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病秧子冲喜后,我炸翻全京城》 第1章 栽沟里了 睁开眼,全身疼得好像被骨头散了架。 自己不是已经死于雷电击穿,飞机爆炸?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凌雨汐难以置信地扫一眼自己身上,一身的喜气洋洋的红衣,轻纱飘舞,广袖长长,长裙曳地…… 一大波乱七八糟的记忆突然向她蜂拥而来。 凌雨汐,威远将军府嫡女,嫁给五皇子燕王楚玄渊冲喜的新娘。 这新娘被关于燕王的传闻吓住,不想代嫁,半路上借口小解,避开众人,一腰带吊死了。腰带没系好,尸身摔下来,再睁眼,里面就换了芯子了。 十几岁就嫁人?今天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别人穿越是来逆袭打脸,走上人生巅峰的,她穿过来给人冲喜是什么鬼? 凌雨汐眦牙咧嘴地爬起来,七手八脚地把自己颈间的腰带给扯下来,顺手扒拉几下,把那一身红衣给扒下来扔在地上,选了个方向就走。 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乱蹋蹋的脚步声,有声音顺风传了过来:“大家分头找,一定要找到大小姐,不然,咱们都别想活!” 这是将军府的陪嫁下人,他们发现得倒快,而且都追出来了。 凌雨汐果断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跑。 然而,她还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红衣,脸却白得毫无血色,但眉目精致得好像画师精工细笔所描。一双眼睛澄澈明净,像最干净的湖水,让人不忍心用世间的尘埃污染了它。衣襟迎风,飘然如谪仙下凡,只是太单薄了一些,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那人站在她必经的路上,凌雨汐喝道:“你是谁?” “我……咳咳……咳咳咳……” 那男子一张口,还没说话,一阵猛烈的咳意就涌出喉头,他一只手按住唇,咳得天昏地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 凌雨汐皱眉,这人谁呀?咳成这样还不知道珍惜小命,在外面乱跑。 她是在逃跑,要是被将军府的人抓到了,一定会把她打包送回燕王府。也不等那红衣男子说完,她就打断他的话:“麻烦借过一下,后面有人在追杀我!还有你自己最好也躲起来,别被连累了!” 说着,她就想从那红衣男子身侧过去。 但红衣男子却伸出手,无比精准将她的衣袖拉住了。 凌雨汐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你也想抓我?” 红衣男子忙放开手,苍白的脸色下,身子摇摇欲坠,想说什么,却只虚弱地摆了摆手,就被一阵猛咳替代。 凌雨汐:“……” 对方都弱成这样子了,还咳得那么难受,她也不忍心再斥责,放缓语气道:“生病了就赶紧找医生去看病,再过一会儿就天黑了,你这小身板也别着了凉。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而,衣袖一紧,再次被拉住了。 凌雨汐恼了,这人怎么回事?她在逃命,拉她袖子就等于谋财害命! 眉头一竖,凌雨汐正要发火,那红衣男子终于咳顺气来,虚弱地道:“本王楚玄渊,是……咳咳,是你的夫君!” 凌雨汐:“……” 九天雷霆滚滚而来,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他就是燕王楚玄渊?就是这个人要娶她冲喜?不是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吗?竟然还亲自来迎亲?这病病歪歪的,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还没等凌雨汐发火,红衣男子楚玄渊立刻道:“将军府的人已经追过来了,逃你肯定是逃不掉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两个字让凌雨汐心中警钟长鸣。 楚玄渊淡定地道:“姑娘可以考虑嫁给我,我身体不好,也无法行周公之礼。只要婚礼成了,你就是燕王妃,燕王府的主母,所有人都会听你的命令,等我死后,燕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似乎知道自己说话困难,他语速飞快的把这一段话说完,接着又陷入一阵昏天暗地的狂咳之中。 凌雨汐上下打量楚玄渊一眼,他身子单薄,那身衣服穿在身上,好像随时要随风吹走,脚下虚浮打晃,脸色苍白如鬼,双眼暗淡无神,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这又病又弱的模样,她一只手就能捏死。 她皱皱眉:“你应该知道,原本应该嫁给你的,是将军府二小姐凌雪莲,我只是替嫁吧?” “所以你逃婚我能理解,等在这里就是和你商量!”楚玄渊很诚恳。 凌雨汐眯着眼,戒备地道:“你这病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楚玄渊顿了顿,才缓缓道:“五岁时,我母后死了……” 这就没了? 他虽没再说,凌雨汐却明白,这是后天的,而且,他是个没有母后护着的皇嫡子。皇室亲情淡薄,只怕他的日子很难过。 楚玄渊又道:“太医为本王诊治过,本王活不过二十岁,只要你同本王做了交易,本王会写好放妻书让你拿着,两年之后等本王病逝,你就自由了!到时海阔任鱼跃,你还是清白之身,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这个交易,你不亏!” 凌雨汐目光动了动,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不了解,情形于她不利!如果和楚玄渊做交易,她就有两年的缓冲时间。 她只是名义上的燕王妃,等楚玄渊一病呜呼,她再脱离这个破燕王府,长空凭鸟飞。 想到这里,她抬头,展颜一笑,爽快地道:“成交!” 楚玄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递上一直在手中捧着一件红艳艳的衣裙,正是她扔下的嫁衣。 凌雨汐也顾不得想这嫁衣她扔得离这里有多远,怎么会在楚玄渊身上,接过往身上一披,因为低着头,忽略了楚玄渊漂亮眼底的一抹深邃。 她不知道,楚玄渊脑中正浮动一句话:“是她非她,一眼万年!”他有些明白普济和尚为什么叫他今天一定要亲自来迎亲了! 如果他不来,她一定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凌铁山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有趣! 这时,刚好将军府的人追到。 将军府送亲的,是将军府长子凌庆威。 凌庆威并没看清楚玄渊,皱着眉,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嫌弃,喝道:“臭丫头,你还有没有规矩?竟然敢逃婚,谁给你的胆子?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想死也别挑今天,你是想丢尽爹爹的脸面吗?” 第2章 你背我 凌雨汐刚要说话,楚玄渊冷冷的声音响起:“凌大公子,本王的王妃,轮得到你大呼小叫?” 随着他这一声出口,两个人影飞快地出现在他的身侧,这是楚玄渊身边的亲卫。 凌庆威吃了一惊,刚才满肚子怒火,看见凌雨汐就火冒三丈,加上楚玄渊的站位在凌雨汐身后,被挡了大半边,他也没留意。 迎亲队伍太长,燕王府马车一辆接一辆,谁知道燕王竟然也在其中?别家接新娘子,新郎就在花轿边等,可那病鬼根本没有下车,谁也不知道他亲自来了。 也许他没有来,只是在这里碰上了? 凌庆威心中惊疑不定,急忙抱拳道:“见过燕王殿下,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脸色微沉,属于皇子高贵的血脉中自带一股威势:“本王去哪里,需要向你报备?” 凌庆威忙低头拱手道:“不敢!” 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的凌雨汐,在燕王这句维护之中,在心里暗暗竖了大拇指:“够哥们!” 楚玄渊转头看凌雨汐,声音却柔和极了:“娘子,与本王同乘一车可好?” 凌雨汐道:“好!” 楚玄渊道:“一尘,一铉,开路!” 那两个亲卫上前一步,毫不客气一屁y股把凌庆威挤开,道:“凌公子麻烦让让!” 凌庆威:“……” 真是见了鬼了,病成这个鬼样子的燕王被逃婚了不生气,还亲自把人找回去?还是他根本不知道凌雨汐那丫头逃婚的事? 凌庆威避着楚玄渊恶狠狠地剜了凌雨汐一眼,警告她不要找死,然后让在一边。 楚玄渊刚要迈步,突然脚下一软,幸得旁边凌雨汐搭把手,才没摔下去。 但这一下让楚玄渊岔了气,他又一次咳得弯下腰去,在猛咳之中,他苍白的手抖着从袖中拉出一条白帕,按在唇边,等到白帕拿开,上面一片殷红。 凌庆威眼里升起鄙视,都病成这样了,马上就要死了吧?幸好嫁过来的不是雪莲妹妹。 楚玄渊终于止了咳,整个脸上都是病态的无力,虚弱地道:“本王着实虚弱,为了不误吉时,凌大公子,有劳你背本王一程!” “什么?我背?”正在幸灾乐祸的凌庆威一怔,本能想要拒绝。 楚玄渊淡淡一眼看过去:“凌大公子不愿意?”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凌庆威却感觉到话意里的不可抗拒的威压,再一想,他说的对,吉时快到了。如果耽误吉时,婚礼不成,雪莲妹妹就不算真正安全,那可是以后要做太子妃的妹妹! “不不不,当然愿意!”想到这里,他很是能屈能伸的模样,过来蹲下身:“燕王请!” 楚玄渊老实不客气地趴上他的背。 一尘在一边道:“凌大公子,您别走太快,我家王爷吸不得冷风!” 一铉也道:“公子你可得稳一点,我家王爷受不得颠簸!” 凌庆威感觉吃了一堆狗屎般的恶心难受。 他堂堂将军府的长子的背,如今却被个病鬼给趴着。要不是燕王这个身份,一个病鬼,他能甩八条街外去。 第3章 可还满意 一尘一铉在一边护着,快了要叫停,不稳要叫停,把凌庆威憋得脸都红了。 凌雨汐肚子里好笑,虽然是个病患,不过这气人的本事还不错。在原身记忆里,这凌庆威没少欺负原身,这也算是替原身出了口气。 楚玄渊四平八稳地趴在凌庆威背上,还有空回过头,看着跟随而来的凌雨汐,声音温柔:“娘子你累不累?本来应该本王背你,等本王以后好了,一定补齐!” 凌雨汐扯了扯嘴角,一个活不到二十岁的人还在这做什么梦呢? 不过一个人有梦想是好事,她也不能打击,于是点头:“好!” 一尘一铉嘴角抽搐地别过脸去。 凌庆威气得想原地爆炸,他在这里累死累活,他背上的家伙不过是仗着王爷的身份,不紧不慢地和那个贱丫头卿卿我我,他诅咒那病鬼早死,贱丫头早做寡妇! 凌庆威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楚玄渊还道:“大舅子,你不行啊,才这么一点点路,你竟然要走这么久。”他语重心长地道:“大舅子,你这身子骨太差,比本王的马差远了!” 凌庆威恨得咬牙切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谁是你大舅子,少在脸上贴金。他是人,这个病鬼拿他跟畜生比?不,这病鬼在骂他不如畜生! 真是气死他了! 气归气,他却硬生生咽下那口老血,咬紧后槽牙,把燕王送上马车。 这一路燕王倒没出什么妖娥子,到了燕王府,一对新人迎进厅中。楚玄渊被扶进去的时候,又一次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所有人都看着咳得随时能断气的楚玄渊,摇摇晃晃地像风中的纸片一般单薄。 凌雨汐被红盖头蒙住,但那撕心裂肺的咳声不断的灌进耳朵里,让她也不禁担心起来。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合作伙伴,可别还没开始就挂了。 皇上没有亲临,派了九皇叔过来主持婚宴。看见楚玄渊眼见得人都要咳没了,九皇叔急忙道:“快快快快,请御医!” 楚玄渊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瘦如竹节般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白,他断断续续,艰难无比地道:“九……九皇叔,咳咳……不……咳咳…不用了…别误…咳咳…吉时!” 九皇叔见他脸涨得泛起一阵病态的红,怕再坚持下去,楚玄渊就死给他看,只得好言好语,哄小孩般地安抚地道:“好好好,不请,不请!” 好在楚玄渊咳了一会儿,把干净的白帕上咳出一片一片梅花后,让众人触目伤心后,终于消停了。 九皇叔摸摸额头的冷汗,这绝对是他主持的最怪异的一场成亲大礼。 在司仪大声主持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捏着一把汗生恐楚玄渊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倒下去的九皇叔见仪式整个过程顺顺利利,不由松了口气。 司仪也松了口气,刚刚高声说一句:“送入洞房!”就见穿着红色喜服的楚玄渊突然脸色一白,身子一歪,向着凌雨汐那边就倒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的凌雨汐差点一掌把人推出去,不过伸出手时反应过来这是合作方,忙收了力,顺手把人扶住,才没让这病弱身子倒下去。 一个声音似在耳边道:“娘子,辛苦你了!” 声音极低极温柔,似乎带着轻轻的叹息,又似乎有无尽的惆怅之意。凌雨汐上辈子经历的都是生死场,心硬如铁,冷静得不像话,可在这样的一句话里,心也不禁柔软。 凌雨汐都禁不住叹气,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可惜不会投胎,如果不是身在皇室,又怎么会遭遇那些阴谋,变成这样的病弱之体? 