拉我表哥入伙。我是在想,开种子商店的证照得去哪儿办,好不好办……” 田凤雁松了口气:“我打听过证照的事,就是多了个行业部门审批,繁琐点儿,整体上不难,我到时候帮你跑。” 周桂兰风风火火站起来:“好,我现在就回家去筹钱,然后还得找店面、装修、订种子……” 说走就走,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 11月11日,禾田丰超市P市分店正式开业了。 开业的阵仗,比辽县禾田丰超市开业时候的阵仗大得多得多。 特价产品选定了5个,除了自产的鱼丸、淀粉肠,还选定了卫生纸、卫生巾,以及老百姓菜篮子里最常见的鸡蛋。 来的顾客很多,不得不采取限流措施。 饶是如此,仍旧忙得焦头烂额,每隔一会儿就有顾客向服务员发难,不是算账慢了,就是补货慢了,要不就是检斤慢了……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5个服务员被顾客训斥了。 因提前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训练,服务员都养成了极强的“忍”字功夫。 主打一个你训我、我道歉;你发火,我道歉;怎么改正,您说了算……完全提供八颗牙齿标准化微笑服务。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顾客们的怒气值基本在到达天灵盖之前就被哄好了。 已经中午12点半了,服务员们开始交接班,何树华简单吃口饭,把田凤雁从收银台上换下来。 田凤雁火急火燎的上厕所,整整一上午没敢喝水,就是怕中途上厕所影响收银进度。 路过化妆品区时,发现一个名叫翟小翠的年轻售货员在一角偷偷抹眼泪。 田凤雁心下狐疑,化妆品区没有打特价的商品,与顾客发生冲突的概率几乎为零, 翟小翠怎么哭了,还很委屈的样子。 田凤雁走过来,轻声问道:“小翠,你咋哭了?” 小翠吓了一跳,赶紧抹掉眼泪,摇头:“没、没事。” 田凤雁皱起了眉头:“你没事就哭,我会认为你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当售货员。” 小翠立马慌了,期期艾艾的指着前面转角一侧货柜前的中年夫妇道:“那个男的,趁我拿底层货架的洗发精的时候,摸、摸我屁股。” 田凤雁狐疑:“你确定是摸的,不是一走一过刮到的?” 不是田凤雁不信小翠说的话,而是这男的,明显是和媳妇一起来买东西的,怎么可能在媳妇眼皮子底下撩骚。 小翠眼泪瞬间涌出来了:“雁姨,是真的,他、他不只摸了,还、还划了个圈、拍了一下……” 不只摸了、还圈了、拍了,这已经构成猥亵了!这要是放在八十年代严打那会儿,足够判重刑、甚至吃Q子了! 田凤雁的火气瞬间窜到了天灵盖,想去找那男人理论,小翠反而拦住了田凤雁:“雁姨,他、他不会承认的,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哭出来就好了。” 田凤雁怔住了,是啊,就算是遍布监控的20年代以后都拿这种男人不怎么样,现在空口白牙的,弄不好还惹一身骚。 服务行业,挣的是窝囊费不假,但窝囊费也是有底线的。 可以微笑服务,却不是奉迎陪笑;可以热情服务,却不是容忍不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条条大道通罗马,猥亵没逮个现行,别的逮个现行不就行了? 田凤雁拉着小姑娘来到了收银台,让小姑娘暂代陈星,把陈星拉到了一隅,耳语一翻。 陈星尴尬摇头:“雁姨,我发过誓的,不再那个了。” 田凤雁笃定点头:“除暴安良,可以那个。” 陈星:“真的要那个?” 田凤雁给了个加油手势:“一定那个。” . 第114章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收银台。 猥亵男和他媳妇来买单了。 明明何树华收银的出口人相对少些,猥琐男偏选了成翟小翠临时充当收银员的出口。 看翟小翟的目光,那叫一个露骨,就差没把“我是色中恶鬼”写在脸上了。 他媳妇因为走在他身前,压根看不到男人的恶心模样。 算完账准备离开了,“人形监控”陈星出现了,拦住了猥琐男,指着他的运动裤兜子,温柔却高声提醒:“顾客,您裤子兜里的商品忘结账了!” 猥亵男登时炸毛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在怀疑我偷东西吗?” 为证清白,猥亵男本能的去掏裤子兜。 本以为是空的,结果手指带出一件东西-----一条女性三角内裤,还是红色的。 猥亵男如被踩了尾巴似的老鼠扔掉三角内裤,跳出两步开外:“不是我拿的……” 这一跳不要紧,一条同款红色女性胸罩从运动服里掉了出来,明目张胆的躺在地上,好不乍眼。 猥亵男顿时慌得一匹:“不是我拿的,不是我……” 顾客们哪顾得上买单,全都看起了热闹。 个个成了八卦本卦,交头接耳、目光鄙夷的看着男人,就像是看着一个超级无敌大变态。 猥亵男媳妇气得破口大骂:“王亚坤!我打听你的时候,就有人说你乐对女人动手动脚;咱俩处上对象后,我发现你不是那种人……没想到你今天露了原形,对内衣都动手动脚的了……咱们这对象,不处了!” 感情好,这俩人还不是夫妻关系,是经媒人介绍准备二婚的中年男女。 宁可对内衣动手动脚也忍住没对对象动手动脚…… 此刻女人的阴影面积估计不能小了,这对象,是彻底凉透了。 猥亵男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辩驳,直接抱头鼠窜,估计以后再也不敢来禾田丰超市了。 田凤雁看向翟小翠,小丫头成功转嫁了伤心,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晚上下班盘点前,田凤雁特意给员工开了个会,定下了几忍几不忍标准。 首当其冲不能忍的,就是猥亵,要敢于当场说不,超市就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员工们下班了,田凤雁等几个高管留下盘账; 王美凤带着理货员将破裂的鸡蛋攒在一起,低价处理给蛋糕店。 蛋糕店的小张挺会做人,第一次见禾田丰的老板,特意带了月饼和蛋糕过来,给大家尝鲜。 呃,手艺还不错。 田凤雁盘完账目了,今天一天的销售收入2.5万,净收入2200块钱,相当不错了。 已经九点了,田凤雁拍了拍手,引起大家注意:“大家累了一天了,特别是孙浩特意从H省赶过来捧场的,结果被咱抓了一天劳工,明天起早就走,我请大家去撸串吧?” 何树华直接举手投降:“姐,你可饶了我吧,我累得眼皮直打架,明天六点就得起来补货,实在熬不住了,我得和周公下棋去了。” 王美凤也请赶紧请假:“雁姐,我得哄欢欢睡觉。” 田凤雁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陈星身上,陈星拍了拍装满钱的包:“雁姨,我还是别去了,吃不踏实。” 田凤雁叹了口气,对孙浩道:“浩子,他们都累得不想出去,咱不是外人,姐不跟你客气了,咱也回……” 孙浩打断了田凤雁的话:“雁姐,听说P市的烧鸽子挺出名。” 田凤雁:“……” 田凤雁眨巴眨巴眼睛,挤了一个字:“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到了一家烧烤店,点了烧鸽子、烤肉串。 孙浩还点了一打六瓶啤酒,给田凤雁也起了一瓶。 田凤雁回首管服务员要小杯子的间隙,张浩已经用牙齿直接起了一瓶,一口气旋进了一瓶。 田凤雁笑着拦道:“浩子,你可悠着点儿,啤酒喝多了也伤身体。” 孙浩面色一讪,解释道:“姐,我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这么喝,是想壮壮胆。” 壮胆? 田凤雁狐疑的看向孙浩 ,与孙浩四目相撞,张浩的目光瞬即滑开,带着一抹慌乱。 田凤雁心里一突,这孩子,不会那什么了吧? 这可不行。 田凤雁赶紧打镲:“浩子,老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孙浩点头:“挺好的。一直用你给寄的蛤蟆油,吃饭香,睡觉香,连嗓门都变喝亮了。” 田凤雁:“浩子,最近生意怎么样?” 孙浩点头:“挺好的,被我叔抢走的那几个货源被我给抢回来了。只是收山货就那么一个多月,又都卖给你家了,我一年十二个月,有近十一个月在闲着,有点儿闷。” 田凤雁笑了:“别人是忙一年吃一年,你是忙一月吃一年,闲着就把钱挣了,你还嫌闷了?!我做梦都想过你这样的日子,在家坐吃等死,存折里的钱还见涨。” 孙浩搓着手指头,声如蚊鸣:“你若想,现在就可以过这样的日子,忙一月,吃一年。” 田凤雁没听清,反问了一句:“啊?浩子,你说啥?” 孙浩摇头,打岔道:“我是说这烤串味儿真香,烧鸽子肯定也差不了。” 烧鸽子上来了,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张浩吃得有点食不知味。 又喝下一瓶啤酒,孙浩才重新鼓足勇气道:“雁子,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想把超市里的所有货物打到出厂价,你现在只有三十来种商品做到了,离目标还很远。 我自己有两台加长货车,可能帮你跑货运,源头进货……让我来辽县,跟着你一起干好不好?” 这个孙浩,还是暗示出口了。 田凤雁不是黄毛小丫头,知道孙浩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田凤雁放下手里的烧鸽子,微微一笑:“烧鸽子是P市有名的小吃,想象中很美味,吃到嘴里,总感觉味道不那么正宗。” 孙浩不明所以,刚刚说好吃的明明也是她。 田凤雁仔细的用纸巾擦净了手,继续说道:“浩子,你想来辽县跟着我干,我不反对。 只是你来的目的,可以是打发闲暇时间,可以是想扩大生意,也可以是想赚更多的钱…… 唯独不可以是为了帮我实现目标。我自己的目标我自己会实现,从不依赖任何人。 包括树华。他若合伙,我们便合起来一起赚钱;他若拆伙,我绝不拦着,我会自己想办法接着赚钱。 老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的人生绝不会押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你也一样,不该把自己的人生押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 孙浩也不是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田凤雁把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他再戳破、再纠缠,就不爷们了。 孙浩涨红着脸道:“雁姐,我明白了,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干,为了-----赚钱。” 田凤雁端起杯子,亦是一饮而尽:“为了赚钱,我随时欢迎。过后,我和树华好好研究一下分成办法,再找你合作。”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默契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场表白局, 到最后,却莫名其妙演变成了商务局。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第115章 让我再嫁,除非石头里开出花来 第二天早晨,孙浩返回H省了,田凤雁和何树华也返回了辽县。 陈星则直接留在了P市超市,任P市禾田丰超市店长,王美凤任副店长。 路上,何树华忍不住看了好几眼田凤雁的脸,搞得田凤雁以为自己脸上粘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擦了好几下:“还有吗?” 何树华“噗嗤”一声乐了:“谁说你脸上有脏东西了,我是在看你啊。昨天,孙浩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田凤雁翻了一记白眼儿:“能说什么?他就说想帮咱跑车进货,回去咱俩得研究出个合作章程来,这要是合作了,咱所有货物都能配送抄低价了。” 何树华轻叱一声:“雁姨,你少给我俩打马虎眼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浩哥,是不是对你说那个了?” 田凤雁佯怒:“那个个大头鬼!好好开你的车,别分心!” 何树华不仅不闭嘴,笑得更加诡异:“雁姨,我大小也是个处过对象的男人, 浩哥看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不一样,他其实挺不错的,你要不考虑一下?” 田凤雁一阵无语:“你和汪清那也叫做处对象?半个月不到,约会只会谈采访,手都没正经牵过吧?提个分手俩人都乐得跟过年似的!你能看出来个啥!?我和孙浩就是相差五六岁以上的姐弟情,明白吗?” 何树华固执摇头:“雁姨,你想当浩哥的姐,浩哥可未必想当你的弟。大个五六岁算个啥,我太奶比我太爷还大四岁呢!