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冤种后桌的battle日常》 第1章 三色堇 岚市中心医院 “来，让一下，让一下。” “病人什么情况?” “车祸，全身多处骨折，有心脏病史。患者家属在外地，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 “患者情况严重，先送手术室。”医生皱着眉，神色凝重地嘱咐随行而来的救护人员。 “哎，这怎么还有个小姑娘。”医生说着拉起小林寒的手腕仔细打量了一圈。“没有明显外伤，先安排她做个详细的检查，随后把检查报告给我。” 医生话音刚落，转头便急匆匆地奔赴下一个战场。 小林寒安静地跟在护士身后，木偶一般一项一项检查身体，什么话都不说，平静的不像一个刚从车祸现场死里逃生的八岁孩童。 气氛太过沉闷，年轻的护士以为小林寒是被吓到了，还没从惨烈的车祸现场回过神来，动作不由自主的轻了下来，语气温和地安慰道：“吓坏了吧。现在已经没事了啊，别怕。” 小林寒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光，然后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回到护士白皙的手指上。这双手真好看，一定很适合弹钢琴。然而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母亲拿着戒尺站在钢琴前，用力抽打自己手心的画面。熟悉的疼痛感骤然袭来，小林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护士正小心掀开小林寒的裤腿，入目便是大片的擦伤，膝盖处尤为严重。“弄疼你了吗?伤口这么严重，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能忍啊，刚才一路上你竟然一声不吭。”说着手上的动作又轻了几分。 “得打一针破伤风了。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姐姐马上回来啊。”说罢揉了揉小林寒的头发。 小林寒发质柔软，而且发量还多，摸起来就像顺滑的绸缎。临出门前，院长妈妈特意给她编了辫子，经过一路的颠簸已经有些松散，反倒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小林寒回想着头顶的触感，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手法抚摸自己的头发，一点都不疼，竟还有几分温暖。 在孤儿院的时候，小林寒的头发没少被他们拉扯。同龄的小孩子们最爱玩游戏，你戳戳我，我拍拍你，下手没有轻重，打疼了回家告诉爸爸妈妈，然后父母一通爱的教育，这件事就算完了。 可是在孤儿院不会有父母为他们撑腰。 小林寒的思绪又开始飘荡。自从目睹车祸现场，她总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时不时跳出一些画面。一会儿是严厉的母亲拿着戒尺训诫她，一会儿是李媛她们堵在厕所门口不让她出去，一会儿是孤儿院后门那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花，一会儿又是院长妈妈冷漠的看着李媛撕扯她的头发...... 院长妈妈，院长妈妈，对，院长妈妈去哪儿了。小林寒蹙眉，用手拍了拍脑袋，试图拍走那些纷乱的画面，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昏暗的屋子，嘶哑的人声，剧烈的疼痛，一幕一幕清晰地在她的眼前放映。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冲进脑海：要逃出去，逃出去...... “砰”一声，小林寒从病床上摔下来，膝盖着地，疼痛让她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不是那间透不过光的小黑屋。 周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怎么摔下来了，没事吧，我看看。”年轻护士从地上扶起小林寒，没想到小林寒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神色惊恐，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护士姐姐，我……我想去看看刚才和我一起送过来的那个人，可以吗?”小林寒低下头，看着膝盖处殷红的血迹，小声询问道。 “唔……是这样的，那位病人受伤情况比较严重，已经进了手术室，你现在是看不到她的。这样吧，等你检查结果出来了之后，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我再送你过去好吗?” “嗯……”小林寒轻轻点了点头。此刻的她感到头痛欲裂，好像要炸开了一样，脑海里不断闪回在孤儿院的记忆，耳朵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人在她耳边说话。 林寒，冷静，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冷静! 小林寒默默平复着自己的思绪…… 时间缓缓流逝，小林寒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平息。她能准确地分辨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又在抱怨着什么，护士们笔尖的唰唰声也清晰可见。 不知过去了多久，脚步匆匆的年轻护士高兴地奔向小林寒。“太好了，你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你也太幸运了，听说这次车祸还挺严重的。对了，你的腿伤还是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平时小心不要沾到水，防止发炎。还有你……” 小林寒打断了年轻护士的叮嘱：“护士姐姐，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了吗。” “哦，哦好。我带你去。”年轻护士面带窘色，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多了，尴尬地笑笑。 “不用了护士姐姐，你告诉我在哪里就行，我可以自己去。”说完小林寒作势从病床上起来，结果起得太猛牵扯到了膝盖处的伤口，忍不住呻吟出声：“嘶……” “哎小心点儿，你这样怎么一个人去啊，还是我带你去吧。”说完就要拉着小林寒走。 突然有人在喊年轻护士的名字。“赵林，8床病人需要包扎，你快点过去。” 年轻护士低头看了看小林寒又看向不远处的8床病人，神情犹豫道：“要不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忙完了就过来带你去看她好吗?” 小林寒摇了摇头说：“没事的林姐姐，我自己可以去。刚才就是起猛了不小心扯到伤口，我会注意的。而且我……家…家人也应该过来了，我可以的。” 看着小林寒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年轻护士心头不由得有些酸涩：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啊，有些过分懂事了。 年轻护士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来催她的同事拽走了，边走边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你平时也不这样啊，喊你几遍了，再不过去护士长要骂人了。今儿的病人是平时的好几番，大家都忙不过来了。”听着同事有些埋怨的话语，赵林的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同时又反思自己今天确实是对那个女孩有些过分在意了。 “林姐姐，谢谢你!”小林寒看着被同事拉走的护士姐姐，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关心忍不住大喊出声。 赵林听到小林寒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她对着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小的身躯弯下腰后更是显得瘦弱。 赵林快走几步来到小林寒身边，伸出双手轻轻拥抱着她说：“手术室在三楼。直走出大厅然后右拐有电梯，直接上去就行。”说完揉了揉小林寒的头发，然后迅速跑向8床病人。 短暂的温暖过后，小林寒一瘸一拐地走向手术室…… 三楼比起一楼大厅要安静得多，出了电梯，小林寒看到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空无一人。他们还没有来，小林寒心想。 因为处理伤口而裸露在外的皮肤无端地起了鸡皮疙瘩，明明是六月盛夏，小林寒却觉得莫名的冷。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冷冽，如一股飓风从小林寒的四肢百骸呼啸而过。 她慢慢放下卷起的裤腿，然后抱紧双臂在手术室门前的走廊左右观察。清冷的月光躲过高大的树木，透过窗户，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走廊里，留下斑驳陆离的光圈。 小林寒就这样站在光圈里，倾泻的月光宛如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色，朦胧不可见。凌乱的头发，灰蒙蒙的衣服，小腿处若隐若现的红色，小林寒就这样伫立着，沉默地伫立着…… 又是长时间的寂静，静到小林寒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叮…”的一声，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小林寒想上前几步却发现由于站得太久，腿脚有些僵硬了。 “医生，医生，我妈怎么样了啊。”电梯里突然涌出一大堆人，领头的一个女人大喊大叫着要找医生。看到刚走出手术室的医生，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攥着医生的手臂说：“我妈现在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小林寒听到声音就立马躲到拐角，距离太远听不到医生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医生冲着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接着女人开始嚎啕大哭。气氛瞬间被点燃，女人大声质问着医生，随她而来的人们也开始拉扯医生。 小林寒攥了攥衣角，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 第2章 风信子（1） 岚市中心医院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分前院和后院两部分。前院主要是前来就诊的患者看诊寻医同时也是医生做手术的地方。那里每天都吵吵闹闹，人来人往，刺鼻的消毒水味久久不曾散去。后院则截然不同，明亮的窗户，绚烂的花圃，造型别致的凉亭…这里是身患重症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久居的住所。 小林寒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花圃前，看着月光下各色的花朵，缓缓伸出手… “保护花草，人人有责呦。”清澈爽朗的声音传到耳边，小林寒回头看到一个少年踏着月光而来。 微风拂过，盛放的花朵微微晃动，沁人的花香扑面而来。一瞬间，小林寒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失控。 来人身着白色短袖，浅色长裤，衣角掖在裤腰里更显得腰细腿长。白色球鞋干净的一尘不染，左手插兜，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小林寒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转过头去接着伸手探向花圃。 手腕传来淡淡的冷意，小林寒看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一缩抽回自己的手臂。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要比小林寒高一个头。身量修长却不显瘦弱，容貌昳丽，眉眼精致，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装进了星辰大海。 “风信子，花语是希望与新生。”少年开口说道。 小林寒伸手抚了抚花瓣说：“我没想摘它，它应该在它该在的地方。摘下来也不会属于我。”说完抿着嘴角，自嘲般笑了笑。 少年看着面前的女孩，个头不高堪堪只到他的肩膀。原本梳着的辫子有些散乱，头发，肩膀处都有灰尘。整个人瘦得过分，颇有营养不良的感觉，宽大的领口露出凹陷的锁骨，一阵强风过来就能把她吹走。灰色的长袖明显不合身，袖口处还有血迹。 小林寒感到头顶灼热的视线，有些莫名其妙，她退后一步看着少年说道：“你在看什么?” 咳，被发现了。少年插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笑着说：“看花啊，一朵有故事的花。” 小林寒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这人说话奇奇怪怪，但不可否认的是，少年皮囊确实优秀，至少在她见过的人里可以拔得头筹。 “你是病人家属吗，怎么在这儿啊。不对，看着不太像。那你是病人吗，也不太像啊，那你到底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啊。”少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充满了好奇。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那么多。”小林寒冷冷打断了少年的问话，转身就要离开。 “蓝色的是风信子，粉色的是月季，黄色的是金盏花，那边红色的是杜鹃， 那个紫色的叫什么来着。明明前几天还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是什么来着?”少年看见小林寒离开的动作，赶紧出声。 “鸢尾。你到底想问什么!”小林寒不耐烦地厉声问道。“你在凉亭里待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刚才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现在才来问我，为什么!”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十分疲惫，从车祸中死里逃生不说还见到了日日折磨她的那个女人。还有，院长妈妈，她在危急关头护住了小林寒，可是她却永远离开了。让小林寒想不明白的是院长妈妈为什么要救她，明明那些年她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保护过小林寒，对小林寒的呼救也视而不见。曾经漠然的眼神还牢牢刻在小林寒心里，可是今天她居然救了她。 她竟然救了我……小林寒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不通为什么院长妈妈今天愿意救她，却在孤儿院的孩子们欺凌她时选择沉默，甚至放任了那些孩子对她的所作所为。 积压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小林寒从未有过的愤怒。她的眼眶慢慢变红，泪水涌出蓄满了眼眶，她想喊出声来，大声的喊，可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划过脸颊，最后消散在风中。 疼，哪里都疼…受伤的膝盖很疼，一直在奔波的脚很疼，被孤儿院的孩子弄伤的胳膊很疼，像走马灯一样不停闪回记忆的大脑很疼，就连跳动的心脏都在叫嚣着疼痛。 小林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千金般重，每行走一步都是在凌迟……恐惧和绝望如潮水般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你怎么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没想问你什么。我是刚才在凉亭看你一直站在花圃旁边，站了很久，感觉你心情不好才过来的，想安慰你来着。现在看来好像结果不太好。”少年着急的解释道：“真的，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安慰你，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哭啊!” 少年手足无措地看着小林寒，一直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来薅了一把头发，原本打理过的头发变的杂乱无形，头顶竖起了几根呆毛。少年笨拙的模样映在小林寒眼里，隔着打转的泪珠，少年清秀的脸庞在小林寒心里无限放大，然后裂成无数的碎片，最后飘散而逝。 “喂，你今年多大了?”小林寒敛眸收起眼中的泪水。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波。 话题转变太快，少年没反应过来，所以林寒又轻声问了一遍：“那个，你几岁了?” “啊，什么，我今年几岁了?我今年九岁了啊。”少年一头雾水，不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气氛变化太快，少女的问题让他猝不及防，险些忘了自己的年龄。 不得不说这是小林寒第一次失控，还是在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面前。即使是在小黑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也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甚至是李媛她们羞辱，欺负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不顾一切的发泄。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抵抗所有人。她曾经试图反抗，结果换来的是变本加厉地欺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不再期望会有人来救她，她默默承受着所有苦难，然后慢慢长大。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太弱小了，她的声音不被人们听到，她需要时间成长，成长到足以保护自己。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突如其来的变故总是能轻易的毁掉一个人。 院长妈妈生病了，孤儿院要关闭了，她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她还没有长大，她的保护罩还不够坚固就要被打碎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个一个被送走，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蠢蠢欲动，她们好似都有了明确的未来。可是她，却被留下了… 她被遗忘在那个小小角落，即将和那座破旧的孤儿院一起尘封于世间。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小林寒不知道自己会被灰尘掩埋多久，久违的光终于照进了那间小黑屋。 可是现在那束光消失了，屋子还是漆黑一片，绝望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她。 她真的不明白，很想问问为什么，问问院长为什么不管那些欺负她的孩子，问问李媛她们哪里看自己不顺眼，还有她的母亲，亲手把她送进孤儿院的母亲… 复杂的情绪像烈火一样在心里翻腾，它们急于找到出口，否则小林寒就要被燃尽了。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小林寒深知自己迁怒了面前的少年。明明他只是一个过路人，这般无妄之灾实在是不应该。 小林寒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少年，眼尾还泛着红色，眼神却无比坚定。她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认真地说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抱歉让你承受无端的怒火，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一时理不清思绪所以才…” 小林寒话没说完，少年就摆摆手阻止了她。“没事，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姑且原谅你了。而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之前姑姑就说我话太多会招人烦，没想到…好了好了，咱俩扯平了。” “不过，你也太严肃了吧。多笑笑啊，笑一笑，十年少听过没，小小年纪怎么老气横秋的。”在少年看来，只要大家把话说开，之前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氛围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少年爽朗的笑声撞进了浓郁的黑夜，也撞进了小林寒的心里。 一个不算太糟糕的夜晚…或许有些事情也可以重新开始…… 时间总是会给人很多机会，那些遗憾，不解，悲愤，无助的记忆会被漫长的时间掩盖，然后慢慢遗忘。遗忘了再重新开始新的记忆，只要遗忘了就好…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小林寒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在这人面前咆哮过，哭泣过，此刻尴尬的气息开始蔓延。 “咳…那个，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少年打破沉默低声问道。 “我，我叫…” “等一下，我姑姑打电话催我了。我得回去了。”少年一脸遗憾的看着小林寒说：“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有东西想送给你。算是表达我的歉意吧，毕竟我也算是害你伤心难过的一份子。” 少年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发出“呜呜”的声响。震动的频率清楚的告知少年手机对面的人正在急切寻找他。 “把手伸过来。” “嗯?”小林寒不解地看着少年。 少年见她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干脆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张开左手，将一颗橙子味的糖果放进小林寒的掌心。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水果糖，橙子味的，就这一颗了。当作今天的见面礼吧。”说罢狠狠揉了一把小林寒的头发。 “这是你迁怒我的利息。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少年转身奔向灯火通明的花园小路。 小路两旁的路灯亮得异常，倾洒的灯光照亮了石板路斑驳的纹理，少年就这样逐渐融进了光里。风中传来他清澈的嗓音：“明天见啊!” 小林寒静静站着，感受着手中糖果残留的温度。风吹过她被少年揉乱的发，几缕发丝迷住了她的眼睛，小林寒抬手拨开眼前的头发，轻声低喃：“明天见。” 如果，明天我还在这里的话…… 第3章 风信子（2） 忙活了一晚上的赵林终于有时间停下来休息片刻。她长舒一口气，伸完懒腰，瘫倒在休息室的椅子上。 “呼…可算是结束了。”赵林左右活动着肩膀，试图缓解一整晚的疲劳。突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同事田甜一阵风似的闪了进来。 “林林，林林，大新闻啊。你还记得晚上被送进来的那个患者不，就是车祸受伤进手术室结果没抢救过来的那个。我先喝杯水，渴死我了，一整晚滴水未进。”话音未落紧接着从赵林手中接过一杯温水，仰头咕噜咕噜全喝完了。 “真的是闻所未闻。那个车祸患者受伤太严重，全身多处骨折而且还有心脏病。李医生他们在手术室抢救了六个多小时还是没抢救回来，一出手术室就被家属堵在门口。” 田甜说着坐到赵林旁边，然后接着说道：“病人的女儿说是我们害死她母亲的，张口就要一千万的赔偿。李医生的手都被抓破了，小张护士也被病人家属扇了一巴掌。人小张护士才刚来一个月就碰到这种事，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林听完后拍拍田甜的肩膀，说：“好了，不要想了，忙了一晚上了你不累吗?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你今天一直都在第三病区啊。” “嘻嘻，我是谁，我可是咱医院的包打听啊，医院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对了，我听说你今天一直领着一个小女孩跑来跑去的，那小女孩据说是个孤儿，和她一起送来的病人是孤儿院院长。听说是为了救小女孩才伤那么重的。你说当妈的这么善良，生的女儿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呢。” 赵林猛地一下坐起来，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现在想起来懊悔不已。是她，难怪一直觉得她熟悉，原来是她的打扮和行为让赵林想起了自己。 是的，赵林曾经也是孤儿…同样遭受过霸凌和暴力…… 小林寒握着水果糖一路来到了一楼大厅，她想去找那个一开始就对自己有诸多关照的护士姐姐。那是久违的亲切。 已经是凌晨，宽阔明亮的大厅里还是有许多人在走动。小林寒很少来医院，生病了也只是简单的吃几片药，甚至有的时候都不需要吃药，只是靠自己硬抗。记得有一次她发烧烧到四十度，整个人烧得脸通红，人事不省。院长也只是把她送到附近的小诊所挂水。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小林寒不想再细数。这一次院长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院长知道救她的结果是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个答案，林寒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了… “是你们害死我妈，好好的人进了手术室就没了，我一定要为我妈讨个公道!”女人的声音尖细刺耳，说话间不停地挥动手臂。 小林寒站在大厅门口，她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眼睛牢牢盯着说话的女人。 女人名叫林洁，是孤儿院院长姐姐的孩子。母亲因病早逝，林洁被托付给当时刚刚工作的院长。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艰难生活。因为没有岚市本地的户口，林洁上学很是麻烦，再加上资金的问题，林洁只能在岚市的一个小县城上学。 远安县，一个教育水平不高，经济发展缓慢的偏远小县，林洁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她熟悉县城的每一条街道，高中辍学后就一直无所事事，靠院长每月寄回来的生活费生活。受童年经历影响，林洁性格偏执，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林洁的父母年少相识，偷尝禁果后生下林洁。刚过及冠之年的他们年少轻狂，爱到浓时以为凭借满腔的爱意就可以抵御未来的风风雨雨。但是生活总是一地鸡毛，频繁的吵架让双方身心俱疲。后来，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林洁的父亲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一去不回。 林洁的母亲自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林洁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在所有亲戚家里辗转停留，最后被一个远方表亲送到了院长面前。院长的姐姐当年为爱离家出走，一别就是十几年。姐妹俩多年未见，姐姐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院长挣扎犹豫过后还是决定留下林洁。 可是现实的窘迫再次打败了林洁和院长间微妙的亲缘关系。 工作并不顺利的院长在照顾林洁五年后暂停了对林洁的经济支持。十五岁的林洁又一次失去了亲人。 后来，院长发现自己不能有小孩后，多方打听找到了林洁，表达了想继续抚养林洁的愿望。但是这个时候的林洁已经不是十岁的林洁了。她不会小心翼翼的讨好院长，也不会在雷雨天气时抱着院长小声地喊妈妈。 林洁接受了院长的提议，然而这却是此后数十年二人彼此折磨的开端。 这些都是小林寒在林洁和院长吵架时偷听到的。她们彼此埋怨，指责对方这么多年来的不作为和放纵。没想到小林寒被她们发现了，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摊开在阳光下，被一个陌生的小孩知晓。 压在心底的阴郁情绪有了宣泄的出口，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啊…… 躲在黑暗里的小林寒浑身发抖，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护士赵林正在大厅里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女人还在大喊大叫着索要赔偿。其实林洁根本不在乎院长的死活，她们彼此折磨这么多年，最后是这样的结局，真是令人唏嘘。 林清梨，这是你欠我的，死了你也要为我创造价值。不然，我做这么多有什么意义。林洁在心里狠狠念道。 是的，院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林清梨。她不算长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没机会再说了。没有那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她拯救了一些人也伤害了一些人。她的人生在这个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地方画上了句号。 赵林循着声音找到了闹事的人群。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李医生面前破口大骂：“你是什么狗屁医生，会不会救人。我妈好好的送来你们医院，一转眼人就没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说着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长指甲狠狠戳向李医生的胸口。 李医生迅速后退，抬手拦住险些被女人误伤的护士，手背上的伤口清晰可见。 “现在是什么情况?”赵林拦住一个护士询问道。 “这帮人纯粹就是胡搅蛮缠。在手术室门口大骂特骂，纠缠不休，还动手伤了张护士，李医生因为保护其他人也被那个女人划伤了手。保安来控制了那个女人的同伙，才让李医生有机会下楼处理伤口。结果这位大姐自己甩开保安跟了来，这不，又堵在大厅里撒泼呢。” 看着自己的同事被人纠缠，护士语气不善地说：“这种人就该送进局子里好好改造。” “这女人可不简单。保安一靠近，她就说人家骚扰她，你要是敢碰她，她就大喊大叫有人打她。不是个善茬啊。那个医生可真是冤死了。”旁边站着围观的男人说。 赵林上前几步，站到李医生身后小声询问道：“李医生，还好吗?一会儿我拖住她，你赶紧先去处理伤口。” 听到声音，李医生微微侧头说：“你可以吗，她可不好对付。我们和她交涉了很长时间，她油盐不进。” “没事，我力气大，可以近她身。而且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还是先去处理伤口，万一感染可就不好了。”赵林小声说道。 李医生点点头示意赵林上前来，嘱咐道：“注意安全，小心点别被她伤到。” 赵林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目测身高有一米六五左右，和赵林差不多高，大波浪长卷发，烈焰红唇，体型大概有三个赵林。 硬茬啊。赵林在心里提了一口气。 “这位女士，你先冷静一下，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冷静下来，我们心平气和的好好商量。”话音未落，赵林立马钳制住女人晃动的手臂，一个转身，反手将女人的胳膊控制在女人背后。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放开我!”女人大声咆哮着，同时用力挣脱赵林的束缚。 赵林眼神示意李医生赶紧离开这里。不料林洁趁着她分神的间隙突然后仰，一脑袋砸在赵林的脸上，鼻血瞬间涌出来。周围人大喊着“天哪，流血了。” 小林寒听到声音，捏紧了手中的糖果，迅速跑到赵林身边。“护士姐姐，你怎么样。” 赵林回头看向小林寒，说：“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林寒还没回答，就感觉到头发被人紧紧拽着，肩膀也被人按住了。剧烈的疼痛袭来，熟悉的场景让小林寒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在这儿，刚才躲哪儿去了。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我妈，都是你，都是你。”女人看见小林寒就怒不可遏，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她才不是你妈，她是……”小林寒话没说完就被女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脸上瞬间出现了清晰的手掌印。小林寒顺着女人掌掴的力道摔倒在地，手中的糖果滑到了女人脚边。 女人恶狠狠地瞪着小林寒，顺着小林寒的视线看到脚边的糖果，然后一脚踩碎了它。糖果瞬间四分五裂，有那么一刻，小林寒觉得自己就是女人脚下碎裂的糖果。 小林寒猛地起身，迅速拽过女人的手，张口咬下去，用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小林寒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林，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出了大厅。 小林寒兜兜转转还是跑回了花圃，她越跑越害怕。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小林寒看不清方向，扑通一声趴在了路边。 小林寒索性翻身仰躺，望着漆黑的天空，竟然一颗星星都没有。 小林寒想起了护士赵林，想起了月色中的少年，想起了那颗没来得及吃的水果糖，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去向何方… 孤儿院是回不去了，她曾经无比向往孤儿院外面的世界，现在终于出来了，可她能去哪儿呢。 “林寒，林寒你在哪儿，我是赵林。林洁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不用怕了。林寒……” 耳边突然传来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小林寒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循着夜色躲到凉亭后面。 听着赵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林寒向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出声。 夜静悄悄的，一只蜗牛慢吞吞地从花丛里爬出来，一阵风吹过，它柔软的触角瞬间缩回了壳里…… 第4章 矢车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洒下金色的光辉。 庄晓的生物钟一如往常唤醒了她，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抬起右手，伸直胳膊，张开五指，感受着阳光从指缝间溜过的温度。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按部就班地走进浴室，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气，俨然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模样。然而她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颓败之气，双目犹如一泓清泉，汩汩流动着水光，清澈灵动。 简单洗漱过后，庄晓打开音响，悠扬的琴声飘然而出，大提琴似咏似叹的旋律回荡在整间病房。她抬手轻轻捂住胸口，跳动的心脏跟随音乐的节奏一起一伏，沉稳的频率告诉她，她还活着。 庄晓走到窗台前，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绿植，几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已经渐渐伸展花瓣，仿佛迫不及待要为这个房间增添新的颜色。 看得出这个房间被人精心装扮过。清新淡雅的窗帘，病床对面的墙上还贴了几副风景优美的装饰画… 生机勃勃的绿植花卉整齐摆放在窗台上，白色花盆上有庄晓亲手绘制的图案，依着她的心意，图案形状各有特色。纯白的栀子花瓶身配上了郁郁葱葱的草坪，其间夹杂着几朵像极了栀子花的白色花朵。这种匪夷所思的搭配也只有庄晓能接受得了，按她的话说就是，自己的东西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开心就好。 人生在世已有诸多不易，这种简单的快乐没必要为了别人的想法而随意放弃。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自给自足的小确幸着实不需要自己以外的人认可。没错，庄晓其人就是这么的随性，所作所为皆凭自己的心意。 窗户右侧有一个木制书架贴墙而立，书架只有三层。最底下一层放着平时打理植物的各种工具，中间一层放着画画需要的颜料，最上面一层是各类书籍。有几本植物相关的书，书封面已经有了些许磨损，应该是经常翻阅的书籍。 书架斜对角有一个一米五左右的木制画架，画架上摆放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靠在树荫下，抬头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庄晓拿起书架底层的浇花壶，装满水，走到窗前仔细地给植物浇水。不经意间抬头一瞥，看到一团黑乎乎的阴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睡着了的小姑娘。 庄晓放下手中的浇花壶，关了音响，随手拿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走出病房。 岚市的夏天酷热难耐，正午时分的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炙烤着大地，就连空气都是热的，这种炎热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唯有早上太阳刚出来的那段时间，天气还算凉爽。 庄晓站在住院楼楼下的台阶上，看着头顶的晴空万里，几片薄薄的云彩随着微风缓缓漂移。她向往这样广阔自由的天地，心头霎那间涌上几分酸涩，很轻，很淡，风一吹就没了。 “小庄，起这么早，又去看花啊。” 耳边传来打趣的声音，庄晓笑着回道：“杜阿姨，早上好啊。今天天气不错，我去看看上次种的花，算算时间应该发芽了。” “杜阿姨，您今天起得比平时早啊，又睡不好了?”庄晓走到杜阿姨跟前笑着说。 杜阿姨一脸无奈地回答道：”没办法人老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了。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趁着还能多看几眼这个世界，睡得少就睡得少吧。” 庄晓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手轻抚着杜阿姨的后背。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陪着我了，你不是还要去看你种的花吗。别耽误了，快去吧。”杜阿姨拍拍庄晓的胳膊，示意她不用再扶着自己，温柔地说：“出来也够久了，我回去休息休息，争取睡个回笼觉。你啊，平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庄晓笑着回答说：“知道啦，您也是。” 杜阿姨一脸欣慰地点点头，眼底盛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杜阿姨走进住院楼大门，庄晓才转身向花圃走去。 此时的小林寒还睡得正香，昨天先是经历了车祸，后来又看见了林洁，精神高度紧张的她一旦放松下来，沉重的睡意就笼罩了她。 庄晓慢慢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小林寒身边坐下。然后把出病房时带的薄外套轻轻裹住她，小林寒似有所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庄晓见状轻轻拍着小林寒的肩膀，感觉到小林寒松懈下来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庄晓环顾四周，偶有早起晨练的人们走来走去。他们都是被病魔纠缠的人，一度痛苦不堪，但是依然顽强对抗着，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 小林寒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力道很轻但是很温暖。她悠悠醒来，转眼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坐在离她一臂之远的地方，瞬间警惕起来。 “醒了?”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你想干什么?”小林寒刚睡醒声音有些嘶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庄晓听见咳嗽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一下子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个呢。” “我叫庄晓，庄是庄子的庄，晓是破晓的晓。我在这儿是因为这儿有我亲手种的花，我来看看它的生长状况。至于我想干什么，你可以参考上一个回答。” 庄晓偏过头认真看着小林寒，说：“那你呢，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为什么待在这儿呢。”她语气柔和，眉眼含笑，眼神平和又有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小林寒一时被她看得愣神，呆在了原地。 庄晓看着小林寒呆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于是庄晓低下头拨弄着脚边的花草，长发遮挡了她的侧脸，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有颤抖的肩膀能看得出她还是在笑。 小林寒回过神来，拢了拢肩膀的外套，低声说：“我叫林寒。”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回答了你三个问题，可你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还差我两个。”庄晓伸出两根手指在小林寒眼前晃了晃。 小林寒低下头不看庄晓，也不说话，明显是不想回答剩下的两个问题。庄晓看出来小林寒的想法，也不再追问，接着换了个话题。 “和父母吵架了?你的膝盖应该伤的挺严重，血迹都渗透了，需要重新包扎。需要我帮你给父母打个电话吗?” “我没有父母，不需要打电话。”小林寒的语气骤然变冷，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庄晓意识到说错了话，想要补救，刚要张口就被小林寒打断。 “不用道歉。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要倒闭了，我就跑出来了。” 小林寒的话里有很多漏洞，庄晓能感受到她的抗拒和排斥，明白现在怎么问她也不会说实话，索性放弃这个话题。 良久的沉默……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小林寒忍不住问道：“你还不走吗?” “我为什么要走，你想走的话你就先走吧，我还要照料我种的花呢。” “你种的花呢，你看看这周围像是能种花的样子吗?” “怎么不能种花啊，我种的花就在你屁股底下。” “什么!”听到庄晓说的话，小林寒一下子跳起来后退两步。结果她坐着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花，只有被她压出的草地印子。 “你，你骗我。” 庄晓笑意盈盈地看着小林寒说：“你自己感觉不到吗，真的太容易被骗了吧，就这样你还想自己出去闯荡江湖?” 说完庄晓站起身，拍拍裤腿，一边走一边说：“走吧，陪你待了这么久我都饿了。你不饿吗，走吧，我请你吃饭，就当刚才逗你玩的赔罪。” 小林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慢慢走远的庄晓，不敢相信这人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关键是她还完全没办法。毕竟她确实饿了，昨天来岚市的时候就吃了一碗面，一夜过去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林寒没再纠结，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庄晓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嘴角微微弯起，再次感叹：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 小林寒跟着庄晓来到她的病房，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窗台上摆满的花卉绿植。各种颜色的花都有，和生机勃勃的绿植交相辉映，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机。 “早餐想吃什么?包子还是粥?” 听到庄晓的问话，站在门口的小林寒有些局促。现在自己这幅样子走进去，感觉破坏了这个房间的氛围。小林寒在门口踟蹰不前，右手不由自主地捏着衣角。 庄晓没听到回答，回头看到小林寒手上的动作，放下刚给她倒好的温水，走到小林寒面前，松开她捏着衣角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牵着小林寒的手走进病房。 小林寒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右手，想了想还是没有挣脱。 “你先坐在这儿，我去给你拿早饭。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吃完饭我带你去找医生重新包扎。” 庄晓把小林寒安顿在病床前面的书桌旁，把温水放进她的掌心，摸了摸她的的头发。 小林寒坐在椅子上环视整间病房，画架上的油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画中的女孩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脚下是整片的草地，风一吹青草就微微晃动。女孩应该是在一个山坡上，山脚下是万家灯火，她靠着山坡上唯一一棵大树。大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在远处看仿佛和女孩融为了一体。 “喜欢可以送你。不过这幅画还没有画完，还差一些东西。” 庄晓走进病房看到小林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画，放下早餐，站到小林寒身后。 “她很难过。” 庄晓听到小林寒的话愣了一下，随后开口：“是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林寒起身拿过桌上的早餐，挑了一个包子放进嘴里，三两下吃完，不动声色地说：“感觉。” 庄晓听完不由得笑出声：“感觉?那你的感觉可真是与众不同，其他人看见我这幅画都觉得这是岁月静好。” 小林寒摇摇头不再说话，握着手中的豆浆慢慢喝着。 庄晓站在画前，看着画里的女孩，神色平静，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眼底荡起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第5章 太阳花 吃完早餐，庄晓从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在小林寒身上比划了一下，说：“脏衣服换下来，先用这个凑活一会儿，等你处理完伤口我们去买件合身的。今天正好是我出院的日子，有足够的时间。” 小林寒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庄晓推进浴室，关上门。 小林寒站在浴室门口，怀里是方才庄晓塞给她的T恤，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昨天晚上还在思考今后要怎么生活，今天就被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带进她的领地，吃了早饭，现在还要换上她的衣服。小林寒感觉自己的CPU要烧干了，她不知道庄晓的一系列行为是什么意思。是一时的同情心泛滥，还是可怜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或是另有所图…… 可是现在的小林寒有什么可图的价值吗? 小林寒摇摇脑袋，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看她的面相感觉不是个坏人，大不了就报警。 小林寒小心地卷起裤腿，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小林寒又是跑又是蹲的，膝盖的伤口愈加严重，昨天不甚明显的淤青今天也泛着紫色。 小林寒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下长裤，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出血的伤口和长裤粘连在一起，分开的时候疼得她直冒冷汗。 好一番折腾，小林寒终于换上了新衣服。 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庄晓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林寒身边。牵起小林寒的手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沾湿毛巾，在小林寒的脸上轻柔地擦拭起来。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没办法洗澡，先洗把脸。” 小林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庄晓把脸擦完。 “还没问你今年多大了。”擦完脸后，庄晓一边收拾毛巾一边问小林寒。 “八岁。”小林寒回答道。 “我们可真有缘分，我今年十六岁，是两个你大哦。来，叫声姐姐听听。” 小林寒抬头看向庄晓，一脸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庄晓故作深沉，沉思了一会儿低头说：“你先叫我姐姐，叫了我就告诉你。” 小林寒收回视线，语气冷淡地说：“不说算了，反正吃亏的不是我。”说完直接走出浴室，不再理会庄晓。 庄晓看着小林寒生气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小孩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庄晓快步跟上小林寒，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带你去找医生包扎。” 外科医生办公室里，小林寒眉头紧皱，看着医生包扎自己的伤口。外科医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大概是花甲之年，面容慈祥，语气温和。 “伤口很严重啊，这段时间切记不要吃辛辣食物，不要沾水。膝盖不要过度用力，三天后再来医院复诊。我给你开一些外用和内服的消炎药，记得一定要按时吃药哦小姑娘。” 包扎完后，小林寒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方才强忍着上药的疼痛，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庄晓站在小林寒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她的变化，轻轻地拍了拍肩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啊，没事了。” “还有这个病人，你是哪个病房的，怎么能到处跑呢。”医生看到庄晓穿着病号服，询问道。 “我是住院部六楼602病房的病人，今天办理出院。她是我妹妹，不小心摔伤了，带她看完伤口我就回去了。” “摔伤?小姑娘这可不是摔伤啊，这明显是擦伤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生突如其来的质问，庄晓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仔细观察过小林寒的伤口，也没有问过小林寒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是她疏忽了。 在凉亭的时候，小林寒十分抗拒回答她的问题，为了不刺激小林寒，庄晓没再接着问下去，结果现在闹了个大乌龙。医生不会以为我是人贩子吧，拐卖小孩的那种。 庄晓试图解释，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进来一位年轻护士。 “胡医生，这是32床病人的…”赵林打开胡医生的办公室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小林寒和一个面容苍白，长发披肩的少女站在一起。 “林寒，你怎么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赵林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小林寒身边。 “小赵，这孩子你认识啊。”胡医生对着赵林问道。 “是，我认识。她是昨天和没有抢救过来的车祸患者一起送来的。” 胡医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胡医生看着小林寒和庄晓问道。 赵林这才仔细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一双清澈的桃花眼，睫毛很长，肤色很白，白得有些病态。但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不见丝毫阴郁之气，气质淡然，是个恬静温暖的女孩。她微微笑着，眉眼弯弯，眼神纯粹干净，忧伤而又明媚。 “我今天早上在住院部的凉亭里看到她，发现她受伤了就带她来看医生…”庄晓简单解释了她和小林寒之间的关系。 小林寒被庄晓和赵林围在中间，她左右看看两人，说：“林姐姐，谢谢你昨天一直照顾我，但是我现在不想回去。” 赵林拉过小林寒的双手，蹲在她面前，认真解释道：“林寒，你现在还小，没办法保护自己。你需要有监护人照顾你，你明白吗？孤儿院那边我联系过了，他们现在换了一个新的负责人，你回去后他们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家庭照顾你。” 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小林寒松开了赵林的手，退后一步说：“我不想回孤儿院，我不喜欢那里，而且他们不会管我的。” 赵林看到小林寒的动作，上前一步，语气温和，说：“不是要把你送回孤儿院，孤儿院已经准备拆建了。你现在回去是为了找到合适的能照顾你的人家。不要怕，现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相信姐姐，好吗?” 赵林伸手轻轻环抱住小林寒，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明白你的感受，我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我也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后来被一家很善良的人收养，他们对我很好，才有现在的我。” 小林寒被赵林抱着，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庄晓，没想到她也正注视着自己。她的眼神温柔又坚定，无形中给了小林寒力量。 “林姐姐，你让我想想可以吗?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赵林听后拍拍小林寒的后背，柔声说：“当然可以，等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说罢，赵林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小林寒。然后起身对胡医生说：“胡医生，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这是32床病人的检查结果。” 胡医生接过检查报告，神色凝重，朝着赵林招招手。“病人情况不太乐观，走，我们去看看。”说完看向庄晓和小林寒二人，说：“你们现在…” 庄晓接过话头，说：“我们回病房，你们忙。” 赵林向小林寒投去视线，小林寒冲她点了点头。 胡医生和赵林走后，庄晓低头看向小林寒说：“走吧，回病房吧。我要收拾东西去办出院手续了。” 小林寒抬头看着庄晓，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安静地跟着庄晓回去住院楼。 一路上，小林寒都在犹豫，她想问庄晓一个问题，但她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她在问与不问之间反复和横跳。 庄晓仿佛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对她说：“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听到庄晓声音的那一刻，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了，结果话在舌尖转了几个弯后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小林寒沉默得和庄晓并排走着，一路相对无言。 走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庄晓提议：“时间还早，去花圃看看吧。”说完径直走去。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骄阳似火，仿佛置身于大蒸笼中，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林寒不知道庄晓为什么大中午的要去看花，此人的行为逻辑真的不能理解。等她们站在凉亭里的时候，小林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真的站在大太阳底下看花呀。 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就像是被凝住了，变得厚重沉闷。 花圃里的花变得蔫耷耷的，被吸干了水分一般垂头丧气。鲜嫩的花瓣在太阳的炙烤下，有的颜色越发鲜艳，有的被晒得焦了边儿…… 宽大的屋檐为她俩抵挡了些许热气，庄晓坐在凉亭里，神色温柔地看着远处的花朵。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养花吗?”庄晓笑着问小林寒。 小林寒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庄晓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花的生命很短暂，一年四季里只有几个月是它们的花期。为了这短短的几个月，它们枯萎又绽放，经历严寒和酷暑。短暂的生命中，最耀眼的时刻就是它们盛放的时刻。” 她趴在围栏上，接着说：“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特别精彩嘛。经历重重磨难依然努力活着，在生命的闪耀时刻散发出光芒。这个光芒可能五光十色，精彩纷呈，也可能只是一个微弱的光环。但是这一刻，绝对是生命中无法复制的时刻。” 庄晓说了很多，小林寒听得不甚明白。但从她的话语中，小林寒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力，那是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活态度。她并不畏惧死亡，相反，她坦然接受死亡，接受生命赠予她的一切。好的坏的，她照单全收。 庄晓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有些瘦削的病美人，温柔纯善，波澜不惊。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青山绿水，淡远悠长。一双含情目总是盛满笑意，当她注视你时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恬而不燥，淡而温暖，沉静却不失热烈，素然却不失明媚。 庄晓指着心脏的位置对小林寒说：“因为它，我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医院，严重时可能一个月都住在医院。有的时候是因为心跳频率过快，有的时候就会心脏骤停。从我八岁时查出心脏有问题，也就是你这个年龄的时候，直到现在，八年来，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感受一下心脏的跳动，证明我还活着。医生无数次下达病危通知书，但最后我都挺过来了。林寒，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我有多不幸，而是想让你明白生命本就无常。上一秒还在和你开开心心畅想未来的人，下一秒可能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执着于过去和痛苦，只会让你失去更多。林寒，你还小，你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盛放和枯萎的时刻远没有到来。林寒，活着才有希望。” 听完庄晓说的话，小林寒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在被孤儿院的孩子欺负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想和她们同归于尽。活着太痛苦了，她拼命的想要解脱，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事情绝非如此，她还有未来，还有像盛放的花儿一样绚丽的未来。 庄晓走到小林寒面前，蹲下来紧紧抱住泣不成声的她，温暖的怀抱驱散了这么多年来的恐惧和绝望。 她此刻竟有些庆幸自己从车祸中活了下来，还有些感激，感谢危急关头院长妈妈舍命护住了她。那些院长带给她的伤害淡去了许多。如果不是院长，她可能不会遇见赵林姐姐，不会遇见月光下的那个少年，更不会遇见这个明明自己饱受折磨却还温暖她的人。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们却无私的给予她帮助和温暖。 对院长的复杂感情，在此刻消弭了。一个伤害她又救了她的人，其中缘由小林寒已经不想再执着了，现在的她要开始迎接新的生活。 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就是在来的路上小林寒一直想要问庄晓的问题。准确来说，算是请求，现在她终于有勇气问出来了。 “你可以带我回家吗，姐姐…” 小林寒紧紧捏着庄晓的衣角，心情很是忐忑。 听到小林寒的问题，庄晓在她耳边温柔地回答：“好，我们回家…” 太阳的光依然很热烈，融化了某个人内心的冰山。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盛放的鲜花，五彩斑斓的花朵在阳光下尽情绽放着。 第6章 天竺葵（1） 十年后青城 “叮铃铃…”闹钟声响起，林寒从睡梦中醒来。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有很多人在梦里说话，吵得她头疼。 她掀开被子，起身坐起来，伸手拿过床头边的闹钟，一看上面的时间竟然是七点钟。她以为自己刚睡醒眼花，使劲闭上眼睛后睁开，确认是七点。好吧，不用想了，肯定是庄晓昨晚来过她的房间，把她的闹钟时间改了。原本她定的时间是六点半。 最近学校组织了一场大规模考试，意在高一期末考试前来一场摸底，测测学生们近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提前给高二文理分科打预防针，提醒大家期末考试一定要重视起来，因为这次的考试结果决定着你在下一学年能进到怎样的班级。 考试时间定在两天后，学校给学生放假两天好好准备考试，各科老师疯了一样布置作业，林寒昨晚抓紧时间写作业一直写到十二点。 最近花店很忙，庄晓一个人忙不过来，林寒打算用这两天时间帮她打理店面。所以昨晚她奋笔疾书，熬夜到十二点。为了防止她第二天起不来，林寒给自己定了六点半的闹钟，没想到庄晓把她的闹钟时间调后了半小时。看来昨晚真的是很困，有人进她屋她都没醒过来。 林寒赤脚下床，踩在毛茸茸的淡绿色地毯上，伸了个懒腰。地毯是庄晓特意为林寒选的，一大片青色草地上零星生长着几株盛开的鲜花，花朵周围有几只翩飞的蝴蝶，仿佛它们是受到了花香的吸引而来。 床对面是顶天立地的实木衣柜，地毯从床边一直延申到衣柜前。屋内随处可见的绿色，窗台上摆满了绿植，床头柜上有一个复古绿的椭圆形台灯，墙面上挂了一幅巨大的山水图。庄晓说林寒平时用眼的时间多，累了可以多看看绿色缓解眼睛疲劳。 林寒简单梳洗了一番，来到厨房，看到餐桌上摆着一杯热牛奶，还有几片面包和一盘水果。别误会，不是早餐敷衍，而是庄晓不会做饭呐。 庄晓和厨艺之间好像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每次进厨房都是一场灾难，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林寒做饭。庄晓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清汤面了，现成的面条下锅煮熟，然后烫几片青菜，加个煎蛋，放点调味品，大功告成。 你要说煎蛋都可以的话，简单的炒菜对庄晓来说应该也不会太难吧，但是没办法，庄晓在做饭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分。那就要疑惑了，庄晓是怎么学会煎蛋的呢。别问，问就是庄晓当了无数次成功的母亲，以及和厨房斗智斗勇的心酸血泪史。 林寒快速吃完早餐，收拾干净餐碟后下楼。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得抓紧时间。 一楼花店里，庄晓正在整理昨天下的订单，门口是花房刚送来的新鲜花束，这些鲜花都需要进行初步整理。清理掉鲜花茎干中部偏下的叶子，如果花朵最外圈的叶子有萎缩蔫了的，这些也要摘掉。然后重新修剪枝条的底部，留出合适的高度。 林寒下楼后看到门口摆满的花，不由惊呼道：“这么多，比昨天多了将近一倍啊。” 林寒说着打了个哈欠。 庄晓听到声音笑着抬头，说：“醒了。看你这样子早知道往后调一个小时了，以后不要再熬夜到十二点了。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有精力学习，你这样熬夜不睡能有效果吗?” 林寒尬尴地挠挠头，冲着庄晓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天地良心，她就这一次熬夜熬到十二点，还被庄晓抓了个正着。 林寒笑着来到庄晓身边，将脑袋搭在庄晓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说：“我不是想早点写完作业，然后好帮你嘛。最近店里生意这么好，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 “那你不准备考试了?据说这次考试很重要，关系到你高二的分班，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林寒听着庄晓的试探，把自己的脑袋从庄晓的肩膀上挪开，然后走到店门口，笑着说：“有啊，那当然是要保住我千年老二的宝座了。” 听到林寒明显不走心的回答，庄晓知道她是不打算好好回答了，庄晓也不再追根究底。林寒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相信她有自己的选择。 “人家都是要保住自己年级第一的皇冠，你倒好，自己年级第二的位置倒是从来没被撼动过。” 林寒知道庄晓这是在故意打趣她，她也就顺势而为，点点头说：“唉，年级第二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个排名妹妹我也是维持得甚是辛苦呢。” 听到林寒在那里一本正经忽悠她，庄晓不由得气笑了。“你啊，就知道贫。行了，快把门口的花都收拾出来吧。” 林寒面向柜台，冲着庄晓屈起两指，并拢放在太阳穴附近，然后摆了个敬礼的姿势。“得令，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大人。” 庄晓看着林寒的动作摇了摇头，但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距离青城两千六百公里的A市，气氛颇有些凝重。 凌晗一家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进行视频通话。视频里是一个头发有些白了的外国人，他正在低头看着什么，神情严肃，嘴角微微抿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凌母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生怕他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话来。凌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轻轻拍着怀里的妻子，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儿子的眼睛能否康复就取决于这个医生的诊断结果。 一年前，凌晗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伤到了眼睛，视网膜大面积脱落。视功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从此以后凌晗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像是在眼前遮了一层布，朦朦胧胧。 车祸后，凌晗进行了多次眼部手术还是没办法恢复视力。凌晗本来打算接受自己今后要像盲人一样的生活，但是国外的维森教授最新发表的论文中提到了凌晗这种病例，并对此进行分析，提出了一种理论上的手术方案。凌晗内心隐约有了些许期待。但是这种方案还从没有人实施过，而且这仅仅是理论上有治愈的可能。 维森教授最近忙于实验，再加上国内外时差，好不容易今天早上抽出时间，对凌晗的病情进行基础的诊断。看完凌晗的病例，维森教授遗憾的表示目前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治好凌晗。即使手术，手术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三，而且手术风险很大，很有可能会走不下手术台。 凌晗的病情和教授论文中提到的病例有些许不同，凌晗的症状要更加复杂严重，现有的治疗手段无法彻底的根治。再加上凌晗车祸后进行了多次手术，以他现在的眼睛状况来看，近期不适合再进手术室。 维森教授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深深地砸在凌父凌母的心上。儿子才刚成年，人生才刚刚开始，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凌母忍不住哭起来，一直不曾出声的凌晗轻声安慰着母亲。“妈，没事的，维森教授不是说还有百分之三的成功率嘛，我们还有希望。” 凌母看向身边的儿子，握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怜惜。这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成绩优异，人缘也好，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可是那件事发生后，儿子不幸遭遇了车祸，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伤了眼睛不说，原本相熟的朋友也都开始远离他。 “小晗……”凌母嗫嚅出声。 凌晗看着他和母亲交叠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安抚了他看上去远没有那么冷静的情绪。 车祸发生后，他失控过一段时间。几乎不能视物的恐惧不安席卷了他，他在黑暗中独自徘徊。听觉被无限放大，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引起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直到天亮。 后来，他渐渐开始不与人交流，长久的沉默…期间他进了三次手术室，每次从手术室出来，凌晗都觉得死了一次。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最后是纯粹的绝望。他失去了世间缤纷的色彩，他的世界变成了灰色。这种沉郁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直到他即将出院。 出院那天，凌晗的外公在他的病房里站了很久，久到凌晗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在最后离开时外公留下了一句话，凌晗一直铭记于心。 至少你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可是有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凌晗回到家里修养，母亲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对待他，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直到有一天凌晗看到母亲的头上竟然生出了一根白发，他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以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痛苦，他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爱他的人。后来他开始试图接受发生的一切，逐渐放下那段灰暗的日子，重新开始生活。幸好，现在的他适应的不错。 视频那头的维森教授告诉凌晗父母，近期他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与会人员有很多和他一样正在研究这个课题的研究员。维森教授打算和他们共同探讨关于凌晗的治疗方案，或许会有新的治疗方向。 视频结束后，凌晗送母亲回房间休息。下楼时接到了外公的电话，外公说想见他一面。 凌晗的外公出自书香世家，自己也教了一辈子书，直到三年前才退休。退休后，外公用了两年时间环游世界，然后回到家开始种地种菜。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选择，凌晗觉得放在外公身上刚刚好。 在他刚受伤的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极度的不稳定，整个人变得沉郁暴躁，身边所有人都在劝解他。只有外公告诉他，他可以愤怒，可以埋怨，甚至可以向这个世界尽情地挥洒他的不满，只要他可以承受结果。外公说这个过程是他需要经历的，涅盘才能重生。 所以出院后凌晗总是喜欢去外公那儿待着，因为那里让他感觉到了平静… 今天是他出院以来，外公第一次主动说想见他。凌晗家和外公家在一个小区，这里都是独栋的别墅，两家之间隔着一条庭院道路，十分钟就能到。 凌晗到的时候，外公正在后花园拾掇他种的蔬菜。看到凌晗来了，外公随手递给他一个西红柿。 “喏，吃吧，刚摘下来的新鲜西红柿。”然后接着问他早上和维森教授沟通的结果，凌晗如实相告。 简单挑了几个蔬菜，凌晗外公把它交给照顾自己起居的宣姨，告诉她今天早上就吃这些。凌晗外公虽然年过花甲，但身体还算硬朗，但是凌母还是不放心父亲自己一个人生活，就为他请了一个照顾他饮食的保姆。 宣姨来到凌家已经五年之久，期间凌晗外公出去旅游两年，凌母就把她请到了自己家。相处两年，凌晗和宣姨已经很熟了。 “小晗来了啊，想吃什么宣姨给你做。哎呦，你外公又给你什么了…”没等宣姨说完，凌晗外公就示意凌晗快点跟他去书房。 进了书房，外公一脸无奈地说：“你宣姨最近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凌晗笑着说：“还不是外公您总像个老顽童一样，总给人惊喜。” “臭小子，敢开你外公的玩笑，没大没小。” “谁让我是您最疼爱的外孙呢，我可是有护身符的。” 外公看着凌晗像从前一样和他打趣，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些。 然后外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放在凌晗面前，示意他打开。 凌晗接过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镜框散发出的金属光泽浑然天成。 事实上在三个月前，凌晗去复诊的时候，主治医生有建议他可以尝试佩戴眼镜。他现在的眼部状态相当于800度的高度近视，近视眼镜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他目前视物模糊的问题。 但是凌晗内心深处还是很排斥，一旦戴上，他就会时刻记得自己眼前的世界曾经是模糊的。而如今……凌晗想，自己真的已经完全接受了车祸后的自己吗? 外公看着凌晗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晗，不要逃避，只要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路再崎岖你也能走过去。你可是我阮志山的孙子!我们阮家从来不会向命运屈服，你明白吗?” 凌晗抬起头看向外公，他的眼里似乎有水光，但很快就消散下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充满了力量。然后合起手中的木盒，冲着外公重重地点了下头。 看到凌晗坚定的回应，外公悬着的心终于彻底的放下了。他一脸欣慰地对凌晗说：“上周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考虑好了，您说的对，我是该换个环境了。” 外公看着窗外，眼神中充满了怀念，语气平和地说道：“青城，那真是个好地方啊……” 第7章 天竺葵（2） 青城，一个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的城市。近几年因为发展旅游业，青远山成了外地游客露营的必备打卡地点，顺带着青城也小火了一把。每年十月份左右，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这里绿植丰富，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木，而且每条路种的树各有不同，因此青城的大部分道路都用树木的名字命名。 林寒家和花店就在芙蓉路对面。芙蓉树又名合欢树，每年六月份整条马路边都开满了粉色的合欢花。粉嫩的小绒花像一把把扇子挂满了枝头，微风拂过，街道两旁飘满了粉色的绒毛，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世界。 花店名叫生如夏花，门口牌匾上的字是庄晓亲手写的行书，下笔行云流水，落如云烟。牌匾用黑胡桃木打造，安装在花店门口左侧，整个店铺透露着一股古色古香的韵味，打眼一瞧还真看不出来是家花店。 整个店面以大门为中心一分为二，门的左侧是牌匾，牌匾左侧的墙壁上贴了红色墙砖，满墙的爬山虎郁郁葱葱。门的右侧是一整面的双层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花店内摆满的鲜花。 林寒正蹲在地上将早上送来的鲜花一株株分开整理，修剪枝叶，然后分门别类，整齐摆放在花筒里。 每种鲜花对应不同颜色的花筒，错落摆放在地面上。花店内部以柜台为分界线，南边是鲜花展示区，北边是庄晓平时处理订单的地方。花店南面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白色幕布，上面沾满了庄晓制作的干花标本。这些标本都是用平时店里损耗的花材制成，既装饰了花店又不浪费鲜花。而北面的墙壁，庄晓则是定制了一个巨大的木架。木架刚好遮挡住整个墙面，同时木架被分成了许多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玻璃杯里是庄晓搜集来的各种奇异花卉，同时杯子里盛满了透明液体以此来稳固花卉的形态，使得它们能长期保存不至于枯萎。现在，木架几乎摆满了。 两人在花店里各自忙碌着。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过她们的指尖，不着痕迹，不留下一丝气息。 “叮……”突然一阵响动打破了花店的平静，庄晓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电话听对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唤林寒过来接电话。 “林寒…林寒快来救我，十万火急啊!”林寒刚接过电话，好友商商清脆的声音就从听筒传出来。 “老张也太魔鬼了，他布置得都是什么数学作业啊。卷子题量多不说还都是难题，大题我一个也不会，看都看不懂。现在非常需要你的支援，林寒你快来救救我吧，我头发都要薅秃了。” 电话对面的商商此刻正坐在咖啡馆里对着面前的数学卷子抓耳挠腮。左手拿着圆珠笔转来转去，右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脸愁容。 林寒笑着说：“怎么回事啊，今天这么积极。平时不都是不到最后一天绝不动笔的嘛，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商商叹了口气说：“还不是教导主任搞得什么分班摸底，我妈知道后严肃告诉我，要是这次考不好就别回家了。数学老师不是说这次的作业里可能会有考试范围嘛，那再怎么着我也得把数学作业写完了啊。” 林寒听完商商的话，视线在花店里转了一圈。早上送来的鲜花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该换水的换水，该修剪的修剪，就剩下清理用不了的花材。 庄晓对着林寒点点头，示意她去咖啡馆找商商去，店里没有多少事需要她忙了。 林寒接收到信息，才对电话那边的商商说：“行，那你在咖啡馆等我，还是老地方?OK，半小时到。” 说完林寒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庄晓。 “奇怪，我的手机呢?”说着林寒开始四处寻找手机。商商每次打电话林寒不接的话，就会把电话打到庄晓那。一般这种情况下，庄晓大概率都能找到林寒。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到处乱放东西的性子。喏，这是你的手机。”原来刚才林寒打电话的时候，庄晓就去楼上找到了她的手机。 昨天晚上林寒一直在屋里熬夜写作业，期间拿着手机出来找了一趟庄晓，经过厨房的时候拿了一瓶橙汁，顺手就把手机放在橱柜里。 怪不得起床的时候感觉少了什么，林寒心想。 庄晓轻轻点了下林寒的脑袋，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马马虎虎的。” 林寒顺手抱住了庄晓的胳膊，脑袋在庄晓的肩膀上蹭了蹭，笑着说：“这不是还有你嘛，每次我找不到的东西都能被你找到，你就是我的大福星。” “行了，别贫了。快去把剩下的花材收拾一下，商商还在等你呢。”说着把胳膊从林寒的怀里抽出来，摸摸林寒的头发。 被庄晓催着去整理废花材的林寒假装不满地瘪了瘪嘴，然后干脆利落去收拾了。 看着林寒高挑的背影，庄晓不由感叹：原本只到她腰部的小女孩，如今也是个大人了。现在两人站在一起，林寒比她还要高几厘米。原来已经过去十年了，她还能陪林寒多久呢。 突然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庄晓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额头微微冒出了汗。 她假装镇定，如往常一般笑着对林寒说：“收拾干净啊，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偷懒哦。我去看看后院种的花，好几天没浇水了。走得时候关好门。” 林寒正低着头收拾，听到庄晓的话，抬手向后冲着庄晓比了个OK的手势。 庄晓看到林寒并没有发现异样，松了口气，然后慢慢走到楼梯前。搭着楼梯扶手，沿着楼梯台阶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房间。 回到房间，庄晓随手反锁了房间门。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庄晓手忙脚乱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摆满了药瓶，她从中挑出一瓶迅速打开，顾不得慌忙中散落的药片，倒出一片塞进嘴里。 服完药后，庄晓瘫倒在床边，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呼吸，疼痛的余韵还没散去。最近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不如从前，心悸逐渐变得频繁，上次瞒着林寒去复诊的结果也不理想。庄晓不知道自己还能陪林寒多久，她走了林寒该怎么办。是时候为林寒做些打算了…… 此刻，林寒收拾完了花材，看着摆放整齐的鲜花，林寒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拿出手机，发现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林寒冲着楼上大喊：“姐，我都收拾好了。我出门了啊，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然后走到门外，骑着自行车赶往咖啡馆。 庄晓听到门铃响动，走到窗边一脸复杂地看着林寒走远…… 咖啡馆里商商还在和眼前的试卷纠缠，她在内心默默祈祷着：老天爷啊，给我点提示吧。小女子实在没什么头绪，你忍心看着一个花季少女被如此摧残嘛。 她低着头，双手合十摆在桌面上，嘴里念念有词：拜托拜托，赐我灵光一现…还没念叨完，就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你这是在干嘛?”林寒说着拉开商商对面的椅子坐下，顺便拿起她铺开在桌子上的试卷。 商商听到熟悉的嗓音，立马振奋精神，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林寒：“你怎么来了?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派你来拯救我的嘛，还是你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商商睁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林寒。 林寒仔细审阅着手中的试卷，头也不抬地说：“行了，别演了，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嘛。” “哎呀小寒，你配合我一下呗。”说着伸手抓住林寒的手腕左右晃动。 林寒只好放下手中的试卷，向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商商的表演。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上帝的保佑，更要感谢你不远万里穿过风雪而来赴我的约。” “现在外面晴空万里哪来的风雪，还有咖啡馆离我家就十分钟的路程也算不上万里吧。” 商商佯装生气地瞪了一眼林寒，林寒了然，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示意商商继续，她不会再打断了。 “我对你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向你说一声，撒浪嘿呦。” 商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深情地看着林寒。 林寒瞬间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商商见林寒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又大声说了一遍：“撒浪嘿呦!”说完还双手举过头顶对着林寒比了个心。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此刻咖啡馆里的所有顾客都扭头看着商商。她的脸一下子变红，忙不迭地低下头来，用胳膊遮住脸颊，试图从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演得那么兴奋，我都拦不住你。”林寒笑着打趣道。 商商微微偏头，小声对林寒说：“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回头看我呀，我现在说我是演着玩得还来得及吗?” “你可以试试。”林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结果商商把头埋得更深了。 “好了，把头抬起来吧，现在没人看你了。”林寒说着去扒商商的胳膊。 商商偷瞄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真的没有在看她了，她才放下胳膊。 “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我决定一个星期不来这家咖啡馆。”说着狠狠吸了一大口面前的饮料。 “喝什么!我去点。还是老样子?”商商指向吧台对林寒说。 林寒拦住了商商起身的动作，说：“还是我去吧，你先看看试卷。我把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了，你没写的大题我在旁边给你列了个公式，你找找思路。” “小寒，你真的太好了，我要怎么报答你呢。”说着就要给林寒一个拥抱。 “哎，打住啊，戏精又上身了是不是。赶紧写你的卷子吧，我回来要看到你的解题思路啊。”说完林寒赶忙转身走向吧台。 与此同时凌晗正坐在同一家咖啡馆里，声讨着电话对面的死党安明柏。 “这就是你说的不来一定后悔的地方?你不是故意坑我的吧，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他一边搅动面前墨绿的饮料，一边环视了一圈咖啡馆。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凌晗眉头微蹙，伸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还是不习惯佩戴眼镜… 另一边林寒正被店主拉着聊天。咖啡馆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她两年前来到青城。林寒曾经在她的咖啡馆短暂的工作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林寒辞职了。但是两人一见如故，所以每次林寒来咖啡馆都会和店主聊会儿天。 凌晗在好友的一再推荐下，决定相信他一次，准备再点一杯他说的广受好评的咖啡。 凌晗看着桌上的眼镜，想了想还是又戴上。 他起身来到吧台前，指着菜单上的咖啡说：“我要一杯这个，半糖半奶，谢谢。” 店长听到声音看向凌晗，指着他对林寒说：“看，帅哥。”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这眼镜戴得，妥妥的斯文败类气质啊，我喜欢。” 听到店长的话，林寒回头看了凌晗一眼。白T搭配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踩着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球鞋。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腰细腿长，琥珀色的双眼隐藏在金丝边眼镜下更显得深邃。 琥珀色的眼睛，林寒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快得林寒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接着她听到商商喊她的声音，和店长打了招呼后端着自己的橙汁往那边走去。 恰巧一个服务员经过，为了给他让路，林寒往左边后退了一步。接着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撞了她一下，后背一片濡湿，手中的橙汁瞬间打翻在地。 当时凌晗刚从吧台的服务员手里接过咖啡，突然一个小孩子从他面前跑过，身后紧跟着不要让他乱跑的家长。小朋友挥动的胳膊打到了凌晗端着咖啡的手，眼见咖啡就要撒在孩子身上，家长一着急重重推了凌晗一下。惯性让凌晗整个人向前扑去，刚好撞在后退的林寒身上。 结果林寒成了这场意外里最大的冤种，明明她是好意让路，自己却被泼了一身咖啡，最爱的果汁也洒了。 林寒不可置信地回头，突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接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裹住了她。 一瞬间的怔愣后，林寒发现两人的距离太近，她能清楚的看到面前这个男生的眼睫毛。意识到不对，林寒立马退后一步。 “抱歉，衣服和饮料多少钱，我赔给你。”说着凌晗从兜里掏出手机。 没想到刚来青城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凌晗觉得自己怕是被安明柏下了降头。如果不是他一直电话轰炸自己来这个奇怪的咖啡馆，现在也不会这么尴尬。 第8章 天竺葵（3） 林寒还没开口说话，旁边小孩的家长就开始嚷嚷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撞到我家孩子了不知道吗。你看他胳膊烫得，红这么一大片，以后会留下伤疤的。” 吧台边瞬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凌晗来。 “怎么回事啊，听说是小孩子被泼了咖啡，伤到胳膊了。” “什么情况啊，那么大个人站他面前没看见吗，你看那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应该不是故意的吧，还有个女生也被泼了呢。” “我估计就是故意的，为了吸引女孩子注意吧，假装不小心泼到人家然后顺利成章的拿到女孩的电话号码。你看，他手机都拿出来了。” …… 不明真相的路人在凌晗身边明目张胆地议论着他，这种熟悉的窒息感让凌晗迫切想离开这里。 “各位，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要随便议论别人。你们只看到了这位家长大声指责当事人，但是却不知道是小朋友在公共场合乱跑撞到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林寒看着周围的人，莫名的愤怒从心底滋生，语气生硬又带着怒气。林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 周围人的目光渐渐集中到那位家长身上，炽热的视线聚集让他浑身不舒服。家长大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明明就是他把咖啡洒到我家孩子身上。我亲眼看见的，你有证据吗?” “有没有证据看看监控视频不就知道了。” 林寒转头看向店长，店长立刻出声说：“对，店里24小时有监控，你要看的话我现在给你调出来?” 家长见状转身想要带着孩子离开，然后一位服务员叫住了她们。“那个，您还没有结账。” 家长脸涨得通红，大概感到无地自容了吧，匆匆忙忙结账后拉着孩子就走。 这时店长出声说：“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你还好吗?”林寒走到男生面前，轻声询问道。 “什么?”凌晗还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没出来，没有听到林寒的话。 林寒重复了一遍说：“我说，你还好吗。你一直在抖，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凌晗听到女生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抖动。他稳了稳心神抬头，看着林寒说：“没事，不用。这是赔偿你衣服和饮料的钱，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掏出几张现金放在吧台上，径直走向门口。 林寒看着吧台上的现金，又看了眼男生逐渐走远的背影，拢了拢肩上的衬衫对店长说：“再给我一杯橙汁，他结账。” 回到窗边坐下，商商不知道去哪儿了，位子上没人，林寒拿起试卷仔细看起来。 她不经意间瞥向窗外，已经没有那人的影子了。 过了一会儿，商商回来了。她如释重负般坐在椅子上，说：“夏夏姐研发的新品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搞得我一直往厕所跑。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夏夏姐又拉着你说她研究新品的心路历程了?” 