一阵兵荒马乱,众人赶紧将昏迷过去的楚玄渊送入洞房。 凌庆威大大松了口气,现在这个病鬼成了凌雨汐的夫君,已经不能退货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雪莲妹妹去! 洞房里,走完正常的仪式,虽然这个仪式的过程中,楚玄渊全程昏迷不醒地躺在喜床上没有动静。 喜娘下人都离去了。 凌雨汐长长吁了口气,就算是做戏,这过程也够繁琐的。 凌雨汐撩开盖头,就见一直昏迷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红烛下,他瓷白的脸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眉目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眼里如干净清透的湖水。 一晃神间,楚玄渊靠近,他的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香气,透着淡淡的药味,却不是那种苦涩,而是草药清香。 凌雨汐身子下意识地要拉开距离,一个轻软柔和的声音道:“别动!” 接着,一双指节修长,白皙近乎透明般的手伸过来,手指捏住盖头,轻轻揭开。 随着眼前盖头离开,红烛光线明亮,面前是一张俊秀如画的脸容,太过漂亮,漂亮得好像不真实。 凌雨汐与楚玄渊四目相对。 楚玄渊唇边含笑,目光柔和,红烛下,他的肌肤有如温润的美玉,一双清澈的眼睛湛湛生辉,好像带着满天的星光,璀璨,美丽,让人恍然间不知身在何处。 楚玄渊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透着几分暧昧不明:“娘子,本王的容貌,你可还满意?” 凌雨汐:“……” 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刚才这一瞬,她竟然看呆了。 上辈子,她看过的美男多了,早已免疫,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会有失神的时候。一定是红烛光影摇曳,太过暧昧,一定是面前的男子身子骨虚弱,让她心中恻隐,对,就是这样! 凌雨汐大大方方地道:“你很好看!” “那以后,只许娘子这样近距离看我!”得到肯定的楚玄渊笑了,本就精致漂亮的脸,因为这一笑,有如百花开放,晃得凌雨汐眼花。 凌雨汐轻轻一笑,道:“好!” 楚玄渊漂亮的眉眼之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还有一份欣赏。 据传将军府这位嫡长女长年住在京城外的别院养病,这几乎是离群索居,所以养成了她懦弱的性子,哪怕邱氏让她代嫁,她也不敢反抗。 可是眼前的女子,笑容明媚,眼神清澈,透着从容和淡定,透着自信和随意,透着洒脱和超然。 这哪里是一个懦弱的人? 第4章 几个意思 楚玄渊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娘子,从今往后,但我在的一天,定用全力,护娘子周全!” 凌雨汐:“……” 怎么一下子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她不得不提醒:“燕王,我们只是交易!” 不过是合作关系,语气里的以命相护是几个意思? 楚玄渊的眼里有一丝萧瑟和落寞,脸上却笑得很温暖,道:“就算是交易,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王妃,可自从我母后去世,十三年来,你也是唯一一个和我走的这么近的人!所有人避我如蛇蝎,怕我给他们带去厄运!我没有朋友,抛开血脉,我甚至没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凌雨汐:“……” 突然觉得肩膀都沉重起来,其实她也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更是一抹孤魂。 而原身同样,因为一个天煞孤星的传言,被扔在别院里,自生自灭。 亲人?朋友? 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少女纠结又不忍拒绝的样子,让少年眸中染了笑,三皇兄想要做出兄友弟恭的假象,他会配合的! “娘子,你累不累?” 凌雨汐摇了摇头。 “不累就好!”楚玄渊笑容更灿烂了,只是灿烂之中,似乎带了一丝促狭和调皮,甚至还有几分邪肆,伸出手,探向她的脸。 凌雨汐没有动,只是眼眸加深,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冷意。 说好的只是合作关系,如果动手动脚,可别怪她不客气,虽然对方长得漂亮如画,她也不介意辣手摧花! 如果这手指敢落在她的脸颊,凌雨汐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她的眼底已经带着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楚玄渊的手在临近她面颊时,拐了个弯,帮她将因为摘下凤冠而带下来的一绺发丝轻轻掠到耳后,然后道:“睡觉吧!” 半夜,呼吸均匀的如画少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他翻了个身,面对眼前少女,一只肘支着头,看着她的睡颜,精致的眉眼间,有一抹笑意。 烛光下,少女眉如新柳,长长的睫毛覆住眼睑,轻浅且均匀的呼吸声从瑶柱般的秀鼻中缓缓传出,樱唇如若涂珠,嫣红润泽,有如诱人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尝尝。 少女身上自带的体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清新好闻,悠悠萦绕鼻间。 眼前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楚玄渊轻轻凑近,鼻间皆是那好闻的香气,以至于让他似乎有些迷醉,他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了。 不过,楚玄渊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只是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从床尾下床,他轻轻地走到门边,开了门,又极轻地闪身出去。 楚玄渊刚刚离开,凌雨汐便睁开了琉璃般光彩流盈的漂亮眼睛,眼神犀利而冷静,哪里有半点睡意? 她勾了勾唇,装睡?真有意思! 不过,只是合作方,她允许对方有小秘密! 随着楚玄渊出门,树后暗影里闪出一个人来。 楚玄渊淡淡地道:“消息都传递出去了?” 那人赫然是一尘,他身子如弓箭一般紧绷,浑身上下都透着力量,并不是之前迎亲时候的那副松懈散漫的模样,声音里透着恭敬:“都已经传了出去!王爷在拜堂的时候晕倒,相信京城的几大势力都已经知道了。就在刚才,盯着王府的人,已经撤走了三拨!” 燕王虽然身子弱,而且由御医诊断活不过二十岁,但谁叫他是皇上元后留下的唯一的嫡子? 楚玄渊点了点头,才道:“将军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当今皇上成年的儿子有七个,却没有立太子,如今大皇子楚元彻,三皇子楚建邺的呼声最高。 威远将军暗地里支持的就是三皇子。楚玄渊母后去世不久,湛贵妃继立为后,楚建邺一跃成为嫡子,朝中支持他的人很多。 也正因为这样,楚建邺以及皇后一系的人一直盯着楚玄渊。 威远将军把女儿嫁给他,便是要替楚建邺监视他;而他答应娶,同样是不想那些苍蝇一直盯着他。 一尘悄没声息地偷觑了一下自家主子,才尴尬地道:“合府欢庆!” 楚玄渊:“……” 他从一尘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恶趣味。 一尘皮了一下,立刻求生欲极强地转移话题:“今天迎亲的事,将军府分明是故意的,他这是在帮三皇子踩王爷您呢。王爷,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吗?” 明明城中有府邸,就算这位凌大小姐是一直养在别院的,被他们拿来充数代嫁也就算了,还不把人从别院接回,让燕王府迎亲队伍在别院迎亲。 自家王爷就算病弱,命不久长,毕竟也是皇子,岂能这样轻辱? 楚玄渊挑了挑唇角,精致如画的脸容上现出一丝邪气的笑来,道:“凌将军么……以后可是本王的岳父,本王会好好和他拉近关系的!” 他说得很是温和,一尘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将军府的人真是太作死了,他已经能预见他们的麻烦。 一尘试探地道:“王爷,那位凌大小姐……” “嗯,那是燕王妃!”少年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 一尘一怔,惊讶:“王爷您是认真的?她逃婚……” 楚玄渊瞟了他一眼:“是你你不逃么?” 被逼替妹代嫁,冲喜,可能过门就是寡妇! 一尘立刻义正言辞:“我绝不逃!” “所以她可以做燕王妃,你只能做属下!” “哦!”一尘心里着实纳闷,就算他逃,他也做不了燕王妃呀!还有,这句话他也不太懂,他得去问问一铉。 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上扬,单薄的身上,红色的中衣在夜风中轻轻飞舞,漂亮精致如描如画的容颜,看起来男女不分,有如妖孽。 一尘赶紧收回目光,道:“王爷,属下告退!” 天亮了,凌雨汐觉得身体的融合度好像高了些。如果之前只有十分之一,现在应该有十分之三了。 她刚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第5章 很重要 凌雨汐吓了一大跳,身子已经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敏捷地翻身而起,被子飞向笑声来处,手中的拳头也跟了上去。 不过,拳在空中,眼里扫过所处的环境,她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收了力。 然后,耳中听到一声惊呼,接着,是被子下面沉闷的咳声。 凌雨汐急忙将被子揭开,被下,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单纯而无辜,像受惊的小鹿。 这么干净的眼神,把凌雨汐心里的负罪感都引出来了,幸好她反应快,要是慢一点,被子捂住加上一拳头,这本来就病歪歪的王爷,肯定就交代了。 她尴尬地道:“这个……对不起呀,一个人睡习惯了,突然见到身边多了个人,本能反应……嘿嘿……本能反应!” 少年眨了眨眼睛,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娘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等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凌雨汐:“……”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难道以后都要跟这个人睡同一张大床?就算只是合作伙伴,也很尴尬吧?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楚玄渊,斟酌了一下语言,才道:“那个,燕王殿下,我睡相不太好,以后我打地铺吧!” 少年弱成那样,她也不好意思叫对方打地铺啊,再说这是人家的床! 楚玄渊轻轻一笑,道:“这件事晚上再说,现在我们有另外的大事要办!” 凌雨汐微微一怔:“什么事?” 她努力在心中思索着这个时代的成婚礼仪,脱口而出:“难道是拜见公婆?” 难道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要去见这里权力最高的人了吗? 楚玄渊含笑道:“本应如此,不过,父皇不在意这个!” 凌雨汐抬眼,在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缕落寞和自嘲。昨天就算她蒙着盖头,也看出那婚礼并不是很热闹,心里推算着楚玄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就明白少年自嘲从何而来。 好看的眉眼之间尽是孤独,干净的眼神里面一片寂寥,漂亮的脸容上写满落寞,让人的心都要揪起来!她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那去哪里?” “回门!” 凌雨汐:“……” 怎么这边的习俗,是成亲一天后就回门?难道不是三天吗? “有必要吗?”她可不是个受欢迎的女儿。 楚玄渊正色:“自然有必要,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这对我很重要!”若不去,凌大将军府的利息他怎么收? 原来是为了他呀,凌雨汐故作不在意地笑了一笑,道:“明白,既然是合作伙伴,我肯定做到最好,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早有丫环过来伺候两人更衣,收拾一番,早膳也准备好了,楚玄渊又陪林雨汐用早膳,他自己吃的很少,修长的手指捏起玉筷,不紧不慢地将林雨汐的碗里面堆成了小山。 凌雨汐抬眼,眼神直撞上一双干净的,湿漉漉的眼神,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羡慕和讨好。 上辈子的警惕和小心,让她从来没有吃过别人拿给她的东西,不过现在还是默默地低下头,夹起碗中的菜吃下去。 马车早已备好,楚玄渊一出门,人就虚弱得不像话,凌雨汐本想说让他在家好生养着,不过想到职业道德,她又闭了嘴。 东倒西歪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的楚玄渊被一尘一铉小心翼翼又满面担忧地扶上马车。 