女大三,抱金砖,浩哥想抱两块,有啥不行的?” 田凤雁轻叱:“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千还位列仙班呢!你这脑袋,成天乱想什么呢? 我和孙浩已经谈馁了,以后只做生意伙伴,一起赚大钱,你没屁别闲格勒嗓子。 你雁姨我,找过冯岐山一个男人就已经够够的了,才不会再找第二个!让我再嫁,除非石头里开出花来!” 何树华赞成点头:“雁姨,你好像说的有道理……找对象,确实浑身不自在……我也够够的了……” 何树华似乎想起了他和汪清处对象的那段日子,有种和班主任在一起的不寒而栗,俩人还是做铁哥们更舒服些。 何树华松了口气,突然回想起了田凤雁骂他的话,眼里滑过一抹狡黠,手心朝上:“雁姨,你刚才骂人了,罚款10块。” 田凤雁莫名其妙:“我刚才也没骂人啊?” 何树华笃定:“你骂人了,你刚才说‘没屁别闲格勒嗓子’,‘屁’就是骂人话,该罚。” 田凤雁来了个矢口否认:“屁,不算骂人话,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医院术名叫做‘排气’……” 何树华轻眯了眼睛,为了省10块钱,雁姨可够拼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何树华挑眉:“雁姨,你要是这样狡辩,我以后可也这样狡辩了。您昨天出手收拾那个男的,实在太牛B了,我算是小刀刺屁股-----开了眼了;那男的刚开始还小母牛骑摩托----牛B轰轰的,从身上掉下来东西后,才滚开水煮小牛----滚犊子……” 田凤雁头顶飞过一大群乌鸦,这个何树华,算是以魔法打败魔法吗? 自己若是说他在骂人,他一定会回答:他说的都是动物或动物的器官,不是骂人。 田凤雁立马举手投降,掏出钱包,拿出10块钱:“我罚10块。” 何树华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道以为他得到的不是10块钱奖励,而是10万块钱奖励呢! . 日子又重新回到了过去一样的清汤寡水,按部就班。 两天后的晚上,田凤雁盘完账回家,破天荒的,冯玉娆竟然早早的回屋睡觉了。 以往,小女儿一定撒娇的等她回来,让她再吃一顿晚饭,缠着她说一会儿学校的见闻,甚至要和妈妈一个被窝里睡觉。 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来。 现在是11月中下旬,天气降温,别是感冒了吧? 田凤雁推门想看看小女儿,被二女儿给拦在了门外:“妈,娆娆没病,你别理她,让她自己反省去。” 田凤雁狐疑问道:“娆娆做错什么事了吗?” 冯玉姝一向早熟听话,总小大人似的包容妹妹、哄着妹妹,她今天这个态度,只能说明冯玉娆做了什么惹怒她的错事。 冯玉姝沉吟半天才开口:“妈,娆娆因为上课玩娃娃被班主任老师逮到罚站了。我去了解情况才知道,上周我爸来看望娆娆了,补送了娆娆生日礼物,她怕咱俩知道,藏在了学校!” 田凤雁怔住了,两年没张罗看女儿的冯岐山竟然特意来学校给冯玉娆补办生日了? 细一想,田凤雁想通了,觉得还挺讽刺的。 冯玉娆的生日是阴历九月二十六,现在是阴历十月二十,生日过去都差不多一个月了,哪有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给女儿补过生日的道理? 除非,另有所图。 冯岐山图什么?自然是图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冯岐山的新生小儿子被检查出了天聋地哑,传宗接代的希望扑空了,冯岐山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冯玉婷已经练废了,二女儿冯玉姝本能不喜欢,只有小女儿冯玉娆,还算与他有过些许美好回忆。 如果没猜错,冯岐山的目的,第一步,激发小女儿对他的亲情;第二步,就应该是争夺小女儿的抚养权了。 田凤雁两世为人,可以理解小女儿对父亲的维护,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冯玉娆和冯玉姝不同。 离婚时,冯玉姝雷打不动的选择了妈妈。 而冯玉娆是犹豫过的,最后是冯玉姝耍了小心机小手段才让她跟过来的。 她应该给小女儿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想留的人不会离开,要离开的人也留不住。 第116章 这一次,让你妹妹自己选吧 田凤雁推开了小女儿的卧室门,悄然进去。 冯玉娆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眼睛轻闭,看着像熟睡的模样。 只是她微颤的眼睫、压抑的呼吸、僵硬的脊背,无不在昭告天下,她在装睡。 田凤雁坐在了床边,帮女儿掖好被子,软声细语道:“娆娆,你想收爸爸的生日礼物,并没有错,你不用藏着掖着,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回家里,带到学校玩是不对的。” “真的?带回家里,你和二姐不会生气?”刚刚还在装睡的冯玉娆立马睁开了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田凤雁笃定道:“不生气。可是,关于你爸爸的问题,妈妈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虽然和一个小学生谈父亲的问题有些残忍,但只有谈开了,一家人才不会有隔阂。 田凤雁:“娆娆,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两年多都没来看过你,包括你出事住院那次,这次怎么突然良心发现来看你、还送了生日礼物?” 娆娆先是点头又茫然摇头,她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应该是冯玉娆对父亲这个角色抱有幻想,她对自己实施了攻略,认为父亲不来看她,是因为工作忙、因为愧对她,一切皆因爱她这个女儿…… 冯玉娆是个偏感性的孩子。 田凤雁叹了口气:“娆娆,你不是参加过冯玉坤的百日宴吗?冯玉坤,半个月前检查出是个残疾人,先天性的,根治不了。” 冯玉娆愣住了,难怪爸爸看望她的时候,看着人很疲惫,还很伤心,她还以为是因为她,现在看来,竟是因为那个挂名弟弟。 田凤雁:“如果我没猜错,你爸爸后续可能会和我争夺你的抚养权,让你和他一起生活,我自然不会同意,若走法院程序的话,法官一般会尊重你的意见……” 没等冯玉娆回答,冯玉姝已经冲了进来,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冯玉娆!你不能选爸爸,爸爸家里有继母,有后弟,继母会拼命的使唤你干活、天天哄弟弟,不让你上兴趣班,初中就辍学,十八岁就嫁人给弟弟换彩礼……” 田凤雁摆手制止了冯玉姝:“玉姝,我知道,上一次,你对妹妹耍了小心机,所以才选了我;这一次,让你妹妹自己选吧。我累了,先回屋了。” 田凤雁自然舍不得小女儿,只是这样别扭着也不是回事,干脆以退为进,把选择权给了冯玉娆。 田凤雁疲惫的走回自己房间,刚推开卧室门,就被冯玉娆从背后给抱住了,声音呜咽:“妈妈,上次就算没有二姐吓我,我也会选择妈妈的,这次也一样。我只是贪心,以为爸爸还爱我,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弟弟有残疾,所以爸爸不爱他了;如果我有残疾,爸爸也不会爱我。可妈妈不会,不管我有没有残疾,都会爱我。” 田凤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田凤雁转回身,紧紧搂住了小女儿。 她与冯岐山离婚,最痛苦的是小女儿冯玉娆。 冯玉婷年纪大了,且自私。 冯玉姝从未享受过父受。 冯玉娆和冯玉姝不同,年纪小,还曾经享受过冯岐山的偏宠。 得到过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会更痛苦。 得知冯岐山的爱有前提条件后,冯玉娆会更痛苦吧。 不行,不能再让冯岐山来找冯玉娆了。 田凤雁决定明天就回德隆乡一趟,和武月红好好谈一谈,让武月红好好约束冯岐山,不许他再到学校骚扰女儿。 . 说行动就行动。 次日,曹昆就拉着田凤雁回到了德隆乡。 怕武月红扯幺蛾子,田凤雁先去找了刘芳,让刘芳陪她一起去。 之所以没找周桂兰,是因为周桂兰没在家,正在县城找店面忙活开种子商店的事呢。 田凤雁对刘芳致谢:“嫂子,真是麻烦你了啊,还得跟我走这一趟!” 刘芳乐滋滋的:“麻烦啥啊!我是天生的劳碌命!以前开小卖店没觉得啥,现在一闲下来了,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唉,我要不是住在农村,早就去县城给你们当免费劳工去了!” 田凤雁一听乐了:“嫂子,你还别说,就你这个性格、这个精细劲儿,还真适合帮我和树华挑起一摊儿。可惜,何大哥在乡里上班,你不能撇家舍业的去帮我们。” 刘芳轻叱一声:“我有啥不能撇家舍业的?周桂兰不就为了开店,和宋老师分开吗?为了开店,宋老师好几天没理周桂兰了,怕是气得不轻。” 田凤雁吓了一跳。 周桂兰给她反馈的信息是,老宋举双手双脚支持她开店,她先打一年前站,待稳定下来确实赚钱了,老宋再辞去民办教师,给她当账房先生。 这个周桂兰,连她都骗! 如果因为她的建议,害得周桂兰和宋老师离心离德,那她可就是大罪过了。 田凤雁决定去完冯岐山家,再去宋老师家。 如果宋老师真的强烈反对,她真就不能让何树华帮周桂兰跑种子商店的手续了。 . 冯岐山家。 此时是上班时间,冯岐山不在家,只武月红和儿子冯玉坤在。 一年多未见,那个满身风情的武月红,身材走样了,脸色变黄了,一脸疲惫,看着比大她五六岁的田凤雁还要老上好几岁。 见田凤雁来了,武月红抱紧了孩子,一脸机警:“你是特意来嘲笑我的?” 田凤雁摇头:“嘲笑你?别说是你,就是冯岐山,只要不来打扰我和我女儿的生活,我就会当他死了一样,彻底把他给埋了。 你管好你们家冯岐山,别再到学校骚扰我女儿,更别花钱买礼物,我们不稀罕。 还有,让冯岐山别打变更抚养权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上次的事,他过去了,我还没过去呢!” 武月红无比震惊:“给你女儿买礼物?变更抚养权?怎么可能?” 田凤雁撇撇嘴:“一个两年多不见影的父亲突然溜须起了女儿,你以为他要干什么?你自己去问问他吧。” 武月红眼色变得无比怨毒起来。 自打儿子检查出来有病,冯岐山就看她娘俩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睛,还怪她为了怀孕乱吃药! 谁特么知道是不是吃药的问题,还兴许是老冯家的种不好呢! 敢回头找他女儿,门都没有! 她有办法起走冯玉婷,就有办法不让冯玉娆回来! 她武月红可不是好欺负的! 第117章 夸他!哄他!溜须他! 从冯岐山家离开,田凤雁又急匆匆去德隆乡中心校找了宋玉方宋老师。 一见面,田凤雁立马态度无比诚恳的道歉:“宋老师,对不住,是我建议桂兰去县城开的店,我不知道因为这事你们两口子发生了冷战。我回去就把桂兰给劝回来,你要不点头,这事不往下推了。” 宋老师像生气的小学生似的嘴巴撅得八丈高:“凤雁,桂兰跟我说开店的时候,我是吓了一跳。 但听说是你建议的,我老丈人、小舅子和表小舅子都同意投资,而且国忠明年高考、国立中考,俩小子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挣钱是好事,我也就同意了。 我生气的是另一件事。周桂兰要是不跟我道歉,我一辈子都不跟她说话了。” 田凤雁心里立马画魂了,不是做生意的事,还能是啥事?还一辈子不说话了? 宋老师可是一直被周桂兰管得服服帖帖的,他要生气,一定是原则性的大事件。 田凤雁立马摆明个人立场:“宋老师,您是有知识、有文化、受爱戴的人,要错,也肯定是桂兰的错,您告诉我她错在哪儿了?我回去就批评她,让她向您正式道歉!” 宋老师气哼哼的:“是吧?连你都知道我有知识、有文化、受爱戴的人……周桂兰她、她竟然骂我是没转正的臭老九!臭老九!我绝不原谅她!” 田凤雁瞬间石化 ,让宋老师这么生气的点,不是投资的大事,竟然是他被骂成是“臭老九”?!还是没转正的? 老师的清高、文人的风骨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田凤雁胸脯拍得山响:“是桂兰的错,我一定让她向您道歉!包在我身上!” 田凤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上车就跑回辽县了。 回到食品厂,周桂兰已经回来了,和何树华正在草拟租店面的合同。 田凤雁上来就把合同给收了,对周桂兰命令道:“周桂兰同志!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向宋老师道歉!后方不稳定,你这个商店就别开了!我可不想成为破坏你们家庭的祸首!” 周桂兰也来了犟眼子劲儿:“让他气!使劲气!我不就是秃噜嘴骂他是没转正的臭老九嘛,生起气来还没完没了了!” 