江夏，这家咖啡店的店长，年龄不清楚，据说是三十多岁，但看她的面相说她二十出头也有人信。她致力于研发口味独特的饮品，按她的话说：人生百态，饮料的口味又岂能拘泥于简单的酸甜苦辣呢。所以她开了这家原本是饮品店的咖啡馆，因为店里的饮料口味实在太过奇特，客源流失严重，店面入不敷出，没办法才改版成现在的咖啡馆。于是她研发的新口味饮品就成了店里的隐藏菜单。 江夏刚来青城就开了这家店，当时林寒无意间走进店里喝了她调的饮品，不仅没有当场暴走，反而给她提了不少改进意见。江夏当即决定要留住这个人才，所以软磨硬泡施展了她平生所有的手段才让林寒留在店里。结果半年后她才知道这个比她还高的女孩竟然是高一学生，说什么也不让林寒在店里工作了。 林寒在店里工作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有一个头发卷卷的，眼睛大大的女孩在店里等她。林寒工作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呆在一边全神贯注地打游戏，有一天江夏实在是好奇两人是什么关系。所以她找到机会和女孩聊天，从女孩的叙述中江夏知道了真相。没有什么狗血的缘由，只不过是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的救赎罢了。 卷发女孩每次都会点一杯新品，从刚开始的张口就吐，到后来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还能给江夏提点建议，慢慢的两人也成了朋友。 林寒认真看完了商商的数学试卷，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是啊，不仅如此还美救英雄来着，怎么着想听吗。” 商商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她可太好奇了，能让冰山美人林寒说出美救英雄这种话，这位英雄不简单啊。 “想听就快点把数学卷子写完。我说商商同学，你的学习态度不太端正啊，半个多小时了你就写这么点。按你现在的速度写到太阳下山都写不完，还想不想回家了。”说着用手中的试卷轻轻拍了拍商商的肩膀。 这时店长过来了，在林寒面前放下橙汁，看向她的后背，一脸担忧地说：“后背没事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商商听到店长的话，惊呼出声：“小寒你后背怎么了，怎么还要去医院啊。” 林寒无奈地说：“商商同学，你这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然后对江夏摇摇头说：“没事，洒在我身上的咖啡不多，大部分都洒在那个男生手上了。” 江夏不解地问：“那…那个小孩手臂上的大片红是怎么回事？” 一杯咖啡其实没有多少，既然林寒说大部分都洒在那个帅哥手上了，那那个家长的话就有问题了。 “当时周围闹哄哄的，家长又一直挡在小孩身边，没有人亲眼看到小孩的手臂。被泼到的时候我清楚的感受到其实没有多少泼在我身上，没事的，就一点小伤。别担心我了，你店里不忙吗？” 林寒拿起橙汁喝了一口，说：“真好喝。”感觉到身边的气氛不太友好，她笑着对两人说：“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回家抹点药膏就好了。” 没有人能固执得过林寒，她俩也知道林寒从来不撒谎，见她执意说没什么大事，两人才都放下心来。 而另一边，凌晗从咖啡馆出来后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手腕处的红痕清晰可见。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凌晗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街心公园。这是青城人流量最大的公园，整个公园呈圆形分布，公园内的中心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此刻正随着音乐上下起伏。 凌晗坐在树荫下，摘下眼镜，看着公园里玩闹的孩子们尽情地奔跑。奇妙的是，凌晗眼里的孩子们虽然是模糊的但是凌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心情很平静，凌晗慢慢回忆起外公建议他来到青城时说的话。 “小晗，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外婆给你讲的我们年轻时候的事吗?” “记得。您说过那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是啊，那真是一段只要想起来就让我感到幸福的时光，就好像你外婆还在我身边一样。你外婆从小在青城长大，生活每天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我们结婚你外婆就离开了家乡。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愿服从家里的安排总想着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让你外婆过上好日子。但是啊，人太轻狂的结果就是处处受挫还被当时最好的朋友背叛，输得一败涂地。我气不过啊，每天堵在朋友家门口要说法，从早到晚。” 外公回忆起这些往事，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沉浸在有外婆的回忆里，那是他无法割舍的过去，是短暂人生里最珍贵的记忆。 “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这种情绪甚至牵连到了我身边的人，我对他们恶语相向。巨大的挫败感让我失去信心，没有勇气站起来。我开始远离人群，逃避现实，整天浑浑噩噩。是你外婆下定决心回到青城，说那里是她人生开始的地方，也可以是我人生重新开始的地方。” 外公拿起书桌上的相框，慢慢抚过照片里外婆的脸颊。照片里外婆笑着挽住外公的右手，眼神清澈明亮，笑意直达眼底；外公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但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照片背景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浓郁的绿色和湛蓝的天空相互映衬，美极了。 “我们回到青城，你外婆去小学教书，我就每天上下班接送她。我们迎着日出出门，然后在太阳快落山时回到家里。夏天的时候坐在小院里听着蝉鸣，伴着太阳下山的余辉简单吃个晚饭。幸好当初我还有一笔书法字能拿得出手，就在学校旁边开了个书法补习班。有时我下课晚了，你外婆就会在门口等着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市场买菜，偶尔还会碰见街坊邻居聊两句。去的次数多了，小摊老板还会送我们几个小菜。” 外公说起这些生活日常的时候，眼里是凌晗从未见过的情绪，有些复杂，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遗憾。 凌晗忍不住问道：“那您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去青城看看呢，反而是……”接下去的话凌晗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样有些冒犯外公。明明是无比怀念的城市，这么多年却再没有回去过一次，想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吧。 外公摇摇头，叹息道：“为什么没有回去呢，或许是近乡情怯吧。那里到处都是我和你外婆的回忆，我们穿过青城的每一条街道，听过青城夏天的蝉鸣，吃过青城每个小摊的小吃，看过青城每个夜晚的星空……那种平静安宁的日子，我和你的外婆生活了很久。” “我记得青城的天很蓝，总是万里无云；水很清，总是能照出人的影子；风也很轻，总是飘来花香。你外婆厨艺不好，每天下午吃饭的时候我们都闻着隔壁邻居的饭香，虽然总是嫌弃，结果最后还是吃得一点不剩。这样的时间久了，人的心就被困住了。” “你外婆总说，人的心该是自由的，不应该被困住。短暂的人生总要热烈一回，囿于某人某事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在青城呆了三年然后回到了A市，那段在青城生活的经历是影响我人生飓风的蝴蝶，它煽动翅膀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轨迹。” 凌晗好像明白了外公为什么要环球旅行两年，那是因为他的心被困住了，困在了那个叫青城的地方，也明白了为什么外婆走后他一次也没回去过青城，那是因为他食言了，他把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青城，和外婆一起…… 凌晗身后的古树就是当年外公和外婆拍照时的背景。数十年过去了，它依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甚至比起当年还强壮了不少。 凌晗抬头仰望头顶的天空，晴空万里，偶尔飘过几片云彩，风中传来淡淡的花香……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平静。凌晗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安明柏，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按掉了电话。但是手机依旧响个不停，大有如果你不接它就一直响下去的架势。 凌晗放任手机响了一会儿，闭上眼镜好好感受了片刻刚才被打断的平静，然后才接起电话。 “嗨!兄弟，怎么样啊，我推荐的地方还不错吧。那可是青城本地美食排行榜前十的馆子，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凌晗听到这话恨不得挂断电话暴捶安明柏一顿，可惜如今两人相隔千里，想揍人的情绪只能通过话筒传递了。“安明柏，你敢不敢靠谱点，那是家咖啡馆不是你在A市吃饭的饭馆子。” 电话那头的安明柏一头雾水，心想自己没说错啊，就是吃饭的馆子。虽然那家店提供的饮料菜单里确实有咖啡，他还喝过，味道不错才推荐凌晗试一试。他怀疑凌晗是故意的，借机挖坑给他挑，在学校的时候凌晗可没少干这事。不可思议的是，凌晗次次挖坑，他次次跳，每次还都是不一样的坑，这次不知道凌晗又憋着什么坏水呢。安明柏表示自己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是不会上当的。 凌晗要被安明柏气笑了，平时该他聪明的时候不聪明，现在不需要他聪明了他反倒自作聪明。 凌晗再一次表示自己去的就是咖啡馆，不是安明柏说的饭店。这下安明柏真的蒙圈了，凌晗向来说话只说一遍，从不重复第二遍，今天这样恐怕真的没有坑他。 但是安明柏确定自己没说错，那问题出在哪儿了。 第9章 天竺葵（4） 安明柏在电话那头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晗心想：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僵持不下，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竟像个小孩子似的拌嘴吵架。安明柏的笑声从话筒传来：“你说咱俩现在像不像小时候刚认识的那会儿，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一有机会就吵架。” 凌晗也想起了和安明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在同一个幼儿园上学，开学第一天两人就结了梁子。 安明柏从小就自我认知异常明确：帅哥，大帅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帅的人了。听起来很自恋是吧，但是小安同学不觉得啊，他认为美而不自知那都是骗人的。所以他从小就致力于把自己的美貌发扬光大。奈何他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小团子，眉清目秀，明眸皓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儿圆，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小安同学觉得这严重影响了他的帅气值，所以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可爱。 而小凌晗呢从小就很淘气，爱玩爱闹，天上地下没有他不敢去的。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小区里的孩子王，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们都爱跟他玩。但是安明柏除外，凌晗对他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只知道小区里有一个一夸他可爱就放声大哭的小孩。 小安同学也很郁闷，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他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呢。只要一出门就有人上来捏捏他的脸然后一脸慈爱的对他说：呦，这小孩长得真可爱。他很委屈，委屈的想哭，他拼命想忍住不哭但是没忍住，眼泪像开闸了似的流个不停。他一边哭一边放声大喊：你…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因此关于他的传闻就这样在小区里传开了，几乎小区里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只要被夸可爱就哭鼻子的小男孩。 后来，小安同学就不爱出门了，但是他马上要去幼儿园了，不去不行。所以开学第一天他特意盛装打扮了一下：黑色小西服配上领口的蝴蝶结，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皮鞋，活像个要去参加婚礼的花童。临出门前小安同学的妈妈再三询问他真的要穿成这样去幼儿园吗，小安同学点点头。爸爸每次去上班就是这样穿的，他觉得很帅气，所以第一天上学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也要这么穿。一定要把自己帅气逼人的样子深深刻在同学心里，可爱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于是小安同学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幼儿园了。 结果还没进班级，在幼儿园门口他就又被人抱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捏了捏他的脸说：“啧啧，几天没见，我们家小明白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相信小姨你今天绝对是整个幼儿园里最可爱的小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小姨好烦，他今天哪里可爱了。还有他很想告诉小姨，他叫明柏不叫明白，柏字读三声。哼，无知的人类…… 小安同学刚想和小姨说些什么，就被妈妈从小姨怀里抱过去放在地上，然后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说：“你啊，又故意逗他，把他惹哭了看你怎么办。” “嘿嘿，我们家小明白是那么爱哭的人嘛，对吧?小明白…”小姨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听见小姨的笑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姨就是故意的，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小安同学生气地甩开妈妈的手，用自认为凶狠的眼神狠狠瞪了小姨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小明白颇有些生气的背影，小姨暗道不好：得，玩笑开大了，小明白好像真的生气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姐姐：好像真的生气了哎。 小安妈妈看到儿子的反应也意识到了，今天小安同学真的很在意开学第一天他在同学们心里的印象。“你啊你啊，平时和他闹着玩也就算了，怎么今天也这样。” “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但是…小安今天穿得真的太像花童了，我一时没忍住就逗逗他，这打扮不会是他自己选的吧。” 小安妈妈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样子看着妹妹，妹妹瞬间心领神会，表示：懂了。 “姐，你不跟过去看看啊。今天开学人这么多，你不怕他走丢了?” “你姐夫跟着呢，丢不了。” 妹妹这才发现一直没出声的姐夫已经和小安走远了。 小明柏一路跟着人流走到教室门口。他知道爸爸一直跟在他身后，但是他现在不想和他说话，他很生气。明明都是一样的穿着，爸爸穿就被人夸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他穿就被人说他可爱，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服。 此时小凌晗正和父母向教室走来。凌妈妈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小明柏，她指着小明柏对小凌晗说：“看，站在门口的那个小朋友叫安明柏，以后他就是你同桌了，你可不要仗着比人家大几个月就欺负人家，知道吗。” 小凌晗顺着妈妈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一说他可爱就哭的小屁孩。他突然很想知道不远处的那个小孩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样爱哭，不如待会儿到教室故意夸他可爱，看看他的反应。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去逗逗小明柏。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以后的幼儿园生活不会无聊了。 小凌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小明柏面前，伸出右手对小明柏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凌晗。凌是壮志凌云的凌，晗是日出东方的那个晗，以后我们俩就是同桌了，请多多关照。” 小明柏正犹豫着用什么姿势走进教室才能最大限度的体现出他的帅气，突然有人在他面前伸出手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他没听清也没听明白，就记住了同桌两个字。他看着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服，标准的瓜子脸白里透红，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居然不是黑色的。 小明柏愣在原地思考着这个人的眼睛为什么和他的不一样。至于他为什么能认出来小凌晗是瓜子脸，这都得益于小姨的熏陶。小姨自从知道他觉得自己是宇宙无敌第一大帅哥后，就经常拉着他辨认网上的帅哥明星。从脸型到身材，从眼睛到嘴唇，甚至头发丝都没落下。所以别问他为什么认得出来，问就是被小姨摧残着看了太多这样的脸型，想不认得都难。 小凌晗见男孩没有主动回握的意思，就直接拉起他的右手握住，一点不见外。然后上下扫视了一眼小明柏今天的样子，别说还真是名不虚传。 小明柏皮肤很白，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又大又圆，脸颊肉嘟嘟的，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把，手感一定很好。还有他那若隐若现的小肚子，再配上他呆萌的表情，真的太像一个浑身散发可爱气息的团子了。 小明柏感受到手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立马抽出手来放在裤腿上擦了擦。 好家伙，居然还嫌弃我，我记住你了，咱俩走着瞧。小凌晗看到小明柏擦手的动作，头一回感到了屈辱，这个场子他一定要找回来。小凌晗在心里默默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看见儿子如此不给他的未来同桌面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小子来的时候和家里人闹了点脾气，这会儿估计还生气呢。”安爸爸揉了揉小明柏的头发，和小凌晗解释道。 “没事叔叔，以后我们俩就是同桌了，这点小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是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小凌晗说着看向小明柏，“同桌，以后我们俩一起玩游戏吧，我家有好多好玩的游戏机，你一定会喜欢。” 接招吧同桌，我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其实凌爸爸和安爸爸以前是大学同学，还是同寝室的室友。两人大学时关系还不错，后来安爸爸毕业后出国继续深造，凌爸爸留在A市自己创业，白手起家。一晃十多年过去，后来两人在同一个项目碰到，一番寒暄后才发现两人居然住同一个小区。再一交流发现两人的儿子竟然也差不多大，这就是缘分啊，所以两家一拍即合，决定让凌晗和安明柏上同一个幼儿园，在一个班里当同桌。 凌家父母向来很尊重儿子的意愿，有什么事都会和凌晗商量。但是这次没有和凌晗事先说过，还以为儿子会不同意，没想到儿子什么都没说就爽快的答应了。儿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有个伴，凌家父母自然是欣喜的。所幸儿子没有什么意见，两家父母立刻就高高兴兴地选学校去了。至于安明柏的意见，不重要。用安妈妈的话说，自家儿子除了对可爱一词颇有意见，其他的事情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没一会儿安妈妈也来了，在教室门口和凌家父母打完招呼。两家父母闲聊一阵后听到有人说老师来了，各自嘱咐了孩子几句把他们送进教室后就离开了。 凌晗和安明柏上的幼儿园是双语国际幼儿园，不仅师资丰富，而且每学期都为小朋友们准备了很多有趣的活动。同时每个班都是小班教学，一个班十五个人，而且学校安排了两位老师照顾他们。一个老师负责上课教学，另一个老师则负责他们的生活日常。况且凌晗的小姨也在这家幼儿园就职，担任董事，平时主要负责小朋友们饮食娱乐这方面的事情。两家父母也算是放心了。 或许老师天生就对学生有压制作用，方才还闹哄哄的教室，不到片刻就安静了。偶尔还有几个不愿意离开妈妈的孩子小声啜泣着哭闹个不停。” 另一边，小凌晗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离开父母的不舍。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像他一样的小朋友没几个，他的同桌算一个。小朋友们都是一个开始哭，然后引得一群开始哭，原本还算和谐的教室瞬间变得沸腾，哭声此起彼伏。 小凌晗转头看着自己的同桌，发现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便伸手戳了戳同桌的胳膊，凑过去小声说：“喂，你干嘛呢。要不要玩游戏，我带了游戏机。” 小明柏听见声音抬头看向小凌晗，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明显是在忍着不哭。“我…我想我妈妈了，我想回家。”小凌晗有点手足无措，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的大脑宕机了，一下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能安慰同桌。 结果他一着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刺溜一下跑出来：“喂，你这样可太不帅气了啊，男子汉怎么能总想着找妈妈呢。” 原本还在努力忍住不哭的小明柏瞬间放声大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凌晗原地凝固了：不是吧，他怎么开始哭了。他也没说可爱两个字啊，来个人救救他吧。 此时的小明柏眼泪鼻涕混在一起，他吸溜吸溜地吸着鼻子，试图把鼻涕吸回鼻子里，但是鼻涕怎么都止不住。他索性揪着小凌晗的袖子就往鼻子上抹，来回擦拭了两下，感觉不流鼻涕了才放下。 小凌晗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抓住了袖子，想缩回手的时候被小明柏紧紧抓住了。小凌晗没料到这个团子力气还蛮大，一时竟挣脱不开，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把鼻涕擦在自己袖子上。 小凌晗感觉抓着自己袖子的力道小了些，赶紧把手抽回来，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一脸嫌弃。“你干嘛!”小凌晗有些生气，语气难免生硬了些，没想到小明柏撇着嘴大有一副要敞开了哭的架势。 啊…好烦，小凌晗没想到自己的同桌原来是个小哭包。 小明柏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刚哭过的他抽抽嗒嗒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说着吸溜了一下鼻子。“我…我没带纸，没东西擦鼻涕。” 小凌晗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用自己的袖子擦啊，干嘛用我的。” “我…我今天穿的是小西装，鼻涕擦在袖子上会留印子的。” “那你就用我的袖子擦鼻涕?你可真行。”小凌晗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团子的判断失误了，什么小哭包，简直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鬼灵精。 “那不是因为你的衣服不…不容易留…留印嘛…”小明柏辩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小凌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小凌晗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想说话了，他现在越来越肯定他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语，简直太无语了…… 小明柏偷偷打量着小凌晗的神色，感觉他正在生自己的气，为了防止被揍，小明柏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打扰他了。于是小明柏拿出了包里的游戏机，专心致志地开始打游戏。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放学回家的时侯。小明柏认真反思了自己今天的行为，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同桌真诚的道个歉。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同桌就径直从他眼前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小明柏赶紧追了上去，跟在小凌晗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个，今天老师挺有意思的啊。”小凌晗没理他。 “我今天玩的游戏机非常好玩，你要玩的话我送你啊。”小凌晗还是没理他。 “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用你的袖子擦鼻涕，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小明柏没有放弃，接着问道。 爸爸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他身体力行的给小明柏做了榜样。每当妈妈要发火的时候，爸爸总是立马道歉然后讨好妈妈，果然没多久妈妈就变得喜笑颜开。今天他没有经过小凌晗的同意就擅自用他的袖子擦了鼻涕，小凌晗生他气也是应该的。 但是小凌晗也生气太久了，他都说要把自己心爱的游戏机送给小凌晗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嘛。 “你不要生气了，大不了你哪天哭了的话，你也用我的袖子擦鼻涕啊。”听到这话小凌晗终于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小明柏看不懂。但他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都被人鄙视了这还能忍?他上前几步准备反击，结果小凌晗又站住了 “游戏机，拿来，我的。”小凌晗回过身站住，对小明柏说道。 小明柏见状，走到小凌晗面前说：“啧，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小凌晗站在原地，伸着手没动。那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给游戏机不说话呗。 于是小明柏从书包里拿出游戏机放在小凌晗手里，小凌晗拿着游戏机转身离开。 “扯平了。” 听见小凌晗的回答，小明柏知道他俩这就算是和解了。但是他故意假装没听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小凌晗知道身后那人听见了他说的话，小明柏是故意又问了一遍。他可不会如那团子的意再说一遍。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说：“没听见算了。” “哎，我听见了。你干嘛走那么快啊。” “回家。” “回家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你爸妈都来接你吗?你要去我家玩吗?明天你几点上学啊?”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就是好奇嘛，你就告诉我呗。” “你话真多。” “我话多吗，我怎么不觉得。哎，咱俩明天一起上学吧。” …… 夕阳西下，两个小孩并肩走在落日的余辉里，他们随意的聊着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金灿灿的…… 第10章 天竺葵（5） 凌晗回忆起他和安明柏初时见面的时候，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打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安明柏和他聊了一路，从第一次见面的老师到教室里哭闹的同学，他好像忘了自己也哭过了似的和凌晗津津有味的八卦。然后又从他最喜欢的游戏聊到他最讨厌吃的蔬菜，最后两人约好第二天要一起去幼儿园……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六年，这么多年安明柏好像一直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甚至那件事发生后，学校里和他交好的同学都渐渐远离了他，只有安明柏一直坚定地选择站在他身边。每次有同学指责他，诋毁他的时候，安明柏都会站出来反驳他们，明明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的，他还是这样做了。 凌晗活了十九年，除了小时候调皮捣蛋弄坏了邻居家的山地自行车，和伙伴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无恶不赦的坏事，但是突然间扑面而来的恶意像潮水一样席卷了他。 他过去的言行被无限放大，甚至是他自己都忘了的事情也被身边人挖出来大肆嘲讽，污蔑。同学们开始刻意避开他，偷偷说一些没有任何根据的故事，不是他做的也变成了他做的。在大家眼里他好像真的就是那个不顾他人死活，漠视生命的恶人。甚至有些同学打着正义的旗子，将他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发到了网上，一通渲染，他就被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柱上。 更有甚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他的手机号，给他打电话叫嚷着让他去死。她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就应该下去陪着她……诸如此类，每天都有人不厌其烦地给他发信息，打电话。还有人打听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奈何小区安保很是严格，他们根本进不来。于是，这些也成了他被攻击的理由。 女孩活得那么辛苦，凭什么你好吃好喝地住着大别墅，你们家不会是干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吧……很不幸，他的父母也被牵连其中，父亲的公司也被他们诟病，母亲也没法出门去她最爱的剧团演奏。只要一出门，蹲在小区门口的“正义使者”就会跟着父母的车，到他们工作的地方大声宣扬他们的儿子是个杀人凶手。 学校也开始特意“关照”他，甚至班主任都和他长谈了一番，最后建议他近期还是好好在家修养，或者休学一段时间也可以。在说这些的时候，班主任好像忘了他是个即将高三的学生，还有一年他就要高考了，现在却和他说这些。他不理解……班主任又说，不参加高考他还是可以出国留学的嘛，他家里那么有钱，学校的实验楼都是他爸捐的。 凌晗想笑，却笑不出来。凌晗试图理解班主任的做法，他知道因为他的事情被放到了网上，舆论迅速发酵，班主任和学校也受到了波及。但是他们不应该是最知道真相的那群人吗，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无数的声音叫嚣着淹没了他。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明明他根本没有见过那些信，哦不，他见过一封的。但是，那是当时他看出女孩的窘境帮她解围才收下的啊，怎么就变成了……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他错在没有拆开那封信看看到底是不是女孩亲手写的；又或许他错在不应该相信身边的人，从来没有锁上过他的柜子；亦或是他错在那天没有立即打开他的柜子看一眼，他犹豫了…… 于是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可能是看他太痛苦了想带他走吧，结果没带成…在凌空而起然后又重重落下的那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自由……他被困在黑暗里太久了，挣脱不开，逃离不了。可是现实总是这么的无情，他还是回到了黑暗里，这次可能是长久的黑暗…… 安明柏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动静，不由得大喊出声：“凌晗!凌晗!凌晗你在干嘛!” 听见安明柏的声音，凌晗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沉浸在了过去的情绪里。他不想让安明柏知道，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孙子，喊你大爷我干嘛!” “我去你大爷的，刚才干嘛突然不说话，爷爷我还以为你灵魂出窍嗝屁了。” “呵呵，信不信你噶了我都还好好活着呢。安大爷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就你的嘴欠程度，哪天仇家找上门来都不知道。” 自从出事以后，身边人对那件事都讳莫如深，说话做事都尽量避开，只有安明柏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还是和从前一般该说说该闹闹。不管安明柏是故意营造出的轻松状态，还是他真的就是个没心没肺，旷达不羁的人。不可否认的是，安明柏的行为确实让他轻松许多，没有沉重的枷锁，没有几乎无法呼吸的束缚，能让他假装好像一切都没变过，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尽管他内心深处清晰的知道，一切都变了，他回不去从前。 那个女孩逝去的生命根本没办法随着时间掩埋。你看，时间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既无情又冷酷，它让凌晗记住了那些丰富多彩充满爱意的记忆，也让凌晗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女孩在梦里无声的呼救…… 凌晗突然很想对安明柏说一声谢谢，谢谢他这么多年的陪伴，也谢谢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毕竟一开始他的父亲也曾怀疑他，所以后来的那些事情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吗? 于是凌晗郑重其事地对电话那头的安明柏说了一声谢谢，估计当面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凌晗突如其来的谢谢让安明柏愣住了，凌晗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回复。 安明柏沉默了十几秒后，放声大笑：“我去，凌晗你怎么回事，感觉你去青城变了个人啊。和林黛玉似的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以前你可不是这性子啊。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吧，难不成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凌晗觉得自己想多了，以安明柏那光滑的找不出一个褶的小脑，他估计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晗真的是又被安明柏气笑了，白白浪费他的感情，他以后打死都不会再和安明柏说这些了。 凌晗无语极了，“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才像你嘛凌晗。” 凌晗更加确定安明柏真的没有脑子，他就白费劲和安明柏说谢谢。 “你今天不上课?作业都写完了吗你。就你这样考试又是垫底吧。” “我说兄弟，咱们非要这样互相伤害吗?我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努力背书刷题，可知识这玩意儿它就是不进我脑子，我有什么办法。”安明柏说完长叹一口气。 凌晗清楚，安明柏的确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中考的时候还是他和补课老师不分昼夜地给他补习，才让他踩着分数及格线上了高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方姨没给你找补习老师啊。” “找了，怎么可能不找啊。以我妈的性格，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她能吃了我。一天三个老师，语数英轮番上阵，我现在做梦都在背英语单词。作孽啊…” 凌晗揉揉眉心，拿起眼镜戴上，一本正经地说：“实在不行你就留级一年，多学一年多打一年的基础。” “别，千万别。一年就够我受得了，再来一年我非疯了不可。”安明柏光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疼，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来一年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接近正午。方才广场上聚集在一起玩闹的小孩子大多被家长叫回去吃饭了，零星的几个估计玩心大，不肯回家吃饭。 来青城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买了机票就出发，一点都不耽误。现在他才想起来需要置办生活用品，外公的老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也需要打扫。于是他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准备去附近的商场买点东西。 青城是个小城市，商场的规模也不大，很多凌晗需要的东西这里都没有。没办法，凌晗只能先买急用的床单被套啥的，其他的就网上买或者从A市寄过来吧。此刻凌晗觉得自己啥都不带就来青城真是草率的不能再草率了。 凌晗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来到了外公之前住的老房子。其实在外婆去世后，外公就托人买下了这栋房子，后来就一直没来过。凌晗本以为多年没有人住，房子会需要收拾很久。但是他刚推开大门，浓烈的花香就扑面而来，白色的花朵挂满枝头，远远望去像一团团漂浮的云，纯净洁白。 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在院子中央，看上去有几十米高，是一棵有些年纪的树。院子东面是一个围起来的小花圃，里面种满了凌晗叫不出名字的花，有红的，黄的，白的，紫的，五彩缤纷，争奇斗艳。 梧桐树下放了一张竹编制成的躺椅，一阵风吹过，它微微晃动。凌晗仿佛看见了外公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拿着蒲扇，躺在树荫底下乘凉，好不惬意自在。 凌晗走过去，右手划过椅背，竹子的质感清晰可见，并没有因为改变了形状而失了它的风骨。 凌晗越过躺椅往里走，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里面是家具齐全的厨房。现代化的厨具在这间有些年头的屋子里竟然不显得突兀，反而相得益彰。看得出来设计者花了心思在里面。 离开厨房，凌晗接着往西走是一间储物室，里面空空如也。再往里走是书房，书房里有许多当年外公写的书法字还有他经常看的书。书房旁边就是卧室，卧室很大，应该是两间屋子打通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头边上挂了一幅浩瀚星空图。辽阔无垠的夜空挂满了繁星，它们密密麻麻杂乱无序的铺开，深邃悠远。凌晗竟无端的觉得眼前的这副星空图有些像他目前的人生，混乱无序。 凌晗挨个逛完了所有的屋子，发现房子重新装修过，而且一直有被人打扫。但是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找到厕所，整个院子都被他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他不禁怀疑，卧室那么大是不是就是让他弄个厕所出来? 外公呐，不带你这样坑外孙的…… 第11章 天竺葵（6） 凌晗站在卧室门口深思，这一上午他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不过，最要紧的是先把厕所整出来啊，可是他第一天来青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该找谁来弄。要不在网上找一个，感觉不太靠谱啊，实在不行去问问隔壁邻居?凌晗思考着可行的方案。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来晏爷爷就在青城，已经住了好些年了，肯定知道当地的施工队怎么找。不过他和晏爷爷一年多没联系了，这样贸然登门有点冒昧，不如带些礼物过去。晏爷爷最爱喝茶，不知道青城有什么好茶叶没，凌晗再一次后悔自己啥都没带就来了青城，鲁莽了… 凌晗拿出从商场买的换洗衣物，挑了一件黑色衬衫换上，看着手里换下来的白T，突然想起了咖啡馆里的那个女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思索无果，他选择放弃，反正以后也不会见了。 与此同时，林寒和商商还在咖啡馆里。一上午过去，商商还是没写完数学试卷，但是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了。早上啥都没吃就来了咖啡馆，中间就喝了两杯饮料，其中一杯还不知道店长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跑了好几趟厕所。她现在真的快要饿死了。 “小寒…我好饿呀，我感觉自己现在眼冒金星，根本没有力气写试卷了，脑子都转不动了。小寒，我们去吃饭吧。”商商睁着她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林寒，眼里充满了祈求。 林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也是时候吃饭了。她点点头，说：“行，走吧。不过下午你可不能再像早上这样了，这才写了多少。”说完，她指了指桌上的试卷。 商商见林寒答应了，哪还管什么试卷啊，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小寒，我想吃糖醋排骨和黄金蛋。”商商立马开始收拾桌面，把卷子一股脑地全塞进书包里，也不管卷子会不会被折到。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走了。 林寒收拾好商商用过的草稿纸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端起她和商商的饮料杯向吧台走去。 “老规矩，门口等我。” “好嘞，我负责洗菜刷碗，你负责做饭。”说完商商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咖啡馆。路过吧台的时候向老板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夏夏姐，我走啦。” 另一边林寒刚放下手中的杯子，就看到商商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门口，还差点撞到要进店的顾客。林寒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江夏挥手在林寒眼前晃了晃，说：“我说林寒同学，你才17岁，能不能不要像个老年人似的，多和商商学学。你看人小姑娘整天开开心心的，乐得自在，哪像你满腹心事，多笑一笑啊。” 江夏语重心长地和林寒说道。其实这些话两人成为朋友后，江夏不止一次和林寒说过，可惜林寒一次都没听进去过。江夏不知道林寒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心里藏着那么多事情。每当看到林寒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江夏都能感受到林寒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气息。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让每个靠近的人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刚认识林寒的时候，江夏觉得这就是一个孤高自傲的冰山美人。她从来不主动与人交谈，不说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闲杂人等不要近身的气息。她的眼睛里总是藏着很多东西，让你根本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然后相处久了，又发生了一些意外，江夏才发现林寒虽然外表看着高冷，但是内心其实很柔软。 在江夏看来，林寒就像只傲娇的猫，她非要等到别人主动来触摸她，她才会耐着性子慢慢趴下，露出肚皮来。但是她时刻保持着警觉，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立马盖住柔软的肚皮，然后竖起浑身的刺，让你不能再靠近她半分。 林寒没有回答江夏，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杯子放这儿了，我先走了。还有，这次的新品苦苣放多了。”说完也没看江夏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江夏看着林寒走远的背影，喟然出声：“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咖啡馆门口，商商正在看手机，听见林寒的脚步声，她回头挽住林寒的胳膊。一脸兴奋的样子，估计是又知道了什么新鲜八卦。 “你知道吗，据说我们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长要出山了。好家伙，校长可真够神秘的，来学校三年了愣是没一个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叮”一声，商商的手机来了一条新信息。她看都没看接着跟林寒说：“而且这次摸底考试前放两天假让我们好好准备，也是他和教导主任说的。不然以秦老头的作风，他怎么可能给我们放假。他恨不得我们一周七天，一天24小时都呆在学校里学习。” 林寒就这样安静听着，不询问也不回答，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表示她一直在听。 商商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你说校长不出面的这三年，学校大小事情都是秦老头在管，他就差个校长头衔了。这次校长突然露面，该不会是校长发现自己的位子岌岌可危了呀。啧啧，要是秦老头当校长，我们离被逼疯也就不远了。也不知道神秘的校长长什么样，他不会和秦老头一样是个秃顶吧。小寒，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校长长什么样吗?” 林寒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个不感兴趣，然后一把拉住商商，接着一辆摩托车从商商旁边飞驰而过。 商商仿佛习惯了似的往林寒那边靠了靠，离马路边缘隔了一米远。 “前面左拐。”拉住商商后，林寒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庄晓给她发来的信息：家里没有生姜了，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点儿。 林寒低着头回复信息，商商就拉着她的胳膊走。一边走一边问：“我们去菜市场买啥呀。” “生姜。庄晓说家里没有生姜了，你不是要吃糖醋排骨嘛，先去买生姜然后再买点青菜。”林寒说完放下了手机。 林寒平时很少喊庄晓姐姐，她一直喊大名。林寒觉得喊大名更加亲切，而且更有辨识度。 商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她向四周看了一眼，说：“奇怪，今天路上没多少人啊，大家都不过节的嘛。” 林寒不解，说：“过节？什么节，这个月除了五一劳动节，还有其他的节日吗?” “哎呦我天，你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啊。今天520啊，五月二十号，520我爱你啊，这个谐音梗你都不知道吗。” 林寒不在意地摇头，“我知道，但是重要吗。商商同学，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吗，早恋被袁阿姨知道有你好受的。” 商商想了想自家母上大人平时耳提面命的话，赶紧摆摆手，“咦…我也就是想想，哪敢啊。要是被我妈知道，我估计腿都能被她打断。我也就是感慨一番，要是能有个帅哥出现让我养养眼也行啊。” 听商商说到帅哥，林寒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一个身影，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一面之缘而已，不重要。 于是两人迅速在菜市场买完生姜回了花店。 刚一进门商商就跑到柜台旁边，给了庄晓一个熊抱。“晓晓姐，想死你了…” 林寒一看商商这状态就知道她是又戏精上身了，所以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商商的真面目。“行了，别演了，明明昨天刚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晓晓姐都一天没见了，怎么能不想呢。是吧，晓晓姐。” “商商说得对，既然这么想我的话，不如今天留下来玩儿。你上次不是说要做鲜花标本吗，今天店里刚好来了新品种。”庄晓笑着拍拍商商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 商商一听可以做新的标本，立马来了兴趣，二话不说就要开整。还是林寒理智拦住了她;“你不回家不得给袁阿姨说一声啊。” 商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家里说一声，然后简单考虑了一下说：“没事，我待会儿打个电话就行。我妈巴不得我这两天不回家呢，嫌我待在家碍事儿，她要和我爸过二人世界。说真的，以我妈对我的嫌弃程度，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她充话费送的。” 商商自顾自的细数自家母上大人这些年对她的种种“罪行”，从小学说到初中，然后又从初中说到现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林寒知道要是没人打断她，她能自己一个人说一整天。“我说商商同学，你还想不想吃饭了。现在不是你嚷嚷着要吃糖醋排骨的时候了。” 恰好商商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咕噜咕噜… 听见自己肚子响了，商商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立马跑上二楼。总算把她没完没了的吐槽终止掉，林寒也拿着手里的生姜上了二楼。“姐，我去做饭了。饭好了我叫你。” 庄晓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好。再炒个青菜吧，冰箱里刚好有。你俩马上要考试了，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行，那我先上去了。有啥事你叫我，或者叫商商也行，谁让她老来家里蹭饭，怎么着也得收点利息。”说完林寒就上楼去了。 庄晓看林寒离开，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莫医生。庄晓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好，莫医生。” “庄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吧。上次的复诊结果你收到了吗?” 庄晓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楼上，说：“我收到了莫医生。我想知道……我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莫医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说了会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后续治疗。 庄晓接着说道：“没多长时间了是吗。其实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最近心悸越来越频繁，现在吃的药好像也没有多大效果了。” 听到庄晓这样说，莫医生知道自己瞒着她其实也没有用。从他接诊庄晓这个病例以来，他就知道庄晓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然八年前她也不会说服她的父母离开岚市去青城。 “最多还有一年，如果你愿意回岚市住院接受治疗的话，还能……”接下去的话莫医生有些说不出口。 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但是这样的话对庄晓而言未免有些残忍。 自从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之后，庄晓一直积极接受治疗。吃药，住院，手术…哪一项她都没落下。她平静的接受父母和医生的建议，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直到八年前，庄晓突然和他们说她要出院，去青城。 庄晓的父母一开始并不同意，庄晓也没有继续说服他们。好像去青城只是她一时兴起，随口一说。但是后来莫医生不知道庄晓和她父母说了什么，他们竟然同意了，甚至亲自给庄晓办理出院手续。 患者和家属的意愿，医生不能违背，而且当时庄晓的情况确实好转了许多，符合出院的标准，莫医生也没有理由再让庄晓留在医院。 这些年，庄晓一直按时复诊，前段时间她突然找到自己，想再做一次全面检查。原本还不到复诊的时间，而且最近一次的复诊结果显示庄晓目前的心脏状态良好。莫医生不明所以，但还是加急给她办理了检查，但是没想到这次的检查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病情突然恶化，莫医生还没找到恶化的原因，但造成的后果却显而易见。庄晓没有多少时间了…… “莫医生，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拜托您帮我多争取一些时间，只要两年，两年就好。除了住院，您说的任何治疗方案我都配合您。” “庄晓，说来惭愧，我们现在还没找到病情恶化的原因，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继续恶化。一年时间已经是目前我们综合评估了各方面因素得到的结果。我还是建议你马上住院接受治疗。” 庄晓抬头看了眼门口挂的风铃，这是她和林寒亲手做的。花店开业当天她亲手挂上去的，已经过去了八年，风铃贝壳上的图案都有些褪色了。 “莫医生，请您帮帮我，我只需要两年时间，这段时间我会配合您积极治疗。”庄晓略微思考了一阵，说：“一周后我去岚市找您，您看可以吗?” 莫医生无声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提前打电话给我，我帮你预约时间，我们再检查一次。那你父母那边…” “我会找时间告诉他们，还请您先暂时保密。” 莫医生又给庄晓交代了几句，叮嘱她近期不要过度劳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给他打电话，然后结束了通话。 庄晓拿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父母的电话，犹豫许久还是没有拨通。 两年…两年后我应该能看到小寒上大学吧…… 第12章 天竺葵（7） 花店二楼，林寒正和商商在厨房忙活着。 商商洗菜，林寒炒菜，二人多年培养的默契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林寒将焯过水的排骨放到锅中简单煸炒，等排骨表面出现微焦的金黄色后捞出。然后在锅里倒油，放入葱姜蒜，八角，香叶，干辣椒等香料。开中火煸炒一分钟左右，放入煸炒过的排骨开大火炒出香味。 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响着，商商在水池边清洗待会儿要用到的青菜。突然，油烟机工作时制造的噪音戛然而止，商商回头看向林寒，问她怎么了。 林寒说：“家里没醋了，我出去一趟。黄金蛋我已经做好了，冰箱里还有之前做好的凉菜，我都已经放在餐桌上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商商停下手里的动作，说：“还是我去吧，要买什么样的?” 林寒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我去就行。十分钟就能回来。” 林寒脱掉身上的围裙，在水池边洗了洗手，刚准备下楼的时候庄晓上来了。 “姐，家里的醋没了，我出去买一瓶。你和商商先吃饭不用等我。” 庄晓走进厨房看了一眼餐桌上摆放的饭菜，说：“不着急，等你回来我们再开饭。”说着走到餐边柜前，将林寒做饭的时候随手放在上面的手机递给她，示意她快去快回。 与此同时这个城市的另一边，凌晗逛完了所有的商场和超市都没找到满意的茶叶。他站在路边拿着手机试图搜索青城当地有名的茶叶店，安明柏告诉他的那个奇葩咖啡馆都能进排名，茶叶店应该也能搜到吧。 凌晗一身黑，戴着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翻看手机的样子，散发出妥妥的禁欲气息。经过的人大多都会看他一眼，有几个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女生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拿出手机对着凌晗就是一顿狂拍。 其中一个女生或许是太激动了，竟然忘了关闪光灯。“咔嚓”一声，女生吸引了凌晗的注意。 凌晗在手机上搜寻无果，正想着要不要给安明柏打个电话问一下，但是又想了想他平时各种不靠谱的行为，思考三秒后果断放弃。 突然一道莫名的光线晃了下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待眼部的不适感过去，他重新睁开眼睛。回头看到几个女生站在他斜后方不远处，正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 刚好他回头的瞬间被其中一个女孩定格在镜头里：微卷的刘海被风吹散到两边，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神深邃，嘴唇微微张开，唇红齿白，惊讶的表情在他脸上丝毫不显滑稽。黑色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凹陷的锁骨若隐若现，还有他那逆天的腿长。女孩在心里大喊：我去，太帅了，人间极品啊。 接着女孩看到凌晗冲着她们站着的位置走来，不由自主的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好瘦，好帅，腿好长啊……女孩还在心里仔细打量着走过来的凌晗，旁边的同伴碰碰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哎哎哎，收一收你花痴的表情，太明显了啊。” 其实凌晗的心里也在泛着嘀咕：这样贸然过去未免有点唐突，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凌晗站在刚才开闪光灯拍他的女孩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请问，你知道哪里有茶叶店吗?我刚来青城还不太清楚。” 凌晗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如雪中松柏一般冷冽。然而他语调清脆，如山中清泉一般温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他的身上却奇异的糅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女孩愣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说：“呃…我也是刚来青城，过来旅游的。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茶叶店。” 凌晗听到女孩的回答，点点头表示道谢，然后转身就走。 突然，另一个女孩叫住他，说：“那个…我知道哪里有茶叶店。我爷爷的邻居家种着茶树，种了几十年了，周围老一辈的人都去他那儿买茶叶。但是他的店面不是很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凌晗本来以为这趟要无功而返，晏爷爷家今天估计是去不成了。没想到柳暗花明，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凌晗停下脚步，走到说话的女孩面前，说：“谢谢，麻烦你了。你把地址告诉我就可以，我自己去就行。” 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对面帅哥不容拒绝的眼神，还是打消了带他认路的同时趁机加联系方式的念头，老老实实告诉凌晗去茶叶店的路。 “你从这儿出发，向南直走经过三个红绿灯然后右拐，看到一条青石板路接着直走，然后你看到一棵梧桐树的时候接着右拐，大概一百米的地方就到了。牌子上写着一叶堂的店铺就是那家茶叶店。” 凌晗默默在心里记下女孩给他指的路，向她道谢后转身离开。 凌晗走后，开闪光灯的女孩碰了碰同伴的肩膀，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你怎么不坚持给他带路啊，一来二去的你俩不就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了嘛。唉，你真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脱单机会啊。” “行了吧，你没听人家说他要自己过去啊，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饱饱眼福得了，还真以为能有桃花运啊。走吧，姐姐我今天心情好，请你们吃饭。” 女孩说完拉着自己的好朋友开开心心觅食去了。但刚才男生看她的眼神还是让她心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女孩不愿再深思，晃晃自己的脑袋，晃走了凌晗的身影。 如果凌晗知道女孩的内心独白，他估计得冤枉死，天地良心他只是高度近视，看不清人而已。 凌晗顺着女孩给的方向，一路找到了茶叶店。 茶叶店店面不大，不到十五平米，但胜在干净整洁。看店面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他闭着眼睛，摇着蒲扇躺在店门口的摇椅上。突然感到一阵阴影遮住了他的光线，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一身黑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 “老人家，请问您这里卖茶叶吗?” 老人家听到声音，坐起身来，看了凌晗一眼，转身走进店里。边走边说：“来我这儿买茶叶的年轻人可不多，你是头一个。应该不是自己找来的吧。” “对，是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 凌晗跟着老人家走进店里，看到店里整齐摆放着茶叶罐。每一个罐子上都标明了茶叶的名字，他仔细观察了一圈，有很多他不认识的茶叶。 “是自己喝还是送人啊。”老人家说着拿出一个白色的陶罐。 “送给一位长辈，他爱喝茶。” “呦，那你可来对地方了。来我这儿买茶叶的都是上了年纪，对茶有研究爱喝茶的老家伙。” 老人家说话带着凌晗不怎么听得懂的口音，但他大概明白老人家的意思。 接着老人家问凌晗：“你想买什么样的茶叶，买多少啊。我这儿种类多，但是数量少，买得多了我可没有。” 老人家说话爽朗亲切，凌晗也渐渐放松下来。 “家里长辈爱喝清淡些的茶，您看着帮我装吧。就您手里的罐子那么大就够了。” “行，小伙子说话实诚，合我眼缘。那我就给你看看啊…喜欢清淡些的茶，那就这个吧，谷雨茶。我亲手采摘，亲手烘焙的，味道可不是外面那些能比的。”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往陶罐里装茶叶。 “行，就这个了，麻烦您帮我装满。那个，结账在哪里结啊。” “门后头，扫码就行。” 凌晗回头没看见门上有要扫的码，于是走近了把门从里面关上这才看到了隐藏码。 这老人家真有意思，凌晗不免感叹道。 扫完码，凌晗回头发现茶叶已经被打包好了。白色陶罐被密封好，放在一个看上去像是手工编制的布袋里。布袋花纹细致复杂，颜色搭配清新脱俗，一看就是花了大功夫制作的。 “老人家，这袋子……” “送你了。我家老婆子自己织的，不值什么钱。怎么?看不上啊。” 凌晗还没说完就被老人家出声打断，眼见老人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凌晗赶紧解释道：“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想说这袋子精致好看，您就这样送给我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有啥好可惜的，送给你就是你的了。看你人长的不错，说话也好听，又是第一个来我这儿的年轻人，就当见面礼了。没啥事就走吧，老头子我要接着晒太阳了。”说完老人家又闭上了眼睛，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 “老人家，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凌晗说完向老人家道谢，然后离开。 凌晗本想原路返回然后去拜访晏爷爷，结果一看手机发现正是饭点，不宜登门。恰好这边风景不错，小桥流水人家，别有一番风采。凌晗索性顺着河流随意逛着，一边走一边拍一些好看的风景发给自家老妈。他还记着来之前老妈一直叮嘱他要多给家里发信息，落地青城后还没给她回信息说声平安，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凌晗拎着手里的茶叶，一路走一路拍，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开满合欢花的街道上。粉色的合欢花开得热烈，偶有微风拂过细细簌簌的落下铺在地面上，像一条粉色的汪洋大河，随着风浪起伏，然后飘散。 凌晗随手拍下了这一幕，青城真的和外公说的一样，处处都是惊喜。还不到一天时间，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这座城市了。 第13章 木槿花（1） 林寒从花店出来，走到离家最近的超市寻找一番未果，一打听才知道她要买的那个牌子的醋这家超市这两天断货了，最快也要明天才到。 售货员给林寒推荐了几个其他的牌子，林寒挣扎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去别的超市看看。 林寒有一个习惯：她所有的东西一旦定下来，不论是吃的用的还是穿的写的，她这辈子都只会用最初选好的那一个。听起来有些强迫症的感觉，庄晓曾试图阻止她，或者说是改变她，但林寒从来不是那种能轻易因为别人的话语改变自己的人，除非她自己愿意。所以显而易见，庄晓失败了，久而久之庄晓发现林寒的这种固执并没有给她自己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林寒又去了一家离花店有一些远的超市，来回要十五分钟。林寒想了想还是给庄晓打了个电话说明现在的情况，告诉她们不用等自己回去开饭，她们先吃饭。 庄晓知道林寒每次在这种事情上都会有一点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但是她明白林寒的执拗从何而来。那是因为林寒十岁的时候因为听她的话，没有待在家陪着她，去了道馆学跆拳道。结果她突然心悸没有及时服药，家里又没有人，那一次她差点死了。 林寒知道后非常自责，认为自己不应该因为私心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最后差点害死她。但是这根本不是林寒的错，谁也没想到平时状态还不错的庄晓那天突发心悸，也没预料到庄晓没来得及服药就疼晕过去。 从那天开始，林寒就变得有些固执，并且这种固执从庄晓身上逐渐渗透到林寒生活的方方面面。林寒的吃穿住行都被她自己刻意打造成了“从一而终”的状态，而且后来林寒自己已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了。 庄晓仔细观察过林寒一段时间，发现她没办法强行改变林寒的状态，只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的效果微乎其微，反而让林寒不舒服。相反林寒近乎执拗的固执能让她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所以后来庄晓就没再想着要改变林寒。 林寒挂了电话，接着去下一个超市买她想要的醋。 另一边，凌晗在芙蓉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然后他看到一家别具一格的花店，花店名叫生如夏花。 这个名字，有点意思……凌晗心想要不要再给晏爷爷买一束花，就是不知道晏爷爷喜欢什么样的花。 凌晗正要进花店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晏爷爷。好家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凌晗赶紧接起电话。 “喂…晏爷爷，好久不见啊，我正要去您家看您呢，没想到您倒是先给我打了电话。” “臭小子别贫，你外公和我说你来青城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你说你一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有什么需要我这个老头子照顾的，你照顾我还差不多。” 凌晗连连点头，过了几秒才发现晏爷爷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自己。说实话，凌晗一直有些怵晏爷爷，倒也不是怕，就是他每次长篇大论给凌晗讲道理的时候，凌晗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根本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晏爷爷是个教育工作者，说话条理清晰，言辞情真意切。凌晗每次和他交流，都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一次洗涤。 但其实晏爷爷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老顽童。他会和凌晗一起打游戏，两人你来我往相互交锋，胜败输赢通常不到最后不会知晓。就是你感觉晏爷爷不会玩的游戏，其实他不仅会玩而且玩得很好；你感觉他会玩的游戏，他其实压根没听说过，更别提会玩了，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只会让你觉得他是没发挥好。凌晗经常被这种假象欺骗，然后输的落花流水。 凌晗想起自己被晏爷爷暴虐的那几年，不禁感叹：晏爷爷，真乃神人也。 晏爷爷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工作上，和他年龄相仿的同学兄弟几乎都结婚了，有的人孩子都可以下地走路了。后来年纪大了，他也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再去了解一个人，索性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常说，他这一生活得很精彩，有幸经历过万众瞩目的光荣时刻，也曾被人推下神坛饱受诟病。接受过鲜花掌声，也亲尝过至暗时刻的晦涩滋味，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后来，晏爷爷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连带着他的那些荣誉和污蔑一起沉入时间的大海里。 因为外公的关系，他经常能见到晏爷爷，在他印象里晏爷爷是一个有些小孩子心性但是又很睿智的人。孩子的天真和成年人经历过风雨的通透在他身上毫不违和，甚至你会觉得他本该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说，凌家小子，老头子我都等你一上午了，你还在哪儿磨蹭呢。” 什么情况，晏爷爷一直在等他，这是怎么回事啊……凌晗有种预感，外公可能又坑了他一把。 ”你外公和我说你今天早上就到青城，然后一下飞机就来找我，我可是眼巴巴的等了你大半天啊。” 果不其然，外公又给他挖坑让他跳。外公从来没告诉他到了青城要直接先去见晏爷爷，否则他怎么都不会晃悠到现在啊。凌晗不知道该怎么给晏爷爷解释，怎么说都有种自己在狡辩的嫌疑。 外公，你可真是我的好外公，坑起自己外孙来真是一点不手软啊…… 凌晗仰天长叹，他不禁怀疑自己真的是来青城修养的吗? 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动静，晏老头就知道肯定是老友没告诉自家外孙有这回事，他这位老友啊，玩心起来是一点不给自家外孙留活路啊。得，自己也被老友摆了一道，下回见着他，自己可要好好说道说道。还有老友珍藏多年的好茶，也得薅过来，否则他这一天天的可太亏了。 晏老头美美打着自己的算盘，对电话那头的凌晗说：“那你现在过来吧。知道地址不，不知道我发给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午饭，老头子我饿了一上午了。鱼香肉丝和青椒炒蛋，再加一份米饭，记住了啊。快点过来!”然后没给凌晗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挂掉了电话。 凌晗看着挂掉的电话，站在街边思考：为什么他认识的老人家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外公是，晏爷爷是，还有刚才茶叶店的店主竟然也是。他是不是太久没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已经脱节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凌晗思考不出答案，还是决定先去给晏爷爷买饭，不然他幼小的心灵即将再经历一次深刻的洗涤…… 凌晗搜索着当地排名前十的饭店，看哪一家鱼香肉丝和青椒炒蛋好吃就去买哪家。他一边走着一边翻看评论，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穿白衬衫的人从他旁边跑过去，身后有人大声喊着抓小偷。 他二话不说跟上前面那个人，奈何他一年没怎么运动过，体力跟不上，渐渐被甩开了。还好他看清了小偷拐进了哪条路，原地缓了三秒立马跟上去。 他跑到刚才小偷进去的那个小路，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小偷偷的钱包。刚才小偷撞他的时候，他看到了小偷手里拿着的东西。 他加快速度跑去，大声喊着：“那个穿白衬衫的人给我站住，偷了东西还想跑，你现在跑不掉了。” 等到他站在穿白衬衫的人面前，先低头确认了一下那个人手里的东西，确认是小偷偷的钱包，于是抓紧了那人拿着钱包的手，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现在别想跑，跟我去派出所，好好说说你的罪行。” “放手!” 清冷的嗓音传来，凌晗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一个女孩的手。他本能的想松手，但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小偷，松手的话她跑了怎么办。他可没力气再追着小偷跑一条街了。 没想到女孩力气很大，轻松转动手腕就挣脱了他的束缚。他不由得震惊：是自己力气太小还是女孩力气太大?他的体能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连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都抓不住? 女孩刚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包，及肩长发遮挡了她半张脸，现在抬起头来凌晗才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她?她怎么在这儿?不对，她怎么会是小偷?方才小偷是长发还是短发来着?好多问题萦绕在凌晗脑海里，不等他思索出结果，丢钱包的当事人就找来了。 来人是个有些秃顶，挺着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凌晗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旁边站着的女孩一眼。 女孩手里拿着他的钱包，面色不善，眼神凌厉。女孩一脸严肃的问他：“这是你的?”说着把手里的钱包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钱包打开，发现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都没了，就剩了一张他的身份证。 然后他听见穿着一身黑的年轻人问他：“怎么样里面没少东西吧?如果没有，就放这姑娘离开吧。估计她也是第一次行窃，您也没什么损失就算了吧。” 凌晗认出来女孩就是在咖啡馆给他解围的人，他实在不想相信女孩竟然会行窃。 中年男人听出年轻人似乎是把面前这个女孩当成了小偷，他决定将计就计讹这个女孩一把。钱包里的钱都没了，真正的小偷不知道跑哪去了，估计也追不回来。他的损失谁来弥补，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眼神凶狠，但是身材瘦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稍微吓唬一下肯定就乖乖给钱了。至于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眼神不太好，而且人长得挺帅就是不动脑子。 中年男人略一思考，当即说道：“不行，我钱包里的钱都没了，肯定是她偷的，不能就这么算了。赔钱，不然我报警，咱们叫警察来评评理。” 林寒听见中年男人说她是小偷，还要求她赔偿。原本就因为跑了很多超市还没买到醋的烦躁，现在愈发浓烈。林寒语气冷酷地说：“你确定是我拿了你的钱包还偷了你的钱?” 中年男人看到女孩盯着自己的眼神，像千年寒冰一样冷冰冰的，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硬着头皮说：“对，没错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旁边这个帅哥也能作证，是吧，帅哥?” 凌晗原本还有些怀疑，毕竟自己因为眼睛没有看清小偷的脸，只记得那人穿了件一模一样的白色衬衫。至于小偷是长发还是短发，凌晗也没法确定。小偷实在跑得太快了，他几乎是追着小偷的影子凭感觉跑到这里来的。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咖啡馆里的女孩拿着钱包站在那儿。情感告诉他女孩不可能偷钱包，但理智告诉他女孩可能真的是小偷。失主都言之凿凿的确认女孩就是小偷了…… 于是凌晗点了点头。 看到年轻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中年男人瞬间有了底气。“还钱，不还钱就派出所见!” 林寒看到咖啡馆里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和这个中年男人一起污蔑自己，感觉自己的善心都被喂了狗。 林寒清楚中年男人就是看自己年轻想讹她一笔钱，因为她刚才打开钱包看了一眼，里面的钱都被真正的小偷拿走了。 早知道就不该多管闲事，她真是闲的。现在的她觉得咖啡馆里的自己和方才站在这里的自己蠢极了…… “我没钱!既然你想去派出所，那就去派出所吧。” 林寒站在路边，笔直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第14章 木槿花（2） 林寒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对面的年轻民警做笔录。民警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模样，不到二十五岁，估计刚大学毕业。询问流程一板一眼，明显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的，还没有成熟警察的机敏和洞察人心。 “姓名?” “林寒” “年龄?” “17岁” “职业?” “学生” 对面的人问一句，林寒答一句，没有半点想多说话的意思。突然有人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林寒转头看了一眼，原来秃顶男人和咖啡馆里遇见的男生过来了。看样子他们是登记完信息了。 年轻的民警记录完林寒的基本状况，开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说吧，是谁报的警啊，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报警的?” 林寒还没开口说话，秃顶的中年男人抢先开口说：“警察同志，是我，是我报的警。她偷我钱包还把我钱都拿走了，那可是我妈的救命钱啊，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我交手术费呢。” 民警听完中年男人的话，转头看向林寒旁边的年轻男生，说：“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你旁边的女孩认识?” “不认识!” “认识!” 林寒和凌晗同时开口，林寒说不认识旁边坐的男生，凌晗说认识旁边的女生。 年轻民警左右看了两人一眼，身体向后仰靠在椅子上，说：“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这里可不是你们随便进来的地方，照实了说。” 林寒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她现在有些烦躁，已经出来大半天了她还没回去，眼下也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刚才她就不应该答应报警，直接当面戳穿秃顶男人的谎言不更节省时间。 林寒不由得懊恼，然后瞥了一眼坐在她右手边的男生，气不打一处来。每次碰见这个男的，都没有好事发生。其实两人拢共也就见了两次面，还次次都惹麻烦。林寒觉得自己和他八字不合，打定主意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刚才三人分开登记信息，凌晗没找到机会和女生说话。现在看她明显不愿意多说话的表情，凌晗只好自己开口解释道：“本来不认识，今天上午在咖啡馆里第一次见面，现在是第二次见面。” 年轻民警看向林寒，对她说：“来，你先说一遍事情经过。他们二人说你是小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寒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不是。” 年轻民警挠了挠眉头，有些无奈。这个女孩从一进来就不怎么说话，你问什么她答什么，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我说姑娘，现在情况对你可不利啊，有两个人证证明你是小偷，而且钱包的确在你手里，钱包里的钱也不见了。你要不说点什么，我可没办法帮你啊。” 年轻民警耐心的给林寒解释，通过刚才一番了解他觉得这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应该不是小偷，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但是女孩不愿意多说，他也没办法。 林寒听出了年轻民警话里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小偷。” “那钱包怎么会在你手里?”年轻民警看出女孩不再像刚才一样抗拒回话，趁热打铁地问道。 “我在超市门口捡的。” “那钱包里的钱没了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捡到钱包的时候它就是空的，只有一张身份证。可能是真的小偷把钱都拿走了吧。” 年轻民警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看向最外侧的中年男人，说：“是你报的警是吧，来，你现在把这个女孩的偷窃过程原原本本，详细说一遍。” 秃顶的中年男人见民警没有立刻让女孩还他钱，反而开始询问他事情经过，他突然有些着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啊。 “警察同志，现在不应该让她先还我钱嘛，那可是我妈的救命钱。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是受害者，你在这里逼问一个受害者是什么道理。我要投诉你。”中年男人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给我坐下!事情都没解决完你走哪去。我现在是正常的询问流程，你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清楚，该追回来的钱我们一定会帮你追回的。”年轻民警制止了中年男人离开的动作，一脸严肃的说：“你放心啊，我们警察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至于投诉，等案子结束了，你再投诉也不迟哈。” 中年男人见状只好又坐回椅子上，他侧身看向最左边的女孩，看见女孩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脸上丝毫没有进派出所的紧张神色。 中年男人额头上逐渐冒出了冷汗，大腿不自觉地抖动，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说：“是这样的。我今天在街心公园走着，就感觉有人碰了我一下，然后我就发现自己的钱包被人偷走了。” 年轻民警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中年男人没看清楚。然后他听到年轻民警问他，“就碰了一下，你就发现自己钱包被偷了?还挺敏锐啊你。” 中年男人听见年轻警察的话，抬手抹了一把头顶稀疏的头发，讪笑着点点头，说：“还行吧，我妈从小就夸我机灵，以后有大出息。” 年轻民警握着手中的圆珠笔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提醒他说跑偏了，现在在问他偷窃案的事情。 中年男人强忍着内心的焦虑不安，接着说道：“然后我就追着小偷跑，一边追一边喊，然后我就看到小偷撞到了我旁边的小伙子。小伙子人挺好，听见我在抓小偷他就帮我一起追，然后我们就在一条小路上追到了那个姑娘。姑娘手里拿着我的钱包，我打开一看里面就剩张身份证了。警察同志，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说完中年男人低下头，用手抹了把眼睛，佯装哭泣，一抽一抽的说：“那…那可都是…我…我的血汗钱…” 年轻民警听完中年男人的话，接着看向最中间穿着一身黑的年轻人，说：“是你帮失主抓住了小偷?你是怎么抓住的?” 凌晗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略微思考一番，说：“准确来说，不是我抓住的。我没有看清小偷的样子，小偷跑得太快，我只看见小偷的背影进了一条小路。等我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凌晗稍微停顿了一下，指着左侧的女孩说：“她手里拿着和小偷手里一模一样的钱包。然后…”凌晗说着又指向右侧的中年男人，“他就追过来说那是他的钱包，然后打开她递给他的钱包看了一眼说自己的钱都被她拿走了。” 凌晗话里话外都在洗清身边女孩的嫌疑，经过刚才中年男人的叙述，凌晗已经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被利用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以往都是他给别人挖坑，现在轮到自己了，该说不说这就是世道好轮回吗? 林寒听到黑衣男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这人什么情况，对她的态度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大脑终于开始工作了?原谅林寒这样称呼凌晗，她现在实在是对身边人没什么好印象。 中年男人听见凌晗的回话，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凌晗的衣领，大声咆哮道：“你什么意思!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着你俩是一伙的是吧。联合起来把我诓到派出所想干嘛?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说着狠狠把凌晗扔回椅子上。 “欸干嘛呢，干嘛呢。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动手的地方，给我住手!”年轻民警见状赶紧站起来制住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 凌晗被中年男人推回到椅子上，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女生的肩膀，他立马直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没撞到你吧。” “撞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寒不按套路的出牌让凌晗猝不及防，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手扶了扶刚才被中年男人碰歪的眼镜。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林寒，眼神诚恳又纯净清澈，仔细斟酌后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都听你的。” 林寒被旁边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头低低咳嗽了一声说：“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凌晗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奇怪，他只好耸耸肩假装不在意地说：“那行吧。” 另一边中年男人还在破口大骂，说什么自己是冤枉的，都是他们二人联合起来坑害他，他才是受害者。 林寒不想在派出所继续呆下去，所以她站起来对年轻民警说：“警察叔叔，南槐路边有一家超市，超市门口有监控摄像头，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录像，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南槐路就是林寒被当作小偷抓起来的那条路。因为小路是南北走向而且路的尽头有一棵槐树，因此被命名为南槐路。 中年男人听见竟然有监控录像，眼见事情即将败露，他迅速挣开年轻民警抓着他的手臂，拔腿就跑。 中年男人力气很大，年轻民警被他猛的向后推了一把撞到桌子上。年轻民警顾不得疼痛，赶紧追上去试图抓住中年男人。 “站住!谎报警情不说，你现在还袭警，这可是罪加一等啊。”周围人听到年轻民警的喊话，都反应过来帮年轻民警围堵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根本跑不出去，索性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他拿起身边桌子上的文件夹到处乱扔，双手不停摆动。粗壮的手臂挥舞着隔绝试图靠近他的人，大声喊着：“我就想拿回我的钱，我有什么错。啊!我有什么错?我辛辛苦苦工作了一个月才领到那点工资，凭什么说没就没了。那都是我的血汗钱，我的辛苦钱，我没错!” 中年男人情绪激动不受控制，再加上他体型硕大，众人不好接近。年轻民警只好先用话语安抚他，“这位先生，你先冷静一下。你的钱我们会尽力帮你追回来的，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好吗?” 中年男人额头青筋凸显，眼睛通红，鬓角不停的冒出冷汗。年轻民警找准机会，慢慢挪动到中年男人背后，想从后面突袭制住他。但是中年男人太过机警，他一直旋转着看向周围，根本不给旁人偷袭他的机会。 年轻民警正准备和同事配合，突然看见中年男人一下子扑到地上，周围的人赶紧上前按住中年男人，松开他手里握着的文件夹。 原来林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中年男人身后，趁着年轻民警吸引他的注意，突然发力踹了中年男人一脚，力道之大，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乱哄哄的大厅终于安静下来，中年男人被年轻民警的同事带走。 凌晗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天，女中豪杰啊，这力度要是踹在自己身上，他估计就要散架了。凌晗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惹怒她，否则自己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不能怪凌晗这样感慨，林寒武力值明显比他强多了。现在他的战斗力和林寒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凌晗默默决定自己回去后一定要开始锻炼，他以前也是篮球队里的体能健将。打架他也是在行的，虽然不能像林寒一样一个打十个，但是一个打五个他还是有把握的。 林寒走到年轻民警面前，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年轻民警还没从刚才的震撼里缓过神来，看到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现在还不行，我的同事调监控还没回来，需要确认一遍你说的话。没有问题的话，你签完字就能回去了。” 林寒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手机没电了。林寒环视了一圈大厅，终于看到了钟表上的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她出来三个多小时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感觉自己在派出所也没待很长时间。 幸好来派出所之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不然现在不知道她们该多着急。林寒逐渐放松下来，等着年轻民警过来签字走人。至于那个黑衣男，爱咋咋地…… 第15章 木槿花（3） “林寒……” 在椅子上放空的林寒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立马回头。看到庄晓和商商正站在大厅里寻找她的身影，她赶紧起身来到二人身边。 商商在大厅里四处搜寻，然后就看到林寒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她抓着庄晓的胳膊晃悠了一下，然后指着林寒走来的方向说：“晓晓姐，在那儿。小寒朝我们过来了。” 庄晓的视线顺着商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终于看到了林寒，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今天中午林寒出去后，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情要忙，会晚一点回去。