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之朗朗乾坤》 第1章 奉旨出京 话说,这日包公坐轿来到朝中,三呼已毕,只几个大臣出班奏了些无关紧要之事,奏毕后朝堂一片寂静,真是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仁宗扫了一眼众臣,道,“其他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臣不答。 仁宗心喜,这何尝不是国泰民安的好兆头? 只是,那仁宗一向爱民如子,极关心百姓的疾苦,故道,“包卿。” 包公连忙出列,俯首道,“臣在。” 仁宗听着包公中气十足的声音,想着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配得上他举世闻名的清正廉明,“包卿,如今京畿治安甚好,这全都仰仗爱卿日夜操劳。” 包公听了甚是惶恐,“臣不敢,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圣上爱民如子,好施仁政——” 仁宗忙打断包公的歌功颂德,道,“包卿就不要谦虚了。” 仁宗看了一眼包公黝黑的面庞,觉得是时候让他下去体察民情了,“包卿,朕想封你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如有冤案,要就地审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你看如何?” 包公连忙跪下,回道,“启奏圣上,臣执掌开封,虽无重大刑案发生,但是离任太久,怕是不妥——” “这个包卿不用担心,朕已与王丞相商议好暂代你的人选,保管开封府管理有序,安全无虞。” 包公见仁宗已拿定主意,也不好再拒绝,连忙回道,“臣遵旨。” 仁宗见包公不再推辞,龙颜大悦,“包卿快起身吧!” “谢圣上!” 包公起身的瞬间,转头看了一眼王丞相。 王丞相和包公私交甚好,包公眼神的意思他一看便知,于是他出班奏道。 “圣上,包大人奉旨出巡,极有可能会遇到冤假错案,一般的案件包大人没有问题,只是,万一碰到权贵犯案,以他的官阶,恐怕力有未逮。” 仁宗恍然,自己真是百密一疏,万一遇到皇亲国戚,仅凭钦差的头衔难以让他们俯首认罪,遂说道,“包卿,朕允你带着尚方宝剑和御赐铡刀出行,如遇皇亲国戚犯案,不用回报,你可全权处理,你看如何?” 包公甚喜,忙回道,“谢圣上!臣一定不负圣上所托!” “哈哈哈。” 仁宗龙颜大悦,又看向众臣,“众臣若无事可奏,就退朝吧!” “恭送圣上!” 众臣有序退出朝堂,包公和王丞相并肩而行。 包公道,“适才多亏丞相为臣争取尚方宝剑和铡刀,否则,若真遇皇家贵胄犯案,臣真是束手无策了。” 王丞相一向欣赏包公的为人,忙摆手道,“包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你奉旨出京,是替圣上分忧,替老百姓排忧解难,我理应助你一臂之力!” “谢丞相!” 王丞相知道包公为人正直,只是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让他颇为无奈,他只能笑着摇头,道,“那我就祝包大人此行顺遂吧!” 两人辞别后,包公坐轿回到开封府。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正在屋里喝茶,只听赵虎进来说道,“公孙先生,展大人,艾虎,大人请你们过去。” 艾虎登时站起身,兴奋道,“展大哥,莫不是开封府内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展昭摇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急匆匆赶往花厅,艾虎年纪尚轻,按捺不住问道,“包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案子啊?” 包公看着兴奋的艾虎,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否认道,“并不是,今日上朝,圣上特命我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本府叫你们过来正是因为此事,你们收拾一些细软,我们明日就出京!” “是!” 三人皆是面露喜色,整日待在府衙内确是有些无聊,正好可以趁出巡好好转转。 第2章 怒砍公孙(一) 第二日一大早,包公带着智囊公孙策,南侠展昭,小侠艾虎,护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京。 开封府内的百姓见之无不感叹道,“包大人这是又要奉旨出巡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有福喽!”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那可不,包大人可是当今世上难得的青天,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皇亲国戚,我听说那八贤王的亲弟弟康王都死在了他的铡刀之下!” “是吗?真希望包大人能长命百岁,这样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屈了!” “对对对!” 包公一行人决定先在开封府辖内巡视,他们来到了中牟县。 包公出巡时一向不喜住在府衙内,他谢绝了中牟县令郑知州的盛情邀请,决定暂住当地的驿馆,如此可省却繁琐的官场应酬,岂不乐哉? 公孙策房内。 展昭和艾虎坐在几前饮着公孙策泡的热茶,只听艾虎唉声叹气道,“展大哥,好无聊啊!” 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展昭已经习惯这样安静的时光,他失笑道,“艾虎,公孙先生的茶不好喝吗?” 公孙策从书中抬起头,看向艾虎,道,“艾虎,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 艾虎到底是年纪轻,他立即附和道,“好啊好啊,展大哥,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吧!我听说中牟县有个酒楼的菜特别好吃,好像叫‘仁和楼’,要不咱们去尝尝?” 说起酒楼,倒是勾起了展昭内心的馋虫,“那好吧,公孙先生也一起去吧?” 公孙策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吃清汤面,外面那些饭菜有些油腻,我可吃不下去!” 展昭和艾虎一脸无奈,“那好吧!” 他们向包公请示后,就走出了那庄重威严的驿馆。 艾虎看着这繁华的街市,忍不住感慨道,“展大哥,自从上次孕妇被杀案后,咱们还是第一次来中牟,没想到变化还挺大啊!” 展昭回道,“确实,记得当时这里贫富差距颇大,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想来是身体康健,生活富足。” 中牟县城并不大,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仁和楼下。 艾虎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但好歹还是认识一些字的,他指着牌匾道,“这就是仁和楼?这外表看着很一般啊!” 展昭闯荡江湖已久,见多识广,他笑道,“进去看看吧!” 他们一前一后进到酒楼,眼尖的小二立马上前问道,“客官,几位用餐?” 展昭看着眼前伶俐的小二,回道,“两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座位吧!” “好嘞!客官,您请跟我来!” 小二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此位置极佳,视野极好。 展昭满意地点头,道,“这个位置不错!” 小二弯腰道,“客官您满意就好!那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展昭看向艾虎,“你点吧!” 艾虎也不和展昭客气,他豪爽地说道,“小二,把你们这的拿手菜都给我来一份吧!” 小二听后甚是惊喜,今日这是来了个大买卖啊,他连忙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小二兴高采烈地来到一楼柜台前,和掌柜王虎说道,“掌柜的,今儿咱这来了俩贵客,他们要把咱们这的拿手菜全点上!” 掌柜王虎也很是惊讶,中牟县除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没有人这么财大气粗过,他低声嘱咐道,“小二,先给楼上送壶好茶,再送盘点心,可别怠慢了贵客!” “好嘞!” 不一会儿,一壶上好的龙井,一盘点心就被送到了展昭和艾虎面前。 “展大哥,这家店可真是贴心啊!” “嗯,他们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展昭和艾虎吃着点心,聊着天,感觉没说上几句,菜就上齐了。 “客官,菜都上齐了,您请慢用!” 艾虎看着满桌的美味,口水都流了一地,“展大哥,咱们开动吧!” 第3章 怒砍公孙(二) “好撑啊!” 艾虎捂着肚子哀嚎道。 展昭无奈道,“艾虎,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在外面能不能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艾虎回道,“展大哥,我这身打扮谁能认出我是个女的?而且我这十几年一直都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吧!” 说完艾虎的屁股呲溜一下滑到椅子边缘,“还是这样舒服啊!” 展昭无奈笑道,“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了!不过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艾虎登时直起身子,回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跟着包大人,惩奸除恶!” 展昭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艾虎,毕竟自己不是也一直单身未娶吗? “两位客官觉得小店的饭菜怎么样?” 艾虎扭头,发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小二,你们这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王虎笑道,“客官,我叫王虎,是这里的掌柜。” 这声音?为何和自己的父亲艾政如此相像? 展昭看着出神的艾虎,提醒道,“艾虎?” 艾虎回神,赞叹道,“王掌柜真是年轻有为啊!你看着也比我年长不了几岁呢。” 王虎谦虚道,“也不是,这店是我家祖传的,家父身体抱恙,故而交予我打理。” 艾虎笑而不语。 突然,王虎瞥见艾虎身侧的断刀,习武的他自然听说过小侠艾虎,他自然也知道艾虎跟随了包大人。 那公孙策肯定也来了? 王虎眼前一亮,他忙双手作揖道,“想必二位就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吧?” 展昭甚是诧异,怎么会暴露身份呢? “掌柜的好眼力,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王虎笑道,“一切都是因为小侠艾虎的那把断刀。” 展昭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随即笑道,“艾虎,看来我们以后出来都不能带刀剑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位可以在这休息一下,这个位置极好,可以看到大半个中牟县城。” 展昭也正有此意,“好,掌柜的去忙吧!” 王虎点头,转身却笑容全无。 公孙策,你可算来了,老子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王虎来到一楼,他叫来自己的弟弟王豹,悄悄耳语了一番,就见王豹匆匆离去…… 展昭和艾虎正在二楼欣赏着热闹的城区,突然,他们发现楼下有一群人在推搡吵闹。 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莽汉将一对夫妇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叫嚷道,“丁忠,今天你必须把十两银子还清,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媳妇带走!” 那妇人听后甚是惶恐,哭喊道,“相公,救我!” 那丁氏看着就是一柔弱书生,只听他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啊?明明当时就借了你们二两银子,现在却让我们还十两,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为首的莽汉回道,“讲理?我告诉你,在中牟县,我就是天理!” 说着他们就要强行把那妇人掳走,整个大街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艾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正要跳下楼去阻止,只见掌柜王虎冲到人群,和那帮人厮打起来。 艾虎见此颇为意外,“展大哥,没想到掌柜的还会些拳脚功夫呢!” 展昭回道,“嗯,人不可貌相嘛!” 两人看着楼下焦灼的形势,随时准备出手。 突然,王虎被其中一人捅了一刀,只是他并没有倒下,仍然上前奋力厮杀。 展昭觉得王虎有些异常,路见不平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正当他思考时,王虎的背后又被人捅了一刀。 展昭和艾虎眼见形势不妙,连忙飞下楼,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大汉打倒在地。 艾虎掏出二两银子扔到其中一人身上,威胁道,“这是二两银子,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以后别让我逮到他强抢民女,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那群大汉也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想把命撂在这里,他们连滚带爬地四散而去。 第4章 怒砍公孙(三) 艾虎看着落荒而逃的他们,嗤笑道,“方才还大言不惭呢,这会儿倒是吓得屁滚尿流了!” 丁忠和其妻忙来到三人面前下跪道,“多谢三位大侠仗义相助,你们的恩德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 艾虎忙上前扶起他们,挥手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看向重伤的王虎,担心道,“这位恩人的伤势好像有些重,得赶紧找大夫给他瞧瞧!” 二人说完后便匆匆离去。 艾虎这才注意到脸色发白的王虎,忙关心道,“王虎,你没事吧?” 那王虎素来习武,身体素质向来不差,这两刀其实也不打紧,只是他有自己的目的,听到艾虎的话后,只虚弱地回了一句没事,便晕了过去。 艾虎瞬时失了方寸,大喊道,“王虎!王虎!” 展昭也焦急万分,他环视四周,发现右前方正好有家医馆,“艾虎,我们把他送到那家医馆去吧!” 艾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虎的脸庞,又忆起他说话的声音,觉得他和记忆中的父亲艾政甚是相像。 他看向展昭,试探地问道,“展大哥,我们能把他带回驿馆吗?” 展昭不假思索地回绝道,“不行!此人虽是平民百姓,也颇具侠肝义胆,但是他今天不顾一切地拼杀很是奇怪,万一他进去后对大人不利怎么办?” 此时艾虎眼圈已微微泛红,他近乎乞求道,“求求你了展大哥,他的伤势看上去真的好严重啊,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无法医治,咱们不能眼看着他流血致死吧?” 展昭发觉今日的艾虎非常反常,他俊眉一挑,问道,“艾虎,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艾虎无暇和展昭解释,他急得眼泪直掉,“展大哥,你能不能不要问啊?再不走,他真的要没命了!” 展昭识趣得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他和艾虎在,这人应该也伤不了大人丝毫。 艾虎一进驿站就叫喊道,“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中气十足的声音搅乱了公孙策读书品茗的好雅致。 他忙放下手中的书往院子里走去,只见展昭和艾虎搀扶着一伤势很重的年轻人。 公孙策疾步上前,问道,“展护卫,这是谁啊?怎么会伤的如此之重?” 展昭尚未开口,艾虎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公孙先生先别问了,先给他看伤吧!” “好好好!快把他抬到我屋里去吧!” 二人将掌柜王虎平放在床上,公孙策将手指放在其手腕上把脉,“这脉象?” “如何?” 公孙策看着满脸焦急的艾虎,好奇道,“艾虎,你认识他?” 艾虎一慌,忙回道,“不,不认识!只是他路见不平被人捅了两刀,我关心他的伤势罢了!” 公孙策收回疑惑的目光,他又查看了两处刀伤的位置,道,“无妨,他并没有伤到要害,待我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即可止血,再给他进行包扎,就可无碍。” 艾虎激动地上前握住公孙策的手,道,“真的吗,公孙先生?” 公孙策和展昭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只见展昭也摇头,他拍着艾虎的肩膀道,“放心吧,最多静养七天,便可下床活动。” 公孙策交代艾虎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展昭一起走出屋子。 “展护卫,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艾虎有些反常?” 展昭点头,道,“确实是,其实王虎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本来我想把他送到街上的医馆医治,可艾虎非要把他带来驿馆,公孙先生,你不会怪我给你添麻烦吧?” 公孙策摇头道,“展护卫哪里的话?我既学医,治病救人就是我的责任,何谈麻烦?” 第5章 怒砍公孙(四) 展昭打心底佩服公孙策,他双手握拳道,“公孙先生虽不在江湖,却比许多江湖人士都要侠义,展某着实是佩服!” 公孙策失笑道,“展护卫说笑了!” 展昭回身看向屋内,只见艾虎正坐在床边专心守护着王虎,“我得向大人禀报一声,毕竟驿馆来了生人!” “展护卫请便!” 公孙策走出驿馆,他找到一家规模不小的药铺,采买了一些草药,好为馆中的那位疗伤。 中牟县治安甚好,近几日竟无人来驿馆申冤。 包公闲来无事,让公孙策去县衙取来些案卷研读。 “大人!” 包公放下案卷,问道,“展护卫来找本府何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驿馆内来了一位生人。” 包公黑脸一冷,“生人?” 展昭遂将今日在仁和楼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包公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展护卫说的对,那王虎是有些可疑,只不过我们身为父母官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吧,你派几个人监视着他,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本府禀报!” “是,大人!” 展昭想起艾虎的异常举动,又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艾虎似乎对于掌柜王虎过于关心,我觉得很不正常。” 包公面露疑色,道,“你和公孙先生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吧!” “知道了,大人!” 夜色渐浓。 公孙策熬好药汤后,送至屋内,艾虎见后立即抢过药碗,“我来吧!” 只见他细心将药吹凉,一勺一勺喂进王虎嘴中,期间还不忘用手巾擦拭嘴角的药液。 公孙策心中的疑惑更重,他小声说道,“艾虎,你出来一下!” “嗯!” 艾虎为王虎掖好被子,转身跟着公孙策来到门外。 “展大哥,你也在这?” “艾虎,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为何对王虎如此关心?” 公孙策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艾虎知道此事不好再隐瞒下去,他解释道,“我觉得他的声音和我的父亲很像,脸也很像,所以······” 展昭和公孙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这些话全都被假晕的王虎听了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公孙策,等我伤势再好一些,看我不取你的狗命!” 展昭将艾虎异常的缘由回报给包公。 包公同情道,“艾虎这孩子也是可怜,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结果也随其父而去,如今遇到王虎,也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确实,大人您是没有看到,艾虎衣不解带地在床边伺候,真像是侍奉父母呢!” 包公十分感动,道,“也罢,就让王虎在馆内多住些时日吧,待伤彻底养好后再让其离开!” “是,大人,艾虎知道您的决定后,肯定非常高兴。” 展昭退出花厅后,找到艾虎,告知其这一好消息。 艾虎感激道,“太好了!包大人真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 床上躺着的王虎睁开双眼,小声嘟囔道,“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公孙策正端着汤药进屋,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他看向艾虎问道,“艾虎,你有没有听到人在说话啊?”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艾虎哪里注意到这些,他回道,“没有啊,刚才就我和展大哥在说话,没有别人啊?” 公孙策摇摇头,“没事,许是我今日有些劳累,听错了。” 床上的王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6章 怒砍公孙(五) 十日后。 王虎在院子里练拳。 艾虎看着他的一招一式,不禁赞赏道,“王虎大哥,你的身体底子真不错,才十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虎听后浓眉紧蹙,这伤不能好这么快,不然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驿馆了。 他脚下突然生风,出拳突然用了些蛮力,“啊!” 艾虎忙上前察看,只见他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哎呀,这都扯到伤口了!王虎大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艾虎小心翼翼地将王虎搀扶进屋里,待其平躺后,转身出去找公孙策。 不久,艾虎和公孙策便来到床前。 “公孙先生,你快给王虎大哥看看!” 公孙策解开他的衣襟,发现本来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已然撕裂,他转身嘱咐道,“艾虎,你去端盆热水来!” “好!” 公孙策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王虎,责怪道,“虽说你底子好,但也不可太过着急,再有下次的话,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王虎虚弱地回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王虎看四下无人,他摸出早就藏于身下的短刀,砍向公孙策,“公孙策,拿命来!” 公孙策虽不习武,但其反应速度很快,侥幸躲过了第一刀。 正当王虎跳下床准备砍出第二刀时,一旁监视的侍卫们蹿了出来,将他制服。 王虎挣扎大喊,“公孙策,我要杀了你!” 艾虎看到这个场面惊得手一抖,连盆带水洒落一地,“怎么回事?” 其中一侍卫回道,“王虎要杀公孙先生!” 艾虎听后心惊肉跳,他忙上前查看公孙策是否受伤。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艾虎,我没事。” 艾虎随即抽出断刀,架在王虎的脖子上,质问道,“你为何要杀公孙先生?” 王虎倔强地扬起下巴,不肯说一个字。 艾虎刀下的力度加重,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保你一个月不死!” 公孙策见势不妙,忙上前阻止,“艾虎,把他交给大人吧!” 艾虎瞪了他一眼,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带到正厅见包公。 包公一脸担忧地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没事吧?” 公孙策弯腰道,“学生并无大碍,请大人放心。” 包公看向王虎,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驿馆行凶!” 王虎被包公的这声呵斥吓得不轻,连忙下跪求饶道,“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 包公道,“你有何冤情?莫非你这冤情和公孙先生有关?” 王虎回道,“大人英明!” 包公起身,满屋踱步了好几圈,说道,“今日你且待在驿馆,明日本府将亲自升堂审理此案,如若冤情属实,本府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虎连磕三个响头,道,“谢青天包大人!” 几个侍卫带着王虎离开,并嘱咐他明日一定要去县衙。 包公、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几个行至花厅。 包公问道,“公孙先生可认识此人?” 公孙策摇头,“学生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他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仇恨。” 艾虎担心道,“公孙先生,明日大人就要升堂审理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让大人心中有数啊!” 公孙策绞尽脑汁,道,“难道是学生行医之时的事?” 公孙策焦急地在厅里踱步,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学生记得当年在中牟县医治过一个病人,那病人其实病得并不重,只是,不知为何,没过几天她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第7章 怒砍公孙(六) “死了?” “死了?” 展昭和艾虎齐声问道。 公孙策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继续说道,“我也很是不解,我开的药全是些调养身体的补药,断不会害人性命啊!” 包公追问道,“后来呢?” 公孙策回道,“后来,那家人一纸诉状将我告上了公堂,幸亏当地药房有草药售卖的记录,当时的中牟县令命人找来当地有名的几个大夫,经过研判,学生的药方非常温和,绝不会致人死亡。” 包公明显松了一口气,“想必县令后来将你无罪释放了?” 公孙策点头,道,“是的,大人。” 展昭听完事情的原委,道,“莫非那王虎和那位病人有什么亲属关系?” 公孙策摇头,道,“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实在是想不起那家人的姓名。” 艾虎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啊?” 包公坐回太师椅,道,“无妨,待本府明日升堂问审后,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三人忧心忡忡地离开花厅,来到公孙策的房内。 公孙策贴心地为展昭和艾虎泡好茶,“二位喝杯茶吧!” 艾虎真是佩服公孙策的乐观豁达,“公孙先生,明日就要升堂问审了,你不着急吗?” 公孙策喝了口茶,道,“我公孙策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还有大人在呢,我怕什么?” 展昭笑道,“也对,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听到公孙策和展昭如此说,艾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嗯,那我就去睡觉了,这一天弄得我精神一直紧绷,困死了都!” 公孙策十分感动,道,“今日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赶紧去休息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包公一行人便来到县衙。 县令郑知州忙出来迎接,“下官参见包大人!” “郑大人,本府今日要借用你的公堂审一桩案子,你可同意?” 县令郑知州甚是惶恐,道,“大人尽管用,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包公心想郑知州或许知晓当年的案情,遂问道,“郑大人,你可知道十几年前中牟县发生过一起大夫治死人的案子?” 县令郑知州摇头,道,“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可以让人查阅相关案宗,找到后立刻拿给大人!” 包公满意地点头。 没过多久,主簿便拿着一本案宗走了进来,“学生参见包大人!” 包公有些着急,道,“是那本卷宗吗?快交予本府看看!” 主簿急忙上前,递给包公。 包公逐字逐句地读着卷宗,唯恐落下任何细节。 合上卷宗,他抬头看向公孙策,道,“果如公孙先生所讲,此案已具结,且看那王虎有何新的托辞状告与你!”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升堂!” “是,大人!” 包公、公孙策、展昭一行人行至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大堂案前,身旁站着御猫展昭,两侧分别站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郑县令则坐在堂下左侧。 只见包公拿起惊堂木一拍,“带原告王虎上堂!” 威——武—— 王虎来到大堂,他抬头看了一眼包公,觉得他和昨天不大一样,此时的包公甚是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跪!跪!跪!” 两侧捕快突然出声,吓得王虎连忙跪下,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大声说道,“王虎,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王虎看向包公旁边的公孙策,道,“草民要告的是大人身边的智囊公孙策,十几年前舍妹王霞偶得寒疾,找他医治,不成想,吃了他开的药后没几天,舍妹就撒手人寰,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第8章 怒砍公孙(七) 包公听后怒拍惊堂木,道,“王虎,本府适才已详读案宗,当时人证物证俱证公孙策无罪,如今你却又来状告于他,意欲何为?” 王虎吓得连磕几个响头,声泪俱下道,“回包大人,草民只是觉得妹妹死得有些蹊跷,您说她当时只吃了公孙先生的药,不是他还能有谁啊?” 方才还怒气甚盛的包公,看着堂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虎满眼同情,道,“王虎,你先起来吧!” 王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谢包大人!” 只见公孙策近前,在包公耳边耳语一番,包公一直点头以示认可。 包公看向王虎,道,“王虎,你虽行刺公孙先生未成,但事实已在,本府暂且将你拘押于狱中,你可服气?” 王虎行至公堂中央,跪道,“草民心悦诚服!” 包公甚是满意,道,“王虎,你且放心,本府定将令妹的死因调查清楚,还你一个真相!” 王虎感激涕零,跪拜道,“谢青天包大人!谢青天包大人!” 包公手持惊堂木,拍案道,“退堂!” 县衙花厅。 包公问县令郑知州,“不知道郑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郑知州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还不至于如此愚钝,“下官也觉得王霞之死确有蹊跷,只是哪里不对,下官实在是想不出。” 包公叹道,“也不怪你,本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缘由。” 展昭和艾虎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包公看着若有所思的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公孙策回道,“学生想到了一种可能。” 包公示意公孙策继续说下去。 “常人若生病,定会寻一位大夫医治,大夫会根据病人症状开一药方,令家属熬制,若是寻常病症,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着急道,“然后呢?这和王霞的死有什么关系?” 公孙策示意艾虎莫要急躁,“怕就怕有的家属不相信大夫的医术,在服用汤药的同时又去找其他的大夫医治,如若两位大夫开的药属性相克,就有可能会使患者病情加重,甚至丧命。” 展昭恍然大悟,“想必那王霞就是因此而丧命的。” 艾虎点头表示认同。 包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笑道,“公孙先生说的甚是有理,这个可以作为我们的侦查方向。” 包公随即正色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四人即刻带领衙役前往中牟县所有的药铺、医馆查访,重点询问十几年前王霞死亡前后,其家属是否前去抓药,治病!” “是,大人!” 四人开始分头行动。 艾虎委屈地问道,“大人,那我和展大哥做什么啊?” 包公笑道,“展护卫和艾虎切莫着急,你们现在就去问一下王虎的父母,看看他们对于当年的事还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展昭和艾虎齐声回道,“是,大人!” 展昭和艾虎来到王虎的家。 那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庭院,门口还有下人把守。 展昭道,“麻烦通报一声,包大人派我们来查问一下当年你们三小姐去世的事情。” 下人鞠躬道,“请稍等。” 不一会儿,王虎父亲王免亲自前来迎接,“两位大人请进。” 花厅。 王免面露悲恸,“小女已过世多年,现在还能查出些什么呢?” 其妻王刘氏安抚道,“老爷,咱们大儿子以身犯险,才得到这个机会,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展昭和艾虎看向王刘氏,那妇人身姿婀娜,年龄看上去小王免不少,二人皆面露疑色。 展昭回神,看向王免,道,“是啊,老人家,您仔细想想,令嫒去世前后有何异常没有?” 第9章 怒砍公孙(八) 王免隐去悲恸,道,“当时小女身患寒疾,听闻公孙策医术了得,故而找他医治。小女服药两天后症状明显见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几天她总是抱怨药苦,还时不时恶心呕吐,好像还说肚子有些疼,我和她母亲以为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就劝她继续服用,不曾想,几天后她便和我们阴阳两隔了!” 说完王免及其妻王刘氏掩面而泣,气氛甚是悲伤。 展昭听后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安抚道,“老人家不要太过伤心,我们此行正是为了调查令嫒去世的真相。” 王免感激道,“谢谢你们。” 展昭摆手,“老人家不要客气。对了,您刚才说令嫒后面几天总抱怨药苦,那她刚开始有抱怨过吗?” 王免想了想,“没有,小女刚开始非但没有觉得药苦,反而还觉得药很好喝。” 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眼,怕是这药有问题。 艾虎试探地问道,“老人家,我能问一下,是谁给令嫒煎的药吗?” 王免看向妻子,这种小事他平时不怎么留意。 王刘氏想了一会儿,说道,“是小儿王豹。” 王豹?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出现过。 展昭想起王免和妻子年龄差距颇大,遂问道,“老人家,恕我冒昧,我看您和夫人年龄悬殊,你们———” 王免笑道,“她是我的继室,小女正是我和她所出,两个儿子乃是我和原配所生。” 展昭恍然大悟,他起身道,“那您二位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王家。 艾虎好奇问道,“展大哥,你刚才为什么问是谁煎的药啊?还有,他们年龄差距大有什么问题吗?这世上不是有好多老夫少妻嘛!” 展昭笑道,“你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明白。走吧,我们回去和大人汇报一下情况!” 艾虎噘嘴道,“展大哥,我都十六岁了,哪里小啦?” 展昭爽朗地笑起来,“好好好,你不小,都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啦!” 艾虎急了,“展大哥,你———” 两人来到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正在研读王霞死亡的卷宗。 听见脚步声,包公抬头问道,“你们回来了?调查的如何?” 展昭笑道,“大人,公孙先生,我和艾虎此行收获颇丰。” 包公喜笑颜开,“是吗?说来听听!”