田凤雁:“周桂兰,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待在家里没挣钱的时候,人家宋老师骂过你是吃闲饭的家庭妇女吗?” 周桂兰眼珠子一瞪:“他敢骂一句试试?!我把他脑袋给拧秃噜扣了!就算我是家庭妇女,我拉扯俩儿子不是活儿?洗衣裳做饭不是活儿?他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田凤雁被周桂兰的双标给气乐了:“周桂兰,我看没良心的是你!你不许人家老宋骂你是吃闲饭的家庭妇女,那你就能骂人家老宋是没转正的臭老九?你这是明显的双标!” 周桂兰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理解老宋为啥那么生她气了,就好像她被骂吃闲饭的家庭妇女一样,是挺戳心窝子的。 关键是,人家老宋没骂过她,她却骂了。 周桂兰讪然道:“那、那咋整?骂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啊……还能咋整?” 田凤雁沉吟道:“骂人话收不回来,那就采取补救措施!夸他!哄他!溜须他!” 周桂兰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让我骂人行,让我夸人,我不会……” 田凤雁去了临餐区,找出一本冯玉姝临时放在这里看的中学生作文选,翻看目录,找到一篇《我的老师》作文。 宋老师是老师,很注重自己的职业,这么夸他,肯定行! 田凤雁把这篇作文折页做了记号,郑重交给周桂兰:“我让树华现在就送你回去,不哄好宋老师、不稳定好大后方,你休想再回来开店,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样,周桂兰手拿中学生作文选 ,被田凤雁赶鸭子上架,于晚上五点多钟回了德隆乡。 在自家房门前驻足,周桂兰又看了几遍背了一路的《我的老师》,正要鼓起勇气开门,身后传来了宋老师的声音:“你咋回来了?” 周桂兰回头,宋老师一只手拎着黑皮兜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烧鸡,看样子是刚下班回家。 凤雁那么会做生意,肯定没错!夸他!哄他!溜须他! 为了开商店!为了做生意!拼了! 周桂兰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闭着眼睛大声背诵:“啊,老师,您就像默默奉献的蜡烛,燃烧的是自己,照亮的却是别人!您就像辛勤耕作的老黄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您就像茂密枝叶的桑树……” “咳咳咳”,宋老师怪异的咳嗽了两声。 周桂兰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宋老师的身后,多了一个范副校长、石主任、夏老师…… 三个人,全都一脸错愕与玩味的看着周桂兰。 周桂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因为这三个人来家里做客,所以一向过紧日子的宋玉方才买的烧鸡…… 死一般的陈寂。 终于,范副校长率先开口:“玉方,你对家属的教育工作没落下,不错。” 石主任点头:“比喻契合,排比对账,尤其是背诵,声情并茂……” 夏老师推了一把还在呆愣的宋玉方:“宋蜡烛,宋黄牛,别把客人晾在外面喝西北风了……” 宋玉方赶紧把客人让进屋,对周桂兰急道:“愣着干啥?快去厨房加菜啊……” 周桂兰灰溜溜的去做菜了。 天黑了,客人也吃好喝好回家了。 周桂兰刷完碗,回到炕上,一脸懊恼的推了推酒意微熏的宋玉方:“老宋,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你咋没早点提醒我啊……” 宋玉方酒意上涌,嘿嘿傻乐:“你那样,我都懵了,咋提醒?放心,他们不会笑话我,还夸我驭妻有术呢!我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周桂兰眼睛一亮:“那你不生气了?” 只要不生气,让做生意,丢脸就丢脸,不丢钱就行。 宋玉方眼睛一眯:“我不生气?我怎么不生气?你是不是为了做生意、被田凤雁威胁回家哄我的?” 周桂兰以为自己演现了,没想到老宋“啪”的拽了一下灯绳,屋里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周桂兰不明所以,老宋已经欺身上来,难得带着几分霸气:“一周必须一次,不是我去,就是你回。” 周桂兰反抱住了丈夫的腰,呢喃一声:“老宋,一周就、就一次吗?比一次得、得多吧?” 屋里瞬间陷入一种诧异的陈寂之中。 宋玉方悠悠叹了口气:“你个虎娘们,是一周一家团聚一次,不是我去县城,就是你回家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周桂兰轻捶了下丈夫:“你个孼汉子!我说的就是咱家一周不只团聚一次。你有寒暑假;我下乡收散种……你才胡思乱想什么呢?” 屋内再次陷入陈寂,冷战多日的虎娘们和孽汉子痴缠在了一起…… 第118章 好大一口大黑锅 第二天上午,周桂兰就返回县城了,小脸,溜光锃亮。 田凤雁一看就猜出来,周桂兰的大后方稳定下来了,不只夸他,哄他,溜须他,还使了“美人计”。 周桂兰的生意终于可以轻装上阵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超市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通知田凤雁赶紧去学校,说是冯玉娆遇到了人贩子。 田凤雁和周桂兰赶紧往学校跑,进了校长办公室。 屋里,除了冯玉姝和冯玉娆,还有校长、冯玉娆班主任陈老师,以及派出所所长王威和一个年轻小警察。 墙角,冯岐山被手铐铐在暖气片上,旁边,鸭厂的司机小赵,正对王威点头呵腰的小声解释着什么。 冯岐山?人贩子?警察?手铐? 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田凤雁经历得多,脑子也有点儿不够用了。 王威问田凤雁:“这男的说是你前夫、孩子的爸爸,对吗?” 田凤雁点头。 王威转回冯玉娆:“孩子,既然是你爸爸,那你为啥喊抓人贩子?” 冯玉娆面色肃然:“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选择跟了妈妈。从法律层面说,我妈妈才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爸爸未经法定监护人允许把我带走,法律上就是等同拐带,就是人贩子。” 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说话这么有条理,且,占法理,让王所长都有些汗颜了。 人贩子,好大一口大黑锅,把冯岐山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冯岐山气得哇哇大叫:“冯玉娆!你个小白眼儿狼!你让警察铐你亲爸爸!我为啥带你走?不就是怕你跟着你妈妈吃苦受罪没钱花吗?你不知好歹!你狼心狗肺!” 冯玉娆咬了咬下唇,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向前靠近了两步,紧盯着冯岐山的眼睛问: “爸,您小时候总教我,做人要诚实。我现在问你一件事,希望您也不要撒谎。如果,我和冯玉坤一样,是个天生的聋哑人,你还会来带走我吗?” 冯岐山目光闪烁了下,无言以对。 冯玉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原来,爸爸喜欢的不是女儿冯玉娆,爸爸喜欢的是有用的女儿冯玉娆。 没用的女儿,就会像甩大鼻涕一样甩出去。 那么,没用的爸爸,自己不要也罢。 冯玉娆不再问了,坚定的回到了妈妈身边。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冯岐山想私自带走冯玉娆,冯玉娆不同意,便假称人贩子拐带她。 这样一喊,整个学校都得慌,冯岐山能把冯玉娆带走才叫奇迹呢。 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王威身为派出所所长,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聪明、这么绝决的小学生呢。 王威好奇的问:“娆娆,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法定监护人、等同拐带等这类字眼儿,是谁教你的?” 冯玉娆脱口而出:“是我二姐教我的,她枕头下放着一本《刑法》,倒背如流;也是她告诉我,如果我爸强行带走我,只要高喊人贩子,学校就不会不管了。” 冯玉娆交代得太快了,以至于冯玉姝来不及制止。 冯岐山怒目而视冯玉姝,他就知道,自己三个女儿,大女儿像傻狍子,小女儿像小白兔,这个打小不养在身边的二女儿像狐狸,惯会扮猪吃老虎、背后下死手。 王威看了一眼田凤雁,田凤雁点了点头,算是暂时放过冯岐山。 这种半家务事性质的案子,本来就是狗扯羊皮,就算扭送到派出所,也不会严重到哪儿去。 相信有了警察的警告、女儿的态度,武月红再施施压,冯岐山不会再来找冯玉娆了。 王威郑重警告冯岐山:“冯厂长,我理解你想见女儿的心情,可你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法律常识还没女儿懂得多吧?这次有你单位同志打证实,你前妻不追究,你再写个保证书,这次就算了,否则,就得按涉嫌拐卖妇女儿童把你铐回所里了。”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冯岐山只好同意,手铐打开后,乖乖写了不再私自骚扰的保证书,交给了王威。 田凤雁带着女儿先出了办公室,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女人被门卫拦在了校门外。 是武月红。 周桂兰拉住了田凤雁,明显是想坐山观虎斗。 冯岐山出来了,刚出校门口,就被武月红冲过去挠了个满脸花。 冯岐山哪能让着她,俩人厮打在一起,武月红的长头发被薅下来好几缕。 饶是如此,武月红也不服软,边与冯岐山滚打在一起边破口大骂:“冯岐山,你个老鳖犊子,长得丑玩得花!C种的时候咋没寻思是个坏种?现在特么全赖在老娘身上了!?你特么想吃回头草,接回亲闺女,门都没有!不怕告诉你,老娘特么有精神鉴定,打死你都不用偿命……” 田凤雁和周桂兰赶紧背过身,捂住冯玉姝和冯玉娆的耳朵。 这个武月红,不愧是“酒店”里出来的“小姐”,骂得那叫一个不堪入耳,连周桂兰这种在十里八乡出名的泼妇都自愧不如。 周桂兰骂人,那是真彪悍,骂人往牲畜上靠; 武月红骂人,那是真磕碜,骂人往“两性”上靠…… 冯岐山终于告饶了,找机会推开武月红,连滚带爬上了鸭厂的车,绝尘而去,完全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周桂兰啧啧感叹:“真没素质!以后我可不骂人了,多读书,像玉姝一样,连法都懂……” 田凤雁哑然失笑,没想到最后教育了周桂兰的,竟然是武月红。 四口人一起往家走。 冯玉姝和冯玉娆小姐俩,都偷眼看田凤雁,想通过察言观色,窥视妈妈的心情。 田凤雁终于开口了:“你们俩,能不能别再偷看我了?再这样看下去,我的脸就要被你俩盯出四个大窟窿了。别担心,我没觉得你们这样做是白眼狼儿,相反很聪明,以后你爸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一劳永逸。” 两个女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举报爸爸是人贩子,还被警察铐了手铐,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女儿是白眼儿狼吧。 幸好妈妈不这样认为,还夸她们聪明呢! 第119章 有味道的礼物 田凤雁与何树华商量好了配货分成办法,告诉了孙浩。 孙浩完全同意,并委托田凤雁帮他在辽县找房子,最好离超市近些的,他带着老娘一起来辽县定居,他出车配货的时候,由田凤雁等人帮忙照看一下母亲。 田凤雁一拍脑门,还租什么房子啊?现成的! 陈星原本租了一座小院,付了一年租金,没到期就被田凤雁派往了P市管理超市。 房子钥匙交给了田凤雁,只等到期了退租。 现在不用退了,直接交给孙浩和孙妈妈住吧。 孙浩终于加入了田凤雁的阵营,开启了配货生涯。 货物成本下降本来是好事,但有一个人却跟着焦虑起来了-----曹昆的准老丈人苏奎。 苏家,是负责给禾田丰超市供货的批发商,也就百姓口中的二道贩子。 禾田丰采取了厂家直供模式,相当于砍掉了二道贩子。 超市的零售价只加价20%,农村的小商店都开始到超市批货了,搞得大市场的批发商们苦不堪言,越发艰难。 苏奎看着自家一天不如一天的利润,一看一个不吱声。 晚上,曹昆特意请了何树华和田凤雁以及俩孩子下饭店吃饭,大吐苦水。 