结果她和商商在家等了将近一下午，林寒都没有再回个消息。 林寒走到庄晓跟前，说：“姐，你们怎么来了?” 庄晓没有回答，先伸手拉着林寒左右转了一圈，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说呢，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着，我和商商找了一圈才知道你进派出所了。” 林寒任由庄晓拉着她左右转了一圈，然后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姐，让你们担心了。刚才本来想给你们打个电话的，结果我手机没电了。” 商商一脸担忧地看着林寒，“发生啥事了，你怎么来派出所了?” “没啥大事，就是我被人当成小偷了，过来说明一下情况。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也和警察叔叔说清楚了，待会儿签完字我就能回去了。”林寒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来派出所的原因，省略了刚才的惊险刺激。 庄晓了然，然后抓着林寒的手腕，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林寒的眼睛，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担心，记住了吗?” 林寒第一次见庄晓如此严肃的和自己说话，意识到这次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说：“嗯，我记住了。” 不远处的凌晗看着她们，有些不可思议，刚才杀气腾腾的女孩变化也太大了吧，感觉她从大灰狼一下子变成了小绵羊。不过更巧的是，咖啡馆里的女孩竟然和他同名，虽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这点也足够让他意外了。 凌晗刚想过去和林寒说句话，他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响了。原本有些埋怨电话来的不是时候，但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瞬间不这么想了。糟糕，忘了要给晏爷爷带饭了… “喂…晏爷爷啊，我是凌晗。”凌晗还没说完，就被对面晏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震住了。 “凌晗!你是不是对老头子我有啥意见啊，一天了没见你人影，你到底在哪儿呢，赶紧给我滚过来!” “派出所。” “派出所是哪儿，派出所?你怎么去派出所了，你干坏事了啊。”电话那边传来晏爷爷的调笑，接着他就听到晏爷爷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怎么着也该先关心一下他在派出所怎么样吧。 凌晗小小同情了自己一把，不免有些心酸，他可太难了……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不靠谱的，唉…… “晏爷爷我刚来青城，能干啥坏事啊，我是来协助调查的。当认证，抓小偷来着。” “抓小偷?凌晗你可以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乐于助人呢。老头子都快要饿死了，也不见你来帮帮我啊。” 凌晗知道晏爷爷又在故意打趣他，而且他确实忘了要给晏爷爷买饭这件事。他无可辩驳，只能认命地听晏爷爷在电话那头洗涤他的心灵…… 然后他就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赶紧冲着喊话的方向招手，同时和电话那头的晏爷爷说了一声，挂了电话。 “在这儿……”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重合，林寒意外的看了凌晗一眼，心里有些疑惑：他居然和我一样的名字? 林寒和凌晗两人在嘈杂的大厅，视线穿过层层人群，最终到达彼此的眼睛里，然后又迅速躲避掉。准确来说，是林寒的视线先躲开，然后凌晗才收回眼神。 两人同时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脚步意外的一致，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逐渐汇聚到一起。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说：“你们谁是林寒?” 林寒走上前去，说：“我是。” 中年女人看了眼手里的文件，点点头说：“已经确认过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在这里签完字你就可以回去了。”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林寒。然后她看着凌晗说：“你是……” 凌晗回答，“我和她一起过来的，我是人证。” “行，我知道了，你先这里等一会儿。”说完，她就拿着林寒签过字的文件进了办公室， 凌晗刚才站在旁边看到了林寒签字时写的名字。原来是这两个字…… 林寒签完字转身就走，然后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拉住她的人，说：“放手!” 凌晗见状赶紧松开手，解释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今天早上在咖啡馆里谢谢你帮我解围，还有就是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搞清楚事实就把你当成小偷。” 林寒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冲着凌晗微微颔首，表示她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告辞。” “凌晗，我的名字。凌是壮志凌云的那个凌，晗是日出东方的那个晗。” 很遗憾，林寒好像根本对他不感兴趣，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走了。 真高冷啊……凌晗在心里默默感叹。 殊不知，林寒不是高冷，她只是现在不想搭理凌晗。对一个把自己送进派出所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林寒走到庄晓和商商身边，“走吧，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庄晓点点头，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和妹妹说话的年轻人。能让林寒如此生气的人可不多见，有点意思…… 同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商商兴致勃勃地问林寒：“小寒，那个帅哥是谁啊，从来没见过欸。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穿一身黑简直帅炸了好嘛。” 林寒伸手一把揽过商商的脑袋，“商商同学，把你那花痴的表情收一收，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有口水吗?”商商说着擦了一下嘴角，发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林寒骗了，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踩了林寒一脚。然后趁林寒分神的时候挣开林寒的手臂，跑到庄晓身后。 “哼，让你骗我。”说完，商商冲林寒做了个鬼脸。 林寒没想到商商会踩自己，而且下手还挺重，她抬起受伤的右脚跳到庄晓面前，“你给我过来，别让我抓到你啊，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商商躲在庄晓身后，她才不怕呢，林寒在晓晓姐跟前就是纸老虎。 商商越发有了底气，揪着庄晓的衣角明目张胆的告状，“晓晓姐，你看小寒她威胁我，呜呜呜……”说着还假装哭了两声。 庄晓夹在林寒和商商中间，不知道该帮哪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退出战场。她向右迈了一步，表示她不参与她俩的闹腾。 没了庄晓的遮挡，商商自知打不过林寒，赶紧拔腿就跑。 林寒见状，活动了下被商商踩过的那支脚，然后等了十几秒才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商商。 商商被林寒钳制着，几乎动弹不了，她只好求饶：“我错了，小寒。放开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商商同学，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结果下次还敢。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这次是真的，小寒，你信我。” “你上次还说是真的，结果今天就又踩了我一脚。商商同学，你的信誉值在我这里已经是负值了啊。” “别吧，之前还有零点几分呢，咋就成负的了。” “你说呢…” …… 庄晓看着林寒和商商在前面一路走一路胡闹，听着她俩没有营养的对话，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眼睛里满是欣慰。真好啊…… 合欢花的香味从风中传来，清新淡雅。庄晓抬手接住了随风而来的合欢花，原本紧密的合欢花花瓣在庄晓手里四散开来… 庄晓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提醒她什么，没等她接着想下去，远处就传来林寒呼唤她的声音。 “姐…快点儿，我们回家了…” 庄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林寒她们有一段距离了，她冲着林寒挥挥手，“来了。”然后她松开手里的合欢花，向林寒她们跑了过去。 散开的合欢花乘着风的方向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彼时的凌晗还在派出所里等着签字。对林寒莫名的熟悉感久久挥之不去，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林寒，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明明两人只有两面之缘，算起来也就是个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凌晗宽慰自己，没必要抓着那股熟悉感不放，可能是以前在哪里擦肩而过留下了短暂的记忆吧。 十分钟以后，凌晗签完字从派出所里出来就看到晏爷爷在门口等他。他赶紧跑过去，“晏爷爷，你怎么来了?” “呵，我来接你啊，不然等你来找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晏爷爷名叫晏尚清，今天已经六十五岁了。虽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是他经常锻炼，身子骨硬朗，看上去就像五十多岁。他看人的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股智慧，让你感觉自己的秘密在他眼里无处遁藏。 “真是不好意思啊晏爷爷，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这样吧，您想吃什么我请客。” 对晏爷爷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晏爷爷平生三大爱好：教书，品茶，美食。以前凌晗不管在晏爷爷跟前犯了什么错，只要拿出上述三样中的一样，不管凌晗说什么晏爷爷都会答应他。这一招还是外公教凌晗的，屡试不爽。看来，外公不仅坑自己的亲外孙，坑起认识几十年的好友来也是绝不手软。 晏爷爷听见凌晗说的话就知道肯定是那个老顽童教他外孙的，这一老一少就逮着他一只羊薅羊毛，这么多年了套路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美食什么的还是不能辜负，正好最近新开了一家店，里面有他最爱吃的鱼，想去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时间。今天刚好，还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晏爷爷和凌晗一拍即合，两人决定去大吃一顿。 另一边，林寒一行人刚回到花店，商商就瘫在后院的秋千上。秋千上放了厚厚的毛毯，毛茸茸的还很柔软，仔细闻还能闻到太阳晒过的味道，舒服极了。 林寒进到厨房，发现桌上的饭菜都没动过，随即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冲商商喊：“你们晚上想吃什么呀。” 商商懒洋洋地躺在秋千上，“要不我们订外卖吧，最近新开了一家店，听说他们家的炸鸡很好吃。” 庄晓从一楼花店出来走到商商身边，抬头看向林寒，说;“我同意。而且他们家的鱼也不错，我们就订这家吧。” 林寒在楼上思考了三秒，果断决定听她俩的。“行，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后院吃饭吧。” 商商举双手双脚赞成，“我来订餐，小寒买单。嘿嘿嘿……”说完拉着庄晓坐下，掏出手机专心致志地查看菜单。 太阳逐渐西斜，天色变暗，远处出现了火烧云一样的色彩，颜色瑰丽，给大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庄晓和商商两人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秋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两个人的脑袋凑在眼前小小的手机屏幕上，讨论着这家店的哪个菜好吃，哪个菜很一般，顺便吐槽一句配送费也太贵了。 “嘿嘿……还好我有代金券，还有新人优惠，这样算下来价格就还行。”商商在心里认真计算着各种折扣。 庄晓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了眼天边火红的晚霞，又看了眼身边念念有词的商商，视线最终回到二楼窗前忙碌的身影，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第16章 木槿花（4） 一顿饭从夕阳西下吃到夜幕降临，商商揉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长叹一声：“啊……我的减肥计划又失败了。” 庄晓早在十五分钟前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把放在自己面前没怎么动过的烤鱼推到商商右手边。“看你盯着它很久了，吃吧。” 商商有点不好意思，桌子上大部分菜都是被自己吃光的。本来烤鱼是专门给晓晓姐点的，现在又成了自己的。但是烤鱼看上去真的很美味啊，金黄的色泽，诱人的香味…不行，她要忍住。但是商商的眼神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她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鱼，都快把鱼盯穿了。 “行了，别看了，都是你的。吃吧，没人和你抢。”林寒果断出声，她实在是没眼看商商现在的表情。 其实林寒知道，商商今天一天没吃饭了。上午一直在咖啡馆里做题，下午又一直忙着找她，着实是难为她了。 然后林寒悄悄地把自己没动过的布丁蛋糕也推到商商跟前。布丁蛋糕是商商最爱吃的蛋糕，她还偷偷跟着商伯父学了一段时间。 庄晓看着林寒的小动作，就知道林寒一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从来没看错人…… “对了，你们下午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提了，我和晓晓姐去了好几个你可能去的超市，问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还是菜市场的余阿姨告诉我们的。她说在南槐路那边看见你被警察带走了，我和晓晓姐才去了派出所。”商商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告诉林寒找到她的经过。 然后商商看了一眼晓晓姐，发现她注意力没在林寒这边，于是悄悄凑到林寒耳边说：“我还偷偷去秘密基地找你来着，结果你也没在。不过你放心，我没让晓晓姐发现。” 林寒听到秘密基地四个字，下意识看了庄晓一眼，还好商商声音不大庄晓应该没听见。林寒瞬间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接着对商商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商商看到林寒的动作，得意地点点头，心想：我可真是太优秀了。 此时庄晓正在考虑怎么和父母说那件事，还有林寒，她要怎么向林寒解释过几天她要自己一个人去岚市一周。用什么理由好呢?复诊时间还没到，说去复诊的话林寒肯定会担心自己病情是不是严重了，然后跟着她一起去。庄晓想了好几个理由，都没找到既能让林寒相信又不会暴露她去岚市的真实目的的说法。 “姐…你在想什么?盘子都要被你戳烂了。” 庄晓听到林寒的声音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无意识地拿着筷子一下一下点着餐盘。 “没什么，我在想今天下午在派出所里和你说话的那个男孩是谁。你俩看起来挺熟悉的啊，临走前还拉着你的手，你俩说啥了?”庄晓迅速转移话题，把重点放到了林寒身上。 林寒听见庄晓突然提起黑衣男，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橙汁喷出来。 “什么拉手?明明拉的是手腕，手腕，这俩部位不一样好吧。”林寒说着伸出被凌晗拉过的手腕，在庄晓眼前晃了晃。 庄晓看见林寒着急解释的模样，一脸笑意地打趣道：“啧…看来是有情况啊。” 商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副要听故事的表情看着林寒。 “打住，把你俩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脑洞都收起来。我也是今天刚认识他，顺手帮了他一个忙而已。”林寒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浑身不自在，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别误会，事实上只有林寒自己觉得尴尬，庄晓和商商两人可高兴着呢。 “原来是顺手啊……”庄晓笑意盈盈地看着林寒说道，明显不相信林寒说的顺手二字。 “那你们怎么又去派出所了啊，他欺负你?”商商说着就跳起来，撸起自己并不存在的袖子，一副马上要和人家干架的样子。 “停停停…什么跟什么啊。哪有你们想得那么狗血，他就是把我当成小偷了。然后就…到了派出所呗。” “我去，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细节，我们要听细节，比如你们俩是怎么遇见的，然后他是怎么把你当成小偷的。还有以你的性格，被别人这么说你居然没对他动手，还老老实实跟他去派出所?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商商觉得这里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猫腻，她真的太好奇了。 商商坐直了身体，摆出上课认真听讲的姿势，然后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上，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林寒。一副你快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 林寒看向庄晓，发现庄晓竟然也和商商一样直直地盯着她。 林寒深吸一口气，“想听故事啊…” 庄晓和商商两人“嗯嗯嗯”地点着头，已经迫不及待了。 “事情呢是这样的…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站在安静的街头，捡到了一个钱包，然后我就被当成小偷送进派出所了。” 林寒起了个范，大有要娓娓道来的架势，结果就这么三言两语把庄晓和商商打发了。 商商偏头，一脸疑问。“没了?就这么简单?林寒你不是吧，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天晚上要一直想着你进派出所这件事睡不着了…”商商说着左右摇晃林寒的胳膊。 林寒抽回胳膊，两手摊开，耸了耸肩膀表示：没了，就这么简单… 接着林寒收起桌子上的餐具径直去了二楼厨房，不再理会身后抓耳挠腮的商商。 商商眼看林寒走远了不理会自己，她气鼓鼓地对庄晓说道：“晓晓姐，你看…小寒她平时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真是太难过了…”说着走到庄晓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呜呜了两声。 庄晓拍拍商商的肩膀，安慰她，“没事没事，我帮你说她。林寒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商商同学呢，她太过分了。” 与此同时，在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人在吐槽着林寒的“不近人情”。 青远饭庄是最近新开的一家饭店，店里主打原生态绿色食品。据说饭庄老板自己有一个园子，饭店里所有的蔬菜都是老板自己种的，真可谓是自产自销了。 饭店就在远青山山脚下，背靠青山面朝静湖，每天晚上灯火通明，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远青山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绿色幕布，山上的树木四季常青，甚少凋零，因此得名远青山。山上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路直通山顶，从山顶看下去整个青城尽收眼底。清澈见底的静湖环抱在山脚下，就像一个透明的屏障隔开了青城和远青山。 最近几年大家发现远青山非常适合露营，众多年轻人被吸引过来，也因此带动了青城原本有些萧条的经济发展。曾经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商户，如今聚集起来围着静湖在周边开发了一条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的旅游线。 凌晗和晏爷爷坐在窗户边，转头就能看到平静无波的静湖。夜色渐浓，天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湖面上，仿佛起了雾一般朦胧。凌晗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了… 岚市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那里的晚上灯红酒绿，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直直插入云霄，看得人心惊。即使是晚上十二点，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还是有很多行人，或许是刚下班，或许是刚开始他们精彩的夜生活，总之很少有人会抬头看看夜晚的天空。不然他们一定会发现，岚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群星璀璨的夜空了。 凌晗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被夜色笼罩的静湖，内心异常的平静。但是一想到派出所里的那个女孩，他就变得不平静了。 “晏爷爷，你见过这么高冷的女孩子吗?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蠢点儿的人估计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凌晗自从提起林寒就滔滔不绝，一秒钟都没停下来过。 晏爷爷慢悠悠地品着茶，心想这茶真不错，回去的时候问问老板是哪里买的。至于凌晗一直在耳边叨叨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凌晗从小就这样，他和亲近的人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简直就是一个话痨。他也不管旁边的人会不会给他回应，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完了，说开心了，自己就会停下来。据凌晗自己说，这是他独创的解压方式：把自己的压力传给别人，自己就没有压力了。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 凌晗出事前，身边的人没少被他摧残。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凌晗不停地在自己耳边说话，反正左耳朵进右耳出就行了。等过段时间，凌晗本人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那听他说话的人又有什么记住的必要呢。 晏爷爷深谙此道，因为他就是那个被摧残得最厉害的人。从小凌晗就和他亲近，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把他当成长辈。有很多凌晗外公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时间久了，两人就成了忘年交，经常在一块打游戏。 等到凌晗终于说得差不多了，晏爷爷才开口说话。 “你喜欢她?” “什么?”一直很安静的晏爷爷突然出声，凌晗的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说你喜欢她，喜欢那个给你解围还不怎么理睬你的女孩。”晏爷爷一脸高深莫测。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话都不愿意和我说的人。”凌晗想都没想，果断否认。 晏爷爷没说话，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笑意。凌晗觉得晏爷爷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凌晗再次否认，“我真不喜欢她，况且我们就见了两面。而且还是两次不愉快的见面。” “如果不喜欢你不会一直聊她。凌晗呐，你知道今天晚上你提了多少次那个女孩的名字吗?要不要我帮你数一数?” “不是吧，晏爷爷。您不是从来不听我说这些的嘛，今天怎么回事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晏爷爷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说：“天机不可泄露。”接着起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说道：“臭小子，结账。” 凌晗一脸懵逼，呆在原地。晏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话都没说完他就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晏爷爷已经走远了。糟了，忘了问晏爷爷修厕所的事了……凌晗还念叨着家里没有厕所的事，赶紧追了过去。 另一边，林寒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庄晓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有心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又回到客厅。再出来的时候，左手端着一杯温水，右手拿着一个瓶盖，瓶盖里是庄晓每天要吃的药。 “在想什么?”林寒说着把手里的温水和瓶盖递到庄晓手边。 庄晓接过水和药，说：“在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圆。” 林寒站在庄晓身边，透过窗户看向天边的圆月，说;“你有话要和我说，但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你很犹豫。” 庄晓吃完药后握着手里的杯子，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杯沿，“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寒听完转头看向庄晓，“所以你是真的有话要和我说?” 庄晓无声地笑了笑，自己果然又上当了…… “小寒，过几天我要去趟岚市，大概会在那里待一周时间。”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问题啊，过几天我请个假和你一起去。” 庄晓摇了摇头，把水杯放在窗台上，说：“不，是我一个人去。” 林寒愣了一瞬，随即开口说道：“为什么?之前不都是我们一起去的吗?是不是你的病情严重了?” 林寒的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很多念头，最后停留在她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一个。 “不是，我身体现在很好，上次的复诊结果你不是也看到了?这次去岚市其实是因为庄教授和林老师，他俩前几天闹矛盾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和好。我得过去看看，顺便当个和事佬。” 林寒觉得庄晓在敷衍她，但是她没有证据。于是她只好顺着庄晓的话说：“庄叔和林姨又吵架了?这次是谁先开始的，庄叔还是林姨?” “你说呢?除了我妈还能是谁。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每次从山里回来都要数落一顿我爸，这次估计是话赶话了，两人就吵起来了。” 好清新脱俗的吵架理由…… 第17章 木槿花（5） 庄晓的父亲是一名大学物理教授，母亲是一名植物研究员。一个整天待在学校里，一个整天往山上跑。两人的性格也大相径庭，庄晓的父亲温文尔雅，浑身散发着学者气息；庄晓的母亲则直爽豪迈，风风火火。两人年轻的时候不打不相识，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二人不可能在一起，结果俩人迅速坠入爱河，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好几年。 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他们聚少离多，庄晓的母亲一度想放弃这段感情。但是庄晓的父亲觉得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以他努力说服庄晓的母亲不要放弃，后来两人找到了维系感情的方法。 庄教授每天都会给林老师发信息，说说他今天发生的事情，聊聊总是惹他生气的学生，而林老师只要在山上有新发现都会告诉庄教授。虽然两人的聊天时间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开，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让对方感觉到被忽视。 他们二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物理学发展史到稀有植物保护措施，偶尔也会因为彼此立场不同，意见不和而吵架，但是没过几天就会和好。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生活了大半辈子。 后来林老师调回了研究院开始带学生，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往山上跑，但是聚少离多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于是偶尔的吵吵闹闹就成了他俩的生活情趣。 庄晓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生活在一个充满爱意的家庭，她的父母彼此相爱同时又都很爱她。而且她和父母的相处就像朋友一样，母亲会和她一起看漫画，父亲会和她一起去爬山…… 于是在她知道自己的心脏有问题后，她异常冷静地和父母彻夜长谈一番。她希望她的爸爸妈妈还能和以前一样，在爱着女儿的同时依然爱着自己。其实庄晓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他们，她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依然有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的理由。 或许有一天她会化作山间的清风拂过母亲的脸颊，化作璀璨的星辰照亮父亲回家的路…… 庄晓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突然问林寒：“如果有来世的话，你想成为什么?” 庄晓转移话题的能力总是天赋异禀，林寒很想吐槽：这么生硬的话题你都想得到? “我不信来世，只信现在。”林寒略微思考一番，还是给了庄晓答案。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可是很相信人会有下辈子呢……” 庄晓微微笑着，似乎对林寒的答案并不意外。 “那你呢，你想成为什么?” “我?我想……不告诉你，你一个不相信这些的人，问了也没有用。”说着庄晓拍了拍林寒的肩膀，“我睡觉去了。晚安，小屁孩…” 林寒看着庄晓走远的背影，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庄晓刚才说了这么一堆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突然她猛地一拍脑门，刚才明明在说去岚市的事情，结果被庄晓连着几个话题带偏，最后差点忘了这回事。 林寒懊悔不已，下次自己一定不能被庄晓带着跑了。虽然林寒每次都这么说，但结果还是一样，庄晓总能轻而易举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寒，晓晓姐呢?刚才还看她在这里?” 林寒指了指庄晓的卧室，说：“喏，回去睡觉了。” 商商震惊，“这么早?这才几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林寒顺手把窗台上的水杯放在商商手里，说：“哪来的夜生活，早睡早起身体好没听过吗?记着把杯子放回厨房啊，我睡了。”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商商站在走廊里，向左看了一眼庄晓的卧室，接着向右看了一眼林寒的方向。然后摇摇头说：“这俩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说完她去厨房放下手里的水杯，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纯牛奶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店二楼原本有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后来为了方便就把书房改成了一个小卧室，商商每次来林寒家都住在那里。后来庄晓还特意为商商改造了一番，现在这个卧室已经成了商商的第二个家。 第二天清晨，林寒早早起床准备了早餐。庄晓吃完早餐就下楼去花店忙了，只有商商还在房间赖床。 林寒连续不停给商商打了十多个电话，终于把她叫醒了。如果你要问为什么不敲门，千万别问，问就是敲门根本叫不醒商商。 用商商妈妈的话来说就是：你把商商抬到大街上扔了，她都能接着睡。 商商睡觉喜欢反锁房间门，临睡前还喜欢玩一会儿手机。所以你给她打电话叫醒她的概率要远大于敲门叫醒她的概率，现在知道林寒为什么给商商打电话了吧。这都是无数实践后得到的真理啊…… 商商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先看了眼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多个未接电话。商商一下子被惊醒了：我去，这么多…… 完了完了……破纪录了，之前商商被电话叫醒的最高记录是八个未接来电。 商商赶紧翻身下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完自己，探头探脑地打开房间门。 走廊没有人，晓晓姐的卧室门开着，至于小寒的……她这个方向压根看不见林寒的卧室。 整个二楼静悄悄的。应该都在楼下吧……商商默默祈祷着。 没想到商商一进厨房就看到林寒坐在餐桌旁，桌子上还摆了一份早餐。 林寒头也不抬地说道：“醒了?再晚一会儿你就可以直接吃中午饭了。” 商商讪笑着说道：“啊?是吗?已经这么晚了吗?”说着慢慢挪到餐桌旁。 林寒见商商走过来，她起身拿着桌上的橙汁走到商商身边，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商商同学，你知道今天是放假最后一天了吗?我实在是不忍心提醒你，你还有数学作业没写完，而且明天就要考试了。” 商商这才想起来明天要考试了，她瞬间感觉五雷轰顶。早知道昨天就不玩游戏了，作孽啊…… 商商瘫倒在椅子上，思考了三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了桌上的早餐，抽了一张餐巾纸随便擦了擦嘴角。 “我吃完了，现在就去写作业。”然后她风风火火地跑回房间，拿了自己的背包，一边跑一边说：“小寒，我二十分钟回来。” 商商昨天出门只带了数学试卷，其他科目的卷子都在家里。她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把除了数学以外的各科作业拿来。 林寒站在厨房门口，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商商一阵风似的从自己眼前跑了过去。 林寒赶紧追上去揪住了商商的书包带，说：“别去了，作业我都给你拿回来了，就在楼下后院的桌子上。” 商商听见林寒的话，立马伸手抓住楼梯扶手，稳住因为惯性向前扑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小寒，你实在太好了!”商商说着就要给林寒一个熊抱。 林寒赶忙阻止，“知道我好还不快去写作业，等你自己去拿，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商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了楼梯。 今天早上林寒给商伯父打了个电话，就去商商家里把她的作业拿了回来。林寒实在太了解商商了，这家伙肯定早就把要考试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商商打开自己的卷子，发现上面的题有的被圈起来了，有的画了横线，有的画了斜杠，还有的画了对勾… 林寒指着卷子上的批注说：“画圆圈的是你必须会做的，就算不会，背你也要背下来；画横线的是你要有印象的，意思就是考场上看到这种类型的题你要有思路；至于画斜杠的，就是你今天不用做的……” 商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寒，她感觉现在的林寒浑身散发着光芒。 “小寒，你要是考试的时候发挥十分之一你的本事，还有吴明娇什么事啊。别说班级第一，全校第一都是你的。” “现在还有时间耍贫嘴?就这些你今天都不一定能写完。”林寒点了点桌上的试卷，毫不留情地告诉了商商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是吧，还有这么多?” “不然你以为呢，两三份卷子就能糊弄过考试?” “秦老头，我恨你…非要这个时候搞什么摸底考试，真能想一出是一出。”商商说完用力戳着眼前的试卷，对教导主任的怨气已经直达天灵盖，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快写吧，有不会的留下，等我给你讲。加油，商商同学。”林寒说着举起胳膊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姿势，然后冲着商商摆摆手走进了花店。 商商看着一桌子的试卷，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把它们写完。 时间一晃而过，商商在桌子前坐了十几个小时，可算是把林寒做过标记的题都写完了。期间有不会的题目，林寒也都详细给她讲解了一遍。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今天的突击有没有效果就看明天的考试结果了。 商商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来活动着一整天没怎么动过的身体。商商感觉手都不是她自己的了，要是考不好的话，不仅对不起林寒给她耐心画的考试范围更对不起今天奋笔疾书的自己。 林寒仔细看完了商商写的所有试卷，心里大致有了数。只要商商不是金鱼的七秒记忆，明天考试她怎么也不会太差。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今天晚上不要再玩游戏了啊，省得明天你迟到。” 商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也确实有点困了，今天一天大脑就没停止转动，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于是商商和庄晓打完招呼就回家去了。 商商走后，庄晓来到后院看着一桌子的草稿纸，说：“今天真是难为她了。你也辛苦了，快点去睡吧，这儿我来收拾。” 林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说：“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忘了吃药。” 庄晓摆摆手示意林寒快回去休息，然后她把桌子上的草稿纸一张一张拿起来摞在一块儿。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有些她还认得，有些她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距离庄晓离开学校已经有八年了。事实上，庄晓并没有度过一个完整的学生时代。小学开始就频繁请假出入医院，有的时候是几天，有的时候是一周，有的时候是一个月。庄晓请过最长的假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再去学校发现自己已经融入不了班集体了。不管是学习还是班级活动，她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庄晓的父母曾经想过给庄晓请家庭医生，但是庄晓拒绝了。一方面是因为当时家里为了给她治病几乎掏空了家底，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给她请老师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庄晓自己不想错过在学校的生活。尽管她因为生病请假和班里的同学都不太熟悉，课程进度也远远不及同班同学，但她还是想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有一些学生时代的回忆。 说起来她也挺固执的，这一点和林寒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庄晓在医院和学校两边跑。跟不上老师的授课进度，她就下课后自己补。从最开始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到后来她已经能完全适应老师的节奏。这些都是庄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翻了无数遍课本，写了无数习题换来的。渐渐的，班级里的同学也开始帮她记笔记，但是她进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待在医院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庄晓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草稿纸，让她想起了自己在病房里疯狂补课的那段日子。看不懂公式没关系，她就一遍一遍地阅读课本；习题不会做也没关系，她就反反复复分析答案。 当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想把落下的补回来。如果没有那段时光，现在的她也许会非常遗憾自己的学生时代缺了一部分。虽然后来的结果也不如她预想的那般美好，但幸好是为了那个理想的未来努力过了。 庄晓很庆幸，虽然自己的人生很短暂，但是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她都不曾辜负自己。 她也像夏天盛放的花朵一般，为自己的人生耀眼的盛开过…… 第18章 木槿花（6） 考试当天，商商早早地起了床，一边洗漱一边在脑海里回忆昨天晚上复习的习题。昨天回到家躺在床上，商商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又把白天写过的题拿出来多看了几遍。最后她怎么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商商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还够用，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后就骑着自行车去找林寒了。 商商家和林寒家隔了两条街，骑车五分钟就能到。其中有一条街是青城有名的美食街，每天上学的时候商商路过街边，都会停下来在路边买两份早餐。一份她自己吃，一份带给林寒。 “老板，来一份小笼包，两个豆沙包，两杯豆浆，再来两个茶叶蛋吧。” 商商一边点单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扫码。今天要考试，吃个鸡蛋祝愿自己考试顺利吧。商商在心里默念：拜托拜托，一定要保佑我考试顺利通过…… 老板在美食街干了十几年了，已经在学生群里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手艺好，大部分学生都爱在他这儿买早餐，商商也是。这家小摊的小笼包真的是一绝，她敢说整个青城找不出比这更好吃的小笼包了。 “今天是不是要考试啊，茶叶蛋叔送你了，希望你考试顺利，考个好成绩。” 商商听见早餐摊大叔要送自己茶叶蛋，赶紧摆摆手说：“大叔，不用不用。您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再说我已经付过钱了。” 大叔听见商商婉拒了自己，面色一红，略微有点尴尬，以为商商是嫌弃自己的小摊。商商见状赶紧解释道：“大叔，您别多想啊。您的手艺周围人谁不知道啊，大家都是冲着您来买早餐的。我敢说在青城，没有人做的小笼包能比您做的好吃。要不哪天我给您送个锦旗吧，上面就写青城第一小笼包手艺人。您觉得怎么样?” 原本有些窘状的大叔被商商三言两语哄得喜笑颜开。“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锦旗就不用了，有时间你多光顾一下我的小摊就行了。” “那必须的，我肯定天天来。”商商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向老板保证。然后她接过老板递来的早餐，笑着和老板说了再见，就骑着自行车去找林寒了。 刚到花店门口，商商就发现林寒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啧啧……商商同学今天可以啊，来得这么早。”林寒说着从商商手里接过了早餐。 “嘿嘿嘿…那是，我今天可是定了十几个闹钟，一点没赖床，说起就起，我妈都惊呆了。”商商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看着林寒。 林寒非常给面子的拍拍商商的肩膀说：“不错不错，有进步。” 接着她话锋一转，提起了让商商非常头疼的教导主任。 “这样看来秦老头的计划也有点效果啊，你今天都不用踩着点进学校了。他今天也没机会把你拦在校门口了。” 商商听见林寒的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开始考试，就算她现在走着去学校，时间也够用了。 青城一中是青城唯一一个集初中和高中于一体的综合学校。听起来还不错是吧，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是因为最开始青城人口不多，整个青城就一所高中，再加上生源又少，索性把初中和高中放在一起了。 前几年有人给学校捐款，于是开始扩建学校，新盖了一栋实验楼，还把教室重新装修了一番。随后就有人提出要把初中和高中分开，重新建一个初中学校。但是青城地方小啊，原本扩建青城一中就很不容易了，现在还要再建一个学校，谈何容易。 于是青城一中就分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用一堵墙分开，同时在学校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各开了一扇门。东边大门是高中部校门，西边是初中部校门，南边是青城一中的牌面。从南边大门进去，经过实验楼，有一条宽阔的水泥路，道路两边种满了香樟树。这是一条主干路，在主干路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分了两条小路，一边种着梧桐树，一边种着玉兰树。因此这两条路也分别被命名为梧桐路和玉兰路。 沿着梧桐路直走就可以到初中部，同样沿着玉兰路直走就可以到高中部。于是大家私下里也把初中部叫做梧桐部,高中部叫做玉兰部。整个初中校区的教学楼呈凸字型排列，而高中校区的教学楼呈凹字型排列，两个校区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从天上往下看，整个青城一中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回”字。 林寒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手里的早餐，冲着花店里的庄晓招招手，示意自己去学校了。然后就和商商骑着自行车，迎着清晨柔和的阳光，一路有说有笑的去学校了。 刚到校门口，商商就看到教导主任秦富生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儿。商商赶紧踩了刹车，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回事儿?秦老头怎么在那儿，我们迟到了?” 林寒看了教导主任一眼，然后拿出手机，说：“没有，时间还早，还有三十多分钟呢。” 商商听见还有三十多分钟瞬间不慌了，没迟到就行。她可不想再被秦老头抓住写检查了，一次三万字不说还要触及灵魂。秦老头每次罚她的时候都说，只有让你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下次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就那一次，她就迟到了那么一次，然后好巧不巧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当场让她写三万字检查。平时都是踩点到的商商追悔莫及，她哪怕再早那么一分钟，都不会被秦老头拦在校门口。 三万字的检查，别说触及灵魂了，她连灵魂的边都没摸到呢，就感觉手要断了。现在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啊，商商默默在心里感叹着。 林寒拍拍商商的自行车车把，说：“没事，放轻松。你今天可没迟到，他不会让你写检查的。” 商商还是感觉不放心，自从被教导主任抓住写检查之后，她总感觉秦老头好像盯上了她，走哪都能看见他光亮的脑门和稀疏的头发。而且秦老头每次见她都一脸严肃，眼神凶狠。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她恐怕已经被秦老头杀了成千上万次了。 商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说：“小寒，你看看我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吧。待会儿可别被秦老头挑出刺来，” 林寒仔细看了一眼商商，“没有，一点都没有。不是，你不用这么紧张吧，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把你吃了?” 商商摇摇头说：“不，小寒你不懂。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是没看见秦老头看我的眼神，我就算是没什么错他也能鸡蛋里挑骨头挑出错来。” 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骤然打断了商商，“呦，你今天来得挺早啊。不过你要是再不进去，你就得再写一份三万字的检查了。”说完还嗤嗤笑着。 商商一回头就看见吴明娇她们在自己身后说话。原本就因为秦老头罚她写检查的事情心情不好，看见她们，心情一瞬间落到了谷底。 真是冤家路窄…… 吴明娇走到林寒面前，神情倨傲，眼里带着不屑。“有我在，你永远别想拿第一。千年老二!”说完看也不看林寒的反应就走了。 商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结果被林寒拦住了。“别过去。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用在意。我们快进去吧…” 林寒说完把自行车放在校门口的车棚里，然后拉着商商走进学校。 第19章 木槿花（7） 商商虽然气不过吴明娇那样说林寒，但是林寒自己不在乎，她也没办法。迟早有一天她要和姓吴的好好理论理论。 商商跟着林寒进了学校，本来打算悄悄躲在林寒身后一声不吭假装没看见教导主任。没想到天不遂人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寒!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商商听到教导主任的声音就条件反射，下意识就想跑。但是林寒抓住了她的袖子，她跑不了。她尽量隐住自己的身形，小声对林寒说：“你干嘛抓着我呀。秦老头在叫你呢，你先过去，我在前面等你啊。”说着就要挣脱林寒的手溜走。 “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去。我也不想单独见秦老头啊，万一他要罚我写检查什么的，还有你帮我分担一点。”林寒说完紧紧抓着商商的袖子走到教导主任面前。 商商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可真是有难同享啊…… 虽然一直称呼教导主任为秦老头，但是其实他还不到五十。只不过因为长得着急了点，头发也不怎么茂密，而且每次开会都要絮絮叨叨说半天，所以大家私下里才这样给他取外号。 “秦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寒啊，我找你来还是想多嘱咐你几句。今天的考试很重要，你一定要重视起来，争取有些突破，不能总在年级第二的位置上不动啊。你看看，年级前十来来回回都换了好几拨了，你就…” 林寒没等教导主任说完就点点头，说：“秦老师我明白了，我今天会好好发挥的。” 教导主任秦富生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可以说是看着林寒一路走到现在。在初中部的时候，他曾经带过林寒一学期的数学课，那个时候他就发现林寒非常聪明。课堂上回答问题永远都直接明了，课后作业也是完成得最漂亮的那个，正确率百分百。一道题经常能写出好几个解题思路，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没什么想法的难题，林寒都能简单的说个一二三。但是林寒每次一考试就像被夺舍了一样，分数总是不高不低。你说她考得差吧，她年级排名第二，但你要说她考得好吧，也差那么点意思。 秦富生因此经常找林寒谈话，他实在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学习的好苗子。他耐心地询问林寒考试时遇到的问题，然而林寒总是和他打太极说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到考试林寒就稳坐年级第二的位置。这你要说没什么问题，谁能相信。 最后林寒被他逼问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告诉他原因。林寒说自己是因为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没发挥好。没发挥好还能次次都考年级第二?教导主任觉得自己被林寒忽悠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今天的这场考试关系到下一学年的分班，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林寒。 “林寒，你也不要嫌我唠叨，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次考试，千万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教导主任秦富生语重心长地对林寒说道。 林寒还是一如往常，认认真真给秦老师鞠了一躬。但是林寒没有明确表态，秦老师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然后秦老师走到林寒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还有你商商!以为躲在林寒后面我就看不见你了?如果这次还是班级倒数，我就得好好考虑让你父母来学校一趟了。” 商商听完秦老师的话，僵硬在原地，“秦老头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商商明显听错了重点，林寒也不打算提醒她，只是看了一眼教导主任走远的背影，说：“走吧，马上考试了。” 商商还没想明白秦老头是怎么发现她的就被林寒拽走了。 林寒身高一米六八，商商身高一米六二，怎么说也能挡住吧。老秦头眼神这么好?商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林寒给她挖的坑里了。 不知不觉两人就到了教室门口，等商商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寒已经去她自己的考场了。 这次摸底考试的考场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排名安排的。林寒依旧是年级第二，所以她被分到了第一个考场，而商商上次月考是班级倒数第十名，年级排名已经到一百开外了，所以两人理所当然没有分到同一个考场。 青城一中高一年级一共有15个班级，每个班35个人，其中有一个班是艺术特长班。原本青城一中是没有艺术特长班的，但是新来的校长力排众议还是开了一个艺术班。这个艺术班不仅收纳青城本地的艺术生，而且青城周边小乡镇里有想当艺术生的也可以通过考试考进艺术班。 这个新开的班级给了那些原本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高中，但是还有一些艺术天赋的学生一个机会，也让那些原本想学艺术但是苦于家庭因素只好放弃的贫困学生有了希望。凡是通过考试进入青城一中艺术班的学生，免除第一年学费，并且享受高中三年的助学金。如果考试成绩名列前茅还可以拿到数额不菲的奖学金。 新校长第一次露面就是大动作，私下里有不少人在议论这个新来的校长。原本教导主任秦富生是最有可能升任校长的人选，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不仅如此，新来的校长和教导主任的教学理念也截然不同：新校长认为学生需要全面发展，在抓学习的时候也不能过度压榨学生的生活；而教导主任觉得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所以对待学习绝对不能有一丝松懈。 就拿这次摸底考试来说，如果没有新校长插手，林寒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有两天假期的。教导主任只会让他们一边上课一边准备考试，放假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虽然平时新校长面都不露，但是每次学校有什么重大活动他都会出现，巧合的是每次都会干扰教导主任的决定。大家私下里都戏称新校长就是专门来克秦老头的克星。 第20章 木槿花（8） 林寒走进考场的时候监考老师还没来，参加考试的学生也只来了一半。林寒看了一眼教室前面挂的钟表，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林寒把肩上的书包放到讲台旁边的桌子上，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同学的笔袋，各种圆珠笔，直尺，还有修正带啥的哗啦啦撒了一地。原本喧闹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抬头看着林寒和那个脸色通红的女生。 女生名叫田甜，梳着麻花辫，长得一副乖巧可爱的邻家女孩模样。湿漉漉的小鹿眼看着你的时候，你都不忍心和她大声说话。 女孩低着头，不敢看林寒，怯生生地往林寒旁边退了一步，小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寒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站在林寒前面的吴明娇打断。“林寒，你什么意思啊，刚才我可都看见了啊，明明是你碰倒了田甜的笔袋，凭什么让她给你道歉。” 林寒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吴明娇，只觉得心累。刚才在校门口吴明娇就给她放狠话，也不管林寒愿不愿意和她争第一，她单方面就给林寒下战书。 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学开始吴明娇就处处和林寒作对，凡事都要和林寒争第一。林寒不明白吴明娇对她的好胜心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并不讨厌吴明娇，反而有点佩服她。 对一个不在意的人有什么好讨厌的呢?林寒佩服她也是因为吴明娇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一的这八年，从来没有停止和林寒叫板。虽然每次都不痛不痒，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数十年如一日的把一个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挺不容易的。林寒自认为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毅力。 林寒曾经仔细思索过自己和吴明娇有什么样的矛盾，以至于吴明娇从小学开始就跟着她，两人一直是同班同学。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林寒自作多情了，毕竟青城就一个初中学校和一个高中学校。但是青城一中初中部采用的是轮班制，意思就是每一学年都会根据你的期末成绩重新为你分配班级。不要怀疑，这种毫无人性的学习制度就是原来的初中部教导主任秦富生提出来的。所以，知道了初中部有这样一个奇葩制度后，你还会觉得吴明娇和林寒一直是一个班级是种巧合吗? 林寒自己想不出答案就找商商讨论了一番。两人前前后后仔细核对了彼此的记忆，确定从来没有得罪过吴明娇。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后来商商都烦了吴明娇这种没有理由的敌视。什么恨一个人都是有理由的，商商觉得纯粹在放屁。所以上了高中以后，只要每次考试前吴明娇来挑衅林寒，商商都会怼回去。商商一直认为林寒就是太不当回事了，吴明娇才会这般得寸进尺。 林寒此刻突然想起了商商之前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和吴明娇好好谈谈了。但眼下还是先解决田甜这件事… 林寒认得面前这个女孩，知道她叫田甜，和林寒是同班同学，也是上次月考的年纪第三。田甜性格内向，一和陌生人说话就结巴，即使是认识了很久的人面对面和她说话，她的脸也会瞬间变得通红。再加上她胆子又小，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成绩优秀，她可能真的会在班级里成为一个透明人。 其实林寒之前也不认识她，但是后来班主任执意让她当数学课代表，她不答应的话，班主任就“威胁”她要叫家长。林寒怎么可能让庄晓因为这种小事来学校一趟，于是林寒就被赶鸭子上架了。但是有一个致命问题，林寒几乎不认得班里的同学，每次发数学作业的时候林寒都很头疼，总不能让同学们自己去讲台上拿吧。那她这个数学课代表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 幸好商商自诩青城百事通，开学第一天她就认识了班里的每一个人。于是商商给林寒恶补了班里同学的名字，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人就是田甜。商商形容田甜是误入森林的小梅花鹿，哪怕不小心惊扰了她都觉得是种罪过。林寒曾经对商商的这种形容嗤之以鼻，如今看来，是林寒冒昧了。 林寒没有理会吴明娇的质问，走到离田甜有一臂之远的地方，保证田甜能听清她说话的同时又不会让田甜觉得不舒服。林寒微微低头，小声说:“抱歉，刚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笔袋，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东西摔坏了就告诉我，我赔给你。” 林寒语气温和，声调平缓。田甜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林寒站在她的安全距离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要么离她太远要么离她太近。因为她说话声音小，站得太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站得太近让她感觉不舒服，很少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林寒说完就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文具一一捡起来，结果修正带掉在了吴明娇身后，被她的脚挡住了。 林寒站起来，朝着修正带掉的地方看了一眼，对吴明娇说：“让一让，你挡住了。” 吴明娇还在因为林寒刚才没有回她话而生气，听见林寒这样说，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田甜的修正带上，接着又狠狠碾了一下。这下修正带彻底不能用了… 吴明娇得意洋洋地看着林寒，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原本吴明娇的那些小打小闹林寒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今天因为林寒的缘故，无端牵扯了无辜的田甜。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修正带，但是吴明娇的行为已经让林寒觉得她现在是非不分，不可理喻。 “都聚在一起干嘛呢，打铃了没听见吗?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准备考试了。”监考老师突然进来中断了这场闹剧。 林寒刚要把手里的笔袋还给田甜，就感觉自己的手里一空，笔袋已经被田甜拿走了。 林寒回到位置上，看了一眼自己带的文具，然后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修正带，莫名的烦躁。林寒从来不用修正带这种东西，眼下也没有什么可替代的能还给田甜，只好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快速写了一张纸条传给身后的田甜。 田甜正低头查看自己的笔袋，就感觉有人在自己面前敲了几声，然后她就看见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纸条。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无辜受到了连累，修正带我下午还你。落款：林寒。 林寒的字是和庄晓学的行书，但是她写起来不如庄晓那般隽秀有力，行云流水。林寒的字透着一股潇洒狂放，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但是后来庄晓觉得林寒的字实在太过豪迈，于是又让林寒开始练习楷体。可惜林寒最喜欢的还是行书，所以除了考试的时候写楷体，其他时间林寒都自由发挥。 田甜看着眼前的纸条，才发现林寒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大家都说林寒高冷不好说话，难相处，还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在初中部的时候田甜就听说了林寒各种各样的小故事，有些她自己都觉得离谱，但是当事人从来没有出来回应过。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那些扑朔迷离的传闻是真的了，更加不敢主动和林寒说话。 曾经她也以为林寒真的是传闻中说的那样，但是开学第一天听到林寒自我介绍的时候，田甜第一感觉是：这个女生长得真好看。柔顺乌黑的长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两边鬓角留了一些碎发；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明净清澈，纤细高挑的身材往那一站，最先看到的就是她的大长腿。 不过林寒当时确实挺高冷的，自我介绍只说了我是林寒四个字就下去了。后来她发现林寒好像只和一个叫商商的女孩走得近，传闻中那些离谱的谣言似乎有了几分可信度。 但是现在，林寒真的是大家说的那种人吗? 第21章 木槿花（9） 田甜认真收好手里的纸条，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林寒，心想她可能真的误会林寒了。 “都把你们桌子上不该有的东西收起来啊，现在开始考试。”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严肃说道。 田甜左右摆了摆头，试图赶走脑子里纷繁的思绪，把注意力完全放在现在的考试上。田甜，加油，你可以的… 考场里瞬间安静下来，考生笔尖的唰唰声和哗啦哗啦翻动试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场决定他们下一学年命运的考试开始了。 林寒拿起试卷前后翻了翻，数学老师江宁的出题范围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其中最后一道综合性计算题竟然和她前两天布置的作业里的一模一样，林寒本来以为多少会换个数字什么的，结果一点都没变就放进了考卷里。 林寒写作业的时候看到这道题，她就觉得数学老师一定会出同类型的题目。因为这道题几乎把他们现阶段学的所有数学知识点都囊括了进去，以江老师的性格，不可能不出。 诚然，江宁老师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老师，她曾经得过青城十大杰出教师的荣誉。而且教研组的老师都对她的公开课赞不绝口，学生家长也都是冲着她的名声千方百计地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江老师带的班级里。 但是人被捧得太高的话，时间久了多少会有点飘飘然，她对自己的教学方式深信不疑。准确来说，江宁老师对自己的教学结果自信得过了头，以至于现在她有些自负。她曾经带出过十几个名校学生，现在也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些结果表明她的教学没有任何问题。 林寒当了一学期的数学课代表，可以说她是所有同学里最熟悉江宁老师的人。因此她猜测这次考试，江宁老师是想筛选一批人的。高二就要文理分班了，江宁老师不会允许自己的班里有数学短板的学生出现。林寒一看放假前布置的数学作业就知道这次考试肯定会有类似的题型出现。 江宁热爱自己的工作，每次上课前都会认认真真地备课，尽己所能地想多教给学生们点东西。每当她有什么新打算的时候，她不会突然宣布给学生，而是会提前给学生们一些提示，至于他们能不能领会到就不是江宁要考虑的事情了。在她看来，数学本就是为聪明人而设的。 其实林寒根本不想当什么所谓的数学课代表，她觉得这不仅浪费她的时间而且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况且数学老师江宁有自己钟意的数学课代表。林寒所在的高一九班，每学期都会更换各科课代表。高一上学期的数学课代表是吴明娇担任的，本来吴明娇就和数学老师说了她想连任的打算，数学老师也同意了。但是莫名被林寒截了胡，林寒也很冤枉，她压根就不想当这劳什子的课代表。 于是班主任找她和吴明娇谈话，中心思想就是吴明娇担任班长已经很辛苦了，林寒可以帮吴明娇分担一点。而且她们班班级前五都在班级里担任了职务，只有林寒闲散人一个，班主任希望林寒也可以得到锻炼。况且林寒只担任一学期，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班主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了林寒安抚了吴明娇。 班主任夏阳和数学老师江宁两人是夫妻，两人同时在高一九班授课，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 班主任夏阳年过四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好人。每天准时上班，拖延下班，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他致力于和学生打成一片，他认为只有走到学生中去才能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因此他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找班里的学生谈一次话，了解被谈话学生的生活状况，学习状况。 于是几乎独来独往的林寒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班主任夏阳观察了林寒一段时间，他发现不管是什么考试，林寒永远都是第二名。而且自己的妻子江宁对林寒也颇有微词，认为林寒不求上进，不思进取。即使林寒天赋异禀，但她这种随意散漫的态度也着实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 于是班主任夏阳便想了一个办法，让林寒当一学期数学课代表。他希望妻子对数学的热爱能感染林寒，林寒随性洒脱的性子能影响妻子。但显然，夏阳想错了，他的这种做法不仅没达到他的目的，反而更让江宁不喜欢林寒。 林寒毫不在意数学老师江宁对她的态度，她老老实实完成江宁交代给她的任务，让江宁挑不出她一点错来。林寒尊敬江宁，因为江宁确实是个好老师。教学能力强，对学生尽职尽责，但林寒并不认同江宁唯成绩至上的教学理念。 林寒转了转手中的圆珠笔，大手一挥在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位置上写下了错误答案，和正确答案只差了一个数字。 另一个考场，商商一看到卷子上的题目就惊呆了。林寒也太厉害了，押题押得这么准吗?林寒简直就是隐藏的数学大佬啊，那她每次都考年级第二是忽悠人的?商商脑海里闪过无数疑问，心想着待会儿考试结束一定要找林寒问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考试终于结束了…… 林寒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圆珠笔，心里估算着这次数学考试的成绩，就听到门口传来商商的声音。 “小寒…小寒…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寒回头就看见商商站在教室门口，正眉飞色舞地看着她。 林寒走到商商面前，把她拉到走廊的护栏边上，说：“怎么了?这么高兴…就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你要说就赶紧说啊。” 商商一把抓住林寒的胳膊激动地晃动，说：“小寒，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感觉这次考试我不会是班里倒数了。”说完她松开抓着林寒的手，双臂支在护栏上，整个头部向后仰着，一脸的喜气洋洋。 林寒见状拉住了商商，让她直起身来，“小心点，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商商满不在意地说道：“不是还有你嘛，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林寒低头看了一眼楼下，说:“这里可是七楼，掉下去不死也残了，我可不一定能拉得住你啊。” 商商知道林寒在吓唬她，但还是心有余悸，万一林寒真没拉住自己怎么办…于是商商默默往走廊里挪了一步。 林寒看见商商的小动作，就知道商商被自己唬住了。她怎么可能会让商商从楼上摔下去…… “欸对了，你有修正带吗?” “什么东西?”商商一脸迷惑，以为自己听错了。 “修正带。修正带你没见过啊…” “你要修正带干嘛，我从来没见你用过这东西。” 林寒只好把考试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商商。 商商听完就怒了，撩起袖子就要找吴明娇理论，幸好林寒拦住了她。 第22章 木槿花（10） 林寒一脸无奈地抓住商商的胳膊，“马上就考试了，你现在进去能干啥，骂她一顿还是揍她一顿?骂她有用的话我不早骂了。” 商商转头看了林寒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盯着教室里正和旁边人有说有笑的吴明娇。“你说得对，她狗皮膏药似得缠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骂醒她估计没用。” 林寒揽着商商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试图平复商商的情绪。 “好了，别生气了。吴明娇最喜欢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商商听见林寒对吴明娇的评价，一脸赞同地点点头，说：“我觉得她就是嫉妒你，而且我怀疑初中的时候关于你满天飞的谣言就是她传播的。” 林寒疑惑，“嫉妒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论颜值，她可是公认的班花；论成绩，好像她是第一我是第二吧。” 商商摇摇头，说：“不不不，说颜值的话，我觉得你比吴明娇好看。说成绩的话，她也就高一的时候是年级第一吧，初中的考试她哪次考过你了?” 林寒刚想说些什么，视线就瞥到监考老师拿着密封袋过来了。她推了推商商，说：“快考试了，回去再说。” 商商一脸懵逼，心想：二十分钟这么快吗?她才说了几句话。刚想说林寒不用这么着急，就看见神情严肃的监考老师朝着她们走过来。 商商二话不说，飞速下楼回到自己的考场。 林寒微微点头，向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原来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是传说中的物理大魔王，也是林寒的物理老师，当然也是教商商物理的老师。 物理老师麦洁年逾四十但看上去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平时不苟言笑，浑身上下就一个表情。她常说物理是一门严谨的学科，容不得一点马虎。因此她不能容忍学生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在不该犯错的地方犯错。好巧不巧，商商因为马虎被她抓了好几次，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一看见物理老师就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迅速逃走。 这场是语文考试，林寒也没想到监考老师会是物理老师麦洁。别说林寒，就是麦洁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来监考语文。平时她一门心思地钻研物理，除了上课她几乎不参与任何教研活动，同事们对她也颇有微词，经常在背后议论她。但麦洁可不管这些，那些嚼舌根的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她对物理学的热爱可不是一些闲言碎语就能摧毁的。 但是在考试前两天，几乎不曾露面的神秘校长找到了她。麦洁简直不敢相信，她最崇拜的物理学大神竟然是青城一中的校长。校长和她畅聊了一番，说了很多她目前研究的课题，并且指点了她。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她，于是校长把希望她能担任这次考试的监考老师的想法告诉她之后，麦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是当麦洁真的站在教室里，看着眼前的学生全都低着头奋笔疾书，她感觉自己不应该被偶像迷惑，答应的太草率了。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多看几篇论文，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麦洁眉头紧皱，坐立难安。为了防止她直接从教室冲出去，麦洁站起来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在教室里回荡，不时有几个学生抬头看她一眼。 突然她看见有一个学生举手示意，她赶紧走过去。 “老师，教室后面有一个图书角，里面有一本物理学相关的书，您可以看看。”林寒侧过身子，小声地在麦洁耳边说道。 麦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情绪太烦躁，在教室里四处走的声音影响到考生了。麦洁是个有错就改的直爽性格，什么因为老师的面子而不向学生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种事，麦洁向来嗤之以鼻。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的问题。还有，谢谢你。” 林寒听到物理老师向自己道歉本就意外，没想到她还说了谢谢。林寒觉得自己以前可能也误会了物理老师，随即摇摇头说：“没关系。” 接着麦洁就走到了教室最后面，站在图书角前，寻找着刚才那个学生说的物理学相关书籍。视线从上到下巡视了一圈，在倒数第二层看到了那本书。她从书架里抽出来一看，登时气笑了，原来那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物理篇》，而且还是一本少儿漫画。 麦洁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大冤种，被偶像坑了不说，还被一个学生糊弄了。但是现在还在考试，她只好先把这些“恩恩怨怨”放在一边。第一次监考的她着实没什么经验，明显另一个监考老师比她如鱼得水多了。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一场让麦洁如坐针毡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麦洁刚才才想起来和她说话的女生是谁，原来她叫林寒。林寒平时上物理课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看上去对物理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她从来没有犯过错也没有被麦洁谈话过，因此麦洁对林寒没有什么印象。 林寒一听到考试铃响起就立马走出了教室，她现在要抓紧时间出去一趟，答应田甜的修正带得还给她。 青城一中有个规定，那就是考试期间不允许学生中午外出，学校会提供饭菜，直到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学生才能回家。不要怀疑，这个见鬼的规定也是教导主任秦富生提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要制定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规章制度，那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毕竟神秘校长没来之前他几乎就是名副其实的校长了，也不会有人反驳他。况且神秘校长任职后也不怎么管理学校，这个制度就这样一直留着了。 虽然学生对此多有怨言，但是学校中午提供的饭菜不仅免费而且味道还不错，况且家长也免了一顿中午饭的麻烦，因此反对的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至于学校的经费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教导主任秦富生已经考虑好了。之前匿名人士给学校的捐款，一部分用于扩建校园，一部分用于整修教室，还剩了一部分就用来实施这项制度。 第23章 吊兰（1） 林寒避开去吃饭的学生，独自一人走到高中部校区和初中部校区的分界线处。两个校区用一堵红砖墙隔开，墙面上有几个松动的红砖头，把它们拿下来就可以踩着空出的间隙翻过去。然后趁着初中部放学，混在初中生里溜出去。 青城一中的校服是蓝白色的，袖子两侧和裤腿两侧各有三条白色的竖条纹，胸口绣着青城一中的校徽。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同的是，初中部的校服领口有梧桐刺绣，而高中部校服领口是玉兰刺绣，所以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一般不会发现两个校区的学生有什么不同。 林寒左右看了一眼，正准备翻墙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林寒本来不想理会手机那边的人，但是奈何手机响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寒只好暂停行动，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商商。 “喂……你不去吃饭，找我干嘛。” “那你不去吃饭，翻墙想干嘛……”商商说着从小树林里探出头来，然后走到林寒身边，伸手抽出红砖墙上松动的砖头。 “小寒你可以啊，这地方都能找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瞒着我翻了很多次了。” 林寒看见商商过来就挂了手里的电话，说：“你一直跟着我……” 商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说：“那什么，也不是跟着。就是我本来想找你去食堂吃饭，结果看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到这里，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事嘛。” 林寒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商商，一副“你接着编，我信你有鬼”的表情。 商商见状就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承认，“好吧，我确实是跟着你来的。” 林寒把手机塞到校服口袋里，说:“我可没有鬼鬼祟祟啊，我是光明正大来的。正好，既然你也来了就帮我望风吧……” 商商顿时瞪大了她的眼睛，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我就是路过。” 林寒没管商商同不同意，右脚踩住地上搬来的石墩，左脚踩上红砖头空出来的空隙，两只手扒住头顶凸出来的石头，手脚同时发力，“噌”一下就翻过去了。 商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见了林寒翻墙过去的残影。 果然是练跆拳道的…… “在这儿等我，半小时回来。”接着红砖墙对面传来林寒的声音。 商商没林寒那么敏捷，只好待在原地，一边给林寒望风一边玩手机。 林寒身高一米六八，在尚处于发育阶段的初中生里着实是有点突出了。幸好有的初中生个头已经拔高了，于是她跟在几个个头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后面混出了学校。 一出校门，林寒就直奔文具店。她记得附近有一个叫“寻觅”的精品店，店里面出售当下小女生喜欢的各种饰品还有五花八门的文具。之前商商拉着她来过一次，还在店里买了三条手链，一条给她，一条给庄晓，一条留给自己。手链是用细细的链条制成，可以绕手腕两圈，上面挂了形状不同的小装饰，简洁中透着精致。 庄晓的手链上挂着一个小太阳，商商的挂着一轮弯月，林寒的是几颗璀璨的小星星。 托商商的福，林寒知道店里摆放修正带的位置，上次商商买笔记本的时候林寒正好瞟了一眼。于是林寒果断出手，想着田甜修正带的样子，在一众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具中找到了它。 商商正目不转睛地玩着游戏，突然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商商猛地抬头。“哎呦我去，你怎么不出声啊，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林寒拍拍翻墙时蹭到校服上的灰尘，说：“是你玩游戏太入迷了，走吧，咱们回去吃饭。”说着往商商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商商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心心念念的棕色小熊，她上次没买到还伤心了好久。棕色小熊是店主亲手制作的，每一个都独一无二，她原本想买来挂在钥匙扣上，但是店主前段时间太忙没时间补货。没想到林寒出去一趟就给她买回来了。 商商激动地抱住林寒的胳膊，说：“小寒，你真的太好了，我要怎么报答你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小熊!”说完商商开始仔细端详手里的棕色小熊。 林寒一听商商的声音就知道这东西是买到她心里了。本来林寒打算买完修正带就走，但是突然想到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商商没买到的棕色小熊，于是她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想到真找到了那个棕色小熊，而且就剩一个了。林寒二话没说，迅速结账走人。 林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多不少刚好花了半小时。 “现在食堂还有饭，这会儿去应该来得及，等会儿你请客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说吧，你想吃啥。”商商还沉浸在获得棕色小熊的喜悦里，根本没注意到有人看着她们。 林寒猝然回头，看见一个身着灰色Polo衫黑色长裤的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像是小铁锹的东西，从她俩身后的小树林出来。 林寒和老人视线相接，谁也不让着谁，最后还是老人先低下头躲开了林寒的眼睛。 商商察觉到林寒状态不对，刚准备回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就被林寒抓住了手腕，“没事，别回头。想一想待会儿去食堂你要吃什么。” 转身的动作被林寒打断，商商虽然不解，但林寒说没事那就应该是没事，于是商商就去思考接下来要吃什么了。 林寒看见老人低头不再看她们，冷酷的神色没有丝毫缓解。 那人一直在树林里吗?还是刚才过来的?这里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他怎么在这儿?林寒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了很多念头，每一个都让她不寒而栗。 然后她看见老人冲她笑了笑，转身又走进了树林里。 林寒这才回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商商，以后我不在，不要一个人来这里，记住了吗?” 商商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说：“嗯，我记住了。”然后她接着说道：“小寒，等会儿我们去食堂吃菠萝咕唠肉吧。刚才吴帅给我发信息说今天食堂的菜很好吃，他还帮我们占了位置。” 商商向来对林寒有着迷一样的信任，不管林寒说什么她都相信，而且她从来不多问林寒为什么。 林寒看见商商的反应，就知道她听进去了，稍微松了一口气。至于林子里的那个人…… 林寒点点头说：“行，我请客你买单。” 两人到了食堂发现吃饭的学生还有很多，空着的位子没几个。商商正四处搜罗着吴帅的影子，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商商，商商…这儿，我在这儿。” 商商听见声音，定睛一看，看到吴帅站在食堂窗户边的位置上冲着她们挥手。 于是商商拉着林寒走到吴帅面前，说：“林寒，你认识吧，我同桌。” 接着商商向林寒介绍吴帅，“吴帅，他就坐你前面。这次考试我俩一个考场，而且还是前后桌。” 吴帅，高一九班的学生，也是林寒和商商的同学。但是一年下来，他没有和林寒说过一句话，尽管他离林寒就一个桌子的距离。 “你好，林寒。”林寒率先打了个招呼，虽然语气有点冰冷，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没办法，林寒和陌生人总是不能快速熟络起来。 高冷的学霸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话，吴帅忙不迭地回她：“你好，我是吴帅。”然后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商商看见俩人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无奈地说：“小寒你在这儿等我，我和吴帅去打饭。”说完就拽着吴帅走了。 林寒看着商商走到打饭的窗口前，然后环视了一圈找到放筷子的地方，拿了两双筷子回来。往窗外不经意瞥了一眼，看到了刚才在树林里的老人，他的手里现在空荡荡的，两手背在身后，整个人慢悠悠地逛着学校。 “你在看什么呢，小寒。我打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商商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把饭菜放到林寒面前。 “没看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林寒说着把手里的筷子放到商商的餐盘里。 林寒和商商坐在一起，吴帅坐在她俩对面。全程林寒一句话没说，就听着商商和吴帅两人侃侃而谈，从考试题目说到监考老师，两人有聊不完的话题。 林寒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个老人的事情，心思明显不在饭桌上，盘子里的米饭被她戳了又戳。 商商实在看不下去，用自己的筷子绊住了林寒的筷子，说：“小寒，你想什么呢，你看看米饭被你搅和成什么样了。” 林寒突然抬头看向吴帅，“吴帅，最近学校里有什么传闻吗?” 听到学霸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吴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最近?最近好像没什么传言啊。除了那个神秘校长的事，还有就是……” 商商见吴帅吞吞吐吐不愿意说实话，于是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吴帅“嘶”地一声抬腿，商商下手也太重了。 “还有就是关于学霸的传闻了，大家都说学霸其实有一个秘密男友，然后每天下午都去约会。而且……”吴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商商一听见秘密男友四个字就怒了，“胡说八道，小寒有男朋友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有人看见了?什么都没有就开始造谣!” 商商气得扔了手里的筷子，饭都吃不下去了。 林寒倒是没说什么，一脸平静地看向吴帅，问道：“是因为我从来不上晚自习吗?” 吴帅没想到学霸的反应这么冷静，果然是大佬，听见自己的谣言都这么面不改色。 商商越想越生气，愤愤不平地说道：“肯定是吴明娇说的，她就是故意针对你。” 林寒放下手里的筷子说：“你有证据吗?商商，没有证据的猜测也是一种造谣。” 第24章 吊兰（2） 商商听完林寒的话顿时偃旗息鼓，她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关于林寒的谣言都是吴明娇传出来的。但是除了吴明娇，还有谁会对林寒有那么大的恶意，商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林寒拍拍商商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然后她看向对面的吴帅，说：“我听商商说你人缘很好，而且你是除了她之外最了解青城一中的人，学校发生的大事小事你都能打听到。” 吴帅没想到自己在商商的眼里竟然是一个仅次于她的“青城百事通”，雀跃的心情挡都挡不住。 于是吴帅抢先开口，“你想让我帮你找到散播谣言的人?” 林寒摇摇头说：“不，不是这件事。关于散布谣言的人，我自有打算。我想请你帮我在学校论坛发一篇帖子，内容就是关于我从小学到高一这几年来所有考试成绩的质疑。” “为什么要质疑你的考试成绩，这不是给别人递刀子嘛。”商商不明白，现在不应该先澄清那些谣言吗。 “我的考试成绩都是实打实考出来的，我为什么要怕别人的议论呢。” “那我不是怕他们不明真相，然后又要嘲笑你，说你是千年老二嘛。”商商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林寒知道商商是为了自己好，一心站在自己这边，所以她耐心解释着。 “是啊，我是千年老二，那这个千年是从哪来的。一次两次的考试可以说是凑巧，如果是八年来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第二名呢。这个成绩排名究竟是我有意的还是真的只是碰巧，我相信大家会帮我找出答案的。” 吴帅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寒。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而且……林寒是真够腹黑的……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林寒。 商商还是有些迷糊，她感觉自己听懂了但是又好像没听懂。她目光呆滞，眼神涣散，明显是被林寒绕晕了。 吴帅看着商商的表情，不免为她捏了把汗。以林寒的智商，把商商卖了，商商还为她数钱呢。 