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此事可能和王虎的弟弟王豹有关系。” 包公凝眉,“王豹?” 展昭遂将今日从王家了解到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包公。 包公一脸沉思,“展护卫分析的有理,那王豹极有可能会从中做一些手脚,只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艾虎性子急,忙道,“这还不简单,我把他抓过来拷问拷问不就全都清楚了?” 包公瞪了艾虎一眼,艾虎深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歉道,“我错了,不能动用私刑。” 四人商讨着下一步的打算,正在这时,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来到了花厅。 “大人!” 包公道,“你们四人查问得如何?” 张龙回复道,“大人,我们找到了当时公孙先生坐堂的医馆,还有依据公孙先生的药方抓药的药铺,他们掌柜的说辞和卷宗里记录的一样,其他的没有任何异常。” 公孙策深感诧异,“不对啊,如果王豹中途另寻他人医治,他们不会没有印象,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非他略懂一些医理,在汤药中加了某一味草药,而这草药恰恰和学生开的某味药属性相克,也就是所谓的十八反。” 第10章 怒砍公孙(九) 包公疑惑道,“十八反?” 公孙策解释道,“【十八反】的意思是有十八种药物相反,这是大夫在行医治病时的配伍禁忌,主要是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莞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芨;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 展昭恍然大悟,“在下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忙追问道,“公孙先生,如果相反的药物同时使用会怎么样?” 公孙策笑容瞬时收敛,正色道,“轻则加重病情,重则致人死亡。” 艾虎吃惊道,“这么严重啊!” 包公和展昭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变得甚是严肃。 公孙策继续说道,“方才展护卫描述那王霞病程后几天的异常,学生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包公登时坐直身体,“我们破案讲究的正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公孙先生但说无妨。” 公孙策作揖道,“是。那王霞先是觉得药比刚开始要苦得多,后又说恶心、呕吐和腹痛,这让学生想起了十八反中的甘草和甘遂。 学生给王霞开的药方中就有甘草,味苦,而甘遂苦味更甚。” 展昭道,“所以那王霞才会和王免夫妇抱怨药苦。公孙先生,想必那恶心、呕吐和腹痛的症状便是甘草和甘遂相反的后果吧?” 公孙策笑道,“正是。” 包公明眸一转,吩咐道,“今日我们全城查访医馆和药铺,想必那王豹心里甚是慌张,艾虎,你且去盯着他,一有异常,马上回报!” 听到有事做,艾虎甚是兴奋,“是,大人!” 展昭眼看艾虎领了差事,有些眼馋,“大人,我需要做什么?” 包公失笑道,“展护卫莫急,本府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 展昭领命,带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来到中牟县衙的大牢内。 包公特意交代过狱卒不可刁难王虎,故那王虎在狱中过得还算滋润。 狱卒解开牢门的锁链,喊道,“王虎,展大人来看你了!” 草席上闭眼小憩的王虎立即起身,“展大人,舍妹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展昭面露无奈,“包大人又不是神,十几年前的案子哪能这么快就调查清楚?” 王虎失望地叹了口气。 展昭招呼王虎坐下,将酒倒好,“王虎兄弟,来,咱们干一杯?” 南侠展昭邀请自己喝酒,王虎倍感荣幸,“干!” 两人一饮而尽。 王虎啃完一只鸡腿后,抹了抹嘴,道,“展大人,我知道您公务繁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牢里找我喝酒,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展昭佩服王虎的心思细腻,决定开门见山,“王虎,听说那王刘氏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王虎表情有些悲戚,“是,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展昭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但为了破案,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能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那王虎将母亲过世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那王刘氏本是个孤儿,后被心善的王母领回王家。 王刘氏感恩王家收留,自此尽心竭力侍奉王父王母,对王虎王豹兄弟也是疼爱有加。 一日,王刘氏陪王母回娘家探亲,返回途中遇歹徒抢劫,那王母为保护王刘氏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王刘氏和驾车的下人苦苦哀求,并将随身财物全都送与他后,那歹徒才肯放过他们。 只是,等下人驾车赶回家中,王母早已奄奄一息,还没等到大夫的到来就撒手人寰。 父亲王免依王母临终嘱托续了王刘氏为继室,王刘氏婚后带王虎和王豹比之前更好,几年后,他们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死者王霞。 “我那可怜的小妹啊,死的时候才只有九岁。” 展昭听后唏嘘不已,他安慰道,“王虎兄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令妹的死因的!” 王虎自是千恩万谢,“谢展大人!谢展大人!” 第11章 怒砍公孙(十) 展昭忙将他扶起,“你就安心在牢里待着吧!” 展昭临走时特意交代狱卒务必善待王虎。 花厅。 “大人!” 包公见是展昭回来,忙问道,“展护卫可有收获?” 展昭点头,随即将王虎的话一一转述给包公。 包公听后唏嘘不已,“这王虎的身世也是可怜,好在那继母知恩图报,费尽心力将两兄弟拉扯大。只是上天弄人,偏偏夺走了她那嫡亲女儿的性命。” 艾虎进来时看见包公和展昭满脸悲戚,好奇道,“包大人,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 包公道,“是关于王虎亲生母亲的事,一会儿由展护卫告知于你。艾虎,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艾虎这才想起正事,“今日那王豹神色慌张地去了城中一药铺,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了。” 展昭问道,“你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艾虎摇头,“我只隐约听到‘没有’这两个字。包大人,要不然把那个掌柜的叫来问问?” 包公觉得是该采取行动了,他正要吩咐王朝马汉去找人,就见公孙策进来说道,“大人,有个药铺的掌柜说要见您!” 包公、展昭、艾虎相视一笑,他自已倒是送上门来了。 包公道,“带他进来!” 掌柜王全一进花厅便跪道,“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要说?” 王全回道,“包大人,刚才王免家的老二王豹去店里找我,他问我有没有告诉衙役当初他在我这买过甘遂的事。” 公孙策惊道,“甘遂?” 三人面面相觑。 包公问道,“那你是如何说的?” 王全嘿嘿一笑,“回大人,草民只说并没有向衙役透露丝毫。” 包公点头,“你倒是很机灵。不过,当初衙役全城查访之时,你为何不说?” 王全连忙跪下,“回包大人,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草民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包公心想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断定王豹涉案,遂问道,“王全,你说十几年前王豹在你这买过甘遂,你可有凭证?” 王全笑道,“回包大人,甘遂的使用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中毒,甚至死亡,故而草民要求前来购买的人必须登记姓名和用量。” 包公面露喜色,有了这凭证,足以证明王豹涉案。“王全,今日你来找本府的事切莫对外声张,下去吧!” “是,包大人!” 公孙策送王全至院中,嘱咐道,“你且回去,届时需要你带着王豹的购买凭证来公堂作证。” 又对着其中一侍卫说道,“你带着王全从后门出去吧。” “遵命!” 公孙策正要转身往回走,就听王全喊道,“公孙先生,请稍等!” “王全,你去而复返,可是又想起了什么事?” 王全点头,“我突然想起来,当年王豹买甘遂时还问过我这东西是不是不能和甘草一起吃,当时我吓得不轻,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两味药同时服用是会要人命的。” 公孙策大喜,“谢谢你王全,你的话对我们太有用了!” 公孙策疾步回到花厅,展昭正在给艾虎讲述王虎母亲的事。 艾虎听后声音有些沙哑,“这王虎怎么这么可怜啊!” 公孙策心中顿时清明,“想必那王豹将母亲的死怪在了继母身上,这才狠心杀死自已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痛苦的事呢?” 公孙策又道,“大人,刚才王全跟学生说,当年王豹买药时还向他打听过甘草和甘遂能否一同服用。” 艾虎激动道,“大人,既然动机和证据都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包公点头道,“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速去王家,将那王豹缉拿归案!” “是,大人!” 第12章 怒砍公孙(十一) 王豹正在屋内陪王免夫妇聊些家长里短,下人突然回报,“老爷,夫人,二少爷,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好些官差!” 王豹听后拔腿就往门口冲,却不想直接撞到了赵虎身上。 赵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凶道,“王豹,你跑什么?” 王豹心虚道,“官爷,你们是来找我父亲的吧?这样,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王豹又想往外冲,却被张龙拦住,“找的就是你,带走!” 衙役们押着王豹往外走。 王免焦急万分,忙上前问道,“几位官爷,你们好端端地抓我小儿子做什么?” 王朝没有透露任何案情,只说道,“一会儿你们去县衙公堂外听听就知道了!” 展昭将王虎带出大牢,只说是包大人今日要审理其妹的案子。 与此同时,艾虎也将药铺掌柜王全、当年为王霞抓药的药铺掌柜李强也带到县衙,等候包公传唤。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公堂。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原告!” 王虎来到公堂中央,跪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虎,今日本府即为令妹讨回一个公道,你且跪在一旁,莫要说话!” “是,包大人!” 公堂门口站着一群好事的百姓,王免与其妻王刘氏也在其中。 王免和妻子窃窃私语道,“莫不是当年之事有眉目了?” 王刘氏只摇头,无话。 只听那包公道,“带罪犯王豹上堂!” 公堂外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不会搞错了吧?” “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周围的议论声让王免险些站立不住,幸亏旁边热心的百姓扶了他一把。 其妻王刘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王豹一上来就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我就算再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已的亲妹妹啊!” 包公质问道,“王豹,本府并没有说过因何逮捕你,你是如何知道本府要审的是令妹的案子?” 围观者窃窃私语道,“对啊!” “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公堂内外瞬时鸦雀无声。 包公质问道,“王豹,你作何解释?” 只一会儿的功夫,那王豹便想好了托辞,“我哥当时让我找人在酒楼门前演了一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住进驿馆,刺杀公孙策,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可借此机会求包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如今你们把我带来公堂,我哥又是原告,不是为了此事还能为了什么?” 包公心中惊叹,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跪在一旁的王虎忍不住为王豹辩解道,“是啊,包大人,我弟弟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包公厉声道,“王虎,本府问话,休要插言!” 王虎吓得连忙噤声。 包公继续审问,“王豹,本府且问你,十几年前,令妹王霞生病期间,你是否在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嘴硬道,“回大人,草民没有买过,也不知那甘遂是何东西。” 包公怒道,“王豹,本府看你还嘴硬至何时!带王全!” “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那王豹十几年前是否在你那买过甘遂?” 王全回道,“回包大人,王豹确实从草民的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大喊道,“王全你这个老东西,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我何曾从你那买过甘遂?” 包公问王全,“王全,你如何证明你方才所说之事属实?” 王豹的秽语激怒了王全,“回包大人,草民有证据!” 王全遂将证据递给张龙,由他转呈包公。 包公看着手中的登记簿,又拍惊堂木,道,“王豹,你还不从实招来!” 第13章 怒砍公孙(完) 王豹眼看无法瞒过包公,遂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想起来了!当时正值秋冬时节,草民饮食不当,有些便秘,便前往药铺买了些甘遂,不过这好像跟舍妹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吧?” 包公反驳道,“你怎知没有关系?来人,传药铺掌柜李强!” 李强来到公堂,“草民李强,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强,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王家女儿王霞病死之事?” 李强回道,“回大人,草民记得!” 包公又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公孙策为王霞所开药方里是否有甘草这味药?” 李强感叹道,“回大人,当年县令大人因为这个案子问了草民好几次呢,草民记得非常清楚,那药方中绝对有甘草这味药!” 包公又道,“李强,想必你也懂些医理,若甘草和甘遂一同服用,会有何后果?” 李强回道,“回大人,两味药若一同服用,病人会觉得药异常的苦,随后会恶心,呕吐,腹泻,甚至可能会丧命!” 王免和其妻听后如坠冰窟,这正是其女死前的症状! 包公怒道,“王豹,你还有何话说!” 王豹仍在死撑,“大人,我买的甘遂只够自已治病所用,根本没有多余的去投毒啊!” 包公盛怒,“王!豹!据这登记簿上所写,你所购买的甘遂的剂量远超你治病所需,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豹慌了,“那,那是因为我父母也有些便秘,我帮他们买的!” 王免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母亲何曾便秘过,又何曾让你帮我们买过甘遂!” 王豹没想到父亲和继母竟然也在现场,吓得瘫软在地。 包公再拍惊堂木,道,“大胆王豹,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豹不再抵抗,叫喊道,“对!就是我放的甘遂!我就是不想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她王刘氏害死我的亲生母亲,凭什么还要霸占她的位置,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还生了一个女儿来和我争夺父爱! 于是我开始盘算如何杀死我的继母,后来我又觉得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更痛快? 那次小妹生病让我意识到机会来了,我偷偷买了甘遂,放在汤药中一起熬制。我那妹妹一开始还觉得苦不肯喝,多亏了我那疼爱女儿的父母啊,好劝歹劝让她继续喝,她强忍着身体不适喝着毒药,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大人,我那继母应该感谢我饶她不死!哈哈哈哈!!” 王虎气得冲上前,狠狠地扇了他几巴掌,“王豹,她是我们的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 王虎对着王豹的胸口就是一顿乱锤,他愤愤道,“王豹,小妹从小最喜你了,她总是黏着你,母亲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总是要留着和你一起吃,我怎么要她都不给,这些你都忘了吗?她连死前嘴里喊着的都是二哥啊!你这个畜生!” 王刘氏已泣不成声。 王免也气得胸口发闷,他在门口喊道,“包大人,你铡了他吧!就当我从没有生过这个孽畜!” 包公看着满脸悲伤的二人,怒拍惊堂木,“王!豹!你亲生母亲淳朴善良,为救你继母重伤致死,你却杀死继母的女儿,让你父亲和继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三位老人如此地伤心失望,你是何等地不孝! 妹妹王霞黏你,爱你,连临死之前都在念着你,作为兄长,你不但不护她,疼她,反倒害她性命,你是何等地不仁! 如此不孝不仁之人,不铡你,天理难容!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看见那铡刀,王豹吓得尿了一地,连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道,“开————铡————” “铡!!” 令牌落地,刀起,头落,血溅当场。 本案结。 第14章 虎毒食子(一) 话说太康县有一穷书生,名叫张生。 此人自幼丧父,全靠母亲张王氏做些女红将其抚养长大。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张王氏因日夜赶制女红,患上了严重的眼疾,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偏偏又得了痨病,日夜咳嗽,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急得那张生是抓耳挠腮。 这日,孝顺的张生正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喝粥。 张王氏劝解道,“生儿,解试将近,你万不可因为为娘的病分心啊!” 张王氏说着说着就开始剧烈咳嗽,张生轻抚她的后背道,“娘,您看您都咳嗽成这样了,孩儿怎能安心读书呢?那科举考试哪有娘的身体重要,孩儿可以三年之后再考的!” 那张王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张生,“你这孩子,如今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吗?你忘了你爹临终前的嘱托了吗?” 张生颓然道,“孩儿当然记得,爹临终前让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张王氏催促道,“那你还不去读书!” 张生只得照做,“是,娘。” 张生来到书房,他随手拿起一本孝经开始大声朗读。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 张生心中甚是悲戚,母亲缠绵病榻,身为儿子却不能近前伺候,他将书重重地摔在几案上,“读这《孝经》有何用!”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清脆的女声,“生哥!” 说话之人正是城北王员外家的独女王香。 王员外和张生之父张达在年轻时义结金兰,后又为张生和王香指腹为婚,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自张达去世后,张家家道中落,那王员外有些嫌贫爱富,便想悔婚。 他千方百计地阻拦两人见面,甚至以死相逼,仍然阻挡不了两人私会。 张生对这声音甚是熟悉,他忙到院子里迎接,“香香,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还看了看王香身后,“你出来没有被你爹发现吧?” 王香娇笑道,“我跟我爹说要出来买点胭脂水粉,他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但我猜到他肯定会派人跟踪,所以我和秀儿先到了城中一胭脂铺精心挑选了很久,那跟踪之人看着我俩并无异常,就走了,我这才有机会偷偷溜到你这里来,怎么样,我聪明吧?” 张生苦笑道,“聪明,我的香香最聪明了!” 不愧是青梅竹马,王香仅凭这一句话就听出了张生的不对劲。 她担忧地问道,“生哥,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啊?” 张生叹道,“还不是因为我娘的病,我说要侍奉她,她死活不愿意,还告诫我现在要把读书放在第一位。” 自记事起,张王氏就对王香甚是疼爱,如今见她病成这样,她心中不免悲痛。 王香思索许久,忽的心生一计,“生哥,我来侍奉伯母吧?” 张生先是欣喜,尔后又失落道,“香香,你别开玩笑了,你连出门见我都费劲,怎么能每天来伺候我娘呢?” 王香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认识一位女红师傅,到时候我可以假借向她学艺的名义出门。” 张生还是有些担心,“那女红师傅会帮你隐瞒吗?” 王香安慰道,“生哥,其实那女红师傅是个苦命人,年轻时曾被父母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深知其中的苦楚,如果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张生这才放心,他紧紧握住王香的手,感激道,“香香,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功成名就,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王香羞赧地点头,一头钻进了张生的怀里。 第15章 虎毒食子(二) 张生抱着娇软的王香,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有她在,否则自已怎能专心读书? 王香心想今日既已过来,干脆帮着干一些舍务琐事。 她抬头道,“生哥,我去帮你们浣洗衣物吧。” 张生怜惜道,“辛苦你了。” 王香熟门熟路地来到张王氏的屋内,准备搜罗些换洗衣服。 张王氏见是王香,心生欢喜道,“香香,你怎么来了?” 王香坐在床沿,轻声道,“伯母,我来看看你啊!” “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不过,你爹同意你来看我吗?” 王香安慰道,“他当然同意啊伯母,我爹还让我给您带来了好多补品呢!” 张王氏一听很是欣慰,王员外倒也没有真的对张家见死不救。 王香笑道,“伯母,那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帮您浣洗一些衣物。” 张王氏看着懂事的王香,满脸堆笑道,“那就辛苦我们香香了!” 话说这王香虽从小娇养,却没有大小姐脾气,干活也甚是麻利,不一会儿,攒了几天的脏衣服全都被洗干净,整齐地晾在麻绳上。 王香又拿出自已买的鸡,为他们母子炖了一大锅喷香的鸡肉。 香味飘进书房,张生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厨房。 “香香,你这做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王香笑道,“我炖了一只鸡。” 说着她就掀开锅盖,张生看着翻滚的汤汁,焦糖色的鸡块,更加忍不住了,“香香,我能尝一块吗?” 王香伸手拍了一下张生的手,“还没做好呢!” 张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王香看了眼天色,依依不舍道,“生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鸡一刻钟以后就可以出锅了,你千万要看好时辰!” 张生有些失落,“我记住了。” 王香看着张生满脸失落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瞧你这样儿,我明天不是还过来嘛!” 王香辞别后,悄悄来到胭脂铺。 只见秀儿还在那假模假样地挑选胭脂呢。 王香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秀儿惊得回头,“小姐,你吓死秀儿了!” 王香非常感激秀儿的相助,大方说道,“秀儿,你看上哪个了?本小姐我全都买给你!” 秀儿兴奋道,“真的吗,小姐?那,我要这个,还有那个,我还想要一对耳环!” 王香豪气道,“掌柜的,把刚才她说的那些都给包起来!” 王香又指着面前的这堆胭脂,道,“这些我也要了!” “好的!” 掌柜的乐不可支,没想到都要打烊了,还来了笔大生意。 王香和秀儿来到王宅的后门,悄咪咪地来到自已的房间。 不曾想,打开门,里面却坐着自已的父亲。 王香战战兢兢,迈着小碎步来到王员外面前,行礼道,“爹。” 王员外黑着脸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买的胭脂呢?” 王香连忙从丫鬟秀儿手中拿过来一包袱,解开道,“爹,您看,我今天买了好多胭脂呢,都是时下流行的!” 王员外只瞄了一眼胭脂,便挪开了眼睛,“你今天就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香上前挽着王员外的胳膊道,“对啊,爹,那么多样式呢,我总得精挑细选吧?” 王员外笑道,“那就好!香儿,你可千万别背着爹去见那张生啊!” “不会的,爹!” 王员外看了眼天色,“走吧,该吃晚饭了。” 王香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她松了一口气,道,“爹,您先去,我把这些胭脂放好后就过去。” 王员外点头,带着管家王福往院子里走去。 走远后,王员外问王福,“今天小姐确定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派去的人在那盯了很久,都没见她们出来,他赶回来给我汇报后,我又让他回去继续盯着,没发现任何异常。” 王员外这才放心,“那就好。” 第16章 虎毒食子(三) 秀儿靠于门框,偷偷地观察着王员外和管家的一举一动,待他们走远后,她开心道,“小姐,老爷和王管家已经走远了!” 王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停下收拾胭脂的手,贴于椅背道,“刚才真是好险啊!” 秀儿满脸担心地问道,“那小姐明天还要去张家吗?” 王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秀儿愁道,“可是小姐,咱们今天已经买了胭脂了,明天再找什么借口出去啊?” 王香将秀儿叫到跟前,把今日和张生商量好的计策说与她听。 “厉害啊小姐,这招肯定好使!” 王香忙捂住秀儿的嘴,责怪道,“小点儿声,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秀儿连忙噤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王香来到大厅吃完晚饭,便急匆匆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香来到王员外屋外请安。 王员外见状甚是欢喜,“香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香柔声道,“爹,女儿已长大成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知礼数了,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来给您请安的。” 王员外连连道好,他见王香还站在原地,便问道,“香儿可是有事和爹说?” 王香点头道,“爹,我想去婉悦坊学女红。” 王员外颇感意外,“你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学吗?” 王香撒娇道,“爹,女儿如今已到出阁的年纪,若以后到了夫家,女红一窍不通,岂不惹人笑话?到时还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王员外高兴得直拍大腿,“你这丫头,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 王香又说道,“爹,学女红可是个功夫活,要好几个时辰呢,我中午就在婉姐姐那吃吧!” 王员外喜道,“好!秀儿,你可要好好服侍小姐!” 秀儿回道,“放心吧,老爷!” 两人坐上马车,前往城东李婉处。 车夫是王员外特意安排的,说是怕路上发生意外,实则是监视王香。 毕竟那张生也住在城东。 婉悦坊。 “婉姐姐!” 李婉正在教授一众女子刺绣,见是王香,心生欢喜。 “你这丫头,可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王香撒娇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对了,婉姐姐,我想和你学女红,你收我这个徒弟吗?” 李婉盯着她看了许久,觉得她好像没有在开玩笑,“你是认真的?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学女红的?” 王香上前,附在李婉耳边,悄悄说道,“婉姐姐,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婉点头,对着徒弟们说道,“你们先绣着,一会儿我过来检查!” “是!” 李婉带着王香来到自已的房间,“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王香笑道,“婉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啊?” 李婉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说吧!” 王香把自已的计划告诉了李婉。 李婉惊讶道,“你这是让我帮着你欺瞒你父亲?” 王香瞬间戏精上身,满脸委屈道,“婉姐姐,现在离解试考试只有两个月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生因为母亲的病耽误科举大考啊!” 李婉看着满脸愁容的王香,又想起自已年轻时惨痛的经历,最终还是妥协了,“也罢,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香问道,“什么条件?” “你每天必须在我这学够两个时辰,至于如何分配时间,我不管。” “啊?还真要学啊?” 李婉正色道,“香儿,我虽答应帮你掩饰,但是我也要对你负责,我可不想你出嫁后什么都不会,砸了我这婉悦坊的招牌!” 王香蔫蔫地回道,“好吧。” 李婉笑道,“就从刺绣开始学吧!” 第17章 虎毒食子(四) 王香哀叹道,“好!不过,婉姐姐,我是和外面那群姑娘们一起学吗?” 李婉摇头说道,“不,我单独教你。” 王香担心地问道,“她们不会有意见吧?” 李婉笑着拍了拍王香的肩膀,“她们能有什么意见?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单独教你,她们管不着!” 王香佩服道,“婉姐姐,你比一般的男儿还要霸气呢!” 李婉嗔怪道,“你叫我什么?” 王香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行礼道,“徒儿王香,见过师父。” “这才对嘛!” 李婉领着王香来到一间小小的绣房,指着绣针和绣线道,“咱们先从穿针引线学起吧!” 王香耷拉着脑袋,回道,“好的,师父。” 两个时辰之后。 王香迫不及待地扔下针线和绣布,“师父,我可以走了吧?” 李婉忙劝道,“别急,香儿,我这里有一身下人衣服,你换上以后再出去!待会儿我会寻一个跟你身形相像之人,装扮成你的模样在这里练习刺绣,再让秀儿站于一旁守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王香心中十分感激,“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话说那王香穿着李婉准备的下人衣服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许是过于思念张生,她脚下不禁生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张生家。 “生哥!” 张生听到王香的声音,扔下手中的书卷就往外冲,他一把拥住王香,激动道,“香香,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 王香满脸骄矜,“我王香一向说到做到!” “那女红师傅答应帮你了?” “嗯,条件是我每天得学上两个时辰的女红……” 张生深知王香自小不喜女红,满脸心疼道,“委屈你了,香香!”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王香转悲为喜,“生哥,为了你和伯母,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的!” 说罢,王香便将张生赶至书房读书,自已则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又为张王氏熬制汤药。 她端着药来到张王氏屋内,轻声喊道,“伯母?” 张王氏缓慢地睁开眼睛,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是香香啊。” “是我,伯母,您该喝药了。” 说着便舀了一勺,又用嘴吹了吹,才送到张王氏嘴边。 张王氏却摇头不肯喝,王香只得将药放至一边。 “香香,我了解自已的身体状况,喝再多的药都没用的,还白白地浪费钱。” 王香眼圈泛红,劝解道,“伯母,您这是说什么傻话呢,生哥还想着考取功名后好好孝敬您呢!” 张王氏握着王香的手,问道,“香香,实话告诉伯母,你是不是喜欢生儿?” 王香害羞地点头。 听到王香亲口承认,张王氏甚是开心,“香香,生儿的心思我这当娘的比谁都清楚,他甚至曾和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王香听得是心花怒放,也顾不上那些世俗礼数,“伯母,香香此生也非生哥不嫁!” 张王氏激动地直说好,之后却有些犹犹豫豫,似是有话要说。 “伯母,有话您就直说吧!” 张王氏便说道,“香香,伯母怕是大限将至,看不见你们拜堂了,你,你,你现在能喊我一声娘吗?” 王香虽决心非张生不嫁,但这还没拜堂呢,这声娘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张王氏见王香迟迟不开口,满脸失望,“算了吧,香香,是伯母失礼了,你————” “娘!” 王香还是喊了出来,总归自已都要嫁给张生,早喊晚喊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张王氏已然泣不成声,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哎!” 第18章 虎毒食子(五) 王香最终还是逼着张王氏将药喝下,待她熟睡后才来到书房。 “香香,我娘睡了?” 王香看着张生一言不发。 张生起身,走到王香面前,问道,“怎么了,香香?” 王香扑到张生怀里,小声说道,“生哥,刚才咱娘说她大限将至,我好怕啊!” 张生感觉自已好像出现了幻听,忙确认道,“你说什么?咱娘?” 王香娇羞地点头。 张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香香,你当真决定嫁给我这个穷书生?我本想考取功名之后再去你家提亲——” 王香捂住张生的嘴,深情说道,“生哥,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功名!” “香香!” 这对苦命的鸳鸯紧紧相拥,不舍分开。 如此一连几日,王员外和车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那张王氏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来愈重,有一日甚至咳出了血,吓得张生抱着王香哭了好久。 这日,王香和丫鬟秀儿刚行至王员外的屋门口,就见管家王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老爷,张生的母亲死了!” 王员外有些意外,“死了?”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听说是张生早上给母亲送饭时发现的。” 