曹昆一脸苦相:“二位老板救命!我老丈人天天磨我给他拿主意转行。再不给他拿出个章程,我腊月二十还结个毛线婚啊?” 何树华调侃道:“昆,你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你现在是咱辽县挣钱最多的单身汉,你老丈人舍不得把你这到嘴的鸭子让给别人的,这婚,黄不了……” 曹昆苦不堪言:“婚能结成,那也架不住天天找我过堂啊!还喝酒!我哪能喝得过他?赶紧帮我想辙!否则我哪有心思出门拉业务去!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何树华眨巴眨巴眼睛,还真是这个理。 因为有提成挂钩,曹昆天天跟打鸡血似的拉业务,食品厂销量一天一攀升。 11月月底,食品厂的当月净利润达到了18万。 12月和1月适逢年关前后,订单雪片一样飞过来,保守预估,两个月的净利润能达到50万。 冷库已经隐隐有不够用的趋势了。 何树华拿起酒杯敬向田凤雁:“请雁姨指点迷津!” 曹昆无语,就知道何树华肚子里没干货,最后还得请教雁姨。 田凤雁笑吟吟的:“曹昆,还真有一样货物,是咱超市没有卖的、自己做不了的、超市却又需要的,你老丈人要不要试一试?” 曹昆脑袋里一团浆糊,有什么货物是超市没有卖的、自己做不了的、超市却又需要的?他怎么不知道? 何树华用筷子头打了曹昆脑袋瓜一下:“你个傻子,老嫌我笨,你还不如我呢!雁姨说的是装食品的外包装箱!” 曹昆瞬间恍然大悟。 随着食品厂的食物越来越受欢迎,外包装箱需求越来越多,上一次订货,还是曹昆去谈的呢。 别说辽县,就是P市都没有像样的外包装纸壳箱厂,最后是在L省订制的。 这可是个商业空白点,最关键的是,没等建厂呢,就已经拥有了食品厂这么大的大客户。 稳赚不赔啊。 曹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雁姨,树华,我现在就去跟我老丈人交差去!” 老丈人可真是上等且,没等吃完饭曹昆就跑去溜须了。 . 第二天,曹昆就给田凤雁和何树华回了信,只一个字:干。 且说干就干。 曹昆请了两天假,以订货的名义,带着苏长英去纸壳箱厂先当了一回“间谍”,考察车间,顺道还挖回一个年轻小师傅。 然后去了纸壳箱机械生产厂家,订购了设备。 主打一个风风火火。 曹昆这么费力的帮岳家,最后受伤的却还是他。 为了赶在年前开业,曹昆的婚期,延迟到了阴历三月初六。 原定在腊月二十的婚礼,变成了长英纸壳箱厂开业大吉。 同一天开业大吉的,还有周桂兰的金太阳种子商店。 开业这一天到了。 不能厚此薄彼。 田凤雁和何树华兵分两路。 田凤雁来捧周桂兰的场; 何树华来捧苏家的场。 周桂兰这头,省城种子公司的合作方-----张枫,也应田凤雁邀请来参加了开业剪彩。 放完鞭炮,张枫着急回省城参加个省城农口工作会议,田凤雁神神秘秘的把一个纸壳箱子放在了车后备箱,嘱咐道:“张总,送你个特殊礼物,一路开车回家,千万别好奇半路打开,你会后悔的。” 田凤雁越这样,张枫就越好奇。 车子开出二十多里,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停车。 打开后备箱,用小刀割开封得严实的纸壳箱,终于看清了特殊的礼物是什么了,是两大块-----酱块子。 酱块子,是做大酱的酱引子,腊月初八、十八、二十八做成酱块子,阴凉处放置几个月,长出毛来那才叫好,明年开春阴历四月份再下到缸里,一次吃一年。 只是这个味道……呃,臭香臭香的。 难怪田凤雁不让张枫中途打开箱子,就怕臭味儿跑出来,熏张枫一路。 张枫哑然失笑,敢拿酱块子做礼物,还是送给金主爸爸的,这天下怕是只有田凤雁一人想得出来。 虽说礼物怪,且臭,却送得恰到好处。 张枫不缺钱、不缺物,送礼物得格外用心些。 因为张枫曾经吐槽过单位的大酱不好吃,田凤雁便在自家做酱的时候一并做了。 张枫正要拢好箱子,发现旁边放了一个塑料袋,打开,里面一袋医用口罩。 显然,田凤雁预料到张纲会半路打开箱子,于是贴心的送了口罩。 这个田凤雁,还真是个贴心又有趣的合作伙伴,如果,如果在一起,也会是一个贴心又有趣的生活伙伴吧? 不行,绝对不行。 张枫果断摇头,仿佛要摇去脑袋的所有旖旎想法。 他最佩服的曾国藩曾经说过:不轻进人,即异日不轻退人之本;不妄亲人,即异日不妄疏人之本。 简单说,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不是亲密无间,而是若即若离。 即:君子之交淡如水。 呃,这酱,一点儿也不淡,挺臭。 张枫戴上口罩,重新拢好箱子,重新踏上了归程。 第120章 妈妈也是女孩子,也要美美哒 年关将至,何树华去P市超市坐阵,田凤雁在辽县超市坐阵。 两家超市同时迎来了年关总高峰。 食品厂更是排好班,日夜倒班连轴转,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冯玉姝在兴趣班结束后,都不得不临时赶过来充当替补收银员。 1993年1月21日,腊月二十九下午,田凤雁做好了最后的盘点,终于可以歇业了,正月初五再营业。 大年三十,田凤雁与两个孩子一起起床,贴好春联,本想回去再补个觉,结果被两个女儿生拉硬拽的出了门。 田凤雁莫名其妙:“玉姝,玉娆,大部分商业门市都歇业了,你们拉着我要去干啥?” 小姐俩不说话,一人牵着她一只手往前走。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来到了福满楼金店门前----开业中。 小姐俩把田凤雁拉了进去。 老板娘笑吟吟的迎上前:“姐,我是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两个女儿。这俩孩子磨我好几天了,非让我大年三十这天营会儿业,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田凤雁怔然,两个女儿,要全力给自己买个礼物?还来金店?应该是银的吧,银饰应该便宜些。 冯玉姝拿出一本书,将夹在里面的钱全都取出来,2块、5块、10块不等,整整一小摞。 数了下,252块。 冯玉娆从自己的小钱包里拿出了14块钱。 总共266块钱,郑重交给了老板娘。 这么多?看来不是银的,而是-----金的。 田凤雁拦住了两个女儿:“别买了。妈多少年都没戴耳钉了,耳朵眼儿估计都长死了,别浪费钱。” 冯玉姝果断摇头:“妈,您不是常对我和娆娆说,女孩子,总要美美哒的吗?妈妈难道忘了,妈妈也是女孩子,也要美美哒。” 老板娘一脸艳羡:“姐,你就选吧。我闺女要是有你闺女这样一半对我好,我都得朝西边磕两个。现在闺女给你买,闺女大了,你再给闺女买,备‘三金’当嫁妆。” 嫁妆? 田凤雁眼色一亮:“老板,你家,有金条吗?两根,克数大的。” 女老板的脸色撂下了。 眼前的田凤雁,头发简单在脑后拢了个小刷刷、脸上不施粉黛,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就这么个普通妇女,竟然开口就要金条,还两根,克数大的,任谁是店主都会觉得,对方在故意跟她打镲玩。 老板娘面色不悦:“姐,你要买首饰就抓紧买,大过年的,我也着急回家陪我女儿。” 田凤雁:“老板,首饰我要了,金条我也想要,真没开玩笑。” 田凤雁脸色这么一肃,女老板这才隐约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舀,眼前这个,说不定是个隐形有钱人。 老板娘把首饰柜重新打开,嘴里解释:“姐,我们金店里只卖金银首饰,金条受上边管控,不让我们金店卖,得去银行预约买。” 田凤雁这才恍然,原来,买金条得上银行,还得排队预约。 柜台上有油字笔和小白票,田凤雁自来熟的拿过来,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又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给了老板娘: “妹子,我工作忙,也没门路,看后你抽时间帮我预约下吧,这是我电话,随时等你信。” 老板娘接过号码,看了一眼姓名,乖觉道:“雁姐?我大名叫王春媛,以后你叫我春媛或妹子就行。” 打破了这层坚冰,女老板颇为热情的介绍首饰,最后选定了一副两克多的桃花纯金小耳钉。 标价是285块钱,田凤雁想补差价19块钱,女老板说啥也没收,她刚刚可是收了人家田凤雁100块钱的金条“中介费”呢。 王春媛热心的帮田凤雁直接戴上耳钉。 真如田凤雁所说,她常年不戴耳饰,耳洞险些长死了,通了半天才通开,戴上了耳钉。 田凤雁展示给两个女儿:“好看吗?” 小姐俩笃定点头:“好看,可好看了!” . 田凤雁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新年礼物,在德隆乡,何树华的老爸何国立,同样也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一辆250摩托车。 何国立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你确定?” 何树华笃定点头:“确定!就是送给您的礼物,从P市我一路拉回来的!以后再也不用骑你那爱掉链子的自行车了!现在就骑上摩托车,南北二屯的兜一圈!” 何秘书抬腿骑了上去,又被何树华给拉了下来,嘴里碎碎念:“爸,大过年的,你还是别骑了,万一腿摔折了就不吉利了……” 何国立:“……” 何国立默默的下了摩托车,回首就给何树华屁股一脚:“臭小子,你才不吉利!大过年的咒我是不是?怕我不会骑摔断腿,你骑着载我总行了吧!先载我转一圈,再载你妈转一圈,最后载你妹转一圈!低调点儿,别瞎嘚瑟!” 何树华无可奈何:“好好好,您说转几圈就几圈,把我当成拉磨的小毛驴就行了!” 何树华骑摩托车之前,先向何爸爸解说摩托车的零件,以及骑摩托车的注意事项。 正解说着,李干事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一条大胖头冻鱼。 何爸爸热情的打招呼:“老李,买鱼去了啊?” 李干事答应了一声,瞟见崭新的摩托车,搭嘴问道:“老何,买摩托车了啊?” 何国立立马来了精神头,嘴里喋喋不休:“可不咋的!我家这臭小子做生意不是赚了几个钱吗?有钱烧的,不让买他偏非要给我买!叫什么250,说是骑着比自行车快,‘嗖’一下就没影了!关键是不掉链子!花了四五千块钱呢!这臭小子,我骂了他半天了……” 李干事脑海里飘过一个字:装。 哪里有骂儿子的意思,显摆儿子还差不多。 李干事心里暗骂何国立嘚瑟,表面相对配合:“可不咋的?你家树华前些年还水裆尿裤、鼻涕拉瞎、滚刀肉不服管呢,谁想到能出息成现在这样……我现在就回家揍我家那臭小子一顿,说不定也能出息一下子……” 何树华无语望天,你俩聊天归聊天,嘚瑟归嘚瑟,能别殃及池鱼把我捎带上吗? 谁水裆尿裤了?谁鼻涕拉瞎了?谁滚刀肉不服管了? 第121章 还好,来得及 初二一大早,曹昆就开着苏家的小货车来了,他要陪田凤雁回向阳乡看望母亲。 往年都是腊月二十七八看望母亲,今年因为P市也开了超市,再加上给重要客户拜年等,实在忙不过来,田凤雁便把看望母亲的日期挪到了正月初二。 反正北方也有女儿正月初二回娘家这一讲究。 回到向阳乡田大柱家,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田家三兄弟以及两姐妹齐聚一堂的场景,反而冷清的可怕。 甚至,连田大柱的媳妇林淑芹和一双儿女都没在家,只田大柱一个人。 进了母亲住的西屋,并没有看见母亲,就连常叠在炕稍的被褥都不见了。 田凤雁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前世的母亲就是这两年过世的,难道,这一世,也过世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田凤雁看向田大柱,连声音都嘶哑了:“妈呢?你把妈、把妈送走了?” 田大柱轻叱一声:“送走?我能把妈送到哪儿去?你没看见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一听说妈病了,连面都没露吗?生怕我让他们摊钱送妈去医院!” 病了?不是过世? 田凤雁紧张的问:“那妈呢,在卫生院吗?” 田大柱尴尬的看向仓房方向。 田凤雁立马冲进仓房,里面临时用门板搭的床板,母亲侯大丫,小小的一只,紧窝在被子里,喉咙里似有痰,想咳咳不出,喘气都喘不上来一样。 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怎么被扔在仓房,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田凤雁冲上去就给了田大柱一耳光:“田大柱,你个丧良心的!爹没的这些年,妈一直跟着你过,帮你干活、帮你看孩子,现在妈病了,你把妈丢在仓房里等死?” 田大柱意外的没有还手,眼圈泛了红:“二姐,我、我没有不管妈。是林淑芹跟我闹离婚、把钱都拿走了; 我借钱找张大夫治病,妈不让,好不容易打上药了,打两天血管就不走药了;让妈住正房,她怕过世以后雨薇不敢住; 妈住在仓房,可我一直陪着她,烧得暖,煮了粥,她不喝粥我有啥招……” 田凤雁好一阵无语。 