林寒看了一眼商商，又看了一眼吴帅，然后她接着说道：“吴帅，我知道你在学校论坛有很多小号，发帖子的事就交给你了。等考试结束我把八年来所有的考试成绩发给你，辛苦你了。”说完，林寒就端着她和商商的餐盘走了。 吴帅还在腹诽林寒的腹黑，接着他就听到林寒说自己论坛小号的事。他一脸震惊地看向商商，“你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林寒怎么也知道了。你说的?” 商商一副被戳破真相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小寒也不是外人。前几天我们聊天来着，聊着聊着就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你放心啊，小寒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我保证。”商商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放在自己耳边。 吴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早就该想到，以林寒和商商的交情，只要林寒想知道，商商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寒把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然后拿出手机给商商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准备回教室了。 林寒走在玉兰路上一边回忆在小树林见到的老人一边思索待会儿怎么把修正带还给田甜。田甜实在太胆小了，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 顺着玉兰路一直往北走就到了综合楼。综合楼一共六层，最底下一层是器材活动室，里面是各种运动器材，平时上体育课需要的各种球类就放在里面。第二层有四间教室，分别是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平时艺术特长生们就在这里练习。第三层是各种实验室，剩下三层是三个大型阶梯会议室，三个会议室分别由三个年级认领。如果你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三个会议室，别问，问就是有人捐钱。 综合楼对面是教师办公楼，一共有四层。三个年级的老师各一层，最上面一层是校长，教导主任等行政人员的办公室。 学生上课的教学楼在东面，总共有十二层，一层四个教室，最上面还有一个天台，所有高中学生都在这栋楼上课。教学楼西面是操场，现在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在上面玩闹，休息。 林寒瞟了一眼操场，然后感觉到了校服兜里手机的震动。她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商商给她发信息了。 [走得这么快，干嘛不等我] 林寒笑着给她回复：[当然是为了不打扰你啊…哈哈哈哈哈…] 林寒刚发过去，商商就给她回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呵呵]。 林寒没再回复，她收起手机径直上了七楼。 而另一边，商商正被林寒气得跳脚。她真是信了林寒的鬼…… 林寒走进考场，发现田甜不在她的座位上。林寒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面对田甜了。于是林寒写了一张纸条，和修正带一起放到了田甜的桌子上。 林寒在位置上安静呆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庄晓打了个电话，结果对面显示正在通话中。林寒一脸疑惑，把手机挂了，等她再想打过去的时候，监考老师来了。没办法，林寒只好先收起手机，想着下午放学再给庄晓打个电话。 田甜跟着监考老师一起进了教室，刚坐下就看见桌子上多了一个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样的修正带，修正带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田甜打开纸条，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一句话：上午的事情很抱歉，这是答应还你的修正带。落款还是林寒。 田甜神色平常地收下了桌子上的修正带，看了一眼前面的林寒，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林寒都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或许是连着两场考试，耗费了太多脑细胞，林寒都麻木了。 林寒站起身，从讲台旁边的桌子上拿过自己的书包，掏出手机，发现庄晓给她回了一个电话。林寒赶紧打过去，但是电话没人接，林寒顿时感觉不妙。 她穿过拥挤的人群，飞一般地飞奔下楼，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林寒后悔自己上午为什么没有打回去…… 商商下楼时看见林寒慌张的背影，刚要叫住林寒的话瞬间被她咽了下去。不会是晓晓姐出事了吧…… 第25章 吊兰（3） 林寒骑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回到了花店。 林寒一进门就大声喊着庄晓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林寒心里顿时一沉，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林寒左右环视了一圈一楼花店，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上楼。 没有，还是没有……林寒打开了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没有发现庄晓的身影。 突然楼下传来风铃响动的声音，林寒赶紧下楼。 “小寒，发生什么事了。”商商急匆匆地跑进花店，看到林寒面色苍白，神情阴郁。商商突然有些怕这样的林寒，她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寒下楼看见商商，原本怀有的一丝希冀也破碎了。 “商商…庄晓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了……”林寒声音低沉，神色凝重，缓缓低下了头。 商商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林寒，整个人都是破碎的，好像再也拼不起来了。她忍不住上前两步，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林寒。或许庄晓只是出去买东西了…… 突然门口传来了庄晓的声音…… “小寒，商商…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商商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风似的划过一个身影。 林寒听到声音就立马冲到门口抱住了庄晓，力道之大，撞得庄晓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林寒和庄晓两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林寒紧紧抱着庄晓不撒手也不说话。庄晓没办法，只好一只手稳住玻璃门，一只手轻轻拍着林寒的肩膀。 “今天这是怎么了，考试没考好啊…”庄晓一边低声询问着林寒，一边眼神示意商商说些什么。 奈何商商也被今天的林寒吓到了，根本没理解庄晓的意思。于是商商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林寒身后。 林寒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稳了稳情绪，放开了庄晓。林寒后退一步，这才看到庄晓抵着玻璃门的手里挂着一袋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她从庄晓手里接过塑料袋，转身上了二楼。 庄晓清晰地感知到林寒的情绪，心想大概是和自己有关。然后她伸手关上了门，扫了柜台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她这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把手机随手放在柜台上，想着就在隔壁而且不到十分钟就回来，她就没有拿手机。 庄晓打开手机一看，林寒竟然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算算时间，估计是一放学就打了。 “商商要留下来吃饭吗?今天有隔壁纪爷爷做的红烧排骨和红烧肉。”庄晓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商商。 商商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刚才林寒的反应她还没消化完，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留在这儿。于是商商摆摆手说：“不了，晓晓姐。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就先走了。” 庄晓看着商商走远的背影，心里不免叹了口气:林寒，我该拿你怎么办…… 二楼厨房，林寒正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庄晓走进厨房就看到林寒刚打开冰箱门，然后从里面拿了一把青菜。 林寒头也不回地说：“晚上有两个肉菜，我再炒一个青菜就可以吃饭了。” 庄晓知道林寒现在不想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她也顺着林寒的话说：“好，电饭煲里有你早上蒸好的米饭，热一下就行。”说完她拉开椅子，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看着林寒炒菜的身影，再没说过一句话。 林寒今天的状态让庄晓有些担忧，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寒根本没办法接受她的离开…… 在搬来青城的时候，庄晓就告诉林寒，生死本来就是人世间最平常的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庄晓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终将离开的事实。她曾经希望林寒也能以平常心对待离别，但现在很显然，她失败了…… 原本庄晓打算实话实说，告诉林寒她去岚市的真实目的，但是现在庄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口…… 林寒几分钟搞定了清炒青菜，然后把红烧排骨和红烧肉一起摆在庄晓面前。 “你刚才去纪爷爷家了?” 庄晓没想到林寒会先开口，她点点头说:“对，下午的时候纪爷爷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拿菜。出门的时候随手把手机放在柜台上，以为很快就回来，所以没拿手机。”庄晓说着顺便简单解释了一下下午没接林寒电话的原因。 林寒听到“柜台”两个字瞬间抬起了头，她仔细搜寻回忆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楼下柜台上看见庄晓的手机。想来自己下午的时候确实太心急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想到最坏的结果…… 庄晓看向林寒，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说：“你今天吓到商商了……” 商商…对，下午的时候商商也过来了。林寒感觉自己的大脑现在有点混乱，可能是方才情绪剧烈波动的后遗症。 “我明天再和商商解释一下吧。” “不，待会儿吃完饭你就给商商打个电话，说明原因。”庄晓语气严肃，神色认真，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看着林寒。 林寒略微迟疑，有些不解地说道：“为什么?明天说不也一样吗?” 庄晓摇摇头说：“这不一样，小寒…商商一直把你当作她最好的朋友，她非常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你。可是小寒你要知道，信任一个人是非常难得的，你不应该瞒着她。” 庄晓今天看见商商的反应就知道林寒从来没告诉商商她的真实情况。 林寒脸上难得出现了犹豫不定的神情，“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商商说。我竟然有点…有点害怕。” 林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完全低下头去，以至于庄晓几乎听不清林寒后面的话。但是庄晓知道林寒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实在太了解林寒了…… “你应该相信商商，相信你们的友谊。小寒，商商一直在付出她的信任，但是时间久了，她得不到同等的反馈也是会伤心的。” 林寒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庄晓。庄晓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 庄晓伸出右手握住了对面林寒的左手，说：“去吧，你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第26章 吊兰（4） 林寒吃完晚餐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商商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拨通电话。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那几十秒内，林寒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商商她的过去，她也不知道商商知道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手机那边传来商商的声音。 “小寒…怎么了?你很少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寒听到电话那边商商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她想起来在餐厅里庄晓和她说的话，或许她真的应该对商商坦诚一些。于是她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商商。 “商商，我……有话想和你说。” 听到林寒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商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把林寒给她画了考试范围的课本合上，斟酌再三，还是抢在林寒前面开口。 “小寒，仔细算算我俩也认识八年了。这八年来好像我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围着你转，小学，初中，一直到现在我俩都进了高一九班。其实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你不告诉我，我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因为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愿意像我相信你那样相信我，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一直在等待着。现在看来，我等到了，是吗?” 林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听完商商这段话的心情，难过，羞愧，自责，还是高兴?商商向来阳光开朗，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她难过很久的事情，但是今天，林寒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理解商商。 商商也很会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可惜，林寒从来没有看出来过…… 林寒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或许她真的该庆幸，商商从来没有放弃她这个朋友。 “商商……” 林寒拿着电话坐在卧室的飘窗上，这个飘窗还是庄晓专门为她留下来的。之前重新装修的时候，有人建议庄晓把飘窗打掉，这样整个卧室会显的空间大一些。但是庄晓没有同意，她执意留下这个飘窗，她说总有一天林寒会需要的。没想到庄晓一语成谶，林寒现在很需要一个狭小的空间将自己保护起来。 林寒靠在飘窗上，左手环抱住双膝，右手拿着电话，对着手机那头的商商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可能要听很久……” 商商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电话，说：“没关系，你说多久我都听着。” 听见商商颇有些紧张的语气，林寒忍不住轻笑出声。一个听故事的人怎么比一个讲故事的人还要紧张…… “那就从我出生的时候说起吧……” 这一晚，林寒说了很多话，恐怕是她八年来说过的所有话的总和，或许还要多一些。 林寒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忆过去了，这几年她一直记着庄晓的话，努力生活。本来已经淡忘的记忆竟然还是那么鲜活，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看似平静的湖底终于扔进了一颗石子，缓缓荡开了涟漪…… 这个晚上，她们三个都无法安眠……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晏爷爷刚回到家。他一进门就看见凌晗正惬意地躺在他的躺椅上，一脸餍足地看着头顶的星空。 “晏爷爷，青城的星空不管看多少遍都不觉得腻，这里真的太适合养老了，我喜欢。” 晏爷爷走到凌晗身边，踢了他一脚，说：“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养老了?我这个老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感慨起来了。给我让个地儿，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说完晏爷爷敲了凌晗一个脑瓜嘣儿。 “哎呦!”凌晗忍不住痛呼出声，“晏爷爷，您手劲怎么还这么大呀。” 晏爷爷终于躺在了他最喜欢的躺椅上，一脸嫌弃地看向凌晗，“年纪轻轻的就这点承受力?我说小晗呐，你确定你只是伤了眼睛，没伤别的地方?胳膊腿啥的没事吧。” 晏爷爷一如既往的毒舌，丝毫不给凌晗留情面。 “晏爷爷，我都十九了，不是五六岁的时候了。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还好现在没外人。”凌晗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十九岁怎么了，你就是二十九我也照说不误。你外公就是对你太溺爱了，才让你萎靡不振那么长时间。” 凌晗惊呆了，竟然能从晏爷爷嘴里听见外公溺爱他这种话。天地良心，外公对他简直不要太严厉好吗，哪里称得上是溺爱。两个老头整天就知道拿他开涮…… 凌晗撇撇嘴，转头进屋里拿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晏爷爷旁边。 晏爷爷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小子打算在我这里待几天呐。” 凌晗躺在躺椅上，顺手将刚才从屋里拿出来的薄毯盖在晏爷爷的腿上。青城的夏天没有那么炎热，晚上气温很凉爽，甚至如果刮风的话还有一丝丝凉意。晏爷爷的腿之前做过手术，不能着一点凉。 凌晗双手枕在脑后，满不在意地说道：“看情况吧，至少得等我把老宅的厕所修好。外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宅子里啥都有，就是没有厕所。” 晏爷爷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事吧和你外公还真没多大关系。你来之前你外公托我整修他在这儿的老宅子，说你过段时间要过来住一阵子。结果前段时间我出去了一趟，你外公又说你不着急过来，我就把工程停了。谁能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晏爷爷说着坐起身来，拍拍凌晗的肩膀说：“不过你放心啊，厕所的事我肯定给你弄好了。这几天你就先住我这儿，住宿费什么的我就不和你收了，但是伙食费必须得交啊。还有打扫院子，给花浇水，给菜施肥，这些你都得干……” 凌晗简直要被两个长辈气笑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靠谱。他就是个妥妥的大冤种…… 凌晗再一次怀疑，他真的是来青城修养的吗?确定不是参加什么劳动改造的节目? 凌晗凌乱了…… 第27章 吊兰（5） 晏爷爷说完就起身进了屋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凌晗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现在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到青城啊……凌晗仰天长叹，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凌晗!我种的小番茄呢，你是不是给我吃了!”凌晗还沉浸在后悔答应外公来青城的情绪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小番茄?什么小番茄?凌晗思索一番未果，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午随手摘下来吃了的那个红色果子。 不是吧，他点这么背吗?随便吃个果子都能踩雷…… 原来中午的时候，凌晗一边想事情一边在屋子里闲逛，没戴眼镜的他看啥都是模糊的。一上午没吃东西的他实在饿得慌，隐约记得晏爷爷说过他种的都是可以吃的。于是凌晗想都没想就把眼前唯一突出的红色果子摘下来放进嘴里，没想到味道竟然还不错，凌晗索性全让它们进了自己肚子里。 现在才知道那玩意儿原来是晏爷爷种的小番茄啊。原谅凌晗的眼瞎，没戴眼镜他实在认不出来那是啥，就记得挺好吃的。 晏爷爷怒气冲冲地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的愤怒不言而喻。 “你…你真的是要气死我，我辛辛苦苦养了它多久你知道吗?我都没来得及尝过味道，你竟然全都吃了。” 凌晗终于听明白晏爷爷的意思了。没想到晏爷爷是可惜自己没吃到啊，那不就结了，他再给晏爷爷买一份回来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儿啊。 凌晗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晏爷爷只是因为没吃到小番茄和他生气。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晏爷爷身边，说：“晏爷爷真对不起啊，我中午实在太饿了，家里又没找到吃的，所以我就把……”凌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唔……把它给吃了。要不您告诉我这是从哪儿买的，我再给您买一盆回来，保证比您种的又大又圆。怎么样?”凌晗说着朝晏爷爷手里的花盆努努嘴。 晏爷爷皱了皱眉，突然把手里的花盆猛地摔到凌晗怀里，接着揪住了凌晗的耳朵。 “臭小子，你以为这盆番茄是那么容易买到的?老头子我跑了多少地方才求到这么一株幼苗，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你说摘就摘了。还敢大言不惭说再给我买一盆，臭小子你可真是能耐了啊。” 凌晗手里抱着花盆，想反抗又怕把晏爷爷惹得更生气了，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晏爷爷消气。不过，他实在没看出来这盆番茄特殊在哪里，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株番茄苗嘛。 凌晗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在原地听晏爷爷数落了他将近半个时辰。凌晗比晏爷爷高很多，为了帮晏爷爷省点力气，凌晗还贴心地弯了弯腰。 终于，晏爷爷说到口干舌燥，把他怎么长途跋涉带回幼苗，每天按时按点地施肥浇水，多么满怀期待地等待幼苗长大然后结出果实，通通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晏爷爷累了，凌晗也累了。一直弯着腰不动实在太难受了，凌晗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要直不起腰来了。 “不行，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明天我就打电话告诉你外公，让他想想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最好是能讹他一笔。他去年买的那副山水画，我看上很久了，这次正好有理由要过来。” 晏爷爷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丝毫没有掩饰，压根不在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人的亲外孙。 凌晗揉了揉刚被晏爷爷松开的耳朵，说：“您就这么把自己的算盘说出来了?不怕我提前给外公通风报信啊。” 晏爷爷从凌晗怀里接过自己的花盆，满不在意地说道：“你想去就去呗，我还能拦着你不成。不过，你确定要告诉你外公你在青城闯的祸吗?”晏爷爷说完，一脸高深莫测地走了。 凌晗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实在不明白晏爷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闯祸?他什么时候闯祸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晏爷爷现在说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不管了，凌晗心想自己才不要参与两个老人家的盘算，不然到最后被坑的还是他，那他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于是凌晗搬起院子里的椅子，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梦周公去了。 商商一晚上没睡好，总是做梦，梦里自己就站在林寒身边看着林寒被那些人欺负，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狠狠刺痛了她，商商下定决心要保护林寒，以后一定不会再让林寒经历那些事情。 商商伸着懒腰走到书桌前，看着桌子上凌乱的课本，才想起来今天还有考试，再不快点怕是要迟到了。虽然这只是一次摸底考试，但是决定了下学期她还能不能和林寒一个班级成为同桌。 商商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但是很快她就甩开了那些有些自暴自弃的情绪，这次考试结束还有机会。真正的决定性成绩在期末考试，这场考试是一个参考，她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商商迅速收拾好自己，出发去学校。 林寒醒来才发现自己昨天竟然在飘窗上睡着了，她走到浴室一照镜子就看见自己眼底的乌青，颇有些明显的熊猫眼明晃晃的挂在林寒脸上。林寒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这可怎么见人啊…… 最重要的是，她今天要怎么面对商商。昨天晚上，林寒把她的过去都告诉了商商，包括但不限于她其实是孤儿，不是庄晓的亲妹妹，她是被收养的。 林寒莫名的烦躁，她现在没办法判断商商知道一切后对她的态度，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林寒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 林寒在镜子前冷静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些想笑，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她可是林寒，一个从小就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这么多年，林寒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这一路她都没怕过什么，现在更不应该退缩。 林寒不后悔昨天告诉商商关于自己的一切，既然说出口，那她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能力，现在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着实不像她。 林寒稳定了心绪，快速洗漱完走出浴室，刚走到衣柜前拿出校服，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商商的声音。 “小寒…收拾好了吗，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林寒立马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就看到商商正在花店门口等她，手里还拿着早餐，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商商冲着林寒摆摆手，说：“小寒，走啦。再不走就要被秦老头逮住写检查了。” 林寒看着商商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冲着楼下大喊，“马上，一分钟下去。” 庄晓说得没错，她应该相信商商的…… 金黄的朝阳从天际线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拉长了两个并肩骑行的身影，她们有说有笑，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第28章 吊兰（6） “小寒，你说老夏怎么还不来啊，我还等他宣布考试成绩呢。”商商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边嘟囔着老夏迟迟不出现一边打了个哈欠。 林寒偏头看了商商一眼，说：“昨天没睡好吗，你一早上打了十几个哈欠，昨晚肯定又打游戏了吧。” 商商换了个姿势，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接着伸了伸懒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这不是考完试太激动了嘛，一不留神就打到半夜。话说班主任是不是因为我们这次考的太差被刺激了，不应该啊，我感觉我这次发挥还行啊。” 为期两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商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那种大晚上熬夜看书背题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这不，考试刚一结束她就奖励自己，结果一大早就精神不振，总想睡觉。现在要是有个枕头放在自己身边，商商肯定立马倒头就睡。 坐在商商前面的吴帅回过头来，说：“最新消息，我们班要新转来一个旁听生，据说还是个大帅哥。” 听见帅哥二字，商商的瞌睡立马醒了。 “帅哥!长什么样啊，高不高，有八块腹肌没?” 吴帅一脸鄙夷地看着商商，说：“拜托，商同学，先把你的表情收一收，看着辣眼睛。” 商商一脚踹过去，没想到吴帅没踢着，反倒伤了自己。她踢到吴帅的凳子腿了，脚趾头感觉像过了电一般刺激。她“嘶”地一声收回了腿，说：“哎呦我天，疼死我了。” 吴帅在一旁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你踢我，遭报应了吧。” 林寒依旧保持着她的高冷形象，但是仔细看看会发现她的嘴角在微微抽搐，明显是在忍着笑意。 呵呵……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看我笑话。商商默默心疼了自己一把，这是什么不靠谱的朋友啊…… 三个人在窗户边有说有笑，准确来说是商商和吴帅在说在笑，林寒充其量是个观众。但是这副和谐的画面落在吴明娇眼里，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吴明娇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寒，课本都被她捏皱了。 商商注意到前面灼热的视线，胳膊肘轻轻碰了下林寒，“欸，吴明娇又盯着你呢，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她一天天的是没事干是吗，狗皮膏药似的老缠着你，她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林寒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一眼，但是吴明娇已经转过身去了。 “不管她，她想看就看，反正碍不着我的事。对了吴帅，我发给你的文件你收到了吗。” 吴帅点点头，说：“嗯，收到了，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把帖子发到学校论坛。不过寒姐，你整理的内容也太详细了吧，这得花多长时间啊。” “不是我整理的，从‘好学网’上复制下来的。”林寒淡定地接受了寒姐这个称呼，向吴帅解释道。 但是商商和吴帅一脸懵逼，“好学网”是什么鬼，他俩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林寒看着两人呆滞的样子，不免有些怀疑，“你们不知道‘好学网’吗，教导主任建议开发的学生在线系统啊，校园论坛和它是一起的。” 林寒一提秦老头，商商顿时想起来她口中的“好学网”是什么东西了。 五年前，秦老头还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他提出要开发一个学生，家长，老师三者共同使用的校园系统。这个系统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学生专区，家长专区和教师专区。 学生专区主要登记了学生在校的所有学习成绩，个人信息，奖项以及学生论坛等；家长专区特意为学生家长集中提供了校园资讯和信息交流渠道；至于教师专区就是为了方便教师上传各科公开课。 听起来这个系统并没有多么优秀，反而显得多此一举，因此这个系统在学生中间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除了平时聊八卦的校园论坛偶尔会热闹一些。因为校园论坛是可以匿名的，所以大家聊起天来也不怎么顾及。 教导主任秦富生最初提起这个设想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支持他。因为这个项目不仅耗费资金而且没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学校穷啊。但是后来神秘人给青城一中捐款，竟然牵头做成了这个系统。 至于学校为什么放任学生在学校论坛肆无忌惮，那是因为有一届学生在毕业前集体抗议，然后有一个神秘的计算机大佬修改了校园论坛的后台设置，导致学校也没办法强行关闭论坛。于是那位从不曾露面的大佬成了校园论坛的管理员，而且这几年学生发言也没有很出格，于是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商商惊呆了，她竟然不知道校园论坛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 “小寒，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商商很好奇，林寒平时并不关心这些事的。 “不然你真以为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林寒手指翻动着，黑色的圆珠笔在她指尖起舞。 商商了然，然后瞥了吴帅一眼，说：“你不是自诩青城百事通嘛，你竟然也不知道。” 吴帅假装咳嗽了两声，说：“咳咳……你不是也不知道嘛，还好意思说我。”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林寒赶紧岔开话题。 “老夏怎么还不来，马上要下早自习了，这不像他作风啊。” 说曹操曹操到，林寒刚说完，班主任夏阳就拿着一沓试卷进来了。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一览无余，看起来这次的考试结果他很满意。 “大家早上好啊!” “夏老师早上好!” 高一九班的学生向来和班主任关系融洽，平时经常开玩笑什么的。夏阳从来不端着班主任的架子，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虽然有的时候非常唠叨，但是大家都明白他是为了学生着想。 “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就在我手里。而且这次的年级第一还是在我们班，有五位同学进了年级前十。还有的同学这次考试进步非常大，我要提出来着重表扬；但是有的同学成绩排名反而退步了，下课之后自己来办公室找我。”说完班主任夏阳扫视了一圈讲台下的学生。 原本安静的高一九班突然开始沸腾起来，底下的学生互相窃窃私语猜测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 第29章 吊兰（7） 班主任用手里的试卷敲了敲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 商商不由自主抓住了林寒的袖子，哪还有刚才插科打诨的样子。“小寒怎么办，我现在好紧张啊，老夏说的那个排名退步的人不会是我吧。” 林寒拍了拍商商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说：“你刚才不是很自信嘛，别担心，你就算不信自己信我总行了吧。” 林寒安抚着商商的情绪，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班主任正念着同学们这次的考试成绩和排名。先从班级前十名宣布，林寒逐一听过去，不出所料，她是这次的班级第二也是年级第二，然后年级第一是吴明娇。 但是这次田甜的年级排名下降到第十名了，看来要去找老夏谈话的人就是她了。 商商在座位上屏息凝神，生怕错过自己的排名，终于班主任夏阳念到班级第十五名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商商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她竟然不是倒数，原本以为排名上升个七八位左右，没想到一下子升了这么多。 “小寒，我不是倒数欸。啊啊啊啊啊……太好了，下学期我肯定还能和你做同桌。” 商商一时太过兴奋，声音稍微大了些，惹得全班同学都掉过头来看着她，就连班主任也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向她。 “这次商商同学进步很大，非常值得表扬。不过要想和林寒下学期还是同桌的话，商商，你期末考试还得继续努力啊。”班主任笑意盈盈地打趣了商商一番。 听见班主任的话，商商突然就没了被全班同学行注目礼的尴尬，她语气坚定，神采飞扬地说道：“那必须的，林寒的同桌只能是我。” 大家听见商商丝毫不掩饰的宣示主权，都开始笑起来。一瞬间林寒成了大家的话题中心…… 吴明娇死死攥着手里的圆珠笔，恨不得把它捏断了。原本大家都在羡慕她又是年级第一，但是现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林寒身上。都是她，都是因为林寒…… 吴明娇心里的愤怒抑制不住地往外迸发，突然“咔嚓”一声，圆珠笔竟然被她折断了。 班里吵吵嚷嚷，说话的声音不断，谁都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商商约着林寒去学校食堂吃饭，吴帅听见了也非要跟着一起去，于是两人又开始了互相battle。 林寒不愿意参与两人小学生一样的打闹，于是率先走出教室。 高一九班在三楼，此刻正是吃饭高峰期，走廊里熙熙攘攘。林寒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她慢悠悠的顺着人流下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教师楼走过去了。 田甜此时内心忐忑，她不知道待会儿班主任要和她说什么，她又要怎么解释这次成绩下滑的原因。 林寒看着田甜瘦小的身影，想起来早上夏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说的话。自从把修正带还给田甜后，林寒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准确来说，是田甜没有和林寒说过话，林寒莫名觉得田甜在躲着她。 可是，为什么要躲着她呢，林寒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躲的? 突然右胳膊被人牵住了，林寒不用看都知道是商商。 “你怎么走这么慢啊，食堂都要没饭了，快走快走。”商商说完拉着林寒快走了几步，旁边的吴帅也赶紧跟上。 与此同时，凌晗双手插兜站在晏爷爷的院子里思考中午要吃些什么。而晏爷爷则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晏爷爷，咱俩中午吃什么呀。” “伙食不都交给你了嘛，你来决定。” “您只说我要交伙食费，可没说我要自给自足啊。” 晏爷爷没有答话，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行吧。先说好啊，我不会做饭，咱俩只能吃外卖了。” “你竟然让我一个老人家吃外卖?”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做饭啊。不吃外卖的话，我俩喝西北风好了。”凌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没办法，他是真的不会做饭啊。 晏爷爷“唉”了一声，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到头来还要我这个老头子伺候你，凌晗，伙食费得涨啊。” “涨，那必须得涨。您说涨多少那就涨多少。”凌晗说着搀了一把晏爷爷。 晏爷爷起身走进厨房，顺便招呼凌晗给自己打下手。 晏爷爷家的厨房很大，容纳十几个人绰绰有余，可以说厨房是整个院子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屋子。晏爷爷喜欢吃美食，研究美食，所以一有机会就自己动手。凌晗小的时候经常吃晏爷爷做的饭，那时候晏爷爷还没有隐姓埋名，除了上课他最爱待的地方就是厨房。 不得不说，晏爷爷不愧是擅长做饭的人，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凌晗搬了张桌子放在梧桐树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桌面上像是一副水墨画，好看极了。 “晏爷爷，您的手艺不减当年啊。色香味俱全，简直可以出去开饭店了。” 晏爷爷倒了一碗紫菜蛋花汤放在凌晗面前，说：“臭小子，整天就知道贫嘴。入学手续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三天后你就去青城一中报道吧。” 凌晗停下夹菜的筷子，一脸不解，“入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问你外公去吧，他都知道，我只管帮你办好入学手续。三天后你以旁听生的身份去高一九班找夏阳报道，校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旁听生?不是正式入学吗?” 晏爷爷喝了口汤，说:“不然呢，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参加高考?你爸妈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不会同意。你只是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上课，考试，听明白了?” 凌晗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晏爷爷不让他在这里高考的原因。 凌晗认真地点点说：“嗯，我知道了。不过，为什么是高一九班?” 晏爷爷终于被凌晗问的不耐烦了，说：“哪来这么多问题，让你去哪你就去，一点都不如小时候机灵。车祸的时候把脑子也伤了?” 凌晗默默低头不说话：得，晏爷爷又开始发动他的毒舌技能了。他不禁要怀疑晏爷爷是不是迟来的更年期，动不动就怼他，关键他还不能反驳，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冤种了吧。 第30章 吊兰（8） 林寒下午放学回到花店，一进门就看到庄晓在打电话。 “对，明天我要去岚市，大概一周左右回来，这段时间就先不用往店里送鲜花了。”庄晓听到风铃的声音回头，看到林寒站在门口，左手指了指右耳边的手机，示意林寒等她打完电话。“没有，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回去看看我爸妈。好，就这样，我先挂了。” 林寒走到庄晓面前，神色凝重，说：“你明天就去岚市吗，这么快。不能等我周末放假一块去吗?” 庄晓随手把手机放到柜台上，然后翻了翻面前的订单，说：“也不快啊，前几天就和你说过了。今天加急把这些订单处理了，明天中午我就出发。我已经给快递打过电话了，明天早上来把这些订单送走。” 庄晓三言两语安排完了所有事情，唯独避开了林寒想要一起去的话题。 林寒沉默片刻，庄晓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表明了拒绝的意愿。庄晓和林寒一样，也是个执拗性子，决定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 林寒看了庄晓一眼，然后迅速跑到楼上，边跑边说：“我上去放书包，马上下来帮你。” 庄晓这才从厚厚的订单里抬起头来，看向林寒飞奔的身影。她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小寒，原谅姐姐…… 订单大部分都是老客户的，对花束的要求庄晓都很了解，因此处理起来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解决了。 林寒站起来在花店里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活动肩膀和手腕，长时间蹲在一个地方不停歇地处理花材，就是神仙也受不了。 庄晓在柜台包装花束，此时也刚完成最后一个打结。 庄晓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九点了，但是她和林寒还没有吃晚饭。 “小寒，想吃点什么，这么晚了不知道外卖还开门不。” “唔……还是不吃外卖了吧，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弄点吃的。”林寒说完就去了二楼厨房。 庄晓则留在一楼把已经包装好的花材做好保鲜处理。 “姐，冰箱里还有两袋汤圆，我们吃这个吧。”林寒站在楼梯口问庄晓，身后窗户透过的月光打在林寒身上，朦朦胧胧，让庄晓看不真切。 庄晓下意识摇了摇头，林寒以为庄晓不想吃汤圆。 “啊，不想吃啊，橱柜里还有乌冬面，你要吃这个吗?” 庄晓听到林寒的声音，才知道林寒误会了她的动作。刚才庄晓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还有种晕眩的感觉。庄晓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庄晓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让林寒看不清自己的身影。 “又不是元宵节，吃汤圆总感觉怪怪的。” 林寒反驳道：“谁说汤圆一定要元宵节吃了，我就喜欢今天吃。就这么决定了，晚上就吃汤圆。” 庄晓听见林寒略带赌气的声音，就知道下午的气还没消，虽然刚才一直没表现出来，但庄晓知道林寒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只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愿罢了。 林寒偶尔会露出些小孩子脾性，每当这个时候庄晓都会顺着林寒的意，因为林寒一直以来都是稳重冷静有主见的形象，只有这个时候林寒才会真的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行，那就听你的吧，我要水果馅儿的啊。” “没有水果，只有两袋黑芝麻，水果馅儿的早让你吃完了，你不知道吗?” 庄晓有些遗憾，“没了啊，那算了吧，就吃黑芝麻的。” 终于敲定了晚饭，林寒心满意足地去厨房了。 与此同时，江夏正在咖啡馆里和一群来意不善的男人对峙。 “你的意思是程潜那个人渣又问你们借钱了?那你们去找他啊，找我干嘛，又不是我借的钱。” 一个眼角有疤，肥头大耳，脖子上还挂着金链子的男人上前几步。眼神狠厉，语气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就是程潜那孙子让老子来找你，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能帮他还清这笔钱。老子花了那么多时间来这，这钱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店里的服务员早都下班了，江夏也是因为想起还有一批咖啡豆没有烘焙好才过来的，没想到刚进门就被堵住了。 江夏简直想抽死当初那个眼瞎的自己，看上谁不好看上程潜那个渣男，真是猪油蒙了心。 “前女友，我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借的钱他自己还。”江夏紧紧握住兜里的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挪动。她现在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贸然跑出去没有胜算，很可能被他们抓回来。而且他们有七八个人，江夏现在孤立无援，只能拖时间找机会。 “欸，你这女的什么意思，我们老大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赶紧还钱，不还就砸了这家店。”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人说着就要动手。 “慢着，咱们都是文明人，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领头的男人瞥了一眼手下，示意旁边的人拦住刚才多嘴的年轻男人。 “姑娘，我也不是存心为难你。程潜那狗东西借完钱就不见人了，当初就留了一个你的地址，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啊。你也看到了，我手下一大帮人等着吃饭呢，我们大老远的来了，你怎么着也得给个准话不是。” 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明显态度要温和一些，看上去也能管住身边的人，江夏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这位大哥，我也是小本生意，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而且这么晚了，你就是一直把我堵在这儿你也拿不到钱。不如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肯定找到程潜那个人渣让他还钱。” 领头的男人没说话，左右环视了一圈咖啡馆，“姑娘，你说你能找到程潜?我们一大帮人找了一周都没找到，你竟然敢说三天找到那孙子。你说，我能信你吗?” 江夏冷汗直冒，她也没有多大把握，她和姓程的那个人渣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但现在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稳住他们，再做打算。 “大哥，我刚才也说了我是他前女友，总有一些我的办法不是，还希望你信我一回。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准时给你答复。而且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的店就在这儿，你说呢?” 领头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说：“行，老子我就信你一回。最好别给我耍花招，不然，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男人说完一挥手，转身带着手下出了咖啡馆。 江夏看着逐渐走远的人群，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手心里全是汗，压根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程潜，我去你大爷的…… 第31章 吊兰（9） “叮铃铃……” 闹钟声响起，林寒缓缓睁开眼，伸手按掉了床头的闹钟。想起庄晓今天要去岚市，林寒立马起床，下床的时候看了一眼日历。 今天是周五，5月25号，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林寒不知道庄晓能不能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她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自从她来到庄家，庄晓从不曾缺席过她的生日。 林寒收拾完出门，路过厨房的时候竟然看见餐桌上摆了早餐。林寒走近一看，原来是牛奶和煎蛋，还有烤过的面包。但显然烤面包的人没有掌握好时间，面包几乎糊掉了。虽然烤焦程度严重的部分已经被庄晓切掉了，但是还有一些焦糊庄晓没办法处理。因为再切下去，整片面包就没有可以吃的地方了。 林寒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份惨不忍睹的早餐，她知道庄晓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因为这种事情庄晓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姐，我去学校了。你到岚市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也行。”林寒背着书包刚下楼梯，就看到庄晓正往楼上走。 两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 庄晓抬头看向林寒，眼神温柔，语气柔和。“好，这些天你自己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我和隔壁纪爷爷打过招呼了，他说你有时间可以过去吃饭。家里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林寒下了几个台阶，站在庄晓面前，说：“放心吧，我都多大了，再过几天就成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没有我在旁边督促你，你可一定要按时吃药，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盒橙子味的水果糖，还要老牌子的啊。” 林寒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庄晓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庄晓有没有答应她都没听到。 等林寒出了花店，庄晓才顿在原地，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等心悸的感觉稍微平复才慢慢上楼。 自从和莫医生打完电话，庄晓越发感觉自己的心脏负荷沉重，心悸也越发频繁。 难道真的撑不过两年了么…… 林寒在去学校的路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刚才庄晓的反应太不同寻常了。林寒拿出手机，准备给庄晓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庄晓和林姨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小寒，你在想什么呢，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商商说着伸手在林寒眼前晃了晃。 林寒视线向上，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钟表，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商商，今天放学你自己回去吧，我去趟图书馆。” 商商一下抓住林寒的胳膊，说：“还有一节自习课呢，你现在就走啊。” 以前林寒也会翘掉晚自习，但不是这种有老师辅导的自习课。 青城一中高中部，每天放学后有一个小时的晚自习，这个自习原则上是学生自愿的，一般不会有老师在场，但其实就是强制性的,因为班主任每天都会过来待到晚自习结束。但是周五没有安排晚自习，只不过把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换成了各科老师的自习辅导课，不过有的老师会把这节自习课用来上课。 不用怀疑，这个匪夷所思的晚自习也是教导主任秦富生提出来的，可以说秦老师真的是为了学生“鞠躬尽瘁”了。 林寒从来不上晚自习，同学间颇有微词不说，班主任也是多次找她谈话。但是林寒立下军令状，让班主任拿来了各科试卷，如果她每科试卷成绩都在A等，她就不用上晚自习。 班主任见林寒如此豪言壮语，也对林寒的真实实力产生了兴趣。要知道青城一中所有科目的A等不是那么好拿的，这意味着你所有科目的成绩离满分不能多过五分。而且每份试卷都有一个附加题，附加题不算入总成绩，但是你必须答对它，才能算是达到A等。 青城一中的附加题向来被称作魔鬼题，况且这次是所有科目的附加题。 不出所料，林寒答完了所有试卷包括附加题，各科成绩刚好卡在A等标准线上，每门成绩都差了五分就可以拿到满分。这下班主任也没话说了，就连教导主任听说此事也赶来围观。 于是就有了秦主任每次考试前都要嘱托林寒一番的景象。 林寒的壮举在学生们中间流传了一阵后就渐渐消弭了，毕竟学校每天都在发生新鲜事，学生的兴趣转眼间就会聚集到其他事情上。虽然也有不少人不服气林寒，不过都被商商怼回去了。 看不惯啊，看不惯就自己也去考呗，你行你也上，不行就憋着…… 至此，关于林寒不上晚自习的传闻就打住了…… 林寒拍了拍商商的手腕，说：“没事，不上就不上了。老师要是问起你就照实说，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商商和林寒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桌，现在正是课间十分钟，大家玩闹的玩闹，聊天的聊天，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于是林寒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教室…… 晏爷爷今天正好来学校溜达，刚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玉兰路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原来是那天翻墙的小姑娘，没想到今天又撞到她翘课，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林寒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于是她停下来转身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面容慈祥的老人家。林寒认出了他，是那天在围墙边的小树林盯着她和商商的人。 林寒瞬间警觉起来，她视线扫了一圈周围，这条路上有零零散散几个打扫卫生的学生，前面路灯旁边还有一个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而且今天老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以她的身手，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寒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倒要看看两次都跟着她的老人家到底想干嘛。 晏爷爷此时如果知道林寒的心理活动，恐怕都要冤枉死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奈何林寒从来不相信缘分这回事，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的，她对此深信不疑…… 第32章 风铃草（1） “同学，翘课可不是一个好学生应该干的事啊。” “关你什么事，跟你有关系么。” 林寒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上次跟着我的就是你!” 晏爷爷站在离林寒一米远的地方，皱眉看着林寒：这孩子，戾气不小啊…… “不不不，你误会了，老头子我可没跟着你们，上次是你们自己闯到我的地盘上。再说你考试的时候翻墙出校，现在又翘课，校规犯了可不止一条啊。身为学生当以学业为先，好好上课，勤学苦读才是……” 林寒发现这位老人家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她实在没有耐心听下去，转身就走。 晏爷爷正说的起劲，还没发现林寒已经走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早就看不见林寒的影子了。 林寒此刻正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前，从初中开始，林寒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学校就是这里，门口的保安都记住了她的样子。 “林寒，今天来得挺早啊。” 图书馆的保安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听说他之前是富商，没想到被公司合伙人陷害，众叛亲离不说，公司也破产了。妻子带着儿子和女儿远走高飞，一分钱也没给他留下。心灰意冷之际被好心人搭救，并且那位好心人还为他找了份养老的工作，就是在青城图书馆看大门。 青城图书馆前几年翻新过，不仅重新设计了内部结构而且增加了大量图书，同时引进了先进的阅读管理系统。 青城图书馆总共十层，每一层三个阅览室，每个阅览室都提供了休息区。图书馆的楼下大厅兼具娱乐休闲等功能，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里待上一整天，因为从图书馆楼上望过去就是静湖和远青山。 林寒和保安大叔打过招呼后，径直去了图书馆六楼，那里是医学类书籍最全的地方，也是林寒最常待的地方。 林寒走进阅览室，发现自己的老地方还没有人在，于是她赶紧放下书包占个位置。 林寒走到书架前，一排排看过去，终于找到了上次没看完的心脏方面的书籍。不知道是被谁看过了，然后随手放了个地方，害得林寒找了半天。 庄晓明显有事瞒着她，或许是关于她的心脏，亦或许是林寒想多了。但是林寒现在没办法当作没看见，她能感觉到庄晓的焦虑不安，甚至还有一种庄晓在交代身后事的感觉。 林寒很想问清楚，但是又问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残酷的真相。是的，林寒在逃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候。 懦弱，无能，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还有对周遭一切极度的不信任…… 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到过去…… 突然，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林寒的自我厌弃，林寒终于回过神来。她不是在孤儿院，她也不是一个人…… “喂……商商……”林寒接起电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小寒，你还在图书馆吗?已经九点半了，图书馆快闭馆了。” 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林寒看着被她翻了又翻的书，还有旁边做的笔记。 “嗯，我还在，马上就回去了。” 林寒情绪低落，虽然不是很想说话，但还是耐心回复商商。 商商拎着手里的甜点，站在图书馆一楼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却让她无端觉得寒冷，这份冷感是电话那头的林寒传来的。 来之前庄晓给商商打了电话，拜托她这几天尽量待在林寒身边，商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嘿嘿……那你快下来吧，我在一楼大厅呢，还带了你最爱的橙子布丁，这可是我爸刚做的。我一猜你就没吃饭，特意给你带的。” 林寒看了眼时间，确实挺晚的了，她可以熬夜不睡看书，但不能拉着商商也这样啊。 于是林寒快速收拾好东西，把书放回原位，然后下楼。 大厅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商商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手边是刚出炉的橙子布丁，她自己在低着头玩手机。林寒刚到大厅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有商商这样的朋友。 “又在玩游戏啊，玩了这么久了还没通关?” 林寒坐在商商对面，拿起桌子上的橙子布丁吃了一口，还是以前的味道，商叔叔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商商没抬头，边打游戏边说：“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一定要通关不可。” 林寒三口解决了橙子布丁，然后从商商手里拿过手机，一句话没说就帮商商干掉了最后的大BOSS。于是商商顺利通关了…… 商商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寒，林寒的手速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分钟啊。关键是她从来没见林寒玩过这款游戏啊，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是有原因的，商商甘拜下风。 “走了，回家。” 林寒说完背起书包，等商商收好手机，然后两人并肩一起出了图书馆。 “对了小寒，吴帅说他的帖子已经写好了，说让你先看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再改。” “不用给我看了，吴帅看着发吧，只要保证帖子在周一的时候发酵起来就行。” 商商点点头说：“那行吧，我回头给吴帅发个信息。不过小寒，你就不怕吴帅写你坏话啊。” 林寒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商商，说：“是你教我的，信任。况且，我晾吴帅也没那个胆子。” 商商心里窃喜，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这恐怕是商商演技最好的一次了。 商商假装镇定地回了一句，“是么，我还有这能力呢。” 林寒低头笑了笑，说：“是啊，我们人美心善的商商同学可不只这一个优点。”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江夏的咖啡馆前面。只见咖啡馆门口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老板外出有事，休息三天。 “奇怪，什么情况啊，一年365天不关门的江夏居然休息三天?她不挣钱了啊，还是说她要成为富婆的目标实现了?” 商商走近看了一眼字条，然后对林寒说：“有点反常，夏夏姐恨不得晚上都睡在店里，现在竟然说要休假。” 林寒蹙了蹙眉，拿出手机给江夏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接。 林寒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想法，希望不是因为那个渣男…… 第33章 风铃草（2） “没人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商商着急询问道。 “应该不会，她视店如命，怎么可能放下咖啡馆不管。估计是真的有事情要处理，而且现在这么晚了，她可能已经睡了。我明天再打给她看看，我们先回去吧。”林寒嘴上安慰着商商，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林寒说完拉着商商离开了咖啡馆门口，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咖啡店拐角处的几个人。 “商商，我突然想去街心公园那边的小吃街买点吃的，要不我们逛一圈再回家吧。” 商商听见小吃街三个字，瞬间来了兴趣。 “好啊好啊，我听说最近好像新开了一个小店，他们家的炸串特别好吃，正好今天去尝尝。” 商商兴奋地挽着林寒的胳膊，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闪现到那家店里。 林寒特意带商商绕了远路，走的全是街边路灯明亮，人流量大的地方。商商则全神贯注地玩着刚才已经通关的游戏，压根没注意到林寒走的不是去街心公园最近的路。 “老大，我和小六子他们在咖啡馆门口看见两个女的，她们好像和那个叫江夏的认识。本来想跟着她们找点线索，但是那女的好像发现我们了就带着我们瞎逛，结果我们跟丢了。对不起老大……”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打电话的人面色阴郁，连连点头，然后挂了电话。 “他娘的，竟然被两个学生仔耍了，丢人丢到家了。” 站在他身边的矮个子诚惶诚恐，“那李哥……我们现在回去吗?……” 名叫李哥的人原本就怒火中烧，没成想这个矮个子还撞在枪口上了。 “不回去你要睡在大街上啊，你要不想回去我可以满足你，剩下的人跟我回酒店。”说完踹了矮个子一脚。 矮个子顾不上疼痛，赶紧跟在李哥身后，颤颤巍巍地回去了。 林寒站在小店门口，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发现刚才跟着她们的那些人不在这里，冷若冰霜的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小寒，这家店真的有很多我喜欢吃的，你要点什么啊，我一块给你点了。” 林寒没回头，背着身说：“还是老样子吧，多加辣椒。” “大晚上的吃这么多辣椒啊，行吧，谁让你天生丽质从来不长痘呢。老板，就这些了，一份多加辣椒，一份少放辣椒多放酱汁哈。” 商商点完菜走到林寒身边，顺着林寒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小寒，你看什么呢，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溜达。” 此时的小吃街热火朝天，店主的吆喝声还有顾客的欢笑声此起彼伏，俨然一派岁月静好的人间烟火景象。 林寒终于转过身，拉了商商一把，说：“走了，进去吧。你最爱的炸串应该做好了。” 大半夜吃炸串的后果就是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脸上果然长了好几个痘痘，商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悔不当初。 欸，怎么就是没忍住自己这张嘴呢，不知道这玩意儿啥时候能下去…… 商商戳了戳脸上的红肿，嘴里还不停嘟囔着。 林寒此刻也刚从卧室出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家里，打算今天一整天都在图书馆待着。 凌晗在晏爷爷家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每天饱受“摧残”，他感觉自己再住下去伤的就不只眼睛了，还有他的脑子。 凌晗给施工队的人打了电话，询问装修进展，施工队的人说已经在最后收尾了，等打扫完卫生再给房间通完风，两天左右就可以入住。 这也就意味着凌晗周一就可以搬回外公的院子了。对凌晗来说，这个消息可能是这几天里他最想听到的消息了。 凌晗兴致勃勃地出门，打算今天好好逛逛青城。 林寒骑着自行车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突然想到昨天没打通江夏的电话，于是调转方向去了一趟咖啡馆。 没想到咖啡馆今天还关着门，不过她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方语……” 被叫到名字的人转过身，看到是林寒，她惊喜出声：“林寒…你怎么在这儿。” 林寒踩下刹车，大长腿直接支在地上。林寒今天穿了一身黑，长发扎成高马尾，整个人显得干脆利落。 “我要去图书馆，昨天给江夏打电话她没接，所以我路过来看看。” “哦…夏姐前天去外地了，说是要去找人，具体找谁她也没说，就说先给我们放三天假，还叮嘱我们这几天先不要来咖啡店。” 方语是本地人，比林寒大不了多少，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结果父亲生病需要人照料，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没办法她就辞了外省的工作回了青城。但是方语只有高中毕业证，找不到好的工作，最后还是江夏看她一个人不容易才把她招到自己店里。而且江夏还鼓励方语继续读书，给她找了很多资料，现在方语就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试。 “那你这是……” 江夏竟然不让员工来咖啡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还有昨天晚上在这里蹲守的那群人，林寒越来越肯定是江夏的人渣前男友搞得事情。 不过江夏都说了这两天不要来咖啡馆，方语怎么还是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夏姐出什么事嘛，她走的那天状态不好，心事重重的。今天正好来这边办事，我就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碰见你了。” 方语一直觉得林寒身上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冷静和理智。林寒虽然不爱笑，说话也冷冰冰的，刚开始她也以为林寒会很不好相处，但这几年接触下来才发现林寒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方语和林寒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林寒拿出手机又给江夏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只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 “喂……林寒，我现在有事要忙，待会儿给你打回去啊。”说着江夏就要挂电话。 林寒立马出声：“是不是程潜那个人渣又惹事了，然后让你给他擦屁股。江夏，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嘛。” 江夏其人，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结果本来一帆风顺，无忧无灾的幸福人生遇到了程潜这个渣男，骗感情不说还骗钱。程潜卷走了两人准备结婚买房子的钱，而且还在外面借了一大笔钱，担保人写着江夏的名字。追债的人天天上门堵江夏，搞得江夏父母也不得安生。 江夏一气之下把程潜告上了法庭，还好程潜的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胡搅蛮缠，她自己把儿子在外面欠的钱都还上了。 程潜的母亲是个女强人，平时忙着工作，忽略了儿子的成长。等她发现的时候才知道儿子已经长歪了。 程潜知道是自己的母亲为自己还了外债，非但不领情，还把这件事情怪到了江夏头上。他几次三番纠缠江夏，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江夏报警也不管用。 最后江夏没办法只好躲到了青城，没想到那个人渣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江夏的地址，竟然又找了过来。当时林寒正好在店里上班，于是她二话不说把程潜揍了一顿，打得他保证再也不来找江夏麻烦。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渣男又来搞事情…… 第34章 风铃草（3） “林寒不是你想的那样，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给那人渣擦屁股了。我这次出来是找他家里人的，那孙子竟然又拿我当挡箭牌，自己借完钱跑了给追债的人留了我的地址。” 江夏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遇见这么个人渣。 “那帮人不知道程潜家里人的情况么，就直接来找你了?” 林寒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自行车停在咖啡馆门口，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又看见了昨晚的那群人。 “这我哪知道啊，我也是追债的人找到了店里我才知道那孙子干的好事。程潜估计又编了一堆谎话，说自己是孤儿什么的，我之前就是被他这么忽悠的。烦死了，歇业三天不知道少赚多少钱。那个，林寒我先不和你说了啊，我好像看到程潜他妈了。” 江夏说着就挂了电话。 林寒收起手机，看了一眼周围，咖啡馆往前走一百米有一个小巷子。林寒记得那条巷子，当初就是在那里她把程潜揍了一顿。 昨晚在咖啡馆门口蹲守的那群人现在正好就躲在巷子口，林寒沉思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李哥，那女的好像看见我们了，她朝咱们这儿过来了。”说话的人还是昨天那个矮个子。 “过来就过来呗，我们又没干什么，怎么滴，你怕她啊……” 李哥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落在矮个子眼里显得有些滑稽，斜斜叼着的烟嘴要掉不掉，左手叉腰抖着腿，这哪是不怕的样子啊。 林寒原本想问问他们为什么昨天要跟着她，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估计是追债的人怕江夏跑了，所以派人在店门口蹲守，人追不回来了就把店留下。 林寒走到一半转身，正准备骑上自行车去图书馆，结果看见一个行为鬼祟的人在咖啡店门口徘徊。 大夏天的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好像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那人扒在玻璃门上往里看，还试图撬开门上的U型锁。 林寒蹙眉，她感觉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刚打算过去问个究竟，那人就转过头来。没想到那人看见林寒转头就跑，跑得太快掀掉了头上的帽子，中途又回头看了林寒一眼。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色头发，眉毛也染成了金色，眼尾处似乎钉了个圆圆的东西，原谅林寒眼拙，实在没认出来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是这个鬼鬼祟祟的人，林寒认出来了，就是那个自己借钱跑路让前女友顶包的废物。 林寒二话不说跟了上去，看样子上次揍得还是轻了，竟然还敢来找江夏。 矮个子看到林寒跟着一个人跑了，他赶紧回到巷子里告诉李哥。“李哥，那女的跟着一个男的跑了，那男的我看着有点像程潜。” “什么?程潜?那你还愣着干嘛，追啊。一天天的能不能长点脑子，指着你们办事我得气死。”李哥说着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嘴，抬手扇了矮个子一巴掌。 林寒追着程潜到了一个破旧的宅子前面。这一条街上都是这样的房子，看起来年久失修，估计没什么人住。 这条街叫古青街，是青城唯一一条没有用树木名字命名的街道。这条街是青城经济还没发展起来之前，青城本地人自己建的一条街，之前里面住的都是在青城待了一辈子的老人家，还有从青城周边小镇上来打工的人。 “程潜，你最好老老实实自己去把钱还清了，不要再来找江夏的麻烦。” 林寒追着程潜跑了一路，气都不带喘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反观程潜，整个人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头上全是汗。 “林寒……我……我实在是没钱，我要是有钱早就自己还了。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不还钱他们就要剁我的手。最后一次，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次，只要这次夏夏帮我还了这笔钱，我保证消失在她面前。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那就把你的手剁了吧!反正留着也是祸害，要不要我帮你啊……” 程潜听完立马连滚带爬地推开门，跑进了宅子里。 林寒慢条斯理地跟着程潜进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几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社会青年围着一张桌子打牌。 “杜哥……杜哥你救救我，这女的要剁我的手。” 坐在桌子正中间的男人抬头看到一个全身黑的女人，呃不对，看面相应该没有二十岁，就是一个小姑娘。 “我说小程呐，你是不是忘了，还不上我的钱，你的手也是留不住的呀。” 男人说话带着明显的江南口音，吴侬软语配上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两样联系到一起。 “杜……杜哥，她……她有钱，她家有一个花店，我见过。花店在青城很有名的，叫……” 程潜话没说完就被林寒一手机砸了过去，正好砸在鼻梁上，瞬间鼻血直流。程潜捂着鼻子在一旁哼哼唧唧，一边指着林寒一边往那个叫杜哥的人身边退。 “你……你别过来啊，我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你没有胜算的。” 程潜原本想着林寒就是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小屁孩，把她卖给杜哥，自己就能脱身，没想到林寒上来就打断了他的鼻梁。 林寒一步一步逼着程潜后退，最后她停下来捡起自己的手机，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屏幕，拿出纸巾擦了又擦，每一个动作都透漏出她的厌恶。 “蠢货!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是自寻死路。” “欸我说小姑娘，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经过我同意了么。”那个叫杜哥的站了起来，抬手一挥，身边人立马上前制住了程潜。 “杜……杜哥，你抓我干嘛。松手，松开我，你们去抓她呀。” 杜哥走到程潜面前，一把揪起程潜金黄的头发，硬生生把程潜扯到自己眼前，啐了一口说：“说你蠢你还真蠢，你以为我老杜真的就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子么。把他带到后院去，废了他一条腿。” “慢着，这人我要带走。” “小姑娘，听我一句劝。不该管的事别管，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林寒没有理会杜哥的冷嘲热讽，语气凉凉地说道：“我有没有那个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35章 风铃草（4） 杜哥冲着手下一挥手，立马冲上来几个人把林寒围在院子中央。 林寒还没动手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李哥，这女的真的在这儿，快来。可算是让我们找着了，跑得还挺快。” 林寒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在咖啡馆门口蹲守的那群人，没想到他们也跟来了。林寒略一思索，心生一计，“你们不是要找程潜么，程潜被他们带到后院了，你们再不动手可就拿不回钱了。” 矮个子一听二话不说就动手，围着林寒的那帮人也不甘示弱，两方人瞬间陷入了混战。 林寒趁机溜到了一边，打算坐山观虎斗。 杜哥扶额，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这么容易被煽动，都不动脑子想想么，简直蠢到家了。还有那个罪魁祸首，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都给我住手!”杜哥大喝一声，“我说姑娘，你这事办的不地道啊，本来看你年纪小想放你一马，但你竟然摆了我的弟兄一道，今天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林寒活动了下手腕，太久没动手了，都生疏了，今天正好练练手。 “废话可真多，动手吧!” 林寒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胳膊，右手肘顺势一抬，狠狠砸向对面人的胸口。那人“哎呦”一声连连后退，林寒接着抬起右腿一脚踹了过去，那人“啪”一下倒在了地上。 “靠!这女的有两下子，兄弟们都给我上，老子今天非扒了她的皮。” 林寒一言不发，面色阴冷，仿佛一个刚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周身满是冷酷气息。这一刻的林寒，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眼前的局势明显是林寒占了上风，杜哥的手下伤的伤，倒的倒，战斗力不堪一击。 林寒突然感觉眼前晃过了什么东西，没想到有人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紧接着被她打趴下的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把相同的水果刀。 啧……大意了，没想到杜哥他们连这玩意儿都是统一批发的…… 林寒迅速分析了目前自己的处境，赤手空拳她打得过，但是这……她再一次问候程潜的八辈祖宗…… “小姑娘，看你有点身手，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跪下来给老杜我磕个头，今天这事咱们就翻篇了。”杜哥说着支起一条腿搭在长凳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 “呵……我这辈子还从来没给谁磕过头，就你?也配!” 林寒站在原地，刚才因为打斗头发有些散乱，黑色衬衫却干净的一尘不染。林寒突然转身对着站在她身后的人踢了过去，那人没有防备凭本能后仰，双手乱舞，没想到手里的水果刀顺势划过林寒的小腿。林寒好像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样步步紧逼，身边人反应过来后集体围攻林寒。 受伤的小腿还是影响了林寒的动作，导致林寒每次抬腿都感觉有些吃力，肩膀好像也被划了一刀，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林寒瞅准机会，拼着最后的力气奋力一击，终于突破重围，冲出了宅子。 手下人想追出去，被杜哥阻止，“不用追了，欠我们钱的不是她，这姑娘是个狠人。还有你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姑娘，养你们有什么用。”杜哥说着看向刚才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矮个子他们，说：“各位，戏看完了就走吧，还等着我留你们吃饭吗?” 矮个子刚想说把程潜交给他们，就被李哥捂住嘴巴拖了出去，“闭嘴，回去再说。” 林寒从来没来过古青街，出了宅子就凭着记忆往回走，没想到这条街岔路很多，林寒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真是祸不单行…… 林寒捂着肩膀，低头看了一眼小腿，还好今天穿的是黑色的长裤，晕开的血迹并不明显。 林寒靠在墙壁上，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没有信号。林寒仰头深吸一口气，程潜那孙子在她心里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从这个巷子出去右拐然后直走一百米，再左拐就出去了。” 巷子里突然多了不属于林寒的声音，林寒一愣，接着就看到一个女孩朝她走过来。 女孩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厚重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齐肩短发刚到耳后的位置，个头不高，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空空荡荡。 女孩站在林寒面前停驻片刻，“你受伤了……”然后她没等林寒开口就走出了巷子。 林寒也没有磨蹭，顺着女孩说的路线走出了古青街。 已经临近中午，凌晗在青城晃晃悠悠走了许多地方，打算找个地方吃顿午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去静湖看看。 因为是周六，路上玩闹的小孩子特别多，突然一个足球飞到了凌晗脚下。 “大哥哥，能帮我们把足球踢过来吗?” 不远处几个小孩站在一片空地上，好像是哪户人家的后院，后院大门敞开着，院子里零零散散几个汽车轮胎，被孩子们拿来当足球门网。 凌晗冲着孩子们招招手，然后蓄力把足球踢了回去。结果没控制好方向，把足球踢进了旁边的院子。 凌晗赶紧跑过去，发现隔壁院子明显是被荒废了，院子里杂草丛生。 “你们乖乖待在这儿，我去把足球拿回来。” 凌晗推了推大门，没想到门上的锁链竟然断了，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好家伙，这得是多久没住人了啊…… 凌晗进了院子，四处搜寻一番终于找到了足球，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漆黑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灯。 “大哥哥……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你们在门口等我，这里危险不要过来，我马上就回去了。” 凌晗把足球还给孩子们，看着亮起灯的屋子，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杂草有凌晗小腿那么高，绿油油的还挺茂盛，凌晗认不出院子里的杂草叫什么名字。他小心翼翼地绕着路走，谁能想到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呢，染上颜色估计就洗不掉了。 凌晗终于到了屋子前，门上没有挂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在那儿……” 林寒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后门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生，眉眼有些熟悉，林寒愣了一瞬，终于想起来那人是谁。 是他…… 第36章 风铃草（5） 凌晗被满屋子的灰尘呛了一鼻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巨大的窗户对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人之前见过。 凌晗走进去发现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屋子前后有两个门，前门旁边是一整面的玻璃窗户。 凌晗推开前门进去，发现里面截然不同。整间屋子的装修给人一种割裂感，一半是浓厚的工业风，一半是温馨的田园风。林寒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头顶开了一盏造型奇特的台灯，暖黄色的光圈打在林寒身上，不仅没有温暖的感觉反而更添孤寂之感。 “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伤了?” 两人同时出声，关注点却南辕北辙…… 凌晗虽然眼神不好但是嗅觉灵敏，刚进屋子的时候他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现在站在林寒面前，他不仅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而且清楚地看到了林寒捂着右臂的左手渗出的血迹。 林寒看了一眼受伤的胳膊，从桌子上随便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左手，“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林寒又问了一遍，这个地方是她和商商的秘密基地，庄晓都不知道。 原本这里是商商父亲玩赛车时候的车库，后来因为参加比赛，商商父亲错过了妻子的生产，妻子险些死在手术台上。后来商商父亲为了好好照顾商商母女，放弃了赛车，在青城开了一家烘培店。 车库就这样被闲置了下来，慢慢的就成了林寒和商商的秘密基地。 林寒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直视凌晗，“没什么事儿就出去吧，不要从后门走，走前门。” 林寒问了两遍，凌晗都没回答。她现在也没力气再追问凌晗，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人，他待在这儿着实非常碍眼，林寒总能想起被他送进派出所的囧事。 “你看上去伤得很严重，最好还是去医院一趟。伤口也需要消毒缝针，你自己看了这么多医学相关的书，不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吧。” 凌晗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医学书翻了翻，“心脏相关的，你有心脏病啊。” 林寒没理睬凌晗的絮絮叨叨，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里挑了一个橙子味的放在嘴里。 “关你屁事!再不走我就告你私闯民宅。” 林寒的耐心已经告罄到极点，身体的疼痛和心情的烦躁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暴戾起来，现在就是个一点即炸的炮仗。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的无礼，但是你现在的确需要包扎伤口。就算不去医院，伤口总需要处理吧，正巧我会那么一点外伤急救，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可不打算帮你了啊。” 林寒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加话多。 凌晗见林寒对自己的劝告没有丝毫反应，忍不住上手抓住了她的右胳膊。 “嘶……你干嘛。” ”刀伤?有人追杀你啊，还是你犯什么事了，该不会是你自残吧……” “闭嘴!” 林寒实在受不了面前这人没完没了的问题，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绝对一脚把他踹出去。 凌晗抓着林寒的右胳膊，小心翼翼地掀开袖子，还好伤口不是很深，但是还在流血。 “这里有医药箱吗?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但是你最好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遍。” 凌晗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模样，一脸严肃地对林寒说道。 林寒原本想着等这人走了自己处理伤口，但是这人明显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以她目前的状况，她也不能强制让他离开。 “前面斗柜里，倒数第二层有一个白色的药箱，里面有纱布和酒精。” 凌晗转头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没找到林寒说的斗柜，于是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说：“哪里有你说的斗柜，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么。” “就在你身后啊，那么明显看不到吗?” 林寒真觉着心累，每次遇见这个人都没有好事发生，他就是上天派来专门克她的吧。 凌晗一副不敢置信地样子看向林寒，“你自己看看我后面有没有你说的斗柜，林寒，现在是我好心帮你处理伤口，不要倒打一耙啊。” 林寒这才看向原本放着斗柜的地方，现在那里确实是空空如也。 “呃……我忘了前段时间商商说要重新装修一下，把斗柜搬走了。抱歉，我的失误。既然如此，现在也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可以走了。” 林寒趁此机会下了逐客令，她现在不想看见面前这人，没被刀伤疼死都要被这人气死。 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妥妥的冤种…… 凌晗找了把椅子坐在林寒面前，“这么着急赶我走，连伤口都不管了，不会真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那我更不能走了啊，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再算到我头上怎么办?” “放心，绝对不连累你。