王香冲到屋内,拉着王福的胳膊确认道,“王管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王福忙回道,“小姐,我没有骗你,此刻张生正为母亲准备后事呢!” 王香听后如五雷轰顶,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不行,自已得去陪他! 她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父亲王员外,“爹,我求求您了,您让我去看看生哥吧!” 王员外看着如此失态的女儿,呵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了岂不惹人非议?不许去!” “爹,当初您和伯父义结金兰,后两家又指腹为婚,亲上加亲。伯父去世后您不想信守承诺也就罢了,如今素来待我甚好的伯母去世,您也不准我前去吊唁,您就不怕街坊邻居说您不仁不义吗?!” 王香的话让王员外陷入了沉思,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王香,“好吧,你且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接着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休要和张生眉眼来去!” 王香点头,和秀儿坐着马车就往张生家赶去。 她远远地就望见张生家中都挂满了白布,那飞舞的白布中间坐着一脸悲痛的张生。 王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哥?” 张生见是王香,登时抱着她开始嚎啕大哭,“香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孤儿了,再也没有娘了!” 王香哽咽道,“生哥,你还有我,还有我,嗯?” 张生痛苦地点头,“一会儿乡亲们该来吊唁了,我们还是不要表现得如此亲密。” 王香附和道,“嗯,我爹一会儿也过来。” 张生听是王员外也要过来,忙起身,走到离王香八丈远处,“那我们更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被他看出破绽。” 乡亲们陆陆续续地过来吊唁,对着张生自然是好一顿安慰,让他一定节哀。 又看到王香站立一旁,说道,“这是香香吧?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也不枉费张母那么疼你!” 王香弯腰回礼,俨然是张家的儿媳妇。 王员外进来时看到并肩站立的两人,并没有多想,毕竟他和张父是结拜兄弟,她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吊唁过后,他满脸哀戚地看着张生,“贤侄要节哀,以后有何难处尽管告知与我,我一定倾囊相助!” 又对着王香嘱咐道,“香儿,这阵子你就多往这跑着些吧!” 王香回道,“是,爹。” 周围的乡亲听后无不赞叹王员外的仁义。 第19章 虎毒食子(六) 一连几天,王香皆是一早就赶往张家,下午很晚才回来。 王员外虽有意见,奈何自已已当众允诺王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王香一定要安分守已,不可做出逾越之事,丢了王家的脸面。 半月之后的某日,王香带着丫鬟秀儿又准备去张家,却被王员外拦了下来。 “香儿,以后你就别去张家了,这半个月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香没有反驳自已的父亲,她乖乖地回道,“好的,爹,那我今日就去婉悦坊吧,只有那些繁琐的女红才能让我不那么悲痛。” 王员外看着一脸悲戚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便说道,“去吧!王福,派人送小姐过去!” “是,老爷!” 王香来到婉悦坊,一见到李婉就开始嚎啕大哭。 那李婉虽忙于教习,又和张生无甚关系,倒也听人说起过张生母亲病故的事。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王香,心似针扎,“香儿,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许就会好一些。” 王香听后哭得声音更大,许久,才抹着鼻涕道,“师父,您知道吗?当着张生的面我都不敢哭,怕他看见后心里更加难受,无心读书。不过,刚才哭了这么一大通,我已经好多了。” 李婉捏着王香软乎乎的脸蛋道,“那就好!香香,今日你就别学习女红了,赶紧去我屋里拾掇拾掇自已,一会儿可别让张生看了破绽去。” 王香感激道,“谢谢师父。” 王香又开始了之前偷偷摸摸和张生见面的日子。 不过少了张王氏,她倒是轻松不少。 无非是洗衣做饭,拾掇屋子,余下的时间王香皆是陪着张生读书,好一对让人艳羡的鸳鸯! 又过了一个月,张生马上就要前往开封府参加解试。 王香头靠张生的肩膀,依依不舍道,“生哥,你这一去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吧?” 张生点头道,“此次解试我势在必得,中举后,我想着一直在开封府内待着,待春闱大考放榜后再归来,这样不但能省下不少时间读书,还能节省许多银两。” 王香吃惊道,“那你岂不是要半年之后才能回来?“ 张生重重地点头。 王香一时悲伤不已,旋即又语出惊人道,“生哥,我们拜堂吧!” 张生听后是目瞪口呆,“香香,这怕是不妥吧?一则我尚未提亲,于礼不合,二则,如今我这样落魄,你爹他断然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王香急了,“生哥,你可知近日我爹已经在给我物色合适的人选?” 张生慌道,“他察觉到我们的事了?” “想必是之前伯母葬礼,我每天都往你这跑,周围人多眼杂,他听到了一些风声。” 王香看张生仍是一脸犹豫,便嚷道,“生哥,难道你想半年之后归来,看着我嫁作他人妇吗?!” 张生立即回道,“当然不想!” “那你还等什么?” 张生便拉着王香来到院中,跪于中央,双手合十道,“天上父母敬听,儿张生今日与香香结为夫妻,以天地为媒,以已身为礼,倘若他日高中,亦不负于她!” 王香亦道,“娘,女儿今日与生哥结为夫妻,望您原谅女儿自专!自小生哥便疼我爱我,女儿不想嫁给父亲所喜之纨绔,只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望您保佑生哥科举高中,我和生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两人深情对望,紧紧相拥,当日便行了周公之礼。 第20章 虎毒食子(七) 半年后。 殿试放榜之日,天下学子们皆早早地来到放榜地点,有的焦急地等待着,有的紧张地祈祷着。 张生亦是满心期待。 他想起自已三年前遗憾落榜,不甘心的他返乡后发奋图强,挑灯夜读,最终以解试第一名的成绩取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后又闯进了殿试,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皇榜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张生用尽平生最大气力,才挤到皇榜跟前。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都没有找到自已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用肘碰了他一下,安慰道,“不要气馁,回去继续努力读书,三年后定能高中。” 张生满脸苦涩,“谢谢你啊……”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收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开封城。 话说那张生日夜兼程,不敢耽误分毫,只是,离太康越近,他的心中越发不安,“香香,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几日后,张生终于抵达太康县。 他一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员外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宅内外,都挂满了白布,连门口的仆役也都穿上了白衣。 张生暗道不妙,该不会是王员外死了吧? 他连忙上前问道,“小哥,请问这家是谁去世了?是王员外吗?” 仆役听后猛地推开张生,骂道,“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老爷活的好好的呢,你这是咒他死吗!” 张生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王员外,难道是香香? 他思来想去,除了王员外,也只有王香之死才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张生颤抖着声音问道,“不会,不会是你们家小姐吧?” 仆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张生听后瞬时瘫软在地,口中喷出一大片鲜血,在空中翻滚着,最后洒在了地面上。 他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那仆役是王员外新换的,并不认识张生,见他如此悲痛,就又补充了一句,“小姐前几日上吊自杀了!” 说完他便目视前方,像个木头人。 张生缓了一会说道,“我是你们老爷结拜兄弟的儿子张生,我能进去探望一下你们老爷吗?” 仆役登时像换了一个人,怒道,“老爷说了,谢绝一切客人来访!” 张生心中起疑,趁其不备便想往里冲,不料却被仆役推倒在地,“你这人,都说了不能进去,还硬往里闯,再不走,我就告你私闯民宅了!” 张生这才死心,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已家中。 他回想起临行前王香对自已的嘱托,还有他们之间那美好的温存,一切恍如昨日,如今却阴阳两隔。 张生仰天哀嚎道,“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突然,张生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 他一开始并不想理睬,只是那人甚是执着,似乎不见开门不罢休似的。 他迈着如铅重的步子,来到门口,“这大晚上的,谁啊?” 张生一边抱怨着一边卸下门栓,却发现是熟人。 “秀儿,怎么是你?” 秀儿看见张生似是见了救星,“张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生听见此话甚是不解,“怎么回事?” 他又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进来说吧,秀儿。” 那秀儿一进屋,便开始大哭。 张生见状甚是着急,他急于知道自已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秀儿,你先别哭啊,你快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秀儿似是水做的,眼泪连绵不绝,许久以后,方才停止了哭泣。 她深呼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第21章 虎毒食子(八) 原来,自张生离开之后,王员外就开始搜集全县青年才俊的信息。 他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位叫李盛的公子。 那李盛并不是什么青年才俊,身上也无功名,更可恨的是他妻妾成群,荒淫无度,是那窑子里的常客! 张生听后非常生气,“王员外竟然忍心将香香托付给如此不堪之人?” 秀儿愤愤道,“还不是看中了人家的万贯家财?” 张生听后甚是悲伤,“我可怜的香香就因为不肯嫁,上吊自杀了?她怎么这么傻啊!” 秀儿却满脸凝重,她自小服侍王香,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自杀的。 她对着张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公子,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小姐死的前一晚上,老爷特意把我支开,说要和小姐单独谈谈,但是我没敢走太远,悄悄地躲在屋后偷听。” 张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还很正常,后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争吵,好像还说什么药,具体我也没听太清,之后我就看见老爷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还派人在门口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小姐上吊自杀了!” 张生也意识到不对劲,“秀儿,你说的对,香香的死绝对有问题。对了,你刚才说的药,是什么意思?” 王香眼神却开始闪躲,慌张道,“没,没什么。” 张生见状焦急万分,“秀儿,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快说啊!” 秀儿知道这件事不应瞒他,遂低声说道,“小姐她,她,她怀了你的孩子,那晚我听到的药很有可能是打胎药······” 张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气血上涌,又喷出几口鲜血,“我可怜的香香,还有那未见过面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就想往外走,却被秀儿一把拦住了,“张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要去县衙状告王员外,我要让他为香香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秀儿失望道,“县衙?你与王家交好多年,难道不知王员外和李县令是知交好友吗?” “你说什么?” 秀儿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小姐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前往县衙报了案,没想到李大人只草草看了一眼尸体,连开棺验尸都没有,仅凭勒痕就断定小姐是自杀,最后还说了一句,‘本县与王员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张生绝望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秀儿忽的眼前一亮,“你可以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张生听后立刻就要往开封府去。 秀儿忙劝阻道,“张公子,天色已晚,你刚又吐了许多血,不如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开封府吧!” 张生这才觉得口中腥味甚重,四肢绵软,便没有再坚持。 秀儿既已将事情说清楚,也不好久留,“张公子,我先回去了,老爷明日见不到我会起疑的。” 张生见她仍要回王宅,担忧地问道,“之前你去县衙报案,他竟然没有为难你?还允许你住在王宅?” 秀儿讥笑道,“为难?他怕是心里在感谢我还了他清白,堵了那悠悠众口!” 张生心想也是,秀儿这一告正好阻了那些流言蜚语。 张生只嘱咐秀儿一定要小心,万不可将今日二人见面之事泄露出去。 送走秀儿,他回到屋内,躺在曾和王香温存的床上,一时又悲痛不已,哭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22章 虎毒食子(九) 话说秀儿一回到王宅,好巧不巧,偏被起夜的管家王福看见了。 “秀儿,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秀儿回道,“我去小姐的坟前了。” 说完还大声哭了起来,看上去甚是悲痛。 王福只当是秀儿太过悲伤,忙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和小姐感情好,只是,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晚出去,这深更半夜的,万一遇到歹人就糟了!” 秀儿忙不迭地点头,回到了自已的屋子。 她坐在妆奁前,看着小姐为自已买的胭脂和口脂,低声哭诉道,“小姐,秀儿好想你啊!你放心,秀儿和张公子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秀儿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只是如今她身在王宅,危机四伏,万一被府内有心之人听了去,被王员外知道了,自已的小命怕是会不保。 秀儿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虽无声,眼泪却未减半分。 她怀抱着胭脂和口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入睡的前一秒还在自言自语,“小姐,张公子明日就要去开封府找包大人为你申冤了······” 张生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懊恼地扇着自已的脸,“让你睡到如此之晚,忘了你的香香了?” 他连滚带爬地下床,拿起昨日尚未来得及打开的行李,就往开封府赶去。 刚走到城中,就见前面一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队伍中有人举着两个牌子,上面写着,“代天巡狩”,“开封府”。 “开封府?莫不是包大人来了?” 张生忙拉着一围观者的胳膊问道,“老乡,麻烦问一下,这来的是哪位大人啊?” 那个老乡瞥了一眼张生,似是有些嫌弃,“你没看到开封府和代天巡狩那几个字吗?这除了开封府的包大人还能有谁?” 张生惊喜道,“真的?” “怎么,难道你有冤屈要申?” 张生没有接话,转身便往队伍跑去,边跑边喊道,“冤枉啊,包大人!” 展昭将巨阙剑举过头顶,示意队伍停止行进。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来至张生跟前,问道,“你是谁?有何冤屈要申?” 张生忙回道,“晚生之妻王香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无故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展昭点头,来到包公轿前,禀报道,“大人,有一书生拦轿喊冤。” 包公问道,“何冤?” “他说妻子和尚未谋面的孩子无故身亡,求大人为他主持公道。” “带他回驿馆。” “是,大人。” 众人只见张生,背着包裹,跟着包公走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说道,“诶,那不是张生吗?他何时娶了王香为妻?又何时与她有了孩子?” “我可没听说王员外办过喜事啊!” “不会是两人私订终身吧?” “这未婚先孕,真是伤风败俗!” 围观的王福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连忙赶回王宅向王员外禀报。 “出大事了老爷!” 王员外正在悠闲地品茗,好雅致全被打断了,他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王福忙说道,“老爷,张生拦了包大人的轿子,说要为小姐申冤,他,他,他还提到了小姐那未出世的孩子。” 王员外听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王福着急道,“老爷,当今世上还能有几个包大人,当然是开封府的那位啊!” 王员外这会儿反倒镇静了下来,“放心,不会出事的。对了,王福,打胎药你可处理干净了?” 王福回道,“处理好了老爷,小姐屋子里药碗的碎片我都打扫干净了,熬药的锅我也扔了,药铺掌柜我也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保管包大人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第23章 虎毒食子(十) 王员外听后甚是满意,“那就好!” 突然,他眉头一蹙,似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张生昨日方才回到太康,他是如何得知香香怀有身孕的?他又怎知香香之死另有蹊跷?” 王福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道,“老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起夜,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秀儿,我当时还问她,这么晚去做什么了,她说是给小姐上坟去了。” 王员外听后怒拍大腿道,“上坟?谁会大半夜的去上坟啊,这你也信?!” 王福也觉得自已愚蠢至极,连忙道歉道,“都怪小的愚钝!” 王员外怒哼一声,继续分析道,“香香怀孕的事只有你、我和秀儿三人知道,你我断不会主动提起此事,自寻死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秀儿了!” 王员外越想越生气,他苦心积虑隐瞒的事竟被王香抖了出去,“王福······” 话说包公刚落轿,就见太康县令李琼正笑嘻嘻地等在驿馆门外。 李琼终于等来包公,忙上前行礼道,“下官李琼,参见包大人!” 包公一向不喜应酬,如今也不得不违心应付他,“李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大人,下官已在县衙为您安排好居住之地,还请您移步。” 包公斜了一眼李琼,回绝道,“本府还是住在驿馆吧!” 李琼想抓住这个巴结包公的机会,正想上前继续说服,却被展昭拦住了,“李大人请回吧!” 李琼只得作罢。 艾虎看着恹恹离去的李琼,笑道,“展大哥,你说大家都知道包大人刚正不阿,不喜应酬,他还过来自讨没趣,真有意思!” 展昭却深表理解,“他也不过是想赌一把罢了,万一大人接受了呢?” 艾虎嗤笑道,“怎么可能?” 公孙策回头看着两人,催促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聊了,咱们得赶往花厅,听听那书生的冤情!” 三人疾步来到花厅。 包公坐于上位,公孙策、展昭、艾虎站于包公两侧,王朝马汉则守在门口。 张生跪道,“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张生,此处不是公堂,你且起来回话。” 张生忙谢道,“谢包大人!” 遂起身站于中央。 包公问,“张生,方才你拦住本府的轿子,可是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是的,大人!晚生之妻王香,还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无端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包公问道,“具体如何,你且详细说来。” 张生遂将自已和王香之事,秀儿的怀疑,以及县令李琼的草草结案一一道来。 包公听后大怒,“岂有此理!事关人命怎可如此草率?” 公孙策却听出了一些端倪,追问道,“这么说你和王香是私相授受,没有经过那王员外的同意?” 张生辩驳道,“回包大人,晚生与王香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父死后,家道逐渐中落,晚生又无功名在身,王员外便想毁约———” 艾虎打断道,“所以你们就瞒着她爹拜堂成亲了?” 张生点头,又说道,“半年前家母因病亡故,遗愿就是我和香香能够成亲,更何况王员外一向嫌贫爱富,晚生又岂能看她嫁与那些纨绔而无动于衷呢?” 三人听后甚是唏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公孙策心中已有了自已的推断,“大人,想必是那王员外逼着自已的女儿堕胎,好嫁给那纨绔李盛做妾,最后却失手将其杀死。” 包公一向比较谨慎,“此事还不能妄下结论,焉知不是王香性格刚烈,不肯嫁与他人,故而上吊自杀?” 第24章 虎毒食子(十一) 张生急道,“不会的,包大人!香香虽生性刚烈,但她已有身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绝不会自杀的!更何况,事发前一晚,丫鬟秀儿还听到他们父女在争吵。” 包公问道,“那她可有听清楚争吵的内容?” 张生瞬时蔫了,“并没有。” 包公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忙安慰道,“张生,你莫要着急,本府稍后便会派人暗中查访,若你所说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张生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驿馆。 “包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艾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之前途经的几个县都没有什么案子发生,她实在是有些无聊。 包公看着跃跃欲试的艾虎,笑道,“公孙先生稍后和本府一起去县衙,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到市井中查访,打探一下张生的人品秉性,尤其要弄清楚王员外是否真如张生所说,是嫌贫爱富卖女求荣之人!” “是,大人!” 三人齐声回道。 展昭和艾虎分别带着王朝马汉和张龙赵虎去往市井调查。 艾虎和张龙赵虎负责调查王员外。 艾虎机灵得很,对着张龙赵虎说道,“张龙赵虎大哥,我们要不先找一个茶楼进去坐坐,喝喝茶?” 张龙嗔怪道,“艾虎,大人让我们出来查访,你怎么净想着喝茶呢!” 赵虎也附和道,“是啊,艾虎,咱们还是先干正事吧!” 艾虎失笑道,“两位大哥,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想喝茶吧?” 张龙满脸疑惑,“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们想啊,咱们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逮着一个人就问王员外怎么样吧?估计咱们还没打听到呢,王员外就被惊动了!” 赵虎非常认同艾虎的说法,“也对,只是,去了茶馆就能打探出来吗?” 艾虎扶额道,“两位大哥,现如今这太康县最大的事不就是张生拦轿申冤之事吗?茶馆里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的!” 张龙恍然道,“对啊,艾虎,还是你聪明!” 三人遂来到太康县最大的一家茶馆。 “客官几位?” “三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 三人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点了几盘点心,惬意地喝起茶来。 果不其然,隔壁桌有一男子提起了这件事,“诶,你们听说没有,张生今日拦住了包大人的轿子,想为王员外之女王香申冤呢!” “听说了,不过既然是申冤,他总有怀疑之人吧?难道是王员外?” “怎么可能?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还真说不准,他要是真疼王香,也不会逼她嫁给李盛做妾了,李盛是什么人?他可是我们太康县第一纨绔,风流浪子,家里妻妾成群,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艾虎听着隔壁桌七嘴八舌的议论,气愤非常,她忙上前打听道,“几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谁?打听这个干什么?” 艾虎回道,“几位大哥不要多想,我只是听了你们刚才的话非常生气,天下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吗?” 另外一人放下了戒心,回道,“当然有,这可是我亲耳听一个在李盛府上当差的亲戚说的,他还说李盛第一眼就相中了王香的容貌,也不嫌弃她怀有身孕,只说要她把孩子打掉,到时自会给王家一笔丰厚的聘礼。” 艾虎听后更加气愤,“这不是卖女儿吗?” “谁说不是啊!” 艾虎见已达到目的,结了茶钱,便拉着张龙赵虎回驿馆复命了。 第25章 虎毒食子(十二) 展昭则带着王朝马汉来到张生所在的村子。 他和王朝马汉分头走访了许多村民,他们皆对张生的品性称赞不已。 他们正想返回驿馆之时,却见一位老妇人来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吧?” 展昭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老妇人,只见她虽已年迈,但举止雍容,显然是读过一些书的,便没有隐瞒,“是的,大娘!” 老妇人便邀请他们来到家中,还为他们斟好了茶。 展昭忙双手接过,“谢谢大娘!大娘,您把我们叫进来,可是有话要说?” 老妇人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哀伤,“老身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哀叹一口气,说道,“张生这孩子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爹,半年前又没了娘,好不容易拜了堂成了亲,妻子却一尸两命,与他阴阳相隔。” 展昭忙出声安慰,“大娘,他们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 老妇人摆手,继续说道,“王员外嫌弃张生没有功名,不肯信守婚约,张生知道后更加勤奋读书,三年前更是差点高中进士,今年虽也未高中,但那是被她娘的病所拖累。你说王员外为什么不肯多给张生一些时日呢?如今害得他二人阴阳两隔,还不知张生如何伤心呢!” 王朝和马汉也连忙安慰老妇人,“大娘,您放心,包大人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老妇人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展昭摇头,遂起身辞行,带着王朝马汉往外走,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大娘,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已拜堂成亲的?” 老妇人回道,“那天老身正好路过张家,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誓言连老身听着都颇为感动。” 展昭谢过老妇人,便离开了村子。 话说包公和公孙策在展昭和艾虎走后便来到了县衙。 李琼还以为包公是想通了,决定住在县衙,忙上前嬉皮笑脸地问道,“包大人是不是觉得驿馆不舒服,想要住在县衙?” 包公瞪了他一眼,问道,“李琼,前几日王家丫鬟秀儿可有来县衙击鼓鸣冤?” 李琼听说了张生拦轿喊冤之事,自是不敢隐瞒,“回包大人,确有此事,不过经下官审理,她状告之事绝不属实,遂赶了她出去。” 包公哼道,“你是如何审理的?” 李琼心一抖,遂将审理之事说了出来,“下官查看了王香的尸体,结合她脖子上的痕迹,认为她确是上吊自杀,又想着虎毒不食子,便没有采信那丫鬟的说辞。” 包公听后骂道,“糊涂!历朝历代,虎毒食子之事还少吗?” 李琼吓得连忙下跪,认错道,“是下官糊涂,还请包大人责罚!” 包公见他认错态度较好,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怒气便减了几分,“李琼,今日本府所问之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员外!” 李琼吓得满头大汗,忙回道,“是是是,下官绝对守口如瓶!” 包公怒哼一声,带着公孙策离开了府衙。 府衙门外一男子见状连忙躲了起来,生怕被包公他们发现。 王宅。 “老爷,老爷!” 王员外看着王福慌慌张张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又怎么了?” 王福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包,包,包大人,他,他去县衙了!” “县衙?他怎么会去县衙?知道他和李大人谈了些什么吗?” 王福回道,“小的特地问了李大人,李大人只说是包大人查问公务,并无其他。” 王员外越想越不对,“李大人前脚刚从驿馆出来,后脚包大人就又去了县衙,依我看,他绝对不是去查问公务的!” “王福,你去找那药铺掌柜,记住,要……” 第26章 虎毒食子(十三) 展昭和艾虎正坐在公孙策的房内焦急地等待着,突听王朝来报,“展大人,艾虎,大人和公孙先生回来了!” 展昭和艾虎听后连忙起身,赶往花厅。 “大人!” “包大人!” 包公抬头笑道,“展护卫,艾虎,你们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先回道,“大人,我和王朝马汉去了张生所在的村子,村民们都对他评价很高,说他孝顺仁义,勤奋好学,有朝一日必会高中进士,光耀门楣。” 包公颇为赞同他们的说法,点头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展昭想起了那位老妇人,又说道,“大人,我们出村之时碰见了一位老妇人,她告诉我们,张生和王香拜堂之时她正好路过,听到了他们的誓言。” 包公挑眉道,“哦?这么说,张生所说拜堂之事是真的了?”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那名老妇人应该不至于撒谎。” 包公点头道,“想必是真的了。对了,艾虎,你们可查到些什么?” 艾虎得意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今日我和张龙赵虎大哥在茶楼喝着茶就把消息打探到了!” 包公和公孙策颇感意外,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艾虎故意咳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想着当街找人打探太过招摇,就决定去太康县最好的茶楼看看,那里鱼龙混杂,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此事。” 展昭催促道,“艾虎,别卖官司了,大人和公孙先生都要等不及了!” 艾虎这才正色道,“大人,我们听到茶馆里有人议论此事,说王员外逼女儿王香嫁给一个叫李盛的纨绔,那李盛平日里浪荡不羁,是烟花柳巷的常客,更重要的是他家里已是妻妾成群,包大人,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啊?” 包公又追问道,“李盛再好色成性,也不至于纳一个怀有身孕之人为妾吧?” 艾虎解释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上前问了问,那人告诉我,他有一亲戚在李盛府内当差,那亲戚告诉他,李盛相中了貌美的王香,说只要王香打掉孩子,便会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 公孙策愤愤道,“这和卖女儿有何区别?” 展昭也有些义愤填膺,“大人,现在要不要去把王员外抓起来?” 包公摇头道,“恐怕还不行,刚才你们所说皆是道听途说,没有实证,如何抓人?” 包公看着满脸愤恨的三人,又补充道,“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张生和秀儿所说之事基本属实,我们虽无法即刻抓人,却可以正式开始调查了。” 艾虎听后终于露出了笑容,忙问道,“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包公遂吩咐道,“展护卫,艾虎,明日你们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兵分六路,前往太康城内所有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看看近几日是否有人买过堕胎药。” “是,大人!” “是,大人!” 第二日一大早,六人便前往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 晌午,六人陆续回到驿馆,皆报说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毕竟还有一些药铺和医馆尚未走访。 果不其然,展昭走访至一药铺时,发现门外守着两个衙役。 起初那衙役还拦着展昭不让进去,见到展昭的腰牌后,才行礼道,“属下见过展大人!” 展昭收起腰牌,问道,“怎么回事?” 衙役忙回道,“回展大人,今日一大早,药铺伙计就脸色慌张地来到府衙报案,说他们的掌柜李三被人杀了。” “尸体呢?” “尸体已带回县衙。” 展昭又问道,“报案的药铺伙计呢?” 衙役回道,“在里面呢,赵五,你过来一下!” 赵五听后立刻跑了过来,“官爷,怎么了?” “展大人有话要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 第27章 虎毒食子(十四) “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看向赵五问道,“赵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掌柜死了的?” “回展大人的话,草民今日像往常一样来到药铺,发现大门竟然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往日里李掌柜总是早早地就开门,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连忙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这才发现掌柜的倒在了地上,胸前被浸满了血,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展昭心中起疑,“昨日你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赵五先是摇头,尔后又拍了下脑门,说道,“展大人,我想起来了!