这个田大柱,有良心,但不多。 张大夫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中医、西医、民间偏方、“外科”全都涉猎(外科,玄学); 人医、兽医一把抓。 他能治好个锤子! 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田妈妈以为自己大限将到,一辈子卑微不麻烦别人的女人,索性不吃不喝住仓房,想着早死早脱生了。 田凤雁伸手要抱妈妈,妈妈模糊的挣扎着,嘴里碎碎念:“妈不治病、不花钱,把媳妇接回来,别离婚……” 田凤雁眼泪差点儿掉出来了,都这个时候了,母亲还惦记着别因为给她治病而导致儿子妻离子散。 田凤雁附在老太太耳边呢喃:“妈,有医院白给治病、不花钱、不离婚……” 田妈妈这才松了手,她还是渴望生命的。 田凤雁把妈妈抱在怀里,飘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体重却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田大柱跟了出来,把一个小布包塞给田凤雁:“这是我借的二百多块钱,你先拿着,不够的你先垫上,我后续再想办法……” 田凤雁把钱扔在了地上。 不是她装大方,而是她若是这头拿了田大柱的钱,那头儿林淑芬就得跑到医院来闹,妈妈又该上火不接受治病了。 田大柱倒是挺执着,把钱捡起来,直接爬上了小货车后车斗。 曹昆看向田凤雁,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把田大柱给扯下车。 田凤雁摆了摆手,就算自己把田大柱扔下车,田大柱也总有别的办法去县医院。 寒冬腊月的,他若是不嫌车后斗冻的慌他就坐吧,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五十分钟后,车到达了县医院,田大柱被冻的手脚不听使唤,耳朵都起泡了。 田凤雁赶紧找医生。 一路诊断下来,是慢性肺心病,先给补上氧气,缓解呼吸困难,然后打营养液和缓解肺部呼吸和心脏的相关药物。 还好,来得及。 田凤雁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身子一软坐在了床沿,闷声的哭,有懊悔,也有庆幸。 母亲清醒过来了,轻扯田凤雁的衣裳,担心的问:“是不免费给治病吗?那妈不治了,妈把你们六个都拉扯大了,这辈子值了……” 田凤雁哭得更凶了,这辈子,真的值了吗? 6个儿女,3男3女,其中4个怕摊钱不敢露面; 田大柱比那4个有良心但不多,媳妇还卷钱跑了; 自己这个二女儿不差钱,却怕娘家纠缠不休,一直人前装穷,每年过节只给母亲拿一大袋药、买一些吃食就算尽孝了…… 这个孝心,还真够可笑的。 田凤雁反抓了母亲枯爪子似的手,挤出一个笑容来:“妈,你闺女现在有钱,您就安心治病吧,辽县不行咱去省城,省城不行咱去首都,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教授医治……” 就算妈妈一辈子窝囊又怎么样?就算妈妈一辈子重男轻女又怎么样? 妈妈,毕竟生养了自己啊,与那几个儿女攀比什么?比谁更畜生吗? 田凤雁决定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淡漠下去了。 . 听说田妈妈病了,何树华也从德隆乡赶了回来。 店铺都没开市,无法买换洗衣裳,冯玉姝便从自己的衣裳里,挑出两条新内裤、一套睡衣,给姥姥换上。 相熟的人,如苏奎、董庆国、林立芬、张枫、王丽萍、汪清……但凡听说的交好的人都来医院探病了。 且都不空手,不是扔红包的,就是拿水果的。 张枫更是时髦,拿了鲜花篮,好看着呢。 一直守在病房外的田大柱直接被干懵了。 这些人,个个看着就有身份、有地位、不差钱,都和田凤雁很熟悉的样子。 自家那个家庭妇女的二姐,这两年经历了啥,咋变得这么厉害了? 还是,这些人冲的不是她,而是何树华? 可自己的妈,也不是何树华的妈呀…… 心里虽然存疑,田大柱却不敢问,妈妈的病险些被他给耽误了,他怕他稍微一起剌,就会换来二姐一顿狗屁呲,这个时候,越苟越好。 有了这个认知,田大柱表现的非常好,时不时溜进病房,抢着给妈妈洗脸洗脚、看吊瓶、打热水。 刚开始田凤雁还撵他、不给他好脸色,后来见撵不走,田大柱也确实担心妈妈的身体,田凤雁也就放任他不管了。 第122章 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 田大柱这头刚在田凤雁那头刷好存在感,没想到第四天他媳妇林淑芹就杀上门来了。 进了病房,林淑芹指着田大柱的鼻子就开哭:“田大柱,你个冤大头!我都知道了,你管老张家借了二百,管老李家借了一百五…… 你妈生了仨儿子,你爹走后仨儿子平分的地,讲好的住院仨儿子均掏医药费……你要敢一个人掏,我就跟你离婚……” 田大柱立马捂住了媳妇的嘴,拖了出去。 林淑芹还要开口大骂,田大柱把手里的手帕包递给了林淑芹:“你个虎娘们!借的钱都在这儿呢,只花了二十块钱打吊瓶。妈住院治病,都是二姐找的人、掏的钱,我就跑个腿、学个舌、打个杂。” 林淑芹不可置信:“你说谁?田凤雁花的钱?她没让你摊钱?” 田大柱笃定:“就连饭钱都没让我掏,顿顿有人送,顿顿不重样。二姐啊,好像变有钱了,我正琢磨着多探点儿消息呢,你就跟狗蹦似的蹦来了!” 林淑芹轻不以为然:“就田凤雁?还赶不上我呢!离婚家庭妇女带俩孩子,囫囵个饱就不错了!还能有钱?我看就是心疼你妈生病、搁那儿瘦驴拉硬屎呢!你不也是背着我偷摸借钱了吗?” 田大柱也有点儿画魂了,自己那个二姐咋看咋没啥本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长得耐看些,可奔四十岁的人了,人老珠黄,再好看能有脸蛋掐出水来的小姑娘好看? 再者,田凤雁也不可能走下坡道,她没狐狸精那道行,要不然冯岐山也不能在外面花。 可那些有钱人来探病又怎么解释呢? 林淑芹眼珠子一转:“大柱,咱现在就回去偷听你二姐和人说啥,肯定能听出棱缝儿来。” 田大柱和林淑芹蹑手蹑脚的回到病房,耳朵几乎贴在了门缝儿上。 屋里果然传来了何树华和田凤雁的说话声。 田凤雁:“何老板,多谢你借钱帮我妈治病啊。等我弟回来了,我就跟他商量卖承包地的事儿。我爹没的时候,是把地分给仨儿子了,可那地是乡里分给全家的口粮田,全卖了给我妈治病,谁也说不出来啥……” 何树华:“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买承包地,一直买到首轮承包期结束,我给老太太再补点儿钱,够老太太以后吃零药啥的……” 田大柱与林淑芹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 土地是什么?那可是农民的命根子!田凤雁竟然打那三垧地的主意! 而且一卖卖到首轮承包期结束,那可是到1997年!卖了四年,他们一家四口接下来的四年,要吃西北风、喝西北风、穿西北风吗? 林淑芹想推门进去理论,被田大柱给拽走了,毕竟,现在垫钱给母亲治病的人是田凤雁,不是他田大柱。 卖地给母亲看病,没毛病。 与其理论,不如尿遁,回到向阳乡,那就是回到了自己地盘,田凤雁就无计可施了。 两口子没回病房,撒丫子就跑回向阳乡,把老妈直接扔给田凤雁不管了。 何树华探出头去,看着逃得比欢兔子还快的田大柱两口子,啧啧感叹:“雁姨,你这招可真好使,为啥前两天不用呢?看见田大柱那死出我都想给他两脚,替老太太出出气。” 田凤雁苦涩一笑:“树华,不怕你笑话,我打心里还是对田大柱抱有希望的。他宁可离婚也借钱给我妈治病、陪着我妈住下屋,坐货车车斗来医院,耳朵都快被冻掉了……可惜,他摊上了这么个媳妇,野狗进了恶狼窝,随笼了。” 何树华叹了口气,雁姨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田大柱通过考验,不说泼天的富贵,最起码以后会予以照拂。 天生穷酸命,怪不得别人了。 何树华想转换一下田凤雁压抑的心情,话锋一转笑道:“雁姨,我回德隆乡过年,听说了件老招笑的事儿了,你想不想听?” 田凤雁故意打趣道:“我不想听。” 何树华眨了眨眼,这和预想的咋不一样呢?不应该是想听吗? 何树华提醒:“是关于冯岐山和武月红的笑话。” 田凤雁了然:“肯定是冯岐山被武月红给收拾了。” 何树华如看大神似的看着田凤雁:“雁姨,你咋知道是武月红收拾的冯岐山,而不是冯岐山收拾的武月红呢?” 田凤雁云淡风轻:“很简单啊!上次在学校,武月红告诉冯岐山她有精神病鉴定,老武家又都穷急讹赖,冯岐山想掏钱送武月红去精神病院都做不到,只能被老武家拿捏得死死的。” 何树华一挑大指:“雁姨,你猜得太对了。武月红小时候打架爱伸手,还动过刀,她爸就给搞了个鉴定,不知道是真是假。 冯岐山白天打的武月红,武月红半夜趁冯岐山睡着骑在身上掐住了脖子,好悬没掐死,冯岐山想把她送去精神病院,老武家来人了,霸占老冯家不走,吓得冯岐山有家不敢回。”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冯岐山,能有今天这个结果,真是活该。 田凤雁不想听冯岐山的事,转移话题:“树华,我的驾驶证不是下来了吗?出正月厂子买冷库运输车的时候,直接再买辆新轿车,给你开;你这辆旧吉普子,给我开吧。” 自打何树华给田凤雁报了驾照班,田凤雁就把练车买车纳入日程,她总不能老麻烦别人给她当司机。 更重要的是,母亲这次生病,也算是一个催化剂,不敢想象,当时不及时送医院,后果得多严重。 何树华摇头:“雁姨,还是你开新车吧,我开旧吉普车。” 田凤雁一挥手:“你是厂子法人,谈业务签合同都是你,有辆新轿车,不止是你的脸面,也是厂子的脸面。等四五月份省里放号的时候,再给你弄部大哥大。” “大、大哥大?”何树华不自觉的小腰挺了挺,大哥大,他和曹昆出差的时候见人拿过,那家嘚瑟的…… 自己也要拿一部? 何树华的嘴角连砰砣都压不住了,嘴里却无比谦虚:“雁姨,大哥大就不用了吧?那么大一只,跟大砖头子似的,多不方便……” 田凤雁调侃道:“不方便啊……那就不买了……” 何树华赶紧打断:“拿着不方便,但联系生意挺方便的……” 田凤雁唇角上扬:“那你,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 何树华蹭的站起身,指向门外:“方便,方便,我现在就出去方便一下。” 此方便,非彼方便。 田凤雁哭笑不得,现在已经过完年了,何树华已经是23岁了,在生意场上成熟多了,但在性格上,还像个三岁孩子,逗死个人。 第123章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低头间,田凤雁发现田妈妈已经醒了。 本以为行将就木的人,进了医院,治对了症,以竹子拔节的速度恢复着。 田妈妈眉眼上弯:“雁儿,妈现在真的相信你有钱了。” 田凤雁温柔的帮妈妈把灰白碎发掖在耳后:“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以后我给你治病、我给你养老,别回向阳乡了。” 田妈妈果断摇头。 田凤雁火热的心凉了下来,妈妈是传统的女人,重男轻女是她根深蒂固的陋习,改不掉的。 田凤雁面色淡然:“妈,你就这么重男轻女吗?哪怕是你儿子孙子不给你好脸色、不给你治病,你都想和他们一起生活?女儿,就这么比不上儿子吗?” 田妈妈卑微的扯着田凤雁的衣袖:“雁儿,妈嘴上不说,但心里亮着呢,谁好谁赖妈分得清。妈不跟你一起生活,是为了你好。” 田凤雁一怔,不和自己一起生活,是为了自己好?为什么? 田妈妈继续解释:“雁儿,你才三十多岁,还得往前走一步、再喝一家井水。你带着俩闺女已经够拖累了,再带着我这个病妈,就更不好找人家了。” 田凤雁抚额,原来,妈妈是怕她带着一老俩小拖油瓶,不好再婚。 田凤雁反拉住妈妈的手:“妈,留下吧,我会向你证明,没有男人,没有儿子,女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田妈妈欲言又止,田凤雁已经做了决定:“妈,我天天在超市,晚上九点钟才能回家,没人照顾玉姝和玉娆,你帮我照顾她俩,行吗?” 田妈妈这才点头同意。 让她享福,不行;让她干活,行。 . 大年初六,田妈妈出院了,被接到了田凤雁的家。 这还是田妈妈活了六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来县城,第一次住楼房呢。 屋子里,电器和家具一应俱全。 最关键的是,虽然看不见炉子,屋里却很暖和。 田凤雁和田妈妈从今以后一起住主卧。 田妈妈半是欣慰、半是忐忑。 欣慰的是,二女儿一家三口的日子过起来了,不是一般的好。 忐忑的是她没住过楼房、没用过电器,大字不识一个,怕“胜任”不了照顾俩外孙女的重任。 很快田妈妈发现她多虑了,田凤雁让她照顾外孙女,不过是留下她一起生活的由头。 王文举的妈妈王妈妈天天定时来给做午饭和晚饭,每顿必保有荤有素,三菜一汤。 孙浩的妈妈也会隔三差五的来串门,陪田妈妈聊天、听录音机、看电视剧、楼下溜弯等打发时间。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而幸福的过下去,没想到正月十一下午,冯玉姝来超市找田凤雁。 