凌雨汐看着他苍白的模样,颇有些不忍,从脑子里搜刮了一下少得可怜的将军府记忆,隐晦地提醒:“你这身子,真撑得住吗?那边的人对我可能……不太热情!” 楚玄渊平复了呼吸,握住她的手,低沉而有力:“没事,有我!” 凌雨汐:“……” 她是担心他这病弱小身板受不了那么生猛地刺激,不是她自己怕! 这动不动就拉拉小手,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甩开的话,他要是再猛咳起来,死在马车里,算谁的?算了,毕竟是合作伙伴,迁就一下! 掌心柔软的手挣了一下便不再动,少年垂眸,掩下眼底深处一抹深意。 马车到了威远将军府。 一尘已经提前去通知过了。 此时,威远将军府门口,凌庆威带着几个下人在迎接,场面寒酸,不能再敷衍了。 看见燕王府马车走近,凌庆威眼神鄙夷又得意,也不知道这么矛盾的情绪他是怎么一起堆积在脸上的。 他走过来,傲然中带着揶揄:“汐妹这么早就回门,是离开家门,终于记得家里的好了?不过你似乎走错了地方……” 她该回的是城外庄子,这里她也配? 他正叭叭,楚玄渊将车帘打开,俊秀无伦但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让人只看一眼就生出仰望的心思,生恐多看了一眼就会亵渎了一般。 凌庆威怔了怔,嘴里的话咕咚咽了下去,露出些许尴尬来。他还以为凌雨汐必然是知道那个燕王命不久矣,回家来哭诉来了,哪里知道燕王竟然也一起来了? 他讪讪地道:“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王爷您请!”他转头又骂:“还怔着干什么?快搬下马凳来!” 楚玄渊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虚弱却清雅地道:“听说威远将军身体抱恙?” 凌庆威怔道:“没,没有的事!” 刚才他还被父亲叫进书房,想着定是因为他疼爱雪莲,母亲把他当自己人了,父亲才开始看重他的。 楚玄渊道:“没有?那是令堂病重?” “也没……没有!” 楚玄渊奇道:“令尊身体没事,令堂也没病重。本王今日带新王妃回门,早遣人送了帖子,府里却只派你一个庶子出来,这是威远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凌庆威张口结舌,他想过好多种可能,可万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燕王,竟然一出口就发难? 他脸色顿时变了,红中带青,青中透红,想也不想地道:“王爷慎言,自古尊卑有序,长幼有别。您陪着我妹妹回门,我这个当大哥的亲自来迎接,并不失礼。我父亲母亲可是长辈,哪有长辈迎晚辈的道理?” 楚玄渊眯了眯眼睛,道:“一尘,赏!” 凌庆威心里有几分得意,看来他这番话,让燕王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远离皇权,病病歪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口气上不来去见阎王了,竟然敢出言不逊? 第6章 宽容 一尘走上前去,扬起手,“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甩了凌庆威一个耳光,接着快如闪电,又是“啪啪啪”数声,双手都舞出了残影。 挨上第一耳光的时候,凌庆威还没反应过来,等第二耳光下来,他怒了,可是还没有发作,第三第四第五耳光已经连环下来,把他抽得晕头转向。 痛还在其次,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那份羞辱。他是长子,因是庶出,平时讨好这个讨好那个,这次办了一件漂亮事,以为终于翻身,从此便是将军府大公子了。 这几耳光,却把他又打回原形! 等到一尘收手后退,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凌庆威已经成了一个大猪头,连站都站不稳。 燕王淡漠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对凌雨汐温和地道:“父皇曾说,凌大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内宅理不清!本王看来也确是如此!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凌庆威又疼又气,尤其是听了燕王的话。 此时恨不得扑上去把那病秧子咬下一块肉来,不过,他脸肿成猪头,怨毒的眼神从窄小的眼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燕王略略提高声音,道:“既然凌大将军的府门这般难进,那本王和王妃就不进了!回去吧!” 凌庆威恶狠狠地想:滚,赶紧滚! 可惜事不遂他愿,只听府门里一个声音道:“王爷留步!” 竟是威远将军凌铁山携着一家人亲自迎了出来。 这次的阵容还真不小,将军夫人邱蕙珠,一对嫡子女,一对庶子女,全都出来了。 这点楚玄渊并不意外,府门口发生的一切,自然会有人去报与凌铁山知道,他试探不成,终于舍得亲自出来了。 凌铁山长得并不像一般的武将那般五大三粗,但也魁梧健壮,走路虎虎生风,他哈哈笑道:“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楚玄渊仍然安坐车中,不缓不急地微微笑道:“本王派人送的帖子一早就送到了,怎么将军竟然不知道本王要来?将军府对待下人,还真是宽容啊!” 凌铁山被噎了一下,笑容都僵了,客气话懂不懂?但他很快笑道:“王爷教训得是,这些个奴才,实在是欠教训!” 楚玄渊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道:“凌大公子说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本王是不是应该给将军叩头行礼呀?” 凌铁山吓了一跳,先是回头狠狠瞪了猪头凌庆威一眼,扶不上台面的东西,尽给他添乱!然后忙道:“王爷言重了,的确是尊卑有别,但是天地君亲师,是本将军应该给王爷行礼才是!” 楚玄渊轻咳着,却不忘淡淡提醒:“还有王妃!” 凌铁山:“……” 那一声声咳,咳在凌铁山的心里,好像不轻不重的鼓点,敲打着他的心。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妃,那就不是那臭丫头? 还有,这个病鬼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话?他不过这么一说,那病鬼竟然连就坡下驴都不懂? 他的目光掠过去,透过已经敞开的车帘,正好和凌雨汐目光对上。 凌雨汐安坐车中,并不是以前一见他就怯懦又期盼的样子,甚至,她清泠泠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凉意,那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一切的凉! 心里暗骂死丫头竟然敢狐假虎威,但他却极快地按捺住心中的情绪,从善如流地道:“王爷说的是。”他还真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去,道:“王爷……王妃降临,蔽府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王爷勿怪!” 楚玄渊含笑地看向他身后。 凌铁山眼底掠过一抹冷意,不过很快收敛了,道:“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来给王爷王妃见礼?” 看着凌府众人齐齐见礼,想到那个即使出嫁都是从别庄出发的原身,凌雨汐既为原身抱屈,又觉得心情舒畅。突地感觉手上略紧,是楚玄渊的手略略用了些力道,她下意识地问道:“王爷可是又难受了?” “咳咳咳咳,还……还好!” 凌铁山道:“门口风大,于王爷身子不利,王爷还请移步府内暖阁喝茶!”到底是老狐狸,不过,楚玄渊的确是陪着凌雨汐过来回门的,见礼过后,燕王府这马车便进了威远将军府。 只不过,楚玄渊身子忒弱了些,几度咳得弯下腰去。 彼时他们已经下了马车,在凌府一众“簇拥”中向府里走。 凌雨汐扶住他,听着他急促又艰难的呼吸,咳到身子颤抖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嘿,哥们,你行不行啊?” 楚玄渊:“……”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为了表示自己很行,他还猛地挺直了腰杆。但因为太用力,他很快又咳得弯下腰去。 白玉一般的脸因为用力而染上一抹血色,他抖着手从袖间拽出一方白帕,按在唇边,却压不住那颤动心房般的巨咳。 凌雨汐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证明你自己还行,可身体不由人!你要是在这里英年早逝,那你大概是天底下第一个死于回门的姑爷了。” 楚玄渊:“……”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可现在他想原地去世! 他找的到底是个合作伙伴,还是个催命阎罗啊? 凌铁山脸色深沉,冷眼旁观,两人的对话声音小,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听到几个关键词。看着凌雨汐的目光顿时深邃起来。 原本以为是只废棋,难不成还可以利用一下? 不过,他又在心里摇了摇头。就在刚才,病鬼燕王飞快的将白帕藏进袖中,可他是练武之人,目光远就比常人灵敏,眼尖的看到了上面的一抹殷红。 他掩下眼底深处的鄙夷,被逼着弯腰行礼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不少,跟个死人计较什么呢? 二人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将军府。 这将军府里,凌雨汐一点记忆也没有,三岁时,原身的生母俞聆清去世,凌铁山便接回了养在外面的外室邱蕙珠,还带回了一双儿女。 一个只比正室所出嫡女小两个月的三岁的女儿凌雪莲和一个两岁的儿子凌易。 邱氏很快被抬为续室,这双儿女也由私生庶女子成为嫡子女。 第7章 太可怕 自邱氏进了门,总是借口生病。 后来管家找了个江湖神棍,装模作样算了一番,说是与凌雨汐八字犯冲。凌铁山一听,心疼坏了,原来他心尖上的人是被凌雨汐这个臭丫头连累的,立刻把凌雨汐往庄子里一送,让她自生自灭。 为此,俞家来人想要把凌雨汐接去。 凌铁山都做下这样的事了,竟然还要面子,以原身是凌氏女儿为由,将俞家舅舅赶走。其时,俞家不过是商户,又怎么和家门显赫的威远将军府作对?只得含恨离开。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凌雨汐扒着原身的记忆,这凌铁山在未娶妻时,便有通房丫头为他生下两个庶子,还养外室,一半是因为俞聆清出身低,另一半,就是渣男本渣了! 威远将军府这混乱的后院,在京城是多年笑柄,邱氏以继室身份参与那些贵夫人聚会,几乎没什么人理她。都是自重身份的人,又不是嫁不出去,偏要给人当外室,还生下私生子。 就算后来续了弦成了继室,私生子女的身份也罩上一层光鲜的遮羞布,可不过套了一层马甲,谁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这几年,邱氏出了个权臣忠肃侯邱光骥,是邱氏的亲哥哥,她在贵夫人圈子里才逐渐有了底气。 此刻,凌雨汐连眼角也没有瞟她一眼,这个瘦弱的,让她连看一眼也嫌弃的臭丫头,因为嫁给了燕王那个病鬼,在她面前,竟然还摆上架子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等那病鬼一命呜呼,有她哭的时候! 似乎感觉到邱蕙珠的怨毒的目光,楚玄渊回过头,眼神冰凉,好像冰窖里的空气,冷冷地扫了邱氏一眼。 这一眼让邱氏吓了一跳,虽是个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病鬼,但这眼神也太可怕了。 此时,凌铁山和楚玄渊,凌雨汐并肩而行,将军府里其他人只能跟随在后。 邱氏之后,是邱氏所生的儿女凌雪莲和凌易。 后面是庶次子凌志武和一张猪头,眼神阴狠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凌庆威,最后面,是庶女凌茵儿。 再后面,就是管家下人一大帮,倒是浩浩荡荡。 原本应该是这婚事正主的凌雪莲讥讽的目光看着前面锦衣华服的楚玄渊的背影,又看一眼身姿秀雅,穿着王妃服,头上戴着珍贵珠翠的凌雨汐。 燕王妃? 嗤! 一个野y种,庄子里长大的杂草,知道什么好和坏?大概以为能嫁给病鬼燕王冲喜,就是人生巅峰了。 这样的野草,怎么跟她比?她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 不过可惜,那燕王竟然长得那样好看,好像画中走出的人儿,明明病弱苍白,却又有另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清俊雅逸,如果不是病鬼,也许她当初她会考虑嫁吧! 人进了府,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虽然他们与凌雨汐是名义上的兄弟姐妹,但在燕王面前,还没有列席的资格。 一行人进了正厅。 落座时,便只有凌铁山夫妻和楚玄渊凌雨汐,还在站在楚玄渊身后的一尘和一铉。 凌铁山让下人上了茶,目光落在凌雨汐的脸上,也许是肖似亡妻的那张脸,勾起了他一丝回忆,他的眼神迷茫了一下,接着,挤出一抹慈爱来,道:“汐儿,如今成了王妃,身份已然不同,切记谨言慎行,莫丢了王府的脸面,也莫坠了将军府的脸面。” 开口就是说教的语气,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疼爱女儿的严父。 