你要想待在这儿也行，麻烦你不要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东问西，适当保持安静。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你好奇的也请你不要好奇。” 林寒说完不再理会凌晗，拿出手机给商商打了个电话。 “商商，你现在在哪儿。车库里的医药箱没了，你现在帮我拿些酒精，碘伏和纱布过来，我急用。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划伤了，对，就要我刚才说的那些。” 林寒挂了电话，顺手从桌子上的糖盒里拿了一个水果糖扔进凌晗怀里，“保持安静，不要说话。”说完，林寒左手按住肩膀上的伤口，开始闭目养神。 凌晗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靠在沙发上的林寒，她双目紧闭，眉头微皱，额头上有隐隐的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太疼导致的。但刚才她竟然一声没吭，只是简单用纸巾擦拭了伤口和手上的血迹。虽然仅仅见了几次，但是眼前这个姑娘每次都能刷新凌晗的认知。 刚才他一直插科打诨，故意说些有的没的，一方面是试探林寒一方面他也确实很好奇。明明看起来是个柔弱的人，但是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冷厉气息，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里面总是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悲伤，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温暖她。凌晗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竟然有些心疼面前的女孩…… 第37章 风铃草（6） “小寒……小寒……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受伤了?” 商商接到林寒的电话就一路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人未至，声先到。 “给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你是不是又和别人打架了……”商商一进车库就机关枪似的问了林寒好几个问题。 林寒招架不住，只好先用没受伤的肩膀轻轻撞了下商商扒着她看伤势的胳膊。“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划伤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啊，还有外人看着呢，把你的眼泪收一收。” 商商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林寒，说：“啊?什么人呐，我怎么没看见啊。” 林寒冲着凌晗待的地方看过去，“喏，在那儿呢。” 凌晗举起双手，冲着商商摆摆手，说：“嗨……又见面了。” “嗝……帅……帅哥。”商商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打了个嗝，“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我是路过，你信吗?”凌晗说着走到林寒身边，拿起商商带来的医药箱打开。 商商先是看了林寒一眼，然后又看向凌晗拿酒精的手，摇摇头说：“不信。” 凌晗耸耸肩，看着林寒的眼睛说：“那就没办法了，虽然这里有一个人证，但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为我作证呐。” 凌晗用酒精打湿棉签，轻轻放在林寒的伤口周围，慢慢打圈清洗血迹。“会有点疼，忍不了就抓住我的手，免费给你当止痛药。” 凌晗很清楚以林寒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喊疼的。林寒不仅对陌生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是凌晗见了林寒三面得出的结论，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才会这般对待自己，但是现在，他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放松一些，不必事事逞强。这也算是他之前误会林寒是小偷，结果把她送进派出所的补偿吧。 凌晗在心里说服自己，试图为此刻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林寒安静坐在沙发上，任由凌晗给她处理伤口，她现在已经没有更多力气推开面前的这个人了。或许是因为回来的路上耽误了时间，失血过多，林寒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头昏脑胀。 商商坐在林寒旁边，看着帅哥给林寒处理伤口。他动作熟练，下手轻柔，很快就为林寒包扎好了伤口。 “暂时包扎好了，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因为处理不及时，流了很多血。我建议你还是带她去医院一趟，让医生再给她做个详细检查。” 商商点点头，然后侧身想把医药箱拿过来，不料碰到了林寒受伤的小腿。林寒“嘶”的一声，睁开了刚才微微眯着的眼睛。 因为受伤，林寒此刻少了平时的冷冽气息，整个人软乎乎的，像一只打盹的小猫。 “商商，我饿了，想吃粥……” 商商这才发现林寒的小腿上也有伤，如果不是她不小心碰到，还不知道林寒要怎么自己一个人偷偷处理呢。 商商眼眶都红了，林寒每次都这样，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抗，结果每次大家有事，她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商商忍着没让眼泪再掉下来，轻轻拍了拍林寒的肩膀，说：“好，我这就去。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商商说完看向凌晗，“麻烦你再帮她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口，需要的药品我都带来了，我去给她买粥。” 商商说完把带来的衬衫盖在林寒身上，然后跑出了车库。 凌晗回头看了一眼商商，然后轻手轻脚地卷起林寒的裤腿。腿上的伤口要比肩膀上的严重一些，凌晗不免皱起了眉，抬手推了推眼镜，心里再一次肯定他对林寒的判断没有错。 凌晗迅速包扎好林寒腿上的伤口，收拾好医药箱，轻轻拉过椅子坐在林寒前面。 林寒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梦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林寒微微侧身，盖在她身上的衬衫顺势而下滑到了腿上。 凌晗起身，蹑手蹑脚地拿起衬衫慢慢盖在林寒身上。 从凌晗的角度看过去，林寒的眼睫毛浓密纤长，眉毛倒是野蛮生长，别说还蛮符合她冷冰冰的人设。 凌晗回到椅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书，视线不经意瞥到那个糖盒，里面一个橙色包装的糖果吸引了他的注意。凌晗从糖盒里拿了一颗放到眼前，才发现竟然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水果糖。没想到她也喜欢…… 凌晗慢慢撕开糖果包装将水果糖放进嘴里，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甜而不腻…… 凌晗已经很久没吃这种糖了，小时候被妈妈发现他爱吃糖果，结果妈妈以对牙齿不好为由严厉禁止他再吃甜的东西。 时隔数年再次品尝到儿时最喜欢的糖果，凌晗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商商说话算话，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林寒还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买了三份，给你留了一份，就当是你为小寒处理伤口的报酬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按小寒的口味买了甜粥。喏，山药玉米粥，给你的。” 凌晗接过商商递过来的粥，看向林寒，说：“不用把她叫醒么，等她醒了粥都凉了。” 商商摇摇头，径直走到了屋子里的一副抽象画跟前，然后伸手推开画，映入眼帘的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卧室。卧室里摆了一个木制架子，架子上是各种厨房用具，微波炉，电饭煲什么的都有。 凌晗目瞪口呆，这都行?今天着实是长见识了。 “她平时都住这里啊。” 商商没有回答，反问道：“她没有告诉你吗?看样子是没有，等小寒醒了你自己问她吧。” 啧啧……这一个两个的，警惕性都很高啊，凌晗不由得感叹道。 商商把林寒的甜粥放好，回到沙发跟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林寒不远处。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商商，姓商名商，你叫什么名字?” “凌晗，壮志凌云的凌，晗是日出东方的那个晗。” “你说你叫什么?凌晗?”商商太过惊讶，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凌晗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商商小声一些，不要吵醒了林寒。 商商立马回头看了林寒一眼，发现林寒并没有被吵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些。 “你刚说你的名字是凌晗?凌我知道，晗是哪个晗?”商商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日字旁，加一个含辛茹苦的含。” 商商了然，点点头说：“那你俩可真有缘分……” 第38章 风铃草（7） 商商和凌晗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些无关痛痒的小八卦，直到林寒悠悠转醒。 “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凌晗为什么还在这儿，凌晗顿时感觉自己的善心都被喂了狗。早知道刚才下手就该重一点，让她涨涨记性…… “你说我为什么还在这儿，还不是在等某人醒了，好付我治疗费啊。” 刚才还幽默风趣，彬彬有礼的帅哥转眼间就变得贱嗖嗖的，商商一时不知道原因，只觉得这也太魔幻了吧。 林寒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衬衫，看了一眼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说：“谢了。说个数我把钱转给你。” “怎么着，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啊，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林寒顿时感到无语，这个人总是能时刻踩在她的雷点上。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林寒说完看向商商，“商商，我好饿，你买的粥呢。” 对着自己就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着商商就如沐春风一般，这差距，简直了。 商商有点看不清面前这两人的状况，难道他俩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商商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真的太好奇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商商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求知欲”，三步一回头地去了卧室。 凌晗见林寒没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于是识趣地指了指桌子上的粥盒，说：“报酬就不用了，用这碗粥抵了吧，味道还不错。至于你的伤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让医生看看防止发炎。走了，后会有期。” 凌晗说完也没看林寒是什么反应就从车库前门出去了。 等商商出来的时候车库里就剩她和林寒了。 “喏，给你，我一直热着呢。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没事了，都是小伤，不用太担心。” 林寒说完端起粥碗，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她差点手抖撒了甜粥。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我看看。” 林寒摇摇头说：“没事，就是忘了右肩膀有伤了，我用左手也一样。” 商商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林寒之前也受过类似的伤，后来都很快康复了。但是这次……林寒面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明显比之前都严重的多。 “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让医生仔细检查一下，伤口也好的快些。” 商商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寒，但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林寒，能让林寒乖乖听话的那个人现在不在这里。 “商商，江夏有给你打电话么。” “夏夏姐?没有欸。她是出什么事了吗，昨天晚上你就奇奇怪怪的。” 林寒慢悠悠地吃完了整碗粥，然后收拾好桌子，把包装袋都扔进垃圾桶。 “程潜又来找她了。” “什么?那个人渣竟然还敢来找夏夏姐。等下，你的伤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林寒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前，“不是，他还没那个本事。但是这次必须要一劳永逸，不能再让他缠着江夏了。” 林寒背对着商商，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她嘴里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只随时能碾死的蚂蚁。 “小寒……那你想怎么做?” 商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问出口，林寒说的一劳永逸的办法是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她永远站在林寒这边，就像小时候林寒站在她身边一样。 “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别担心，嗯……” 听见林寒这么说，商商的心里也有了底气，她相信林寒。 凌晗出了车库后就没了去静湖的心思，今天再次见到那个女孩，林寒带给他的冲击他还没消化完，现在着实没有赏湖的雅致。 凌晗怀着满腹心事回到了外公的宅子。 施工队效率很快，本来打算两天完成的工期，用了一上午就收拾完了。本来就剩个收尾，再加上人多，速度杠杠的。 凌晗看了一眼卧室，窗户都被打开了，屋子里在通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变得有了些许人情味。 凌晗走到院子里，站在梧桐树下，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眼前却是那个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女孩…… 林寒从卧室出来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还是黑色的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但是那股难闻的血腥味总算是没有了。 林寒偶尔会在车库住几天，所以卧室里放了几套换洗衣物，而且各种家用电器也应有尽有。 “商商，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庄晓，还有我受伤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那你今天回花店吗，还是在这里住一晚。” 林寒犹豫了片刻说：“在车库住吧，反正家里也是一个人，住哪儿都一样。” 商商没有吭声，怎么会一样呢，林寒也知道是不一样的，不然她不会等庄晓一走就又住到车库来。 商商走到林寒身边，挽着林寒没有受伤的胳膊，说;“我今天也想住在这儿，你不会赶我走吧。” “这本来就是你家的车库，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但是你要先给商叔叔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商商点点头，“好嘞，没问题。你的伤口刚包扎好，今天我睡沙发，不要和我抢啊。” 林寒无奈，她就知道商商留下来是为了照顾自己。但其实这点小伤林寒真没放在眼里，以前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她都受过，而且那时候还没有人给她处理伤口，她都是靠着自己非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扛过来的。 每次都濒临死亡，但每次她都能奇迹般活下来，林寒觉得命运带给她的不只有绝望还有微弱的希望。不然她现在也遇不到给了她一个家的庄晓和无论发生什么都相信自己的挚友商商。 不论经历多少磨难都要努力生活，热爱生命是庄晓教她的；对人敞开心扉，信任对方是商商教她的。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梦境，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林寒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短暂的人生里她见识了太多罪恶，这些来之不易的善意她会紧紧握住，绝不松手。 第39章 风铃草（8） 周末很快过去，一转眼就又到了上学的时候。 商商趴在课桌上，忍不住哀嚎：“救命啊，明明才上完一周课，怎么又要上课了。这个周末也太短暂了吧。” 吴帅听见商商的抱怨转过身来，“知足吧，等到了高二，你连周末都别想有了。” “什么情况啊，压榨学生也不是这么压榨的吧，这是一点生机都不给我留啊。” 吴帅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没办法，谁让我们的教导主任是个如此注重学习成绩的人呢。最新消息，学校决定高二实行六天上课制，周末只休息一天，而且晚自习延长了一个小时。” “我靠……我就知道这个秦老头每次都憋着坏水，想着法儿的整我们。”商商义愤填膺地说道。 一直没参与两人话题的林寒突然出声：“班主任来了。” 吴帅立马转身，挺直了身子看向讲台。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他将作为旁听生加入我们高一九班，在未来两年的学习生活里大家要好好相处啊。”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门口，“来，快进来吧，认识一下你的新同学。” 班主任话音刚落，凌晗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在门口就看见了林寒。没想到他俩竟然在一个班里，这个巧合简直了……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他原本还苦恼以后没机会见到林寒，现在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大家好，我是凌晗，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凌晗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凌晗进门的那一刻，高一九班就开始躁动了。 “哇塞，他好帅啊，眼睛还是琥珀色的，戴着金丝眼镜妥妥的大明星啊。” “啊啊啊啊啊啊……字也写得好看。” “宽肩窄腰，腿长两米八啊，好帅，太帅了……” 班里的女生互相窃窃私语，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讲台上的凌晗。 整个班里只有林寒和商商两个女生面色如常，很明显商商是假装镇定，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林寒，眼神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也太巧了吧……她都要怀疑讲台上那人是不是调查了林寒。 林寒倒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现在没心思思考凌晗怎么到了高一九班。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伤口隐隐作痛，她快撑不住了。 凌晗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观察着林寒，说时迟那时快，凌晗在林寒快要晕倒的时候立马闪现到林寒跟前，把她揽在了怀里。 “她发烧了，你们没有去医院看医生么。” 商商见状赶紧试了下林寒的体温，额头非常烫。 “没……没有，小寒说不用去医院，她吃药就行。” “胡闹!她可是……”凌晗注意到周围聚集的视线越来越多，还是没有把林寒受的刀伤说出口。 凌晗把林寒往怀里靠了靠，说:“学校医务室在哪儿，带我去。” “学校没有医务室，但是我知道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吴帅适时出声。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今天刚来的旁听生和林寒是什么关系，但是凌晗眼里的担忧和关心不是假的。 “好，商商你现在打车，我们马上下去。”凌晗说着一把抱起林寒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留下商商和吴帅面面相觑。 “需……需要打车吗?医院离学校就一公里。”吴帅愣在原地。 “别管那么多了，先去医院再说。”商商说着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夏老师，我们……” “不用说了，你们快去看看林寒怎么样，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一下平安。”班主任冲着商商和吴帅摆摆手示意他俩赶紧追上去。 等林寒四人都离开了教室，大家才渐渐反应过来：林寒和新来的旁听生认识啊，看上去还很亲密的样子。 林寒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她挣扎着醒来，浓郁的消毒水味在身边弥漫。 “商商，我怎么在这儿……” “小寒，你终于醒了，你在教室里晕倒了，高烧39度而且伤口还发炎了。医生给你开了几副药，刚挂了两瓶水，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林寒慢慢坐起身来，看向插着针的手背，“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商商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按之前小寒和凌晗的相处状态，小寒好像不是很想和凌晗扯上关系。 吴帅在一旁昏昏欲睡，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林寒已经醒过来了。 “寒姐，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班的名人了，哦不对，应该是全校的名人。” 林寒不解，短短一上午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吴帅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然后把手机递给林寒，“看看吧，帖子都盖了一千多层楼了，不是问你名字的就是舔屏凌晗帅哥身子的。” 林寒往下翻了翻评论，果真如吴帅所说，自己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大部分评论都是在扒自己的个人信息，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林寒蹙眉，她就知道只要和凌晗沾边，她总是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那我之前让你发的帖子呢，怎么看不见了。” “咳咳……成绩排名哪有‘英雄救美’好看呀，帖子都被沉下去了。”吴帅摊手，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林寒把手机还给吴帅，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帖子永远消失吗?我的意思是谁都看不了的那种，然后把之前……” 林寒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凌晗的声音。 “啧啧……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啊，你可别忘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完了，那个一说起话来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人竟然还在医院，林寒登时想重新躺回去接着梦周公。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现在校园论坛的帖子里全是关于林寒的小道消息，各种离谱的传言应有尽有，比起初中的时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极。反观凌晗，帖子里除了打听他的来历就是花痴少女春心萌动的表白。 林寒妥妥的成了凌晗垫背的，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林寒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第40章 欧石楠（1） “凌晗，你也不能怪寒姐对你这种态度，帖子里几乎全是攻击寒姐的评论，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的。”吴帅开口说道。 凌晗推了推眼镜，看了林寒一眼，接着询问道：“什么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不知道，那你刚才还……”商商惊讶地说道。凌晗对校园论坛的帖子一无所知，他居然还能接上小寒的话，这两人绝了。 林寒也才想起来这人今天刚来学校，根本不知道学校论坛。她懊恼自己怎么每次碰上有关凌晗的事，她都变得那么不理智。 “吴帅，你把学校论坛发给我看看，里面都说了什么竟然能让林寒这块冰疙瘩不高兴。”凌晗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直到他打开手机点进吴帅发来的链接，脸上瞬间没了笑容。 “你们不用管了，我来搞定。”凌晗说完离开了病房。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说他有办法让那些诋毁小寒的谣言都消失么。”商商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林寒。 林寒没有说话，反而躺在病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而另一边，凌晗在病房门口给安明柏打了个电话，“喂……安明柏，你现在干嘛呢。我给你发一个链接，你把里面的帖子都封了，认真的，回去请你吃饭。” 凌晗挂了电话静静等待了三分钟，然后等到了安明柏发来的信息：搞定。 凌晗准备进去告诉林寒他们的时候，手机响了，凌晗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走到医院楼梯间，接通电话。 “啧啧啧……你小子这是借着修养的名义找对象去了啊，那妹子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神冷了点……” 安明柏还没说完就被凌晗打断了，“停，打住，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你这么上心，我可都看见了啊，帖子里还有你公主抱人家的图片呢。凌晗，你小子可以啊。” “安明柏，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发散思维用在学习上，你也不用每天被逼着补课了。” “你急了，哈哈哈哈哈哈……凌晗，你就嘴硬吧，就算现在不是，你小子也绝对对人家有意思，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在意过，又是送医院又是删帖子的，你就老老实实承认吧。” 凌晗扶额，他就不应该接这个电话，明知安明柏是什么德行，他就是手欠，闲的。 “安明柏，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多话，你作业都写完了么，课听懂了么，还有心思八卦我，挂了，回去请你吃大餐。” 凌晗挂完电话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安明柏说的话反应会这么大，好像被人戳中了什么心思似的，这种奇怪的感觉凌晗说不出原因，但意外的是他好像并不讨厌。 疯了，绝对是疯了…… 凌晗摇摇头，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暂时抛之脑后，双手插兜，摆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林寒的病房。 病房里，商商和吴帅两人正开了一局游戏打得火热，林寒则在手机上和江夏聊着程潜的事情，林寒略过了她和程潜昨天见过的事情，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 “我说你们两个，现在还不回去么，老夏没催你们回学校啊。” 病房里全是商商和吴帅打游戏的声音，两人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快，快后退呀。哎呦，我去，你看路啊大哥，吴帅，你到底会不会玩。”商商此刻正全身心地投入着，她马上就要赢了，听见林寒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早就和班主任打过招呼了，他让我们看着你在医院好好治疗。这么难得的逃课机会，我怎么能不把握。欸……左拐，左拐……” 林寒无奈，商商本来就不爱上课，小时候变着法地请假回家，被家长发现之后还哭个不停，说自己讨厌学校。这次摸底考试结束，她成绩进步了不说，班主任也对她的表现赞誉有加，这让商商更膨胀了。 商商属于那种考试突击型人才，平时不好好听课，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居然还能考出不错的成绩。林寒觉得商商也算是在这方面有点天赋了。 “各位，好消息，帖子的事情我解决了。” 凌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病房，结果没一个人回应他，都在各忙各的。 “欸……看看我，我说我把那些帖子都封了，现在没有人再议论你了。” 听到凌晗这样说，三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手机。 “你说你把帖子全都封了?那寒姐让发的那条帖子不会也被封了吧。” 吴帅赶紧退出游戏看了一眼，好家伙，真是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啊。 商商也立马上学校论坛，不得不说，凌晗的效率真对得起他刚才进来时那副目空一切的表情，人家这事办得漂亮啊。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打算删了那些帖子么。”凌晗还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林寒看向凌晗，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告诉凌晗，他似乎又踩到林寒的雷点了。还没冒头的萌芽，没出土就被冷水浇死了。 “呃……没事没事，大不了我再发一条。”吴帅眼见情况不对，赶紧出声解围。 “那个，我的论坛账号好像被人黑了，我现在发不了帖子了。大神，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能教教我你是怎么办到的么。” 吴帅现在对凌晗崇拜至极，这样的计算机技术，他一定要拜师学艺，凌晗就是他心里的大神。 凌晗呆在了原地，他也没想到安明柏行事作风如此干脆利落，以前他总是拖拖拉拉给别人留把柄，谁知道他今天如此反常。凌晗在心里问候了安明柏，他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你们的意思是留着那些帖子还有用啊，但那不都是议论林寒的么。你们就一点不生气啊，就这么放任舆论发酵?” “咳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寒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我等凡人是理解不了的。”商商说完看向吴帅，吴帅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凌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接触这个世界，为什么商商说的话他似懂非懂。救命啊……是他太久没动脑子，智商下降了吗? 第41章 欧石楠（2） 病房里静悄悄的，向来不知尴尬为何物的凌晗此刻竟也有些手足无措，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什么，大家是不是饿了，我去帮大家买午饭吧。”凌晗说完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小寒，你怎么看。”商商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寒。 林寒不自在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咦……小寒，我可没说你是凌晗什么人啊，是你自己想歪了。”商商和吴帅两人心领神会地互相看了一眼。 林寒这状态，活久见啊…… 林寒见商商在一边毫无顾忌地调侃自己，她随手从病床上拿起枕头朝商商扔了过去。可惜林寒还病着，力道不够又偏了方向，枕头好巧不巧砸在了吴帅头上。 “寒姐，不带你这样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尽冲着我来啊。”吴帅一脸哀怨地看着林寒。 商商在另一边偷偷捂着嘴笑，林寒刚准备拿起枕头，商商就看到了她的动作，认识这么多年她可太了解林寒了。每次林寒被人戳破心事都会“恼羞成怒”，然后想方设法让那人闭嘴。于是商商机智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成想刚好砸到了吴帅这个冤大头。 枕头很软，林寒力气也不大，砸在头上一点都不疼。但是吴帅还是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是商商故意挑衅林寒的，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自己。唉……可能这就是命吧…… 吴帅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把枕头还给林寒，“寒姐，现在帖子都被封了，那你之前的计划就没法实施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寒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手机屏幕，眼神波澜不惊，好似这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吧，反正你的账号也被封了，想发也发不了。况且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吴帅，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谢谢你。” 林寒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向吴帅道谢，吴帅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额头说：“嗐……小事，都是小事。寒姐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吴帅上刀山下火海一定给你办成了。” 商商在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切……又开始拍马屁了。 “什么寒姐，你都把我们家小寒叫老了。你知道她才多少岁么，你就姐啊姐啊的叫。” “那我不是觉得寒姐厉害么，再说了寒姐本来就比我们大一岁啊。是吧，寒姐……”吴帅一副求认同的样子看向林寒。 “你们俩够了啊，每次说不了三句话就掐，跟斗鸡似的。” “小寒，你现在说话好像晓晓姐啊。” 林寒怔了一下，庄晓已经去岚市好几天了，她俩自从庄晓到岚市的当天晚上通过电话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昨天又因为江夏的事情，她也没有给庄晓发信息。 林寒看了一眼手机，沉默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当当当……午餐来了，快看看你们喜欢吃什么。”凌晗两手各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了病房，袋子里装了好几个餐盒，香味瞬间弥漫了整间病房。 “哇……好香啊，让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鱼香肉丝，红烧肉……竟然还有我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欸…等等这是什么。” 商商闻见香味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凌晗身边，打开塑料袋细数着凌晗带来的午餐。 “等一下，这个你别动，这是给林寒的。她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合吃太油腻的，这个粥刚好。”凌晗说着把粥递给了林寒。 林寒也没客气，她现在确实饿了，而且这个粥竟然很合她口味。 “哎呀……知道知道，这是你专门给小寒准备的，我都懂。”商商特意强调了专门两个字，视线在林寒和凌晗之间来回转动。 虽然这粥确实是他给林寒单独买的，但是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病人应该吃些清淡的，但是现在被商商这么一说，好像他真的有什么心思似的。凌晗发现自从他来到青城，自己的脸皮怎么越来越薄了，现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谢谢，这粥味道很好。”林寒说着戳了戳碗里的粥，然后抬头看向凌晗，“还有谢谢你早上送我来医院。” 林寒说完就继续低头吃饭，凌晗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就说，我一定帮忙。” 商商和吴帅两人正为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争论，压根没注意到林寒这边的动静。 凌晗坐在床尾，抬手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然后又戴上，没想到自己还是不习惯长时间佩戴眼镜。 “你不吃饭么……” 凌晗此刻正在放空自己，突然听到林寒和自己说话，“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吃饭吗，你再不过去就没你的份了。” 凌晗回头看了一眼商商和吴帅，“没事，我不饿，早上吃了早餐才去的学校。” 林寒放下手里的勺子，犹豫了几秒说道：“那个，这里还有一份粥我没动过，你要吃这个么。” 刚才凌晗出去买午饭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份粥，因为他不确定林寒喜欢吃哪种，于是考虑再三还是按照商商那天的话买了两种口味不同的甜粥。 林寒现在吃的那份是紫薯百合粥，剩下的那份是枸杞玉米粥。 林寒此时认真地看着凌晗，眼睛清澈明亮，嘴角微微抿起。看得出来，林寒其实不是很舍得把粥让给他，不知为什么凌晗觉得面前的林寒很像安明柏小时候养的那只黑猫。平时高冷傲娇不让人靠近，可是吃饭的时候就变得乖巧可爱，还有点护食。 凌晗脑海里回忆着那只黑猫，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林寒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她看着凌晗说："你笑什么，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见过的一只黑猫，很可爱。” 呵呵……那你的笑点可真够奇怪的。 林寒在心里吐槽了凌晗一番，把枸杞玉米粥放进凌晗手里，然后接着吃饭，期间再没说过一句话。 凌晗看着手里的粥，他越发感觉面前这个女孩远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他对林寒充满了好奇，也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充满了期待。 第42章 欧石楠（3） 一顿饭吃的很快，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战斗。 大快朵颐后的商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欸……又是减肥失败的一天，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小寒一样有腹肌啊。”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看没戏，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吴帅毫不留情地打击了商商。 “闭嘴，我和你说话了么。你先去把桌子收拾一下吧，你看看这些垃圾，难道你要留着它们过夜啊。” 吴帅哑口无言，只好乖乖打包了垃圾走出病房。 林寒早就吃完了粥，她打算自己下去扔了包装盒的时候被凌晗拦住了。“你还在挂水，我去吧。”林寒也没推辞，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呢。 “商商，你下午打算干嘛，去不去学校。”吴帅进门的时候问了商商一句。 “下午陪着小寒啊，她水还没挂完，而且医生说最好观察一晚。至于学校，我是绝对不可能去的，已经和老夏请好假了。怎么，你要去学校啊。” 吴帅点点头，“嗯，下午有物理课。而且我这次物理没考好，还是不请假了。” 商商有些遗憾地说道：“好吧，那你去上课吧，但是你走了就没人陪我打游戏了啊，好难过。”商商说着假装擦了擦眼泪。 “周末有时间，到时候咱俩开一局，我先走了。寒姐，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见。” 吴帅说完冲着林寒和凌晗摆摆手，背起书包走了出去。 “他知不知道今天是周一啊，离周末还有五天呢。”商商转头看向林寒，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平时不学习就靠考前突击，这次吴帅的总分好像降了不少，排名也掉到班级二十了。” “不会吧，他上课那么积极，每堂课都做笔记，这次考试怎么……”商商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她不应该那样对吴帅。 吴帅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因此人缘也特别好，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帮忙。而吴帅也从来不拒绝大家的请求，每次都能顺利解决同学们的问题。 至于学习上，说实话吴帅属于努力型学生。每门课的作业他都认真完成，公式没少背，题也没少做，可以说吴帅绝对是高一九班最刻苦努力的学生，但是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不是很理想。最好的成绩是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他考到了班级前十，但是没想到这次摸底考试竟然掉了十多名。 吴帅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工，每个月的工资刚好够家里的开销，他还有一个妹妹在念小学。为了攒钱供吴帅上大学，他的父母每天下了班还要去青城美食街摆摊，妹妹就交给了吴帅照顾。 吴帅很清楚家人的期望，也希望自己以后能让父母过的好点，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天卯足了劲学习。 商商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她好像从来没有像吴帅一样为了某件事情拼尽全力过，就连当初立志要和林寒一直同桌的愿望也是靠林寒完成的。 林寒每次考试前都会给商商补习，划重点，但是商商几乎都是敷衍过去，随便翻翻书，记几个单词，背几篇课文就过去了。她从来不把考试成绩放在心上，除了小升初和中考的时候，她废寝忘食地学了一个月，就是为了和林寒一个班。还有这次摸底考试，如果不是教导主任说这次考试成绩会作为高二学期分班的参考成绩，商商恐怕还是不会上心。 身边人总说商商没心没肺，乐得自在。家里的大人虽然也会催着她学习，但是不会给商商巨大的压力，每天逼着她要写多少习题或者背多少英语单词。况且还有林寒这个逆天的存在，一旦到了重大考试，商商总是能超常发挥。 其实同学们私下里不仅议论林寒，也会八卦商商。没办法，谁让她是林寒唯一的朋友呢。在学校里，林寒从来不主动和人说话，有什么活动也只是和商商一起，而且她经常面无表情，总是给人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以至于大家都不太敢靠近林寒。 “小寒，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做错了呀……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好像只有我整天嘻嘻哈哈，吃吃喝喝，还熬夜打游戏。” 商商说着扑到了林寒跟前，抱住了林寒的胳膊。 “嘶……商商，那个……你好像压着针头了。” “啊……小寒，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太笨了。”商商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凌晗独自站在一边凌乱，这是什么剧情，好好的突然上演煽情大戏是怎么个意思。 林寒拍了拍商商的后背，语气温柔地说道：“谁说你笨了，你只不过是和其他人的学习方式不一样罢了。你看你这次考试前不也是熬夜背书刷题了嘛，你的成绩都是你应得的，不要妄自菲薄。” 林寒耐心安慰着商商，丝毫不提已经有些回血的针头，此刻的她像极了某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凌晗蹙眉，他看着林寒手背的青筋，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林寒一个眼神制止。 “没事了，没事了啊，商商同学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开心果啊。” 商商终于止住了啜泣，她抬起头来看着林寒，发现林寒正眼神坚定地看向她，目光里满是肯定和鼓励。 “我……我去叫医生，马上回来。”商商风一样地冲出了病房。 凌晗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商商平时情绪起伏都这么大嘛，变化也太快了。” 林寒直接拔掉了已经回血的针头，血液瞬间涌出来聚成了水滴状，稳稳地摊在林寒青筋突起的手背上。 “欸……你!你怎么把它拔了。”凌晗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商商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个小礼物就能让她高兴很久。商叔叔一家对商商没有过多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你也看到了，就是因为这样商商才养成了现在乐天的性子。可以说商商是个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童年。而我只不过是想让这个时间再长一点而已……” “那你呢，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凌晗追问出声。 “我的童年…那可是个很精彩的故事，你要听吗?” 林寒抬头看向凌晗，虽然隔着镜片，但是林寒好像在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第43章 欧石楠（4） 医生很快过来给林寒重新扎了针，商商站在林寒旁边，不知道刚才这两人发生了什么，莫名感觉有点微妙呢。 商商右手支着下巴，先是看了林寒一眼，随后又凑到凌晗旁边，“喂…你俩刚才说啥了，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凌晗瞥了商商一眼，“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林寒的秘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们俩就有秘密了，好家伙，你下手挺快啊。不过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小寒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自从商商见过小寒和凌晗的相处氛围，她就知道凌晗对小寒是特殊的，虽然林寒自己没有发现，但是在和林寒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眼里，这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少年的确不一般。 凌晗听懂了商商在说什么，但是他没有顺着商商的话说下去，“欸……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问这干嘛，想套近乎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商商往后退了一步，离凌晗远了些。 凌晗笑了笑，说：“别误会，就是随便聊聊。” 商商冷哼了一声，不再和凌晗说话，转头去找林寒了。 青城一中高一九班的教室里此刻空无一人，突然“滴”的一声，有人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手机响了几十秒没人接听后被自动挂断，但是打电话的人似乎还是不死心，又连续打了十几通。最后对面发过来一条短信：你在干嘛，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中午为什么不回家，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而手机的主人此刻正躲在卫生间拿着另一部手机和别人聊天。 [按你的要求我们把该办的都办了，尾款该打过来了] [帖子都被封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办完了] [同学，当初你找到我们的时候只说让我们发黑帖，可没说我们还要负责帖子被封的事情啊。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别废话，赶紧打钱] 吴明娇紧紧咬着手指，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废物，都是废物……吴明娇埋怨着对面的人办事不靠谱，帖子发酵了不到半天就被人封了，连相关账号也被人黑了。她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帮林寒那个贱人，但心里的愤怒难以发泄，被咬着的手指渐渐磨出血来。 周末的时候吴明娇突发奇想登录了学校论坛，然后她就看到了关于林寒“千年老二”的名号的分析贴，帖子里还张贴了林寒这些年来几乎所有的考试成绩。底下的评论里有的持怀疑态度，有的坐等后续后续成绩，更多的则是在猜测林寒是不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不然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做到每次考试都拿第二名的。 更有甚者开始拿吴明娇和林寒比较，说吴明娇根本没有林寒聪明，这么多年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也没超过人家。底下有人反驳说吴明娇高一学年可是年级第一，结果有人评论那说不定是林寒让她的。 让她的……让她的…… 这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吴明娇，她引以为傲的荣誉竟然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甚至那人压根不屑于和她争。 吴明娇靠在卫生间的隔断上，对面又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别耍花样，我知道你是谁，赶紧把尾款结清了，否则我就去你们学校曝光你。 本来周末的时候吴明娇还没想好怎么反击林寒，结果今天早上林寒被人抱出教室就给了她机会。于是她找到了在网上认识的网友，之前打游戏的时候听那人开过语音说自己是学计算机的，经常在学校里拿奖学金。吴明娇心思一动就花钱雇了那人，让他在学校论坛上发帖子黑林寒，各种污言秽语毫无底线。 吴明娇知道周末的那个帖子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肯定和林寒有关，她竟然敢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那她也要让林寒尝尝在网上被人攻击的滋味。 但是没想到，不到半天，那些黑林寒的帖子就消失了，而且神隐许久的论坛管理员竟然也出现了，而且还发了公告。 于是吴明娇心里对林寒的嫉恨更加浓烈，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寒身边总是有人帮她，明明林寒那么不近人情。在吴明娇看来，林寒就是一个整天装模做样的小人，她总是和自己作对，什么都要和自己抢。课代表是这样，年级第一也是这样，她永远摆脱不了林寒的阴影。 吴明娇猛然将手机砸到了地上，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锁屏的图片是她精心挑选的人物画，此刻那张人物的眼睛已经被屏幕上的裂纹扭曲，吴明娇看着原本在母亲手底下偷偷摸摸藏起来的手机，感觉说不出的讽刺。 连你也嘲笑我……吴明娇抬脚狠狠地踩在碎裂的手机上，接着发出一声怒吼，“啊啊啊啊啊啊啊……林寒，我不会放过你的!” 田甜中午没回家，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后去操场待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自己肚子有点不舒服，于是她急急忙忙地跑到厕所，刚到厕所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恶狠狠的声音。 田甜认出这是吴明娇的声音，准备迈进厕所的脚瞬间又收了回来。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摸底考试后吴明娇和她说的话，顿时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田甜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她太紧张了，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厕所门，“咚”的一声惊到了厕所里面的人。 “谁在外面!” 吴明娇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她来这里之前确认过没有人她才进来的，现在明显是有人在偷听。吴明娇不知道那人听到了多少，在发信息之前她给网友打过电话质问论坛的事情，因为太过心急她忘了隔墙有耳。等她意识到不对之后立马挂了电话，改用短信和那人交流。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闯进来的人听到了多少，吴明娇小心翼翼地打开厕所门看了一眼，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影。于是她走出了厕所，刚到门口就看见楼梯拐角闪过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吴明娇一时判断不出究竟是谁偷听过她说话，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眼眶变得猩红。如果此刻她的面前站着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撕了那人。 吴明娇抬头看了眼头顶，她记得学校有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安装摄像头，每一层都有。不要怀疑，这个监控也是教导主任秦富生提出来的，美其名曰更好地管理学生，保证学生们在校期间不会违规违纪，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不满，他们觉得学校是在监禁他们，在学校里没有了隐私不说而且也没有了自由。这根本不是来上学的，反而像是在坐牢。不仅如此，教导主任还在每个教室里也安装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学生在教室里的一举一动。正因为这样，吴明娇才选择在厕所里和网友联络。 但是现在，人算不如天算，她的秘密好像还是泄露了…… 偷听她讲话的人到底是谁呢，她可太好奇了，她要想一想找到那人之后怎么“说服”那人保守秘密。 不出所料，这层楼的摄像头正好能看到厕所门口，吴明娇没有犹豫直奔监控室。 田甜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楼，眼神里满是恐惧。怎么办，吴明娇好像听到她跑走的声音了，刚才厕所里的那声怒吼还清晰地印在田甜的脑子里。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肚子不舒服，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摸底考试结束后吴明娇专门找她聊天，话里话外都在威胁她不要和林寒走得太近，否则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自己。 田甜之前以为吴明娇是个活泼开朗，待人友好，学习还很好的优秀学霸。虽然她没怎么和吴明娇说过话，但是吴明娇在班里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 吴明娇家境优渥，经常请班里的同学吃饭。夏天太热的时候请大家冷饮，冬天太冷的时候请大家奶茶，她出手大方，说话做事也没有趾高气昂，在高一九班的人缘很好。 但是田甜万万没有想到，吴明娇还有这样疯狂的一面。 田甜记得自己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吴明娇拦住了，她说有话想和自己说，是关于那天数学考试前自己和林寒发生的冲突。田甜虽然不明白自己和林寒发生的事情与吴明娇有什么关系，但是本着同学之间的友善关系，她还是跟吴明娇走了，毕竟她曾经也喝过吴明娇的冷饮和奶茶。 那天发生的事情田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被吴明娇带到了一个巷子里，巷子里除了她和吴明娇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些人都穿着黑色的短袖，胳膊上刺满了纹身，嘴里都叼着烟，一圈一圈地吐着烟，手里还拿着匕首。 田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从小就性格内向几乎不和人交流，平时也不出屋子，就待在家里自己学习。田甜的爸妈因此对田甜多有不满，经常指着田甜的鼻子骂，说他们怎么养了个这么没出息的女儿，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田甜因此更加不敢在家里大声说话，也没办法和陌生人说话，只要一和人接触她就紧张地一直结巴。原本想和她交朋友的小孩也因为这个原因对她没有了耐心，渐渐地田甜越来越自闭。 田甜那天被吴明娇堵着问了一堆她和林寒的事情，临走的时候拿着匕首在她的脸上拍了拍，警告她如果以后再和林寒有来往就不是聊天这么简单了。巷子里的黑衣人还冲着已经吓哭的田甜吹了几声口哨，眼神上下打量了她的身体，带着调戏的口吻说田甜身材不错。 等吴明娇他们走出巷子之后，田甜紧紧地抱住自己蹲了下来，眼泪住不住地流。她实在太害怕了，那些黑衣人临走前说的话，还有吴明娇拿着匕首拍自己脸时候的表情，田甜永远都忘不了。 可是今天田甜又无意间发现了吴明娇的秘密，如果让吴明娇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与此同时，吴明娇已经来到了监控室。 “严叔叔，吃饭了吗，我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薯片。” 吴明娇笑嘻嘻地走到严明旁边，顺手将薯片放在桌子上，然后抬起手给严明捏了捏肩膀。 严明，原青城一中后勤部主任，在青城一中待了二十多年，可以说他是看着青城一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而且严明还是吴明娇妈妈的远方亲戚，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严明退休后还念着青城一中，于是他又找校长聊了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校长竟然答应他回到学校，去了监控室看监控。 吴明娇也是无意间知道了严明和家里的关系，于是自从学校安了摄像头之后，她就想方设法地和严明套近乎。虽然按照年龄来说，严明都可以称得上是吴明娇的爷爷了，但是没办法，辈分摆在那儿，她也只好叫严明叔叔了。后来她知道了严明最喜欢吃薯片，于是她就隔三岔五地去监控室一趟，顺便带着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垃圾食品的薯片。 “呦……是娇娇啊，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我可是好一阵没看见你了。” 严明正躺在监控室的椅子上小憩，听见声音他赶紧起身给吴明娇拉了把椅子。 吴明娇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然后坐在椅子上把薯片推到严明面前，“就是因为好久没见了，我才过来看看您啊。正好我在超市里看到了您最爱的薯片，顺带给您送过来。” “你这孩子，每次过来都带东西，这么破费干嘛。”严明说着撕开了薯片的包装，拿出几片塞进自己的嘴里。 “严叔叔，薯片这东西您还是要少吃啊，而且您也这么大年纪了，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严明不在意的笑了笑，“别看你严叔我已经六十多了，但是身子骨可比那些小伙子还要硬朗，我上周还去参加了马拉松比赛呢。” “是嘛，我就说您看着更精神了。”吴明娇敷衍地夸了夸严明，心思全在眼前的监控上。 “严叔叔，其实我来是想麻烦您一件事。” 严明放下了手里的薯片，拍了拍手说：“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早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我妈给我求来的护身符丢了。您也知道我妈对这个护身符有多看重，平时一直叮嘱我带在身上，现在我怎么都找不到它了，也不知道回家该怎么和我妈交代。严叔叔，您能把监控调出来让我看一眼吗?” 严明一听是这种小事，爽快地答应了。 “那栋楼啊，几点到几点的。” 吴明娇假装思考了几秒，说：“我也不确定是几点丢的，等我发现的时候护身符已经不见了。要不您帮我把教学楼七层一上午的监控都调出来吧，我自己找找看。” 严明听完回头看了吴明娇一眼，“哎呦……一上午的监控这可不好找啊，我帮你一块儿看吧。” “不用了严叔叔，我自己看就可以了，您接着休息吧。” 严明见吴明娇执意要自己看监控，而且也不是大不了的东西，于是就随她去了，自己则在旁边的椅子上接着午休。 吴明娇看了严明一眼，确认他闭上了眼睛，然后迅速将监控的进度条划到了四十多分钟前。 吴明娇死死盯着屏幕，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终于她看到了站在厕所门口的人是谁。 第44章 欧石楠（5） 田甜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综合楼的美术教室躲了起来，她靠在美术教室的门背后，不停地大喘气，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氧气都吸完了似的。 田甜一直呆在美术教室直到学校广播响起，她才踩着铃声进了高一九班。 整个下午田甜都战战兢兢的，她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她，但是她不敢回头看，这种状态导致她课都没心思听，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她随便收拾了一下课桌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田甜，走这么快干嘛，等我一起回家啊。” 田甜的同桌李瑶叫住了她，这算是田甜在班里为数不多可以说得上话的同学。因为是同桌，而且两人的家都在一条街上，于是她俩每天放学都一起回家。 “李瑶，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家，晚自习你能帮我给老师请个假么。” “啊……怪不得你一下午都没精打采的。行吧，你回家注意安全，实在不行你就去医院看看。” 田甜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吴明娇，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田甜，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样的吴明娇让田甜不由得浑身一颤，立马转头跑了出去。 商商在医院里待了一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实在无聊的很。 “小寒，你再帮我打一局呗，这关我又卡住了。” 林寒靠在病床上静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书，这本书是之前从青城图书馆借来的，一直放在林寒的书包里，中午的时候商商回去了一趟帮她拿了过来。 林寒闻言把书放下，朝商商招了招手，“上次不是帮你通关了嘛，我看看。” “嘿嘿……上次那个游戏不好玩，我又换了一个。但是这个游戏太变态了，我感觉它总是卡BUG，而且每次都卡在同一个地方。” 商商虽然经常玩游戏，但是她每次都是三分钟热度，玩一玩觉得通不了关就让林寒帮忙，然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换一个新游戏。 “这个和你上次玩得那个游戏很像，你没发现吗?”林寒抬头看了一眼商商，发现商商一脸懵地站在她面前，她摇了摇头说：“喏，你看好了，再有下次我可不管了啊。” 林寒几乎每次都这样说，但是只要商商一开口，她还是会答应商商帮她通关游戏。 “林寒…林寒…你怎么样，程潜那个畜生竟然敢对你动手，我绝对饶不了他。” 江夏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林寒的病房，一上来就要掀林寒的袖子，林寒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办完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都受伤了，我怎么能不回来。我已经和程潜他妈聊过了，她答应我会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倒是你，怎么也不小心一点，你不是说自己是跆拳道黑带么，还能让程潜那个弱鸡伤了你?” 江夏话里话外都是对程潜的嫌弃，一点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还对程潜抱有一丝同情。现在江夏觉得程潜完全就是个人渣，自作自受，活该他被人追债东躲西藏。只是江夏没想到程潜竟然还敢拉她下水，甚至伤了自己的朋友，这次江夏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渣男。 林寒没有直接回答江夏，反而问了江夏别的问题。 “欸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林寒示意江夏坐下，然后把病床边的椅子给她推过去。 “商商告诉我的啊，多亏了她，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呢。” 林寒一个眼刀甩过去，商商默默从病房门口退回来几步。刚才江夏一进病房，商商就知道不妙，于是她趁着林寒和江夏说话的时候悄悄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打算遁走，没想到还是被林寒发现了。 “商商，你去哪儿啊。” 听到林寒这么说，江夏一回头就看到商商乖巧地站在病房门口。 “咳咳……夏姐姐一路舟车劳顿肯定饿了吧，小寒你也是，中午就吃了一碗粥，我去给你们买晚饭哈。”商商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江夏看见商商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林寒不让商商告诉自己她受伤的事情。自从认识林寒，江夏就知道林寒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冰冷，林寒总是对帮助过她的人掏心掏肺。虽然林寒嘴上不说，但是江夏能感觉到，林寒也是把她当成朋友的，不然林寒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赶走程潜，甚至还不让她知道。这份情谊，江夏都记在心里，她也想为林寒做些什么。 商商一出门就碰到了拎着晚饭过来的凌晗，她登时感觉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好不容易找借口从病房溜出来，现在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呢就被人截胡了。 “欸……等一下，等一下，你现在先别进去。” “为什么?我饭都买好了，半小时前你说自己饿了，一个劲的鼓捣我买饭，还拉出来林寒当挡箭牌，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凌晗停下脚步，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商商，“说说吧，你又背着林寒干什么好事了。” 经过这一天的接触，凌晗已经彻底摸清了林寒和商商之间的相处模式，总的来说就是商商“闯祸”，林寒“补刀”，但是最后还是林寒全方位地压制商商。 “呵呵……我是那种人吗?” 凌晗默不作声，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商商。 商商自知打太极无望，只好全盘托出，“其实吧，是这样的，小寒之前叮嘱我不要把她受伤的事情告诉晓晓姐，然后今天和夏夏姐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结果她二话不说就来了医院。刚才在病房里小寒好像有点生气了，我本来以为只要不告诉晓晓姐就行，谁知道夏夏姐也要瞒着……唉……我可真是太难了……” 商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凌晗都没明白这和商商不让他进病房有什么关系。 “停停停……这个晓晓姐和夏夏姐都是谁啊，还有啊，这些和你把我堵在病房门口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商商先去病房门口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靠在墙上，看着凌晗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她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晓晓姐就是庄晓，小寒的姐姐；至于夏夏姐呢，她是‘NEW LIFE’咖啡馆的老板，和小寒算是……朋友吧。” 听到咖啡馆的名字，凌晗瞬间想起来他和林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狼狈的自己和毫不犹豫为自己解围的林寒。算起来，那个叫江夏的人也算是他和林寒的红线了。 呃……红线?凌晗你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想跑偏了，凌晗不自在地直起身来，“上次见面你对我多有防备，这次怎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商商还没开口就被凌晗打断，“算了，不重要，还是先把饭送进去吧。”凌晗说完就迈着他的大长腿进了病房。 第45章 欧石楠（6） “林寒，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寒闻声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晗将手里的晚饭放在桌子上，走到林寒身边，说：“那当然，我是谁啊，办事绝对靠谱。” 江夏上下打量着凌晗，莫名觉得有点眼熟，直到她和凌晗对视了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唤起了她的记忆，她不由得惊呼出声：“你……你是之前来店里的那个帅哥，当时你被一群人围观，林寒还帮你解围来着。” 凌晗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是凌晗。”说着偏头看了林寒一眼，“也是她的……同班同学。” 凌晗介绍自己和林寒的关系时，停顿了几秒，江夏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称呼来，结果就是一个简单的同班同学。 “林寒……凌晗……你俩的名字好像啊，现在居然还在一个班里上课，缘分啊。不过，你看着一点也不像高中生，你真的是来上学的么。” 江夏来回看了林寒和凌晗一眼，发现林寒并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她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凌晗推了推眼镜，“我高二休学了一年，最近刚来青城。而且去你咖啡馆的那天是我第一天到青城，这么看来我们也很有缘分。” 林寒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半小时前就让护士帮她拔了针，于是林寒直接走到桌子前打开塑料袋，拿出餐盒。“商商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门口，进来吧。” 凌晗看到林寒的动作，他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糖醋排骨在右边袋子里，你手里的是清炒时蔬。”凌晗说完走到林寒身边，从她的手里拿过餐盒放在桌上，“中午吃的太少了，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凌晗说着把糖醋排骨递给了林寒。 林寒没有说话，直接打开了餐盒坐到沙发上，“你也吃吧。” 凌晗和林寒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完全不像一个仅仅见过三面的人，两人的磁场莫名的和谐。 江夏踱步到商商身边，环抱双臂，用肩膀碰了碰商商，说：”欸……这两人什么情况，这场面…啧啧……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江夏突然想到了她和程潜谈恋爱的时候，回忆刚停留三秒就被江夏打断，嘶……怎么会想起那个人渣，真是晦气。 “呵呵……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刚才才知道原来小寒早在咖啡馆的时候就和凌晗认识了，亏我还……不说了不说了去吃饭，饿死我了。夏夏姐，你要吃饭吗?” 江夏回过神来，说：“吃，为什么不吃，我也一天没吃饭了。” 于是商商和江夏两人坐到林寒旁边的沙发上，一人拿了一双筷子，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朝糖醋排骨伸出了手。 一顿饭就这样匪夷所思地吃完了，期间没有人再聊起凌晗和林寒初遇的事情。不得不说，林寒把庄晓转移话题的能力学得是炉火纯青，甚至还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迹象。 江夏吃完饭就走了，这几天咖啡馆没营业，她简直要心疼死。这可都是钱啊，都怪程潜那个人渣，江夏再一次问候程潜的八辈祖宗。 商商和林寒说了几句话后也回家了，于是现在病房里就剩下了林寒和凌晗。 “今天谢谢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吧。” 林寒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残余一边和凌晗说道：“今天的饭钱多少，我转给你。” 凌晗没有回答，直接把手机放到了林寒眼前，“留个联系方式呗，好歹也是同班同学了。至于饭钱……这样吧，你请我吃两顿饭就当扯平了，如何?对你来说很划算吧，你只要请我一个人吃饭就行，我可是请了你们四个人。” 凌晗本以为林寒会很爽快的答应自己，毕竟这笔买卖的确很偏向林寒，至于他的那点小心思，不可说，不可说……可惜他实在太不了解林寒，林寒从来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 “不用，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们还没有熟到那种份上。”林寒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凌晗。 凌晗讪笑了一下，说：“咳咳……是我冒昧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得……第一次留电话失败…… 林寒自顾自地收拾完桌子，然后倒了一杯水拿在手里，“还有什么事吗?” 凌晗再没有理由留在病房里，只好和林寒道别：“呃……那什么……明天见!” “明天见!”林寒说完就端着水杯走到了病床边。 凌晗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林寒，然后才离开。 等凌晗走了，林寒放下水杯，拿出手机给庄晓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 林寒蹙眉，已经好几天没和庄晓联系了，不知道她在岚市怎么样。 林寒刚准备打过去，电话就响了，是庄晓…… “姐……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 “小寒呐…是林姨，晓晓和你庄叔出去遛弯了。你一个人在青城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不是庄晓，林寒稍稍有点失望，但她很快抹去这种情绪，走到窗边换了只手拿着手机。 “很好，林姨。您和庄叔叔最近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吗?” 电话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好都好，你庄叔上周还和我去爬山了，这次可是爬到山顶了啊。” 庄叔经常被林姨拉着去爬山，但是每次都到不了山顶，庄叔一有机会就休息，等体力耗尽了也就能爬到半山腰。林姨就吐槽庄叔叔，说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待在办公室，四肢都要退化了。 “真的吗，那我有机会可要见识一下。” “行啊……对了小寒，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去隔壁纪爷爷家待几天也是可以的。学习上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才是高一的学生，慢慢来，不着急啊。” 林寒看着窗外的夕阳，美好的刺眼，“好的，林姨，我知道了。” 林姨又和林寒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中心思想就是让林寒好好照顾自己，但是决口不提有关庄晓的事情。 第46章 欧石楠（7） 第二天早上，林寒心事重重地去了学校，刚到高一九班就被凌晗来了个“亲切”的问候。 凌晗在校门口就看见了林寒，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但是门口急着进校区的学生实在太多，乱哄哄的不说而且就算他喊了林寒的名字，林寒也不一定能听见。于是凌晗改变了策略，准备到教室再说。 “林寒!” 嗯…很好，她回头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笑容满面的和她说早上好，然后不动声色的把早餐递给她，最后潇洒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真是个美好的开头啊……凌晗在心里描绘了自己和林寒在高一九班第一次和谐友爱的互动场景。 林寒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刚一转身就被迎面泼了一身的豆浆。肩膀到胸口的位置几乎全湿了，幸好林寒一直都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豆浆只是打湿了外套，里面的短袖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嘶……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啊。你这衣服……” 此刻凌晗的脑子里已经有无数个林寒解决掉自己的画面，完了……他和林寒还能和平共处吗? 林寒没等凌晗说完，视线从自己的校服到凌晗手里的豆浆杯子转了一圈，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出了教室。 凌晗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林寒你别生气啊，校服我给你洗，你先穿我的?” 凌晗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镜子前的林寒，胡乱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扯平了。”林寒一边整理自己的校服一边对凌晗说：“昨天你帮了我，而且今天你也不是故意的。” “还能这么扯平啊，你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林寒一句话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问题，凌晗也不再纠结。短短几次的接触，林寒总是能给凌晗“惊喜”。 “你还要站多久，需要我提醒你这是女厕所门口吗?” 凌晗这才发现走廊里路过的学生总是会多看自己一眼，他讪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说：“呃……那我先回教室了，待会儿见。” 凌晗走后，林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高马尾桃花眼，整洁的校服，怎么看都是正经学生啊，凌晗为什么那么怕她。 是的没错，林寒认为凌晗怕她，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凌晗刚在座位上坐下，商商就凑了过来，“听说你今天又泼了小寒一身豆浆，勇士你可以啊。不过你吸引小寒注意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拙劣了，八百年没人用这招了。” 商商说着“啧啧”两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转头接着说道：“唉……可惜我没亲眼看到这副场景，不然我怎么着也得给你俩留个纪念啊。上次泼果汁就没看到，这次泼豆浆竟然还没看到，我这是错过了多少好戏。”商商说完还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林寒知道你这么八卦她不，你胆子也不小啊。” 凌晗没有反驳商商，顺着商商的话说：“不然我下次再换一招?你有什么好的招数吗，说来听听?” 商商一脸“你居然是认真的，你脑子没问题吧”的表情看着凌晗，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凌晗真的没听出来自己是在开玩笑，故意打趣他俩吗? 商商又仔细打量了凌晗一番，确认凌晗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瞬间感觉自己被忽悠了。名字像就算了，爱捉弄人的性格居然也这么像，他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叮铃铃……” 随着上课铃的声音响起，物理老师麦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站到讲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寒，“今天上半节课我们接着讲卷子，剩下的时间我们开新课……” 凌晗是第一次见物理老师，昨天一天他都待在医院，来之前晏爷爷给他简单介绍过各科老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晗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话一边环视着班里的同学，刚才在门口他明显感觉到有人推了他一把。力道不大，应该是个女生，凌晗在心里默默排除着人选：会是谁呢？ 他是第一天来学校，应该不会是因为他，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当时班级门口有很多人，大家打打闹闹不小心碰到他也有可能。自从发生那件事，凌晗总是下意识地不相信周围人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 正当凌晗懊恼自己多想时，突然一道灼热的视线扫了过来，凌晗直视那目光发现正是昨天在论坛发布林寒谣言的女生。商商昨天特意给他看过照片，叮嘱他不要和这个女生走太近，否则他和林寒就没戏了。 虽然凌晗并不觉得现在他和林寒之间有什么，但是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吴明娇看到凌晗正在看着自己，琥珀色的双眸里盛满了冷意，吴明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对着凌晗摆了一个算不上自然的笑容，然后迅速回头。 凌晗看到吴明娇的反应，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笔，视线在林寒和吴明娇的身上转了个来回：这个女生，有点意思，看来以后的高中生活不会无聊了…… 不知不觉一节物理课就结束了，凌晗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左右活动了下肩膀，然后伸手戳了戳前面的林寒，“欸，没想到你们学校一节课的强度这么大啊，又是讲题又是上新课，竟然还有时间做测验。全程高度紧张，搞得我现在浑身不得劲。” 林寒没有回头，“这才第一节课就受不了了，今天还有7节课，相信我，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商商合上桌上的物理书，笑嘻嘻地转头说：“嘿嘿……其实也还好了，就是物理老师比较吓人。其他老师上课还是很温和的，你就比如说我们老夏的语文课，那氛围让你分分钟睡过去。” 商商说完还颇有架势地拍了拍林寒的肩膀，“是吧，小寒。” 林寒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圆珠笔，刚才她一直在计算物理老师留下的思考题。林寒活动了下手腕，说：“这话你敢当着老夏的面说吗，信不信他让你分分钟怀疑人生，忘了上次在他的课上睡觉被罚抄课文的事了?” 商商：“哎呀，我那不是大意了么。上次抄课文抄得我手都快断了，这辈子我是和语文无缘了。” 林寒：“你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林寒淡定地提醒商商她说过的话，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睛里明显隐藏着笑意。 商商和林寒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互怼，凌晗觉得刚上完物理课的疲累消散了不少。 “林寒，你来一趟办公室。还有那个新来的同学，叫凌晗是吧，你也一起过来。”物理老师麦洁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朝着林寒的方向说道。 第47章 欧石楠（8） “今天叫你俩过来有两件事要说,一是下学期有一个物理竞赛，我希望林寒，你能参加。二是关于凌晗，你刚转过来对我的教学方式还很陌生，今天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刚才课堂上的表现还不错，没有走神。这里有一份试卷，是我额外布置给你的，算是对你的物理成绩摸个底，明天上课前交给我。”麦洁一口气说完了对两人的安排，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接着把桌子上的试卷递给凌晗。 凌晗双手接过试卷，视线不经意扫到了桌子上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思考题的答案，和林寒本子上的一模一样。 林寒双手背在身后，没有一丝犹豫地说：“老师，我不想参加。” 凌晗愣了一下，物理老师麦洁也停下喝水的动作，“林寒，这次摸底考试我看到了你的实力，虽然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隐藏自己，但是这次考试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竞赛第一名的同学有机会参加A大的高考夏令营，以你的能力只要在夏令营拿到好成绩，就相当于一条腿迈进大学的校门了。” 麦洁语重心长地劝着林寒，她实在不想放过这样一个好苗子。这次监考她突然发现以前一直不怎么出头的林寒竟然在控分，她仔细核对了林寒过往的物理试卷，发现林寒每次考试成绩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老师，我不想参加物理竞赛。”林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为什么?林寒你有这个天赋也有这个能力，你不想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吗?” “老师，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班里还有其他优秀的同学，您可以问问他们的想法。马上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麦洁放下手中的保温杯，说：“离竞赛还有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林寒冲着麦洁弯了下腰，“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会参加竞赛的。” 走廊上林寒和凌晗并肩走着，凌晗卷起手里的试卷，偏头看了林寒一眼说：“这个物理竞赛很有名，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参加过，确实和物理老师说的一样，只要拿到名次就离大学不远了，只有一步之遥，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没有。”林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倒是你，你不想去吗，已经去过一次的人想必更加有把握拿到名次。” 凌晗摇了摇头，“不了，物理老师又没让我去。” “你可以毛遂自荐。” “要是你去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林寒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你是因为庄晓才不想去的吧…参加物理竞赛的人需要提前封闭式训练两个月，而且还不是在青城。你不想离开她，是因为她有心……” “凌晗…” 凌晗话没说完就被林寒打断，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凌晗，“你怎么知道庄晓?” “额……昨天晚上我本来想找你说论坛的事情，结果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了。” “昨天我好像没有说庄晓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凌晗没有说话，讪笑着摸摸鼻头…… 林寒明白了,是商商告诉他的。 “至于庄晓有心脏病这件事，你昨天看的书是专门介绍心脏相关知识的，结合你昨天的通话内容，我就大致猜测了一番。看你今天的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凌晗一五一十地向林寒解释道。 林寒神色凝重，面有不悦。凌晗见状暗道不好，自己今天有些鲁莽了…… “凌晗，到今天为止，我们只见了不到十次，你可以不用和我假装熟络，也不用假装对我感兴趣让商商误会。” 凌晗将握着卷子的手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扶了扶本来就很端正的眼镜，“啧……你这话让我不是很明白，我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吗?” 林寒瞥了一眼凌晗身后，向前几步看着凌晗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真漂亮!可惜……冷得像冰，没有温度，也看不见人影。”林寒说完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凌同学，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希望我们能互不打扰。” 凌晗看着林寒走远的身影，不由感叹:果然是只有利爪的黑猫，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启防御模式。 凌晗回想着林寒方才的行为，若有所思地回了教室。 林寒一回到座位商商就发现了不对劲，等到凌晗回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愈加浓烈，商商一时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趟办公室回来变化这么大。 商商用眼神询问凌晗怎么回事，凌晗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商商看着林寒的侧脸实在想不出原因，索性不再耗费脑细胞，反正林寒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 “小寒，物理老师叫你去办公室说了什么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课间让学生去她办公室呢。” 林寒拿出下节课的课本，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她想让我参加物理竞赛。” “就这?不是吧，她一脸严肃地站在教室门口喊你，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你不知道我听见她的声音，心跳都停止了一秒，我生怕她发现我上课开小差。”商商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林寒：“你不是一向号称自己艺高人胆大么，怎么一个物理老师就把你镇住了，这不是你风格啊。” “她可是麦洁啊，一个在青城一中叱咤多年的冷面女王，在她手底下哪有不听话的学生，我这是惜命。” “有那么夸张嘛，我倒觉得她挺温和的，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商商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没什么表情，你不知道她靠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整治了多少学生，现在学校里还流传着许多在她的铁血手段下学生卑微求学的凄惨故事呢。” 林寒：“商商同学，你现在搜集消息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佩服佩服。” 商商颇有些得意地甩了甩头发，“那是，我是谁，我可是青城百事通啊。” 经过一天的上课摧残，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候，刚打完铃商商就迫不及待地催着林寒赶紧走。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饿死了。烤肠，奶茶，冰激凌等我宠幸你们，小寒快走，我们提前去就不用排队了。” 