自从昨日听说张生拦轿喊冤后,掌柜的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出大事了。” 展昭点头道,“嗯,确实是有些不正常。” “谢谢你了,赵五!” 展昭说完便转身就要走。 赵五突然喊道,“等一等,展大人,我还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昨日我临走前,掌柜的特意交给我一本登记簿,说万一他出事了,一定要把它交给官爷。” 赵五又懊恼道,“我怎么那么傻,我应该早就意识到不对劲的。” 展昭忙接过登记簿,仔细翻阅着,突然,他发现其中一页被折了一个角。 展昭定睛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福?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吗?” 赵五上前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展大人,他经常在我们这买药,我认识他的笔迹。” 展昭大喜道,“太好了,谢谢你,赵五!” 他连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衙役务必保护好赵五的安全。 赵五还傻乎乎的问道,“保护我?难道我有什么危险吗?” 展昭马不停蹄赶回驿馆之时,其他五人皆已回来。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正在花厅焦急地等待展昭的归来,他可是这个案子最后的希望。 “大人!” 包公满脸期待地问道,“展护终于回来了,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笑道,“幸不辱命。” 艾虎率先沉不住气,催促道,“展大哥,你赶紧说吧,急死我们了要!” “大人,我负责的区域有一药铺掌柜被害身亡了!” 三人听后皆是一脸震惊。 包公追问道,“展护卫可是发现那药铺掌柜之死和王员外有所关联?” 展昭点头道,“是的,大人。” 他遂将登记簿交给包公,说道,“大人,这是药铺伙计赵五交给我的,他对我说,从昨日开始掌柜的就有些不正常,不仅将这登记簿交于他保管,还嘱咐他若自已身遭不测,一定要把它交给官差。” 展昭又补充道,“药铺掌柜还特意把其中的一页折了个角。” “哦?” 包公连忙翻到折角的那一页,竟发现了王福前几日购买堕胎药的记录,又递于公孙策观看。 公孙策看完后说道,“想必是王福杀人灭口了?” 展昭回道,“肯定是,我看了命案现场,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想必凶手就是在找这本登记簿。”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道,“艾虎,你带着王朝马汉前往王宅,将王员外和王福押至县衙,还有丫鬟秀儿也一并带过去。 张龙赵虎,你们前往李府,将李盛也带过去。 展护卫和公孙先生稍后随本府一道前往太康县衙!” “是,大人!” “是,大人!” 待他们走后,展昭一脸不解地问道,“大人,为何将王员外也押到县衙呢?”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 公孙策忙解释道,“王福先是购买堕胎药,后药铺掌柜又丧命,死前还特意将登记簿交于赵五,足见张生所说之事基本属实,绝非空穴来风。而王员外又是王香最后所见之人,秀儿又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他也逃脱不了嫌疑。” 展昭笑道,“原来如此。” 第28章 虎毒食子(十五)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对着县令李琼说道,“李琼,本府要重新审理王香的案子,你可有意见?” 李琼甚是惶恐,忙下跪道,“下官,下官不敢有任何意见,任凭包大人差遣!” “那就好!李琼,本府且问你,那药铺掌柜李三的尸体现在何处?” “回包大人,尸体在县衙的停尸房。” 包公遂命令道,“你且带公孙先生和展护卫过去查看一下尸体。” “下官遵命!” “公孙先生,展大人,请跟我来。” 县衙停尸房。 仵作掀开白布,“公孙先生,展大人,请看。” 公孙策和展昭便一道上前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展护卫可认为这是江湖人士所为?” 展昭只思索片刻,便回道,“这伤口应是匕首所致,行凶之人应该没有习过武,否则也不会连捅几次才将其杀死。” 仵作也赞同展昭的看法,“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县令李琼在旁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三位的意思,这李三之死是寻常百姓所为?” 公孙策回道,“应该是,李大人,我们回去吧!” 三人又回到花厅。 公孙策禀报道,“大人,学生和展护卫一致认为,李三应是被普通人所杀。” 包公点头,问李琼:“李大人,你可知王宅管家王福是不是习武之人?” 李琼回道,“回大人的话,据下官所知,王福并不会武功。大人,难道李三之死和王福有关?” 包公并不想瞒他,说道,“应该脱不了干系。” 李琼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 他突然想起昨日王福来过之事,忙说道,“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您刚离开县衙不久,王福便过来问我,您来县衙究竟所因何事。” 包公心里一惊,训斥李琼道,“你为何不早说与本府听?”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李琼忙回道,“下官只说是包大人过来查问公务,并未透露其他。” 公孙策在一旁说道,“大人,李大人的应对很是得当,只是那狡猾的王福不相信李大人的说辞,这才潜至药铺,将李三杀害。” 包公应道,“想是如此。” 包公又对着李琼说道,“李琼,稍后本府审理此案时,还望你在堂下坐着静听即可,你可明白本府的意思?” 李琼知道包公这是怕自已在公堂之上会忍不住为好友辩驳,忙回道,“下官明白。” 王宅。 王福和王员外对面而立。 “老爷,派去县衙门口监视的人说,包大人今日又去了县衙,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员外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能出什么事?药铺掌柜已死,如今已死无对证,他们还能来抓你我不成?” 王福眼神闪烁不定,尔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可是老爷,那本登记簿我没有找到。” “什么登记簿?” “当初买堕胎药时,李三非得让我登记,否则就不让我买。昨日他死活不肯交代登记簿的下落,他死后,我在现场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王员外正想大骂王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突见下人来报。 “老爷,官差来了!” 王员外带着王福想从后门逃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艾虎逮了个正着,“王员外,往哪逃啊?”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王员外很快便平复了紧张的情绪,忙回道,“我没有逃,只是想出去转转。” 艾虎看着王员外和王福,问道,“秀儿呢?” 王员外又淡定地回道,“秀儿回老家探亲了,过几日才会回来!” 艾虎听后没有多想,便和王朝马汉带着他们赶往县衙。 第29章 虎毒食子(十六) 倒是那纨绔李盛,虽浪荡不羁,好色成性,原以为是个难缠的主,不曾想却只字未问,便跟着张龙赵虎来到了县衙。 艾虎回来后,即刻向包公汇报了秀儿回老家探亲之事,包公听后也并未多想。 包公看向公孙策、展昭,道,“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升堂吧!” “是,大人!” “是,大人!” 县衙公堂。 堂下站着着县令李琼,“下官参见包大人!” “李大人请坐!” “谢包大人!” 包公坐于堂上公案前,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带原告、被告上堂!” 先进来的是王免和王福。 他二人一进公堂,便被两旁严肃的衙役吓得不轻。 两人又抬头看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包公,魂儿都要吓没了。 扑通一声,只听他们双膝跪地,磕磕巴巴地说道: “草,草民王免,叩,叩见包大人!” “草,草民王福,叩,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他二人如此怂包,不免有些怀疑王香和药铺掌柜究竟是不是被他们杀害的。 张生紧随其后。 “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虽已知晓案件缘由,但事关公堂,所有的问案流程都要走上一走,“张生,今日你来县衙,可是有人要告,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要状告之人正是王员外,他罔顾人伦,杀害了晚生的妻子和孩儿,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和外孙!求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王员外听后,立即反驳道,“包大人,您可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已的女儿和外孙呢?更何况草民的女儿王香尚未婚嫁,如何会成为张生的妻子?又怎会怀有他的孩子?小女虽死,但我绝不会任由此人玷污她的名声,求包大人治他个污蔑之罪!” 好一番道貌岸然的说辞! 若非包公已基本查清其犯罪事实,估计早就被他骗了去! 包公决定做个好局,诱她入瓮,“王免,本府且问你,年轻之时你是否曾为令嫒王香和张生订了娃娃亲?” 王员外本想反驳,又想起这事邻里乡亲已人尽皆知,便承认道,“是的,包大人!只是小女尚未嫁于她,又怎会与他有孩子?这不是败坏小女的名节吗?!” 一旁的张生显然已经坐立不住,但又碍于公堂礼节,不好贸然插嘴。 明察秋毫的包公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看向张生,问道,“张生,对王免的说法你作何解释?” 张生立即开口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的确与王香拜了堂成了亲,既已成亲,怀有孩子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员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们那是私定终身,没有父母的见证,就不算真正的拜堂!” 包公没有呵斥王员外,虽然张生和王香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他们瞒着父母双亲拜堂确实于礼不合。 聪明的包公还是想让他们自已辩个明白。 张生听后更加生气,他反驳道,“我与王香拜堂成亲何曾瞒着父母双亲?我父母皆死,伯母也早已亡故,我们跪在院中,对着天地拜堂,如何算不得数?” 王员外一时无话,尔后又反驳道,“我没在旁边,你们的成亲就做不得数!” 包公也找不到反驳王员外的理由,遂看向张生,问道,“张生,你可有何话说?” 只见张生一脸悲痛,从衣袖里拿出两块玉佩,交由公孙策呈给包公。 “这是何意?” 张生回道,“大人请看,这是两块玉佩,玉佩的一面为鸳鸯,另一面分别刻有‘生’字和‘香’字。” 包公定睛一看,果如张生所说。 张生继续说道,“晚生和王香的订婚信物便是此玉佩,伯母深知王员外素来嫌贫爱富,病故之前特意将家母、王员外还有我和王香叫到一处,说日后若遇特殊情况不能行婚嫁之礼,我们将这两块玉佩合上,也可算作成亲!” 第30章 虎毒食子(十七) 王员外瞬时乱了方寸,失态大喊道,“包大人,这玉佩肯定不是真的,香香的那块玉佩早就被我藏了起来———” 一旁的王福突然出声道,“老爷,您怎么给说出来了?”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眼,这是不打自招啊。 包公厉声呵道,“王免,你休要再狡辩!如今既证明张生和王香确已拜堂成亲,对于他指控你杀害其妻子和孩子一事,你可认罪?” 王员外见王香拜堂之事已无从狡辩,索性便承认了,只是他对于王香怀孕之事仍抵死不认。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包大人,草民确是因为张生未有功名,又无家业,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我便费尽心力为她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小女她说什么都不肯嫁,事发当晚,草民便想着再去劝劝她,不曾想她性子如此之烈,竟然上吊自杀了!” 包公见他对于堕胎药只字不提,便问道,“那晚你可有逼王香喝堕胎药?” 王免连忙否认,“回包大人的话,小女都没有怀孕,草民为何要逼她喝那堕胎药呢?” 包公二拍惊堂木,“说得好!来人啊,带李盛!” 王员外和王福面面相觑,他怎么来了? “草民李盛,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盛,王员外说要将其女王香许配于你,可是事实?” 李盛回:“回包大人,确有此事。” 包公又问,“你可知当时王香已怀有身孕?” 李盛嗤笑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当然知道,若非王香容貌极佳,草民又岂会娶一个已怀有他人之子的女子?不过,王员外向我再三保证那孩子绝对生不下来,草民想了想,也就勉强同意了!” 张生听后骂道,“李盛,你家里已妻妾成群,为何还要逼香香嫁给你?”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他看向李盛,说道,“李盛,公堂之上,休要胡言!哪有一个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已的亲生女儿?” 李盛忙磕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包公瞪了一眼王员外,呵道,“王免,你还有何话说!” 王免此时仍在嘴硬,“包大人,您刚才也说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草民当时也只是过过嘴瘾,回家后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包公怒道,“带赵五!” “草民赵五,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五,李三被杀之前可有何异常?” 赵五回:“回包大人的话,掌柜的在被杀前一晚交给草民一个登记簿,还嘱咐道,万一他身遭不测,一定要将它交给官差!” “你看看可是这一本?” 包公让公孙策拿着它来到赵五面前。 赵五回道:“是这一本!” 公孙策又打开折角的那一页,问道,“这一张上记录着一个叫王福的在你这购买过堕胎药,你可知是哪个王福?” 赵五回:“就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啊,他经常来我们这买药,我认得他的笔迹!” 包公再拍惊堂木,“王免,王福,你们还有何话说?” 王福倒是机灵得很,抢先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老爷确实曾叫草民去买过堕胎药,但是等我熬好后,老爷就后悔了,还说绝不能如此对待小姐,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夫人!” 王员外也附和道,“是的,包大人,草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已的女儿和外孙,那可是遭天谴的事情啊!” 包公再问道,“王免,你既已后悔,那当初够买的堕胎药如今在何处?” 王免避重就轻地回道,“草民已命王福将那药,盛药的碗还有熬药的锅,都给扔了!” 说完他还假意问王福,“王福,那些东西你都扔哪了?” 王福回道,“包大人,草民年事已高,已经记不清了!” 包公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怒从心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退堂,择日再审。 惊堂木一拍,“退堂!” 第31章 虎毒食子(十八) 县衙花厅。 包公满面愁容,说道,“本府倒是没想到王免和王福竟会如此胡搅蛮缠,生生地将这通体的黑搅成了白!” 公孙策道,“都怪学生不好,没有提前推演好逻辑,害得大人被那对主仆牵着鼻子走。” 包公并不责怪公孙策,说道,“也不怪你,都是本府错估了那人性!” 展昭听后也唉声叹气的,真是愁煞人! 艾虎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个个地都耷拉着脑袋啊?” 展昭对着艾虎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艾虎一下子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们没招?不对啊,李三的死他们不承认我可以理解,只是王福确实是在那几日买过打胎药,他们也没招?” 公孙策看了眼包公,说道,“他们倒是长了张伶牙俐齿的嘴,狡辩说是回家之后心生悔意,就把药给扔了,但是却以年纪大、记性不好为由,推说忘了扔于何处。” 艾虎登时怒从心中来,大喊道,“不是,他们的脸皮怎么比那城墙还要厚啊?这种说法谁信啊!” 展昭道,“我们都不信,可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四人正商讨着对策,就见王朝来报,“大人,张生来了。” “带他来花厅。” “是,大人!” 话说张生自退堂之后,心中非常苦闷,便想着来见包公。 “晚生张生,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吧,此处不是公堂,你可站着说话。” “谢包大人!” 张生起身立于一旁,说道,“包大人,今日公堂之上,王员外和王福百般抵赖,抵死不认,晚生之妻王香和那可怜的孩儿还能等到一个真相吗?” 说毕,堂堂七尺男儿竟掩面而泣,令人甚是同情。 包公安抚道,“张生,你且放心,本府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若要他们伏法认罪,必得确凿的证据才好!” 张生乃是一介书生,自是熟悉大宋法律,深知若无实证,断不能将一人判刑。 他只得苦等新证据的出现,只是,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张生正想辞去,忽的想起一件事,转身道,“包大人,按理说秀儿也算是目击证人,今日却因何未出现在公堂之上?” 包公回道,“本府命艾虎前去捉王免和王福之时,原本想着将秀儿也一并带来,只是王免却说秀儿已回家探亲,过几日才会回来。” 几人只见张生脸色大变,说道,“包大人,这不可能!秀儿自小便是个孤儿,是伯母看她可怜便收留在王宅,让她陪伴香香的!她根本就没有家,何来的探亲?” 艾虎听后大叫不好,“糟了!秀儿该不会被他们灭口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很有可能!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包公果断出声,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一班衙役前往王宅搜查,万不可泄露一处!” “是,大人!” “是,包大人!” 王宅。 展昭和艾虎各带着几个衙役,紧锣密鼓地搜寻着秀儿的下落。 展昭先是来到秀儿的房间,吩咐道,“搜查整个房间,一处都不要落下!” 须臾,一衙役来报,“展大人,在被褥 只见那名衙役手上拿着一片瓷器的碎片,碎片上残留有液体的痕迹,还有一个婴儿穿的肚兜。 “其他人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走,去别处搜!” “是,展大人!” 这边,艾虎带着几个衙役在院子里搜。 他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这看着也挺富裕的啊?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已的女儿嫁给那纨绔做妾呢?” 湖里、花园里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秀儿的踪迹。 可把艾虎愁的不行。 突然,他想起之前跟着包公办的一个案子,犯罪嫌疑人为了防止尸体被发现,把尸体扔到了井里,“井里?” “你们几个,把这院子里的井都去查一遍,尤其是枯井!” “是!” 第32章 虎毒食子(十九) 艾虎来来回回地走着,焦急地等待着衙役们搜查的结果。 突听一衙役大喊道,“这里发现一个尸体!尸体旁边好像还有一把匕首!” 艾虎听后忙跑过去,仔细一看,可不是秀儿! “快,把她弄上来!” “是!” 一瘦小的衙役自告奋勇,下去将尸体驮了上来。 当然还有那把匕首。 展昭将王宅的屋子里都搜了个遍,除了碎片和肚兜,再无所获。 他来到院中,喊道,“艾虎,你那里有何发现?” 艾虎忙招手道,“展大哥,秀儿的尸体找到了!” 展昭忙走上前,看着秀儿胸前的伤口,竟和李三一模一样。 他又拿起带有血迹的匕首,只听艾虎道,“展大哥,秀儿应该是被这个匕首所杀的!” 展昭点头道,“嗯,走吧,我们回去向大人禀报!” 张生唯恐秀儿身遭不测,便一直在花厅焦急地等待着展昭和艾虎的搜查结果。 “大人,我们回来了!” 包公满脸期待道,“可有何收获?” 展昭看了张生一眼,回道,“大人,我们在王宅院中的一口枯井内找到了秀儿的尸体!” 张生听后如五雷轰顶,“怎么会?都是我害了她啊!若不是为了我,为了香香,她也不会惨遭毒手!” 包公安慰道,“本是他们泯灭人性,惨无人道,你又何须自责?” 包公又道,“展护卫,秀儿是因何而死?” 展昭回道,“应是被一把匕首所杀,那匕首我也带回来了!” 公孙策问道,“又是匕首?我记得李三也是被匕首所杀!” 展昭点头道,“是的,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被同一个匕首所杀,不过,这还要劳烦公孙先生再去查看一番,才能确认。” 包公说道,“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不敢,我这就去停尸房!” 展昭又道,“大人,我们还在秀儿的被褥 包公接过道,“这肚兜应是王香亲自给孩子做的,只是,这碎片?” 艾虎道,“包大人,您说这是不是药碗的碎片?” 包公眼前一亮,道,“想必是,待公孙先生回来后,让他一看便知。” 张生盯着包公手中精致的肚兜,问道,“包大人,晚生能看一下这个肚兜吗?” “当然可以!” 张生双手接过,如捧至宝,又贴于面部,悲伤地说道,“香香,你的女红原来已如此之好,只可惜,我们的孩儿再也无福消受了······” 包公见后自是长叹一口气,安慰的话却无法出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孙策便回到花厅。 众人皆是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公孙策道,“学生方才仔细对比了二人的伤口,形状深度完全一致,且都是那把匕首所致!” 包公点头,又想起了碎片之事,遂将那碎片递与他,道,“公孙先生,你可能看出这碎片上残留的痕迹是什么?” 公孙策接过,只闻了一下,便回道,“大人,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 公孙策解释道,“学生从这痕迹中闻到了麝香的味道,这是堕胎药中必有的一味草药!” 艾虎大喜道,“包大人,有了这些,他们怕是不招也不行了吧?” 包公却给几人泼了一盆冷水,“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能将他们绳之於法。” 几人皆是满脸疑惑。 包公解释道,“如今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秀儿和李三均是被这把匕首所杀,碎片也只能证明碗里盛过堕胎药,却无法证明这些都是他二人所为。” 张生听后甚是绝望,“包大人,难道他们就这么无辜惨死吗?” 包公也甚是苦闷,奈何国法如此,若再无新的证人证据出现,此案怕只能不了了之。 正当几人烦闷不已之时,马汉来报,“大人,有一个叫王二的人,要见您!” “王二?他是谁?” 马汉回道,“他只说自已是王员外府中的下人!” 几人面面相觑,难道案件有了转机? 包公道,“带他进来!” “是,大人!” 第33章 虎毒食子(二十) 只见一高大精壮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除了脸上有些麻子之外,堪称美男。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二,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二,你来找本府何事?” 王二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想问一下,倘若老爷和王管家果真杀了人,会被判死刑吗?” 包公回道,“当然!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呼一口气道,“包大人,草民能证明老爷和王管家确实杀了人!” 几人相视一眼,皆面露惊讶。 包公问道,“王二,你可是有何证据?”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曾亲眼目睹他们杀人!” 包公又问道,“他们三人之死你都亲眼所见?”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确是如此!其实草民一直爱慕着小姐,但我也知道她只倾心于张公子,便只得远远地观望,默默地保护着她。” 公孙策问道,“那你也知道你家老爷逼她嫁给李盛之事?” 王二看了一眼张生,点头道,“嗯,我也了解老爷的性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一直暗中跟踪着他们。前些日子我发现王管家在药铺买了堕胎药,便觉得不妙,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他把药熬好后递给了老爷,老爷端着那碗药就去了小姐房中。我不放心,便躲在门口偷看,恰巧目睹了整个过程!” 张生问道,“王二,你们家小姐究竟是不是被你们老爷杀死的?” 王二道,“算是吧!当时小姐死活不肯喝药,还大骂老爷卖女求荣,老爷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便捂住她的嘴,不成想小姐却窒息而死,事后老爷还找了条白绫,将小姐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张生虽已有心理准备,听到王二的描述后,还是痛心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艾虎上前拍了拍张生的肩,以示安抚。 展昭追问道,“王二,当时你在门外,为何没有进去阻止王员外?” 王二悔道,“我当时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争吵,等我意识到不对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包公又道,“那秀儿和李三之死你也亲眼目睹了?” 王二回道,“是的,包大人,草民一直暗中跟踪他们,亲眼看到王福用匕首将他们二人杀死。” 公孙策举起手中的匕首,问道,“是不是这把?” 王二点头,“就是这把,您看这匕首上还刻着‘王云螭’三字呢,这云螭乃是王管家的属相!” 公孙策恍然道,“原来如此!大人,有了王二的证词,还有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让他们认罪了吧?” 包公点头道,“不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通令下去,升堂!” “是!” 王员外和王福刚返回大牢没多久,就又被狱卒带去了公堂。 二人甚是惶恐不安,王员外悄悄地问王福,“难道是包大人发现了新证据?” 王福摇头道,“不应该啊!” 县衙公堂。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道,“王免,王福,你等可知罪?” 王员外喊道,“包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是啊,包大人,草民实在不知自已所犯何罪!” 包公怒道,“哼!王免,本府且问你,先前你可是告诉官差,秀儿已回家探亲,几天后才回?” 王免回道,“对啊,大人,她确是向草民告假返乡了!” 包公道,“大胆王免!本府业已知晓秀儿是个孤儿,何来回乡探亲?那秀儿分明已被你等杀害,还想狡辩!” 王福仍然拒不承认,“那也不能证明秀儿是被我们所杀啊!” 包公二拍惊堂木,“王福,那秀儿的尸体分明是在王宅的井中找到的,还有这把带血的匕首,上面可是刻着‘王云螭’三字,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已的属相吧!” 王福瞬间瘫软在地。 包公又道,“王福,李三也是被你用这把匕首杀死的吧?” 王福忙看向王员外,喊道,“老爷,救我!我这可都是听你的命令行事啊!” 第34章 虎毒食子(完) 王员外眼看事情败露,只想着撇清关系,“包大人,草民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一切都是他擅作主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福见王员外如此薄情,便大喊道,“包大人,秀儿和李三是老爷让我杀的,堕胎药也是老爷让我买的!药我也没扔,而是被他端进了小姐的屋子!小姐是被他逼死的!” 王员外反驳道,“谁能证明是我指使你杀害秀儿和李三的?你又可曾亲眼目睹我逼死了自已的女儿?” 王福瞬间蔫了,一脸无辜地看向包公,哭喊道,“包大人,草民绝没有撒谎,您要相信我啊!” 包公三拍惊堂木,“王免,你休要置身事外!你且看这碎片和肚兜,这碎片上的痕迹经公孙先生鉴定,确是含有堕胎药成分,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员外继续狡辩道,“包大人,草民说了,回家后我就后悔莫及,便把药碗给摔碎了。这肯定是有人偷偷藏了起来,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包公盛怒,“好你个王免!带王二!”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王二,你且将你亲眼目睹之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王二遂将其亲眼所见娓娓道来。 王免听后,再也无力端跪公堂,浑身竟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在地。 不久后,就听他哭喊道,“包大人,草民也不想逼死小女啊!” 旋即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让她不知廉耻,不仅私自与张生拜堂成亲,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我王某人一向是面子大于天,怎能容忍自已的女儿未婚先孕,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包公听后怒气更甚,“王免,你休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是怕丢面子吗?你敢说自已不是看上了李盛的高额聘礼?” 王免嗤笑道,“包大人,随您怎么说吧!这死丫头,活着让我脸面丢尽,错失巨额聘礼,死了还要把他老子送上断头台,当初就不该生了她!” 包公四拍惊堂木,怒喊道,“王免!!!” 一旁的张生不顾衙役的阻拦,冲向王员外,痛斥道,“伯父,那可是您的亲女儿啊,您怎能如此说她!又怎能害她至死!” 王员外丝毫没有悔意,说道,“哼,亲生女儿?就她这个做派,八成是随了她娘,是不是我的女儿还不一定呢!” 包公直接拍案而起,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王——免——!” 王员外被包公的气势所吓到,再不敢吭声。 只听包公,怒道: “事已至此,你竟毫无悔意,真是枉而为人,禽兽不如! 虎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你,作为父亲,不但不知疼惜子女,为子女作幸福计,反倒棒打鸳鸯,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你是何等地不慈! 若是嫌那张生家境贫寒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你,却狠心将她配与李盛做妾,又在得知她怀有身孕之后,为了达到目的,逼她喝堕胎药不成,将其杀害!金钱财物皆为虚妄,你,你竟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将她推进了鬼门关! 事后怕事情败露,又指使管家王福,先后杀害丫鬟秀儿和药铺掌柜李三,为了你那所谓的秘密,他们就活该丢掉自已的性命吗?! 如此可恨可恶之人,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拿出一块令牌,看向王免和王福,道,“开———铡———” “铡!” 三年后。 张生高中一甲进士十三名,身穿红色衣袍,风风光光地回到太康。 他来到王香和那孩子的坟前,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说道,“香香,进儿,为夫为父的我,终于得中进士,衣锦还乡,你们泉下有知应该会很开心吧?” 突然一阵风吹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本案完。 第35章 蛇蝎枕边人(一) 睢县城外。 一群黑巾蒙面之人正在奋力截杀一青年男子。 这场以多欺少的打斗,那群蒙面之人从一开始就占尽了上风。 只是那被截杀之人,不仅生得状貌魁梧,还颇会些拳脚功夫,虽身中两刀,却仍然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翻身上马而去。 为首之人见围杀不成,遂命他们撤去。 某府邸。 一男子背手而立。 “少爷!” 只听那男子问道,“如何?” “少,少爷,我们失败了!” 那男子回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来报之人吓得双腿发软,解释道,“少,少爷,我找的可都是咱们府里那些比较精壮的汉子,只是没想到他拳脚功夫如此厉害,竟让他给逃了!” 那男子问道,“他伤得如何?” 来人回道,“少爷,有一人捅了他胸口一刀,怕是神仙也救他不得!” 男子听后便挥手让其离开······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赶了许久的路,此刻正在路边一茶肆歇息。 包公、公孙策、展昭、艾虎围坐在一桌,喝茶闲聊。 展昭看着唉声叹气的艾虎,问道,“艾虎,你这是怎么了?” 那艾虎叹道,“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有的人虽无父无母,却活得潇洒自在,就像我,有的人虽有父母在侧,却如身在刀山火海,让人倍感煎熬。现在看来,像我这样无父无母也挺好,虽然有时会感到孤单,好歹万事自已都可以做主。” 公孙策笑道,“艾虎,你这番话倒也不错,只不过,凡事都要剖开两面来看,若一个人有父有母,父母对于他既宠爱又尊重,岂不更好?” 艾虎点头道,“公孙先生说得对。只可惜,我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包公知道艾虎这是又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安慰道,“艾虎,你可是把那身在老家的奶妈还有姐姐玉蓉给忘了?” 艾虎立刻笑道,“对啊,我还有她们呢!我艾虎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 展昭嗔怪道,“艾虎,即使没有她们,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艾虎听后甚是感动,眼圈还有些泛红,“嗯!” 包公、公孙策、展昭相视一笑。 他们打心底里喜欢艾虎的性格,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与如此直率之人相处,岂不快哉! 这时,茶肆的老板走上前来,问道,“包大人,草民再给您上壶茶?” 包公摆手道,“不用了,本府即刻就出发。” 话毕,包公即离开茶肆,走之前还嘱咐公孙策将茶资交于茶肆的老板。 只见那茶肆老板作揖道,“公孙先生,包大人能来小店喝茶,草民已倍感荣幸,怎么能收他的茶钱呢?” 公孙策深知包公一向清廉自守,便说道,“喝人茶,给人钱,理应如此,你就收下吧!” 那茶肆老板这才勉强收下银两,目送包公一行离去,嘴里还嘟囔道,“大宋有包大人这样的清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展昭在队伍的最前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包公所坐官轿两侧,艾虎则骑马跟在队伍的后面。 艾虎看着官道两侧,也不见个界碑,他来到公孙策轿前,问道,“公孙先生,咱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去啊?” 公孙策道,“应该是睢县。” 话音刚落,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艾虎忙骑马来到展昭旁边,问道,“展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展昭剑指远处,道,“你看!” 艾虎顺着剑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一人骑着马向队伍奔来,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那展昭大声喝道,“保护大人!”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将包公和公孙策的轿子围在中间,严阵以待。 