凌雨汐只是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讥诮。 完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便宜爹有多渣。 三岁之前,那个冷漠的毫无亲情,毫无温度的所谓的父亲,已经很少踏入她和娘亲住的院子。他有那么多的小妾,甚至后娶的好几个小妾都比她娘亲的身份地位更高。 即使偶尔踏入,也不过是和娘亲争吵,甚至动手。 后来娘亲死了,她被送入庄子,十三年,自生自灭的十三年,府门外凌铁山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甚至不认识她。 这样的人,也有脸以父亲的身份语气对她说话? 凌雨汐皱了皱鼻子,一脸无辜单纯,道:“不丢王府的脸面,我尽量的办到。不过,不坠将军府的脸面,这怕是有些难!” 楚玄渊奇道:“为何?” 凌雨汐更单纯更无辜地道:“三岁的时候我就被送到庄子上,一住十三年,一次也没有回过将军府,所以,将军府的脸面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凌铁山:“……” 轻笑一声,楚玄渊道:“当年凌将军与俞家小姐也算一段佳话,军商联姻,俞家小姐虽是远嫁,但嫁得风光,嫁妆绵延数里,羡煞旁人。京城闺中之女,谁不羡慕俞氏女得遇有情郎?可惜俞氏女薄命,成亲五载便撒手而去,香消玉殒时不过双十年华。可叹啊可叹!” 原本听得高兴,正在点头的凌铁山:“……” 这是讽刺吧? 但好像不像,燕王的表情很真诚,语气中也没有讥讽和揶揄。 再说,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当年的人都知道。俞家,是真有钱啊,江南首富,给女儿的嫁妆只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楚玄渊又笑道:“想必凌将军不忍睹女思妻,所以将嫡长女送进庄子养着,即使出阁,也是从庄子走!” 凌铁山明白了,燕子毕竟是皇子,皇室中长大的孩子又哪里有傻子? 燕王这个皇子身份尴尬,错就错在他不该从先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先皇后一死,五岁的皇嫡子顿时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小小的孩子,有什么自保能力呢?这不,就跌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从此,就是一个缠绵病榻的病鬼,病病歪歪长到现在,随时可能一命归西。 他的不自在只是一瞬,接着,便是长长一叹,道:“世人都说燕王殿下聪明,果然如此,殿下懂我啊!” 他微微掩面,做悲伤状,道:“我与雨汐的母亲结发为夫妻,她是我的原配,对她的感情,自是不同的。爱的越深,失去时就越痛苦。汐儿长得太像他的母亲,只要看见她,我就陷入思妻之痛,难以自拔。无奈只能将汐儿送去庄子,叫燕王见笑了!” 第8章 凭什么 而后,他看着凌雨汐,叹道:“汐儿,虽然你住在庄子上,但是爹爹的心里无时不在记挂着你。如今你终于长大成人,出阁嫁为人妻,为父百年之后,也可以去见你的母亲了!汐儿,这些年爹爹没有去看你,你不会怪爹爹吧?”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配合这样一番表情,着实情深意重。 邱蕙珠的脸色不太好。 她是继室,听着凌铁山对元配的感怀,能高兴才怪。 凌雨汐轻轻一笑,纯真地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毕竟这些年你也生活在痛苦之中。为了提醒我早些回门,爹爹还将我的嫁妆留下,让燕王殿下亲自来取。我感谢爹爹还来不及呢!” 嫁妆,她有个鬼的嫁妆! 凌铁山几乎跳起来,不过,看着旁边楚玄渊的笑脸,他又生生地忍了下来,这个病鬼,该咳的时候又不咳了。 他明白了,不是凌雨汐要嫁妆,是燕王要。 他本来在奇怪燕王为什么要提当年俞氏嫁妆的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邱氏听到这里,眼神都变了。 她张了张嘴,就要说话,不过却没有发出声音,反倒闭了嘴,拿眼看着凌铁山。 凌铁山不悦地道:“为父什么时候留下了你的……” “咳…咳咳…咳咳咳……”猝不及防的,楚玄渊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天咳嗽,打断了凌铁山的话。看着毫无预兆,就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楚玄渊。凌铁山不得不收住话头,关切地道:“燕王殿下身子又不适了吗?来人,去请大夫。” 楚玄渊艰难地挥了挥手:“不……不用。”他似乎好了一些,虚弱而苍白,脸上还带着几分腼腆和歉意:“本王这个病,咳咳……御医也束手无策,请什么大夫?林将军不用在意,本王咳咳就好。咳咳咳……” 凌铁山:“……” 这病鬼,是早就被御医院正下了铁口直断的。 可是人人都知道他活不过二十岁,但万一他是死在自己府上,那他的麻烦就来了。 且不说大皇子党们会借机会把他往死里参,便是皇上,肯定也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是皇上元后留下的唯一嫡子,不管皇上心里对他看重还是不看重,可为了堵悠悠之口,必然要找一只替罪羊。 凌雨汐见楚玄渊咳得厉害,不由道:“王爷,还是请大夫吧!” 楚玄渊摆摆手,涨红着脸努力忍咳,道:“不……不用。本王只是……听说你爹会把你娘亲的嫁妆都给你,一时惊到了。” 凌铁山:“……” 他不是,他没有,他什么时候说过? 凌雨汐嫣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呀,女子嫁妆本来是代代相传。王爷别激动,你的病体可激动不得。你要是激动出个三长两短,我指望谁去?” 一尘一铉:“……” 楚玄渊却宠溺地一笑,道:“王妃多虑了,本王会派人帮你,把你娘亲留给你的嫁妆全部运走,有了那些嫁妆,即使本王不在了,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王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咳咳咳……本王是你的夫君,自然要多为你考虑!本王命不久矣,只是苦了娘子!” “不苦不苦,王爷的病一定可以治得好的。以前是我没有钱,等嫁妆运回王府后,我就有钱为王爷延医治病了!” 凌铁山:“……” 邱蕙珠:“……” 他们还什么都没说,怎么这好像什么嫁妆就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一尘:“……” 一铉:“……” 合着这位新王妃以为王爷的病是没钱所以治不好? 凌铁山轻咳一声,有些艰难地道:“王爷,此事有误会,那些嫁妆没……” “有什么误会?”楚玄渊恍然大悟道:“凌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本王岳母当年的嫁妆,连同铺子庄子银票珠宝钱物,据说总价足有二十万两。但那是当时,总有那么一两间铺子,经营不善……” 凌铁山脸色一缓,他正打算这么说。 当年嫁妆的运进将军府,盛况空前,满城都看见了,他不能说没有,但现在要他把这些银子财物全都拿给凌雨汐?那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燕王善解人意,主动提出来了。 他连忙道:“的确,的确!” 邱蕙珠心中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陪着笑脸,做出自责的样子:“将军忙于军务,妾身庶务不精通,叫王爷见笑了!” 楚玄渊点头道:“理解理解,咳咳咳……俞氏随嫁的有铺子掌柜,有庄子庄头,都是盈利且高收成的好铺好庄好地。想必那些掌柜庄头们因为夫人不通庶务,甚是辛苦,本王记着,会在娘子面前说好话,让娘子给他们涨工钱的!咳咳咳……” 凌铁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玄渊又点头:“凌将军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咳咳咳……将军曾经征伐沙场,又是武将世家。义薄云天,温和仁厚。如今亡妻已故,唯遗下一女,咳咳咳……将军定然希望割肉剔骨舍财取义,以报亡妻,这是将军的高义。咳咳咳……但王妃是个善良的人,不属于自己的肯定是不会要的。铺子庄子田厂,算上这些年的盈利,除去亏损,除去王妃孝敬父亲的,咳咳咳……三十万两银子足矣!” “什么?”凌铁山猛男地站了起来,邱氏的脸色更是黑了下去。 三十万两?不可能! 当年,俞氏一族是江南首富,而将军府空有壳子,连下人的月钱都几乎付不出来。 俞聆清嫁过来,不但带来了巨额财富,俞聆清本身也是一个精明聪敏的女子。经过她手,将军府后院井井有条,日子便过得滋润起来。 甚至原本仅只是个世家公子的凌铁山,在俞氏的鼓励下才请命上战场。出征前,俞聆清为他分析了敌我形势,还为他献了几计,又拿出巨额财富,为他请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他的安全。他方能在战场上一战得胜,被封为威远将军。 真算起来,将军府的一切,都是俞聆清给的。 可惜,封为威远将军的凌铁山,早忘了俞聆清为他做的一切。 三十万两的财物,现在的将军府当然可以拿出来,但是,他怎么会舍得给凌雨汐? 邱氏更生气,那根野草凭什么? 将军府所有财产都是她的儿子女儿的,外人连一分也别想夺走。那个死鬼既然已经死了,她的嫁妆当然属于将军府。 属于这根野草?凭什么? 第9章 休想 “觉得太少了吗?咳咳咳……”楚玄渊温和地道。 凌铁山脸色微沉,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不管不顾地道:“不是太少,是太多!当年俞氏是有嫁妆,但是她自己几年就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余下的这么些年也都用了在汐儿身上。如今剩下的不过二万两!至于将军府现在的,不过是本将军的俸禄和蕙珠的嫁妆!” 邱氏一个外室,养了多年,元配故世后再接进府里,有什么嫁妆? 但凌铁山说得脸不改色心不跳。 二两万邱氏尤嫌说得多了,不过,想想燕王一个皇子亲自来讨,少了也打发不走,便没有说话。 凌雨汐真诚又无辜地道:“爹爹说错了,娘亲并没有挥霍,娘亲离世的时候,说给她的嫁妆她一分没动,都留给我。这些年在庄子里,我每天干活,自己挣吃的,穿的也是自己织的布,可没多几文银子。” 原身自生自灭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还有几分风骨,得知自己避在庄子里也不得安生,要替代凌雪莲嫁给一个快死的人,当即就找机会自尽了。 就冲着原身这样没有牵念的自尽,凌雨汐就想为她好好出口气! 但凡有点牵挂,谁会宁愿去死? 凌铁山顿时大怒,但刚才当着楚玄渊他说的很动听,可在他眼里,凌雨汐还不如他府上的一个丫鬟。 就算楚玄渊亲自来了,也休想。 凌铁山心里升起一股怒意,看着燕王是皇子,给他几分面子,他竟然还想在将军府虎嘴里面拔毛? 他真以为皇子就这么了不起吗?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皇子。 皇长子楚元彻,呼声高;皇三子楚建邺,继皇后所出,嫡子,这样的皇子,以后可能承继大统,得皇上看重,方才是让人敬畏的存在。 楚玄渊?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病鬼? 他冷冷地道:“汐儿,除了二万两,再多也没有了。你不用在为父面前说得这么可怜,这些年,为父也没有亏待你!” 至少也没派人去弄死她,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凌雨汐并没有生气,这人本来与她没有关系,要说有,也不过是原主讨厌的人,引不起她的情绪波动,不过,她还是看了楚玄渊一眼。 她被骂被怼以后她会找回来,但是,这凌铁山明显是不给楚玄渊面子啊! 原身身在庄子里,对京城里的形势并不清楚,以至于刚来的凌雨汐也不清楚。 只是从昨夜的“婚礼”,知道燕王地位大概有些尴尬。 皇家不缺的是兄弟,当时他的那些好兄弟们,没有一个亲自到场,只派了下人来随个礼。他若是皇上重视的皇子,不管是不是病弱,也不至于这样冷清! 从凌铁山的态度,更可以看出来,不止皇室,连朝臣们,对楚玄渊也漠视得很! 她倒不在意,这不是担心合作伙伴下不来台吗? 楚玄渊摇摇头,道:“凌将军!” “有事?”凌铁山看他,目光中隐隐有几分挑衅。 作为早就站了队,暗中支持三皇子的凌铁山,对别的皇子本就没有多少好感,更何况,还是这个没用的不得宠甚至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鬼? “听说凌将军战场上所使的大刀,刀身宽四寸八,厚三寸三,乃是天下武将所使最厚的大刀。” 这件事让凌铁山甚是得意,当年他要上战场前,俞聆清为他请了一个武师,给他突击训练,教的就是这厚背刀法,只有三招,教了整整一个月。 他的刀厚又重,上了战场,配上刀法,砍瓜切菜一般。如俞聆清所说,勇猛威风,方让敌人丧胆。现在提起厚背刀凌铁山,在朝中也是有些名气的。 他道:“正是,本将军的刀,天下最厚!” 楚玄渊摇摇头,不冷不热地道:“将军错了,天下最厚的,不是将军的刀,而是将军的脸!” “你……”饶是凌铁山这些年早就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也气得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楚玄渊,怒道:“竖子……” “错了,不是竖子,是皇子!”楚玄渊凉凉地提醒,但声音却透着几分冷意,里面甚至还有几分警告的意思:“这天底下,能这样骂本王的,除了父皇,别人还没这个资格!” 