林寒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包，结果被商商拉着越过凌晗的课桌径直从后门跑出去。 凌晗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合上课本，摘下眼镜闭目养神。他思索着林寒早上在走廊里和他说的话，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和林寒和平相处，突然一道女声打断了他。 “你好，我是吴明娇，也是这个班的班长。”声音悦耳甜美，满是娇俏少女的青春气息。 凌晗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面前，因为看不清人脸，就连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凌晗戴上眼镜，“你好，凌晗。” 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吴明娇神色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继续说道：“你刚来不熟悉学校，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逛一圈，这也是班长的职责。” 凌晗默不作声，偏头看了窗外一眼，正好看到林寒和商商在嬉闹，一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但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两人关系很好。 凌晗：“吴同学这个班长当的真是尽职尽责，我都有点感动了。” 吴明娇：……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么，好气哦，但是还得忍。 吴明娇微微牵动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正好我听说青城一中景色很好，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就麻烦你了吴同学。” 第48章 覆盆子（1） “小寒，那个…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商商吸溜了一口奶茶，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林寒，试图从林寒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和凌晗没吵架，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况且我们也不过见了几面而已。”林寒淡定地喝着柠檬水，丝毫不在意商商瞪大的双眼。 "我去，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什么东西了，你有这本事你去算命好吧，不出两年你绝对能成为富婆。” 商商说完举起双手放在头顶冲着林寒比了个心，“我下半辈子就靠你了，林富婆。” 林寒简直没眼看，“我说你够了啊，这么多人看着，你把你的表演欲望收一收。这是在校门口，小心明天传出你的八卦来。” 商商委屈地撇嘴，“你……你居然这么说我，我好伤心，好伤心，你不再是我认识的林寒了。呜呜……”商商说完喝了一大口奶茶。 林寒静静地看着商商的表演，再一次肯定地说道：“你真的很适合学表演，不要埋没了你的天赋。” 商商一脸惊喜的说：“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商商说着猛然握住了林寒的手，“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的朋友，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眼光的人。” “呵……骗你的。” 商商一听立马松开手，有些气鼓鼓地说道：“林同学，我决定和你绝交三秒钟。” 听到这，林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逗你玩呢。他们家出了新口味的冰激凌，想吃吗，我请客。” 商商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钟才开口回应林寒，虽然生气什么的都是装的，但是得把面子工程做到位。 “我要两个。” “你刚喝完一杯奶茶。”林寒不可置信地看向商商。 商商也有点心虚，“行吧，那就一个，但是这次不算，你还得再请我吃一次冰激凌。” 林寒二话不说走向柜台。 林寒走后，商商收起了笑意，面色沉重地看着林寒的背影：晓晓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另一边，凌晗和吴明娇正在“悠闲”地逛着校园…… “我们学校三个年级各有一栋楼，还有一个综合大楼主要提供给艺术生训练使用，平时年级开大会和举办活动的时候也在那里。喏……就是那栋楼。” 吴明娇说完给凌晗指了综合大楼的方向，“旁边的那栋就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你觉得林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你说什么?”凌晗突然转变话题，吴明娇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寒…我和她就是普通同学，平时她也不和大家一起玩，一向独来独往高傲的很，和她关系好点的也就是商商了。” “普通同学…”凌晗轻声嗫嚅出这几个字，随后抬手推了推眼镜，“这么看来林寒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吴明娇没有说话，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今天谢谢你吴同学，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带我熟悉学校，你真是个好班长。” 吴明娇刚想说些什么，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吴明娇冷笑了一声。 “凌晗同学，学校都逛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吴明娇匆匆和凌晗说了几句，没等凌晗回应就走了。 凌晗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名字：田甜… 放学高峰期已经过了，此刻校园里就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林寒和商商相携走在玉兰路上。 “小寒，你就陪我上晚自习吧，我一个人很无聊的。你来了我好歹有个伴，再说了我要是有不会的题目你还能及时教我呢，好不好嘛。”商商说着抓住林寒的胳膊晃来晃去。 这一路上商商都在说服林寒和她一起上晚自习，嘴就没停下来过。 “你以前也是自己上晚自习，怎么没见你说过，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那能一样么，这次考试我进步了十几名，这个名次我得保持住了，不然吴明娇那个嫉妒鬼又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商商不依不饶在林寒耳边列举了数十项吴明娇的气人举动，期间还夹杂着各种和她一起上晚自习的好处。林寒被磨得彻底没了性子，只好点头答应。 “欸，那不是田甜么，她怎么这个时候来学校。我听李瑶说她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来着。” 林寒顺着商商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田甜的身影，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人在追赶她。 林寒又回想起之前田甜的反常举动，想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被商商拉住了，“马上上课了，我们快走吧。今天是物理老师值班，她最讨厌迟到的人了，我可不想再被她盯上。” 林寒只好作罢，想着等明天再去问问田甜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到教室商商就看到吴明娇的座位还空着，“我去，她竟然没来上晚自习，活久见啊。” 林寒刚走到教室门口，正好被商商挡住了视线，“谁?” “吴明娇啊，她不是向来看不上你不参加晚自习么，这下好了，她自己也不来了。” “谁说我不上晚自习了，倒是你，林寒，一个从来不上晚自习的人，今天居然纡尊降贵来了教室。怎么，高一九班终于能盛的下你这尊大佛了?” 吴明娇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着实把商商吓了一跳。本来商商还因为在背后说人被抓个现行而感到不好意思，结果听到吴明娇这一顿冷嘲热讽，心里的那点疙瘩顿时烟消云散。 “纡尊降贵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亏你还是年级第一呢，你心不心虚啊。”商商可不是那种随便让人捏的柿子，虽然这个被捏的柿子并不是她，但是欺负林寒就等于欺负她，这可不能忍。 “呵……你管我怎么用，你一个班级倒数好意思说我，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吴明娇的眼里满是不屑。她居高临下般瞥了林寒一眼，然后用力撞了商商的肩膀，走进了教室。 商商猝不及防被人撞到门框上，右手刚好被挤在了锁扣上，猛然的疼痛让商商忍不住“嘶”了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林寒只来得及伸出手护住商商的脑袋。 吴明娇刚走到后门黑板前就被林寒一个擒拿控制住。林寒攥住吴明娇的胳膊不让她动，此刻吴明娇的脸被怼在黑板上，这样的状况让吴明娇感到了巨大的屈辱。 “道歉!” 吴明娇挣扎着让林寒放开，奈何林寒练了跆拳道多年，她的力气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埋头苦学的女孩比得上的。 “林寒，你果然是个只会用蛮力的野人。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只知道躲在别人背后坐享其成，等事情过去了你才出来出头。” 吴明娇双手被林寒束缚着动不了，她只能奋力活动肩膀，试图从林寒手里挣脱出来，“林寒，放开我，从小到大你只会用这一招是么。” 第49章 覆盆子（2） 高一九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从来没见过林寒和吴明娇之间如此剑拔弩张的状态。 虽然大家都知道吴明娇和林寒不对付，明里暗里的排挤林寒，而且林寒确实高冷几乎不主动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但是吴明娇不一样，她家世好，学习好，长得也好，还经常请同学们吃东西，夏天请冷饮冬天请奶茶，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林寒是异类这件事。但是毕竟都是同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明面上吴明娇并没有对林寒做些什么，都是一些暗戳戳的小心思。 于是班里有很多人出声帮吴明娇说话。 “林寒，你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吴明娇也没说什么啊，而且她说的也没错，你确实从来不参加晚自习啊。” “就是就是，她好歹还是班长呢，你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 “林寒，你赶紧放开班长，不然我要告诉老师了。” “林寒，你……” 吵闹间林寒听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她大喝一声：“站住，都别过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我只要她一个道歉。” 平时和吴明娇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准备上前帮忙，还没动手就被林寒回头看他们的眼神止住。 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凛若冰霜，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看着他们仿佛在看着一个个死物…… 商商也被林寒的声音吓住了，“小寒……” “我说，让你给商商道歉，你撞伤她了。” 听到这话吴明娇才反应过来林寒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她嗤笑出声：“呵……我不就轻轻撞了她一下，怎么她是断胳膊了还是断腿了。” 在全班同学面前被林寒抓住胳膊不能动弹，吴明娇实在不能忍，她从来没有如此出丑过。她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向林寒低头，绝对不能。 “怎么回事，班里这么热闹啊。” 就在两人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凌晗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凌晗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寒抓着一个人站在黑板前，林寒周身的冷意挡都挡不住。 商商见状赶紧走到凌晗跟前三言两语说完了整个事情经过。 凌晗听完若有所思，先是看了林寒一眼，然后视线又在班里同学和教室后门的门框上巡视了一圈。 高一九班的后门锁扣前段时间坏掉了，因为考试一直没人来得及报修。这个锁扣是个有很多棱角的多边形锁扣，据说是新校长专门为了大家的财产安全订购的。因为太过新奇，大家都没见过，所以经常有人拿这个锁扣关门开门的玩闹，时间久了就坏掉了，为了方便锁门就在门框上安了个小玩意。 吴明娇撞商商的那一下正好让商商的脑袋直直冲着新安的装置过去，如果不是林寒用手垫着，商商恐怕不是右手被挤到锁扣上那么简单。 了解完事情经过，凌晗走到了林寒身后，“力气很大啊，抓着人这么久，你不累吗？” “闭嘴，和你没关系。”林寒冷冷出声。 “凌晗，救我，林寒她疯了，刚才她说她要杀了我。” 此话一出，班里同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个随便就能说出杀人这种话的同学就在身边，怎能不恐惧。 吴明娇声音不小，吸引了隔壁班的同学也过来围观。 凌晗听见吴明娇的求救不由蹙眉，眼神也冷了几分：这个女人还真是小瞧了她。 商商看见同学们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看着林寒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她急忙出声：“没有，小寒没有说过，你们都看见了啊，林寒刚才根本没有说话。” 大家犹疑的目光让商商的情绪顿时跌到了谷底。 因着林寒的喊话，方才没有一个人靠近她和吴明娇，不知道林寒在吴明娇耳边说了什么。 吴明娇这么一喊，假的也成真的了。 随着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周围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变大。 凌晗握住了林寒抓着吴明娇的手，试图掰开，“林寒，放手。” 吴明娇听着越来越多批判林寒的声音，冷笑出声：“林寒，你输了，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是吗?”林寒说着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那就看看是你的这双手先断，还是我先被他们的唾沫淹死。” 凌晗也很方，他没想到林寒的力气这么大，“林寒，商商没有受伤……” 林寒听到这话，手上的力气不由松了几分，与此同时物理老师麦洁出现在教室。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吴明娇趁着林寒分神之际，猛地转身挣脱了林寒的束缚，然后大声尖叫着哭出声：“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此刻的吴明娇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脸上全是黑板上的粉笔灰，两只手的手腕处有一圈明显的红痕。 反观林寒，她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圈着自己的手腕，一语不发冷冷看着前面的吴明娇。 凌晗双手扶着林寒的肩膀，刚才吴明娇转身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嘎吱”一声。他低头看了眼林寒握着的手腕，“我送你去医院。” “来两个同学送吴明娇去医院，其他人正常上自习，林寒你过来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学生被麦洁这么一吼纷纷散开，高一九班的学生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有几个女生站在吴明娇身边小声安慰着她。 “老师，我……”吴明娇还想说些什么被麦洁一个眼神制止。 “你们几个先送吴明娇去医院，我随后就到。” 看着学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麦洁忍不住出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其他人看什么看，你们也想断手吗？” 吴明娇被几个女生扶着从林寒身旁走过，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寒一眼。 林寒毫不在意，只是和物理老师麦洁对视了一眼。 “凌晗，放开我。” 从吴明娇大喊自己手断了开始，凌晗就一直扶着林寒的肩膀。比起扶着，说是揽着更为贴切，凌晗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林寒身边，只是此刻两人都没意识到。 听到林寒有些不自在的反抗，凌晗才发现现在自己和林寒贴得很近，近到他一低头，他的下巴就能支在林寒的头上。 “小寒…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大家误解，也不会挨骂了。” 商商很难过，比小时候被同学们欺负，说自己是矮胖墩的时候还难过。 林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眼眶红红的商商，伸手轻轻揽住商商的肩膀拍了拍，“没事，不是你的错，她是冲我来的，我和她之间早晚有这一天，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你呢，手没事吧，还疼不疼。” 商商本来想忍住不哭，但是被林寒这么一安慰，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 林寒费力抬起那只脱臼的手，轻轻抱了抱商商，时间很短不过三秒，林寒却深刻体会到了手腕脱臼的痛苦。 现在的林寒和方才与吴明娇对峙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正在安慰她哭得凄凄惨惨的妹妹。 “林寒，你和我去办公室，还有商商和那个新来的同学。” 物理老师适时出声，结束了这个温馨有爱的场景。 第50章 覆盆子（3） “说说吧，你怎么把吴明娇的手弄断了。”麦洁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三个学生。一个眼泪汪汪，一个默不作声，还有一个像没事人一样。 此刻没事人一样的林寒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把手安回去。 “老师，林寒手腕脱臼了，能先去医院吗?我们回来再和你说事情经过，您也可以调教室监控看看。” 凌晗说完就拉着林寒没受伤的那只手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商商和麦洁面面相觑。 “林寒的手腕脱臼了?”麦洁迟疑出声。 “我…我不知道啊。”商商也一头雾水。 别说，林寒真挺能忍的，愣是没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受伤了，除了此刻在她身边的凌晗。 凌晗拉着林寒刚走出办公室，牵着的手就被林寒甩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谢谢你。” 凌晗简直要气笑了，林寒的这股别扭劲儿还真是一如既往。 “虽然不知道你在谢什么，但我还是勉强收下了。话说谢谢这两个字好像是认识你以后，你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我还真没想到不知不觉我竟然帮了你这么多忙。” 凌晗也不客气，既然林寒都这么说了，他怎么能不承她的好意呢。 林寒：脸皮真厚，她只是客气一下，这人还真能顺杆爬。 两人面和心不和地走出了教学楼，一路无话。 现在正是晚自习的时间，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林寒不主动开口说话，凌晗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无奈这种安静的氛围凌晗实在没法忍受，于是他只好没话找话。 “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以前练过？” 林寒：“跆拳道，练了几年。” 凌晗不相信只是练了几年这么简单，“不止，你现在跆拳道是什么水平。” 林寒不明白凌晗为什么会找一个这么蹩脚的话题，但还是耐心回复他：“黑带，怎么你要试试。” 凌晗顿悟：果然，不是他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大。以他现在的身手，在林寒手底下过不了十招。 “不不不，我还不想找死。” 气氛一瞬间死寂，尴尬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边。 很好，天聊死了。凌晗心想自己还能怎么没话找话，然后挽救这个让人窒息的局面。 就在凌晗烦恼该怎么重新开启话题的时候，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嘎吱”声。 好嘛，原来林寒竟然默不作声自己把脱臼的手安回去了。 凌晗震惊，“你…你居然自己安上了。林寒，你还真是每次都出其不意，给人带来惊喜啊。” 林寒：“那你可真是没什么见识，以前生活在温室里吗？” 林寒说完微微活动了下手腕，“以前经常打架，这点小伤习惯了。现在我还是能一拳把你打趴下，怎么着要试试么。” 林寒预想中凌晗怼她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迎来了凌晗小心的触碰。 凌晗伸手轻轻圈住林寒受伤的手腕，“很疼吧，自己一个人疗伤不难过么。” 林寒愣了几秒，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还好，不疼也不难过。现在我的手没事了，不用去医院，你也可以走了。” 凌晗看了眼林寒细细的手腕，轻笑出声：“你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刚刚还感谢我现在就开始卸磨杀驴了，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可不行。” 正值初夏，临近傍晚的天边被晚霞染红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林寒两人的身上，并肩的身影仿佛笼罩了光晕一般朦胧，美好的像一幅画。 商商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这样的景象，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其实现在商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寒，看似每次都是商商在为林寒出头，护着林寒，但只有商商知道她才是那个被林寒保护的人。商商觉得自己为林寒做的事情不及林寒为她做的万分之一。这种愧疚的心情让她没办法立刻出现在林寒面前。 于是商商坐在楼梯上默默平复自己的心绪，她可是林寒的开心果啊，这副低沉的样子怎么能让林寒看到。 林寒惊讶于面前这人的口才，他怎么总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凌晗见林寒并没有现在去医院的打算，所以他也不再开口劝服。说实话他和林寒并没有熟到可以干涉对方决定的程度，在办公室的举动在凌晗看来已经是越界，虽然这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同学之间的关心，但凌晗自己清楚以他的行事准则来说，这种冲动的行为就是越过了他的标准线。 以前的凌晗虽然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就连路过的狗他都能和人家说些有的没的，但是凌晗其实非常有分寸。他给周围人清楚的划分了界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永远不会让接触他的人感到不舒服却又不让人觉得他假惺惺的，这一点凌晗一直保持到出事前。 直到凌晗出事，他心里的那条线越发清晰，待人却越来越冷淡…… 然而自从认识林寒，凌晗总是能做出一些让自己匪夷所思的行为，就比如在办公室直接当着物理老师的面拉着林寒说要去医院，这些举动都被凌晗归结为他对林寒的同情心。 其实某种程度上林寒和凌晗很像，两人对人际交往都有着明确的界限。这段时间无论是凌晗的插科打诨还是他和林寒的互怼，两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当下为了打破尴尬故作轻松而已。 于是凌晗说完，两人之间又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你不……” “明天……” 两人同时出声，出奇的默契让林寒和凌晗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好笑么，就像两个刺猬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你刺我一下我再扎你一下，有点像小学生吵架，很幼稚。” 林寒说完看向凌晗，“你今年几年级了?” “三年级，你呢?” 没想到凌晗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让林寒更加想笑出声。 凌晗：“经过晚自习这件事，我们算是握手言和了吧。没想到早上还在闹别扭，下午就能摒弃前嫌，你也不是传闻中那么难以接触。” 林寒很想对着面前这人翻白眼，但她忍住了，“说谁闹别扭呢，我这是对拎不清自己位置的人的正常反击。” “好吧，看来我之前的行为让你觉得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是吗?” 凌晗很好奇林寒听完这句话的反应，所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寒，但是林寒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 “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庄晓转移话题的能力被林寒运用的炉火纯青。 林寒不想多说，凌晗也不再多问，他相信总有一天林寒会主动告诉他一切。 “我想说明天早上，你的名声又要远扬了。吴明娇这么一闹，你凶神恶煞，威胁同学，对同学动手的形象就会在学校里广为流传，甚至会有比这些更严重的指控，毕竟三人成虎。而且你的过去会被人一点一点挖出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被无限放大，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林寒听着凌晗故作轻松又有些颤抖的声音，她隐隐感觉凌晗说这些话并不全是因为自己，于是林寒抬头正视凌晗的眼睛，“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们的话伤不到我。” “林寒，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么无所谓么，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凌晗，好的名声和形象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须的东西，它不能让我吃饱饭也不能守护重要的人。至于谣言，不认识不了解我的人说的话，人云亦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我和你不一样，凌晗……” 第51章 覆盆子（4） 林寒异常冷静地回答了凌晗的问题，语速平缓，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好像她回应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疑问而已。她好像抽离了那个以她为中心的漩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甚至是近乎冷漠的态度对待那些伤害。 至于那句“我和你不一样”，凌晗都要怀疑林寒以前是不是见过自己，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地狱，是怎样被打败，怎样的不堪一击。 奇怪的是这句话凌晗并没有感受到嘲讽的意味，林寒好像真的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或许经历过相同境遇但做出了不同选择的事实。 凌晗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孩，他无比好奇林寒曾经经历了什么才会造就现在的林寒，残忍又天真，善良又冷漠。她就像是一个矛盾集合体，每一个选择都让认识她的人觉得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林寒和凌晗之间的氛围也说不出的别扭。 林寒别扭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一个仅仅认识了几天的人流露了许多不该有的情绪，甚至隐隐越过了那条她给自己划的线。 而凌晗觉得别扭则是因为他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这种尴尬，对，没错，凌晗此刻就是觉得尴尬。想当初他也是个社交达人，上至80岁老人，下至8岁小孩，就没有他说不上话，聊不了天的。可现在，唉……凌晗觉得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滑铁卢。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林寒拿起电话，神色严肃，没有开口，只见她向远处蹲在台阶上的商商招手。 凌晗一头雾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林寒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只见商商跑了过来，一脸尴尬的表情。 “商商，你现在先回家，我没事。今天很晚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商商似乎有话想说，但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开口，她点点头。 林寒转头对凌晗说道：“你能帮我送商商回家吗？” ........... 凌晗来青城之前怎么都不会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他就经历了从被当成小偷抓进警察局到现在送女生回家的戏剧性转变。 天色虽晚，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少，有人三五成群坐在街边小摊吃烧烤，有人慢慢悠悠和家人一起在街边压马路，偶有微风拂过带走些许燥意。凌晗左右观察着这些人，发现他们都不急不躁地在享受着生活。 他不禁感叹道：“青城真是个好地方。” 商商：“今天夏天的气温比往年低了些，晚上出来像他们这样溜达的人变少了。如果你去年这个时候来青城，会看到比这热火朝天许多的景象。” 凌晗若有所思，说实话他和商商的接触并不多，大多是通过林寒。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太清东西，他总是下意识仔细去听对方说的话，感受对方的情绪，就比如现在。 商商明显心不在焉，想尽快应付自己。 “如果你想打发我离开，自己回去然后去做别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再想想。虽然是林寒拜托我帮忙，但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独自回家多少还是不安全。” 凌晗抬手扶了下眼镜，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个头堪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 他其实有些猜到商商要去做什么事，巧的是他也一样。 商商：“小寒遇到麻烦了，准确来说是有人遇到麻烦了需要小寒去帮忙。”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我想做点什么，但我担心会给小寒添麻烦。” “那就走吧，一起去，看你的样子应该知道林寒现在在哪儿。” 于是当两人一起站在咖啡馆门口，透过大敞着的玻璃门看见店里一片狼藉的时候，凌晗发觉他可能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拿起手机报警。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避开地面的碎玻璃走了进去，商商紧随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突然惊呼一声：“那里有血。” 凌晗神色凝重：林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夜色浓重，天空中繁星点点。一处废弃的宅院里，两女一男互相对峙着，准确来说，是一女一男互相站在对方的对立面，而另一个女孩手脚被束缚着绑在椅子上。 “程潜，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 林寒一边观察她和对面的距离，一边稳定程潜的情绪，现在江夏在他手里，她不能冲动。 说到底，还是她害了江夏，如果她没有告诉江夏，程潜来青城的事，亦或者她没有去打架，事情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林寒懊悔，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竟然一点防范心理都没有。 程潜看着绑在椅子上的江夏，眼神里似乎有些许纠结，但很快被掩盖下去。他径直走到江夏身后，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毫不犹豫地放在江夏脖颈右侧。 许是太过用力，江夏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程潜见状，声音颤抖着说：“我要钱，很多很多钱。否则，我就让江夏陪我一起下地狱。”他说着凑近了江夏的右脸，“你一定愿意吧，毕竟你那么爱我，肯定不想和我分开。” 江夏的嘴里塞着东西发不出声音，只能剧烈晃动身体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别动，否则伤的就不是这儿，而是你这张脸了。”程潜的目光逐渐变得凶狠，握着刀的手在江夏的脸上不停比画着。 林寒静静看着程潜发疯，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江夏那边挪了几步。 “我只是个学生，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想办法，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阴谋？” 林寒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程潜眼神玩味，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起林寒来。 “听说你家有个花店，收益还不错，应该够我潇洒一阵子。”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明明是盛夏却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突然一阵风吹过，程潜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在听到花店两个字的时候，林寒心里猛得一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不能留了。 她懒得再和这个渣滓打太极，此刻的她只想速战速决。 林寒在程潜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程潜顿时慌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一个高中生身上看到了杀气，他低头看了江夏一眼，握着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别过来，江夏还在我手里，你想清楚。” 林寒不做声，步伐越来越快，眼睛死死盯着程潜手里的刀，气氛开始焦灼，突然江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后仰撞向了程潜的肩膀，然后借力顺势往旁边倒去。 程潜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手里的刀擦着江夏的脸划过，刀尖即将戳到江夏眼角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整个刀身。 “叮”一声，折叠刀被扔在地上，伴随着几滴血珠。 林寒在千钧一发之际帮江夏挡住了那把可能会让她毁容的刀，顺便一个肘击将程潜掀翻在地。 常年混迹酒肉场所的程潜根本不是林寒的对手，那一胳膊林寒用了十成力。 第52章 覆盆子（5） 林寒侧身站在江夏旁边，右手腕轻轻垂着，掌心向下，血珠滴答滴答缓缓落在林寒脚边，慢慢洇成一滩。 江夏睁大了双眼，视线逐渐从地上的血迹移到林寒的右手，再往上，她看到了林寒的眼神。 那是一个极其冷漠的眼神，好似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入林寒的眼。 可她还是一个孩子…… 江夏心惊：林寒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夏认识林寒的时候，林寒还在上初中。那时候的林寒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整日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一股“莫挨老子”的气息，当时的她差点被林寒这一身气势震慑到。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初次见面，自己竟然被一个初中生拿捏了。后来她们相处的时间变长，林寒也开始在她的店里打工，彼此逐渐变得熟络，她也越来越了解林寒，她才发现林寒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几年过去，直到林寒离开咖啡馆，江夏都觉得不可思议。林寒就这样隐瞒自己的学生身份在她的店里待了许久。想当初她被林寒欺骗就是因为林寒身上没有一丝学生气，沉稳得不像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否则她怎么也不会招一个学生帮她看店啊。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只余地上的男人哀嚎着。 “你还好吗？” 清冷的嗓音入耳，江夏顿时惊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她只好点了点头。 林寒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夏，发现除了脖子上那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外，江夏身上并没有其他外伤，悬着的心终于沉回了肚子里。 林寒原本的打算是她先拖住程潜，为警察赶到这里争取时间，没想到那个男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第一次见到程潜，她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虽然程潜比她高一个头，但是此人走路脚步虚浮，重心不稳，遇到比他厉害的人说话做事畏畏缩缩，毫无气势，一整个酒囊饭袋。 林寒赶紧解开绑着江夏的绳子，一用力才发现自己的右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林寒：不知道她留下的线索被人发现了没有。 “林寒！” 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林寒一回头就看到商商和凌晗跑了过来。 向来镇定自若的凌晗脸上难得出现焦急的神色，林寒眼见着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在看到自己的伤口时瞳孔微缩，似有愠怒之意。 跟随而来的警察迅速将程潜制服带走。 一行四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其中一个还是“重度病号”。 林寒肩膀和右手的伤势不是很重，已经在医院简单包扎过，痛感倒是没有那么明显，就是右手莫名被包裹住让林寒很不习惯。 她总是时不时地抬起右手看一眼，然后在背后偷偷解开绷带，再松松散散地绑上。 就在林寒第三次解开绷带的时候，有人阻止了她。 为了不让走在前面的商商和江夏发现，林寒小声说道：“你干嘛，松开。” 凌晗：“我才要问你想干嘛，右手不想要了？” 被人抓着手腕让林寒非常不自在，她用了些力才甩开凌晗的左手。 林寒：“一点小伤而已，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留下的线索，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凌晗背起左手，不再看林寒，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怎么办？” 林寒瞥了眼右手上的绷带，没说话，明显不想回答凌晗这个问题。 两个人开始暗自和对方较劲，都不想先开口，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还好商商来得及时。 商商：“小寒，下周就是你生日了，我和小夏姐想着给你小小庆祝一下，就在她的咖啡店里，你觉得怎么样？” 林寒怔住，是啊，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她差点忘了这回事儿。 可惜庄晓还没回来，不知道今年生日还能不能吃到长寿面。 林寒其实不太想过生日，在她看来，生日这天没有什么特殊的，一样过日子而已，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能吃一碗饱含祝福的长寿面。 可是今年这个生日，她可能吃不到长寿面了。 林寒本想拒绝商商的提议，但是看到商商满眼的期待，还是点了点头。 “我没意见，你和江夏看着办吧。” 商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再多叫几个人，人多热闹，凌大神你也来啊。” 林寒眼见着商商蹦到江夏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林寒也感觉到几分愉悦。 这好像还是凌晗今天第一次看到林寒发自真心的笑容。 她嘴角微微抿着，翘起的弧度像极了天边的月牙，眼睛里盛满了星辰大海。 凌晗：“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林寒：“六月一号。” 凌晗：“竟然刚好是儿童节。” 林寒点头，“嗯，她说这样我生日当天就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凌晗直觉林寒口中的那个“她”一定是林寒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因为此时的林寒就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小猫咪，浑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和吴明娇以前有过节？” 林寒听到“吴明娇”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知道，应该没有。” 凌晗脚步轻缓，时刻保持和林寒并肩的速度，听到林寒说她不知道吴明娇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凌晗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林寒此人，性子着实太淡了些。 她从不争强好胜，对任何事情都宛若一个旁观者，结果是好是坏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但她又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碰到不好的事情总是会挺身而出。 短短几天的相处，凌晗发觉林寒当真是一个充满谜题的女生。 她时而热枕时而冷漠，既勇敢又聪明，既独立人世之外又身处漩涡之中，明明看上去很孤独，身边却总有三两好友。至此，凌晗越发期待往后和他的这个前桌的校园生活。 第53章 洋甘菊（1）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过去，林寒回到花店，店里空空荡荡，唯有她一人。 她拿出手机摩挲片刻，最后还是放回兜里。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今天怎么如此不习惯。”林寒自嘲一番。 或许是心里放着事情，林寒昨晚睡得很不安稳，半夜常常惊醒。 一大早，林寒随便对付了两口早餐就到了学校。 没想到，一进班里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林...林寒，你来这么早。” “嗯，听商商说你因为家人生病请了三天假，你还好吗。” 自从摸底考试结束，林寒再没见过田甜，今天是第一次。 田甜似乎没想到林寒会关心自己，支支吾吾道：“还好。”说完她急匆匆从自己的位置跑到教室后门，“我先走了。” 林寒对田甜的反常举动感到不解，她追问：“你今天不上课？” 田甜：“我和班主任又请了几天假，今天回来拿点东西。” 林寒听完这话，心中的怀疑更深了几分：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寒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考试那天因为她的缘故，吴明娇和田甜起了冲突，她不能视而不见。 况且，田甜最近的举动很是怪异。 同学一年，托商商的福，林寒对田甜也有些许了解。 田甜性格内向，情绪激动时说话有点小结巴，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和同学交流，但她在学习方面认真刻苦，成绩排名经常在班级前几名。 这种一连请假好几天的情况从来没发生过，更何况还是在分班考试后的关键时期。 林寒隐约感觉田甜在瞒着些什么，或许她可以找商商帮忙。 一转眼，高二九班的教室里就剩林寒一个人。 也是，大清早的，也就她不到六点半就来了学校。 不对，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学校，田甜。 林寒走到窗边看着空荡荡的校园，目光深沉。 在学校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早自习的时间就过去了。 班主任夏阳一脸严肃地站在教室门口，“林寒，吴明娇，凌晗还有商商，你们四个来一趟办公室。” 该来的总会来，林寒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只要不叫家长，不管是赔礼道歉还是写检讨，她都认。 四人陆续走出教室，到办公室门口时，吴明娇假装不小心狠狠撞了林寒一把，如果不是凌晗恰巧站在林寒身后，林寒的胳膊恐怕得伤上加伤。 商商：“欸，她这人，什么意思，班主任面前还玩小动作。” 林寒挣脱凌晗的双臂，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向凌晗道谢。 大概是班主任夏阳提前打过招呼，此时的办公室除了他们四个学生，只有他一个老师。 四人一排站开，林寒紧挨吴明娇站着。 吴明娇对林寒的不满已经溢出来了。 夏阳：“事情我已经听你们物理老师说了，教室的监控今天早上我也看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说法。” 林寒正想着待会儿怎么和商商说田甜的事情，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班主任夏阳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寒：“都听老师的。” “那你呢，吴明娇。” 吴明娇：“我想知道老师打算怎么处理林寒。” 夏阳：“三千字检讨，在班里当众道歉，你觉得呢。” 吴明娇：“老师，她必须在同学面前亲自读完检讨再给我道歉。” 商商一听就火了，昨天明明是吴明娇先挑衅，为什么只罚林寒一个人。 她当即就要出声反驳，被林寒拉住手腕，眼神示意商商不要为她出头。 夏阳扫了眼商商，没有说话，再次看向林寒，“你同意吗？” 林寒斩钉截铁，“可以。” 意料之中的处罚措施，林寒坦然接受。 夏阳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同学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但是不要伤了和气，毕竟三年同窗也是你们的缘分。尤其现在正是冲刺高考的关键时刻，只有高二打好基础，高三你们才能稳中求胜，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明白了吗？” 又是一番情深意切的教导，林寒听了很多次。 直到走出办公室，商商还是不理解林寒为什么要拦着她。 “吴明娇摆明了要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她就是故意针对你，你怎么能答应她呢。” 林寒无奈，她能理解商商回护自己的心意，但吴明娇对她做的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她曾经历的比这严重百倍，千倍。 一直没出声，当隐形人的凌晗终于开口：“她不想被叫家长。” 林寒没想到竟然有人知晓自己的心思，她对这个后桌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商商刚听到凌晗的话时，并不能接受，但当她看向林寒的眼睛，她突然就懂了林寒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寒：“好啦，别想了，一份检讨而已，网上随便抄一份。快走吧，第一节可是物理老师的课，你们敢迟到？” 林寒一番插科打诨，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在教室门口还有人在等着她。 林寒：“你们先进去，正好我也有话和她说。” 吴明娇从出了办公室就一直愤愤不平，林寒的冷静明显刺激到她。 吴明娇：“检讨和道歉对你来说都算不上惩罚，你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是吗？” 林寒爽快承认，“是，我确实不在意。” “林寒，你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是你的陪衬，凭什么！” 林寒很想知道吴明娇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和吴明娇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 她试图从吴明娇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又在回忆里搜寻一番，很可惜，吴明娇在她的记忆里很模糊，她也只能把吴明娇的名字和脸对上。 林寒：“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敌视从何而来，在此之前我很确定我们并不认识，至于昨天的事情，我下手确实有些重，我向你道歉。” 完美的一套话术，这是庄晓教给林寒的。 吴明娇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开开合合，眼底的愤怒似是要吞噬林寒一般。 “不认识，好一个不认识，同班这么多年你果然一点儿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面具戴久了连你自己都忘了你是什么人吧。虚伪，狡诈，阴险，冷漠，你永远都是这副假清高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吴明娇对林寒放完狠话，愤然离去。 林寒站在原地，对吴明娇“同班这么多年”几个字很是在意。 据她所知，她和吴明娇同班同学不过高一一年，何来“多年”之说。 林寒站在走廊，和教室里的同学隔着一扇巨大的窗户。 林寒扫了一圈，同学们各忙各的，积极地在上课前夕做些和学习不相干的事情。 视线定格，她看到了一张空课桌，那是田甜的位置。她要问吴明娇的事情还没有问。 林寒不知道，教室里也有一个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张没有人的桌子。 凌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遮住了眼底的深思。 第54章 洋甘菊（2） 整个上午林寒都对着田甜的空课桌发呆，行为异常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商商也发现了端倪。 商商：“田甜请了很多天假，确实不像她的风格，你一直盯着那儿看能看出什么。” 林寒：“商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商商猛然坐直了身体，“你不要这么严肃，有点吓人啊。” 林寒闻言愣住了，表情呆萌，一副尴尬至极的表情。 后桌传来“噗哧”一声，林寒不用猜都知道是凌晗在取笑她。 林寒转头瞪了凌晗一眼，继而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看见她了，她神色慌张，拿了东西就走，感觉像在躲什么人。” 商商双手托腮，做思考状。 凌晗抢先开口：“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和吴明娇有关？” 这下林寒是真的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凌晗自信一笑，“呵，一上午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两个位置，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商商默默举手，“我没看出来。” 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吴帅也悄悄出声，“我也是。” 凌晗...... 林寒在桌子下面踢了凌晗一脚，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最好适可而止。 凌晗偏过头去忍住笑意，假装没看到林寒的眼神。 商商和吴帅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凌晗:“不如我们去她家看看，总比在这里瞎猜强。” 林寒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四人约定下午放学后一起去田甜家探个究竟。 晚自习铃声一响，吴帅就不得不提前离开，因为他爸刚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早点回去照顾还在上幼儿园的弟弟。 商商也因为中午吃坏肚子得先去医院一趟。 林寒觉得商商的身体健康比较重要，打算另找一天再去找田甜，被商商严词拒绝。 商商：“不行，万一田甜真的有什么事呢，这一来一回耽误多少时间。你放心，这点小病我熟，没什么大事，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林寒还是犹豫，在她心里商商比田甜重要，但她不能勉强商商的意愿。 林寒只好答应，临走时再三嘱咐商商遇到问题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这回倒是商商有些哭笑不得，她一再强调自己真的没啥大事。 但是临走时商商在她和凌晗之间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林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寒猜不出来，问凌晗：“商商刚才看我的眼神感觉怪怪的，你觉得呢。” 凌晗当然知道，但他肯定不能直说，于是随便糊弄一番。 他调笑道：“还有你林大神猜不透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寒一看凌晗这副油腔滑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绝对又被他耍了。 眼见快到田甜家，她也没心思和凌晗闹，先干正事要紧。 话说另一边，商商去医院找医生开了点儿药，结果还是没忍住被超市诱惑，转头去了零食货架。 琳琅满目的商品整整齐齐地摆在眼前，看上去就赏心悦目，商商大致扫了一眼，几乎没有她不爱吃的。 为了照顾自己的肠胃，她十分克制，简单拿了几样最爱吃的就准备出去结账。 转弯时随意一瞥，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十几包歪歪斜斜的方便面凌乱的扔在一旁，在这个井然有序的架子上着实是有些突兀。 商商走过去，好心想摆正它们，拿到手才发现全是碎的，几乎都成渣了。 商商：“谁这么缺德，太没公德心。” 结账时商商好心提醒收银员货架的异常，收银员一听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每周都来这么一次，搞得我们周周被扣工资。本来就挣不到几个钱，还莫名其妙被这种人连累，烦死了。” 或许是因为商商还穿着校服，长相也非常讨人喜欢，收银员放下戒备和她吐槽了很长时间。 商商也很好奇，“超市里不是有监控吗，你们可以守株待兔，来个一网打尽。” 收银员一听更来气了，“这人还是个聪明的，帽子口罩齐上阵，捂得亲妈都不认识，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派人天天守着货架吧，我们还上不上班了。你说这人也是奇葩，周周都来，时间也不固定，而且不捏别的，就捏方便面。” 收银员机关枪似的说话也不影响她手里的动作，干脆利索地扫完所有商品，接着说道：“主要这些方便面也不值几个钱，报警都还不够立案的，纯纯膈应人。你说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可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吐沫星子淹死她。” “好了，一共一百五十六块四，袋子还要吗?” 商商忙摇头，“不要，我有书包。” 直到走出超市，商商还在想那个捏方便面的人。 她在电视上看过，说这类人一般情况下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无处发泄，只能做这么隐晦又不道德的事情排泄压力。 商商冷不丁想到了一个人——吴明娇。 她曾经亲眼见过吴明娇偷偷咬手指甲，直到十指慢慢渗出血迹。 那表情怎么说呢，在商商看来有些癫狂。 一想到林寒被这种人缠上，商商一股恶寒席卷全身，低头一看，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商商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得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小寒，让她防备着点。” 她走得着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躲在暗处的人“咯吱咯吱”咬着自己的指甲，如果商商回头一定会发现那是她的熟人。 ...... 林寒和凌晗站在田甜家门口，两人都不开口说话，沉默了良久。 林寒：“你去敲门。” 凌晗摇头：“我不去，要去你去。” 林寒：“你是不是男人，敲个门都不敢。” 凌晗打定主意不动，无论林寒怎么言语刺激他都没用。 “这是你的事情，小学生都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你也得自己做。” 林寒转头看他，语气凉凉道：“那你来干嘛？凑人头？” 凌晗被怼了，他刚想反驳，眼前的大门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人，面色苍白，声音飘忽。 “在楼上看你们站很久了，进来吧。” 林寒瞥了一眼凌晗，好像在说：丢人。 凌晗无所谓耸耸肩，“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一个。” 第55章 洋甘菊（3） 田甜招呼林寒二人进自己家，小声说道：“你们想喝什么，橙汁行吗，家里只有这个了。” 凌晗低头凑到林寒耳边悄悄出声，“她说话一直这个音量吗，在自己家也这样？” 林寒推开他的头，瞥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安静点。” 林寒头一次发现凌晗此人如此跳脱，难道之前的成熟稳重都是装的？ 她莫名感觉今天带凌晗来这里不是好事。 林寒伸手接过田甜递来的橙汁，微凉却不冰手，温度刚刚好，这份妥帖让她想起了庄晓。 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庄晓现在还没回来。 林寒的心不由沉了几分，也不知道庄晓的检查结果好不好。 突然胳膊肘被人碰了一下，手里的橙汁险些撒出去，林寒怒视罪魁祸首。 凌晗：“呃，不好意思，没拿稳。” 被凌晗这么一打断，林寒才想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坐到餐桌另一边，田甜对面，斟酌开口，“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田甜摇摇头，“没事，可能是中午睡觉空调开太低着凉了，有点感冒。” 很好，话题聊完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呢。 林寒转头看了一眼凌晗，试图向他寻求帮助。 只见那人在嘴边比画了一个封口的动作，表示他爱莫能助。 林寒无语望天：果然不能指望他。 林寒仰头喝了口橙汁，考虑自己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话题。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好像这个房子里没有人似的。 就在林寒犹豫烦恼之际，就听对面的人笑了一声。 林寒放下杯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表情呆愣愣的，和上午的时候一模一样。 田甜：“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大学霸，控分很厉害，不爱说话，高冷孤僻，看谁都板着一张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私下这么...”停顿了几秒，接着说：“这么呆萌，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凌晗闻言点点头，赞同的目光熠熠生辉，终于有人和他有一样的感受了。 在他看来，林寒此人异常矛盾，冷酷是她，仗义善良也是她，有时候觉得她心思深沉，有时候又觉得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该死的神秘感，不得不承认，凌晗就是被这种反差吸引了。 林寒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贴脸开大，尤其还是在一个明显要看她笑话的人面前。 她只好尴尬笑笑，随意敷衍道：“是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田甜仿佛没注意到林寒的不自在，继续自顾自说着。 “其实今天早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毕竟整个青城一中的人都知道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你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田甜语气淡然，表情真挚，她真的在为林寒找来她家而高兴。 “其实你知道吴明娇带头在班里孤立你吧。” 林寒本以为田甜铺垫这么多终于要说她的事情了，结果她话锋一转到了自己身上。 林寒爽快承认，“知道。不过，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她做的这些并不能影响我。” 田甜又一次笑了，“就是这种状态，吴明娇最厌恶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大家拼命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们都在被规则逼迫的时候，你却在无视规则，甚至你凌驾在规则之上。” 凌晗听完田甜的这番话，逐渐坐直了身子，不再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林寒则是蹙眉，她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这还是那个内向腼腆的田甜吗？ “你果然没有意识到这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道吴明娇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吧，不对，应该说她恨你，恨不得你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寒保证，田甜今天说的话绝对比她一学期说的话都多。 但她直觉自己不能打断田甜，她看得出此刻的田甜很痛苦。 田甜接着开口：“你爸妈一定很爱你，给了你天才的大脑，还把你教育得很好。你聪明，机智，看似不善交际，身边却不缺朋友。真羡慕你啊，他们肯定从来没有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算犯了错也不会动辄打骂。” 说着说着，她的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或许这不是在说林寒，是在说她自己。 林寒仿佛窥见了一个女孩内心深处的隐秘心事，原来她也曾一个人在漫漫长夜里踟蹰独行。 她早该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田甜一个人招待他们。 已经傍晚，家里只有一个女孩子独居，如果是商商的话，此刻已经接了不下十个电话。 林寒：“你想说吴明娇嫉妒我，所以考场上我帮你之后，她觉得你背叛了你们的小团体，然后开始针对你。” 田甜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又是羡慕林寒爸妈，又是夸林寒聪明的，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林寒和吴明娇的恩怨。 林寒心想：真是锅从天上来啊。 凌晗在一旁听着，好像隐身了一样，两个女生都没有考虑他的存在。 田甜有一点说得很对，凌晗也对此赞同。 那就是林寒总是不知背后缘由，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就像刚才的那句话，林寒一定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吴明娇嫉妒的，但她又能准确地从田甜的话里找出重点。 吴明娇不止恨林寒，更重要的是她非常嫉妒林寒。 准确来说，吴明娇对林寒的恨意由嫉妒转化而来。 与其让林寒彻底消失，吴明娇应该更想拥有林寒的一切，然后站在高处俯视一无所有的林寒。 凌晗震惊于一个高二的学生有如此浓烈的负面情绪，但想想自己经历的那些，这些情绪好像又只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情绪，只是吴明娇把它无限放大了。 大人们总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懂养家辛苦，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生存不易，不懂珍惜生活。 可是拥有学生身份的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第56章 洋甘菊（4） 在田甜家里，林寒知道了一些一直被她忽略的东西，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女孩苦苦挣扎的内心。 田甜的父母是普通的双职工，每天工作很忙，几乎很少有陪伴田甜的时间，所以田甜几乎是一个人长大。 在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的妈妈怀孕了，全家都很高兴，包括那个一直不喜欢她的爷爷。 年纪还小的田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被喜欢的理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所以尽管她的父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人管她，而她的爷爷退休后悠闲自在，每天养养花，晒晒太阳，都不愿意照顾田甜一段时间。 田甜的妈妈曾问她，“你马上要有弟弟妹妹了，开心吗？” 田甜没回答，反问她的妈妈，“妈妈，你开心吗？” 女人轻抚着腹部，眼神温柔，语气轻快，非常肯定地说：“当然。” 那时，田甜就知道，她也应该为自己即将有弟弟妹妹感到高兴。 妈妈又问了田甜一个问题，“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没等田甜回答，女人自顾自说道：“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男孩，田甜，你马上就要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了。” 十二岁的田甜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猜出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的，但是她清楚地感觉到，妈妈很想要个男孩。 为什么呢，妹妹不好吗？ 田甜想不明白，其实相比弟弟她更喜欢妹妹，这样她就可以和妹妹一起穿美美的裙子，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出去玩。 这样，她就不孤单了。 可是生活总是会给你一个出人意料的大惊喜。 没有弟弟了，也不会有妹妹了。 田甜的妈妈最终没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那个幼小的生命只陪伴了她六个月就离开了她。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是凝重。 爸爸妈妈动不动就吵架，家里经常一片狼藉。 饭桌上不再有欢声笑语，一切都很压抑。 田甜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会被爸爸痛骂，她也不敢提出要求，因为会被妈妈指责。 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于是田甜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独立，越来越不爱说话。 她隐藏在人群中，独自生长。 林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孤独的女孩，她不知道自己如果身处田甜的处境，会不会做得比她好。 她没经历过这些，庄晓也没教过她。 田甜：“我爸妈在吴明娇家的工厂上班，她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会让他们失去这份工作。” 田甜掩面哭泣，“他们不能没有工作，我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俩是因为我被自己的领导针对。” 你看，年纪轻轻的孩子已经会利用父母的权势达成自己的目的。 没有人再说话，客厅里只有田甜的哭泣声。 林寒：“她都让你做什么？不，应该是她都让你们做什么？” 从田甜家出来，林寒心事重重，一路无言。 凌晗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星空黯淡，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月亮。 凌晗：“不是你的错，一个人因为嫉妒心而去伤害一群人，有问题的是那个嫉妒的人，而不是被嫉妒的人。”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那是吴明娇心理扭曲，和我有什么关系。” 凌晗：得，自己白担心了，人家压根不关心这个。 “那你这一路不说话，在想什么？” 凌晗觉得自己自从遇见林寒，处处在她这里吃瘪，真是邪了门了。 林寒：“我只是在想，当父母的人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吗？” 她没等凌晗回答，接着说道：“如果爱他们，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他们；如果不爱，那又为什么要生下他们？” 凌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人类的情感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 林寒问他：“那你呢，你觉得你的父母爱你吗？” 凌晗毫不迟疑，脱口而出：“当然。” 林寒：“这么不假思索，看来他们真的对你很好。” 林寒语气淡淡的，和往日里说话的语调没什么不同。 可是凌晗莫名感觉林寒的情绪有些低落。 所以他把那句即将问出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林寒，你的父母爱你吗？ 相似的名字，截然不同的人生。 林寒从未见过她的父亲，也没有一个爱她的母亲。 幸好，她还有一个视她为亲人的姐姐。 .................. 回到小院，屋子里黑漆漆的，晏爷爷不在。凌晗没有进屋，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 没过几分钟，安明柏给他打了电话。 “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安明柏：“怎么，最近遇到啥事了？语气这么沉重，又开始颓废了？” 凌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都没见着人就知道我丧了？你可真行。” “废话，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让我猜猜，肯定是为情所困，千年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不然我真以为你要去出家当和尚。” 果然安明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凌晗高估了他的发小。 凌晗：“少胡说八道。说，打电话干嘛，你爷爷我忙着呢。” 对面闻言立马输出了几十句对凌晗从人品到道德最后是颜值的批判。 安明柏：“没啥，就是关心一下你。最近看新闻了吗？” 凌晗：“没有，这几天一直在忙，没怎么上网。” “哦，这样啊，没啥大事。对了，青城好玩吗，等考完试我也要去转一圈。” 凌晗可不相信安明柏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他立马切换手机页面搜索了一番。 毫无预警，凌晗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最想逃避的新闻。 岚市一中原高二女生为情跳楼，昏迷一年后于近日宣告死亡。 她......死了？ 凌晗只看到这几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 手机里不断传出安明柏的声音，语气逐渐激动，明明近在咫尺，却在凌晗的耳边逐渐远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凌晗知道，他是要为那件事情付出代价的。 第57章 洋甘菊（5）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凌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在此之前，凌晗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小孩。 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父母恩爱，家庭和谐，从小到大，凌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过。 他聪明，机智，在学习方面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年级第一，在生活方面，他是人格魅力爆棚的人气王。 凌晗的前半生，准确来说是前十八年，顺风顺水，前途光明。 十八岁的凌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人生会因为一个女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一条笔直宽阔的阳光大道突然有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分叉路，偏偏这条岔路口挡住了所有可以前进的方向。 那段时间凌晗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走错了哪一步，为什么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原本的朋友渐行渐远，曾经的赞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这一切让他不由怀疑曾经的自己是否一直活在假象中。 在一片黑暗中找不到继续前进的方向，于是凌晗选择了停滞不前，逃避现实。 他躲在家人为他打造的安全壳中，懦弱又自私地藏了起来。 他该想到的，事情根本没有被解决，一切的平静都是有人在背后为他精心打造。 他竟然愚蠢地相信了。 凌晗苦笑，他真的太蠢了。 “凌晗！凌晗！说话，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激动起来，凌晗恍然，这是他最后一个朋友了，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凌晗：“没事，有点困，走神了。明天还要上课，先挂了。” 没等安明柏说话，凌晗就率先挂了电话。 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或许，他必须要回一趟岚市了。 ................. 日子照常过着，一天又一天，平凡而又重复。 对青城一中的学生来说，每天就是上课下课，写试卷改试卷，小测验和大考试，平静得吹不出褶来。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商商满脸喜色，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聚到一起。 商商：“嘿，伙伴们！明天就是小寒的生日了，我们今晚怎么庆祝。” “反正明天是周末，我已经想好今晚一定要嗨到凌晨了，怎么着也得过了十二点。” 商商兴致满满，眼底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凌晗看向林寒，自从见过田甜，林寒一直保持安静，虽然她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但是这段时间她格外平静，几乎要在班里成为隐形人。 凌晗转过头，随意道：“我没意见。” 旁边的吴帅也点头应和，“我也可以，这周被老班压榨得太惨了，我需要好好玩一场，给自己充充电。” 商商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有意见，她就拍板决定。 “那好，晚上九点半，我们在小夏姐的咖啡馆见。蛋糕我来搞定，零食饮料啥的，你们俩负责，有意见吗？” 别问为什么不悄悄办生日宴，给林寒一个惊喜。问就是咱寒姐不搞那些虚的，要办咱就办得光明正大。 实际上是因为林寒太聪明了，几乎每次商商想给她惊喜的时候都能被她识破，没有丝毫神秘感。 商商为此很是受伤，一度感叹自己伪装能力太差，她的表演梦想还没实现就要被掐死在摇篮里。 林寒知道真相后哭笑不得，索性和商商达成一致，以后她的生日都不搞惊喜派对，直接大家一起庆祝好了。 否则当事人一眼识破，策划惊喜的人失去体验感。 林寒收拾好书包，临走时突然提议，“要不，我们邀请吴明娇一起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商商瞪大她的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 吴帅也被惊到了，他没想到大神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能容忍自己的死对头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林寒轻笑一声，“开个玩笑，我估计她会把生日蛋糕砸在我脸上。” 凌晗低头偷偷翘起嘴角，他才发现林寒有时候居然也会讲冷笑话。 蛋糕是商商爸爸亲手做的定制款，自从商商和林寒成为好朋友，每年林寒的生日，她都会收到符合自己口味的蛋糕。 咖啡馆已经被装饰成了林寒喜欢的模样，说是装饰，其实就是简单布置了一下，有些生日的氛围。 最主要是生日宴的主人公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一行四人围成一个圈，林寒站在中间，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许愿。 短短三秒，林寒就吹灭了蜡烛。 江夏：“这么快？你许愿了吗，要三个愿望呢。” 林寒一边拿走蛋糕上的蜡烛一边说道：“我只有一个愿望，已经许好了。” “现在，大家可以吃蛋糕了。商叔叔的蛋糕可是一绝，你们有口福了。” 林寒快速走完流程，仿佛有什么人在后面催她似的。 商商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唯独第一次参加林寒生日聚会的江夏和吴帅一脸不解。 哦，对了，还有一个也是第一次参加的人，凌晗。此人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似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往年林寒的生日都是在家和庄晓还有商商一起过，今年庄晓不在，商商为了热闹，于是多叫了几个人。 其实也都是熟人，林寒性子冷淡，说得上话的就那么几个。 大家围坐在一起，手里各自端着一块蛋糕，商商提议玩战队游戏。 游戏一开始，商商和江夏还有吴帅三人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注意到林寒已经偷偷溜走了。 林寒也没走远，她就在躺在咖啡馆后院的摇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夜风徐徐，吹走燥热，带来清凉，偶有院墙隔壁的花香袭来，好不惬意。 凌晗和他们三人玩了一把，自觉没什么兴趣，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 凌晗：“今天的主人公竟然躲在这里偷懒。” 林寒：“搞清楚，我这不是偷懒，这是休息的。” 凌晗在院子里搬了把椅子坐到林寒旁边，“田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寒睁开双眼，瞥到身旁有人，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不怎么办，我帮不了她。” 凌晗：“确实，你总不能给她爸妈重新找份工作。” 林寒歪头仔细打量了几眼，“我以为你会说我冷漠自私，今天怎么不怼我了。” 凌晗后仰靠着椅背，随意道：“我看起来很拎不清吗？目前田甜无法摆脱她的父母自己独立，也就意味着吴明娇可以继续拿捏她。” 林寒：“除非田甜能自己想明白，但很显然，她对他们还有期待。” 第58章 洋甘菊（6）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向来是一个难解的课题。 田甜的困境，只有她自己能解。 林寒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清风拂过脸颊时带来的温柔触感，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这段时间她先是帮江夏处理她前男友的事情，后来又是田甜和吴明娇之间的问题，林寒心力交瘁，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也只有趁着自己生日的时候她才能藏在这里，谁都不想，谁都不管，只做自己。 凌晗摘下眼镜，眼前的世界霎时间变得模糊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将眼镜放在一旁，也学着林寒的样子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夏日晚风。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过去像橱窗里精致的玩偶，华而不实。突然有人打碎了橱窗，玻璃碴落了满身，未来何去何从，你看不到丝毫方向，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林寒没有睁眼，随口说道：“扔了玻璃碴，自己走出去呗。” “难不成你还要等着别人来救你？既然橱窗已经碎了，那就没有待在原地的必要，赶紧跑吧。” 听起来林寒像在说玩笑话，在她看来这就好像在玩探险游戏，有人把你关起来，有人把你放出来，趁着自己有选择权，抓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可说不定了。 明明不明所以的几句话，凌晗在此刻竟然听出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夜色中他微微翘起嘴角，轻笑道：“也是，未来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困扰凌晗多日的心结，在此刻豁然开朗。 一转眼周末就过去了，商商自从来到座位上就一直在叹气。 “唉......周末过得也太快了吧，我都没干啥呢就又周一了。” 吴帅闻言转过头看向商商，“现在还有周末你就知足吧，再过一学期，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 商商的表情更加难看，活像被人抢走了刚刚中奖的千万彩票。 唯二还算淡定的就是两位学霸大神，林寒和凌晗一进班级就进入学习状态，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他们二人。 突然，一直埋头看书的林寒抬头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吴明娇身上。 只见她和林寒对视后迅速转身，一点也不似平日的作风。 林寒眉头微蹙，刚才她就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她周围徘徊，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般。 林寒在心里简单盘算了一下，最后转头问商商：“最近吴明娇有来找你吗？” 商商不解，“嗯？她为什么要找我，青城一中谁不知道我和你是一边的。” 商商故意插科打诨，显然没把林寒的话放在心上。 林寒再次追问，“你确定最近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商商：“当然没有啦，这几天我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有问题难道你们会没发现？” 林寒一想，也是，或许是自己关心则乱。 一直没出声的凌晗可不这么觉得，那道视线就连他都感受到了，里面隐藏的莫名情绪估计不简单。 商商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她自己不知道。 三人各怀心事直到班主任进来通知他们体育课正常上，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从开学到现在，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堂体育课。 可惜，他们想多了。 等高二九班的全体同学站在体育馆门前，看着满地都是的木架画布，心凉了半截。 “原来体育课是让我们做苦力啊，白高兴一场。” 人群中不知是谁吐槽了一句。 另一人接着说道：“知足吧，总比在教室里考试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表示说得有道理。 宁愿干活也不愿意考试，这就是高二学生最真挚的想法。 体育老师吆喝一声，“同学们，马上就是我们学校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因为时间紧张，任务繁重，恰好你们班可以腾出来一节课，所以各位都动起来，把这些画架按顺序摆放整齐。” “还有前面的海报，横幅什么的都准备好挂在指定位置......” 体育老师滔滔不绝安排了许多任务，学生们都打乱分组，每一组负责不同的活动。 不巧的是，商商和林寒没有分到一组，反而是吴明娇和林寒两人被派去美术教室搬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林寒在前大步流星，吴明娇在后慢慢悠悠。 两人大有一副谁也不想看见谁的架势。 美术教室里吵吵嚷嚷，干什么的都有。 林寒刚到门口，眼见一个作业本从眼前流星般划过，顺势落在门口的颜料桶里。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留着厚重齐刘海的女孩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提走颜料桶。 女孩个头不高，堪堪到林寒肩膀的位置，青城一中的校服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让人分不清是校服的原因还是她本人就瘦削。 女孩从林寒面前径直离开，林寒随意瞥了一眼，只觉得她的刘海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几乎完全遮住了女孩的眼睛，这还能看见路吗。 林寒随口说了句，“小心，前面路滑。” 女孩仿佛没听到一般，轻飘飘地走了。 “看来你不管闲事的人设立得很坚固，林寒，你果然够虚伪。” 吴明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寒无语望天，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 快速从美术教室拿走道具，林寒头也不回，天晓得她回头的话吴明娇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林寒站住，你就这么不敢和我一起走？” 林寒可不吃激将法这套，她三两步就走到了楼梯口。 吴明娇：“商商没有告诉你吗？” 林寒顿住，转身看向吴明娇。 吴明娇：“看你这副表情，应该是没有咯。原来你们的友情也不过如此。” 说完，吴明娇硬生生从林寒和楼梯扶手中间挤过去，肩膀一带，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道具顺势落下。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人，稳稳当当接住了。 那人小声说：“你们还是小心一点，这个摔碎了要赔钱的，很贵。” 吴明娇当即发作，“跟你有关系吗，多管闲事，这破玩意儿就是十个我也赔得起，穷鬼。” 林寒冷声喝止吴明娇，“这是学校不是你家，收起你的大小姐作风。” 林寒挪动几步凑到吴明娇耳边轻声说：“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最好收敛一些你的性子。” 吴明娇冷哼一声，瞪了提醒她的女孩一眼，转身就走。 林寒认出了女孩，就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个。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女生一脸木然径直回了美术教室。 林寒：...... 第59章 洋甘菊（7） 虽是体力劳动，但是也算在繁忙的学习生活放松了一下。 没有人跟在你身后时时刻刻提醒要背单词，写试卷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商商干完体育老师交代的任务，立马找了个地方玩手机。 综合楼六楼常年空着，一整个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很适合做鬼屋游戏的场景。 商商待了几分钟感觉阴森森的，立马出来坐到楼梯上。 正值游戏关键时刻，商商专心致志，丝毫没感觉到背后有人。 一双纤细的手慢慢探到商商肩膀，虚空悬浮几秒钟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伸，只见商商“哎呀”一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十几级台阶算不上多远，但巧就巧在商商一心想着护住脑袋忽略了翻滚的身体，右腿正好磕在墙角旁摞在一起的木架子上，哗啦一声，商商直觉要完。 果不其然，右腿迅速传来剧烈的痛感。 商商：完蛋，右腿好像骨折了。 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胳膊和双手活动不受限，手机也在身边，商商立马给林寒打电话。 “小寒......救我。” 彼时，林寒刚从美术教室出来，接通电话后二话不说奔向综合楼。 途中遇到正好忙完的凌晗和吴帅，林寒顾不上解释别的，一路狂奔。 等她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商商呲牙咧嘴地躺在楼道里，腿上死死压着一个木架子，右腿膝盖处缓缓渗出殷红的血迹。 “商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除了腿还有哪里不舒服。” 商商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委屈极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在体育课上偷个懒还能摔断腿。 “我......我就感觉腿疼。” 商商强忍着泪水，疼痛和恐惧一起在全身蔓延，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万一腿断了怎么办。 她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去，还没和爸爸妈妈一起旅游过，她还想学表演呢，她的梦想还没实现。 商商越想越难过，眼泪最终还是没有止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林寒心急如焚，懊恼自己以前看的医书现在派不上一点用场。 “怎么回事，你跑这么快，我们都追不上你。” 凌晗和吴帅终于赶到，凌晗还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吴帅则气喘吁吁，俨然一副跑了三千米的样子。 林寒：“怎么办，这个架子我们现在能搬掉吗？” 凌晗闻言仔细看了一圈，“应该可以，快，先送她去校医院紧急处理一下。” 凌晗的小姑是医生，小时候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医院，耳濡目染多年。 林寒得到确定的答复立马蹲到商商身旁，明明看着非常冷静的人此时双手却微微颤抖，抓着木头的手竟然使不上力气。 林寒悄悄转动手腕，深吸一口气，小心谨慎地移开了木架。 林寒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商商很快得到救治，万幸右腿只是轻微骨折，打上石膏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林寒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商商躺在病房里睡着了，主要她精神高度紧张，知道自己不会失去右腿后立马松懈下来，沉沉睡去。 林寒坐在病房门口，久久不曾言语。 事实上她一直在后怕，如果不是凌晗在场，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商商的腿恐怕不止现在这样。 林寒不明白一向冷静果断的自己怎么会在今天犹犹豫豫。 如果商商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和商叔叔一家交代，她又该怎么面对商商。 林寒默默低下头，双手捂住耳朵，她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第60章 洋甘菊（8） 商商受伤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林寒，她靠着医院走廊的墙面，久久不说话。 她全身气压低迷，简直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毁天灭地之前酝酿着，一旦爆发，势不可挡。 凌晗站在林寒不远处，目光深远，神色严肃。 幸好商商受伤不严重，但是当务之急是找到商商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原因。 综合楼六楼几乎常年不使用，学校的学生也很少有人会去那个地方。 监控虽然覆盖六楼，但是常年不用没有人维修，监控早就坏了。所以除了商商，没人知道当时还有谁在那儿。 