却只见那人突然将马勒停,顷刻间便摔落下马,再也不动一下。 包公掀开轿帘,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说道,“展护卫,去看一下!” “是,大人!” 第36章 蛇蝎枕边人(二) 话说待展昭走近一看,竟发现这男子上身衣服已然被血浸透,眼睛也紧闭不睁,了无生气。 他忙将食指往那人鼻下一横,竟没有丝毫的气息流动,“死了?” 闯荡江湖多年的南侠展昭自是不会如此草率,他又将食指和中指轻置于脖颈,手上传来的微弱跳动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招呼王朝马汉将此人架到包公轿前。 “大人,此人受伤极重!” 包公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男子,怒道,“可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他伤的如此之重?!” 此时公孙策已来到包公轿前,他忙上前查看这男子的伤势,急道,“大人,此人情况甚是危急,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包公急忙吩咐道,“王朝、马汉,你二人先将此人扶到公孙先生轿子里去!“ 又看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那就委屈你和展护卫一道骑马走了!” 公孙策深知人命关天,自是不敢有何矫情之言,便回道,“是,大人!” 展昭见男子已入轿,便高声命令道,“全体听令,火速赶往睢县!” 好在包公他们离睢县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驿馆。 驿馆客房。 包公、展昭、艾虎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公孙策为男子医治。 包公低声问道,“公孙先生,他的伤势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学生已用金针封住他的穴位,目前血已止住,伤口也已包扎好。” 说罢又叹道,“如此严重的伤,也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若不是恰巧碰到了我们,只怕是,唉——” 艾虎庆幸道,“也是老天保佑,让他碰到了我们。” 包公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又问道,“公孙先生,本府看此人流血颇多,这是伤到哪里了?” 公孙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男子,说道,“他的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伤口看似很深,却并无大碍,只是胸口这一刀————” 包公担忧地问道,“如何?” 公孙策回道,“胸口的刀伤着实是有些深,且离心脏很近,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那就有劳公孙先生费心为他医治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自当竭心尽力!” 包公行至床前,看着这男子,低声说道,“你可要快些醒来!” 这担忧的语气让公孙策心中一震,“大人可是认得此人?” 包公摇头道,“本府并不认识他,公孙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公孙策说道,“学生看大人满脸担忧,以为大人认识他呢!” 包公正色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本府相信,只要不是那心如硬石之辈,眼见一人落到如此田地,都会心生不忍。令本府惭愧的是,既为朝廷命官,食君俸禄,却不能护一方百姓平安,唉———” 包公这一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在场的几个人。 南侠展昭又何尝不是怀着为民除害的一腔热血闯荡江湖的?又何尝不是因为包公的大公无私,才追随在侧,和他一起惩奸除恶的? 只听展昭说道,“大人悲天悯人之心,天可怜见。只是,这男子受伤并不是大人之过,您又何须太过自责?如今之计,就是劳烦公孙先生费心医治,等他醒来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艾虎附和道,“是啊,包大人,等他醒了,我们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于法!” 包公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几人悲伤之际,张龙进来报,“大人,睢县县令孙科孙大人求见!” 包公还未说话,艾虎便说道,“这孙大人是狗鼻子吗?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包公正色道,“艾虎!” 艾虎捂住自已的嘴,说道,“我错了,我错了,不能说脏话的,嘿嘿。” 包公又看向张龙,吩咐道,“将他带至花厅等候,本府稍后就到!” “是,大人!” 驿馆花厅。 “下官孙科,参见包大人!” 第37章 蛇蝎枕边人(三) 话说那县令孙科尖嘴猴腮,一看便是狡黠奸诈之人,包公心中甚是不喜。 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已,犹是居于高位的包公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孙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公见孙科仍杵在原地,腆着笑,并不说话,心中甚是厌恶,便出口问道,“孙大人,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 孙科这才开口说道,“包大人,下官想邀请您去县衙居住。” 包公皱眉道,“本府看这驿馆挺好,县衙就不必去了!” 孙科哪肯就此罢休,“包大人,下官所居之县衙甚是宽敞,又有丫鬟众多,定能让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包公未待他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孙科,本府就不去你那县衙了,你且回吧!” 孙科仍不死心,劝道,“包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包公怒道,“王朝,送客!” “是,大人!” “孙大人,请回吧!” 孙科见包公发怒了,方才肯罢休,恹恹说道,“下官告退。” 包公看着孙科离去的背影,哼道,“身为父母官,不想着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偏要学这些歪门邪道!” 公孙策一进来便听到包公的这一番话,问道,“大人,孙大人惹您生气了?” 包公解释道,“他硬邀本府去县衙居住,还说县衙甚是宽敞,丫鬟众多,依本府看,他定是那贪污枉法之辈!” 包公的这番说辞倒是让公孙策颇感意外,“大人,您评人一向客观公正,为何这次却?” 包公无奈道,“公孙先生,你是没看到孙科阿谀奉承、狡黠奸诈的模样,本府实在是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官!” 公孙策失笑道,“大人,官场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您要是每见一个都如此生气,怕是会气伤了身子!” 包公点头道,“本府知道,本府只不过是希望天下之官皆清廉守正罢了。” 公孙策深知这样的官场太过理想,俗语道,水至清则无鱼,俗语又道,人在河边走,又有几人能像包公那样不湿鞋呢? 公孙策笑道,“学生倒是十分好奇这孙大人究竟是何模样,竟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包公的黑脸终于有了笑容,玩笑道,“届时公孙先生不要比本府还要生气才好!”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县衙。 孙大人回去后,立刻吩咐捕头李虎前往郑府,将公子哥郑贤叫来。 郑府正是睢县大善人郑闻的府邸。 话说这郑大善人家财万贯,为人仁厚亲善,常在城内做些布施,帮助那些穷困潦倒之人。 每逢洪涝灾害,又常资捐县衙,百姓感激其善行,称其为“郑大善人”。 只那郑大善人哪哪都好,就是管束不住自已的独生儿子——郑贤。 郑贤之名本是郑大善人望其勤奋读书,考取功名,做一方贤德父母官。 奈何其原配早逝,郑贤日渐乖张,素日里打架斗殴,欺辱女子,无恶不作,逼得郑大善人不得不出钱了事,睢县百姓也是满肚子黄连———苦不堪言。 话说回来,郑贤正翘脚喝着美酒呢,就听小厮郑从来报,“少爷,孙大人让您去县衙,说有要事相告。” 郑贤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吗?” 郑从回道,“少爷,李捕头说,孙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今晚务必过去。” 郑贤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罢,我倒是看看什么事如此重要,让本少爷这么晚了还得走一趟!” 郑贤遂带着郑从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郑贤便直接坐在了上位,威胁道,“孙大人,你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和本少爷说。否则————” 孙科倒也不恼,只是陪笑道,“郑大少爷,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事。” 郑贤哼道,“那你还不快说!” 孙科忙道,“包大人来睢县了!” 郑贤问,“哪个包大人?” 孙科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啊!” 郑贤嗤笑道,“他来了又与我何干?” 第38章 蛇蝎枕边人(四) 孙科听后连忙说道,“我的郑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包大人有多厉害!” 郑贤面露不屑,“有多厉害?难不成他还能让死人活过来?” 孙科点头,道,“听说他还能通鬼神呢!” 郑贤这才对包公重视起来,他坐直身子,问道,“孙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周达之死会生变数?” 孙科扶首道,“我的郑大少爷,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郑贤又问道,“那包大人真如传闻中所说,刚正不阿,清廉自守?” 孙科回道,“确实如此,包大人断起案来可是六亲不认,连自已的亲侄子都铡!” 接着又道,“本县今晚还在包大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呢!” 郑贤挑眉道,“怎么说?” 孙科似怨妇一般抱怨道,“本县只不过想邀他来县衙暂住,他不但不领情,反倒对本县横眉竖眼,好似本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郑贤表情凝重,问道,“周武去开封府找的就是这位包大人?” 孙科点头道,“开封府包大人只此一位。” 郑贤听后竟轻笑一声。 孙科见郑贤不仅不担心,反倒笑了起来,问道,“郑大少爷,你笑什么?万一周武遇到包大人,凭他那断案能力,你我都难逃法网!” 郑贤瞥了一眼孙科,道,“慌什么!周武此刻说不定已进了阎罗殿,正和他那的好哥哥抱头痛哭呢!” 孙科好奇道,“难道你——” 未待他把话说完,郑贤便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科听后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不过,真到那时,本县怕也是保不了你。” 郑贤皮笑肉不笑,说道,“孙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休想为了前程出卖我。这件事捅破了,你顶多是几年劳役,要是那件事被捅出来的话,你可就要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了!” 孙科慌道,“郑大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郑贤撇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又道,“没事的话,本少爷就回去睡觉了!” 孙科作揖道,“郑大少爷慢走!” 见他走远,孙科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汗涔涔,咬牙切齿道,“这小畜生,怎的一点都不似他爹仁义?偏学那小人用把柄捏我,让我反抗不得!” 这时捕头李虎跑进来,对着孙科关心道,“大人,您没事吧?” 孙科方才从郑贤处受了许多气,正愁没处撒呢,“滚!” 那李虎也是实心的,站在原地不走,又问道,“大人,看您这样子,属下很担心,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 孙科吼道,“本县让你滚你就滚,哪那么多废话?!” 李虎吓得不轻,道一句“属下告退!” 转身就往外走,不成想还是挨了孙科一脚,屁股生疼。 孙科回到卧房,夫人孙刘氏已就寝。 他坐在床前,盯了那粉雕玉琢的脸许久,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做下那等糊涂事?” 说吧,孙科便脱去外衣,钻进被窝,转身搂着小娇妻,不一会儿便入了睡。 真是软香如玉在怀,刀山火海也敢闯! 两日后。 驿馆。 包公正在花厅研读公孙策从县衙带回的案卷,就听马汉来报,“大人,那名男子醒了!” 包公不确信道,“此话当真?” 马汉回:“是真的,大人,是公孙先生让我来告诉您的!” 包公即刻放下手中之案卷,赶往男子所居之处。 房中,展昭和艾虎正在一旁看着公孙策为男子诊察,见是包公进来,道: “大人!” “包大人!” 包公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问道,“公孙先生,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只要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包公道,“辛苦公孙先生了!” “大人言重了!” 男子此时已睁开双眼,意识也恢复了些,挣扎着抬起些身子,轻声问道,“这是哪里啊?是你们救了我吗?” 第39章 蛇蝎身边人(五) 公孙策一面将其扶住让其重新躺下,一面解释道,“此处乃是睢县驿馆,当时你骑马冲向我们,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多亏你在千钧一发之时将马勒停,这才避免了冲撞。只是马停后,你自已却摔落下来,不省人事,我们见你受伤颇重,便将你带至此处救治。” 男子见是包公一行救他性命,又是连声道谢,若非重伤在身,恐怕都要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呢! 亏得公孙策摁住了他,这才没让他的伤口因一时激动再度裂开。 艾虎见男子受伤颇重,有些好奇道,“那谁——” 男子打断道,“我姓周,单名一个武字。” 艾虎问道,“周武,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你尽管说出来,包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男子听后竟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会儿才不确信地问道,“包大人?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吗?” 包公笑道,“本府确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只见男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包大人,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忙弯腰说道,“本府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躺回到床上去,切莫牵扯到伤口。” 说完便吩咐展昭和艾虎将男子扶回床上。 包公看向虚弱无力的周武,说道,“周武,你且好好休养几天,待你身上之伤好一些,再说也不迟。” 周武满面焦急道,“包大人,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休养!” 话音刚落,便直接晕死过去。 原来是展昭将周武打晕了,“大人,周武情绪太过激动,怕是对身体恢复不利,属下不得不出手打晕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休息。” 包公赞同道,“展护卫做得对,总不能为了听那冤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公孙策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灸,才与包公他们一同离去。 又过了两日。 周武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包公遂命人将其带往花厅。 展昭、艾虎、公孙策当然也在。 周武一进花厅,便立刻下跪,连磕三个响头道,“草民周武,叩谢包大人的救命之恩!” 包公道,“周武,你有伤在身,此处又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周武道了一句“谢包大人”,方才起身站于一旁。 展昭看着虎虎生威的周武,赞道,“周武,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 周武忙作揖道,“多亏了公孙先生费心费力为草民医治。” 说罢便又想给公孙策下跪道谢,亏得被他拦了下来。 “你不必跪我,我既懂些医术,自不会见死不救。” 周武双手握拳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包公见周武如此明事理,甚是欣慰,又好奇他究竟得罪了何人,竟将他砍伤至此,便问道,“周武,之前你说让本府为你做主,你可是有冤要申?” 周武情绪激动道,“包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疑惑道,“你且说来听听,如若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周武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周武是睢县周庄村人,父母早亡,从小和哥哥周达相依为命,全靠着哥哥走南闯北做些生意,才将其抚养成人。 周达外出做生意之时,街坊邻居们便会轮流邀其到自已家中吃饭,周武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周武自幼习武,身体结实,稍微长大一些,便会在农忙之时到街坊邻居家帮忙,算是报答他们的米饭恩情。 周武成人后,便在镖局寻了个差事,因为踏实能干,月钱是涨了又涨。 又过了几年,家里终于变得殷实一些,有媒婆便开始上门给哥哥周达说亲,最后定了隔壁村子一户姓吴的人家。 这吴家的女儿生的甚是水灵精巧,只是家中爹娘久病缠身,须长年服药,许多人家都避而远之。 周达第一眼便相中了她,自觉有些家底,吴家的拖累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两家便选了一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婚事给办了。 第40章 蛇蝎枕边人(六) 成婚后,两人竟如模范夫妻一般,恩爱非常,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比那唐太宗和长孙皇后,惹得街坊四邻羡慕非常。 就连周武都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娶如嫂嫂那般温柔贤惠之人为妻。 可天下哪有常聚的筵席,整日耳鬓厮磨又怎能换来鸡鸭鱼肉、锦绣华服? 三月之后,周达不得不收拾行囊,往那四海远方去。 此去必得许久才归,周吴氏自是百般不舍,拉着周达的手千般挽留,说是既已成婚,不妨在城里开个铺子,如此不仅有了稳定可靠的生计,还不用天涯海角地跑,何乐而不为? 只是周达固执非常,又喜走南闯北,推说手上买卖做惯了,不想再做其他,便不顾周吴氏苦苦哀求,扬长而去。 自周达走后,周吴氏整日以泪洗面,把那眼睛哭得是既干又涩,差点瞎! 一个月后。 周达托人捎来些银两,周吴氏竟不哭也不乐,只把它们放于枕头下,每日枕着入睡。 真是自古商人轻别离,徒留那妇人从天黑痴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痴等到天黑! 话说周吴氏每每看到那些银两都要叹上一句,“凭那金山银山又如何,怎比得过你陪我的日日夜夜!” 街坊邻居看着周吴氏整日间萎靡不振,宅在家中,便劝她心宽些,不要太过计较。 周吴氏起先并不听劝,后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突然之间振作了起来,每日天一亮便往县城里去,擦黑回来之时,手上就多了一些衣物和胭脂。 众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她买这些物事作慰藉。 一日,周吴氏来到一胭脂铺,正试着当下最时兴的胭脂和口脂,就听一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周吴氏扭头一看,只见说话的男子衣着甚是光鲜,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比自已的无情官人要风流许多。 “姑娘?” 周吴氏笑道,“公子休要胡说,我已是有夫之妇,哪里算得上是姑娘?” 男子正是前文所提的郑大善人之子,郑贤。 只见他双眸微眯,仔细端详了周吴氏许久,夸赞道,“姑娘莫要打趣我,这身段,这花容月貌,你说自已已为人妻,谁信呢?” 周吴氏自小在村中长大,哪里见过如此能说会道的男人? 她心中大喜,却又不得不谦虚道,“公子过誉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郑贤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现住哪里?我可以差人送你回去!” 周吴氏自是百般推脱,落荒逃了出去。 只是那郑贤一向好色成性,哪肯就此罢休? 他走到柜前问掌柜,“方才那名女子是何方人士?怎的在城里没有见过她?” 掌柜笑道,“她是城外周庄村的。她家官人长期在外经商,许是觉得无聊,便整日来城中闲逛,买些胭脂水粉,漂亮衣物,这整条街上的店铺可都被她给转遍了!” 郑贤听后暗想道,“商人?那岂不是长年累月的不在家?” 想及此处,他双眸发亮,色从心生。 自那日起,郑贤便吩咐贴身小厮郑从偷偷地跟在周吴氏身后,得了她的去处后即匆匆报给郑贤。 郑贤得知后,便猴也似的急往那赶去,却在门外忽的停住,整好衣衫,擦去臭汗,方才慢悠悠地进去假造偶遇。 时日一多,周吴氏的芳心便乱,不顾人伦道德,和郑贤搅作一团。 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常言又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两人的风流事很快便传到村里,惹得街坊四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只是周吴氏沉迷温柔乡,又仗着情夫郑贤的势,对村民敲打了一番,村里的议论很快便偃旗息鼓。 自那以后,周庄村民见了周吴氏都绕路走,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再遭郑贤一顿打! 周吴氏行事愈加高调,整日家浓妆涂抹,花枝招展地往城中与郑贤私会,回来时却像个新婚媳妇,满面红光,羞羞答答,好不知羞耻! 有胆大的村民经过她身边时会啐一下,不过周吴氏对此并不在意。 真是,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冷眼看那昔日朋,却把嘲讽当羡妒! 第41章 蛇蝎枕边人(七) 周达离家已半年有余,四处行走,风雨无阻,亏得上天不负,竟已赚得纹银百两。 只是银两再多,又如何解得那相思之愁? 这半年里,周达对自已的新婚妻子是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想她那温声细语,念她那精瘦腰身,怀她那如牛奶般润滑之肌肤。 他也曾想去烟花柳巷,寻一妙龄娼妓寻欢,奈何其虽商人,却律已甚严,哪肯纵自已这般放浪? 这日,周达解开包袱,打开方帕,细细掂量着里面白花花的银两,自言自语道,“够用好一阵子了,回家!” 说走便走,周达天刚蒙亮就动了身,骑着马儿风驰电掣般赶回睢县。 只因思念之心过于急切,除了马儿喝水吃草,中途竟未停过片刻! 终于来到睢县城门口。 周达竟有些近乡情怯,又因许久未归,便想着去城中胭脂铺给自已的娘子买些上等的胭脂带回去。 谁知他走在街上,左右四周的人都看着他指指点点,眼神中竟透露着一丝同情。 周达见状甚是纳闷,便上前问道,“你们因何如此看着我?” 那些好事之人却因惧怕郑贤报复,便推说不知,匆匆离去。 周达更是纳闷,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牵着马儿疾走到城中最好的胭脂铺,顾不上细挑,拿了两盒最贵的胭脂便往回赶。 周达骑着马儿,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 临行前,胭脂铺掌柜说的话言犹在耳,“你那伶俐娘子还用你给她买这些?有人可是叭叭的往上凑哩!” 周达心生疑窦,再追问时,掌柜却不再说一句。 “敏儿,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周达便已到家。 进门后,他四处寻找周吴氏,却未曾发现她的踪迹,心中暗道不好。 周达急匆匆来到村中周奶奶家,敲门道,“周奶奶在家吗?” 周奶奶见是周达回来,瞬时喜上眉梢,忙让进屋去。 周达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周奶奶,我家娘子的事您知道多少?” 周奶奶听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急得周达是满头大汗,“周奶奶,您就告诉我吧,也好叫我当个明白人!” 周奶奶心一横,说道,“反正老身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不怕他!” 她遂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周达,周达听后是怒从心中生,拔腿就往外冲。 只听周奶奶在其身后喊道,“小达,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话说周达气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周吴氏仍未归家,心中怒气更甚,“好你个腌臜货!” 这时,郑贤贴心地将周吴氏送到家门口,两人又你侬我侬了一番,方才分开。 而这一切,都被周达看在了眼里。 周吴氏乐颠颠得走进屋子,却看见自已的官人坐在椅子上,吓得她是尖叫一声,尔后才假意嗔怪道,“官人,你回来怎的不提前告知与我?” 周达阴森森笑道,“打扰娘子和郑贤私会了?” 周吴氏急忙辩解道,“官人休要听那群嚼舌之人胡诌,为妻的我怎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周达忽的上前扇了周吴氏一巴掌,怒道,“胡诌?方才送你回来的就是郑贤吧?你们可真是一对好鸳鸯啊!” 周吴氏见事已败露,便豁了出去,骂周达自私薄幸,让她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周达是越听越来气,拿起百两碎银,还有那两盒胭脂,使劲往她身上扔去,接着就对周吴氏噼里啪啦一顿乱打。 当晚,整个村子都回荡着周达的怒骂声,还有周吴氏的哭喊声。 驿馆花厅。 包公听后甚是唏嘘,问道,“周吴氏挨了这般毒打,想必会与郑贤断了来往吧?” 艾虎也跟着问道,“是啊,周武,她都挨了这般打,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和你大哥过日子吧?” 周武却直摇头,许久后,方才说道,“还谈什么过日子?几天后我大哥便死了!” 第42章 蛇蝎枕边人(八) “死了?!” 四人皆震惊不已。 包公问道,“周武,你是怀疑令兄之死与周吴氏和郑贤有所关联?” 周武点头道,“是的,包大人,定是我那嫂嫂被我大哥撞破了奸事,又挨了好一顿毒打,便勾结奸夫害他性命!” 说完便下跪磕头求道,“包大人,我大哥死得好生冤枉,您可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 包公忙拦道,“你先起来!” 只是周武情绪颇为激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展昭忙走上前,说道,“起来吧,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艾虎也跟着劝道,“是啊,周武,赶紧起来吧!” 周武这才起身,抬头问包公,“包大人,您打算何时将那对奸夫淫妇抓起来?” 包公道,“凡事都须讲求真凭实据,仅凭你的猜测,还不能将他们抓捕到案,你且先将令兄身死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原来周武自兄嫂成婚后,一直在镖局当差,并未返家。 说来也凑巧,周达身死之时,他并未外出护镖。 这日,他如往常一样,在院内练习拳脚功夫,忽的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竟是同村的周壮,“周壮,你怎么来了?” 周壮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兄弟,你怎的还有心思在这练功夫呢?” 周武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家大哥死了!” 轰隆隆! 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周武险些站立不住,亏得周壮扶住了他。 “兄弟,我大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周壮拉着周武的胳膊就往外走,“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便火急火燎往周庄赶。 路上,周壮便将周吴氏和郑贤的风流事讲给了周武。 又将周达如何撞破他们的奸情,如何毒打周吴氏,周达气得一病不起,不出几日便一命呜呼之事说与周武听。 周武听后破口大骂,手中的马鞭力度更甚,真是比那五百里加急还要快! 话说周武一到家,就见屋前屋后,院内院外都挂满了白布,堂屋中间正摆着他那嫡亲哥哥的灵柩! 他忙冲到堂屋,揪起周吴氏的衣领,逼问道,“嫂嫂,你因何害死我哥哥?” 周吴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周武的手,跪到周达的灵柩前,干号道,“我的官人啊,你暴病而死,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独终老也就罢了,如今个还要受小叔子的无端冤枉,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武哪里看不出她这是假哭,哼道,“我的好嫂嫂,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如今还不知你心里有多欢喜呢,过了百日,你就能和奸夫双宿双飞了!” 周吴氏听后甚是慌张,面上却仍假装淡定,辩驳道,“小叔休要听人胡说,嫂嫂哪里会做出对不起你哥哥的事?” 周武虽不信,但也无甚办法,毕竟捉奸要成双,就算谣言满天飞,她厚下脸来个死不认账,旁人又能奈她何? 他扑到灵柩前,哭喊道,“大哥——” 周武哭得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街坊邻居见了无不擦眼抹泪。 当天深夜,周武来到灵前,意欲掀开棺材盖儿,却被突然冲出的周吴氏拦住,“小叔,你大哥既已身死,便不要看了吧,免得沾了一身晦气———” 周武怒道,“谈何晦气不晦气的?我只看我大哥最后一眼,也不成?” 周吴氏知周武素来习武,拦他不住,便挪开身子,站于一旁。 周武打开棺材盖,却见周达脸色红润,并不像病死之人,便掐住周吴氏的脖子,逼问道,“嫂嫂,你与我说实话,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吴氏被掐的快要呼吸不过,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叔,你,你先放开嫂嫂。” 周武瞪了她一眼,便将她手放了下来。 “说吧!” 第43章 蛇蝎枕边人(九) 周吴氏满脸堆笑道,“都怪嫂嫂,让你大哥无端生了一大通气,害得他一病不起,嫂嫂悔得不行,找来城中的卢大夫医治,只是不知为何,你哥哥喝了那汤药后,非但不见好转,反倒越发严重,这才撒手离去,撇下你我二人!” 周武怒哼一声,“我才不会信你所说,大哥素来身体硬朗,怎会生了一场气,就死了呢!” 周吴氏见周武死活不信,便冷下脸来说道,“小叔若不信,可去城中卢大夫处问问,便知我有没有撒谎!”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周武自是不信她这番说辞,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去了城中卢大夫家。 睡梦中的卢大夫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甚是不悦,“谁啊?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他打开门,见一男子站在门外,“你是?” 周武问道,“劳烦问一下,这里是卢大夫家吗?” “我就是卢大夫,你找我何事?” 周武双手握拳道,“卢大夫,我是周庄村周达的弟弟,周武。” 卢大夫医治之人甚多,哪里记得所有人的姓名,问道,“周达?” “就是城外周庄村前几日得了气病的那个周达!” 卢大夫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喝了我的药可有好转?” 周武怕门口人多眼杂,便说道,“卢大夫,咱们能进去说吗?” “好,进来吧!” 卢大夫坐定后又问道,“令兄现在究竟如何?” 周武凄然道,“家兄昨日已离世。” 卢大夫吃惊道,“死了?” 周武忽的下跪,说道,“卢大夫,我来此处就是想问问您,家兄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卢大夫点头道,“令兄确实病得不轻。那日我赶到之时,他已躺床不起,还总说心口疼。我号了号脉,便开了几日的药给他,按理说应该会有效果。” 周武问道,“卢大夫的意思是说,家兄之死另有蹊跷?” 卢大夫摇头道,“也不尽然,大夫治病开药也并非百分百奏效,一切还要看病人自已的身体状况。” 周武听后明显有些失望,稍后又问道,“卢大夫,当时您为家兄开的药方可还有?” 卢大夫笑道,“当然有!我素日里都会将所开之药方多抄录一份,就是怕出现令兄这种情况。” 周武开心道,“太好了!卢大夫,您能把它交给我吗?” “当然,只不过,你还须稍等片刻,我还要再抄录一份!” 卢大夫抄录完后,便将其中一份交给了周武。 驿馆花厅。 包公问道,“周武,那药方现在何处?” 周武回道,“草民从不敢离身。” 遂将药方递给公孙策。 公孙策看后,交给包公,道,“大人,这药方所列之药极其温和,也未犯那十八反,至于对不对周达的病症,学生不敢妄下结论。” 周武听后非常失望,“莫非我大哥真是因病情过重,不治而亡?” 包公说道,“也不尽然。周武,本府且问你,这药方可还有他人看过?” 周武摇头道,“草民知道郑贤眼线遍布全城,不敢交给他人看。” 包公赞道,“你倒是很谨慎。” 艾虎急问道,“包大人,难道要就此断定他是因病而死吗?” 周武也说道,“包大人,大哥虽不似我身体好,却从未有过心疼宿疾,一次犯病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包公沉思片刻,又问道,“周武,你既心中有疑,可曾去县衙报案?” 周武衣袖拭泪,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从卢大夫家离开后就去了县衙。孙大人听后指派一仵作跟我回了周庄,不曾想,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尸首就告知草民,大哥是病死,并非中毒。孙大人知晓后便驳了我的状子,让我好生安葬大哥,切莫再生是非!” 包公怒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旋即又想起周武身受重伤之事,便问道,“周武,你可知是何人将你重伤至此?” 第44章 蛇蝎枕边人(十) 周武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是周壮对草民说,开封府包大人清廉公正,铁面无私,草民这才决定去开封府击鼓喊冤,许是背后之人听到了风声,便找了一群人在城外截杀我。” 包公问道,“周武,你可有看清楚他们的容貌?” 周武苦恼道,“回包大人的话,那伙人用黑巾蒙面,草民实在是没有看清楚,不过草民却对其中一人印象非常深。” “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周武回道,“那人的眉心有一颗黑痣,甚是显眼。” 艾虎插口道,“不用想,肯定是郑贤干的!” 包公非常赞同,“确有可能是他,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都还需要证据。” 艾虎口不择言道,“还要什么证据?我去把郑贤抓来,好好逼问他一番,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展昭眉心蹙起,喝道,“艾虎!” 艾虎深知自已又说错了话,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少顷,公孙策又问道,“周武,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令兄的尸身可有何不正常之处?” 