田凤雁看了眼时间,狐疑的问女儿:“玉姝,快到武术班时间了,你咋拐到超市来了?找我有事?” 冯玉姝郑重点头。 田凤雁让王文举代她收银,母女两个来到了食品厂办公室。 冯玉姝一脸愁容:“妈,我想和你谈谈姥姥的事。” 田凤雁莫名其妙:“姥姥的事?什么事?是姥姥身体有问题了?还是吃的饭菜不可口?或是和王奶奶、孙奶奶谈不来?” 冯玉姝摇头:“妈,你没发现姥姥明明吃得好、住得好,却反而比住院时还要瘦吗?” 田凤雁怔住了,她还真发现了,出院以后,顿顿吃得好,不干活,田妈妈反而瘦了。 冯玉姝接着说道:“您在超市没注意,我却注意到了。姥姥一辈子仔细,听说用水花钱,不敢吃、不敢喝,生怕费水。 姥姥一辈子闲不住,想学开煤气灶做菜,结果火扑了,不敢用;想学电饭锅做饭,两分钟一去掀锅盖…… 最后明白自己唯一能做好的是扫地,地砖都快让她扫秃噜皮了。 姥姥在咱家,成天神经紧绷,从出院到现在,连大号都没去过。” 田凤雁一头雾水:“玉姝,你、你跟我说这些,是觉得姥姥老了,接受新事物慢吗?” 冯玉姝摇头:“妈,我不是嫌姥姥接受新事物慢,而是觉得,或许姥姥就不该接受新事物。咱们觉得吃得好、穿得暖、住得好是享福,可姥姥不一定这样觉得。” 冯玉姝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啄木鸟》月刊,翻到一篇名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小说,指给田凤雁,然后就去上武术班了。 田凤雁看了小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小说内容简单,写两个同时被拐到大山里的年轻女人,同时与买主办了“婚礼”,并各自为“丈夫”生下儿子。 五年后人贩子团伙被端,警察将两个女人解救出来。 两个女人的选择却让人匪夷所思。 一个义无反顾的扔下孩子和“丈夫”,回到城市生活。 另一个则义无反顾的与孩子“丈夫”团聚,留在山里生活。 这两个女人的选择,到底谁对?谁错? 田凤雁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让甲选甲,是蜜糖;让甲选乙,形同砒霜。 田凤雁明白了,二女儿在点醒她,她认为给田妈妈的生活是幸福的,可田妈妈不一定这样认为。 在农村散漫又忙碌的她,在这个小县城楼房里,也许形同嚼蜡,忐忑不安。 田妈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肺心病,相当于掰着手指头倒数过日子。 只要活着,开心就好。 田凤雁终于想通了。 田凤雁下午四点多钟就回家了,亲自下厨做饭。 妈妈忐忑的跟在后面,想看看能不能有插上手帮忙的地方。 田凤雁终于开口:“妈,如果你想回到向阳乡生活,我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田妈妈怔住了,没有回答。 而实际上,没有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田妈妈想回到农村,想去野地里割菜,去草地里放鸭,去听前院的老郭太太东家长西家短,去闻隔壁老张太太抽的那口呛鼻子的蛤蟆癞烟…… 田凤雁悠悠叹了口气,饶是自己八面玲珑、事事通透,在处理妈妈这件事上,竟然不如二女儿看得通透。 另一个狐疑却爬上了田凤雁的心头,过完年才16岁的二女儿,兴趣爱好班为什么选武术和辩论?枕头下为什么放着《刑法》,没事背法条?买的书为什么是《啄木鸟》这种刑侦探案类杂志? 第124章 公私兼顾,合作共赢 晚饭,田妈妈意外的多吃了一碗饭,这也许是她进县城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了。 经过商量,田妈妈在县城住在正月十五结束,正月十六,超市没么忙的时候,由田凤雁送她回向阳乡。 终于到了回乡的日子。 何树华偏要开着吉普车跟着去。 车子开进院、三人刚下车,田大柱和林淑芹就从屋里冲了出来,守在房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显然,二人以为田凤雁和何树华是来收耕地的。 田凤雁懒得跟田大柱计较:“我不收你地、不管你要住院费,别跟把家虎似的堵着门,赶紧把妈让进屋去,免得妈病好了却着了凉。” 不是来收地、要住院费的? 那就好。 田大柱小得像针鼻的孝心终于又回来了,伸手把田妈妈扶进了西屋,铺好褥子,放好枕头。 田凤雁将各种药物和氧气包放下,一一教田大柱使用方法。 并叮嘱田大柱,如果妈妈身体有任何不适,都立即给她打电话,不准耽搁了。 田大柱一一答应下来了,林淑芹想要说啥,田凤雁没给她说话机会,看向田大柱问道:“我进院看见你家只剩下几只老鸭子了,是不养鸭子了,还是都卖给了德隆鸭厂?” 田大柱嘲讽道:“你和人家冯岐山都离婚了,还能收我家鸭子?” 田凤雁挑眉:“你没找程丽说情?” 程丽,田三柱的媳妇,跟姐夫冯岐山有一腿。 外人不一定知道,家里人应该全都知道了。 田凤雁与冯岐山离婚后,依田凤雁所知,田三柱继续在鸭厂当电工,说明程丽和冯岐山的奸情,并没有因为冯岐山娶了武月红而断过。 卖鸭子这种小事,程丽搭嘴话的事儿。 田大柱轻叱一声:“找她说啥情?姐夫扒小舅子媳妇灰,她俩口子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要不是怕外人知道整个老田家都跟着丢磕碜,程丽来我家都得给她削出去!” 这倒是出乎田凤雁的意外,没想到田大柱人不咋地,还有那么一分血性呢,比田三柱那个甘心当绿毛龟的强一些。 田凤雁:“大柱,你鸭子养的不错,继续养吧。不用愁销路,出栏的时候可以卖给县城大市场的长英纸壳箱厂苏家,她家常年收鸭货,现在整鸭带毛称2块3一斤,以后也会随行就市。” 表面说是苏家收鸭子,实际上就是她田凤雁本人。 当初为了骗德隆鸭厂供货,不得已抬出了苏家,现在只能继续骗田大柱。 田大柱眼睛一亮:“太好了,出正月我就先把这批老鸭子卖过去趟趟路,价钱合适的话,就接着养。” 田凤雁上车走了。 田大柱和林淑芹同时回了田妈妈的西屋。 林淑芹眼珠子一转,软言软语的问道:“妈,二姐这个大派头,看着日子过得不错啊。你不是在她家住过半个来月嘛,告诉我和大柱,二姐家住的啥?屋里都有啥?顿顿给你吃的啥……” 田妈妈打起了马虎眼儿:“住的啥?住的房子呗!屋里头有啥?有木头家具呗!吃的是啥?吃的饭菜呗……” 林淑芹:“……” 好吧,问,和没问一样。 老太太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林淑芹倒也没为难老太太。 因为老太太平时性子太软乎了,让干啥是啥,让人有种欺负多了都会自责的那种。 . 回来路上,何树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雁姨,田大柱两口子,尤其是田大柱媳妇,那么不是东西,你咋还收他家鸭子呢?你做生意,心太软可不行。” 田凤雁云淡风轻:“树华,咱现在只能从冯岐山那儿买到鸭心和鸭肠这类鸭下货,整只板鸭是卖给京城的。而年前,咱家试做的鸭头、鸭翅等特别受欢迎,需求量很大。 田大柱是养鸭能手,咱可以以他为点扩面,从冯岐山手里抢整鸭的货源。咱买田大柱的鸭子,是双盈,不是单方面照顾。你做生意,有偏见可不行。” 何树华恍然大悟,一时冲昏头脑的不是田凤雁,而是他自己。 何树华一挑大指:“雁姨,公私兼顾,合作共赢,威武!” 田凤雁毫不避讳的承认:“我一方面是为了做生意,另一方面也的确是照顾田大柱。田大柱手里有钱了,对我妈应该能好上那么一点点。” 为了田妈妈,田凤雁在对待田大柱的态度上,确实做不到原来的那么横冲直撞。 . 前面路段是新修的柏油路,没什么车,何树华把车停了路边,对田凤雁调侃道:“雁姨,你现在是有证的人了,上手试试吧,别害怕,我在旁边看着呢。” 一向宠辱不惊的田凤雁,脸色立马紧张起来:“直接摸车?别、别了吧……” 何树华已经把田凤雁从副驾驶座上拉下来,嘴里碎碎念:“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早刀晚刀都得刀!我爸骑摩托也害怕,波棱盖都卡秃噜皮了!摔两回就好了……” 摔两回?听着更吓人了…… 田凤雁心里虽然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总不能光有证不会开车吧? “脚刹,鸡!” “脚刹,羊!” 每次前面路上冲出个什么动物,何树华都紧急提醒,只是这个“脚刹”,叫得像“绞杀”似的,她就紧张。 一紧张,就踩死刹车,副驾驶座的何树华身体就惯性的前冲,额头准确无误的磕在车前盖上! 如同过年晚辈给长辈拜年,磕得那叫一个响!那叫一个忠诚! 何树华的额头很快就磕青了,生无可恋的审视着田凤雁:“雁姨,要不,我来开吧……” 田凤雁果断摇头:“还是我来开吧……”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小田同学人菜瘾又大,车开起来没完没了了! . 晚上,田凤雁收到了王春媛的电话,说是银行的金条预约好了,98元/克,50克和100克两种重量。 田凤雁直接选了100克重的,也就是每根9800块钱,两根不到2万块钱。 与后世相比,这个时代的黄金,可真是便宜。 第二天,田凤雁先去金店找了王春媛,给她六岁的女儿拿了满满两大袋子的吃食做礼物。 王春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陪着田凤雁一起去了银行,拿下了两根金条。 第125章 要是真有病,得治 一大早,何树华来到了田凤雁家,把娘仨请下了楼。 楼门口,一辆崭新的大红色的桑塔纳轿车,内饰打扮得跟出阁的新娘子似的。 田凤雁不由得抚额,这个何树华,未免也太骚包了吧? 田凤雁刚要吐槽车的颜色问题,何树华已经把车本塞给了她:“雁姨,从今天开始,这辆车,归你了。” 田凤雁目瞪口呆,把车本又推了回来:“树华,咱不是说好的给你买新车吗?咋变卦给我买了?汪清认识汽车厂的负责人吧?赶紧问问她,能不能换辆黑色或白色的给你开?” 何树华眼中滑过一抹狡黠:“雁姨,这车,就是我和汪清一起帮你挑的,退换是不可能了。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赶紧上车吧,超市等着你开业呢。” 田凤雁赶鸭子上架似的上了新车,试着前进,没问题;试着后退,在何树华的指挥下,精准倒车,贴着何树华的身体停得笔直。 田凤雁拉开车窗,忐忑的问:“树华,这车,真归我开啊?我能行吗?” 何树华脸色便秘似的举了下拳头:“你行,一定行!一回生二回熟,相信自己,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老司机了!现在就去超市……我送玉姝和娆娆上学。” 田凤雁终于信心十足的开车走了。 车子滑行出小区了,何树华立马变成独脚猴在地上乱蹦,面部扭曲、呲牙咧嘴…… 冯玉姝立马了然,刚才何树华指挥田凤雁倒车,离何树华的身体很近很近,没碰到身体,肯定轧到脚了…… 何树华怕田凤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知道他被轧了脚,以后再也不敢开车了,只能隐忍。 真可怜。 冯玉姝和冯玉娆关切上前,全力帮何树华把伤脚上的运动鞋脱掉。 呃,这个味道,好酸爽。 在良心与自保之间,小姐俩本能的选择了后者,后退几步开外。 何树华一脸受伤:“你们俩,就不能装一秒吗?我的脚,被车轧了,你们俩还嫌我脚臭,实在太伤人了……” 冯玉姝撇撇嘴:“树华哥,别夸张了,你的脚要真伤得严重,你就不可能等到我妈把车开走,你早血沥的叫嚷了。倒是我和娆娆,被你的脚熏得头疼。” 何树华脸色尴尬的解释:“我、我平时挺讲卫生的,因为这两天去省城买冷库车和轿车嘛……” 冯玉姝翻了一记白眼儿:“树华哥,两天没洗不可能这个味道,怎么着也得一周……” 何树华瞪圆了眼睛:“你们俩还上不上学了?赶紧的,我送你们去,再不走迟到了!” 冯玉姝撇撇嘴:“树华哥,你怎么送我们啊?你是给我妈送新车的,哪有第二双手开自己的车?现在又受伤了,还是我打车送你回超市吧。” 何树华傲娇的嘀咕了一句:“算你有良心。” 冯玉姝小大人似的把何树华给送回了超市。 . 此时的超市,也正上演着一场无间道。 田大柱来了,起大早就去老苏家卖了鸭子,14只老鸭子,卖了120块钱。 然后,就来到了超市门口等田凤雁。 田凤雁紧张兮兮的开着新车过来,好家伙,好悬没被田大柱逮个正着。 田凤雁立马缩头窝在车里,用丝巾把自己裹成“狼外婆”,这才鬼鬼祟祟把车开进食品厂院里。 换上超市工作服,让王文举叮咛员工管她叫“雁姨”,千万别穿帮喊她大老板。 觉得万无一失这才又绕回到前院,与田大柱来了个“不期而遇”。 一见田凤雁,田大柱本来淡然的脸立马变得忧虑起来。 田凤雁以为妈妈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赶紧追问:“大柱,妈的身体是不是……”。 田大柱连连摇手,“不是”二字刚要出口,又吞了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田凤雁:“二姐,张大夫给妈检查了下身体,让我给妈备这么些药,可惜我没带够钱,你能不能借我点儿?” 