偏偏那人自始至终站在商商身后，不说话也没留下任何线索，于是现在将商商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人是谁，成了青城一中最大的谜题。 一时间，青城一中人心惶惶，任谁身边有一个会暗地里害人的同学都会害怕。 甚至是毫无缘由的伤害，毕竟商商算是人缘好的学生。 林寒走到凌晗跟前，说：“我们去综合楼看看。” 凌晗点头，于是吴帅留下等商商的父母过来，他和林寒去学校寻找线索。 六楼楼梯处的木架子已经被搬走，此刻楼道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原本可能有的线索也断了。 林寒愤怒，“凶手都没找到，他们怎么能这么草率就破坏现场。” 林寒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焦躁，愤怒，隐约的暴戾逐渐浮现，林寒失控了。 凌晗下意识紧紧握着林寒的手，安抚道：“林寒，冷静点，看清楚你现在在哪，你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是林寒，你的朋友商商没有生命危险，她还活着。”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凌晗发现林寒有些时候很是偏执。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自己人和其他人。 林寒似乎一直生活在失去的恐惧不安中，她看似冷静镇定，同时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这恰恰是因为她恐惧害怕和那些人产生连结。 她.....害怕失去。 所以这次商商受伤，林寒反应才这么大。 林寒逐渐恢复理智，她认真分析思考了一番，问凌晗：“你觉得，伤害商商的会是什么人？” 凌晗：“最有可能的就是和商商有过节的同学。” 林寒蹙眉，这件事情到走到了死胡同，她并不觉得商商会和谁闹矛盾。 毕竟商商号称青城百事通，和谁都能说几句，而且她平日里热情开朗，乐于助人，没见她和谁红过脸。 林寒真的想不到商商会和谁结仇。 凌晗：“有一个人。不过不是和商商有过节，而是你。” 林寒一愣：“吴明娇?她和我过不去为什么要伤害商商？”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林寒确实想不明白这些人和人之间交往的弯弯绕绕。 凌晗：“或许，她想让你尝尝失去朋友的滋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林寒和商商关系最好。” 听完凌晗一番话，林寒沉默着低下头，“原来是我连累了她。” “但是也不一定，我们没有证据，这些都只是猜测。” 凌晗无意打击林寒，现实的确没有给他们任何线索。 或许，他们真的想错了，商商的意外和吴明娇没有关系。 第61章 蓝色鸢尾（1） 回到家里，吴明娇满身疲惫，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吴明娇却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极速流动，她仿佛身处风沙漩涡之中，每一刻都是折磨，每一口呼吸都在阵痛。 身体里仿佛有一个自主转动的机器，时时刻刻都在轰鸣，很吵。 吴明娇很想找个东西狠狠发泄一番，在这么下去，她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于是她起身去了卧室，卧室里有一整箱的方便面，打开一看，已经全都碎成渣了，再往里一看，像这样的箱子还有好几个。 吴明娇面无表情，俨然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她的所有行动好似都不受自己控制，机械又麻木。 吴明娇拎着箱子，径直出了房间，绕过一个房间，穿过后门走到后花园一个废弃的小屋子。 拉开门，里面黑乎乎的，吴明娇却能一眼分辨出自己要去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地走到一个被密封的箱子前，拿出钥匙，打开锁，一抬手将手里的定西扔了进去。 其熟练程度，已然是做了很多年的样子。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吴明娇感觉自己内心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快要灼烧到自己的心脏了。 她仰头将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矿泉水全都灌进自己嘴里。 “咳咳咳......” 一瓶冰水下肚，那种生不如死的灼热感才渐渐消退下去。 校服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吴明娇拿出来一看，“今晚不回家，自己安排晚饭。” 一如既往的短信，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关心的成分。 话语里处处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对面的人是在给自己的下属安排任务，严肃又冷酷，没有一点人情味。 吴明娇早就见怪不怪，她还对这个家抱有什么幻想呢。 刚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对面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短信。 “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让我很不满意，你竟然不是年级第一？之前给你请的家教能力不行，已经重新给你找了一个名校出来的高材生，这周到家给你辅导。如果下次考试你还不能拿第一，我看这个书你也没必要读了。” 吴明娇冷眼瞧着手机里的短信，沉默了几秒，突然用了全身力气将手机砸到对面的冰箱上。 “砰”一声，手机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又绕回了吴明娇跟前，堪堪停在离她脚面不到一寸的位置。 下午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直直照射在吴明娇的脸上，可她低着头，一半的光影被头发遮盖，透过稀碎的手机屏幕，吴明娇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脸。 她一脚踢开手机，脱掉身上的校服外套，上身仅着白色短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 商商在医院醒来，嚷嚷着要吃好吃的补身体，随口说了好几个菜名，林寒无奈，拗不过商商，也因为自己心里有愧，于是自告奋勇去买饭。 拎着一大袋的食物，林寒才发现自己以前真的低估了商商的饭量。 这一大袋，林寒得吃三天。 偶然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吴明娇？她怎么在这儿。” 林寒按下心中的疑惑，打算换一条路，她现在不想和这人对上。 目前没有实际证据，而且吴明娇一看见她就发癫，她真怕自己今天会忍不住收拾吴明娇。 谁知刚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大声嚷嚷着。 “抓小偷啊，快来人，有人偷东西。” 林寒不想多管闲事，谁知有人从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手里的袋子险些没抓稳。 一个身着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带着黑色帽子的人从林寒眼前经过。 此人速度之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可林寒总觉得这人看着非常眼熟，重点是那人撞了她还一脸挑衅的眼神。 黑裤黑帽，黑口罩，小偷的标配啊。 林寒恍然大悟，可惜，现在已经追不上那人了。 第62章 蓝色鸢尾（2） 林寒回到医院，刚进病房就看到商商的父母已经到了。 林寒在门口踌躇片刻，拎着满手的东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她们解释商商受伤的事情。 商商睡了一觉醒来，转眼间恢复元气，她又变成了那个乐观积极的商商。 商商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显然是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小寒，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快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商商一转头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林寒，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眯眯的表情里全是喜悦。 现在的商商和林寒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你呀，刚刚喝完一大碗鸡汤的是谁？现在还有胃口吃东西，你可真是心大。” 商商倾身往前揽住自家母亲的胳膊，脑袋在妈妈的怀里拱了拱，活像一只正在撒娇找存在感的小奶猫，十分亲昵。 “小寒，快进来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商妈妈招呼林寒走到自己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林寒的脑袋，又轻声说了一遍，“辛苦你了。” 林寒闻言僵住身体，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 女人温婉贤淑，典型的江南美人风范，一颦一笑都极具优雅。 她看着林寒的眼神真挚又温柔，逐渐抚平了林寒内心的焦躁。 她牵起林寒的手，走到无人的地方，安慰道：“商商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还是个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你看商商，总是没心没肺的，可是我能感觉到，这样的她很快乐。” 她接着说：“小寒，商商把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也是。但是商商绝对不能成为你的责任，这对你不公平。” “我还记得商商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提到你的时候，她眼睛里是满满的对你的崇拜，几乎每天都要去找你。认识你之后，商商真的变了好多，她越来越活泼，越来越爱笑，我和她爸爸都很感谢你一直帮助商商。” 林寒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其实她很想说，或许商商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会被人针对，但是商阿姨的一番话让她说不出口。 她莫名有一种感觉，商阿姨和商叔叔或许知道商商受伤的内情。 因为他们都在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有负担。 林寒靠着墙面，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怅然。 凌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林寒身边，刚才病房里没有他的身影。 凌晗：“他们对你很好。” 凌晗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相信林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寒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我更不能让伤害商商的人逍遥法外。” 凌晗：“你有什么想法。” 林寒：“我今天在超市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有人在超市偷东西被发现了。恰好，那个小偷撞了我，而且，我认识那个背影。” 在回来的路上，超市小偷的身影一直在林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让林寒无法忽视。 直到刚才，林寒猛然想起那股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眼神，挑衅林寒的眼神。 没记错的话，吴明娇经常用这种眼神看林寒。 凌晗：“你是说，吴明娇在超市偷东西？” “这太不可思议了。” 凌晗不敢相信，他实在想不出眼高于顶，家境优越的吴明娇会当小偷。 林寒：“我也不相信，但最不可能的事情往往会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 第63章 蓝色鸢尾（3） 令人震惊的想法一出，林寒和凌晗都站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语。 在所有人的眼里吴明娇是一个品学兼优，平易近人，家境优越的娇娇女，任是谁也不会想到她竟然私下里会去当小偷。 凌晗：“你想怎么做？” 林寒：“找个机会跟踪她从昨天来看她这样的行为绝对不是一次两次，她肯定还会去，我们只要一直跟着她就能将她当场抓获。” 此刻的林寒下定决心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把吴明娇当空气，这次她必须知道吴明娇推商商下楼梯的原因是什么。 她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了。 .................. 林寒刚回到花店门口，惊奇地发现楼上的灯竟然亮着。 “难道是庄晓回来了？” 林寒满怀期待，刚一进门就看到林阿姨站在柜台前收拾东西。 “小寒回来啦。” “林姨，你怎么也回来了，庄叔叔也回来了吗？” 林寒呆愣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主要是平日里都是她和庄晓生活在花店，庄叔和林姨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待几天。 但是现在，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花店也没发生什么事，这对林寒来说实在太惊喜了。 林姨打趣道：“看样子小寒不欢迎我们回来？” 林寒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主要是你们突然回来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姨走到林寒跟前拍拍她的肩膀，顺手接过她肩上的书包，说：“我和你庄叔最近正好有时间，想着回来青城住一段时间，顺便帮晓晓打理花店。你现在高二，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让这些杂事分心。” 林姨一如往常的温柔贴心，林寒心里暖洋洋的。 “庄晓在楼上？”林寒试探问道。 林姨笑着点头，“快上去吧，有惊喜给你。” 林寒内心忐忑又期待，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庄晓了，不知道她这次去医院复查的结果怎么样。 林寒三两步跑上楼，刚到楼梯口就闻到熟悉的香味。 厨房里庄晓正忙活着准备长寿面，庄叔在一旁打下手 听到脚步声，庄晓转身就看到愣在旁边的林寒。 她轻笑一声，调侃道：“怎么，几天没见不认识我了？” 林寒几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庄晓气色还好，和去岚市的时候差不多，面色虽有几分苍白但是精气神十足。 “检查结果如何，有新的治疗方案了吗？” 林寒着急询问，眼里是满满的担心。 庄晓：“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你呢，这段时间我不在家，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吧。” 林寒：“当然没有，你可不要小瞧我，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 “是是是，那你这个成年人能帮我把长寿面端过去吗？” 吃了十多年的长寿面，本以为今年生日吃不到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自己眼前，林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有家的人，一直是...... 一直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庄叔终于开口：“小寒的生日我们怎么能缺席呢，虽然晚了点，但还是要庆祝的。” 刚从楼下上来的林姨捧着蛋糕，附和道：“那是，小寒的生日可是我们家的大事，快来吹蜡烛，这个蛋糕可是我和晓晓亲手做的。” “哎，还有我，我也帮忙了。”庄叔在一旁补充道。 林姨：“是是是，差点忘了你，你也就帮我们买了食材吧。” 夫妻两人开始斗嘴，不亦乐乎。 庄晓和林寒对视一眼，彼此笑出了声。 庄晓：“生日快乐，小寒。也祝你成年快乐，以后你就是大人了。” 林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充满着普通人家烟火气的场景，不由得有些感慨。 此刻的她有视她如亲女儿的养父母，有待她如亲姊妹的姐姐，或许，她真的很幸运。 孤独如田甜，父母健在却像孤儿一般；不幸如林寒，父母双亡却拥有很多的爱意。 这一刻，林寒的幸福开始具象化。 “呼......”吹完蜡烛，林寒开始许愿，这一次林寒老老实实许了三个愿望。 一愿林阿姨和庄叔叔往后余生，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二愿庄晓早日恢复健康，长命百岁。 三愿岁岁如今日。 林寒许完愿望，迫不及待开始吃长寿面，她想这一口真是想好久了。 吃到一半，庄晓突然开口说：“小寒，不如我教你怎么做长寿面吧，这样以后你想吃的话，随时都能自己做。” 林寒毫不犹豫拒绝，“不要，我就想吃你做的。” 庄晓笑了，“十八岁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林寒：“你今天感觉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庄晓面不改色，“怎么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不是想着你马上要上大学了嘛，早点学会做饭以后不用挨饿。” 林寒狐疑道：“真的？确定没有忽悠我？” 庄晓：“真的没有，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学。” 林姨也帮着庄晓说话，“是啊小寒，现在你要以学业为重，家里的事不用操心，还有我和你庄叔呢。” 林寒看着身边三人，各个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于是她心头的那点疑虑风一吹就散了。 今天她真的很开心，不仅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长寿面，家里也有了人气，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第64章 蓝色鸢尾（4） 一夜无梦，林寒难得睡了个好觉。 厨房里有人正在忙着，林寒站在门口探头看过去，原来是庄晓正在准备早餐。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不多睡一会儿。” 庄晓：“给你这个小馋猫做早餐啊。来得刚好，快尝尝我煎的鸡蛋。” 庄晓一脸期待的看向林寒，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自信。 林寒的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苍天可见，庄晓除了一碗长寿面拿得出手以外，简直就是个厨房杀手。做的东西不能说吃死人，但黑暗料理没跑了。 林寒试图转移话题，“林姨和庄叔呢，怎么没见他们。” 庄晓一眼看穿林寒在和自己打太极，随意道：“早就出门了，老两口去晨跑。”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吃完早餐早点去学校。” 林寒哑然，她还能怎么办呢，被人戳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逃也逃不了。 林寒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做到餐桌旁，刚拿起筷子，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林寒低头一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凌晗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林寒假装严肃咳嗽了两声，接通电话，“喂...你说什么，现在就走啊，好的，我马上下去。” 林寒一边挂了电话一边从眼前的餐盘里拿了两片面包，仓皇而逃，好像身后有这么东西在追赶她。 “时间来不及了，煎蛋我就不吃了，拿两片面包就行。” 庄晓还没动作，就见林寒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只留她和眼前的煎蛋面面相觑。 庄晓：“有那么难吃吗？” 庄晓不相信自己的厨艺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毕竟她做的长寿面这么多年可是备受好评。 庄晓抱着怀疑的态度亲口尝了一下，然后默默端起餐盘走到垃圾桶前，“嗯...厨艺还是有待改进。” 话说电话那头给林寒打电话的凌晗正站在花店那条街的街口，一脸狐疑。 凌晗：“她在搞什么鬼。”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出现林寒急匆匆的身影。 “刚才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这通电话，我怕是...” 剩下的话林寒没说出口，但凌晗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因为林寒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一言难尽。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凌晗：“今天放学就去跟踪吴明娇？” 林寒点头，“事不宜迟，越早越好。” .................. 因为心里藏着事情，林寒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听课。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商商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三天，没有其他状况就可以回家修养。 除了腿伤，商商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还磕到了脑袋。虽然拍了片子没发现异常，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在医院多待几天。 “叮铃铃...” 放学铃声一响，同学们鱼贯而出，没有一个想待在教室。 凌晗和林寒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慢吞吞地收拾各自的书包。 眼见吴明娇和一帮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林寒瞥了一眼，紧接着凌晗就跟在他们身后也出去了。 过了一分钟左右，林寒手机收到短信提示，她立马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没想到一个不速之客挡在她跟前。 田甜不久前回来上课，期间没和林寒说过一句话，今日却一反常态。 田甜语气笃定：“是吴明娇推的商商。” 林寒：“你看见了？还是你有别的证据？” 自从商商出事，林寒把学校里的所有监控录像都看了一遍，同时在综合楼楼梯上反反复复寻找，都没有找到任何和吴明娇有关的线索。 田甜如此肯定，林寒不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庄晓曾告诉她，永远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判断，没有证据的事情，妄言猜测不仅伤害自己也会牵连无辜。 目前为止，虽然林寒也怀疑吴明娇，但她不能仅凭几句话就指控一个众人眼中的三好学生。 田甜见林寒不相信她，着急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什么证据，除了她还有谁会针对你和商商。” 林寒蹙眉，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神色不虞的田甜，几天不见，田甜像变了一个人。 她依旧沉默内敛，心思却比之前重了几分。 林寒深知自己没有资格说田甜目前的状态不对。 林寒斟酌片刻，还是开口：“田甜，不要让自己变成你曾经最讨厌的人。” 第65章 蓝色鸢尾（5） 林寒知道田甜是不甘心她自己被吴明娇欺负，奈何她又没有别的办法让吴明娇吃苦头，所以才来找自己做外援。 林寒只当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随便应付了几句就离开。 如果说之前林寒对田甜还有些许同情之意，现在就不好说了。 林寒快步走到凌晗身边，说：“怎么样，没被发现吧。” 凌晗：“当然没有，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发现。” 林寒没想到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臭屁至极。 “别打岔，先干正事。” 凌晗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说实话，目前来看她的行为一切正常，我感觉我们今天不会有进展。” 林寒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吴明娇和自己的距离，思忖几秒，当机立断道：“那我们回去吧，不要浪费时间。” 凌晗：“嗯？” “你也说了，她今天不会行动，我们跟着没有用，白白浪费精力。而且，我相信你的判断。” 这下轮到凌晗受宠若惊了，他深深看了林寒一眼，掩下心中的惊意，转瞬便平复了情绪，淡声道：“好，听你的。” 一连几日，林寒和凌晗放学后都会悄悄跟着吴明娇观察她的行为，奈何次次无功而返。 林寒向来自信，从未怀疑自己的直觉。 她凭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可是这次，林寒第一次怀疑自己，她可能真的猜错了。 林寒情绪低迷，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晗买完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方才他们二人一直跟着吴明娇回到她家都没发现什么问题，最后只好打道回府。 “不要想那么多，或许只是她隐藏得太好。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件幸事，至少和我们朝夕相处的同学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 林寒接过水，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 凌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想当初他就是凭着这张嘴在岚市一中收获无数迷弟迷妹，在凌家也是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八岁孩童，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他跟林寒差不多的年纪，性格却截然相反。 原本他们二人就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各自的轨迹上缓缓向前。如果不是凌晗来到青城，或许这辈子两人都不会有交集。 凌晗默默感慨，事到如今，他竟然觉得发生那件事也不算很糟糕。 凌晗：我怕是疯了。 如果安明柏在这儿，免不了要吐槽一句：兄弟你完了，你竟然是个恋爱脑。 林寒一口气喝完水，随手将空水瓶投掷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余光随意一瞥，林寒看到前面几百米处的商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 她拍了拍凌晗，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等到了。” 凌晗闻言转过身去，刚好看到自己买水的超市门口进去一个人，身高体型像极了吴明娇。 两人事不宜迟，快速穿过人行横道，一进超市就四处寻找，果不其然，林寒在一个偏僻的货架角落看到了正在作案的吴明娇。 林寒轻轻出声：“吴明娇，你在干什么？” 第66章 蓝色鸢尾（6） 时间一度静止，只见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僵在原地，紧接着收回放在货架上的手。 吴明娇缓缓转过身，黑色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脸上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林寒站在她身边，视线往货架上扫了一圈，发现上面的商品大部分都是干脆面之类的零食。 林寒走过去，随手拿起一袋方便面，果不其然，碎成渣渣了。 林寒：“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吴明娇站着不动，双手插兜，和在学校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要是想在大庭广众下被围观，我没意见。” 林寒也不藏着掖着，态度冷淡，语气凉凉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吴明娇就擦着林寒的右肩走了出去。 林寒三人站在超市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清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吴明娇站在林寒对面，摘下口罩嘲讽道：“抓住我的把柄很得意吧，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林寒看着眼前虚张声势，破罐子破摔的吴明娇，说：“商商是你推的吧，为什么？” 吴明娇似乎没想到林寒的关注点不在自己刚才偷窃的行为上，反而在意一件已经过去好多天的旧事。 吴明娇否认，“不是，那天我没去综合楼。” 她说得笃定，丝毫不露怯，也丝毫不心虚。 这时凌晗开口说道：“有人看见了，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就随便指控你吗？” 凌晗这话是诈吴明娇的，他们如果有证据早就将她压到班主任跟前对峙了。 吴明娇脸色微变，原本环抱胸口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放下来，十指紧扣放在肚子前面，明显是紧张的状态。 林寒见状乘胜追击，“我对你的偷窃癖不感兴趣，我只要你亲自去商商面前道歉赔罪，这是你欠她的。” 吴明娇讽刺道：“呵...你们感情可真好。” “这用不着你关心，做你该做的。” 林寒说得干脆，话里话外都对吴明娇的私事不感兴趣的样子。 吴明娇略微思考一番说：“我有一个条件，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这是交易，一场放在明面上的有关道德的交易。 吴明娇瞥了一眼凌晗，故意感慨道：“你说，如果那些愚蠢的学生知道你林寒私下竟然是个法律观念薄弱，助纣为虐的伪君子，他们会不会很失望啊。” 这一番话，不仅骂了林寒同样也把吴明娇自己骂了进去。 很明显，吴明娇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有恃无恐。 林寒无视对面这个将她视为劲敌的同学，她一点都不关心吴明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小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命运，她不会狂妄到要改变他人的因果。 林寒深知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她向来自私，冷漠，一直奉行的处事原则就是“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不管吴明娇的行为是道德瑕疵还是触及社会规则，林寒都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何相关。 双方交易达成，吴明娇临走前看着林寒说道：“林寒，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伪善至极。我们可真是一类人。” 第67章 蓝色鸢尾（7） 林寒和凌晗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吴明娇走后两人默契的一言不发，就这样安安静静走了几百米远。 这几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凌晗总是能很快get到林寒的想法并且提前做好准备，林寒一度觉得她之前是不是和凌晗认识，否则两人的默契程度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但是林寒想了好久都没能把凌晗的脸和记忆中的任何人对上。 林寒：“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凌晗：“嗯？你希望我问什么？” 身边人表情自然，语气轻松，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林寒摸不透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真的不在乎。 曾经有人告诉她，如果某天你身边出现一个处处合你心意的人，并且从中挑不出任何错处，那你就要小心了，此人不是来害你的就是对你有所图。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林寒对此感同身受，凌晗实在出现得太突然，他身上的一切都刚刚好。 虽然凌晗经常和她斗嘴，两人有来有往，互不相让，但是这种状态是林寒从前几乎不曾有过的。 林寒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有意思的是她竟然不排斥。 想到这，林寒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这下轮到凌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了，明明刚才还对自己有些戒备，存心试探的人转眼间就变了情绪。 林寒：“大部分人遇到刚才吴明娇的事情应该都会选择报警，或者主动曝光她，你不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其实应该说我这个人有问题？” 林寒停下脚步，和凌晗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凌晗单手插兜，用另一只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吴明娇有偷窃癖这件事对你来说远不及商商受伤来得重要。况且...”他停顿了一秒接着说道：“吴明娇精神状态不稳定，贸然捅出这件事很可能会让她做出极端选择。” “至少目前看来，你的决定没有错。” 凌晗简单几句话就把林寒内心深处的想法放到明面上。 确实，这段时间一直把视线放在吴明娇身上，林寒发现了一些之前从没有发现的细节。 比如，吴明娇有事没事就会啃自己的指甲，尤其是上课遇到问题的时候；有的时候还会出现自我虐待的倾向，她已经碰到好几次吴明娇偷偷扇自己巴掌的情况，但是转瞬间她又会变回那个自信阳光的好好学生。 就在刚才，她和凌晗撞破吴明娇的破坏行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吴明娇那一刻的情绪波动，虽然那人极力掩藏自己，她知道吴明娇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准确来说是被某个特定的人知道。 林寒：“你也看出来了，吴明娇心理压力很大，她的一些行为前后矛盾不说还在极力隐藏自己，维持表面的平静，但总有一天这些问题都会爆发出来。” 凌晗：“你想帮她？”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林寒没有回答，往前走了几步，凌晗紧跟其后。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间隔一百米左右，步伐一致，目标一致，方向一致，直到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前，林寒停下脚步。 看着对面的红灯闪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后行人开始穿过马路，林寒身在其中，身边人来人往，她却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就像之前一样，另一个声音则是劝她往前走一步，那是一条生命。 林寒自认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圣母降世，但在青城的这几年，她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曾面对生离死别，也曾在绝境中闻到花香，也曾有人伸手拉了自己一把。 红灯再次闪烁，凌晗走到林寒身边，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林寒轻声开口：“凌晗，我需要你的帮助。” 凌晗：“好。” 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凌晗无条件信任林寒。 第68章 蓝色鸢尾（8） 吴明娇回到家里，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很久没回来的人，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最近一次的联系还是前几天她发来质问的短信。 “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吴明娇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仰头灌了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吴明娇的眼前出现一只手狠狠打掉了她的水。 “哗啦”一声，水洒了一地，水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吴明娇的脚上。 她低头瞥了一眼，鞋面全部被浸湿，濡湿的痕迹在吴敏娇看来像极了血迹，鲜艳瑰丽，透着动人心魄的美。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是聋子吗，还是哑巴。说话！” 吴明娇没有搭理她，又拿了一瓶冰水放在手里，转身离开。 吴明娇：“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公司不忙？” 语气淡淡的，好像在和无关紧要的人拉家常，说些场面话。 事实上，吴明娇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和眼前这个被称为自己妈妈的女人说些什么。 她俩的母女关系实在算不上和谐。 硬要说的话，在吴明娇看来，她妈妈可能更喜欢工作，对于自己，也就那点成绩能让这个女人看自己一眼。 胡悦，也就是吴明娇的母亲，脸上尽是对吴明娇的不满，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如此无视她，忤逆她。 胡悦气势汹汹地走到吴明娇跟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现在会说话了是吧，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学习都学到狗肚子里。我是你妈，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巴掌来得猝不及防，吴明娇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右脸瞬间红肿起来，脸上清清楚楚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可见这一下胡悦用了多大力气。 吴明娇习惯了，胡悦对她向来不手软。 “为什么你每次在那个男人那里受了气之后，都要回来拿我撒气，就因为我是他生的？” 这个问题一直是吴明娇想问的，从小学开始就萦绕在自己脑海。 小的时候不懂事，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她拼命学习考个好成绩，果然，每次胡悦看到自己的满分试卷都会变得和蔼可亲，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母亲。 胡悦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声音都高昂了几分：“胡说八道什么，他是你爸。” 吴明娇觉得可笑至极，嘲讽道：“一年见不了几面，在外面养了十几个小三，现在那个私生子估计都上小学了吧。” 简单几句话信息量巨大，胡悦明显没想到吴明娇会戳破这个家庭虚伪的假象。 她的声音颤抖着，“你...竟然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胡悦的关注点竟然在自己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吴明娇心底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最后一点期待彻底破灭。 “在你第一次打我的时候。” 胡悦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是藏不住的茫然，显然是忘了自己何时动手的。 吴明娇浑身冰凉，心里一片死寂，那株在心里苦苦挣扎的幼苗终究是没扛过冷冽的寒冬，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幼苗彻底枯萎。 她仿佛在叹息，又好像在恳求：“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第69章 蓝色鸢尾（9） 吴明娇想不明白明明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现实却赤裸裸地打脸，仿佛在嘲弄她：你看，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吴明娇：“我是人，不是你手里的玩具，开心了就玩玩，不开心了就扔在一边。我受够了这种麻木的生活，你也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控制我。” 吴明娇冷冷看着站在对面的女人，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此刻的她就像一个机器人。 胡悦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如此斥责自己，压抑多年的委屈一时间全面爆发。 她大声喊叫起来，“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我每天在公司点头哈腰，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谁，没有我在外面当孙子，你现在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说着说着胡悦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妆容变得模糊，眼尾的眼线晕开成一片黑色印记，看上去胡悦整个人就像一个黑山老妖。 胡悦：“你要是个儿子，我也不会这么辛苦，我这辈子全让你毁了。我每天工作不还是为了给你攒钱，我要是不去挣，你爸的家业都要留给那个小贱人的儿子。没有我折腾，你爸早就忘了我们娘俩。” 胡悦说得声泪俱下，字字句句皆是对吴明娇的控诉。 吴明娇面无表情，心里空空荡荡，这些话听了十几年早都听腻了。 今天碰到林寒，吴明娇再也没法让自己骗自己，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让林寒把自己有偷窃癖的事情昭告天下，这样她就再也不用装好人。 这么多年的伪装，真的让吴明娇觉得恶心。 曾经很多次，她既想让眼前的女人知道又想继续隐瞒下去，两种想法在脑海里不断对抗，直到她伸出手推了商商。 吴明娇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回头了。 事实上，吴明娇已经记不清当天发生的细节，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躲在综合楼上的一处阴暗的角落，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商商被林寒他们救走。 胡悦还在那边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吴明娇却一句话都听不清。 她就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在不断拉着她往下走。 遮住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毫无知觉地走下去。 “真是没意思。” 吴明娇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点眼神都没分给胡悦，头也不回上楼，一进卧室就锁上门，丝毫不顾在门口大喊大叫的女人。 .................. 林寒回到花店，庄晓她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她回来。 庄晓：“脸色这么差，遇到麻烦事了？” 林寒刚想开口，转瞬间想到最近庄晓好不容易轻松一点，不想拿这点事麻烦她，于是随口应付道：“没有，可能是作业太多了，写着烦。” 林姨闻言轻笑一声：“累了就休息会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知识点都掌握了作业可以酌情写。” 庄叔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到餐桌旁，“你呀，好歹也是大学教授，怎么能鼓动孩子不写作业呢。” 林姨一听这话佯装生气，和庄叔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吐槽起来。 四个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是林寒久违的幸福时刻。 第70章 夜来香（1） 隔天一早，林寒就早早到了学校，刚进教学楼就和凌晗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儿？” “来这么早？” 两人同时出声，却问了不一样的问题，相视一笑后结伴走去教室。 凌晗：“想好怎么和商商说吴明娇的事情了吗？你觉得吴明娇会不会临时反悔。” 林寒放下书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萦绕在鼻尖，林寒直觉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林寒斜斜靠在窗沿上，整个人慵懒随性，凌晗看得出最近她心情很好。 林寒看着眼前除她和凌晗外空无一人的教室，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吴明娇的座位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真的不了解吴明娇这个人，准确来说她不理解吴明娇。 吴明娇，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家世，样貌，学习成绩，样样都有，在学生中间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她实在想不通吴明娇异于常人的压力从何而来，但转念一想，林寒觉得自己太过妄断了。 林寒摇头苦笑，怎么回事，她最近变化太大，变得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林寒：“反悔么，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凌晗：“那你昨天还答应她，她可能真的会背后捅你一刀。” 那个在凌晗嘴里善变的吴明娇此时正和自己的母亲做斗争。 自从昨天晚上吴明娇和胡悦吵了一架，胡悦对吴明娇的控制欲愈发强烈。 “砰砰砰...”卧室门被敲得框框作响，明明已经反锁的门把手此时竟然有了被敲击开的架势。 吴明娇再也没办法忽视眼前的状况，如果她不回应，她坚信胡悦会把自己的卧室门拆掉。 忍着烦躁的情绪，吴明娇慢悠悠从床上起来，拖拖拉拉穿上拖鞋才走到门口，站了一分钟左右缓缓转动门锁。 刚一打开门，胡悦就往前趔趄了一步，差点撞到吴明娇身上，幸好吴明娇眼疾手快，迅速往旁边退了一步。 胡悦：“为什么现在才开门，你在房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我是你妈，你住的这个房子是我的，你身上穿的，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凭什么不听我的话。” 吴明娇深感心累，这些话胡悦反反复复说了很多次，她没说腻自己都听腻了。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和你班主任说过，这学期给你办转学，转去岚市。” 是命令也是通知，没有提前商量也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吴明娇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女人昨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看，胡悦永远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只要是她想办成的事情，绝对不容许吴明娇质疑。 所以她也压根没考虑到现在给吴明娇转学根本就不合适，现在已经是高二中期，上不上下不下的，转学会浪费吴明娇很多时间。 况且现在正是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换个新环境就意味着吴明娇要花更多的精力去适应新学校，新同学，新的人际关系。 上述种种，胡悦一点都没有为吴明娇考虑。 第71章 夜来香（2） 时至今日，吴明娇终于明白所谓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不过是胡悦自私的表象，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 吴明娇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想转学。” 这是吴明娇第一次违背眼前这个女人的命令，当说完这句话，吴明娇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原来拒绝一个人是如此容易，也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她接着说道：“这次我绝对不会任你摆布，我要留在青城一中。” 胡悦嗤笑一声，用轻蔑的眼神瞥了吴明娇一眼，然后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宽阔的卧室里，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只不过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胡悦虽然坐在吴明娇对面，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势，换句话说，她认为现在的吴明娇，自己的女儿没有和自己谈条件的资格。 吴明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在一起，白皙的手背青筋凸显，俨然用了十足的力气。 是的，吴明娇在紧张。 这么多年，吴明娇还是改不了面对胡悦时心跳加速的下意识行为，她害怕，恐惧，惴惴不安。 其实，相比胡悦歇斯底里的打骂，吴明娇更招架不住现在胡悦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样子。 “你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不去岚市那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我绝对不会再管你，你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吴明娇站在卧室门口，眼里的光似明似灭最后归于死寂。 吴明娇一言不发，眼见着胡悦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漫不经心地斜了自己一眼走出房门，没走几步就站定，背对着吴明娇说：“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千万别说那些你可以自食其力的场面话，你是我的女儿，什么性子我再了解不过，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胡悦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吴明娇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她斜靠着卧室门，低头一看才恍然惊觉手心里全是汗，掌心中间的指甲印清清楚楚地印在吴明娇的眼睛里。 .................. 林寒一上午的时间都心不在焉，手里的中性笔转了又转，凌晗看着感觉快要转出火花了。 凌晗：“她这是反悔了？” 林寒回头,眉头微微蹙起，说：“可能是出事了。” 凌晗不解，“怎么说？” 林寒：“你还觉得昨天吴明娇的状态很不稳定吗，我总觉得她好像在酝酿什么大事情。” 话音刚落，吴帅就拿着手机急匆匆跑到林寒两人跟前，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快看论坛，上面说前段时间一直在各大超市偷东西的小偷找到了，”说着他停顿了片刻，视线在林寒和凌晗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接着说道：“是吴明娇。” 林寒闻言立马拿过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昨天吴明娇在超市偷窃的照片。 照片非常清晰，清清楚楚拍到了吴明娇伸手从货架上拿东西的时刻，同时底下还有长文细数了这段时间青城的各个超市遇到的匪夷所思的零食损坏事件，桩桩件件，矛头直指吴明娇。 更巧合的是，吴明娇今天没有来上学。 林寒放下手机，心里一沉，身边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此刻，林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有人在跟踪吴明娇，会是谁？ 第72章 夜来香（3） 当吴明娇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天花板上用绿色油彩简单勾勒形状的藤蔓时，她长出了一口气。 又是千篇一律，日常重复的一天啊...... 她多想像那根藤蔓一样，肆意生长。 凭着她的肌肉记忆，她现在应该用右手掀开被子，起身，伸个懒腰，然后下床穿鞋，铺好被子，从窗台右侧的桌子上拿出放在右手边的洗漱用品，十分钟结束后，拿起小型浇花喷雾从右往左依次给窗台上的植物浇水。 整理完毕后，看一眼镜子自己的形象是否有不妥，一切无碍，最后下楼吃早餐。 接下来的流程，吴明娇早就熟记在心。两分钟内走出店门骑上自行车，用时15分钟到达学校，然后3分钟内到达学校操场东北角那棵巨大的榕树底下开始背书，复习，预习半个小时，再然后就能踩着教室铃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但是今天出现了一个变量...... 吴明娇发现空旷的操场上多了一个正在跑步的人，从他的状态来看，那人要比自己先到这里，而且这里是公共区域，她没有理由让他走。 哦，天哪，真是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开始。 吴明娇在心里默默吐槽，紧接着她的不适感就被涌入脑子里的知识驱逐出去了。 她的思绪开始翻飞，眼前出现了无数绿色的线条为她指引方向，那些枯燥的数字，符号，字母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鲜活而又美丽。 吴明娇开始绕着那棵大榕树一圈一圈地行走，她的脚步缓慢而又庄重，偶尔还会侧过耳朵靠向榕树，仿佛在听它说些什么。有时又会伸出双手轻轻触碰几片叶子，然后抬头细细观察它的脉络。 吴明娇觉得这每一条脉络都是一个故事，一片叶子有这么多脉络，那它得有多少故事呀。这长长的一生，她有数不尽的故事要听。 思绪开始翻飞，吴明娇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中，那是一个极为寻常的一天。 初一九班的一天总是从英语课代表骆晴一声嘹亮的“安静”开始。 骆晴是个稍显瘦弱的姑娘，因为先天发育不足，从小家里人就给她吃了很多补药，听一位大师说她灵气不足最好不要经常外出，于是她直到十岁都没怎么出过门。后来她的父母遇见了一位更厉害的大师，这位大师则建议骆晴多多出门锻炼，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于是骆晴被她的外公扔给了一位教太极的老友，一有时间骆晴就跟着这位师傅锻炼身体。 最后的最后，骆晴的身体竟然真的渐渐好转，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但谁能想到这样弱柳扶风的女孩内里有可能是个金刚芭比呢。 这么说吧，此时此刻初一九班能这么规规矩矩地进行早读，前期少不了骆晴的“武力镇压”。 大家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说是少年其实离成年也不远了。各自的想法，思维也都有所不同，你说的不一定说服我，我说的也不一定能说服你，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凭什么听你的啊。 再加上初一九班是个极其复杂的班级，这里的学生们大多带着点傲气，有的家境好，拿到毕业证就出国留学，要面子的可能会努努力争取不让成绩那么难看，不要面子的那就是混呗，反正有个证就行了。 骆晴靠在课桌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吴明娇说：“你以后想去哪上学。” 吴明娇低头看着桌面闷闷道：“不知道，得看我妈想让我去哪儿。” “那你呢，你自己没有想法吗？” 女孩的声音随着远方的清风越飘越远，吴明娇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低头呢喃着：“是啊，我的想法是什么呢。” 第73章 夜来香（4） 另一边，林寒还没来得及深思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班主任就走进教室通知所有人开始考试。 高二学期刚上了没两周，学校就又搞了一次摸底考试，美其名曰是为了测试学生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提前预习功课以及有没有好好复习以前学过的知识。于是，刚刚经历完一场大“浩劫”的高二学生们此刻沸腾了。 “呀，岳奇，谁让你动我的书了，还给我。”于夕瑶一边追着岳奇喊打一边试图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书。 “里面有我偶像的演唱会门票，你要是给我弄丢了，我绝对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岳奇闻言立马开始翻书，“我看看啊，在哪儿呢。嘿，还真有。” 他说着把手里的门票举了起来，刚举过头顶就感觉有人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张门票，紧接着那张门票就到了于夕瑶的手里。 岳奇脑海中瞬间飞奔过一万匹羊驼：狗东西，又拿我当背景板给自己拉好感。 凌晗轻轻地来了又轻轻地走了，不沾染一片衣袖。 “喏，草莓牛奶，先垫垫肚子吧。我可不想再背着某人爬十几层楼去校医院。” 林寒正在专心致志解决课上遗留的问题，刚才数学老师说的那个解法，她还有不同的想法。 正沉思间，就看到桌面上摆了一瓶草莓牛奶。 电光火石间，林寒想起了自己上次因为低血糖在教室晕倒然后被凌晗送去医务室的场景。 那场面，不说丢人，也绝对说不上好看。 林寒抬头看了眼周围，视线不经意和岳奇对上，从对方的眼睛里两人读出了相同的潜台词：凌晗是真的狗。 她刚随手把草莓牛奶放在桌上，门口就有一个学生让她去班主任办公室一趟，临走时她嘱咐道：“不许偷喝。” 凌晗扫视了一圈，面带疑惑：“她在说谁？”见众人都没有反应，他双手撑开微微耸肩，“反正不是我。” 话落，他就拿起桌上的吸管。“砰”一下戳进了草莓牛奶的瓶子里，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众人：...... 正值课间，教师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打扫卫生的，领作业的，被老师谈话的应有尽有。 林寒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简单的校服竟然被他穿出了几分时尚秀场的感觉。 班主任一看见林寒就赶紧招手让她过去，“林寒同学，这次考试只是一个简单的摸底，你和凌晗都不要放在心上啊。一次的失误代表不了什么的，这是我打印的几套试卷，你拿到班里分一分。” 林寒双手接过试卷，轻轻点头，“好的，老师。” “唉，凌晗要是有你三分听话懂事，我都要烧高香了。” 班主任说着叹了口气，旁边的老师揶揄道：“你这可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年级前十有一半都在九班。再说那个凌晗，虽然玩性大，不服管，但是人家聪明啊，玩着玩着人就能拿年级第一。” 听到这话，林寒迈出的步子停下了。 “老师，凌晗是很聪明，但他绝对没有像您说的那样玩着玩着就拿了年级第一。他的成绩，是因为他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并且高效率高质量地完成。您看他在玩的时候，他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也会因为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难题彻夜学习直到得出正确答案。身为一名老师，您这样片面地评价一个学生是否有所偏颇。” 林寒说得认真，眼神也诚恳。她双手抱着怀里的试卷，身体站得笔直，乌黑的秀发服服帖帖地垂在耳侧，一双桃花眼明亮地会发光。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保证周围的几个人都能听到。 被林寒反驳的老师似乎没想到会有学生当面指出他的不是，面子上下不来台。于是他站起身来想走到林寒跟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学生挡住了去路。 “老师，您刚才说要给我的练习册还没给我。” 突然有人出声为林寒解围，林寒不由地蹙眉：这人是谁？从来没见过。 最近这段时间林寒遇到的麻烦接踵而至，根本没注意到前不久学校又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第74章 夜来香（5） 一见眼前人是曾在岚市一中名列前茅的陆白，老师二话不说就从抽屉里拿了一沓练习册递给陆白，“陆白，老师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你一定不能辜负老师对你的信任。” 面前突然没了遮挡，夕阳西下，浓郁的金光透过窗户撒在办公室桌面上，波光粼粼。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林寒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她的感官又开始无限放大，她清楚的听到了每个人的心跳，呼吸，还有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人似乎是呢喃的一句“走吧”，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暖烘烘的阳光的味道。 意识回笼，周遭又恢复了原样，依旧吵闹个不停。 林寒和陆白，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出了办公室，身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直至有了一些重叠，但很快又各自散开，随着主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回到教室，林寒在办公室公开怼高二一班班主任的传闻已经不胫而走。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桌面上果然是空的。 她就知道，凌晗那厮绝对没听她的话。 另一边，岳奇一脸好奇心的样子跑到了林寒的桌前，说：“林寒同学，你可真是吾辈楷模啊，公开叫板杜老太，你是这个。”说着，他竖起大拇指放在林寒眼前。 杜薇，江湖人称杜老太，高二一班班主任，向来和高二九班的班主任，也就是唐乐由的班主任夏阳不对付。两人的教学理念天差地别，杜薇认为学生要服从管理，严格执行各项标准；夏阳则认为学生应该自由生长，在基本的法治道德准则规范下，以学生的兴趣为主。于是两人谁也不服谁，偏偏年级前几还都在夏阳的班里。 “话说，林女侠，你是怎么想到要说那些话的。绝了。” 岳奇连连佩服。 林寒仔细翻看着手里的试卷，头也不抬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没想到我在林女侠的心里是这么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形象啊。” 凌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罐草莓牛奶，放在林寒桌上，说：“看在你为我说好话的份上，补给你的。” 林寒终于抬起头，看向一整个慵懒范儿的凌晗。此时他正斜靠在右侧的桌子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好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毫无疑问，如果现在给凌晗一张床，他能立马睡过去。 没来由的，她竟想起了办公室里那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少年，当时阳光太刺眼，她根本没看清那人长啥样。 思及此，林寒想起商商还在家修养，距离上次意外已过去半月之久，如今已经知道推她跌下楼梯的人是吴明娇，也不枉她和凌晗耗费精力找到证据。 不过…林寒转眼看着前面无人的课桌，脸色淡了几分，没想到吴明娇竟然真的没来上课，也没参加考试。 而此时此刻的吴明娇正被自己的母亲关在家里，美其名曰让其冷静。 事实上，吴明娇今天是来了学校的，不过没等到上第一节课就被她妈妈强硬抓了回去。 吴明娇想反抗，但是她又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看她的笑话，于是只好躲开人群回了家。 第75章 夜来香（6） 放学铃声一响，林寒就立马收拾东西打算去一趟吴明娇家。 本来凌晗也是要一起去的，结果临时接了个电话，于是最后只剩林寒一个人。 林寒走着走着，猛然间从对面冲过来一个穿黑色皮衣的人，行人纷纷避让，林寒反应还算敏捷，抓着手里的书包迅速往旁边退了一大步。 没想到书包绳子没系好勾到了皮衣衣角的纽扣，因为作用力的原因黑衣人和林寒直直打了个照面。 黑衣人一把拉断绳子，用左手扶了一下地面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紧接着就有四五个男人从后面追了上去。 林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课本，闷不吭声地一个一个捡了起来。 耳边传来几个大婶的闲言碎语。 “哎呦，你瞅瞅我这老胳膊老腿，被他们一推都要散架了。” “警察也不管管，这帮小混混一天天没个正事干。” “被追的那个看上去不像是小混混啊，我刚才看到他的脸了，模样很清秀，像个小姑娘。” “哎呦，小姑娘那就更了不得了啊，自己有问题才会被人追着跑吧。”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林寒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稳住呼吸，不让自己的情绪过分激动。 就在她要系紧手中绳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才对视过的那张脸。 林寒确认自己曾经见过，只不过那是一张长发及腰的女人的脸。如果抹去周围那些干扰项，以她的判断，那绝对是同一张脸。 纷杂的回忆开始在脑海里过滤，最后定格在她常去的那家咖啡厅里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帮她挡了一杯“无妄之灾”的咖啡。 .......... 林弃不停地奔跑，跑到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吸干，嗓子眼里都开始冒出腥味，她想，这次她真的要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追兵，前方是茫茫一片的黑夜，林弃索性停下了脚步，可是她不甘心，明明错的不是她，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如今被逼上绝路的却是她。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这是，搞什么偷袭，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地干。” 骂骂咧咧，嘴里没一句好话的男人逐渐在靠近，林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男人被一个重物砸到脑袋，接着稀稀拉拉从他的脑袋上滴下来几滴液体，夜色太浓，林弃看不清是什么，但她肯定不是血，因为没有血腥味。 突然一道警报声骤然响起，林弃感觉有人拉着自己开始拼命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那人刚一松手，她就躺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寒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跑过，她弯腰扶着两个膝盖深呼吸，回头发现那人静悄悄的。她抬脚轻轻碰了碰那人小腿，感觉软绵绵的，也不知道碰到了没有，她没有力气再碰第二次了，所以用听起来还算镇定的语气问道：“喂！还活着么。” 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林寒一惊：不是吧，她这是没气了？ 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咳嗽了几声，说：“谢谢。” 有声音，那还活着，林寒轻松了几分就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干的荒唐事，然后立马直起身来转身就走。 走了没十米远，林寒又回去了刚才的地方。 结果一到地方，人没了。 林寒愣在原地，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厌恶至极。为什么一定要回头，那人是死是活和她何干...... 第76章 夜来香（7） “喂，小孩，原来你是高中生啊。刚才太黑没看清楚，现在借着这亮光再次感谢。” 林寒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下，看着对面坐在一个台阶上，伸长一条腿斜靠着墙壁的女人，说：“我救你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因为你。如果今天我看见你了但是没有救你，那我回去之后会一直一直重复回忆这件事情，然后设想你的各种结局，以此来惩罚自己，折磨自己。如果不幸听到你的死因，我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救你，如果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能活下来。这些情绪会一直反反复复地摧残我的身体，然后我会变得不受控制，伤害身边的人，但是我不想这样。所以我说我救你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因为你。”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说很多话，通常他们可能不会有什么逻辑，然后会语无伦次。哦，天，我在这种时候竟然还用了一个成语，这个成语的意思是，然后，嗯，我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林寒机关枪一样地说了很多话，直到对面的人开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奇迹般的，林寒停了下来，问她：“你在笑什么。” 这个时候林寒竟然还分出一份心思回忆起当初医生说的话：嗯，对，这就是外界因素的干扰。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林寒才看清台阶上女人的样子。 她看上去受了很多伤，于是林寒开始陷入思考。 受伤需要包扎治疗，而治疗需要钱，但是她没钱，所以只能向在场的第二个人要，所以...... 林寒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给我钱，你需要包扎，我没钱。” 直白，直接，干脆，似乎是当时医生诊断时着重画出的几个词语，直到现在林寒都深刻记得。 直白意味着没有遮掩，所有的一切都是赤裸裸的，你看到的都是最原始的模样。 直接意味着不会转弯，不够圆滑，你既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也没有给对方留余地。 干脆意味着想到立马就要去做到的果断，还有一份无惧世间万物的勇气。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林寒一直以来的镇定被打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逃避一个问题。 她有病。 是的，林寒有病，一种心理疾病。 于是林寒再也顾不上眼前的女人，仓皇而逃。 林寒漫无目的地跑着，直到跑出了胡同巷子，巷子东面是热闹的集市，这里每天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各类摊贩应有尽有，不远处就有一家她和商商经常来吃的面馆；而巷子的西面则是一座小公园，每天人流量不多，也就是夏天太热的时候能看到几个老大爷在树荫底下乘凉。 最特殊的便是巷子的北面，一整面墙完完整整，严严实实种满了爬山虎，隔绝了巷子和小区两边的视线。一条宽阔的马路横亘其中，两边种满了银杏树，一到秋天，这里就是拍照打卡的绝佳圣地。 林寒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向了远方，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串数字，她站在原地久久看着那些数字，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在孤儿院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 明明周围是人间灯火，林寒却感觉自己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寒凉荒芜。 第77章 黑色曼陀罗（1） “哎哎哎，成绩通报出来了啊。” “我看看，都别挤，挤啥呀。哎呦我去，这谁啊。” “陆白。” “好像是一班新来的那个吧，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啧啧啧，敢情你就记住那张脸了是吧。” 话音刚落，一个遒劲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女生的脑袋，女生奋力挣脱不开，索性狠狠踩了后面人一脚。 “嘶......于夕瑶你下手这么狠啊，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咱俩的革命友情这么不坚固么。” 男生说着抬起被踩过的那只脚，起来蹦了两下，刚好看到一个熟人。 只见凌晗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来人明显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校服的拉链堪堪拉到一半，露出大半白色的短袖，一猜就是刚才在校门口被抓到，胡乱拉了一通。 凌晗走到男生身边，一只胳膊搭在男生肩膀上，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半眯着眼说：“呦，小岳子，你今天来挺早啊。” “呵，那可比不得您呐，昨晚又通宵了吧。您老能每次踩着点到还不被通报批评，靠的就是你年级第一的不败神话。现在，瞅瞅，那上面是谁？” 两个人游刃有余地互相损了对方一把，看得出来关系不错。 凌晗放下胳膊，抬起手扒拉了两下眼皮，终于看清了最上面的名字，“陆白？学校有这号人？” 岳奇：“新来的转学生，据说原本是岚市一中的，休学一年才来了我们这儿。” 凌晗淡淡“噢”了一声，说：“包给我放到座位上，我去趟小卖部，谢了啊，今天早餐我包了。” 岳奇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拽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有人从身后扶了他一把。 “凌晗你丫的，一天天的总往商店跑，老子要吃全家福煎饼，加两个蛋。” 岳奇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好书包，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生站在他旁边正抬头看着眼前的成绩表。 岳奇：怪不得天天跑这么勤快。 岳奇走到女生身边，视线顺着女生盯的地方看过去，好嘛，还是陆白。 果然，年级第一的魔力势不可挡。 “陆白是谁？” 女生又一次问了年级第一是何许人也，岳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这位破了凌晗年级第一纪录的同学是何方神圣啊，敢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不过现在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凌晗的记录被打破了啊，你们没有一点反应啊。 生气，懊悔，紧张，激动，随便什么给点情绪吧，岳奇都要被憋死了。 曾经的年级第一和曾经的年级第二，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平静，就好像这个成绩和一直吃的豆沙馅包子突然换了馅一样，虽然不适应但是能吃，实在不行还能换一家店接着吃。 我的天哪，岳奇感叹：我是读不懂这两人的脑回路了。 “走吧，该上课了。”林寒说着从岳奇的肩膀上拿下凌晗的书包进了教学楼。 岳奇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高悬在展示栏上的成绩单，前三名赫然是：陆白，凌晗，林寒。 第78章 黑色曼陀罗（2） 回到家，林寒扔了书包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幸好赶在学校晚自习结束前把需要动脑子写的作业都写了，现在的她只想放空大脑，啥都不想。 刚在心里念完这几句话，林寒突然福至心灵，这次数学测试最后一道大题她没做出来。数学老师在课上讲了之后，她又有了新的思路，但是这个新思路遇到了一些困难，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就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了，然后就出了后面那档子事。一打岔，再加上忙忙碌碌地写完作业，这件事差点都忘了。 于是林寒一个激灵坐起来，拉开书包准备继续算那道题，房间门就被人敲开了。 敲门的人是林姨。 “小寒，有没有时间帮我把这份酱牛肉送给顾爷爷啊。” 林寒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接着冲林姨撒娇道：“好香啊，我也想吃。” 林姨弯眉浅笑：“早给你留了，小馋猫。”说着捏了捏林寒的脸颊。 低头凑近一瞧，她才发现林寒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最近作业这么多啊，你看你的眼睛，这么红。今天就不要熬夜看书了，好好睡一觉，实在不行明天请假也可以的啊” 她蹙眉看着林寒的头顶，眼睛里满是心疼，等林寒抬起头看她的时候，她又迅速转换神色，打趣一般说道：“我先下去给你打包装好，你换身衣服再去哦。” 林寒还想说些什么，才发现林姨早就出去了。 全部收拾完，林寒已经到了红绿灯路口处。 过了这个街口，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一座高档小区。这里独门独户，安保严密，环境优美，和林寒住的地方截然不同。 仅仅一街之隔，就轻而易举地划分了两个世界。 林寒想着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思绪不由得有些纷乱，于是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路灯已经亮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灯亮了都不知道。” 林寒感觉自己的右肩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来看向恶作剧的某人，“无不无聊，每次都来这招。” 某人笑意更甚：“谁让有些人每次都中招。” 林寒：好想打爆他的狗头啊。 刚好卡在绿灯结束的几秒，林寒来到了街对面，一个青城本地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想住进去的小区。 凌晗放下虚扶着林寒右肩的胳膊，顺手从她怀里接过了一个密封保存，看起来有些分量的盒子。 “嚯...这什么啊，这么沉。” “酱牛肉，刚做好的，要送给顾爷爷。” 凌晗闻言凑近了盒子，“好香。” “那当然了，林姨的手艺天下仅此一家。” 林寒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人，放学不到半小时，这人已经全身上下丝毫看不到半点学生的样子。 凌晗现在的装扮和平日里差别太大，林寒问道：“你呢，要去哪儿？这身打扮不像是个好学生的样子。” 凌晗嗤笑一声：“我可从来没说我是个好学生。” 凌晗的情绪莫名变得急躁，和平日里慵懒随性的样子截然不同。 林寒：“你…遇到麻烦了？” 换做往日，林寒不会多问这一句，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凌晗一直帮她跑前跑后，这也算是她对同学的关心吧。 凌晗听出了林寒的关心之意，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低声呢喃道：“是啊，遇到了一个…熟人。” 第79章 黑色曼陀罗（3） 林寒没有听见凌晗的低喃，颠了颠怀里的盒子，说：“吴明娇家我没来得及去，明天周六，你要和我一起去找她吗？” 凌晗回过神，不着痕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点点头说：“当然。” 林寒：“那…明天见。” 等到穿过马路，把酱牛肉送给顾爷爷从他家出来的时候，林寒都一直在懊悔自己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做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 林寒一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发现自己走到了胡同巷子里，正好是那天那个女人被人追赶的巷子。 路灯忽闪忽闪，明明灭灭，林寒站在路灯下的光圈里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今天的夜色不似那日浓重，璀璨的星子铺满整个夜空好看极了。 林寒看了很久，久到自己的脖子都酸了，她才离开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林寒常常想起幼时在孤儿院的事情。那些原本有些模糊的脸在反反复复的回忆中逐渐清晰，林寒再也没办法忽视这种毫无安全感的感觉。 人们常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如果是以前，林寒听见这种话绝对会嗤之以鼻，她的人生只能现在的自己写就，童不童年的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 可是现在…林寒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可能即将失去什么了。 庄晓，商商，凌晗，林姨，庄叔…林寒默念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的名字，伴着无边夜色走向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生如夏花”花店门口，庄晓正在把摆在门口的花束收进店里。 林寒走到跟前，顺手接过庄晓手里的最后一束花，“明知道最近身体不好，还干这种体力活，留着我回来弄就行。” 庄晓抿唇笑着，没有说什么，看着林寒井井有条地收拾好店里的一切，目光不由沉了几分。 不过转瞬之间，在林寒回过头看着她的时候，庄晓迅速收敛了神色，“林教授说你去看顾爷爷了，老人家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去看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念叨我。” 林寒：“挺好的，精神抖擞，至少还能活个三四十年。” 庄晓闻言笑出了声，“你啊，让顾爷爷听到，少不得又要翘胡子。” 林寒无所谓道：“那有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打眼扫了一圈店里，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林寒转头就看见庄晓站在花店门口看着牌子愣神。 林寒走过去和庄晓并肩看着这个庄晓专门定做的招牌，她记得当场庄晓说要开花店的时候，最先确定下来的就是花店名字和招牌样式。 那个时候她们刚到青城没两年，林寒也才十岁，庄晓不过刚成年。 十八岁的庄晓，眼底总藏着一层林寒看不懂的情绪，那时的她温婉独立，像是寒冬里的一株梅。 林寒：“还记得小时候我问你为什么要给花店取这个名字，你说是为了好听。” 庄晓：“我现在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啊，难道你不觉得？” “生如夏花”，林寒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的意味，不由得想起一句话：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林寒偏头看着身边人的侧脸，时光更迭，那人一如初见时耀眼。 十年过去，她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段时光总让林寒觉得是偷来的一样。 她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脆弱得像刚吹好的泡泡，一戳就破。 庄晓抬脚进门，林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声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你的身体…” 林寒话没说完就被庄晓打断，她抽出被林寒握着的胳膊，抬手揉了揉林寒的脑袋，“这次复查很顺利，不用担心，我还没看到你考上大学呢。再说，我以后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难道你想反悔？” 林寒一看庄晓这副故意打趣自己的模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几分。 林寒：“你才多大就想着养老的事，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庄晓：“哎呦，我家小林寒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放心得很。”说着她揽着林寒的肩膀往楼上走，“林教授的酱牛肉一直给你留着，我都要馋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快去消灭它。” 林寒被庄晓拽着，脚步匆匆，走到楼梯拐角处她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门口，绑着彩灯的招牌隐在夜幕中。 第80章 黑色曼陀罗（4） 在红绿灯路口和林寒分开后，凌晗就和某人偶遇了。 凌晗：“你为什么来青城？” 那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调笑道：“怎么，青城是你家的，你能来我不能来？” 凌晗抿唇不讲话，透过镜片看着眼前的人，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至少曾经是。 一阵沉默后，凌晗叹了口气，“陆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遥想当年，陆白还不是寸头的时候，他立志要在头上集齐彩虹七色，靠着凌晗的帮忙和打掩护，他竟然还真的干成了。就在他信心满满要在头上一次性染齐七种颜色的时候，最疼爱他的陆女士发现了。 陆女士知道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后痛心疾首，不是对陆白痛心疾首，而是对自己。她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工作太忙忽略了儿子，才会让儿子有如此奇思妙想都不告诉她。于是她停下手上所有的工作，决心要好好照顾儿子一番，领着陆白去美容院又染了一遍，而且带着陆白出席各大宴会。 于是乎，陆白的各色发型都被高清无码地保存了下来，不仅有平面的还有动态的视频。后来陆白再想起这些，都觉得那是惨不忍睹的黑历史。以至于他一直怀疑，陆女士当年是不是故意坑他的。 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陆女士知道了。 回忆纷杂，凌晗和陆白已经许久未见，两人面对面站着，大有谁先开口谁认输的架势。 而另一边，安明柏瞒着所有人来到青城，此刻正站在凌晗爸妈给他买的房子的小区门口。 安明柏站在小区门前，和陌生的保安两人面面相觑，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安明柏考虑了几秒，果断拿起手机给凌晗打电话。 十分钟后，凌晗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面色不虞，“你怎么也来了。” 安明柏敏锐注意到凌晗用了“也”这个字，他暗自思量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来青城。 不过一分钟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绝对不会在此刻现身的人竟然水灵灵地从他面前经过。 安明柏瞪大了双眼，视线在凌晗和陆白身上扫了一圈，眼底的惊讶呼之欲出。 安明柏：“他…他怎么在这儿。” 只见陆白目不斜视，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俩，径直朝保安走过去。 保安认得这个一身黑，潮范十足的高个男孩，他就住在这个小区最昂贵的几栋别墅之一里。 凌晗：“我现在不住这儿，住晏爷爷家。你今天刚来先在这儿住下。” 安明柏晕乎乎的就被凌晗安排了住宿。 两人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个文质彬彬，样貌隽秀的少年登记了入住信息。 保安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两人是什么关系，少年漫不经心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临走时抛下一句：“我是他爷爷。” 保安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眼少年的签名，笔走龙蛇，风骨遒劲，是有些功底在的。再仔细一看远处走远的背影，明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说话做事颇有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远处似乎传来年轻男人不满的声音：“你怎么能说你是我爷爷啊，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不用这么迂回。” 少年似乎是笑了一下，“按辈分来说，我确实是你的姑爷爷。” 离得再远，保安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远处照着他们行走的路灯越来越亮，门口的小亭子离他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 第81章 黑色曼陀罗（5） 第二天一早，林寒和凌晗就一起出发去了吴明娇家。 独门独户的别墅横在眼前，门口稀稀拉拉长着几株小野花，在朝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顺着清风身姿摇曳。 忽略眼前的这些植物，整栋房子透着说不出的孤寂感，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凌晗：“你确定我们没来错？这里…”他说着左右巡视了一圈，“没什么人气啊。” 林寒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她确实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吴明娇会住在这里。 林寒：犹豫着开口：“应该…没错吧，班级联系册上她留的就是这里的地址。” 林寒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仔细翻看了拍的照片，确认她和凌晗没有走错地方。 难道是吴明娇留了个假地址，为什么呢？ 其实，和吴明娇相熟的同学也说不清吴明娇家在哪里，因为她从来没有邀请任何人去过她家。 平日里吴明娇出手大方，动不动请同学们吃零食，喝奶茶，再加上她学习成绩好，人长得也好看，和大家相处融洽，几乎没有人会说她的不好。 凌晗在别墅门口踱步，慢悠悠地在门前走来走去，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只见他大步一迈走上大门前的台阶，伸手按响门铃。 林寒紧随其后，站在离凌晗右手一臂远的位置。 凌晗不经意瞥了林寒一眼，看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门铃，嘴角微微上扬，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几分钟，门对面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形消瘦但是很干练的女人出现在俩人面前。 “你们找谁？” 女人一脸的不耐烦，眉头紧蹙，眼神很是不屑。 这是一个极度自负，并且掌控欲极强的女人。 林寒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一句话。 林寒：“你好，我们是吴明娇的同学，她没来上课，班主任让我们来看看她。” 女人和吴明娇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听完林寒的说辞，眼神立马柔和下来，语气也亲切了起来。 “哎呦，你们是娇娇的同学啊，难为你们放假还记得她，快进来吧。” 女人一边招呼林寒和凌晗进屋，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起吴明娇来。 “今天周末，她还睡着，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叫她下来。” “真是的，一天天的就知道睡觉，考试考成那个样子还有脸睡。” 女人嘀嘀咕咕地上楼，说话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凌晗：“你怎么看？看样子吴明娇和她妈妈关系不太好。” 林寒低声附和：“确实。你说她的偷窃习惯和她妈妈有没有关系。” 凌晗刚想回话，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们怎么在这儿，谁让你们来的，出去。” 吴明娇声音低沉，说话有气无力的，没什么精气神。 林寒回头，就看见吴明娇脸色苍白，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 林寒：“来看你。” 吴明娇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林寒：“顺便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吴明娇闻言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眼楼上，说：“我没忘，只是我现在不方便。” 吴明娇欲言又止，林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吴明娇的心理问题果真和她妈妈有关。 