凌铁山:“……” 到底是浸淫朝堂争权夺利的老狐狸,凌铁山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生生地忍下怒火,道:“燕王殿下何必冷嘲热讽?你以堂堂皇子之尊,逼迫大臣献家财以为嫁妆,说出去也不好听吧?” 楚玄渊轻笑一声,摇摇头道:“帮娘子娶回嫁妆只是顺便,本王今天是陪娘子回门的。只是没料到,咳咳咳咳……噗……” 一口血对着凌铁山就喷了过去,然后,他眼一闭,就晕倒了。 一尘反应快,大惊失色,急忙扶住,叫道:“王爷,王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本来病情已经有了好转,这怎么又突然吐血昏迷了?” 凌铁山猝不及防就被喷了一脸血,他急忙伸手去抹。 一铉大声道:“燕王殿下陪王妃回门,却被王妃之父恶言辱骂,气怒攻心,病势转危,命不久矣!一尘,你看护王爷,我去皇宫禀告!” 凌铁山:“……” 他做什么了他?怎么恶言辱骂了? 凌雨汐早在一尘扶住人的时候就抓住楚玄渊衣袖,查看了一下,接着抬起头,一脸吃惊害怕,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地道:“父亲,就算你不喜欢我,让我在庄子里自生自灭,但我是你的女儿,你可以这么做。但现在你都在做什么?这可是王爷,是皇子。父亲你这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一尘气怒道:“就算早前他不把王妃放在眼里,但现在王妃身份今非昔比,他这么做,不是对皇子不敬,对皇上不敬吗?” 一铉立刻又大声道:“凌铁山对皇上不敬,出言辱骂,燕王气怒吐血,这件事必须马上禀告皇上!”说着,他立刻就往厅外跑。 “站住!” 凌铁山急忙喝道。 一铉手按腰间,刷地就把配剑抽出一半,厉声道:“凌将军,你对皇上不敬,辱骂皇子,还要杀人灭口吗?” 凌铁山脑子都气麻了,道:“本将军什么时候对皇上不敬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第10章 承受不起 一铉冷冷道:“殿下都已经吐血昏迷了,你还想说这一切与你无关吗?” 凌铁山:“……” 他明白了,楚玄渊那病鬼这是摆明了来讹他啊! 要是这病鬼真死在他将军府,哪怕他能跟皇上解释,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随时就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归西的病鬼,但于他也极为不利,对他身后的三皇子,当然更不利。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病鬼死在这儿! 邱蕙珠刚看到楚玄渊吐血昏迷,脸白如雪,又看着凌雨汐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中还暗暗高兴,这个碍眼的野草,以为嫁个王爷就可以回来摆架子,现在该知道,嫁的时候是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个死鬼,终逃不脱寡妇的命吧?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听到一铉的话,顿时怔了,也意识到不对。尖声道:“你们是怎么做下人的?你们的主子是自己昏迷的,怎么能胡乱说话?” 她就算是个内宅妇人,也知道这样的指证,后果很严重,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可以承受得起的! 一尘一手扶着楚玄渊,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邱蕙珠:“住嘴!将军府已经气晕了王爷,让王爷病情转危,你们还想把这件事推到我们身上吗?” 一铉愤然道:“王爷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加上王妃嫁过来冲喜,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神采奕奕的,所以才会亲自陪王妃回门,明明是大好的事!现在被将军府这么一气,病情转重,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皇上!” 凌铁山急忙上前,拉住一铉道:“你家王爷已经昏迷,当今最要紧的,是为他治病!来人,去请张御医!” 凌雨汐凉凉地道:“所以,你是准备让王爷就这么躺在你家的厅堂里,让御医给诊治吗?” 凌铁山如梦初醒,到时候御医来了,看见这情形,就算他能解释,只怕皇上也会治他个怠慢皇子之罪。 尤其是这个皇子不同于其他皇子,皇上并不重视他,但是,他毕竟是已故皇后的嫡子,皇上也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儿子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凌铁山立刻大声吩咐:“来人,快,准备上房,静室,一应都要最好的,扶王爷过去,等待御医诊治!” 他叫人去请的,是和他交好的张御医,正好也顺便探一下,从来只要御医院院正看病的楚玄渊,到底病到什么程度。 这也是为三皇子做的! 三皇子是嫡子,可不允许还有一个前皇后嫡子存在,当然,如果前皇后嫡子只有两年好活,他倒不介意展现兄弟情深,在父皇面前博个好印象。 见一尘一铉终于不再坚持去禀告皇上了,凌雨汐也是一脸担心地守着昏迷的燕王,凌铁山的脸色却并不好! 人就这么晕在他的府邸,算怎么回事? 他敢肯定,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府里封口也没用。毕竟,那个病鬼那么大张旗鼓地来,谁还能遮掩得住? 人移到了精致的静室,不一会儿,张御医也到了。 凌铁山是真着急要把这个病鬼赶紧打发走,赶紧把张御医迎进去。 张御医一看,床上躺着的那位,面色瓷白,好似没有一丝血色,却又如细瓷般精致,容颜如画,可惜一脸病态,双目紧闭,似乎连呼吸都没有的人,不是燕王殿下吗? 这位燕王殿下在御医院老有名了。 谁都不敢治,病情古怪,身子羸弱,脉息时有时无,吐血那跟吐水似的,哗哗的,让人看着都觉得揪心…… 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在威远将军府,还晕了? 张御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燕王娶的王妃,就是威远将军的嫡长女,元配所生的那个。 但是,就算是陪王妃回门,也不至于陪到病卧床上吧? 不过张御医知道,原因不是他能探究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张御医开始把脉。 他的手指搭在楚玄渊的手腕上。 然后,张御医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凌铁山看他那样子,有些担心,道:“怎么样?” 张御医:“……” 就燕王这个样子,还用问怎么样吗?肯定是不好,而且是很不好了! 其脉象虚浮无力,无根,为肺气败绝之相,病邪深重,元气衰竭,此脉被称之为绝脉,断绝的绝! 这是将死之症。 御医院的院正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但现在才举行冠礼不久吧?东夏男子十八而行冠礼,若是被他一诊脉,然后人死在了威远将军府,他可就彻底出名了。 可这样的名,他宁可一辈子不出。 所以,放开楚玄渊手腕时,他看着凌铁山的眼神很有几分怨念。 既然病的是这位燕王殿下,把他请来,这不是坑他吗? 他沉声道:“燕王的病,下官学艺不精,实在无能为力,将军还是赶紧派人去请秦院正,秦院正医术高明,而且对燕王殿下的病一向颇有研究!” 要不说怎么是院正呢,他能断定燕王能活到二十岁,可自己看,分明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死。 凌铁山:“所以,那病鬼是真的病?” 张御医眼神有些变了:“难不成凌将军以为……” “噢,本将军没以为,没以为。”凌铁山忙对管家道:“快,拿本将军的帖子,快去请秦院正!” 张御医立刻道:“下官那边还有病人,就先告辞了!” 凌铁山一把拉住:“张御医留步,你好歹开个药方!”万一秦院正有事,这人这么躺这儿可不是个事啊。 张御医内心是拒绝的,不过还是道:“燕王殿下这情形,也不敢胡乱给药,毕竟之前殿下吃的什么药,下官也不清楚,防止药性相冲。” 凌雨汐哀声道:“王爷,你可不能有事啊。就算我爹答应了的嫁妆不肯给了,你也别气成这样啊!” 张御医:“……” 他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似乎往作死的路上又跨了大大的一步! 凌铁山:“……” 这贱丫头就不能当自己是哑巴吗?这个时候在这里胡说什么? 第11章 分明是讨债 凌雨汐话音刚落,一尘立刻补刀:“殿下本来都好了,要不是被林大将军气到吐血,怎么会旧病复发?” 张御医:“……” 他现在把自己的耳朵刺聋还来得及吗? 难怪燕王的病来势汹汹,原来是曾被气到吐血。 他赶紧道:“殿下这情况虽然不能随便用药,但是将军如果能用三百年以上人参切片给殿下含一片口中温养,剩下的炖汤喂下,支撑到秦院正到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凌铁山:“……” 他都已经顾不得一尘说的话了,被张御医话中的两个字惊到心中狂震。 支撑? 也就是说这个病鬼随时会死! 病鬼一死,是因为嫁妆的事气到吐血而死的事,只怕会很快传出去,他现在把张御医杀人灭口来得及吗? 早就觉得颈间凉飕飕的张御医不出意外的又接触到了凌铁山带着杀气的眼神,差点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敢多待,赶紧的就往外走。 凌铁山看一眼一左一右杵在床边的一尘一铉,最后还是走出门去,对候在外间的邱蕙珠道:“快去找三百年以上的人参!尽快!” 邱蕙珠睁大眼睛,三百年以上的人参一时到哪里去找?库房里倒是放着一株五百年的,那可是花了二千两银子买来,准备送给她大哥的生日寿礼。 尽管万般不愿,还是取了那支人参切了片。 看着参片被小心地放到燕王舌底,邱蕙珠简直肉疼到发颤。 到底是五百年份的人参,含下去后,燕王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丁点。 一铉赶人:“我家王爷都只剩下一口气了,你们又不是御医,在这里看戏吗?出去出去出去!” 要是平时,凌铁山邱蕙珠被一铉这样赶,只怕会立刻暴走,拿出身为威远将军的官威来,可是此时,他们只能悻悻地退出去。 凌铁山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病鬼往他这将军府里一躺,延医问药不说,所有的费用都得担下来,万一有个好歹,将军府还要承担后果。 那个死丫头哪里是回门,这分明是讨债! 凌铁山就在外面大堂里等,他也不想等,但若是不在这里,万一那病鬼真的死了,皇上必然会招燕王府侍卫问话,那两个侍卫必然会说他不闻不问,人都走得没影了。 他憋闷,可他能怎样?只能等啊! 过了会儿,一铉走出门。 凌铁山问道:“你家王爷如何了?” 一铉面无表情地道:“托凌将军的福,还没醒!” 凌铁山被怼得怒火中烧,道:“请叫你们王妃出来,本将军有话要问她!” 一铉更面无表情:“王妃在侍疾,将军是觉得你要问的话比王爷的命更重要吗?” 再次被怼的凌铁山:“……” 他毕竟是凌雨汐的爹,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她也不敢不据实回答。在屋子里当着那么多人,那不是不好问吗?可燕王的这个侍卫,嘴着实有刺,扎人! 凌铁山脸色沉了下去。 邱蕙珠眼珠一转,道:“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一铉抬头看了看天,才道:“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我出来问一问,将军府管饭吗?要是不管,我好去九味轩订一桌酒席!” 凌铁山:“……” 跟人说话,他就没有被人这么气过,这说的什么话? 邱蕙珠心里也气得要死,燕王府的侍卫,真讨厌!她真想说不管。 但是,她和凌铁山都清楚,要真不管,这侍卫就真敢去订一桌酒席来。 那他威远将军府在别人眼里成什么了?女儿女婿回门,还得女婿的人自己去酒楼订吃食?是说他抠呢?不知礼节呢?还是说他苛刻皇子呢? 那个病鬼都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们还吃得下? 凌铁山咬咬牙,把一口闷气硬咽下去,才道:“自然是管的,不必担心!” 心里却想着,秦院正怎么还不来?快点来把那病鬼救醒,然后打发出将军府吧。太磨人了! 一铉怀疑地看了凌铁山一眼,特别提醒:“要一桌上等酒席!我家王爷昨天见到王妃时说了,她以前没吃什么好的,身子骨弱,以后每顿,哪一顿都不得敷衍!” 还上等酒席?邱蕙珠眼珠子都差点瞪起来,还没说话,一铉又一板一眼地道:“要是没有,我还是从九味轩订吧!” “有!不用订!”凌铁山都差点咬断牙了,说什么以前没吃什么好的,这是在说他们亏待那个死丫头了?那死丫头在庄子里粗养长大的,身子骨壮得很,哪里弱了? 一铉面色平板地道:“行吧,要是不如意,我再订也不迟!”然后转身进屋了。 凌铁山和邱蕙珠差点被气到吐血。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侍卫?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的? 凌铁山道:“你去准备一桌好的席面,这点小事,顺着来!” 邱蕙珠会意,席面事小,如今那个病鬼躺在将军府,才是真正的乱摊子。 那个死丫头,滚了就滚了,回什么门?谁稀罕她回门? 