张大夫?又是那个人兽同治的张大夫? 田凤雁打开纸张,好家伙,足足列了十四五种药。 有治拉肚子的、感冒的、退烧的、胃疼的…… 最后两味药是肠利美和享达利,用的剂量非常大。 田凤雁轻眯了眼,问田大柱:“大柱,这个肠利美和享达利是治啥病的,我咋没听说过?而且剂量这么大?” 田大柱眼中滑过一抹慌乱,尽量保持镇定:“二姐,咱妈最近肠胃不好,经常拉肚子,肠利美是治腹泄的;咱妈最近身子弱,一整就头疼脑热,亨达利是用来泡澡提高身体免疫力的。” 田凤雁微微一笑:“我答应过帮妈治病的,这些药,包在我身上,不用你买。” 田大柱目光闪烁,往回抢纸单:“二姐,你给人打工的出不去,我自己去买就行,你、你把钱借给我就行,等我有钱了还……” 多好听的字眼:借,百分百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田凤雁已经叫过来了王文举,把纸单和钱交给他,在耳边交待了一番。 王文举已经走了,田大柱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等了。 何树华到了,田凤雁让他先收银,她则陪着田大柱在临餐区拉家常。 田凤雁:“大柱,咱妈这两年身体一直赖哒的不好,都是年轻干活累的……你可得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累病了,要是真有病,得治。” 听田凤雁一问自己的身体,本来腰竿溜直的田大柱立马榻了腰:“二姐,我这几年身体也累完了,破塑料体格子,一踹就碎……二姐,你手头儿要是宽绰的话,能不能多借我点儿钱,我也去好好看看病?” 田凤雁眼睛一亮:“大柱,你干嘛舍近求远检查身体啊?你给妈不是买了提高身体素质的泡澡药吗?你也泡泡不就行了,我让老王多买了不老少,够你们全家泡的了。” 田大柱:“……” 田大柱无言以对,只能暗骂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售货员给田大柱泡了茶,把田凤雁的水杯也拿过来,续上了水。 田大柱狐疑的问田凤雁:“二姐,这帮人对你都挺尊敬啊……你在超市到底做啥工啊?” 田凤雁向收银台方向努了努嘴:“就是坐在那儿,和老板打替班收钱。” 田大柱眼睛瞬间亮了:“管收钱?这活儿可挺好,捞点儿都没人知道……” 果然,贪心的人,不管干什么事,第一个想法就是贪。 第126章 暴发户的即视感 一个食品厂的工人来到超市,通知田凤雁,王文举买药回来了,让二人移步去后院。 田大柱跟在田凤雁身后,心里则犯起了嘀咕,买完药了,为啥不送前院,反而去后院? 很快田大柱就知道答案了。 后院院墙一角,王文举站在一口囤水用的大水缸旁,手拿木棍搅和着水缸里的诡异的红色的水。 田大柱心一惊,本能的后退。 两个工人上来了,抱着田大柱,如栽大葱似的把田大柱扔进了水缸里。 田大柱粘上了红色水,整个人被泡成了小粉人。 田大柱拼命的往外挣扎,却被王文举用力按了回去,根本出不来。 田大柱急道:“田凤雁,这缸里泡的是啥?” 田凤雁抱着肩膀,无比闲适:“大柱,这是你让买亨达利啊,你说的,泡澡用的,能提高身体素质的。你刚才也说了,你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帮你提高免疫力。” 田大柱挣扎得更狠了,冷不丁还呛了一口红色汤水,带着哭腔:“二姐,我错了!求求你,快、快送我去医院,送晚了你就没弟弟了……” 田凤雁不紧不慢:“送什么医院?你泡的药不就包治百病嘛……” 田大柱苦苦哀求:“二姐,我错了,都是林淑芹那虎娘们占便宜!这不是人泡澡的药,是、是农药,玉米种子包衣剂,有毒的……老李家儿媳妇想不开喝的就是包衣剂!死得透透的!快,快送我去医院,求求你了……” 田凤雁对王文举点了点头,王文举这才把田大柱从大缸里,捞小鸡似的捞了出来。 田大柱用手指头猛抠嗓子眼,好一阵干呕。 田凤雁不耐烦道:“行了,别抠了,也不用去医院,给你泡的、喝下去的不是包衣剂,没毒性!” 田大柱怔住了,随即整个身体瘫在地上,不起来了,心里一阵后怕! 待气喘顺了些,田大柱的怒火终于烧起来了,对田凤雁歇斯底里的怒吼:“田凤雁!你太过分了!有你这么玩人的吗?” 田凤雁眼色轻蔑:“田大柱,咱俩到底谁过分?咱妈身体是不好,但同时能用十四五种药吗?那个治腰疼的膏药,是你老丈人常用的吧?那个治风湿的,是你老丈母娘用的吧? 更过份的是,你竟然打着妈的旗号让我出钱买肠利美和亨达利!我是农村出身,就算这两样药还没太普及,我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你为了省钱,竟然认鸭子和玉米当妈了!以后你要是再敢跟我俩晒脸,我真把你泡到包衣剂里,把你泡包浆了再捞出来!” 田大柱瞬间没动静了。 这两样药。其中肠利美是治腹泄的药不假,却是给鸭子治腹泄的; 亨达利是泡澡的不假,却是泡玉米种子的一种农药。用包衣剂浸泡过的玉米种子,种体呈现红色,可防治种子病虫害,提高产量。只是,有毒性。 田凤雁语气淡然,田大柱却从里面听出了冷气森森,心里明白,田凤雁是动了真怒了,如果再敢妈开玩笑,她说不定真把自己泡在农药里。 到那时,不是把他泡包浆的问题,而是把他泡成毒尸了。 田大柱没敢炸毛,抬步往外走,田凤雁又叫住了他,嫌弃的看着田大柱浑身上下,一身“粉粉嫩嫩”的,出去只会荼毒群众的眼睛。 田凤雁向王文举瞟了一眼,王文举立刻会意,带田大柱简单洗漱一下,又换了一套工人制服。 饶是如此,田大柱还是残留了部分粉色痕迹,要想彻底洗净,估计十天八天以后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卖鸭子钱用塑料袋包着,虽然有些潮,但没被染色,否则哭都找不着调了。 田凤雁把一袋吃食和一袋药递给了田大柱,里面装的是田妈妈爱吃的吃食和家庭常备药,郑重的对田大柱道:“大柱,我说过,我会管妈,偶尔也会管你,但你别把我当成冤大头来宰,谁都不是傻子,等着你来宰,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田大柱灰溜溜的走了,为这一趟县城,被田凤雁吓得可不轻,估计一辈子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 转眼到了4月末,两家超市销售再上新台阶,食品厂的丸子、肠等却来了个暴跌,鸭货倒是没受影响。 就算受季节性影响,也不会跌得这么厉害,且以零散商店为主。 一定是有外在因素作祟。 何树华直接去了趟省城,从进货量骤减的几家商店入手查起。 顺藤摸瓜,终于查出来了,是梨县的一家转制后的民营肉联厂,做起了淀粉肠和丸子的生意,因本身就是屠宰厂,成本就低。 行业竞争是正常的事,让何树华生气的点是,食品厂负责采购和销售的,是何树华的老熟人----白祟志。 何树华的战友,曾经跟着何树华在雁归食品厂干,后偷了配方单开食品厂,结果被何树华斗得一败涂地的大志。 好长时间没见这货,竟然跑梨县来刷存在感了。 何树华回到家,越想越气,把白祟志的情况对田凤雁说了。 田凤雁沉吟道:“民营肉联厂啊?咱去一趟呗!” 何树华傻眼了:“啥?去一趟?” 田凤雁笃定点头:“咱一直和辽县的肉联厂合作,价格咬得死,单价从来没变过。咱走一趟梨县肉联厂,如果价更低,咱就换合作商; 就算换不成,也能让辽县的肉联厂有点儿危机意识,省得郑厂长老在咱面前装大尾巴狼。而且,不会一会你的老战友,咱咋能摸着他的底呢?” 见白祟志?哼!去,必须去! 不仅去,还得盛装着去! 何树华说自己有事,要把日期延后两天。 第三天,田凤雁终于终于明白何树华为何把日期延后两天了。 此时的何树华,盛装出现:大金链子小手表,皮夹克大墨镜,手里还拿着新摇号回来的大哥大。 有种雄竞的即视感。 冯玉姝赶紧把冯玉娆的眼睛给捂上了,她们的树华哥,不单纯了,这暴发户的即视感,实在太辣眼睛了。 第127章 先让我骂100块钱的 天华肉联厂。 门卫向白祟志来报,说是辽县的战友来访。 白祟志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关系不错的那几个战友,知道他过得不错,特意组团来看他了,兴高采烈的到厂门口接人。 结果,看见的不是他想见的战友,而是他恨得牙痒痒的敌友------何树华。 此时,何树华的身体倚在一辆崭新的红色桑塔纳轿车车门上,身穿皮夹克、戴着墨镜,手持大哥大在打电话。 手腕上的手表、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以及狗舔过一样的中分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祟志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转身想回厂子,何树华已经追过来了:“老战友,别着急走啊!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你要是不和我谈,我只能去找马厂长谈。马厂长要是知道你直接撵走了大客户,会不会生你的气?” 马天华,天华肉联厂的厂长,白祟志的金主爸爸。 白祟志皱着眉头回来:“我可以跟你谈,不过,你们没戏,我们厂的猪肉,连生产丸子和肠都供不上溜呢,怎么可能卖给你们?” 何树华语不惊人死不休:“谁说合作就是买猪肉了?买丸子不行啊?不把我们让进厂里好好谈吗?” 白祟志果断摇头:“我们屠宰厂后头有养猪厂,对防疫有要求,三天内吃过外面猪肉的人不许进。” 让进,或不让进,还不是白祟志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谁知道真假? 何树华揽过白祟志的肩膀,压低声音:“大志,雁姨也来了,是她逼着我跟你谈合作的,我其实真不想和你合作……咱俩打个商量,我象征性的说请你吃饭,你坚定的拒绝,我就能向雁姨交差了……” 没等白祟志答应呢,何树华已经先斩后奏,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志,咱们战友一场,给个面子,我请你吃个午饭,咱们好好谈谈合作。你选饭店、我买单,你,有时间吧?” 白祟志轻眯了眼,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有时间。” 何树华目瞪口呆:“你,没时间……” 白祟志:“我,真的有时间,走吧。” 白祟志邪魅一笑,拉开车门上车,和田凤雁热情的打招呼。 何树华只好跟着上车,讪然问道:“咱不是外人,在附近找一家二五八或三六九小饭店就行。” 白祟志无比“热情”道:“你们大老远来的,哪能吃那么便宜的小炒啊?梨县新开了一家渔港海鲜,我来带路,先往东照直走。” 渔港海鲜? 一听饭店名,何树华的心就“咯噔”一下。 在东北这种内陆地域,海鲜,就代表着一个字:贵;三个字:死拉贵。 白祟志这是要把他当成冤大头给宰了。 何树华开口想换地方,田凤雁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何树华只能郁闷的闭嘴了。 何树华吃鳖,白祟志就高兴。 白祟志再次仔细打量着何树华的装束,越看嘴角越上扬:“哥们混得越来越像样了,这大金链子,快赶上狗链子了!这劳力士,最新款哦,9千8百多!还有这大哥大,省里四月刚放的号,真厉害!” 何树华终于找回了一些优越感:“混得一般,买车都不敢买太贵的,只敢买20万的桑塔纳……” 白祟志翻了一记白眼儿,不想理何树华了。 三人到了渔港海鲜,老板娘热情的迎了出来,将三人引进一个包间。 白祟志轻车熟路的点完了海鲜,打开一瓶高档白酒,给田凤雁和何树华倒上,推杯换盏,只字不提合作的事儿。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白祟志出去上厕所。 何树华立马对田凤雁道:“雁姨,这小子明显要宰咱,咱赶紧趁着他上厕所的功夫‘尿遁’吧…” 田凤雁手指指向饭店窗外,白祟志已经站在外面,见二人望向他,愉快的向何树华招了招手,随即,打车,走人了。 何树华气得直跺脚,本来他想尿遁,结果白祟志在他尿遁之前,先尿遁了。 何树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田凤雁安慰何树华:“树华,这个单,你逃不掉的。白祟志,和这儿的老板娘,熟悉,应该早就交代好了你买单。你敢前脚尿遁,老板娘后脚就敢说你吃白食报警。” 何树华后知后觉,几人刚进饭店时,老板娘确实和白祟声微微点对,很熟稔的样子。 已经花完钱了,二人接着吃海鲜。 田凤雁特意叫来服务员添茶水,微不可察的问服务员:“小妹妹,马老板这几天来过吗?” 服务员一脸迷茫:“马老板是谁?没见过,不认识啊……” 田凤雁微微一笑:“可能我记错了,你让老板娘算下账吧,买单。” 服务员下去了,很快送来账单,685元。 白祟志,真阴损。 何树华给了服务员700元,很快服务员回来,倒了15块钱。 只是这15块钱,不是纸币,而是30个五毛钱的黄色钢镚。 何树华本来不好的情绪爆发了:“服务员,你给我一堆镚几个意思?当我是储钱罐,只佩扔零钱是不是?” 