第82章 黑色曼陀罗（6） 室内静悄悄的，林寒三人分别站在两端，隔着一个餐桌的距离，林寒和吴明娇视线交汇。 吴明娇：“你已经知道了是吧。”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林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吴明娇。 吴明娇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很难言喻，似乎是解脱又好像是被人戳穿假面的不甘心。 吴明娇：“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你争第一了。哦，不对，这么多年你都不屑争这个第一，我在你眼里就像个小丑，对吗？” “可是凭什么呀，凭什么你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而我就要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窥视你的生活。林寒，我自认不比你差，可偏偏你事事都要和我争，可笑的是你次次都能赢过我。” 吴明娇越说越激动，“所有人都对我不满意，我做什么都不对。而这些都是因为你，林寒，你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吴明娇眼神犀利，恶狠狠地盯着林寒。 此刻的她宛如一只恶狼，而林寒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说实话，林寒对吴明娇前面的那些话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那句“你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瞳孔微微抖动了一下。 很熟悉的话，林寒曾经听过无数次，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硬生生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林寒的耳边出现一句低喃，似是喟叹，又带着几分怅然。 林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栗，额角慢慢蓄满汗珠，双手不受控制般插进兜里，紧紧攥在一起。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晗看到林寒这副模样，金丝眼镜下的琥珀色眼睛逐渐变得深邃，他往林寒身边走近了几步。 没等凌晗有所动作，林寒眼见着镇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依旧插兜，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比刚刚松懈了几分。 林寒：“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我呢。论学习成绩，一直以来你的排名都在我前面，论人际关系，你的朋友貌似比我多吧。所以，是谁让你有这些怨念，你真的清楚吗？” 是的，林寒在逼迫吴明娇面对现实。 在林寒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所有反复纠结的痛苦，一旦找到源头，就应该让它彻底消失，尽管这个过程堪比刮骨疗毒，不到粉身碎骨不能结束。 林寒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林寒每一天都如烈火烹油，生不如死。 她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有无数终结苦难的方法，但她偏不认输，身体上的折磨她可以忍受，唯独精神，她在长久的深渊里逐渐变得坚不可摧。 林寒继续说道：“吴明娇，你就是个胆小鬼，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害怕，逃避，伪装，不择手段欺骗所有人，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吧。” 吴明娇抬手一挥，桌面上的水杯应声碎了一地。 她抬脚从满地的玻璃渣上走过，毫无所感，神色越发激动。 “你懂什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明明一无所知，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对我指指点点，我最恶心的就是你这副嘴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这些凡人在你眼里就是可怜的蝼蚁，是吗？” 吴明娇大有要和林寒辩论一番的架势，字字句句都是对林寒的控诉。 第83章 黑色曼陀罗（7） 转眼到了周一，吴明娇还是没来上学。 上次和吴明娇的谈话无疾而终，林寒漫不经心地翻着眼前的课本。 此刻正是早自习时间，当班长于夕瑶第七次看向凌晗方向的时候，林寒知道凌晗又开始搞事了。 “凌晗同学，早自习时间不是用来睡觉的，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同学。” 凌晗不为所动，直到他的同桌岳奇拿书角杵他，凌晗才睁开他那双仿佛从来没掀开过眼皮的眼睛。 凌晗的眼睛不同于林寒的桃花眼，一眼望过去，里面好似是澄净的湖水，那一眼只能照出你自己，却看不到她。 而凌晗拥有的是一双内敛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好像有星辰大海，充满了吸引力。 不过可惜的是，凌晗几乎很少完全睁开双眼，经常半耷拉着眼皮，看人看东西的时候还眯着眼，总给人一种他好像听懂了你的话又好像压根没听你说话，总之就是很欠揍。 林寒曾经一度以为这是凌晗的某种天赋，毕竟睁一半眼皮走路的感受她完全体会不了。 直到后来凌晗告诉她那是因为他近视，但是又不想因为戴眼镜影响自己的颜值，索性就这么眯着眼看。 林寒对此表示：...... 凌晗用三秒钟分析了眼下的局势，说实话会被群殴，不说实话也会被群殴。 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奉献”精神，他还是说了实话。 “早自习太无聊了，不如补觉来得实惠。” 话一出口，班里男生几乎都发出赞同的声音。 于夕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紧紧握住手里的英语课本，卷起来散开然后又卷上。 “凌晗，你觉得你当了年级第一就可以这么傲慢无礼，是吗；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能拿年级第一？” 于夕瑶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但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了什么。 凌晗伸出食指放在面前左右晃了晃，说：“NO， NO，NO，我从来不觉得只有我能拿年级第一，谁当第一都可以。你于夕瑶可以，我同桌岳奇可以，整个高二九班的人都可以。” “重要的是，你们真的下定决心想当这个年级第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教室后门传来一阵一阵的掌声，“凌晗同学说得好，现在的你们就该有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 班主任夏阳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一进门就走到凌晗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招手示意讲台上的于夕瑶和他俩一起出去。 “行吧，现在早自习正常进行，班长你组织一下。然后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聊聊。” 一场算不上闹剧的荒诞早自习就在窗外的阵阵蝉鸣声中结束了。 林寒不知道班主任要和他俩聊什么，但自习结束还没回来的话，想必聊的话题挺丰富，这下有的凌晗好看了。 凌晗自己也没想到偶尔装模作样一回竟然装了个大的，苍天可鉴，他说那句什么“你们真的下定决心想拿第一吗”完全是被于夕瑶话赶话，逼到那份上的，况且他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原话是怎么说的了。 苍可怜见，让这个责任心爆棚的老头不要在我身上动什么歪心思了好嘛。 信女......哦，不，信男凌晗愿一个星期不吃肉，不玩游戏，每天早睡早起...... 凌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他还在那儿疯狂许愿就听到一声“恶魔”的低语。 “你们听说过‘鲇鱼效应’吗？” 第84章 黑色曼陀罗（8） 哦，感谢陆女士把我生得这么聪明，同时还给了我惊人的记忆力和迅速的判断力。 凌晗脑子里浮现出一行关于“鲶鱼效应”的解释。 鲶鱼效应：原意是指鲶鱼在搅动小鱼生存环境的同时也激活了小鱼的求生能力，后来鲶鱼效应是指采取一种手段或措施，刺激一些企业活跃起来投入市场中积极...... 理解了班主任的意思，凌晗把剩下的“鲶鱼效应”的解释又咽回了肚子里。 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高二（9）班这个集体中突然闯入的一条“鲶鱼”。 夏阳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学生，这两位都是他非常看好的得意门生，还有现在班里坐着的林寒，田甜几个人，这些都是好苗子啊。 “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想让凌晗同学成为那个刺激源吗？” 于夕瑶问：“那您知不知道班里有多少同学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 出现了，和林寒一样说话直击命脉的人出现了，凌晗暗喜。真应该让她们两个人熟悉熟悉，说不准林寒就能多一个朋友。 班主任夏阳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于夕瑶，仿佛在说：果然没看错你。 “这个问题我现在大概可以回答你了。”说完他就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文件袋，蓝色的递给两人，红色的放在自己手里。 蓝色文件袋里装着高一一年九班所有学生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单分析表，同时按照时间顺序列了一个表。 “这个红色的文件袋里是我这一年家访搜集到的信息，可以帮助我们，准确来说是你们完成这个计划。但是这个文件袋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们，因为涉及同学们的隐私，而且有些资料我只能给你们一部分。” 一听到家访这个词，凌晗瞬间竖起了耳朵。 说实话，凌晗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家访这件事，毕竟他曾经的好朋友陆白在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家访这件事情，导致陆白间接休学了一年。 当初陆叔叔他们就是太信任陆白的老师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他们还一如既往地相信人性本善吗？ 凌晗不自觉睁大了双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阳看：看面相...好像也看不出来啥。 论对班主任夏阳的熟悉程度，凌晗远不及班里的任何一位同学。当然对这位老师的人品以及师德也无法妄下断言。 凌晗：还是回去问林寒吧。 而此时他的心思早都不在这份数据表上了，只有于夕瑶还在认认真真地看着每一份表格。 她看到了很多原本意想不到的人，他们的成绩在每一次的测试中都在慢慢提高，可平时看起来他们的成绩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不用着急，有三天时间让你们好好考虑。” “除此之外，我还是想和你们说一说这个计划我最主要的目的。” 夏阳看着眼前的两人，语重心长道：“还有一年多时间你们就要参加高考了，但是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班里很多同学都有得过且过心理。当然，你们或许没感觉到，可能也觉得这件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老实说也确实和你们关系不大，毕竟修行在个人。” 夏阳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继续说道：“但是这些孩子几乎都是我看着走过来的，都是好孩子。”他叹了口气，“就当是我这个当老师的私心吧，总是希望他们都能得到好的结果。就算最后结局不尽如人意，也不要辜负这段珍贵的时光。” 夏阳字字恳切，每句话都饱含着对每一个学生真挚的期望。 这也是一位老师对他的学生最纯粹的真心。 第85章 黑色曼陀罗（9） 时间一晃而过，林寒莫名觉得今天的时间消逝得格外的快。 她往后看了一眼凌晗的位置，竟然是空的。 往常凌晗都会在这个时候等她，两人一起去篮球场。凌晗打篮球，林寒就在看台写作业顺便帮他看着书包。 本来林寒就打算今天不去篮球场了，她要去趟市集帮庄晓买些画画用的原材料。 可她今天忘了带手机，也不可能耽误时间再去找凌晗当面说明理由，这次的集市很难得，她准备了很久，打算作为惊喜送给庄晓。 于是林寒随手撕下一张作业纸，写了留言放在凌晗的桌子上。 另一边，凌晗还在苦恼要不要答应班主任的建议，手机就来了讯息：综合楼六楼，陆白。 猝不及防的消息闯入眼中，凌晗神色一凌，当即跑回了班里。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女生站在自己桌子旁边，凌晗偏头看了一眼问：“林寒走了？” 女生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说：“对，刚刚直接走了，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什么鬼，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凌晗一边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小声埋怨道。 他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到手机接连打来好几个夺命连环CALL。 凌晗接了电话，喊道：“别催，已经在路上了。” 女生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凌晗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走到垃圾桶旁边从手心里扔出一个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纸团。 ……………… 综合楼六楼会议室里黑黢黢的，明显没开灯。 陆白独自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一会儿亮着，一会儿熄灭，是陆白在不停按着手机。 微弱的光亮不间断地打在陆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此刻的陆白就好像一个机器人。 就在陆白第199次按下手机的时候，会议室的灯亮了。 骤然明亮的灯光刺得陆白下意识闭上双眼，缓了几秒钟后，视线下移瞥了一眼手机，打开的页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 他，凌晗还有安明柏，曾经的好朋友，好兄弟，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 他们曾戏言要做一辈子的挚友。 如今看来，果然是年少不懂事的玩笑话。 “朋友？呵…真是可笑。”陆白低着头喃喃自语，猛然用力熄了屏幕。 “好久不见，凌…晗…” 陆白笑着和凌晗打招呼，俨然一副老友相见，故人相惜的样子，可是他说的话却是如此的咬牙切齿，仿佛和凌晗有什么深仇大恨。 凌晗站在会议室门口，手还放在开关上，“一年没见，不算很久。” 陆白对凌晗的态度很是不满，他纠正道：“准确来说是一年零九个月十八天，我可是每天都在算日子。你看，我是不是对你很好，你都走了我还这么念着你。” 凌晗收回手，站在原地，没往前走一步，“陆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来青城。” “我说了，我想你了啊。我们关系这么好，你来这里上学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你呢。” 陆白一边说话一边往凌晗那边靠近。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我来提醒你，不然时间这么久，我怕你忘了。” 陆白终于走到凌晗跟前，“凌晗，你欠我一条命。” 第86章 荼蘼（1） 林寒刚走到综合楼六楼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凌晗，你欠我一条命。” 说话的人语气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情绪，仿佛就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林寒握着门把手，虚掩着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丝缝隙，刚好够林寒看清楚会议室里的场面。 只见凌晗背对着门口，一个身穿青城一中校服的男生和凌晗面对面站着。两人身高差不多，男生比凌晗稍微清瘦几分，但不显瘦弱，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在林寒看来，这个人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如果配上一副无框眼镜，表情再冷上那么几分，妥妥的禁欲男。但是看得久了就会感觉到一股阴沉之气，明明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林寒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怪不得她刚看到这人就觉得眼熟。 是了，上次在办公室里帮她解围的那个男生，虽然当时逆着光没怎么看清楚脸，但是林寒向来是出了名的好记性，只一眼就将眼前的这副身形和当初的那张脸对上号。 林寒顿时想明白那条短信的用意。 【有人在骗你，利用你，伤害你的朋友，想知道真相的话，来综合楼六楼，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 乍一收到这条消息，林寒只当是有人在恶作剧。 刚走出教学楼，林寒的手机就又收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短信，然后每隔一分钟手机就会响一次。 如此的坚持不懈，到让林寒真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故弄玄虚。 于是，原本打算给庄晓准备惊喜的林寒临时改了主意。 诸般算计就是为了让林寒亲耳听到这句话。 难道陆白费尽心思把她诓骗来就是为了离间她和凌晗的感情，或者说是摧毁她对凌晗的信任，又或者就是为了搞臭凌晗的名声，让人不相信凌晗的人品？ 毕竟没有人会想和一个杀人犯有过多接触。 不过，如今看来陆白可能是打错了算盘，更有可能是低估了林寒的接受能力。 想明白缘由，林寒反倒轻松下来。 她靠在会议室门口的墙边，双手抱胸，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又放下，在胳膊上敲打着节奏，这是林寒一贯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一门之隔，凌晗面色淡然，丝毫没有被陆白说的话影响。然而插在兜里的双手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他听到了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他的直觉告诉他，门外的人一定是林寒。 又或者说基于他对陆白的了解，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句话那就一定会让他最在乎的人听到这句诛心之言。 陆白依旧在恨他，准确来说是不肯放过他自己。 想到这，凌晗不禁想笑。他有什么资格评价陆白呢，自己还不是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 明明表面上和没事人一样，唯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清楚地告诉他，他还在害怕，甚至是恐惧，隐约还有一些愤怒。 这种愤怒压抑在种种情绪之下，轻微到凌晗几乎察觉不到。 种种现实告诉他，他最不该有的情绪就是愤怒，他没资格。 曾经凌晗也这么觉得，所以刚开始痛不欲生，就好像一个精美的玻璃球被人毫不留情打碎，剩下一地渣滓深深地烙在凌晗心里，拿不掉也融不化。 第87章 荼蘼（2） 如今陆白再次把这些碎片扎得更深一些。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多流一次血而已，凌晗如是想着。 凌晗：“如果这就是你叫我来这儿的目的，那我要恭喜你，你成功了。” “真不愧是最好的兄弟，知道刀往哪里捅才最伤人。” 凌晗着重强调了“最好的兄弟”几个字，果然如他所料，陆白一听就炸毛了。 “不要说这几个字，你不配。”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的这位“故交”真真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凌晗仔细打量了一番昔日的旧友，几乎一年没见，陆白的变化翻天覆地。如果不是这张脸，凌晗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当然，作为曾经一起混了好多日子的狐朋狗友，凌晗也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的死穴。 出事之后，陆白最听不得他说所谓“最好的朋友”之类的话。 看，凌晗自觉自己和陆白果然是一丘之貉，就连伤人的方式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差别，一样的抬手刀落，直到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血。 凌晗：“其实你应该知道…”他停顿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没有害她的理由，也绝对不会伤害她。” 陆白：“可她还是因为你死了，你才是一切罪孽的源头。” “我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而且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真相，但是她一次都没有说。一次都没有，你明白吗，陆白，她真的一次都没有说过。” 说到最后凌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每次说到这些，就连凌晗自己都觉得这是在找借口撇清关系，可偏偏这就是事实。 刚出事的时候，凌晗一遍一遍回忆，反反复复思索，自己有没有忘记或者漏掉什么。可惜每每想起，脑海里都是一片深红色和被鲜血晕染的字迹。 和她有关的记忆就好像被人清空了似的，除了名字，凌晗几乎都要想不起那张脸了，唯有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空洞，非常空洞的眼神，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她在凌晗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 陆白：“直到现在你还在为自己开脱，凌晗，你可真是卑劣至极，说你虚伪都像是在夸你。” 陆白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凌晗耳边轻声说道：“你竟然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想着找到所谓的幸福？”说到这儿，陆白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凭什么，你怎么敢的。我们都该下地狱给她赔罪，凌晗，这辈子你都别想忘了她。” 陆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会议室，经过林寒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寒：有病…… 等人彻底走远，林寒才进去会议室。 倒不是怕陆白听到什么，只是林寒觉得此刻应该给凌晗一些独处的时间。 林寒刚一进门就看到凌晗身体后仰靠着桌面，双手背在身后撑着桌子，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凌晗：“你都听到了。” 此时的凌晗俨然像刚从水里出来，差点被溺死的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丝力气，唯有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立。 林寒：“差不多吧，最后他和你说的话没听清，离得有点远，那么近的耳语除非我有千里耳才可以。” 林寒一本正经回答凌晗的问题，没想到竟然无意间把凌晗逗笑了。 林寒：“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凌晗：“大概是…你真的很有趣。” “林寒……我…” 凌晗还没说完就被林寒抬手打断，修长的手指横在眼前一掌远的位置，凌晗莫名开始紧张。 “你不用说，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而且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所以凌晗，我相信你。” 第88章 荼蘼（3） 凌晗曾经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我相信你”，如今终于听到了。 没想到是拜陆白所赐，如果陆白知道真相怕不是会被气得呕血。 林寒倒没什么反应，关于“欠一条命”这条指控的真假还有待商榷，但是这段时间对凌晗本人的了解却是实打实的。 如果凌晗真的在撒谎，那林寒只能说他的演技惊为天人，只要进入娱乐圈，不愁拿不到影帝。 再者说，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和一个相熟许久称得上朋友的人，二者之间的亲疏远近，林寒还分得清。 至于为什么陆白单单把林寒叫过来这一点，两人都默契地忽略了。 林寒：“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家。” 凌晗：“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问。” 林寒没有直接提问，反而说道：“我问了你就会回答，还是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如果是这样，你做好告诉我一切事情的准备了吗？” 林寒的话含糊其辞，不知真相的人会觉得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唯有凌晗从这番话中感到了几分体贴。 林寒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从那件事中走出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会因为和其相关的各种讯息受到影响。 凌晗深吸一口气，“抱歉，我确实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那段过往。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所有事情。” 凌晗说得诚恳，眼睛半点不愿离开林寒的脸，好似此刻的他对着眼前之人许下了什么诺言。 林寒似有所感，本来她就没想打听，说不说都可以，至于坦白的时机那就更加无所谓了。 两人结伴离开会议室，直到身影彻底远去，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才从会议室幕布后面出来。那人拿着手机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发给未知的远方。 蝴蝶煽动翅膀结果引起飓风，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正在逐渐逼近这个安逸的小城学校。 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种未来。 ……………… 不提陆白，林寒和凌晗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又说起来吴明娇。 吴明娇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班主任竟然也没有任何表现，就好像班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学习生活依旧忙忙碌碌，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考试，彼此都自顾不暇，大家好像都忘了吴明娇的存在。 你看，果然地球离了谁都还会转的。 凌晗放慢脚步，和着林寒走路的节奏，让两人保持一致的步伐。 凌晗：“那天，你故意刺激吴明娇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她妈妈听见吴明娇真实的想法。林寒，你真的很大胆。” 林寒不在意道：“不然呢，我总不可能苦口婆心地去劝吴明娇想开点吧。更何况她根本不会听我的，还会觉得我在看她笑话。而且她的心理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需要有人长时间的陪伴和开导。这样的身份，最起码得是她信任并且亲近的人才可以，我可是她眼里的死对头。想来想去，也只有她妈妈能办到了。不过……” 剩下的话林寒没有说完。 凌晗听出了林寒的未尽之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不过，就那天她妈妈的表现来看，导致吴明娇偷窃成瘾的根本原因就是她妈妈对她的控制和漠视。这种母女关系下，吴明娇很难敞开心扉相信她妈妈，或许还会加剧她的排斥。” 林寒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方面，但目前来看，吴明娇最迫切的就是有一个宣泄出口。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压抑时间久了绝对会出问题。” 林寒知道，解开吴明娇心结的钥匙就在她妈妈手里，这把钥匙的分量就取决于她到底爱不爱吴明娇。 一个母亲究竟有多爱自己的孩子呢？ 第89章 荼蘼（4） 这个问题的答案，林寒不知道，她也没办法回答。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母亲，也不是所有人的母亲都会深爱自己的孩子。 至少在林寒看来，自己所谓的妈妈，可能真的不爱自己。 曾经林寒满怀期待，也曾苦苦哀求，到最后换来的是更加深刻的教训。 痛苦，挣扎，埋怨，愤恨，到最后的不在乎和无所谓，林寒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她一边追寻希望一边被绝望包裹，短短几年时间，林寒尝遍了人间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但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已。 当阳光和深渊相伴而行的时候，林寒学会了分辨，分辨什么是蜜糖包裹下的剧毒，什么是温暖包裹下的利剑。她将自己一层一层地藏起来，直到最后坚硬的外壳终于可以保护她。 想到这里，林寒嗤笑一声。笑声很轻，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忽略。 一直站在林寒身边的凌晗低头微不可察地瞄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眼神不让林寒发现。 “你说，大人为什么总觉得他们能掌控自己的孩子，美其名曰是为了孩子好，为了孩子能有个美好的未来。你不觉得他们特别虚伪吗，明明是自己的私心，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孩子。” 凌晗：“大概是因为他们把自己没有能实现的东西都寄托在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了吧。这种寄托对他们来说就像一种传承，可以证明自己不枉来人世一遭。不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都是从哪里来的。” 林寒和凌晗久违地聊了很多，天南海北的聊，想到什么说什么。彼此惊奇地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有如此多契合之处。 林寒：“或许吴明娇的妈妈身上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吴明娇想解开心结可能还需要解开她妈妈的枷锁。” 凌晗：“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感兴趣？” 林寒无语望天，这人就不能再正经一会儿吗，刚还觉得他不错，很聊得来，转眼间又开始臭屁。 林寒耸耸肩，说：“她不见得想让我知道。”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聊完深刻的话题，回家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 凌晗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温馨时间，“商商最近怎么样，这几天一直没来得及去看看她。” 林寒：“挺好的，在家老老实实养伤呢。商叔叔严令禁止她下地走路，每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轮椅上，几乎天天和我打电话埋怨说自己快要长成蘑菇了。” 凌晗：“伤筋动骨一百天，是得认真照顾。那吴明娇的事情你不打算和她说了？” 林寒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一时间让凌晗这个自诩非常懂林寒心理的人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实情。” “这不像你，你一向目标坚定，绝不迟疑。你也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让你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的原因会是什么，我很好奇。” 林寒抬手摩挲着手腕上和商商差不多样式的友情手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老实讲，就连林寒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这不像她。 林寒一时语塞，开不了口。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店门口，林寒抬头看了眼牌子，转身对凌晗说：“我到了，再见。” 凌晗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花店。 “生如夏花，这个店名有意思。” 凌晗也不纠结林寒刚才是不是在敷衍自己，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相反林寒在花店门口站了很久，期间视线不曾从“生如夏花”这几个字上离开过。 直到最后进门前林寒好像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大概是因为我害怕失去吧……” 第90章 荼蘼（5） 花店二楼，林寒盯着眼前的饭菜神游，手里不自觉转着筷子，来来回回，晃得对面的人眼晕。 庄晓看了林寒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从回来就开始发呆，半天了没吃一口饭。” 林寒听到庄晓的声音才惊觉自己居然一直在走神。 “林姨和庄叔叔去哪了，不见他们来吃饭。” 庄晓：“两个人一起去看顾爷爷了，说是很久没见，这次回来一定要去拜访。” 林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相对无言，林寒不开口，庄晓也保持沉默。 林寒知道庄晓在等自己亲口告诉她，但是林寒久违地感到不知该如何开口，准确来说，林寒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直以来，林寒对庄晓都是知无不言，唯独关于曾经的自己，关于那段在孤儿院的回忆，林寒慎之又慎，很少提及。 幸好，庄晓也不是窥探别人隐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林寒不想说，她就不问。因为她知道，林寒总有一天会主动开口和她倾诉。 从刚认识到现在，林寒和庄晓的相处模式从未改变，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亲密但是不越界。 庄晓认为人和人之间应该要留有一丝缝隙，无论彼此是多么熟悉，多么了解对方，都不应该仗着自己和对方的情谊，轻易窥探对方的秘密。 对庄晓来说，只要林寒愿意，她永远可以是林寒的倾听者。 又过了几分钟，林寒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她放下筷子，把本就没吃几口的饭菜推到一边，双手搭在桌边。 庄晓看在眼里，也随着林寒的动作停下筷子。 这是林寒紧张的表现，每次她在心里反复挣扎，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和庄晓聊聊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这样做。 林寒：“你说，为什么父母和孩子对彼此的感情总是不对等呢。身为父母总想着把孩子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不允许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按着他们打造的所谓万无一失的道路走下去，不管这个过程中自己的孩子是否开心，是否愿意。而作为孩子总想着得到父母的认可，夸奖，并不惜为此伤害自己。这种扭曲的感情，真的有必要继续维持下去吗？” 林寒的这一番话，放在其他人家里，真可谓是大逆不道。 父母生你养你，你竟然想和他们断绝关系。 林寒没等庄晓回答，接着说道：“其实当孩子的只想要得到父母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而已，不需要当父母地为他们倾家荡产，付出一切，他们渴望的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爱而已。” 林寒说着，眼里不经意露出些许迷茫，这是林寒少有的表情。 一直以来，在庄晓的眼里，林寒都是一个目标坚定，行动果断，从不犹豫的人。 这次，林寒可能真的遇到大事了。 庄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准确回答你。” 林寒闻言，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失落。 连庄晓都没法告诉自己答案，还有谁能为她指点迷津呢。 林寒低低地叹了口气。 庄晓：“不过，有个人或许可以。” 林寒：“谁？” 庄晓：“顾爷爷。” 林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老人家。 第91章 荼蘼（6） 第二天一早，林寒踩着点到了教室。刚一进门，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头讨论，脸上神色各异。 林寒刚走到座位，就被于夕瑶拉着坐下。 “你听说了没，吴明娇有偷窃癖欸。真是想不到她竟然会干这种事儿，简直匪夷所思。” 林寒不动声色地挣开于夕瑶的胳膊，假装整理书包的动作，离于夕瑶稍微远了一点儿。 没办法，林寒还是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太亲密。 或许是吴明娇的新闻太炸裂，以至于让于夕瑶忘了她和林寒只不过点头之交。 林寒也很震惊，她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难道除了她和凌晗，还有其他人也知道吴明娇的秘密？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被曝光呢？ 林寒：“估计是假消息，这种没有证据的小道消息不能信。” 于夕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不看手机？网上照片都传疯了，确实是吴明娇的脸。” 林寒昨晚和庄晓聊完就一直心事重重，根本没心思看手机，一整晚辗转反侧，压根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吴明娇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关于吴明娇的各种猜测。短短几个小时，网上出现了许多吴明娇的同学，纷纷站出来指责吴明娇的为人处事，说她心机深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人说她不仅仗势欺人还故意刁难家境贫寒的同学，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说吴明娇全校第一的成绩都是靠她妈的关系，买通了老师提前给她考试试卷。 一时间，关于吴明娇的谣言铺天盖地。 她的学习成绩，她的家世，她的生活照，几乎全被人放在了网上。 林寒眉头紧蹙，手指一页页往下滑动，各路鬼神都在那个最初爆料的帖子下留言，其用语不堪入目。 于夕瑶问：“吴明娇真的是私生女啊？” 林寒抬头，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这么问。 于夕瑶接着说道：“有人说吴明娇的妈妈是小三上位，奉子成婚。大家都说她妈妈不来参加家长会是因为忙着和正室斗法呢。” 于夕瑶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样满脸好奇地望着林寒。 林寒从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人们听见八卦时急于求证的好奇心，林寒知道，于夕瑶没有恶意。这件事对她来说或许就像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娱乐新闻一样，过不了多长时间记忆就会模糊，可不知为什么，正是这份无所谓的态度让林寒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林寒：“你为什么来问我？” 于夕瑶闻言有些尴尬，她颇为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帖子里不是说你是吴明娇最好的朋友嘛，还忍辱负重帮她隐瞒秘密。” 好嘛，又一个惊天大雷砸到林寒身上，劈得林寒“外焦里嫩”。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和吴明娇关系好到了这份上，还忍辱负重？纯粹扯淡。 说话间，凌晗终于到了教室，他一路直奔林寒的方向。 凌晗：“出事了，吴明娇不见了。” 惊雷接踵而至，炸得林寒措手不及。 凌晗：“她留了纸条，点名让你去找她。” what?林寒此刻真的想骂人了。 第92章 荼蘼（7） 凌晗一番话，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现在可算是真正坐实了网上的传言，林寒果然是吴明娇最好的朋友。 凌晗：“她妈妈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吴明娇失踪了。不到24小时派出所不能立案，所以现在她在家里等消息。” 凌晗三言两语解释完前因后果，中间省略了很多外人看来云里雾里的东西。 比如，吴明娇的妈妈为什么要给凌晗打电话？ 上次在吴明娇的家里，林寒和凌晗临走时被吴明娇叫住，留下了凌晗的电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着同学间的友爱情谊，凌晗还是告诉了吴明娇他的手机号。 当然，这件事少不了林寒的促成。 那天，当他们两人在楼下等吴明娇出现的时候，林寒就让凌晗想办法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吴明娇。 林寒仿佛很笃定吴明娇一定会留下凌晗的号码一样。 果然，林寒的预言成功了。 那天，凌晗曾问过林寒，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寒只说，吴明娇需要她的帮助，但她不会主动向自己发出信号，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向林寒低头。 时至今日，吴明娇真的向林寒求救了，但用的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把林寒拉下水。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不忘算计林寒。 凌晗在来的路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他真是低估了吴明娇，用一张不明所以的纸条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偏偏他们还不能不管。 林寒：“纸条上肯定没写让我去哪里找她。” 凌晗从兜里拿出一张叠成正方形的纸片摊开在桌上。 非常秀气的簪花小楷，看得出下笔的人下了苦功练习。 纸条上只有七个字：【林寒，游戏开始了。】 在旁边默默听完全程的于夕瑶目瞪口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沸沸扬扬的八卦会演变成一场游戏。 她也没想到记忆里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孩会是一个隐瞒自己偷窃成瘾，还费劲心思算计同学的人。 除了凌晗刚进门的一句话被大家听到，剩下的话凌晗刻意压低了音量，除非真的有人不知趣凑到跟前来听，不然没有人知道林寒和吴明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偷偷观望，但是没有一个人先出头，也没有一个人为吴明娇说话。 林寒看着眼前的纸条深思，她在想现在吴明娇会躲在哪里。 以她对吴明娇的了解，这场游戏绝对不是仅仅找到她的位置那么简单，还有什么是她想要的呢。 或许，完成这件事，吴明娇会自动出现在她面前。 那吴明娇的妈妈呢，她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是说她也是吴明娇计划中的一环。 林寒的大脑飞速转动，种种可能在林寒脑海略过，直到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这场属于林寒的寂静。 “林寒，吴明娇这样都是你害的吧，是你一直逼她，现在她失踪了，你开心了？” 声音来自林寒的斜对角，离林寒座位几米远，在教室的另一头。 林寒转头看向那人，戴眼镜，镜片很厚，身高中等，体重中等，颜值一般，总的来说很陌生。 林寒刚想问你是谁，就被破门而入的商商粗暴打断。 商商一巴掌上去，从男生的后背袭击，拍得男生往桌面上趴过去。 “放你的狗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满嘴喷粪，整个教室都是你的臭味。郑佳旺，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喜欢到把自己的脑子都丢到粪坑里就是你的问题。有病，得治。” 商商突然出现，妙语连珠，顺带着曝出一个没有被人察觉的秘密。 只见男生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地瞪着商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脑子才有病。”郑佳旺说着就要对商商动手，刚抬起胳膊被一左一右两个男生架住，动弹不得。 岳奇：“兄弟，动手就不绅士了啊。” 吴帅：“这是教室，你冷静点。” 商商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伪君子，说中你心事就恼羞成怒了？” 吴帅：“你也别火上浇油了，还不干正事。” 这段时间商商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只不过走得慢点。但此刻她健步如飞，三两步跑到林寒跟前，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就这么让人欺负你？” 商商说着瞪了凌晗一眼，非常不满的眼神。 凌晗：讲真，我还没出手你就行动了，我没机会啊。 第93章 荼蘼（8） 林寒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商商，颇为无奈。她刚还想着不能让上商商知道这件事，影响她养伤，还没一分钟，商商本人就出现了。 林寒：我怎么忘了，商商向来手机不离身。 林寒安抚道：“还好，我也不认识他。再说，你不是来了么。” 另一边，一直被控制的郑佳旺脸涨得通红。敢情他挑衅半天，人家压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杀伤力百分之百。 “聚在一起干什么，早自习是让你们随心所欲的时间？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去，一天天的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想干什么，上天吗。” 班主任夏阳难得一见大发雷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人都劈头盖脸一通骂。 “吴帅，那是你的位置吗，回去。还有岳奇，把你的手给我松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夏阳说着拿黑板擦敲敲桌面，接着说道：“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习，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是你们该关心的，老老实实上课，明天小测验，今天好好准备，我看看谁还扯班级后腿。” 考试消息一出，大家沸腾的心思刹那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果然，学生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 “林寒，还有凌晗，你们两个和我来趟办公室。那个，商商，你腿伤养好了？活蹦乱跳地看来是没问题了，你请假到今天就结束吧，既然来了学校就好好上课。” 夏阳三言两语终结了商商的“美好时光”，她一脸愁容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手拿过一本林寒的书翻开，书页声哗哗作响，看得出她怨气很深。 ………………… 教师办公室里，好像约好了一样，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一个老师在。 班主任夏阳端着保温杯一口一口喝水，喝一口叹一口气。 “网上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现在学校已经封了帖子。但吴明娇的家长打电话来不依不饶，非要我们给个说法。” 夏阳表情很纠结，“你们都还是学生，这件事情本不该你们参与，但是吴明娇……”说着又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唯独给你留了纸条，她妈妈现在不让我们报警，又不停给学校施压。你知道学校今年要评优，是绝对不能有负面影响的。我……” 剩下的话，夏阳实在说不出口。 在校长办公室里，他和教导主任争得面红耳赤，不管他如何据理力争，都没办法改变学校的决定。 作为一名老师，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学生，他很羞愧。 而且，他因为自己的私心动摇了这么多年来的教学理念。 从教几十年，兢兢业业，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评上职称。 他为了自己，放弃了他的学生…… 夏阳：“学校决定给你放几天假，关于吴明娇的事情学校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你向来聪明，高二的知识点已经掌握得很好，这几天不在学校，相信你也能很好消化，还有就是……” 夏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林寒几乎听不清。 其实，班主任的意思林寒已经明白了。 林寒：“老师，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您放心。” 林寒语气平常，好似往日里和夏阳随意聊天的状态，但夏阳知道，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夏阳点点头，“好，老师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还有凌晗，这几天你也放假，和林寒一起，一定要找到吴明娇。” 凌晗从站到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仿佛一张背景板，他也不在意夏阳对自己的忽视。毕竟他和林寒不一样，初来乍到不过一个多月，对这个学校和眼前的这位老师都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但是，身边的人不一样。据他所知，这位夏老师从初中开始就带林寒的课。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林寒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回头，对夏阳说：“夏老师，你不用自责，任何选择都没错。” 第94章 荼蘼（9） 林寒和凌晗并肩走在校园里，一步一步逐渐远离教学楼。 伴着书声琅琅，凌晗开口：“他们把你当成牺牲品。” 林寒：“我知道。毕竟一个学生的名誉和一个学校的名誉，孰轻孰重，明眼人都会选。” 凌晗不忿：“可他们是老师，教书育人，不应该以身作则吗。” 林寒轻笑一声：“凌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天真。” 凌晗回怼：“我也没发现你这么老成。” “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不太好吧。” 这下轮到凌晗抢先一局，“你还在乎这个？” 林寒：“就是可怜商商要自已一个人在教室熬一天。” 凌晗：“我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感觉。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林寒，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林寒随意插着兜，说：“被人看透才恐怖好吧，如果你真有这种天赋就该轮到我害怕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公告牌跟前，林寒仰头看着上面的名字，正是上一次小考的全校排名。 第一名赫然是新来的那位转学生，也是凌晗的熟人，陆白。紧接着下面就是她和凌晗的名字，再往下就有几个眼熟的人，都是高二九班的学生，剩下的人名，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青城是个小地方，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学校环境很差。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每个年级之间就靠教室区分。薪资待遇差导致没有合适的老师，没有老师就没有学生，渐渐地很多人选择离开青城。后来，青城逐渐被人知道，竟然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那年，青城一中建成了。学校设施，生源，教师待遇都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就连周边的小城镇也盼着把当地的学生送到这里，青城一中渐渐有了名气，但这些远远不够。” 凌晗：“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他们伤害你的理由。你还只是个学生，他们怎么能推你出来挡枪。” 林寒转身和凌晗面对面站着，说：“你是因为学校牺牲学生保全自己的声誉而生气，还是因为这个被牺牲的学生恰好是我而生气呢。” 凌晗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林寒突然问到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应该大义凌然地站出来指责青城一中的无耻行为，但想到那个学生如果不是林寒的话，他好像又没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 原来，他凌晗也是一个如此双标的人吗？ 林寒接着说道：“还有夏老师也一样，他并没有义务因为我而去损害他自己的利益，我只是他的学生，仅此而已。” 林寒转过身不再看凌晗，而是看着眼前的成绩排行榜。 “优秀的学生那么多，不差我一个，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你看，这不就是。” 凌晗顺着林寒的视线看过去，陆白的名字赫然在目。 凌晗苦笑：“我竟然有种被你说服的感觉。” 林寒自信地笑着，“那是因为我说得都对。” 凌晗：“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对。你这么快就接受学校对你的安排是因为你对他们没有任何期待，对学校，对班主任，对高二九班的每一个同学。你从来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连接，不想和他们有丝毫感情上的羁绊，所以你从来不记同学的名字，不和他们打交道。林寒，说到底，你也在逃避，而逃避的本质是害怕。” “林寒，你在害怕什么？” 凌晗猝不及防的锥心之问让林寒心里一紧，但她的脸色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林寒没有直面凌晗的问题，反问他：“学校对我做了什么安排？不让我继续上学？还是取消了我的学籍让我不能参加高考？只要参加高考这个结局不会发生改变，那过程中多了点意外又有何妨。” 林寒一番话，自信又嚣张，这才是本质的她。 凌晗闻言笑出了声，“我怎么忘了，你可是林寒，永远都目标坚定从不回头的林寒。” 林寒试图调节气氛，揶揄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唯过程论者。” 凌晗回道：“你好，唯结果论者。” 一本正经的回答中掺杂着独属于凌晗的幽默。 “再说，你怎么知道这场游戏我会输。” 扔下最后一句话，林寒大步朝前走去，凌晗扫了一眼排名，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郁气一扫而光，快步上前，和林寒相携离开。 第95章 彼岸花（1） 林寒从学校出来，并没有急着到处找吴明娇的踪迹。 凌晗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着急，但林寒的镇定让他相信她有办法。也正是因为对林寒的这份信任，凌晗才能临危不乱。 一路无言，林寒几乎把青城一中周围逛了个遍。 凌晗试探开口：“转了这么久，你有什么头绪？吴明娇点名要你去找她，那这个地方一定和你们两个都有渊源。” 林寒：“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没等凌晗选择，林寒接着说道：“假话就是我知道她会在哪里看着我们，自诩下棋的人看着我们被她耍得团团转。真话就是，我现在也没任何想法，毕竟我和她真的没那么熟悉。” 林寒说着，脚步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商店门前，“你不会真的相信网上的谣言，说什么我和吴明娇是最好的朋友之类的吧。” 凌晗当即否认：“怎么可能，我看起来那么蠢吗。再说，论最好的朋友，商商才是那个当仁不让的人。” 林寒想起商商今天在教室明目张胆地维护自己，一股暖流逐渐从心头涌起。 是啊，我现在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也早就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林寒默默想着，颇有点感慨。 想到这，林寒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变得伤春悲秋起来，许多莫名的情绪纷纷袭来。 “我们来这儿干嘛。” 凌晗已经走了进去，打眼一扫，这里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商店。 门口右侧就是收银台，里面放着一张看起来有些年代的躺椅，旁边还有一把蒲扇，台面上放着一桶花花绿绿的糖果，其中一个橘色包装的糖果吸引了凌晗的视线。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小时候经常吃的水果糖。” 凌晗一边说话一边从里面挑了几个，“这个包装很久没见过了，小时候没少因为吃糖被我妈教训。” 林寒愣愣地看着凌晗手心里的橘子味糖果，眼神复杂，这也是她最爱吃的糖，不仅是小时候，现在也是。 说来，她的这个习惯还是因为儿时的一个意外。 也不知道那个少年如今长成了何种模样，当初她在医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直到最后不得不和庄晓离开。 现在看来，林寒竟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幼稚的可爱，或许只是一句戏言而已，那时的她竟然当了真。 明明萍水相逢，所谓承诺也不过一句场面话而已。 凌晗的话不禁勾起了林寒十年前的回忆，只是一瞬间的慌神，林寒就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抛在脑后。 “有人吗？老板在哪儿，我们要买东西。” “别喊，看上什么自己付款。” 从货架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冷冰冰的，听起来非常不耐烦。 林寒一眼就认出对面走来的人是那天在巷子里被人追赶的女人。 林寒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嘀咕：“她怎么会在这儿。” 好巧不巧，林弃随意瞥了一眼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看表情，她并不想主动提起两人曾见过。 林寒：“原来的老板呢，我们找他有事。” 林弃随手拿起蒲扇扇着，视线在林寒和凌晗身上扫了一圈，说：“还是学生啊，逃课可不是好习惯哟。” 林寒没说话，抬脚就要往外走。 林弃：“竟然还是个急性子。骆老头这两天有事，回去了，我帮他看几天店。你们要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可以直接去梧桐巷找他，门口有棵老梧桐的房子就是他家。” 林寒道谢，随即和凌晗离开。 凌晗：“你们认识？” 林寒：“一面之缘。” 凌晗点点头，看来两人初次见面不是很愉快。 凌晗：“那个骆老头是什么人？” 林寒：“骆晴的爷爷。” 凌晗接着问：“骆晴又是谁？” 原谅凌晗什么都不知道，他来青城也就一个多月，自然不知道这些从未在林寒嘴里出现的人。 林寒耐心解释：“骆晴和我是小学同学，不过升初中的时候她就搬家了，去岚市读书。吴明娇和她关系很好，两人无话不谈。” 别问林寒为什么知道这些，问就是拜商商所赐以及她的好记性。 第96章 彼岸花（2） 林寒三言两语介绍完骆晴，接着说道：“骆晴或许会知道吴明娇在哪儿。” 凌晗：“怎么说。” 林寒没想到最近总是要回忆过去，和故人产生联系。 林寒循着记忆里的方向，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条满是梧桐树的巷子口。 “对吴明娇来说，只有骆晴算得上是她真正的朋友。小时候形影不离的玩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开，当长大后发现自己选错了路，扔下了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去弥补。” 林寒云里雾里说了一通，也不管凌晗听没听懂，自顾自往前走着。 凌晗：“你的意思是吴明娇因为她妈妈的原因抛弃了自己的朋友，现在一朝清醒想反抗，所以她第一时间会先去找那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棵梧桐树，我们怎么找啊。” 凌晗看着眼前错落有致的街景，直呼美哉，但是问题是，小商店的人实在太不靠谱，感觉在糊弄他们。 走了一会儿，林寒停下脚步，盯着一棵梧桐树发呆，“找到了，就是这家。” 凌晗：“以前来过？” 林寒点头。 “那你的记性可真好，这得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林寒没在意凌晗的调侃，径直上前，轻轻敲开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院子里种满了绿植，乍一看还以为走进了植物园，满眼绿色。看得出这些绿植有被人精心打理着，而且还是经年累月，从不懈怠的那种。能够经营出一个如此生机盎然的院子，想来院子主人一定也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非常有趣的人。 “年轻人，你们找谁？” 一道有些雄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寒转身就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家撑着拐杖亦步亦趋地慢慢走过来。 林寒忙上前几步，“您是骆晴的爷爷吗，我们是她的同学，想找您了解一些事情。” “哦，原来你们找小晴啊，那孩子前几年就搬去岚市了，一直没回来过，找我没用。” 老人家看上去七十多岁，虽然行动有些迟缓，但口齿清晰，逻辑清楚。 林寒：“我们来想听您说说骆晴和她的好朋友吴明娇之间的事情。”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寒和凌晗，说：“我好像没见过你们两个。” 凌晗见状走过去扶着老人家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着。 凌晗：“我外公和您差不多大，那我就舔着脸叫您一声骆爷爷了。”凌晗笑得如沐春风，真挚的眼神配上那副俘获众年龄层的颜值，一下子让三人间的气氛热络了起来。 凌晗：“我叫凌晗，凌云壮志的凌，晗是日出破晓的那个晗。”他说着看了眼对面的林寒，接着说道：“她也叫林寒，不过是森林的林，寒冷的寒。她和骆晴还有吴明娇都是小学同学，但是现在吴明娇出了点事，我们想向骆晴寻求帮助。” 凌晗简单介绍了他的林寒的名字以及两人的来意，说得很简略。 老爷子盯着两人看了好久，才开口道：“你说明娇那丫头啊，今天早上还来看我来着。” 此话一出，林寒的眼睛不由得亮了几分。 第97章 彼岸花（3） 老人家收起拐杖放到一旁，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徐徐道来。 “今早那丫头突然来看我，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唉……”老人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可怜这孩子了。” 老人的脸上写满了怅然，目光悠远，神色耐人寻味。 “明娇她妈妈，也就是胡悦那闺女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在一个村里，悦丫头一直都是被所有人称赞的那个。那时候，谁家里的小孩不听话都会说‘你好好学学村东头那个胡悦’。她呀，一直都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永远都名列前茅，就没掉出过年级第一。那时候我们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结果也确实不出所料，胡悦那丫头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在骆晴爷爷的回忆里，十八岁的胡悦热情明媚，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她骄傲的资本。她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迈入了理想的大学。 随着骆爷爷的叙述，林寒仿佛看到一个花季少女正一步一步走向她的美好未来，一路上虽有荆棘却也鲜花盛开。 可惜，天不遂人愿，总有突如其来的沟沟坎坎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骆爷爷：“悦丫头大四那一年，她爸遭遇意外，险些残疾，但也失去了劳动能力，整日浑浑噩噩，酗酒度日，而且每次喝多了都会打她媳妇。我们这些老骨头看着了还能拦着点，但我们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呀。就这样，她爸有一次喝得烂醉，下手没个轻重，一下子把她妈给打死了。听说当时悦丫头马上就要有一个非常好的工作机会，结果被她爸这一闹，工作也没了，家里还欠了好多债。” 说到这里，骆老爷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孽啊……真是作孽。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胡悦她爸已经在外面借了好几十万。你说说，这么一大笔钱，追债的都跑上门来了，就在胡悦她妈的灵堂前闹起来。她爸打死人当天就跑了，一直没再出现过，所有的重担全压在胡悦一个人身上。你说，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爹。” 老爷子话锋一转，胡悦原本“天之骄女”的生活迅速被打破，就像一个刚吹好的泡泡，风一吹就散了。 胡悦家庭工作都没了，一时间生活彻底陷入黑暗。 没办法，钱也不能不还，于是胡悦没日没夜打工挣钱还债，就这样一笔一笔慢慢还着。 结果她那个没了消息的爹几年后居然带着一个小男孩回来了，还说这是胡悦的弟弟，并且擅自做主给胡悦说了一门亲事，彩礼钱刚好够还剩下的债。 这就是赤裸裸的卖女儿呀。 老爷子说到这明显有些激动，声音都尖锐了不少。 胡悦肯定不愿意，最后她只拿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再也没回来。 骆爷爷再次见到胡悦就是前几年在青城，两家竟然成了邻居。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胡悦已为人妇，为人母，就连性情都大变，和以前截然不同。 她对吴明娇非常严格，动不动就打骂，甚至学习成绩排名绝对不能掉出年级第一。 胡悦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胡悦的女儿要做就做最好，绝对不能甘于人后。” 短短几年的相处，骆爷爷也了解到胡悦后来都经历了什么。 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勤勤恳恳终于被上司赏识，成功升职后认识了一个富二代，两人没多久就结婚生子。为了照顾孩子，她辞掉辛苦得来的高管工作，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结果老公家公司没多久就破产，胡悦老公不甘心，要自己创业，于是胡悦拿出所有积蓄，并且亲身上阵，帮她老公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后终于东山再起。眼见着要柳暗花明了，胡悦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丈夫竟然早就出轨，而且还有了一个儿子。 胡悦的天塌了。 第98章 彼岸花（4） 曾几何时，胡悦也是一个满怀憧憬，渴望爱与生活，并为此不断努力的人。可是现实告诉她，她做的这一切都没用，从头至尾，她就像个笑话。 她的家人，爱人都在欺骗她，利用她，最后放弃了她，离开了她。 但是她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辛苦付出要为他人做嫁衣，于是胡悦动用身边所有的人脉，能力，终于再次进入职场，成为她一手打造的公司的二把手，终于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她的家庭生活更加破碎，一地鸡毛。 夫妻吵架是常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互相动手。 危机彻底爆发是在吴明娇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后，男人提出要和胡悦离婚。 丈夫一日一日地不回家，刚开始还会借口工作敷衍几句，到最后干脆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胡悦只有在公司和那个男人商量公事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曾经的甜言蜜语此刻都化为深深扎在身上的刀，心痛得要滴血。 最不能让胡悦接受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有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这就意味着吴明娇很有可能拿不到她父亲的任何财产。 胡悦太懂那个男人以及他的家庭了，吴明娇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不是男孩而被诸多嫌弃。直到吴明娇上小学时展露了她过人的学习天赋，第一名的奖状拿到手软。 至此，胡悦在家里的地位才有了些许提升。 所以，吴明娇绝对不能跌下“神坛”。 这是她的“保命符”，也是胡悦骄傲的底气。 男人提出离婚，胡悦不答应，双方险些闹上法庭，结果因为公司的事情最后还是决定私下调解。 婚是离不成了，但小三是上门了，由吴明娇的爷爷做主，亲自把自个的孙子领进了家门。 胡悦不能忍受这种羞辱，但她也不愿让小三和渣男如愿以偿，随意她带着还在上小学的吴明娇来到青城暂时定居。 骆老爷子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泛红，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可怜什么人。 “明娇这孩子真是受罪了，悦丫头一言不合就打骂，成绩稍微有些波动，明娇就要被关在屋子里整日整夜地看书学习。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遇人不淑毁了一辈子的幸福，结果让自己的后代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骆老爷子摇摇头，表达自己的不满，说：“谁能想到，悦丫头变化会这么大，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有时候我看着都害怕。” 随着骆老爷子的徐徐道来，林寒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挣扎又惨烈的一生。 林寒很想理解胡悦，但她做不到。 她没办法共情胡悦对吴明娇的期盼，也不认同胡悦对待感情的执着。 但她知道了吴明娇想要什么。 在骆老爷子口中，胡悦的前半生可谓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逐渐积压，胡悦也变得越发偏执，掌控欲也越来越强。 骆老爷子：“记得有一次悦丫头从岚市回来，一言不发和我老伴喝了一晚上的酒，说自己当初就是太信任渣男，什么事情都放手让他去做，结果给自己招来了一个破坏家庭的狐狸精，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走她的老路，她要为明娇规划好一切，任何事情她都要一一把关，绝对不让明娇受到任何伤害。” 可她不会想到，吴明娇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就是她亲手划开的。 第99章 彼岸花（5） 关于吴明娇和胡悦的母女关系，两人之间孰是孰非能说得清楚吗。不管是吴明娇还是胡悦，她们都是某人的受害者。 骆老爷子的话里尽是对两人的惋惜，走到今天这个局面，胡悦恐怕绝对不会想到。 骆爷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们了，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 老爷子说完就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不再看林寒和凌晗二人。 林寒：“谢谢您，我们先走了，您保重身体。” 凌晗：“再见，骆爷爷。” 走出小院大门，凌晗恍如隔世。在里面听完那个不能简单用一两句描述的故事，凌晗心情有些沉重。 凌晗：“你说，如果胡悦没有遇到那个人渣，她的人生会不会好过很多，吴明娇也不会变成这样。” 林寒发现了，有些时候凌晗的感情很细腻，他似乎总是能和别人的故事共情，尽管他和那个人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他都没见过那个人。这种感知能力，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林寒：“或许吧，不过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这一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后悔药，就是因为他们回忆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做错了选择，走错了路，遇到了错的人，而这些选择为他们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有的人痛失所爱，有的人一腔真心喂了狗，有的人辛苦一辈子什么也没得到。你说，这些人想不想要有一个如果呢。” 林寒说得认真，眉头微微皱着，眼睛一如既往地明亮。 凌晗注视着林寒的脸，他知道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他曾经无数次后悔，每天都在祈求能回到过去，世界上可以多一个如果。如果知道后来是这种结局，他一定不会亲手接下那份情书。 只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行为，简单到凌晗压根没放在心上，最后却让自己和那个女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仅如此，和他有关的身边人都在为此而备受折磨。 原来，蝴蝶煽动翅膀引起飓风不是说说而已，凌晗切实感受到了生活中的因果。有因才有果，如果他以前知道结果会很惨烈，那他一定会在那个因到来之前彻底隔绝。 凌晗自诩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祈求神明。 凌晗很想知道林寒对这个是什么看法，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如果吗？” 林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短暂思考了几十秒。 “准确来说，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能改变过去的东西，无论她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对我而言，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我从不怀念，只有现在，才是我真正应该把握的。或者说，我只相信现在。” 凌晗接着问道：“如果在那个过去里你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你以后也不会后悔吗？” 林寒斩钉截铁道：“不会，既然能失去就说明它不属于我。” 凌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冷静。我还真想看看你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那时的林寒不会想到，后来凌晗一语成谶，她真的因为某个人而无比希望这个世界上有能让人回到过去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林寒都在后悔。 第100章 彼岸花（6） 吴明娇站在小区门前，和陌生的保安两人面面相觑，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谁曾想和吴明娇最熟的那位老大爷，今天没来上班呢。 最糟糕的是，她身上啥都没带，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能联系人的工具。 她看了眼怀里的密封盒子，索性坐到一旁默默数着时间。 等到她数到第三个5分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等多久了？”骆晴气喘吁吁地问道。 “还好，没有多久。” 吴明娇确信骆晴一定会回来找她，因为小区门口离别墅很远，因为她怀里的盒子很重，因为今天门口新换了保安。 骆晴弯腰深呼吸几口气，终于把气喘匀了，然后接过那个沉重的盒子，对亭子里的保安说：“这是我妹妹，以后见着她直接让她进去。” 保安认得这个一身黑，潮范十足的高个女孩，她就住在这个小区最昂贵的几栋别墅之一里。 两人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个文质彬彬，样貌隽秀的少年登记了入住信息。 保安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两人是什么关系，少年漫不经心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临走时抛下一句：“我是他爷爷。” 保安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眼少年的签名，笔走龙蛇，风骨遒劲，是有些功底在的。再仔细一看远处走远的背影，明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说话做事颇有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保安多看了桌面上的登记表几眼，只见那上面写着：周知 A座01栋。 远处似乎传来年轻男人不满的声音：“你怎么能说你是我爷爷啊，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不用这么迂回。” 少年似乎是笑了一下，“按辈分来说，我确实是你的姑爷爷。” 离得再远，保安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远处照着他们行走的路灯越来越亮，门口的小亭子离他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 吴明娇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个方才还能照亮她整个人的小亭子，此时在她的视线里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小点。 “怎么了？” “保安亭的路灯好像坏了。”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明天给物业说一声不就行了。” 对话戛然而止，然后吴明娇和骆晴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安静地走向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青城的一间酒吧里，一个神色清冷的女人安静地坐在吧台上喝酒。 酒吧里灯光闪烁，婉转的爵士乐缓缓流淌，此情此景让林弃想起了记忆中上的某个人。 黑色暗纹的露肩礼服，一头柔顺的波浪卷长发披散在肩膀，锁骨分明，尤其是脖颈处的那颗痣，多年不见，痣的颜色似乎是又深了几分。还有盈盈一握的细腰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林弃的眼神落向远方，她自嘲一笑：我竟然真的是个好色之徒…… 她仰头一口气喝完了那杯酒，“走了，记账上。” 说罢，林弃稳稳当当地出了酒吧，丝毫没有醉酒之人的状态。 第101章 彼岸花（7） 青城，梧桐巷。 林寒和凌晗从骆老爷子家里出来就直奔吴明娇家。 大门紧闭，敲门也没有人应，林寒二人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发现家里确实没有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凌晗收到了一条信息。 安明柏：【最先发帖的人的ip地址已经找到了，就在青城一中。】 凌晗把手机递给林寒，开口说道：“我让安明柏帮我查是谁发的帖子，他已经找到了，就在学校里。” 林寒眉头紧锁，说：“这么说是我们身边的人，会是谁呢。吴明娇这些年其实隐藏得很好，我们也是跟了她很长时间才发现的。而发帖的这个人明显对吴明娇很熟悉，准确来说是对吴明娇偷窃这件事很熟悉。” 凌晗从林寒手里接过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凌晗：“你不觉得这整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之处吗？” “就说刚刚的骆老爷子，他好像提前知道我们会去找他似的，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一直在等我们，而且他说的那些话，讲的那个故事实在太详细了，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凌晗接着分析，“而且胡悦结婚生子，丈夫出轨，小三上位，这些如此隐秘的事情，胡悦真的会和一个仅仅只是一个村里的人说吗？” 林寒背对着吴明娇家大门，听完凌晗的怀疑，她转过身看着二楼的窗户，那正好是吴明娇的房间。她的视线透过窗户好像在看什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凌晗顺着林寒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扇关得很严实的窗户。 “叮……”一声，凌晗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凌晗低头一看，就见安明柏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着很眼熟。 凌晗的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会是她？” 林寒凑过去正好和手机里的女孩对视，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笑容，明明是熟悉的一切，林寒此刻却觉得异常陌生。 那个女孩，竟然是田甜。 林寒和凌晗两人面面相觑，互相说不出话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安明柏的电话打破了寂静。 “欸，我说。这张照片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原本发帖的人用的是小号，但是我查到她曾经用这个小号点赞过一个陌生账号，顺着这个账号我发现这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人我能查到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安明柏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压根没等凌晗开口说话。 收起手机，凌晗斟酌着开口，“田甜被吴明娇霸凌，捅出这件事并不意外，我只是好奇，她是怎么知道吴明娇秘密的，还有网上的照片是从哪来的。那些照片的拍摄角度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据我所知，田甜并不会摄影。” 林寒的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的压抑。 如果田甜真的抱着想要逼死吴明娇的目的，那她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装的吗。 林寒自嘲，果然，又看走眼了。 第102章 铃兰（1） 林寒看着此时手机屏幕上田甜的脸，竟然和之前记忆里的模样对不上号。 林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很多不该有的情感纷纷从心底冒出头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害怕，仿佛置身于失重的空间中，周围都轻飘飘的，就连她自己也是一样，似乎只要轻轻踮起脚尖就能飞向浩瀚的星空。 凌晗发觉林寒面色不虞，额头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可怕。 “林寒，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哪里不舒服？” 凌晗说着就抬手搭在林寒的额头上。 明显的烫意从林寒的额头传到凌晗的指尖，“你发烧了。” 在看到凌晗伸过来的手时，林寒下意识想要躲避，奈何身体不听话，好像被绑了千金重的东西，竟然迈不出一步。林寒只好乖乖站在原地，任凌晗上下打量自己。 林寒：“没事，可能是昨晚有点着凉，我回去吃点药就行，找吴明娇要紧。” 眼见着林寒还想硬撑，凌晗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街边随手拦了辆车就和林寒一起去了医院。 林寒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似睡非睡。耳边时常传来吵架的声音，很烦。 就这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林寒坐着车终于一路疾驰到了医院。 直到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林寒彻底失去意识。 在梦里，林寒久违地看到了某些熟人。那些人的脸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依旧冰冷没有人情味。 她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喋喋不休地在林寒身边说话，一刻也不愿意停。 林寒很想逃出去，却发现自己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她看到自己跟着那些人去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光线昏暗，潮湿腐朽的味道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强势入侵林寒的鼻腔，非常难受。 林寒极度抗拒那个地方，全身上下都在说不。 她似乎还在祈求那些人放过她。 林寒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是她，假象就是假象，永远都不会是真的。可是身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么清晰真实，让林寒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林寒，你就是个祸害，没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就应该下地狱。” “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去死，去死啊！” …… 所有人都在说话，所有人都在骂她，诅咒她，盼着她不得好死。 另一边，凌晗在医生办公室拿着林寒的检查单仔细听着医生的嘱咐。 原来林寒是因为长时间压力过大，精神极度紧绷，再加上睡眠严重不足，还有曾经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后遗症，昨晚可能还受凉了，种种因素致使她的身体发出警告，这才让林寒有机会来医院。 凌晗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林寒私下里竟然有这么多问题。 她到底是怎么撑到今天的？ 这是凌晗看到病床上眉头紧皱的林寒时，心底一遍又一遍发出的疑问。 林寒其人，真的有很多秘密。 相处这么久，凌晗还是看不透她。他总觉得自己和林寒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迷雾对面是鲜花盛开还是荆棘密布，凌晗很好奇，但是他却无从下手。 凌晗走到病床跟前，视线集中在林寒的脸上，垂眸低喃道：“林寒，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103章 铃兰（2） 睡梦中的林寒当然不会听到凌晗的自言自语，此时的她正被过去的回忆纠缠，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明明是难得的深度睡眠，林寒潜意识里却总觉得不安，眉头从未舒展过。 当商商来到病房，看到的就是林寒这副模样。 面色苍白，一头秀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如果不是胸口有规律的起伏，林寒俨然病入膏肓的样子。看着就像活不久了。 商商眼底逐渐漫上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商商：“她得有多久没好好休息过，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之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我还老是拉着她熬夜给我补课。” 商商说着情绪越发低落，“她们都说小寒冷漠不近人情，看上去不好接近。也就是我死皮赖脸一直跟在她身边，我们离得这么近，我却丝毫没注意到她身体不舒服。” 凌晗：“不要自责，林寒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因为你是她的朋友，对她来说，这份友谊的份量远远超过其他。” 凌晗笃定的眼神给了商商几分安慰。 商商：“对了，吴明娇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帖子现在已经看不到了，我猜是被学校屏蔽的。虽然明面上的讨论他们可以禁止，但是私下里他们可管不着。你是不知道今天课间有多热闹，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吴明娇。” 商商此时心里有几分说不上的郁闷，明明她和吴明娇算得上是死对头，但看到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学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诋毁一个女生，商商很不舒服。 “还有人说吴明娇是私生女，她妈妈是小三上位，说得头头是道，好像那人亲眼看见吴明娇怎么出生似的。” 商商说到这里，语气都重了几分，话语里毫不掩饰地鄙夷。她是真的看不上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凌晗走到病床另一边，轻轻给林寒掖好被角，看了一眼吊瓶，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和林寒打听到了吴明娇妈妈的故事，说起来也是一个不怎么圆满的故事。吴明娇现在的性格大概率就是她妈妈造成的。” 凌晗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给商商听。 商商听完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吴明娇她爹也太渣了吧。” 一个男人利用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等功成名就的时候把陪他走过风雨的糟糠妻随便扔在一旁。就这，那男人还要说都是因为妻子的错，因为妻子身材走样，没办法工作挣钱，年轻的美貌也不复存在，于是男人为自己出轨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商商冷笑一声：“呵，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信他们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任由吴明娇玩这个所谓的游戏吗？” “当然不会，我不喜欢任人摆布的感觉。” 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林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商商：“小寒，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了，你以后必须要好好休息。” 林寒：“放心，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会注意点。” 商商闻言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凌晗自打林寒醒来，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凌晗：“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林寒：“没事，好多了，今天谢谢你。” 商商看林寒的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不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开口，随叫随到。” 商商说着颇有江湖气势地拍拍自己胸口，像极了山寨里的大当家。 林寒沉思片刻，说：“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田甜。最初的爆料就是从她开始，我想我们需要见见这个藏在所有人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