在凌铁山邱蕙珠被赶出房间后,凌雨汐其实也是很担心的,张御医那个样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楚玄渊的病的确很重。 她有些叹气,他说陪她回门对他很重要,但什么事能重要得过他自己的命? 本来就只有两年好活,这一折腾,万一马上就去了…… 似乎对她的忧心忡忡有感应,床榻上脸如金纸双目紧闭的,漂亮如画的男子眼皮颤动了一下,竟然睁开眼睛了。 凌雨汐惊了一下,一铉一尘迅速动了,去站到门边,警惕地向外看。 就很无语,这个时候,他们不是更应该关心他们的王爷吗? 凌雨汐认命地凑近去,道:“哥们,你怎么样?” “哥们?”楚玄渊声音有些弱。他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这两个字。 “就是兄弟的意思,别在乎这些小细节!” 楚玄渊:“……” 所以他和他的王妃成了兄弟? 凌雨汐语气中有一丝关切:“你还好吧?” “#……” 楚玄渊声音低微,低到凌雨汐不凑近些都听不到,这一凑近,倒似凌雨汐依偎在他的怀中一般。 第12章 试毒 凌雨汐终于听清了:“还……死不了!” 她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道:“我说哥们,事情重要,你也不能拿命拼啊,万一有个好歹,你两眼一闭,再重要的事不也失去意义了?” 楚玄渊白瓷般的脸上现出一抹虚弱而感动的笑:“娘子待我真好,娘子真关心我!” 凌雨汐:“……” 他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她不得不再次给正过来:“你以后不能乱来,回去后好好休养!”本来就只有两年好活了,别作死! “嗯,都听娘子的!”楚玄渊语气认真。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凌雨汐见他说话非常吃力,断断续续的。既然认可了合作关系,适当的提醒也是份内之事! “嗯,那我再昏迷一会儿!”楚玄渊话音才落,头一歪,果然昏迷了。 凌雨汐:“……” 这说昏迷就昏迷,有点随意啊! 这时,门口处,一尘道:“抬进来!当然是抬进来了!” 原来是邱蕙珠叫厨房准备的席面好了。 此时一碗碗,一盏盏,一碟碟地送进屋来。 邱蕙珠不时往床上看。 那个病鬼还是一脸死相。 一尘道:“王妃,您先用膳,我们照顾王爷!” 凌雨汐点头,其实说到照顾,她还真没怎么照顾,楚玄渊躺在床上,又不用翻身又不用擦汗,偶尔看一眼而已。 那边,凌雨汐正准备举箸吃饭,一铉道:“王妃请稍等!” 说着,他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每个菜里面都戳了戳。发现银针没有变色,才道:“王妃请!” 在一边的邱蕙珠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是在将军府。送来的饭菜,他居然试毒! 难道他们将军府还敢把一个皇子毒死不成?虽然她是很想这么做,可她不敢啊! 邱蕙珠快七成一支河豚了,但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她看着凌雨汐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用膳,眼里没有担忧,也没有以前的胆小怯懦,神色平静从容。 邱蕙珠觉得她明白了,这臭丫头以为自己已经是燕王妃了,所以不用把将军府放在眼里了吗? 一尘见邱蕙珠一直杵在这里,脸色还变来变去的,道:“我家王爷的气色又差了些,这可怎么办?你们请的大夫到底什么时候到?张御医叫你们炖的人参汤呢?” 邱蕙珠后悔自己没走了。 五百年的人参,还没捂热,又是切片又是炖汤,就没了。 端来炖好的人参汤,不过一小碗,一尘递给凌雨汐:“王妃,王爷不能进食,劳烦你将汤喂给她喝!” 他态度恭敬,小心翼翼的。把邱蕙珠看得意难平。 连住将军府都没资格的野草,竟然被燕府王的下人这般恭敬着,她配吗? 看着那人参汤一勺一勺的都被楚玄渊喝了下去,邱蕙珠心疼肝疼肉疼全身哪哪都疼,再也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凌铁山在外面铁青着脸,秦院正还没到。 他已经再派了人去请。 人醒了才能送走,昏迷着怎么送得走?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秦院正终于匆匆而来。 在等待中感觉已经没脾气的凌铁山压下心中的埋怨,急步上前迎接。 他这个威远将军官阶二品,而秦院正不过四品,可这时候,秦院正就是他的救星,他连架子都顾不上摆了。 秦院正看看迎过来的凌铁山,又看看他身边的邱蕙珠,派人催的这么急,可看他们两个都好好的呀! 秦院正道:“不知府上何人身子不适?” 凌铁山道:“进去说,进去说!” 那边一尘已经走出门来,扬声道:“秦院正,你终于来了。” 秦院正怔了一下,这燕王侍卫呀! 果然,不等他猜测,一尘已经快步过来,一脸焦急,抱拳行礼道:“我家王爷被凌将军气到吐血昏迷,如今命悬一线,还请秦院正赶紧思雨回春妙手!” 凌铁山邱蕙珠又气又怒,凌铁山刚要辩解,秦院正已经吃惊道:“你家王爷的身子骨,怎么还能生气?你们怎么不劝着点,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他从徒弟手中接过药箱,蹬蹬蹬就往里跑。 凌铁山:“……” 燕王的这两个侍卫,一个油嘴滑舌,惯会添油加醋;一个看是一板一眼,但是说话却噎人得很。也不知道他儿哪找的? 现在显然不是辩解的时候,凌铁山几乎气了个倒仰,但也顾不上别的,只能跟上秦院正。 秦院正进了屋,凌雨汐退到一边,秦院正见有女眷,迟疑了一下。 一铉道:“这是我家王妃!” 秦院正道:“见过王妃!” 凌雨汐道:“王爷昏迷不醒,奄奄一息,还请院正施救!” 秦院正将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药枕,垫在床边,将楚玄渊的手放到药枕上,自己坐在床前椅上,枯瘦的手指搭上脉。 凌铁山眼睛紧紧地盯着,术业有专攻,张御医不肯开方子,那是因为他对燕王的病一无所知。可秦院正一直在给燕王诊治,他应该是有办法的。 秦院正把脉的时间有点长,整个过程眉头紧锁,把完脉,一句话不说。 凌铁山要问,秦院正对他摇摇头,示意出去说话。 这正合凌铁山的意。 等到了院子里,秦院正才道:“将军,燕王之前身子已有好转,所以下官给他断定还能再活两年。何以现在这情形这般凶险?” 凌铁山:“……” 他说不关他的事情,秦院正会信吗? 他沉声道:“凶险到何程度?” 秦院正脸色凝重:“幸好人参汤喝得及时,大概能保三天!” 三天! 三天!! 凌铁山气得想骂娘,那个病鬼是故意来坑他的吧? 若那病鬼真有个三长两短,秦院正肯定得如实禀告皇上。 能活两年在他将军府打个转,就只能活三天了,那他这威远将军,大概也做到头了。 他铁青着脸,问道:“就没有回转余地了吗?” “如果不再吐血,再辅以名贵药材,再好生调养,也许会有转机!” “什么样的名贵药材?” “五百以上年份的人参,五百年以上的灵芝,五百年以上的无垢花,五百年以上的玄叶草……一天一种!” 第13章 送神难 秦院正一口气说了一堆,凌铁山的脸就越发难看。 全都以五百年以上年份开头,一份比一份贵,要是这些全吃上几遍,他将军府就要去要饭了!关键问题是,他到哪里去搜集到这些名贵的药材? 凌铁山道:“必须要这么长年份的吗?” “必须啊!”秦院正道:“年份短的对燕王殿下没有什么效果!”他看看凌铁山,欲言又止,再看看凌铁山,又欲言又止。 凌铁山都快被他这样子给磨死了,道:“还有什么?” 秦院正一本正经地道:“凌将军放心,只要燕王不是在将军府出事,之前燕王殿下侍卫所说的那些话,下官是没有听到的!” 凌铁山:“……” 如果出事,他就听到了? 秦院正露出一个圆滑又谦卑的笑,自己解释道:“若是燕王殿下出事,将军很清楚,皇上肯定是亲自动问,下官肯定不敢欺君……” 凌铁山心里快速地转着心思:“燕王殿下还会醒吗?” “能!午时乃一天之中阳气最盛之时,对燕王这种身体孱弱,气息不稳,常年病弱的身躯,也有一定的增益。加上五百年人参的功效,接下来,每天午时,他能清醒一会儿,但时间不确定,一刻钟到一个时辰之间!” 秦院正又和凌铁山说了会儿话,走的时候还很是推心置腹地交代:“将军,如能寻到下官刚才所说的诸药中的一种,大概能再为燕王殿下续上两到三天的命!除此之外,除非出现奇迹……下官的意思,将军懂吧?” 等他告辞离去时,凌铁山心里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冒,他都想冲进屋去,拔剑砍了那个死丫头。 要不是那死丫头嫁给燕王冲喜,燕王怎么会回门?要不是回门,怎么会提到什么嫁妆?要不是嫁妆的事没能谈拢,那个病鬼怎么会吐血昏迷? 他已经损失了一根五百年份的人参,难道还要再损失一堆? 邱蕙珠急步走近,压低声音道:“老爷,怎么样?” 凌铁山把秦院正的话说了,夫妻两人低声商议了许久,现在还是午时末,万一那病鬼会醒呢?得赶紧把人送走。 出了将军府,他是死是晕是吐血,就不关凌家的事了。 屋子里,一尘将点心捧到凌雨汐面前:“王妃,这点心无毒,可以吃一点!” 凌雨汐觉得她吃不下,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合作伙伴还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在这边大吃特吃?所以她摇了摇头。 这时,凌铁山和邱蕙珠走了进来。 对于不请自来的两人,一尘一铉都没理会,凌雨汐当然也没理会。 反倒是凌铁山讪讪地道:“汐儿,殿下怎样了?” 他问的是凌雨汐,一尘一铉都没说话。 凌雨汐忧心忡忡地道:“不太好!秦院正怎么说?” 凌铁山掩饰地哈哈一笑,道:“秦院正说王爷身子虚,但午时能醒。所以你不必担忧!” 他语气一片慈爱,但其实哪里是怕凌雨汐担忧,实在是自己心里担忧请神容易送神难。 凌雨汐心中清楚,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忧心忡忡了,道:“我别的倒也不担心,就担心王爷若有事,世人定然会知道是爹爹气死了王爷,身为女儿,我自是为爹爹担忧!” 凌铁山大怒道:“胡说什么?谁说是我气死了王爷?” 凌雨汐眼泪盈盈地看着他,道:“你是我爹,王爷是我夫君,我爹气死我夫君,以后,我该怎么办?” 凌铁山:“……” 这臭丫头是听不懂人话吗? 邱蕙珠在一边道:“汐儿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要这么说了,别人还不真以为是你爹做的?” 凌雨汐哀哀地道:“我爹从小不喜欢我,喜欢姨娘你生的儿女,没想到我好不容易嫁了人,爹竟然还见不得我好……” “住口住口住口……”凌铁山快要气死了,这个臭丫头,难道没看见燕王的两个侍卫脸色都已经变了吗? 他就不该指望这个臭丫头为他们说话。 白眼狼! “咳咳咳…凌将军你是要吓死本王的王妃吗…咳咳……”一个虚弱的带着咳嗽的声音响起。 但此时听在凌铁山的耳朵里却有如天簌。 他猛地转头,床上的燕王楚玄渊,已经睁开眼睛了。 他醒了。 秦院正果然医术高明,说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解决问题。 所以,凌铁山猛地站起身,凑近床边。 他的动作太过突兀,以至于一尘一铉迅速反应,如临大敌,一左一右地把他隔开了。 凌铁山是将军,厚背刀凌铁山,可是,被一尘一铉这么一挡,整个人硬生生地后退了三步。 而一尘一铉还没有用全力的样子。 凌铁山脸上有些挂不住,板着脸道:“本将军有事要跟王爷商量!” 一尘一铉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让开。 床上,如精致细瓷一般的人眉目如画,显得更好看了,可是,似乎也更易碎了,他眉眼间有一股子羸弱,可目光平静,含笑看了凌雨汐一眼。 凌雨汐会意,扶他坐起,还在他背后垫上软枕,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楚玄渊看凌铁山:“说!” 言简意赅,声音平静,带着皇子的天然尊贵,像是命令,但是凌铁山考虑到他那动不动就咳,还会吐他一脸血的病鬼样儿,觉得这样说话最好。 于是,他斟酌道:“王爷,你和汐儿新婚,这新婚回门,可没有住在娘家的。要是王爷身子骨还行,你看……” “本王身子骨不行……咳咳咳……”楚玄渊利落地回道:“事急从权,本王可以在将军府再住三个月!” 凌铁山:“……” 再住三个月?你咋不说住一年呢? 三天就要吃一次两千两以上的贵重药材一株,三个月,你把将军府吃回去得了。凌铁山快要气晕了。 可他不得不忍气,要是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这个病鬼又吐血给他看怎么办?还有,秦院正说他活不久了。让他回燕王府再死,千万别死在将军府。 深呼吸,让气息平稳一些,他道:“王爷是为了汐儿嫁妆的事,此事好商量!” 第14章 可以等啊 凌铁山忍着肉痛,道:“本将军身为汐儿的父亲,自然也不会亏待她,只是将军府如今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折合银子,顶多只能拿出十万两!” 十万两,已经很多了,凌铁山觉得不是燕王要吐血,而是他要吐血才对。 楚玄渊笑了笑,虚弱的笑,像油灯羸弱的火苗,随时会熄灭一般,他缓缓摇头:“将军说哪里话来?既然将军凑不齐三十万两,本王可以等啊,本王说了,还可以在将军府再住三个月!” 凌铁山见楚玄渊这里走不通,转头看凌雨汐,沉着脸道:“汐儿,你也想要三十万两吗?你别忘了,你是凌家的女儿,从小到大,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爹给的!” 凌雨汐道:“我是庄子上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干活呀,从来没见过爹,原来爹给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了?” 凌铁山:“……” 这个白眼狼。 他气急,整张脸都气青了,还是忍着,道:“王爷,真没商量吗?” 