服务员赶紧解释道:“这是先走的白老板特意交代的,他说您喜欢用五毛钱打假金链子,让我们尽量给找五毛钱的零钱,我们特意去的旁边商店兑的……” 何树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手本能的盖住了脖子上戴的大金链子。 原来,白祟志早就看出来,何树华戴的大粗金链子,是假货,是最近中年妇女流行的五毛钱钢镚打造的。 只需要20个五毛钱,30块钱手工费,就能拥有一款以假乱真的大金链子。 让人看出来不尴尬,让死对头看出来,那才叫真尴尬。 田凤雁哭笑不得:“树华,你又不是没钱?干嘛花钢镚打个假金链子啊?” 何树华一本正经解释:“雁姨,我不是心疼钱,手表不就是真的嘛……我是觉得咱这小破县城,没人认识劳力士手表,却都认识大金链子。 我这头戴上,那头就得被贼惦记上了,假的丢了也不心疼。我哪知道白祟志那三孙子,竟然能看出真假来。 这一趟梨县,我不只搭饭钱和油钱,还被那三孙子埋汰一通,气死我了!” 何树华从钱包里掏出100块钱,递给了田凤雁。 田凤雁莫名其妙。 何树华解释道:“雁姨,我实在忍不住了,先让我骂100块钱的。” 何树华瞬间口吐芬芳,骂完了白祟志的祖宗十八代,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第128章 揪出一条大蛀虫 何树华一顿疯狂输出,心情好多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件事,高兴能持续一整年;不高兴只在一顿骂之间。 田凤雁调侃道:“骂完了?告诉你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来之前,我嫌弃你穿得像暴发户,现在,我庆幸你穿得像暴发户。你,立大功了。” 何树华莫名其妙:“啊?立大功了?我戴假链子让人都给戳穿了,丢脸还差不多,还能立功?” 田凤雁笃定点头:“对,立大功了。这一趟,这顿饭吃得太值了,我会让白祟志把吃了别人的都给吐出来。” 何树华仍旧脑子打结般:“吐出来?那685块饭钱吗?” 田凤雁摇头:“不是,是马厂长的。” 何树华似有所悟:“雁姨,你是说,白祟志可能贪了马厂长的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田凤雁让何树华开车返程,慢慢解释怎么看出来的。 二人一见面,何树华炫富的行径就激起了白祟志的嫉妒心,对何树华身上的行套如数家珍,知道新款劳力士9800多块钱,知道大哥大四月份刚刚放的号。 甚至连田凤雁都没留意何树华的大金链子是假的,白祟志却的一打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切都说明,白祟志要么买过这些奢侈品、要么准备买这些奢侈品。 另一个重要线索是,渔港海鲜,在内陆地区这么奢侈的地方,白祟志却和饭店的老板娘、服务员都很熟稔的样子。 而当田凤雁故意向服务员提及马天华马厂长时,服务员却完全不认得。 这充分说明: 第一,渔港海鲜不是天华屠宰厂的单位接待饭点儿; 第二,和白祟志一起来渔港海鲜销费的,不是马厂长,所以饭店只认识白而不认识马; 第三,和白祟志来渔港海鲜销费的,肯定与白祟志有利益输送关系,所以白和饭店方混了个脸熟。 一切都验证了一件事,现在的白祟志,不差钱也不差权,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敢表现得露骨。 怕什么?自然怕他的直属上司-----天华屠宰厂的厂长马天华。 白祟志,肯定是一条蛀虫,至于是大蛀虫还是小蛀虫,就得好好探究一翻了。 何树华有些犹豫了:“雁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怀疑白祟志贪没了马天华的钱。 可我了解白祟志,胆子小得像针鼻儿;而且跟着马天华干的时间也不长,贪一顿饭、一条烟、一瓶酒顶大天了…… 我背后警告一下他吧,逼他离开天华厂、不让他跟咱形成竞争……” 何树华一向仁义,还顾念着当年与大志的战友情。 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何树华还是愿意网开一面的。 田凤雁沉吟道:“树华,我知道你顾念当年的战友情,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我也不逼你。 回去后,我先派两个机灵的生面孔来梨县蹲点儿,把证据给找齐了。 之后你约谈白祟志,他选择离开厂子,这事到此为止;如果倒打一耙反咬你,咱也好有个抓好。” 何树华点头同意了。 不管放与不放白祟志一马,总得把事情摸清楚了再说。 . 回到家,田凤雁派了陈权和宋帅两个小年轻来梨县蹲点儿,让他们不惜代价,把事情兜上来的越详实越好。 在调查期间,白祟志越发的肆无忌惮,明明可以开拓新的市场,他偏不,专门挑雁归食品厂的老客户下手。 针对公司类的大客户,白祟志拿钱铺路,对负责人采取贿赂手段; 针对个体类的小客户,白祟志仗着自己背靠肉联厂,和雁归打起了价格战,无所不用其极。 若不是雁归食品厂的品类比天华厂的多,客户损失的会更严重。 饶是如此,雁归厂的销售额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5月份利润额将打将过10万,创近半年最低。 这个白祟志,已经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个商界毒瘤,破坏了公平竞争的良好商业环境。 何树华愁得火上房,田凤雁却很淡定,身在辽县,遥控指挥着梨县的小陈俩人的调查工作。 6月中旬,终于回来了。 两人的身体瘦了一大圈,找到的证据却很丰盈。 丰盈得让田凤雁和何树华看了都触目惊心、不可思议。 天华属实厂的贡丸生产出来不到半年,而白祟志跟着马天华却已经有一年半了。 白祟志不仅手脚勤快,还颇有眼力见,舍得下脸面。 马天华喝酒喝多了要吐在车上,白祟志双手捧着接住; 马天华出差住旅馆,白祟志不仅水果备上,连袜子内裤都给洗了; 马天华回祖籍上坟,白祟志跪在坟前,哭得比马天华还悲伤…… 此类事件不胜枚举。 就这样,一年前,白祟志获得了屠宰厂生猪的采买权。 半年前,又获得了产品销售权。 马天华只管迎来送往的面子活儿,生产销售白祟志一把抓,成了屠宰厂的实权人物。 马天华看着风光,实际上已经被白祟志给架空了。 或许是出身太过贫穷,或许对金钱太过渴望,现在的白祟志,利用手中的权和钱,人过留影、雁过拔毛,进口和出口两头通吃。 贵重的烟酒收,回手卖给了回收高档烟酒的店面; 便宜的小鸡、鸭蛋也收,反手卖给了菜市场…… 白祟志像吸铁石一般快速的攫取着财富。 这一年半时间下来,竟然弄到手里50多万,而天华厂的纯收入,一年半也就300多万,被白祟志攫走了六分之一。 这50万,够白祟志自立门户、重新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型屠宰场了。 听完整个情况,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何树华良久才艰难开口:“雁姨,是我识人不清,以为白祟志胆子小得像针鼻,现在才知道,他胆子大得能吞天。 他已经贪婪成瘾了,就好像吸食了大Y的人一样,已经给旁人带来了极大的危险。吸烟的人我能忍,吸大Y的人我不能忍。想怎么做,我全听你的。” 第129章 疯狂的多米诺骨牌 手拿着白祟志侵吞马天华资产的证据,田凤雁却也没想好把它交给谁,怎么做。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证据交给马天华。 凭白祟志贪这么多钱,马天华肯定饶不了他。 白祟志无外乎两个结局:要么进医院,要么进法院。 然而,白祟志已经把配方交给了马天华,就算没了白祟志,雁归食品厂与天华屠宰厂的食品竞争关系并没有解除。 更令田凤雁担心的是,天华厂本身屠宰生猪,原材料低于雁归食品厂。 怎么才能让白祟志这件事,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直接和马天华谈判换取利益是不可能的。 田凤雁冥思苦想了一整天。 晚上回家,两个女儿还没有睡。 冯玉姝正陪着妹妹冯玉娆摆弄积木,见田凤雁回来了,冯玉娆兴奋的站起身,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最前面的积木,积木一倒,它后面的三四个积木陆续的被撞倒了。 田凤雁眼睛紧盯着积木,一瞬不瞬。 她想起了一种玩具-----多米诺骨牌,一块倒下,连锁似的倒下一整排,摆成图案,更是壮观。 田凤雁蹲下身子,将积木再次立起来,手指一戳,果然又倒了一排…… 冯玉姝知道妈妈在想事情,不仅没打扰,还配合的帮妈妈立起积木,让田凤雁戳着玩。 如此反复四次,田凤雁的眼睛终于亮了,她似乎有了一些思路。 . 次日,田凤雁兵分三路。 第一路,派小陈再次前往梨县。 只是这次调查的对象,不是白祟志,而是马天华。 天华屠宰厂是国有肉联厂改制成民营企业的,田凤雁想知道,马天华的原始资金来源,是股东出资、亲戚集资,还是银行贷款。 第二路,派何树华前往一直保持合作的机械厂。 雁归食品厂的猪肉成本比不过天华厂,那就和他比服务,这可是雁归的强项。 这次,又推出新举措,但凡商店或饭店出售雁归厂淀粉肠的,一律免费使用雁归厂的电烤肠器,既干净又方便,不动心的才是傻子。 第三路,让曹昆暂停卖货,改成收货,带人去梨县,收生猪。 一周后,陈权回来了。 经调查,马天华的公司股东,虽然写的是马天华和他媳妇孙杰,但实际上却是亲戚集资,30多户,有马天华的亲戚,也有孙杰的亲戚,集资了230万元,每年按12%年利率支付利息。 田凤雁唇角上扬。 她猜对了,这个马天华,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的自有资金收购屠宰厂。 田凤雁本以为是银行贷款,现在知道了,是亲戚定向集资,这个消息对于田凤雁而言,实在太友好了。 隔了一天,何树华也回来了,带回了烤肠器。 田凤雁深思熟虑后,再次兵分三路同进行动。 第一路,曹昆带着营销大军,满载着囤积的食品和烤肠机,奔赴各个销售网点,全力夺回被天华屠宰厂抢走的客户群。 第二路,田凤雁让人将白祟志侵吞天华厂资产的消息的透露给了一个集资人,消息有很大的夸张成分,甚至说马天华的厂子已经被侵吞贻尽,债务会受到影响。 第三路,何树华找人给白祟志透了口风,白祟志侵吞资产的事,马天华的亲戚们已经知道了,并扬言让白祟志付出惨重代价。 白祟志侵吞资产的事,如同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一旦倒下,便不受控制的倒下一整排,无法挽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只一周时间,天华屠宰厂的问题同时袭来。 30多个债主上门讨债,要求马天华在厂子“倒闭”前抽回资金。 白祟志拿着侵吞资金跑路。 白祟志主管业务,他一跑,厂子突然停摆,原料猪进不来,成品售不出去。 屠宰厂虽然改制成民营企业,却在改制时承接过来当地生猪屠宰的硬性任务。 这一突然停摆,势必影响当地的生鲜猪肉市场。 主管部门立马约谈了马天华,要求三天内必须解决所有问题,恢复市场生鲜猪肉供应。 马天华想收猪屠宰时才发现,本地农户手里的生猪,已经被人暗地里收走了。 马天华愁得焦头烂额,本来意气风发的中年企业家,一夜之间愁苦得七八十岁模样。 还好马天华不算笨,顺着被收走的生猪倒查,终于找到了辽县的雁归食品厂。 一个外地的竞争厂子到本地来囤生猪,且时间恰在出事之前,马天华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他被竞争对手给玩了。 马天华直接找上门来,找雁归食品厂当面锣对面鼓的算账。 何树华和田凤雁在小会客室见了他。 看二人的站位,马天华知道,田凤雁才是食品厂的核心人物。 马天华不客气,开口就质问:“我今天面临的局面,是你的大手笔吧?咱们只是竞争对手,并没有实质性的过节,干嘛下手这么狠整我?” 田凤雁微微一笑:“马厂长,您怎知道咱两家没有过节?你重用的白祟志,带给你的配方,就是从我们厂偷过去的。您用了偷来的方子,等同于帮小偷销赃,是犯法的。” 马天华被噎得喉咙疼,这个女人,嘴皮子可真够唬人的。 马天华辩解道:“谁知道配方是不是白祟志偷来的?这小子都没影了,又没办法当面对质;而且,就算是偷来的,你们找他算账好了,别整我行吗?” 田凤雁忽略了马天华的狡辩行径,成竹在胸:“马厂长,我们不是整你、是在帮你。不管外人怎么传、白祟志不露面,你其实并不相信白祟志贪你多少钱。 我好奇让人查了查,一年半,53.26万,我把证据全都交给你,至于怎么处理白祟志,你自己来决定的。” 田凤雁把档案袋递给了马天华。 “多少?你说多少?”马天华彻底傻眼了。 在来之前,马天华心里有个大概的估算,觉得白祟志可能真贪了,但10万块钱,顶大天了。 白祟志帮他拼死拼活干了一年半,把他当爹似的伺候着,拿他10万元,他认栽了。 没想到,竟然是50多万,马天华以为自己耳屎多了,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