周武便将当日情形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回道,“草民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按常理说,人若得病而死,遗容定是憔悴不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可我大哥除了眼睛有些突出外,面色却比常人还要红润,口唇也是深红,好似抹了女人口脂一般。” 公孙策听后也觉得甚是奇怪,“这女子死后,若是家中富裕,往往会涂抹些胭脂口脂,穿戴些锦绣华服,好体面地去阴曹地府,倒没听过男子如此的,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回道,“除非她想掩饰些什么。” 却听周武忽的嚷道,“包大人,还有指甲!我大哥的指甲也被涂成了深红!” 公孙策恍然道,“难道是砒霜?” 包公追问道,“砒霜?” 公孙策解释道,“大人,人若中砒霜之毒,必得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依照周武方才所说,周达极有可能是中了砒霜之毒,而他所说的面色红润,口唇和指甲深红,想是周吴氏为了掩饰其真正的死因,特意为周达装扮的!” 周武听后悲痛不已,哭喊道,“大哥,你死得好生冤枉啊!” 在场之人无不为他的情绪所感染,垂眸不语。 许久之后,周武方才停了哭泣。 公孙策问道,“周武,令兄现葬于何处?” 周武回道,“周庄村东头的坟地。” 公孙策追问道,“可有火化?” 周武摇头道,“大嫂执意要火化,被我给拦了下来。” 公孙策看向包公,说道,“大人,学生建议开棺验尸,如此便可知晓周达真正的死因。” 包公说道,“就依公孙先生的意思,明日我们就开棺验尸!” 周武听后激动下跪,喊道,“谢包大人!谢包大人!” 一旁的展昭突然提醒道,“大人,属下认为,背后之人遍寻周武不着,极有可能会去挖坟烧尸,毁灭证据。” 包公听后满脸凝重,吩咐道,“周武,你且带着展护卫和艾虎到你大哥的坟前守护,以防不测!” “是,包大人!” 展昭和艾虎领命,与周武骑马奔向周庄村。 郑府。 郑贤已差派截杀周武的那群人,在城外找寻多时。 此时的他正在厅内焦急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忽听郑从来报,“少爷!” 郑贤急忙问道,“找到周武了吗?” 郑从失望地说道,“少爷,他们找了好几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依小的看,周武应该还活着,恐怕此时他已经到了开封府。” 郑贤郁闷道,“如今周武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郑从着急道,“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啊?” 郑贤却是一言不发,来来回回地在厅内走了许久,最后吩咐道,“郑从,你让外面那群人帮我办件事······” “告诉他们,万一被逮到就自杀,我郑某人一定厚待他们的家眷!” “是,少爷!” 第45章 蛇蝎枕边人(十一) 话说周武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坟地,又因月光如昼,只得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远远观望。 艾虎虽已闯荡江湖多年,到底还是年轻,又是个女子,身处这静悄悄的坟地,双腿竟有些发软。 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那展昭,“展,展大哥,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展昭回道,“当然有!我跟随大人多年,遇到过很多鬼魂现身向大人诉说冤情的案子。” 艾虎好奇道,“比如呢?” 展昭想起【庞妃有喜】的案子,说道,“当时大人奉旨出京,调查黄河水患之事,开封府内有一男子被人割掉舌头,打得半死,扔到了荒郊野外,他凭着极强的毅力爬到了开封府,却发现大人并不在京,绝望之际,便爬上城门楼跳了下去,死后成了孤魂野鬼,这才找到大人,告知其冤情。” “后来呢?” 展昭接着道,“后来,大人命我们火速回京,经历了好一番周折,终于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救了下来。” 艾虎听后竟觉浑身发冷,不确信地问道,“展,展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展昭知道艾虎这是怕了,故意说笑道,“堂堂小侠艾虎竟然还怕鬼?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艾虎素来争强好胜,断不会让自已在江湖上留下如此话柄,逞强道,“笑话!我小侠艾虎怎么会怕鬼?展大哥,周武,我跟你们说啊,那些游魂野鬼见了我的断刀都得下跪求饶!” 展昭哈哈笑道,“那一会儿鬼来了,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和周武啊,我们两个都很怕鬼呢!” 周武也是有趣之人,附和道,“有劳小侠艾虎了!” 艾虎拍了拍胸脯,回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心中却暗暗祈祷道,“求求你们,千万别出来啊!我艾虎是个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好人,你们要索命的话,就去找那些害你们的人,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说来也凑巧,艾虎刚祈祷完,空中就刮起了一阵风,吹得那草丛是左右飘荡,随风起舞,乍看上去真像是鬼影在游动。 见此情形,艾虎吓得是尖叫连连,直扑展昭怀中,叫嚷道,“展大哥,有鬼!有鬼!” 展昭失笑道,“艾虎,你不是说不怕鬼吗?” 只见艾虎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说道,“展大哥,其实我很怕鬼,非常怕。” 展昭见艾虎是真的害怕,便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艾虎,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用不着这么怕他们。” 艾虎瞬时化涕为笑,说道,“对啊,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一旁的周武感慨道,“展大人,艾虎的害怕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展昭失笑道,“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得有两三个时辰,坟地里时不时传来几人的笑声,也让这寂静的坟地平添了几分生气。 寅时初,展昭正给艾虎和周武说着包公断案的精彩故事,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嘘!” 三人噤声。 展昭竖起耳朵边听边说道,“来人至少有五六个,不过他们的功力好像并不深。” 周武一脸担忧地问道,“展大人,他们不会是冲着我大哥的尸体来的吧?” 展昭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我们先看看再说。” 少顷,就见八个黑衣人来到了坟地。 只听为首之人对着剩余几人说道,“兄弟们,咱们分头找!” 几人来回找了许久,忽听一人喊道,“头儿,找到了,在这里!” 其余几人听后忙凑过去。 为首之人非常谨慎,他又将墓碑上的字反复确认后,才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埋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害得我们兄弟找了这么长时间!” 说完还踢了墓碑一脚,吩咐道,“兄弟们,开挖!” 周武见状已是蹲不住,站起身就要往那冲,却被展昭给拦了下来。 “展大人,你为何拦着我?他们可是要挖我大哥的坟墓啊!” 第46章 蛇蝎枕边人(十二) 展昭安抚道,“周武,你在这等着,我和艾虎去对付他们!” 周武自知功夫浅,只得点头答应。 那展昭和艾虎似是从天而降,来到那群人面前,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之人见被发现,忙命众人四散而去。 只是这区区几人怎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的对手? 须臾间,他们便被展昭和艾虎打得满地找牙,躺地不起。 展昭将剑置于为首之人的脖颈,问道,“是谁派你们来挖周达坟墓的?” 没曾想那人竟是个硬骨头,一句话都不说。 艾虎见后很是生气,冲着他的大腿就砍了一刀,“快说!” 周武见他们已被展昭和艾虎打倒在地,忙跑过来,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挖我大哥的坟墓?” 为首之人见已逃跑不得,又恐遭严刑逼供,招架不住,高声喊了一声娘后,便拉着展昭的剑抹颈自杀了。 展昭心中一慌,忙道,“不好!艾虎,你快去阻止其他人!” 艾虎抬眼一扫,却发现其余几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刀,抬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展大哥,他们都死了!” 展昭看着他们胸口上白花花的刀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责道,“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么一手,都怪我一时疏忽!” 周武眼见要问出幕后凶手,却突然又失了希望,哭喊道,“怎么会这样?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说罢,他疯也似地冲过去,逐个查看尸首,试探他们的鼻息,生怕漏掉一个活人。 展昭和艾虎正看着发疯失控的周武摇头叹气,就听他喊道,“展大人,艾虎,你们快过来!” 展昭和艾虎连忙跑过去,问道,“周武,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武回道,“展大人,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那天在城外截杀我的人!” 展昭仔细一看,“黑痣?” “展大人,就是这颗黑痣,我永远都忘不了!” 展昭说道,“看来这掘墓之人和当初截杀你的人是同一伙人。” 又看向艾虎,嘱咐道,“艾虎,你和周武先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人再过来,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 “展大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展昭点头,翻身上马,急忙往驿馆赶。 刚到门口,就见王朝走过来说道,“展大人,大人在花厅等着你呢。” 展昭忙将马交于王朝,往花厅走去。 “大人,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包公笑道,“你和艾虎在坟地彻夜守候,本府又岂能安睡?” 展昭问道,“大人,这些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只是,您一夜未睡,岂不让我们担心?” 包公说道,“本府睡了一会儿,只是寅时突然惊醒,不得入睡,便来到这花厅,等你和艾虎的消息。” 旋即又说道,“先不提这事了!展护卫,你此刻回来,可是发现有人去挖周达的坟墓?” 展昭回道,“属下正要向大人禀告此事!有一伙人突然来到坟地,试图挖周达的坟墓,被我和艾虎给拦了下来,只是,还没等我们问出幕后之人是谁,那伙人就自杀了!” 包公高声道,“自杀?” 展昭自责道,“都怪属下一时失察,请大人责罚!” 包公说道,“展护卫,这并不怪你,既然他们不想招,即便我们严刑逼供,也会一无所获。” 展昭点头道,“大人说得对!” 又说道,“大人,我们也不是全无所获。周武认出其中一人参与了城外截杀,属下推测,今晚掘墓之人和当初城外截杀之人乃是同一伙人。” 包公非常认同展昭的分析,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又问道,“艾虎呢?” 展昭回道,“属下让艾虎和周武留在坟地守着,以防再有人过去掘墓。” 包公点头道,“谨慎些总是好的,展护卫辛苦了,先回房歇息吧!待天一亮,我们就去县衙。” “是,大人,属下告退!” 郑府。 郑从哐哐地砸着郑贤卧房的门,喊道,“少爷!少爷!” 第47章 蛇蝎枕边人(十三) 大少爷郑贤正做着美梦呢,却被这一通声音吵醒,他胡乱地披了件外衣,打开门,见是郑从,训道,“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一向惧怕郑贤的郑从都来不及道歉,只是慌里慌张地说道,“少爷,不好了,那几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郑贤迷迷糊糊地问道,“谁还没回来?” 郑从急道,“您派去挖周达坟墓的人啊!” 郑贤瞬间清醒过来,揪着郑从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失败了?” 郑从忙不迭地点头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郑贤听后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那他们的家眷?” 郑贤讥笑道,“事办成这样,还家眷?一分钱都不给!” 郑从听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少爷竟然如此地背信弃义,只是自已已上贼船,除了听话,又能做什么呢?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郑贤,此刻也慌得不行,他不停地搓手,来回的踱步,最后吩咐道,“郑从,我记得咱们府中有来自周庄村的人,你从中挑一个伶俐可靠的,让他即刻出发去周庄,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赶回来通知我!” “是,少爷!” 郑从刚转身,又被郑贤叫住,“郑从,那人要是问起缘由,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就行,别的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明白,少爷!” 夜色中,只见一男子从郑府出发,直奔周庄。 天色渐亮。 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县衙。 正在床上酣睡的孙科听到衙役来报,手脚并用、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就赶往花厅。 “下,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哼道,“孙科,你这父母官当得好生惬意啊!” 孙科慌得双膝跪地,辩解道,“包,包大人,下官昨晚有些失眠,后半夜才睡着,所以起得晚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包公白了他一眼,说道,“孙科,今日本府要对周达开棺验尸,你且带着一班衙役与本府一同过去!” 孙科反问道,“包大人,下官业已查明周达确是因病而死,还有开棺验尸的必要吗?” 包公拍桌道,“孙科!本府还没问你失职之罪,你反倒质问起本府来了!” 孙科慌道,“下官不敢!下官知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了一声,只吩咐他尽快挑选一班衙役,赶往周庄。 守在周庄村口的男子自是注意到了包公一行,“官府之人?他们来周庄做什么?” 男子躲到路边的草丛中,静静地观察着,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拐到了旁边的坟地。 “坟地?” 男子本想起身跟着他们,又想起自已一人太过突兀,灵机一动,进村喊道,“官差去坟地啦!官差去坟地啦!” 村民一传十,十传百,都从家中跑了出来,直奔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该男子的存在。 男子见已得逞,便混在人群中,和他们一同往坟地走去。 周庄坟地。 艾虎和周武正盘腿坐在地上,用拔下的枯草无聊地画着圈圈,却见远方走来一群人。 艾虎定睛一看,对着旁边的周武说道,“是包大人!” 两人忙跑到包公的跟前,行礼道,“包大人!” 包公问道,“自那之后,可还有其他人过来?” 艾虎回道,“并没有。” 包公遂吩咐几个衙役将周达的坟墓挖开。 棺材刚露出一点,就听周武喊道,“不好,村里人都过来了!” 包公抬头一看,只见呜呜泱泱一大群人跑了过来,便命道,“快把坟墓围起来,不可让他们靠近!” “是!” 包公回头瞪了一眼孙科。 孙科慌道,“包大人,下官一直都和您在一起,绝无泄露消息的机会啊!” 展昭走上前,对着包公说道,“大人,咱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难免被村民看了去。” 第48章 蛇蝎枕边人(十四) 包公点了点头,便没再追究下去。 此时,那帮村民已经来到周达的坟前,推推搡搡的,都想着近前看热闹。 衙役们见状大喊道,“大家不要再往前去了!” 村民们素来惧怕官差,便没有再强行往前冲,只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欸,你说,官府这是要干什么啊?” “看这情形是要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这周达不是病死的吗?” “这个谁说的准呢!” 正在这时,一妇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扑到棺材面前,叫喊道,“你们掘人坟墓,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这周吴氏也真是可怜,丈夫刚死不久,又要被别人挖坟。” “是啊!” 周武眼见情势不妙,对着自家那淫荡大嫂就是一顿呵斥,“大嫂,包大人面前休要满口胡言!” 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通议论声: “包大人?是开封府的那位包大人吗?”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脸那么黑,额头还有月牙,不是他还能是谁?” “还真是!” “看来周达之死确有蹊跷。” “咱们别自已在这瞎猜,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跟了郑贤后,是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已是老大,她看了一眼包公,继续撒泼道,“包大人又怎么了?包大人就可以仗着官威不让人说话了吗?包大人就可以不经过别人同意,挖人坟墓、剖人尸体了吗?” 展昭气得骂道,“哪里来的刁蛮村妇,竟然这般蛮横不讲理!是谁告诉你包大人未经别人同意擅自挖人坟墓的?” 周吴氏非但没有被展昭的气势吓到,还反问道,“我是周达的妻子,你们挖坟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们如此擅作主张,挖人坟墓,这大宋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武看着如此娇蛮无理的周吴氏,心中对她仅存的敬意也消失殆尽,嚷道,“大嫂,开棺验尸是我要求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今日这尸是验定了!” 周吴氏听后大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贼周武,你大哥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何曾亏待过你,你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又抱着棺材哭嚎道,“我的官人啊,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死了还要遭人挖坟剖尸!” 又对着围观的村民煽动道,“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村民们听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包公算是领教了这妇人的嘴上功夫,真是好生厉害! 他扫了一眼众人,低头对着周吴氏厉声质问道,“周吴氏,你百般阻挠本府验尸,可是心中有虚?” 周吴氏狡辩道,“我只是心疼我家官人———” 包公打断道,“周吴氏,本府今日开棺验尸,正好帮你断了那些流言蜚语,你说是也不是?” “是啊,周嫂子,你就让包大人开棺验尸吧,验了尸,还了你清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你指指点点了!” 听到这里,周吴氏已无从狡辩,又想着自已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这包公肯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便站起身,走到一旁观看。 几个衙役合力抬开棺材盖,周达的尸体便暴露在大家面前。 周武双膝跪地,对着周达的尸体,双手合十说道,“大哥,弟周武擅作主张,求来包大人开棺验尸,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大哥一个公道,还请大哥不要生弟弟的气,也要保佑弟弟早日找到杀害你的凶手。” 周吴氏离周武比较远,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青天白日的,这周吴氏心里竟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嘴里忍不住嘀咕道,“周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了还让我这么不消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一把火烧了你!我何苦非要去装那贤妻良妇,全套的戏倒是做了,却让那贼周武有机会百般阻拦我焚尸灭迹!” 第49章 蛇蝎枕边人(十五) “大嫂,你在嘀咕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周吴氏是浑身一抖,转头却发现是周武,训道,“周武,大白天的装鬼吓唬谁呢?” 周武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巾帼不让须眉,就算半夜有鬼敲门,你也不会害怕的,对不对?” 周吴氏心虚道,“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 “做没做亏心事,你自已心中有数!” 周武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展昭和艾虎跟前等着。 话说回来。 公孙策在衙役的搀扶下进了墓穴,又吩咐衙役端了一盆水过去。 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方巾,将它在水中蘸了蘸,便要用它擦拭周达的脸。 “不要!” 周吴氏慌得出声阻拦,又见包公一行人和围观村民都盯着自已看,拔腿就要跑。 包公喝道,“拦住她!” 周武闻言正要冲过去,就见艾虎腾空而起,下一秒便落在了周吴氏的面前。 小侠艾虎的断刀往她那脖颈上一搁,周吴氏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 周吴氏看着眼前白花花锃光瓦亮的刀,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兄弟,你先把刀放下来,我保证不会跑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村民奚落道,“也不知道方才慌里慌张要逃跑的是谁?我看这周吴氏定是谎精转世,撒起谎来是眼睛一眨都不眨!” 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听到他的话了吗?你若是再想逃跑,可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 说完还将刀使劲往前推了推,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得那周吴氏是连连求饶。 公孙策见周吴氏已被艾虎控制,再也捣不得乱,这才又将方巾重新湿了水,小心擦拭着周达的脸和手。 少顷,先前红光满面的周达,已变得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口唇和指甲发紫,再看那突出的眼睛,这哪是因病而死,分明是中毒! 公孙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往周达身上一扎,片刻后拔出,银针竟迅速变黑! “大人,学生断定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包公瞪向周吴氏,吩咐道,“将她带走!” “是!” 两个衙役领命去押周吴氏。 周武冲过去,使出浑身力气扇了她一巴掌,怒道,“果然是你!你这个淫妇,为何要杀害我大哥?” 说完又要继续扇周吴氏。 艾虎连忙拦住周武,劝道,“周武,把她交给包大人吧!” 周武听话的给衙役让了路,又对着周吴氏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好久,才停下来,接着就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围观村民们见之无不擦脸抹泪,其中许多人还咬牙切齿地骂那周吴氏水性杨花,心肠歹毒。 艾虎虽不能跟着他们一块骂,但是听着他们骂也很解气,心中还为他们鼓了好一顿掌! 低头见周武仍在哭个不停,便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周武,别难过了,相信包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周武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对着众人说道,“麻烦大家帮我把棺材盖重新放回去吧!”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放好了棺材盖,又重新填了土,方才还凌乱不堪的坟墓刹那间就变整洁干净,规规矩矩。 这时,展昭收到包公递来的一个眼神,便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村民们见已无热闹可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混在村民中的那名男子也匆匆离开,抄着小道便直奔睢县县城。 话说这周武目送众人离开后,又跪回坟前,抚摸着墓碑,含泪说道,“大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你就好好安歇吧!” 包公见此心中不免悲痛,又担心周武的安全,便说道,“周武,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驿馆吧,本府担心那郑贤会对你不利。” 周武忙磕头道,“谢包大人!” 郑府。 郑从带着那名男子来到花厅见郑贤。 此时的郑贤心急如焚,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男子归来,急走上前问道,“可是有情况?” 第50章 蛇蝎枕边人(十六) 男子作揖回道,“少爷,包大人和孙大人一大早就带着周武和十几个衙役去了周庄的坟地,挖开周达的坟墓,开棺验尸,要说这包大人身边的人就是厉害,他先是用一块湿布擦了周达的脸和手,然后用银针那么轻轻一扎,就知道他是中毒而死。” 听到周武的名字,郑贤满脸的不可置信,问道,“周武?你确定没认错人?” 男子笑道,“少爷,小的和周武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熟悉得很,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啊!” 郑贤听后心里暗骂道,“这帮蠢奴才,周武没杀死,尸首也没烧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从看着走神的郑贤,喊道,“少爷!少爷!” 郑贤这才回神,又问那男子,“包大人可有说周达是中的什么毒?” 男子回道,“说是被砒霜毒死的。对了,少爷,包大人还把周达的妻子周吴氏给带走了!” 郑贤惊道,“你说什么?周吴氏?” 男子只当是郑贤八卦之心骤起,便张牙舞爪地回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包大人挖坟的时候,周吴氏突然冲了上去,抱着周达的棺材,撒了好大一通泼,最后还是包大人和周武再三劝服,这才开了棺验了尸。 说来也真是好笑,那个很厉害的人拿着湿布刚要给周达擦脸,周吴氏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要!’,转身就要跑,亏得包大人身边的人功夫好,一下子就飞到她面前,那刀往她的脖子上一架,周吴氏是一动都不动,后来周达被验出是中毒而死,周吴氏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便被包大人给带走了。” 说完,男子还巴巴地看着郑贤,等着他的夸奖。 郑贤听后心里只顾着骂那周吴氏是个蠢人,笨蛋,哪里注意到男子的神情? 还是郑从故意咳了一声,郑贤才对着男子说道,“你这差事办得不错,郑从,一会儿拿给他十两银子。” “是,少爷!”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男子拿到十两银子后,乐得颠颠的,歪头对着郑从说道,“以后再有这种好事的话,一定记得找我啊!” 郑从连连道好,心里却在想,你拿着银子赶快走吧,我还要回去和少爷商量对策呢! 送走男子后,郑从急急忙忙地跑回花厅。 “他没问你什么吧?” 郑从摇头道,“没有,只说下次有这种好事还要找他。” 郑贤哼道,“蠢东西!就这脑袋瓜子还想有下次呢?” 郑从附和道,“少爷说的对,他也就做做跑腿的活计,其他的交给他还真是不放心。” 郑从又想起周吴氏被带走的事,一脸担心地问道,“少爷,周吴氏会不会把您给供出来啊?” 郑贤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道,“这小浪蹄子,还真说不准。这样,郑从,你去······” 郑从问道,“少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郑贤敲了敲他的脑门,说道,“此人经营才华异于常人,满睢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本少爷杀了他岂不是自断财路?” 郑从恍然道,“明白了,少爷,我这就去办。” 县衙大堂。 包公坐于上位,身旁站着展昭,左侧几案旁坐着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两侧,县令孙科站在堂下左侧。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带仵作赵三! " 赵三战战兢兢地走到大堂中间处,跪道,“小的赵三,叩见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三,你可还记得周达?” 赵三心中一慌,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周达,莫非当初之事败露了? 面上却仍假装淡定,回道,“回包大人,小的记得,那周达乃是因病而死———” 包公打断道,“赵三,你是如何断定周达因病而死的?可有仔细查验?” 赵三支支吾吾回道,“回,回包大人,小的见周达周身并无伤口,又知那几日他害病严重,故而认定他是因病而死。” 包公怒喝道,“赵三!本府就不信你没有看出那周达尸首的可疑之处!身为仵作,你何曾见过男子死时浓妆艳抹?!” 第51章 蛇蝎枕边人(十七) 赵三收到孙科偷偷递来的眼神,咬牙狡辩道,“回,回包大人,小的确实见过有男子死时浓妆艳抹的,所以在看到周达的尸首之时,小的并没有任何怀疑。” 包公哼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将那名男子的姓名住处说出来,本府立刻派人去核实你所说是否属实!” 那男子本就是赵三杜撰的,如何说的出姓名和住处? 赵三的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磕头认错道,“包大人,都是小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了大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怒拍惊堂木,喝道,“赵三!你休要拿这些话来糊弄本府!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不从实招来!” 说罢,两侧的衙役便使劲敲着手中的水火棍。 赵三区区一个仵作,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忙磕头道,“包大人,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包公喝道,“还不快说!” 赵三瞄了一眼站着的孙科,咬了咬牙,说道,“包大人,都是孙大人要求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只知孙科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目无王法,肆意妄为,他明眸怒瞪,质问孙科道,“孙大人,赵三所说可是事实?” 孙科心中暗骂了一句“蠢奴才”,便立刻回道,“包大人,下官虽平庸无为,才能平平,却万万不敢做下此等藐视国法之事,还请包大人明察!” 包公眼见孙科如此淡定自若,猜测赵三手中可能没有任何证据,便假意喝道,“赵三!孙大人一看就是满心为民的好官,你这等污蔑朝廷命官,可知要面对何种刑罚?” 赵三听后满心委屈,喊道,“包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确实是孙大人命令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深知那赵三并未说谎,只是他并提出任何实证,不得不对他施以惩罚,便质问道,“赵三,你一面指证是孙大人教你如此,一面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你让本府如何信你?”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赵三!依本府看,分明是你自已懈怠疏忽,潦草做事,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反倒任意攀诬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赵三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认栽道,“小的知罪,但是小的不服!包大人,小的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愿遭天打雷劈!” 包公哼道,“赵三,本府向来不信别人起誓,只相信证据。不过,本府念你是初犯,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就赏你二十大板,略施惩戒,你可心服?” 赵三听后心中一喜,这么大的错,就只是二十大板? 不过他也顾不得细思缘由,忙谢恩道,“小的心服口服,多谢包大人!” 一旁的孙科倒是不乐意了,他上禀道,“包大人,赵三怠忽职守,将验尸入葬之事当作儿戏,虽未造成严重后果,却也间接为凶手逃脱国法制裁提供了便利,二十大板的刑罚未免太轻了,下官以为,应该赏他个六十大板,再判他几年牢狱,以儆效尤。”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孙科一眼,心中暗想道,“六十大板?真要是结结实实地打下去,这赵三怕是挨不到服牢狱,就一命呜呼了!这孙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是想借机除掉赵三吧。” 包公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平生最看不上那些以权压人的官员,如今却不得不拿出当官的款儿来,压一压那孙科的气势。 只听他严肃道,“孙大人,本府如此惩罚自有缘由,休要再提此事!” 孙科见此便收了除掉赵三的心思,只得作揖道,“下官遵命!” 包公对着两旁的衙役吩咐道,“行刑吧!” 只见两人走到赵三的面前,一人摁住赵三的肩膀,另一人抡起手中的水火棍就往屁股上打,只一下,那赵三便疼得哭爹喊娘。 二十板打完后,赵三的屁股已开了花,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呻吟声。 第52章 蛇蝎枕边人(十八) 包公看着疼得马上要昏将过去的赵三,暗自思忖道,“这显然不是二十大板该有的力度,定是负责执刑的两个衙役得了孙科的授意,对着赵三往死里打。” 敢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包公登时怒从心中起,猛地转头,瞪着那孙科,眼神里尽是威压。 孙科却只是一味地装傻赔笑,并不说话。 哼,心理素质还挺好,本府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包公对着衙役吩咐道,“将赵三带下去!” “是!” 又道,“带周吴氏!” 周吴氏缓缓走到大堂中央,双膝跪地,道,“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说完还不忘搔首弄姿,一脸妩媚地看着包公说道,“不知包大人为何把民妇带到此处?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和民妇说嘛,又何必来到这骇人的地方,让民妇好生害怕!” 包公还是第一次在大堂之上被人如此调戏,怒拍惊堂木,喊道,“放肆!” 