楚玄渊露出一个笑容,示意凌铁山附耳过来,在他耳边极轻地道:“凌将军,其实你的厚背刀将军的名声,你的威远将军封号,不都是建立在王妃亲娘的帮助下吗?要是本王把这个算上,一百万两也不算多!” 凌铁山像受了暗算似的弹直身子。 楚玄渊笑得很亲切:“本王觉得将军府住着还不错,凌将军慢慢想!” 凌铁山心里好恨,这个病鬼,真可恶! 他气得拂袖走了。 邱蕙珠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好生休息!” 三十万两,怎么不去抢? 出了这个院子,凌铁山闷声道:“如今府里账上还有多少银票?” “十多万两!” “凑,凑够三十万两!” “老爷,你真要给他这么多?”邱蕙珠惊呆了。 凌铁山瞥了她一眼:“咱们将军府值多少银两?” 邱蕙珠不解,资产值个百多万两,威远将军这身份地位,三五百万两是不在话下的。 凌铁山当然不是要她的回答,他很憋气,很恼怒,咬牙切齿:“如果这个病鬼死在了将军府,本将军最轻得判个流放,家产抄没!懂?” “凭什么?那本就是个活不长的病鬼!”邱蕙珠有亲大哥撑腰,觉得凭亲大哥的能耐,完全不至于。 凌铁山冷笑一声:“你想试试?” 邱蕙珠,她不想! 这么算来,三十万两是多,也让她拿得很不甘心,但是,和整个将军府比起来,好多是不算什么。 凑齐三十万两其实也不难,到晚间就凑足了。 但晚间凌铁山亲自去看,发现楚玄渊昏迷不醒,他就更心惊肉跳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午时,凌铁山亲自过来守在病床前,拿出三十万两银票,刚醒来的楚玄渊十分好说话,接过银票,当即让一尘一铉侍候他更衣离开。 看着缓缓而去的燕王府马车,想着送出手的三十万两银票,凌铁山心疼肝疼牙疼哪都疼。 马车内,楚玄渊将三十万两银票递给凌雨汐,笑容满面:“娘子,这是你的!” 凌雨汐没接,看着他苍白的脸容,眼神之中有些关切,道:“你身体还好吗?” 她没听到那秦院正说什么,但是看他的脸色,着实不大好。 楚玄渊笑了。 他本就精致如画般的脸容,这一笑,像是天边层云渐次散开,露出蓝天白云,露出绚烂朝霞般的让人惊艳,让人移不开眼。 凌雨汐心跳都慢了一拍,她见过很多俊男美女,自问不是颜狗,但面对这样一张盛世美颜,还是忍不住赞叹。 楚玄渊道:“我这身体就是这样,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啦!” “你吐了很多血!” “无妨,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着,楚玄渊笑着将银票塞在凌雨汐手里。 的确,他虽仍有轻咳,但是已不似在凌府时咳得天昏地暗了。凌雨汐将那叠厚厚的银票一分为二,道:“一人一半,没有你,我也拿不到!” 楚玄渊柔和地笑着,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把银票推回去,道:“不,有我在,是你的,我都帮你拿回来!” 凌雨汐怀疑:“哥们,你说这对你很重要,必须来,其实,你就只是来讨要嫁妆的,对不对?” “当然不仅仅是……”楚玄渊面对凌雨汐清澈的眼神,道:“我是王爷呀,我这样大张旗鼓地出来一趟,是为了让人们记得我。这才是我主要的目的!” 凌雨汐:“……” 你说的这么假,我是该假装信,还是假装不信? 燕王府门前,两门房在门口懒懒地晒太阳,一眼瞥见了马车归来,他们慢慢地站起身,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侧门才是供马车行走的门,不过楚玄渊说想走走。 马车停在正门口,凌雨汐扶着楚玄渊下车。一尘一铉不知道是有事要办,还是有意的,都没有跟随。 楚玄渊走得慢,凌雨汐也不着急。 这一走,凌雨汐才发现燕王府还挺大。但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大归大,却不像是一整个府邸,好像有许多主人存在,因此各自为政。 他们就不止一次遇见远处几个丫鬟婆子们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聊天晒太阳,日子过得舒服又松散。 对于楚玄渊和凌雨汐,他们视如不见! 即使有下人远远看见,眼里也没有敬畏,反倒是肆无忌惮的打量。 一直往前走,中途没有一个下人向楚玄渊行礼,也没有一个下人关心他们两人是谁。 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楚玄渊好像累了,他轻轻地喘气,本来就过白的脸色因发热而泛红。 凌雨汐道:“休息一下吧!” “也好!”楚玄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身体,拖累娘子了!” 凌雨汐大大方方地道:“倒也没有,既然是合作伙伴,这也是我份内之事!” “娘子真是深明大义,通情达理!” 凌雨汐:“……” 突然觉得有些受之有愧,面对那张精致如玉的脸上真诚而恳切的夸赞,她不自在地转过头,扬声道:“来人!” 远处好几个下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 第15章 交给我 凌雨汐转头看楚玄渊。 这难道不是燕王府吗? 这府里的下人四散着胡混,明明听见了唤人,但谁都没反应,有人看过来的一眼还颇为鄙夷?她怕不是进了个假的燕王府。 楚玄渊赧然地低声道:“娘子勿怪,我这身体太差,平日极少出院子,府中的下人大多不认识我。也……有些疏于管理了!” 凌雨汐:“……” 这是疏于管理吗? 楚玄渊更加赧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脸色更红,声音也更低:“我身份有些尴尬,这些下人,有些是父皇赐的,有些是皇兄皇弟们送的,有些是牙行里买的……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我也没什么精力管。” “管家呢?没有管家吗?” 楚玄渊摇头:“父皇赐了个管家,不过后来,七弟要过去了!” 凌雨汐都快气笑了,楚玄渊是先皇后的儿子,算起来自是皇上的嫡子,母后死后被人害得留下病根,活不长久。 皇权斗争本来残酷,一个小孩子不能自保,落到这样的田地,现在还能有一口气,已经算是幸运了。 但是,那些人也太过份了,人都已经病成这样,活不长久。偌大的王府,各方势力的人仍然塞得满满的,但尸位素餐,人人不事服侍主子,反倒自成帮派团体,各有主人。 原本有个管家,与其说被人要去,不如说另谋了高枝。要不然,怎么能让七皇子来向楚玄渊开口? 要是楚玄渊身子健朗,不是不久于人世,想必那什么七皇子也至于做得这么绝。 所有人都当他是要死的人,没有尊重,没有关怀,没有爱护,父不疼兄不友弟不恭! 凌雨汐目光凌厉地扫过那些仍散落各处,悠闲自在的下人:“你们都听着,这是燕王殿下,我是燕王妃,去搬把椅子来,殿下要休息!” 那些人似是怔了下,有人在迟疑,有人纹丝不动,有人在观望,竟然没有人动。 凌雨汐勾了勾唇,道:“哥们,你确定这是你的家?” 楚玄渊低垂下头,神色有些颓然,也有些可怜巴巴的,他忽又抬起眼来,小鹿一般干净的眼睛里,委屈又难过,他讷讷地道:“要不,我不休息了,娘子,我们回去吧!” 凌雨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虽是个王爷,但是,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些,还不如小富人家,时时被病体折磨不说,这些个下人,比主人还牛气。 楚玄渊低声道:“如果……如果我不是这身体不争气,我也断不会……让我的府里变成这样样子。娘子,让你受委屈了!” 凌雨汐道:“王爷,你想不想要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王府,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各司其职,各行其事,有规有矩,简单舒服?” 楚玄渊猛地抬眼,似乎很吃惊,接着,又道:“我当然想!” 这话凌雨汐信。 昨天初见他,他给她的印象,便是如此。 他不是无能,也不是没有想法。 只是,他身体太弱,一个人一直缠绵病榻,被病痛折磨,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去做别的事了。 “交给我!”她说。 楚玄渊很高兴,他又笑了。 这样的长相,还老是笑,真是故意犯规。 他每个字都透着喜悦:“小时候,我就希望自己能离开皇宫,建自己的王府。这样,我就有家了,但是后来发现并不是。娘子,你这是要给我一个家吗?” 凌雨汐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不过她没有证据。 她道:“你叫我雨汐吧!”一口一个娘子,听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楚玄渊看着她脸上的不自在,很是善解人意地点头:“这样,人前我叫你娘子,人后,我叫你阿汐!” 这个可以接受,人前是要做给别人看的,这是工作。既然合作,当然得有合作精神嘛。 她点了点头。 楚玄渊很高兴,他笑得干净而纯粹,像孩子一般。这样的笑容,还真能感染人。 凌雨汐觉得,帮他整治王府,好像也是自己这个合作伙伴份内之事。 把楚玄渊扶回院中,凌雨汐能感觉到,这个主院之中的下人态度和外面大不相同。 也许楚玄渊病中,就只有精力把他这个主院给整治明白,其他地方就有心无力了。 她叫一个小厮去把管家陶烨叫来。 那小厮迟疑,拿眼看楚玄渊,楚玄渊脸色微沉,道:“今日起,王妃之令,便如本王之令!” 那小厮吓了一跳,急忙应道:“是!”跳起来如飞而去。 但是直等凌雨汐帮忙让楚玄渊在贵妃榻上躺下,陶烨也没有来。 楚玄渊脸上又现出一抹羞愧,道:“阿汐,这陶管家在府中有些年头了,自父皇赐的管家被七弟要去,我身体不济,府里的大小事,便都由陶管家在管着。他有时候性子来了,我的话也不是怎么听!” 凌雨汐低头,少年眉目间有些怯意,又有些羞窘,更有些不知所措。她心中微软,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道:“这是你的王府,任谁,都必须听你的话!你放心,那是以前,以后,不会有人这么对你的!” “真的吗?”楚玄渊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他高兴地道:“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让所有人都听阿汐的话,谁也不能对阿汐不好!” 那样纯粹的目光,让凌雨汐心中又软了几分,含笑道:“王爷,咱们只是合作关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这是你的王府,他们听你的是应该的!” “汐儿同意和我合作,那你也是王府的主人,他们这么对你也是应该的!”楚玄渊认真而坚定地道。 凌雨汐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孩子真可爱。 而且,他是有多缺爱?自己不过是稍稍释放一点点善意,甚至是合作范围之内的善意,他竟然就愿意拿整个真心相待。 她心中也升起几分怜意,虽然现在这具身体比楚玄渊小,但毕竟两世为人,上辈子活到了二十二,她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六岁,不自觉地就将面前这个可怜的,无助的,虽然是皇子之尊却孤独的,被下人都能无视的病弱王爷当成弟弟一般。 她柔声道:“王爷,那一会儿我若做出什么你不认同的事,你会生气吗?” 第16章 认认人 楚玄渊想也不想地道:“不管汐儿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会支持你!” 他主动道:“我这主院,除了一尘一铉,还有四个小厮,八个护卫,皆是可信可用之人。汐儿要人手,他们都可用。” 他忽地大声道:“来人,来人!” 又一个小厮飞快地跑来,楚玄渊道:“把这院里所有人都集齐了,本王有话要说!” 小厮道:“是!” 主院里的速度就要快多了,除了还有没回来的一尘一铉,八个护卫四个小厮几乎只有十几息的工夫,便集齐在院子里。 楚玄渊坐起身,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汐儿,走,先让他们认认人!” “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凌雨汐没想到他说做就做,这样雷厉风行。但是,她却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她要整治王府,便要有人可用,至少要知道谁人可用。现在这主院的,人人可用。虽然这些人,也许是楚玄渊最后的屏障,他却毫无保留地,让他们都站出来了。 院子里虽只是十二人,但护卫身姿挺拔,小厮屏息凝神,这让凌雨汐不由又看了楚玄渊一眼。 这果然是被病弱之躯耽误的人,如果他身子健朗,整个燕王府就应该是现在这样。 楚玄渊目光扫过,带着几分病弱的声音清晰地道:“都给本王听好了,今日起,王妃之令,便是本王之令,任何人不得有违!” “是!”整齐划一,毫无质疑的声音。 楚玄渊点了点头,转头露出一个笑脸:“汐儿,他们都不会违你之令,这个王府,你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凌雨汐点了点头,挥手道:“散了吧,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吩咐!” 楚玄渊含笑看着凌雨汐,她神色并没有丝毫的不安,也没有丝毫的受之有愧,行止落落大方,唯一不好的是,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姐姐看弟弟的眼神。 楚玄渊笑容更灿烂,如同雪岭之上绽开的莲,不过,一抹暗色被掩在眼底深处,消融不见。 凌雨汐扶他道:“你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楚玄渊握住她的手:“汐儿,若是有什么事办不了,或是有谁对你不敬,你叫我!” 