说罢,两旁的衙役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吓得那周吴氏终于没了那些歪邪心思,忙磕头道,“民妇知错,还请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道,“周吴氏,县衙大堂如此严肃之地,你毫不庄重,不知廉耻,大放厥词,竟对本府出言不敬,难道你素日里也是和别的男子这般说话?今日本府便替你的父母长辈教训与你,来人,赏她两个巴掌!” 孙科见状正想派人去执刑,却见王朝已快步走上前,对着周吴氏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颤。 周吴氏摸着流血的嘴角,耳朵里听着嗡嗡的嘈杂声,心里惧怕得不行,不停地叩头道,“包大人,民妇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胡言乱语了!” 包公见震慑的目的已达到,便没有再揪住不放,遂问道,“周吴氏,你可知本府为何将你押来县衙?” 周吴氏装傻说道,“回包大人,民妇并不知。” 包公可真是佩服这妇人装疯卖傻的能力,厉声质问道,“哼!本府今日为那周达开棺验尸,验定他是中砒霜之毒而死,你作为妻子,是与他最后接触之人,嫌疑自是最大。周吴氏,你这一句‘不知’,倒是把自已摘得一干二净!” 周吴氏心想,验出了砒霜又怎样,只要自已咬死不认,他包公就算是神仙转世,也奈何不了自已,便狡辩道,“冤枉啊,包大人!我家官人的死本来就与我没有关系,又何谈把自已摘干净呢?再说了,我费心尽力、衣不解带地伺候他吃喝,他自已倒霉不小心中毒身亡,怎么反倒怪起我这服侍之人的不是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包公又问道,“周达所吃之药可是你去药铺买的?可是你给他熬的汤药?可是你亲手喂服的?” 要说这周吴氏心理素质真是好,在包公的连番质问下竟丝毫不慌乱,“包大人,我家官人的药当然是我亲自去买的,汤药也是我亲手熬制的,至于喂服嘛,不是我亲手喂难道还要假手于其他妇人?” 包公怒道,“周吴氏,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经手,那周达之死怎会与你一分关联都没有?” 周吴氏讥笑道,“包大人,我家官人遭人下毒不幸身亡,您放着真正的杀人凶手不管,反倒对着受害人的妻子盘东问西,是何道理?” 包公一噎,如今自已手中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周吴氏犯案,只是公孙策验尸时周吴氏的反应太过异常,便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本府记得公孙先生验尸之时,你脱口而出一句‘不要’,对此,你作何解释?” 周吴氏早在来县衙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回道,“包大人,民妇只不过是想让自已的官人体体面面地去阴曹地府,眼看你们要擦掉民妇精心描画的妆容,所以才出口阻拦,难道这也有错吗?” 包公反问道,“既如此,你又为何转身要逃跑?” 第53章 蛇蝎枕边人(十九) 周吴氏心中一喜,怎的今日包公问的问题都是自已预先就准备好的,便笑道,“包大人,民妇喊出那两个字后,见你们都紧盯着我,怕你们误会我是杀人凶手,这才慌里慌张地想要逃跑。正常人面对当时的情况大抵都会如此反应,这有什么不对吗?” 包公见那周吴氏是应对有措,见招拆招,无理都要搅上三分,又觉自已手中尚无任何实证,便匆匆退了堂,准备择日再审。 县衙花厅。 县令孙科焦急地在厅内来回走着,像是牛踩了瓦泥——团团转。 捕头李虎忙遣散厅外守着的下人,左右东西都看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关了厅门,走到孙科跟前问道,“大人,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孙科瞥了一眼李虎,恨铁不成钢道,“遇事就知道问本县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 李虎面露无辜。他也想为孙科出谋划策啊,奈何自已才疏学浅,胸无城府,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一膀子力气,还有那三脚猫的功夫。 他满心愧疚,只得道歉道,“大人,都是小的无能,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 孙科看着一脸憨傻的李虎,无奈道,“本县都好奇你是怎么当上捕头的,靠你这人畜无害的长相吗?” 那李虎听后只是傻笑,并不说话。 孙科见此便歇了调侃他的心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照这样发展下去,本县当初威胁赵三,让他帮忙掩盖周达真实死因之事,迟早会被包大人知道。” 李虎满脸疑惑地看着孙科,问道,“大人,就算此事被包大人知晓了又怎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您应该也不会受多严重的刑罚吧?” 孙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个笨蛋知道些什么?赵三之事都是郑贤威胁我这么做的,万一郑贤被抓后,和我来个鱼死网破,那件事不就彻底瞒不住了?到时候别说刑罚了,恐怕连本县的命都保不住了!” 李虎听后心中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孙科对那郑贤的胡作非为,视若无睹,百般纵容,这些李虎都一清二楚。只要有人上诉状告郑贤,孙科都会让自已带着衙役对他们进行威胁恐吓,纵得郑贤是无法无天,俨然就是睢县的土皇帝。 他一直以为孙科是受了郑贤的贿赂,抑或是贪恋郑贤的父亲郑大善人的巨额捐款,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有把柄落在郑贤手中。 怪不得他如此听郑贤的话。 李虎好奇地问道,“大人,您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孙科自知方才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岔开话题道,“什么那件事啊?你听错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李虎见孙科矢口否认,闭口不谈,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孙科叫住了。 李虎转身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孙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李虎,本县对你如何?” 李虎笑道,“大人一向对属下很好,发的月银也比其他县的捕头要多上一倍,属下非常感念您的恩情,做梦都想报答您。” 孙科眼睛一亮,又问道,“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本县去做,只是此事一旦被发现,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你做,还是不做?” 李虎担心地问道,“牢狱之灾?大人您不会让属下去杀人放火吧?” 孙科摆手说道,“这是哪儿的话?本县怎会让你去做那些违法犯罪之事?你只需要帮本县把尸体挪个地方就行。” 李虎问道,“大人,该不会是周达吧?属下可不敢动他的尸体,包大人现在正查办他的案子呢,万一被他发现了,属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孙科摇头道,“不是周达,是另外一个人。事成之后,本县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可愿意去做?” 一百两银子? 李虎都没问另外一人是谁,又因何需要挪动尸体,就答应了孙科,又问道,“大人,那人的尸体现在埋于何处?又需要搬到哪里去?” 第54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 孙科见李虎终于松口答应,喜不自胜,遂将埋尸地点,移尸何处都告知了李虎。 李虎领命后本想即刻动身,又想起这青天白日的,挪动尸体太过引人注目,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出城。 他一路上策马疾驰,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孙科所说的埋尸地点,又依照孙科所说,将那人的尸体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切妥当后,他急忙翻身上马而去,仿佛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 一进城,便急忙赶去县衙复命。 孙科仔细询问了李虎移尸的细节,见无疏漏之处,方才将一百两银子交于他。 话说这包公退堂之后回到驿馆,坐在花厅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半晌不说一句话,只看着院中的树木出神。 艾虎见后很是诧异,悄悄地问展昭,“展大哥,包大人这是怎么啦?怎么审了个案子,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展昭将艾虎拉到门外,小声说道,“今日公堂之上,那周吴氏好生放肆,先是对大人出言不逊,后又言辞犀利,百般抵赖,把大人气得不轻。” 艾虎想起周吴氏在坟地的撒泼胡闹,说道,“今日坟地上的她已经让我眼界大开,却没想到那只是小打小闹。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公堂之上肆意胡言!” 又气愤道,“展大哥,周吴氏被铡的时候嘴还这么臭吗?” 展昭长叹一口气,说道,“被铡?她一番满嘴胡吣把大人怼的无言以对,逼得大人不得不退堂,只能择日再审。” 艾虎正要问那周吴氏是如何巧言抵赖的,便听包公问道,“展护卫,艾虎,你们两个在门口说什么呢?” 展昭忙近前回道,“大人,属下正跟艾虎聊今日公堂审理的情况。” 包公感慨道,“这周吴氏嘴上功夫的确了得,今日之事要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又朝着门口吩咐道,“马汉,你去把公孙先生叫来!” “是,大人!” 少顷,公孙策便来到花厅,问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学生去做?” 包公点点头,说道,“本府方才思考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案件侦办的思路和方向。” 三人齐看向包公,等待他的下文。 包公接着说道,“本府认为,此案的突破口还是在于砒霜和赵三。公孙先生,你明日带着些药材,前往赵三家中探望,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展护卫和艾虎,你们明日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城中所有的药铺和医馆,仔细查问近日是否有人买过砒霜,一有发现,立刻回报于我!” “是,大人!” “学生遵命!” 次日一早,公孙策和展昭他们便开始分头行动。 公孙策先是去药铺买了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和涂抹的药膏,然后就雇了一辆马车赶往赵三的家中。 马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赵三所在的村子。 公孙策拦住一村民问路,才知入村第二家就是赵三的住处,他吩咐车夫在村口等候,自已一人步行至赵三家门口,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过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公孙策又敲了三下,提高了些嗓音喊道,“有人在家吗?” 仍是无人回应。 正要再次敲门时,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一老妇人探头问道,“你是谁啊?” 公孙策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仵作赵三是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找他有何事?” 公孙策笑道,“我是赵三的朋友,得知他昨日在县衙挨了板子,特地拿了些药来看望他。” 老妇人见是自已儿子的朋友,忙将公孙策让了进来,一面走还一面说道,“你说这三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县老爷打的这么严重。这要是再多打上几板子,命都要没了!” 公孙策见老妇人走路有些摇晃,便走上前搀扶着她,安慰道,“老人家不要担心,赵三他肯定没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县衙早把他收监了,而不是让他在家躺着养伤。” 第55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一)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想也是,三儿一向忠厚老实,做了仵作之后,也是尽心职守,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断不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公孙策听后心中暗暗思忖道,“恐怕这赵三之事另有隐情,待会一定要仔细问问。” 又对着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赵三平日里对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很讲义气,大家知道他挨了一顿板子后,特意委派我过来探望,一则呢,是给你们送一些药,二则呢,我略懂一些医术,若是有需要,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老妇人听之甚喜,拍着公孙策的手,说道,“三儿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气啊!” 又替公孙策卷起门帘,让道,“进去吧!” “劳烦老人家了!” 一进屋,公孙策就看到赵三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在呻吟着。 公孙策轻声喊道,“赵三?” 许是他疼得厉害,正半睡半醒着,并没有回应公孙策。 老妇人见状大声喊道,“三儿,快醒醒!你的一个朋友来看你了,还带了许多药呢!” 赵三嫌弃地用手捂了捂耳朵,不耐烦地说道,“娘,您开什么玩笑呢!自打孩儿干了仵作这个行当,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就算有朋友,得知孩儿挨了这顿板子,人家避之还不急,怎么会巴巴得往前凑呢!” 老妇人听后正想开骂,被公孙策拦了住。 她苦笑道,“你看这孩子,挨了一顿板子,脾气还变臭了!” 公孙策笑道,“无妨。老人家,您先去歇着吧,我和赵三单独聊聊。” 老妇人道了句好,便离开了屋子。 公孙策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又低头看着赵三问道,“赵三,你现在感觉如何?” 其实公孙策第一次喊赵三的时候,他听到了,不作回应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陌生,不知此人是好心还是歹意。 只是,他没想到公孙策会如此执着,气急的他突然回头嚷道,“我说你是谁啊!如果是孙大人派你来的,那你还是请回吧!昨日打板子时可是恨不得要将我送上西天,这时候倒过来关心我了,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嘴中嘶哈声不断,想是方才一时激动,扯动了伤口。 公孙策忙掀开薄被,查看赵三的伤口,却见那伤口已经发炎,也并未涂有药膏,便一脸严肃地说道,“赵三,你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再耽搁下去的话,怕是会溃烂。” 赵三满脸苦涩,回道,“家中哪有那么多银两啊!” 又看着公孙策,不耐烦地问道,“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公孙策失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已的脸往赵三跟前凑。 赵三仔细端详着公孙策的容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包大人身边的那位师爷?” 公孙策哈哈笑道,“你可算是想起来了,真是不容易!” 赵三面露尴尬,满是歉意地说道,“让先生笑话了!自打昨日挨了板子,我就一直趴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敢动弹,家中又无钱买金疮药,只能靠我娘拿凉毛巾敷着,实在是难熬的很,这才脾气差了一些,还请先生不要生气!” 公孙策挥手说道,“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又拿出自已带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赵三涂抹均匀。 赵三心中甚是感激,说道,“劳烦先生还挂念着我。不过这金疮药可真是好使啊,虽然有些火辣辣的,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公孙策笑着嘱咐道,“这药膏每日涂抹两次,涂抹前须将伤口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切记,伤口一定不要沾水。” 又将草药拿到赵三跟前,叮嘱道,“此药每日一副,分两次服用,你可记好了?” 赵三点点头,好奇道,“先生可是懂医术?” 公孙策谦虚道,“只是略懂一二。” 第56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二) 赵三听后对公孙策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先生真是多才,既会验尸,又懂医术,还能辅佐包大人断案,让人好生敬佩。” 公孙策笑道,“谬赞了。” 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便试探性的问道,“赵三,周达之事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赵三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苦笑道,“板子都挨了,有没有难言之隐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策见他如此伤怀,急劝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是主动配合孙科,做下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事,那你就是助纣为虐,更让令堂受辱蒙羞,脸上无光;可如果你是受人胁迫,逼得你不得不做,又愿意说出事情的原委,我想令堂一定不会生你的气,反而会以你为荣。” 公孙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在赵三的心坎上。 仵作这行当极其辛苦,又不被人尊重,他何曾怕过? 适龄女子因此不愿嫁与他,他又何曾愁过? 可是,只要老娘流下一滴泪,生个小小的病,他就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赵三抬头看向公孙策,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公孙策点点头,轻声道,“当然是真的,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已的儿女行得正坐得端呢?” 赵三正纠结时,老妇人突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逆子!你还在纠结什么!大错已然铸成,你非但不思补过,竟还想着为他遮遮掩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说罢,又往他的后背虚打了一拳,催道,“你倒是快说啊!” 赵三见自已的老娘如此生气,忙出声安抚,“娘,您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孩儿这就说,马上说!” 又看向公孙策,请求道,“麻烦先生将我娘扶到一旁坐下。” 公孙策闻言,立刻将老妇人搀扶起来,让其坐到床上,自已则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赵三看着一脸担心的老娘,叹息道,“自从做了仵作这个行当,我是尽心尽责,战战兢兢,生怕出什么差错。那日,孙大人派李捕头过来叫我,我只当是寻常的验尸或丧事,不曾想,到了之后,他竟对我说,验尸时不论看到什么,都要说那周达是因病而死的。” 老妇人怒道,“然后你就同意了?” 赵三摇头道,“娘,孩儿怎会是那样的人?”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一开始我是死活不同意的,直到——” 公孙策非常着急,这说个话怎么还跟讲故事似的,吊人胃口呢?便问道,“直到什么?” 赵三看了一眼自已的老娘,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直到孙大人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了我娘······” 老妇人听后十分震惊,问道,“所以你才?” 须臾,又哭喊道,“你真是糊涂啊!这样的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赵三这才意识到自已究竟犯了何等大错,忙认错道,“娘,孩儿知错了!”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甚是复杂:要是换作自已,当时会如何选择呢? 他调整了下呼吸,起身说道,“赵三,你在家好好歇息,我该回去了!” 赵三感激道,“辛苦先生了,这么远还过来给我送药。” 公孙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里,就被老妇人叫了住,只听她问道,“先生,我们三儿是受人胁迫才做下那些事的,不算是作奸犯科吧?” 公孙策笑道,“当然不算!老人家不要担心,快请回吧!” 老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走去。 公孙策摇摇头,疾步走到村口,坐上马车,快速往城中赶去。 睢县县城。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六人兵分六路,正紧锣密鼓地对城中的药铺和医馆进行走访调查。 展昭在城中转了大半天,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抬头看到前面有个小茶馆,便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第57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三) “客官,来点什么?” “龙井吧!再来盘点心!”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茶和点心端了上来,“客官,您请慢用!” 展昭点点头,问道,“小二,你知道睢县最好的大夫是谁吗?” 小二好奇道,“客官,您要看病?” 展昭摇头道,“帮朋友问问。” 小二“唔”了一声,回道,“睢县最有名的大夫是卢大夫,他的医术非常精湛,那些疑难杂症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 展昭笑道,“那卢大夫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小二点头如捣蒜,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这好多人的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呢!” 接着又叹气道,“只是那周达却是个例外,你说又不是多重的病,怎么偏偏就死了呢?他这一死可好,有些人都开始怀疑起卢大夫的医术了,唉······” 展昭听后若有所思,既然一无所获,倒不如去卢大夫那碰碰运气。 他草草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点心,便起身告辞,依照先前周武所说的位置,来到了卢大夫家。 咚咚咚。 少顷,就见一中年男子将门打开,问道,“你是?” “请问是卢大夫吗?” “我是,你是谁?找我何事?” 展昭深知若不亮出真实身份,卢大夫怕是不会说实话,便回道,“在下展昭,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护卫。” 卢大夫自是听说了近日包公重审周达之死的事,便客气说道,“原来是展大人,快请进。” 展昭被卢大夫让进院中,在一石桌旁坐下,寒暄道,“听闻卢大夫医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能,在下心中敬仰,专程过来拜访。” 卢大夫挥挥手,谦虚道,“不过是祖上积下一些经验,我又恰好学有所成,便为街坊邻居们治些小病,是他们谬赞了!” 又看向展昭问道,“展大人专程来此,是为了周达的事吧?” 展昭见卢大夫是个聪明人,便没有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卢大夫,周达当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卢大夫回道,“这些我都跟周达的弟弟周武说过了,你问他就行。” 展昭正色道,“卢大夫,我想听实话。” 卢大夫自知瞒不过展昭,又见他是包公之人,行事自是谨慎,定不会将他的话到处宣扬,便说道,“展大人,当时周达确实病得不轻,但还远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更何况老夫对他所患之病极为擅长,断不会让他撒手人寰,不治而亡。” 展昭点头道,“卢大夫说得对,包大人昨日已对周达开棺验尸,确认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卢大夫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不是老夫开的药有问题。” 又对着展昭千恩万谢道,“多谢你们还了我清白,否则的话,老夫的一世英名,就全毁在他身上喽!” 展昭摆手笑笑,旋即又叹气道,“只是我在城中转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任何关于砒霜的线索。” 卢大夫安慰道,“城中药铺医馆颇多,怕是要查上一整日呢!这才过去半日,兴许后半日就会有结果了!” 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展昭说道,“展大人,我想起郑贤在城东头开了一家药铺,那家药铺规模颇大,好多人都去那里买药呢!” 展昭心中一喜,随即起身告辞道,“多谢卢大夫的提醒,我这就去看看!” 城东那块是艾虎负责的,此刻他正沿着街道,一家一家的查着,每每都是一脸兴奋的进去,又耷拉着脑袋出来。 “艾虎!” 艾虎回头,见是展昭,兴奋道,“展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查完了?” 展昭点点头,说道,“查完了,只是没有任何收获,你呢?” 艾虎蔫蔫地回道,“我这边也是,就剩前边几家了,若是再没有什么线索,咱们今儿岂不是白忙活了?” 展昭笑道,“还真不一定!” 说罢,便将在卢大夫那听说之事说与他听。 艾虎指着远处问道,“展大哥,你说的是最前面那家?” 第58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四) 展昭点头道,“就是那家。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先把另外几家都转完,最后再去郑贤的药铺。” 艾虎点点头,和展昭依次询问了那几家的掌柜后,便来到郑贤的药铺。 一进门,艾虎就掏出十两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喊道,“给我来点砒霜!” 药铺伙计正在药柜前为病人抓药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忙转过身,走到艾虎跟前问道,“请问您要砒霜做什么用呢?” 艾虎满脸嫌弃,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来你这买砒霜,那是照顾你的生意,哪来这么多废话?” 伙计先是一惊,尔后又笑着解释道,“砒霜是剧毒之物,所以我们才——” 艾虎举起右手,示意伙计无需再说下去,“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要跟他说!” 伙计见艾虎盛气凌人,又见展昭气质非凡,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连忙到里屋去叫掌柜的。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两个人非得要买砒霜,我依例询问砒霜的用途,他们非但一个字都不说,还把我给凶了一顿。” “竟有这种事?我这就去看看!” 只是王桥素来谨慎,他并没有直接去大堂,而是先透过门的缝隙观察了展昭和艾虎片刻,方才打开门来到柜台前。 此时的他已经挤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对着展昭和艾虎问道,“我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王桥,两位来小店是想买砒霜?” 艾虎上下打量着王桥,觉得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语气便软了一些,“对啊,你们卖不卖?” 王桥满脸堆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店既已开门营业,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这砒霜乃是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您得告诉我们将它用于何处,我们才敢放心地卖给您啊?如果我们不问缘由就将砒霜卖给您,这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以后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官府追究起来的话,我们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这一番话将艾虎仅剩的耐心磨得精光,心中暗骂道:这贼王桥,不卖就不卖吧,还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托词,废话真多! 他看了一眼王桥,右手作势就要从身后抽出自已的断刀,却被眼尖的展昭及时发现,将他的手给摁了下来。 展昭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冷笑道,“如果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呢?” 王桥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又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说道,“您既然肯出五十两银子买砒霜,说明并非将它用于正途,我更不能卖给您了!” 展昭讥讽道,“王掌柜果然好口才,难怪这药铺能成为睢县生意最好的店铺。只是,如果你家郑贤郑大少爷让你给他拿些砒霜,你也会这么跟他讨价还价吗?” 说罢,眼睛还紧盯着王桥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那王桥听后脸上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却仍强装淡定回道,“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少爷一向安分守已,敬畏国法,怎会让我做这种违法之事?” 艾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质问道,“王掌柜,你家少爷安分守已,敬畏国法?这话说出来你自已信吗?!” 展昭紧盯着王桥,想要看他会如何应对,却发现他的额头已沁满了汗水,便问道,“王掌柜怎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你也不相信自已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对吧?” 王桥掏出一块手帕,将额头上的汗全都擦拭干净后,方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我家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信,我信。” 展昭看着慌张不已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的反应太过异常,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案子,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决定试他一试,便问道,“王掌柜,你可知那周达是被砒霜毒死的?” 王桥慌道,“知,知道,这事全城都已经传遍了。” 展昭又问道,“今日包大人派了许多人走访全城的药铺和医馆,查问他们近日是否卖过砒霜,但是却一无所获。王掌柜对睢县比较熟悉,能否给我们提个醒,哪个药铺或者医馆素日里经常销售砒霜呢?” 王桥不愧是睢县最大药铺的掌舵人,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 第59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五) 展昭正想否认,却听艾虎说道,“知道还不说实话!” 展昭瞪了他一眼,扭头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你若是知道内情,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王桥听后更加紧张,他抬起胳膊,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许久后,方才说道,“其它药铺和医馆要是做了这种事,也不会与我说啊!两位官爷,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们还是一家一家去问吧!” 一家一家去问?还真是个‘好主意’! 艾虎看着忙于擦汗的王桥,越发觉得他不对劲,心想,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事,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转头看向展昭,见他冲自已点了点头,便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和我们走一趟吧!” 王桥急道,“两位官爷,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艾虎凶道,“只不过是去趟县衙,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走!” 王桥无从辩驳,又怕若执意不和他们走,会惹来更大的怀疑,便嘱咐伙计好好看店,跟着展昭和艾虎一同前往县衙。 刚从药铺出来,王桥就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暗想道,“郑府的下人?他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派来监视我的吧?” 他迅速移开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嘴中也在催促着展昭和艾虎,“两位官爷,咱们走快一些吧!一会儿问完话,我还要回来做生意呢!” 展昭笑道,“王掌柜如此尽职尽责,想必那郑贤每月给你不少银两吧?” 王桥边走边回道,“郑贤少爷每月给我二十两银子,年初和年尾还会有丰厚的春赐和腊赐。” 艾虎闻言非常吃惊,“这郑贤对你可真是大方啊!” 王桥咧着嘴笑道,“郑贤少爷确实对我很好。不过这些钱我也不是白拿的,在我的苦心经营之下,郑家的药铺在短短几年内就一跃成为睢县最大的药铺,每个月可是有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啊!” 艾虎听后直夸王桥厉害,是个有大才之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来到了驿馆门前。 王桥看着牌匾上的字,好奇问道,“驿馆?我们不是要去县衙吗?” 艾虎解释道,“包大人一直待在驿馆,只有审案子的时候才会去县衙。” 王桥点点头,便跟着展昭和艾虎走了进去。 一路悄悄跟着的那名男子从驿馆对面的茶馆里探出头来,看清他们进去的地方后,便匆匆离开了。 郑府。 “少爷!少爷!” 郑贤抬头见郑从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少爷,我派去药铺监视的人刚刚对我说,王,王桥被包大人的手下带去了驿馆!” 郑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王桥被带走了?” 郑从点头如捣蒜,回道,“是的,少爷。” 郑贤双手背在身后,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他不会把我给供出来吧?” 郑从回应道,“应该不会,他的父母妻儿可都在我们手里呢。” 郑贤摇头说道,“这可说不准,万一他禁不住严刑拷打把我给卖了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又将郑从叫到跟前小声吩咐道,“你即刻出发赶往郊外的庄子,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郑从虽觉得郑贤如此做有些残忍,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应道,“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话说回来。 那王桥跟着展昭和艾虎来到驿馆花厅,就见包公端坐于主位,一旁站着公孙策。 展昭和艾虎对着包公行礼道,“大人!” 包公微微一笑,说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辛苦了!” 又看向王桥问道,“这位是?” 展昭回禀道,“大人,他是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属下和艾虎询问他砒霜之事时,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话还支支吾吾的,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包公和公孙策一眼,两人和展昭朝夕相处多年,一下子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第60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六) 只是包公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就见王桥双膝下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 包公一脸严肃,正色道,“王桥,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就跟本府说说,他们究竟冤枉了你什么?” 王桥立即接话道,“回包大人,今日他们一进店就说要购买砒霜,草民依例询问购买缘由,可是他们不仅不说,还咄咄逼人,紧接着又问了草民许多不着边际的问题,草民只不过是稍稍紧张了些,他们就误以为草民和周达之死有关,您说这是不是冤枉我啊? 艾虎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还挺会狡辩的。” 包公看了一眼艾虎,示意他不要插话,然后对着王桥解释道,“官府之人常会如此查案,有些问题看似和案件没有任何关联,却对于案件侦破有很大的帮助。” 王桥闻言心中一慌,抬起右手不停地擦着脸上冒出的汗水:自已在药铺中应对还算得当,应该没有露出什么大的破绽吧? 包公明眸紧盯着一脸沉思,又甚是慌乱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果然有问题,待本府吓他一吓。 包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喝道,“王桥!那些问题虽不着边际,却并不难以回答。可你在回答问题时却心虚冒汗,慌乱不已,任何人见你如此都会心生怀疑,你怎能怪他们冤枉于你?” 王桥此时已汗如雨下,擦汗的两只手也在瑟瑟发抖。 包公见状决定趁势追击,大声喝道,“王桥!事已至此,你竟然还不说实话!难道非得等本府对你用刑,你才愿意说吗?!” 王桥听到‘用刑’这两个字,吓得浑身直哆嗦,双膝也绵软无力,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虽然从未蹲过牢狱,但却听别人说起过官府刑讯逼供有多吓人,什么鞭打啊,夹手指啊,跪板钉啊,坐老虎凳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转念又想,倘若自已将真相和盘托出,自已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包公见他面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便问道,“王桥,你可是有苦衷?” 王桥感慨于包公的明察秋毫,回道,“包大人明鉴,草民不是不愿意说出真相,而是不敢说啊!” 艾虎想起自已行走江湖时,有些江湖败类会用家人逼迫侠义之士就范,便问道,“王桥,是不是那郑贤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王桥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虎劝道,“王桥,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会放过你的家人吗?郑贤这种人会相信你来驿馆走了一遭,却没有出卖他吗?” 王桥闻言满眼悲愤,说道,“他生性多疑,自是不信我会扛过官府的审问,为他保守秘密。方才走出药铺时,我就看到郑府的一个下人在门口监视我,估计我的家人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展昭急道,“王桥,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话说那郑从从郑府出来后,火急火燎地就往郊外的庄子赶,恰巧被查访结束准备返回驿馆的张龙看到了。 张龙心想,反正查了一整日都没有什么线索,倒不如跟着郑从,兴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亏得他是习武之人,脚下生风,要不然还真跟不上坐着马车急匆匆赶路的郑从呢。 张龙一路跟着郑从来到城郊的一处庄子,只见他推开门,又扫了眼四周,见无人跟踪后,方才走了进去。 张龙见郑从神神秘秘的,嘴里嘀咕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跃而起,下一刻便来到了院子里,正猜测郑从是进了哪间屋子时,忽的听到一阵求救声。 张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很快便确认了声音的来源,正是眼前的这间屋子。人命关天,他来不及观察屋内的情形,一脚就将门踹开,见那郑从正要砍杀一个老翁。 张龙大喝一声,“住手!” 郑从看见突然出现的张龙,慌得扔掉手中的刀,转身就要逃,却被张龙一脚绊倒在地上。 又要起身继续逃命,忽的感觉脖颈一凉,见是白花花的刀架在了自已脖子上,竟吓得直接晕死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第61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七) 张龙踢了郑从一脚,骂道,“这郑贤也真是蠢,竟派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过来杀人!” 旋即又蹲下身,将两个老人,年轻妇人,还有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两个老人已是吓得不能言语,孩子也是哭个不停,唯有那名年轻妇人神志还算清醒,只见她下跪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否则今日我们一家四口就要命丧于此了!” 说罢,便开始大声哭泣起来,许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是有多么恐怖。 张龙忙扶起年轻妇人,安慰道,“大嫂不要害怕,你们现在不会有危险了。” 又好奇道,“大嫂,敢问你们是哪里人?郑从又为何想杀你们?” 年轻妇人将眼泪轻轻擦拭干净后,方才回道,“我家官人是郑大善人之子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他们是我的公爹和婆母,还有我的孩子。前几日,不知为何,郑从突然把我们从家中带到这里,还威胁说,若是逃走,官人会没命的。我们只好待在这里,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心思。至于今日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龙听后心中大喜,还真有意外收获啊! 他忙表明自已的身份,说道,“大嫂,我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侍卫张龙,你们跟我回驿馆吧,带着郑从,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竟是包大人身边的侍卫? 年轻妇人再次朝着张龙下跪磕头,说道,“多谢官爷!” 张龙让年轻妇人带着两个老人和孩子去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待他们走远后,他低下头,对着昏迷不醒的郑从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他立刻呻吟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张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已,忙坐起身,磕头求饶道,“壮士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杀人了!” 张龙双手抱于胸前,哼道,“还想有以后?!” 郑从忙改口道,“不不不,没有以后了,绝对没有以后了!” 张龙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郑从从地上拽了起来,拎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又恐郑从被人发现,惊了郑贤这条蛇,张龙最终决定让郑从和王桥的父母妻儿一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 马车旁等候的年轻妇人见到郑从甚是惧怕,她颤抖着声音问张龙,“官爷,万一他途中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张龙晃着方才顺手拿的绳子和布团,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咱们将他的手脚都捆绑起来,用布团塞满他的嘴,他就是有坏心思也没用啊!” 年轻妇人听后仍是满脸惶恐。 张龙见状眉头紧锁,该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话音刚落,年轻妇人就看见张龙举起手中的刀愤怒地朝着郑从的脑袋砍去,郑从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又吓得晕死了过去。 要说这郑从真是不禁吓,张龙的刀分明在最后一刻就调转了方向,重重地砍到了地上。 张龙抬头看着吓得闭眼不睁的年轻妇人,问道,“大嫂,这下可以了吧?” 年轻妇人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以了。” 张龙便和年轻妇人一起将晕死过去的郑从抬进了马车的车厢,将他放平后,便架着马车快速赶往驿馆。 驿馆花厅。 王桥听到展昭的质问,面露无奈,“早告诉你们又能怎样?你们找他们不需要时间吗?就算你们最后找到了,见到的恐怕也是他们的尸体吧?”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已的家人都已经被杀了,还替郑贤保守秘密做什么呢? 正要说出真相时,就听张龙来报,“大人,属下跟踪郑从到了城郊庄子,发现他正要杀害王桥的父母妻儿,便将他们给救了下来!” 王桥忙冲上前,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没有死?” 张龙看着情绪激动的王桥,问道,“你是王桥?” 王桥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张龙看了一眼包公,包公吩咐道,“将他们带进来吧!” “是,大人!” 少顷,王桥的父母妻儿便走了进来。 第62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八) 王桥见后立刻冲上前去抱住他们,哭道,“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年轻妇人拍着王桥的后背安慰道,“多亏那位官爷救了我们,否则我们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王桥忙走到张龙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张龙俯身将他扶起,说道,“不用谢,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 王桥一面抹泪,一面又走到包公面前下跪说道,“包大人,草民全都说!” 包公轻声说道,“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待会再说也不迟。” 王桥长呼一口气,说道,“包大人,草民已经没事了!周达的死确实和郑贤有关系,有一日,我看天色已晚,正准备打烊,却见他匆匆忙忙的赶来,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当时我问他用于何处,他一直避而不谈,也是我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地跟着他,才发现他将砒霜交给了郑从,还嘱咐他务必将砒霜交给周吴氏,第二日,那周达就死了!” 包公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又问道,“郑贤得知本府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生怕你泄露他在店内拿砒霜之事,便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于你?” 王桥点头道,“回包大人,确是如此。” 包公问道,“明日需要你在公堂作证,你可愿意?” 王桥磕头道,“草民愿意!” 包公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将王桥带下去!” 又对着张龙问道,“那郑从现在何处?” 张龙回道,“正跪在厅外候传。” “带他进来!” 郑从小碎步走着,终于挪到了花厅中央,下跪磕头道,“草民郑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喝道,“郑从,你可知罪?” 郑从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说道,“草民知罪!草民不该一时冲动去杀人。” 包公怒哼一声,质问道,“一时冲动?你倒是挺会给自已找托词!” 郑从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确是因看那王桥不顺眼,故而一时冲动绑了他的家人,想要杀死他们。” 包公见郑从仍在保护郑贤,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扔,大声喝道,“郑从!分明是郑贤指使你去杀害王桥的家人,你还想替他隐瞒到何时?” 郑从本就惧怕黑脸的包公,又见他如此盛怒,吓得将郑贤命自已给周吴氏送砒霜,让自已找人围杀周武,以及指使自已杀害王桥家人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包公听后自是气愤不已,吩咐道,“来人,将郑从带到县衙大牢,好生看管!” “是,大人!” 又对着展昭和艾虎命令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张龙和赵虎去郑府,将那郑贤缉拿归案!” “是!” 几人领命,直奔郑府。 话说这郑贤在房间内焦急地等了郑从许久,却迟迟不见其归来,便料到杀人之事败露。他急忙命下人收拾一些衣物和银两,想要连夜出逃。 刚拿上下人递过来的包袱,就见门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展昭和艾虎一行人。 艾虎见郑贤背着鼓鼓的包袱,阴阳怪气地问道,“郑大少爷,你这是想去哪啊?” 郑贤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便想好了借口,笑道,“老家亲戚得了重病,家父特命我连夜赶回去探望!” 艾虎嘴一撇,问道,“郑贤,据我所知,你老家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吧?” 郑贤听后心中一惊:他们怎么对自已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又见张龙和赵虎中间隔着老远,想着搏一搏生机,拔腿便往那冲,不曾想却被赵虎拦住了去路,“郑大少爷,你今天是跑不了了,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贤奋力挣扎着,大喊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展昭冷笑道,“你自已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带走!” 郑贤嚷道,“我不清楚!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你们凭什么抓我!” 又对着下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我爹!” 第63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九) 门外一伶俐下人闻言,拔腿就直奔郑大善人郑闻的卧房,哐哐砸门喊道,“老爷,快醒醒,出大事了!” 睡梦中的郑闻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砸门,一开始还以为是梦中的情境,直到砸门声和叫喊声一直响个不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郑闻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慌里慌张地跑向门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开门训那下人,“这么晚了,大呼小叫做什么?” 下人急道,“不好了老爷,少爷让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郑闻听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人耐着性子,细细解释道,“方才有几个官府的人直接冲进府里,要将少爷带走,少爷本想拿着包袱逃走,却被他们拦了下来,现在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郑闻挥手道,“等等!包袱?什么包袱?” 下人犹豫了片刻,便如实答道,“晚上少爷让人收拾了许多衣物和银两,应该是想出去躲一阵子。”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闻的脸色,心中暗暗祈祷道,“少爷,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郑闻好奇道,“出去躲一阵子?躲什么?” 下人对此也不是非常清楚,只得将心中的猜测告诉郑闻,“具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和城外周庄村周达的死有关系。对了,老爷,还有一件事,小的觉得非常奇怪,少爷的贴身小厮郑从白天从府中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郑闻听后险些站立不住,待缓过神来,大声叫骂道,“这个畜生!我早就劝过他,不要和周吴氏这个有夫之妇继续来往,不然早晚会出大事,他就是不听!” 骂完后竟剧烈咳嗽起来,下人见状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劝道,“老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您赶紧想办法救救少爷吧!” 到底是自已的亲生儿子,郑闻又怎能弃之不顾? 他敛起心中的悲愤,问道,“他们把少爷带哪去了?” 下人想了想,回道,“来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不像是县衙的人,小的觉得他们应该是包大人的手下,这包大人自打来了睢县就一直待在驿馆,少爷极有可能被带到了那里。” 郑闻惊道,“包大人?” 须臾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孙科孙大人,倒还好说一些,他多多少少还能卖我一些面子。可这包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想当初他要铡驸马陈世美,太后圣上怎么求情他都无动于衷,老夫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勉强混了个‘大善人’的名号,去了又有何用呢?” 话虽如此说,郑闻还是吩咐下人赶紧备车,连夜赶往驿馆。 驿馆。 展昭正向包公禀报郑贤之事。 “大人,郑贤已被关在县衙大狱,就等明日升堂审理了。” 包公点头笑道,“辛苦了。” 艾虎想起今夜差点扑了个空,感叹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几人赶到郑府的时候,郑贤已经收拾好衣物和银两,正准备出逃呢!” 包公冷笑道,“他倒是很机警,可惜却晚了我们一步!” 展昭正想提醒包公,郑贤之父郑闻极有可能会来驿馆求情,就听王朝进来报,“大人,郑闻来了!” 包公看向展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展昭答道,“属下正想跟大人禀报此事,我们去郑府逮捕郑贤之时,有下人跑去通知了郑闻。” 包公心中了然,说道,“也罢,反正迟早都要面对他。” 又对着王朝命道,“让他进来吧!” 须臾,便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来,跪地拜道,“草民郑闻,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感恩于郑闻的好善乐施,忙欠身让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郑闻谢过包公,起身站立于一旁。 包公见郑闻和郑贤年岁相差颇多,不像父子,倒像是爷孙,好奇问道,“老人家,请恕本府冒昧,这郑贤果真是你的儿子?” 郑闻躬身回道,“回包大人的话,郑贤是草民的老来子,所以年岁才差的多了一些。” 第64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 包公恍然道,“原来如此。” 郑闻望着满面威严的包公,嘴巴却好似被粘了住,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包大人,我——” 包公挥手打断了他,说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想求些什么,只是你所求之事有违国法,本府恐怕不能答应你。” 郑闻听后满眼失望,他质问包公道,“包大人,草民一向积德行善,不仅时常在城内布粥施斋,每遇洪涝干旱,还会向县衙捐赠许多钱财,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儿免于死罪吗?” 原本还算和善的包公听后顿时一脸严肃,正色道,“郑闻,若世间有钱之人皆像你一样,仗着行了些善事,捐了些钱财,子孙后代就可以肆意妄为,草菅人命,那这世间公道何在?我大宋还要这国法有何用?” 一番激荡之言臊得郑闻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过了许久,方才摇头叹道,“草民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局。刚才说出那一番话,也不过是想为我那不孝子再搏一搏生机罢了!” 此时的郑闻垂头丧脸,满面悲凉,让人甚是同情。 包公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严肃,他对着郑闻轻言相劝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救子心切,只是国法当前,本府不得不秉公处理,还望你多加体谅。” 郑闻忙躬身回道,“包大人言重了。郑贤素日里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草民好劝歹劝都不管用,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包公见郑闻如此通透明理,虽富有却不骄纵,心中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遂保证道,“老人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依法审理此案,绝不会有偏有倚。” 郑闻苦笑道,“包大人是举世闻名的清官,草民不相信您,还能相信谁呢?” 又觉无脸再待下去,便告辞道,“天色已晚,包大人早些歇息吧,草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只是脚步却有些蹒跚,后背也有些佝偻,完全不似方才进来时的精神抖擞。 艾虎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道,“这郑闻的为人真是不错,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把自已的儿子教育好呢?” 包公唏嘘道,“常言道,【纵子如杀子】。一味的纵容宠溺只会让孩子错而不自知,待到铸成大错,却是已悔之不及。” 公孙策很是认同包公的话,又见夜色已深,便说道,“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怕是要多费好些口舌呢。” 包公点点头,说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折腾了大半宿了,定是非常乏累。” 几人便各回各房,与周公约会去了。 次日,直到天大亮,众人才慵懒地起床。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侍卫们抬着三口铡刀,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 沿途的百姓一见铡刀,便知今日有犯人要受死刑,急忙奔走相告,前往县衙看热闹。 县令孙科耳目众多,包公刚从驿馆出来没多久,他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带着众衙役在门口恭候。 包公一下轿,孙科就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讥讽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孙科只是嘿嘿傻笑,尔后侧身让包公先行,“包大人请!” 包公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里走去。 只见包公径直走向“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公案,坐定后,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 “带郑贤!” 只见郑贤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走到公堂中央,跪喊道,“草民郑贤,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郑贤如此吊儿郎当,纨绔不堪,登时怒从心中起,手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郑贤,你可知罪!” 郑贤面露无辜,反问道,“包大人,草民一向安分守已,何罪之有?” 包公怒道,“你光天白日勾搭有夫之妇,是安分守已?眼见奸情暴露,又联合周吴氏杀害其夫,是安分守已?派小厮郑从截杀进京告状的周武,是安分守已?生怕王桥说出你拿砒霜之事,绑架其家人甚至还想杀他们灭口,是安分守已?” 第65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一) 说罢,又拍惊堂木,质问道,“郑贤,你且问问外面的那些百姓,若他们也说你是安分守已,本府便饶了你!” 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素日里多多少少都被郑贤欺侮过,不胜其扰,只是他后台太过强硬,谁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包公出巡到此,若能借周达之事除掉这个祸害,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包大人,郑贤绝不是安分守已之人!” “是啊,包大人,若连杀人都是安分守已,那我们睢县百姓将永无宁日了!求包大人将他绳之以法!” “对!绳之以法!” 郑贤转身看着一脸愤怒的百姓,心中也慌了神,急忙否认道,“包大人,您方才说的这桩桩件件,草民真的从未做过,您不能为了破案而冤枉好人啊!” 包公怒道,“本府看你还嘴硬到何时!带郑从!” 郑贤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想道:这厮果然被抓了?他不会全都招了吧? 又想着自已平日里待他也不薄,他应该不会出卖自已,心中便安定了不少。 “草民郑从,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郑从,你且将你和郑贤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 “是,包大人!” 郑从先是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紧盯着自已的郑贤,之后才说道,“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少爷曾偷偷给我一包砒霜,让我连夜赶往周庄村,交给周吴氏。后又怕周达之弟周武进京告状,派我截杀他,得知包大人已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又命我绑架药铺掌柜王桥的家人,让他保守秘密,昨日见王桥被包大人带走,又派我杀害他们灭口。” 郑贤听后先是咬牙切齿,满脸怒意,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叫嚷道,“包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您不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草民有罪啊!” 包公怒道,“本府这就让你看看证据!来人,带王桥!” “草民王桥,叩见包大人!” “王桥,你且将你所知之事一一说来!” 王桥回道,“是,包大人!” “前几日,郑贤少爷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却始终不肯告知我缘由,我心中起疑,便一路跟踪他,发现他将砒霜交于郑从,还嘱咐他务必亲自交给周吴氏。后来,郑贤少爷得知您已知晓周达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怕我将他拿砒霜之事告诉您,便让郑从绑架了我的家人,昨日见我被您带走,竟还派郑从去杀人灭口,多亏一位官爷相救,他们才得以活了下来!” 郑贤没想到他和郑从的那一番话竟被王桥偷听了去。 先后被两人背叛的他,情绪已处在失控边缘,只听他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竟然出卖我!” 说着就想冲上去打他们二人,亏得被旁边的衙役拦了住。 王桥见郑贤如此发疯,便说道,“少爷您是对我不错,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为您遮掩啊!” 再看那郑从此时只顾着摇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包公见状忙挥手让衙役带王桥和郑从下去。 又对着郑贤大声喝道,“郑贤,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那郑贤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只听他对着包公讥讽道,“看来包青天也不过如此啊!” 包公反问道,“何出此言?” 郑贤讥笑道,“包大人,郑从和王桥说的我这些都认,可唯独一点大人说错了,草民只不过是差人将砒霜送给周吴氏,至于她将砒霜用于何处,草民一概不知。您无凭无据,试图以猜测定我杀人之罪,您说您这个青天是不是名不副实啊?” 包公怒拍惊堂木,大喝道,“放肆!” 威——武——! 两旁的衙役们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嘴中还齐喊着“放肆!”,吓得郑贤瞬间气势全无,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第66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二) 包公嗤笑道,“郑贤,本府今日定让你心服口服!” “带周吴氏!”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前两日被包公审问后,一直待在狱中无人问津。 一开始她还暗自窃喜,觉得包公找不到任何证据,过不了多久就会放自已出去,只是过了这么久,既不见人来提审,又没有将自已放出去,她的心里就开始泛起了嘀咕。 周吴氏并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使出自已的看家本领,对着看管的狱卒好一通撒娇耍浪,只是狱卒的嘴巴甚严,愣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周吴氏正心急如焚时,就听那名狱卒进来喊道,“周吴氏,跟我走!” 周吴氏腆着脸问道,“小哥,您要带我去哪里啊?” 狱卒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只是手下的力气却大了些,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公堂门口。 狱卒将周吴氏交给守卫后就离开了。守卫见她扭捏作态,甚为恶心,又看她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怕包公等得着急,便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周吴氏向前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当众出糗。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偷偷观察着公堂,视线最终定格在跪着的郑贤身上,“郑贤?他怎么在这里?” 周吴氏忽的意识到,今日也许就是自已的死期,想着想着,双腿竟开始颤抖起来,她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公堂中央。 她可不想让门口那些抠脚大汉们看到自已失态害怕的样子。 “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包公手拍惊堂木,喝道,“周吴氏,你可知罪?” 周吴氏赌那郑贤并未供出自已,便反问道,“民妇不知自已所犯何罪,还请包大人明示!” 包公看着钉嘴铁舌的周吴氏,哼道,“周吴氏,据郑贤交待,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他曾让郑从给你送去一些砒霜,第二日周达便中毒身亡,由此可见,周达是被你毒死的,你还想抵赖到何时!” 周吴氏狠狠地瞪了郑贤一眼,后又狡辩道,“包大人,郑贤是让人给我送来一些砒霜,只不过我是用来毒老鼠的,怎么会用它杀人呢?” 包公质问道,“那被毒死的老鼠尸体如今何在?” 周吴氏慌不择言道,“老鼠让民妇给埋了,至于埋在哪儿,民妇已经记不得了。” 包公冷笑道,“周吴氏,你年纪尚轻,这又是近几日发生之事,怎会不记得?” 忽的重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周吴氏,你还不从实招来!” 周吴氏似是打算硬抗到底,回道,“民妇,民妇并无什么可招的。” 包公扭头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策即刻起身,走到公案旁和他耳语了一番。 包公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公孙策坐回去后,方才说道,“周吴氏,你家中是否供有周达的牌位?” 周吴氏有些不明所以,问包公,“牌位正供在堂屋,不知包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包公笑道,“本府听闻冤死之人,即使供奉牌位,有高僧超度,也会游荡人间不肯离去。不知周达这几日可有在深夜前去找你?你又是否睡得安稳?” 周吴氏听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她平生最怕鬼神,加之这几日她总是夜不能寐,隐隐约约听见有男子哭泣,心中更是惧怕,慌得连磕几个响头,说道,“包大人,我说,我说!” 周吴氏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说道,“包大人,周达的确是被我毒死的。那日郑贤送我回家,正巧被回家的周达撞见,他当即把我拖到屋里毒打了一顿,不管我怎么求饶,就是不肯停手。” 她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可笑的是,他把我打得满身伤痕,自已却病倒了。我趁着去城里给他买药的机会,偷偷找到郑贤,和他商量如何借此机会除掉周达,郑贤说晚上会派人给我送些砒霜来,然后我就用他给的砒霜把周达给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