凌雨汐独自在院中又等了一刻钟,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微胖,堆着满面笑容的中年男子小跑步进来,一边走,一边抹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赔着笑道:“听说王爷唤小的,小的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后就赶紧的过来了,王爷勿怪,勿怪!” 等他走上前来,一抬头,看见院中并无楚玄渊,而是站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浅蓝色衣裙,眉目前精致,神色淡淡的,凤眸凉凉地看着他。 既然是燕王府的管家,自然知道他家王爷已经大婚,能出现在王爷主院的,当然是王爷新娶的王妃了。 但是这个王妃么…… 他眼里闪过一抹鄙夷,威远将军凌铁山一个不要的女儿,从小送到庄子里养,这样的身份,连威远将军府一个婢子也不如吧? 陶烨装着不认识,道:“你是王爷院中的侍女吗?去通报王爷一声,管家陶烨求见王爷!” 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这傲慢的态度,明显陶烨就是故意的。 看来楚玄渊这身病,真的是让燕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主子了。 她也不恼,淡淡地道:“我不是王爷院中的侍女,我是燕王妃!” 陶烨本以为他这么说了,以面前的女子的出身,经历,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定然羞愤之极,甚至会气出眼泪,然后转身就跑。 没想到她竟然还稳得住,而且自报家门。 陶烨便也道:“原来是王妃,倒是失敬,不过我要见王爷,王妃拦在这里,是不想我见王爷吗?” 凌雨汐笑了。 她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陶烨这种,一见面就想给她个下马威,以管家的身份,便以为是燕王府的主子,连燕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下人,她也见怪不怪。 她笑着道:“听说燕王府里下人奴大欺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陶烨不由又看了凌雨汐一眼,这少女年纪不大,才十六岁,从小又是在庄子里和奴仆下人一起长大的,没想到竟然牙尖齿利。不过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现在燕王病重,什么事都不管,也什么事都管不了,燕王府里的大小事务,可都是他在当家理事,王妃又怎么样?他在王府多少年了?这个女子才来三天,以王爷那身子,连夫妻之礼都没成吧?这就迫不及待地要耍王妃的威风了? 果然庄子里长大的,就是这般眼皮浅。 他沉下脸道:“王妃还请慎言,何来奴大欺主?在下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不要乱说话!” 凌雨汐收起笑脸,仰起头来,看着他,道:“陶管家这是生气了?我就随便一说,陶管家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必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陶烨哼了一声,道:“少废话,让开,我要见王爷!” 他这样嚣张,是有嚣张的底气的,因为现在整个王府,除了这主院,几乎都是他说了算。王爷又病成这个鬼样子,有今日还不知道有没有明日,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相信王爷要倚重他管理王府,也不会不给他面子。 王爷虽然病,想必也是聪明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王妃有什么用?只有他才能帮到王爷!王爷只要不傻,就会站在他这边。 凌雨汐笑笑,道:“陶管家别急,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当然是王爷的吩咐,王爷有件极重要极隐秘的事要交代你!” 陶烨鄙夷:“如果真有这样的事,王爷也不会要你转达!”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这么点小把戏,也想让他上当? “你说得对呀,王爷刚才发病了!”凌雨汐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其实不是王爷有话对你说,而是本王妃有话要对你说!我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 第17章 谈谈合作 陶烨眼睛眯了眯,飞快地消化着凌雨汐这话的意思。 王爷昏迷,王妃和他谈合作? 这话怎么这么怪呢? 不过,王爷才新婚,这都昏迷几遭了?所以,这小女子知道王爷靠不住,要给自己谋出路了吗? 这整个王府,要谈合作,还真是只能找自己,她倒也不是太笨? 陶烨还是左右看了看,见院中空无一人,想必这王妃已经把人都打发走了。他心中定了,拿着架子道:“什么合作?你说吧!” 凌雨汐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道:“陶管家请看!” 陶烨心中冷笑不止,不过又很受用,算这小女子还有点眼力见,知道贿赂一下自己,他接过玉佩细细打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玉质,是极品雪池青玉,一面雕着鹤归辽海,一面雕着鹰击长空。 能在玉上雕刻一种图案,已是难得,却双面雕刻,而且都栩栩如生,雕工细致,不说极品雪池青玉价值连城,这雕工,只怕只有鬼手巧匠才能办到。这雕工,也价值连城。 他爱不释手,喜笑颜开地道:“多谢王妃赏赐!” 凌雨汐眨眨眼睛,道:“什么赏赐?这分明是你从本王妃身边偷走的!” 她脸色一沉,扬声道:“来人!将这偷本王妃玉佩的贼拿下!” 陶烨大惊,怒喝:“小贱人,你算计我……” 话没说完,院中突然扑出四个护卫,在陶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拿下了。 凌雨汐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拿回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淡淡吩咐:“绑起来,堵上嘴!通知燕王府所有下人在青玉轩集合!不来者,后果自负!” 陶烨道:“唔唔唔唔……” 嘴被堵上,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他目眦欲裂的样子,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凌雨汐好整以暇地笑道:“陶管家,管家当久了,你是想当燕王啊!王爷宅心仁厚,不跟你计较,可我不同,我只是个小女子,心眼比较小,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只好好生招待你了!” 陶烨双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一片凶狠。 他并不是很担心,只要王爷醒来,定不容她胡闹,她难道还想在王府里一手遮天不成?刚才她说什么?召集府里所有的下人集合?这是想公布他所谓的罪行? 哼,幼稚,她也不看看这王府里现在谁做主! 只要能让他嘴巴说话,他就有办法让她灰头土脸。 他也不担心她会就这么给他定罪,毕竟他还有心腹,到时候他的心腹也不会容一个小女子这么一手遮天! 有恃无恐的陶烨瞪着凌雨汐的眼神好像淬了毒。 这时,一尘一铉回来了,见四个护卫押着陶烨,不禁一怔。 陶烨大喜,不住地向一尘一铉使眼色。 一尘惊讶道:“哟,陶管家,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护卫道:“陶管家偷了王妃的玉佩,人赃俱获!” 陶烨眼睛瞪到铜铃大,神特么的人赃俱获,他是冤枉的! 他赶紧使眼色,一铉见他连眼睛都快给挤烂了,好心地将他嘴上的布给取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陶烨立刻大声道:“铉护卫,这个女人她冤枉我!” 一铉二话不说,又将布团塞进他的嘴里,一板一眼地道:“第一,她是王妃,是你我的主子;第二,王妃说的都是对的,她不会冤枉你!” 一尘也道:“你对王妃不敬,好大的胆子!” 陶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一尘一铉,不是,他们也认识了好几年,都是为王爷办事的,怎么一尘一铉竟然对一个才到王府三天的贱丫头这样恭敬,全然不念他们共事的情份? 陶烨想不通,也说不出话,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想听他说话。 护卫已经押着陶烨走了。 等王府的下人稀稀拉拉地来到青玉轩,惊讶地发现,在那边空台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的左边,一尘一铉站在一张椅后,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垫子,垫子上,燕王楚玄渊半倚在其中,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眯眼晒太阳,又或是已经昏迷不醒。 不过,燕王殿下的脸色分外苍白,他本就是病弱之躯,听说这次去往王妃的娘家,又大病了一回,连御医院秦院正都给惊动了。 是燕王殿下不太好了吗? 他们的目光从楚玄渊的身上移开,桌子右边,是另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少女,那女子年纪不大,十六七岁,一身浅蓝色衣裙,素雅,干净,一双眼睛明如星月,灿然生辉,盈盈而立,好像一朵绽放的花,朝气蓬勃,清新明媚。 和倚在宽大的椅中的燕王殿下相比,对比分外明显,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感觉! 当然,这种想法谁也不敢说出来。 桌上甚至还有茶壶茶杯,看起来很闲适!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个女子脚边地上,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形容狼狈,那个人,不是陶管家吗? 要知道,燕王不常露面,府里人虽然知道是他,却并不熟,而且,也没有什么敬畏,反正是个要死的人,他们大部分是内务司分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外面牙行里买的。 而不论内务司分来的也好,还是牙行里买来的也好,中间都有别的势力安插的眼线和暗桩。 他们平时与其说是在王府做事,不如说是把王府的一应情况都尽责地传递出去,燕王府比筛子还漏,燕王府的下人比主子还拽,一则是主弱仆强,另则就是他们另有靠山。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陶管家会被捆着扔在这里,因此表情各异,有的和陶管家亲近的,在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可以说说情,让陶管家承他个人情,至于和陶管家不对付的,当然是心中暗喜,还有不少人在旁边观望。 凌雨汐问一尘道:“整个燕王府,就这么些人吗?” 如今来到青玉轩的,不过九十余人,大部分站没站形,不少人走路都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意味。 凌雨汐在心里叹气,这样的人,真的不指望燕王府里有什么事,他们能用得上。看来楚玄渊的日子的确不怎么好过,但既然他选择和自己合作,这种小事,自己就顺便处理吧! 第18章 这是夺权吗 凌雨汐看一眼楚玄渊,此时,楚玄渊不是睡着,也不是闭目前养神,而是昏迷着。 之前要所有下人集合在青玉轩后,她便进了屋子,准备跟楚玄渊说这件事。 楚玄渊对着她笑得毫不设防,声音低弱却满透着信任:“你放手去做,一尘一铉会帮你!叫人把我也抬过去!”说完,他就昏迷了。 凌雨汐的意思是,既然楚玄渊已经昏迷了,就让他在屋子里休息就好,她既然出手,大不了麻烦一些,还是能把那些刁奴搞定的。 但一尘一铉当时也在,他们二话不说,把那宽大的椅中铺了厚垫,把楚玄渊扶过去,抬着就走,凌雨汐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两个人已经飞快往青玉轩去了。 凌雨汐好笑又无奈,要说楚玄渊身边这两个亲卫,倒是得用之人,看这执行力?看这效率? 人都抬到青玉轩前空地这么久了,楚玄渊也没有醒,不过这没关系,他人在这里,于这些下人们,便是一种态度。 而主院的八个护卫,四个小厮,此时也分别站在两侧。 这种场面,倒颇有些大张旗鼓,不过,在场的下人们并没怎么在意,以前燕王殿下也做过这样的事,有人来了,有人没来,最后也不了了之。 看这情况,是新王妃想要管理后院,先来认认人呗。 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王妃这个小丫头也真有意思,大概是在威远将军府太不受重视,如今嫁给了燕王殿下,便以为可以作威作福了,这才第三天,马上就想把中馈大权掌在手中吗? 笑话! 那岂是一个小丫头能做的事? 他们还以为王爷相召呢,早知道只是这个新王妃的意思,他们也不会来。 一尘递过去一本册子,道:“回王妃,王府下人目前在册的有一百四十一人,此时已到九十七人,还有四十四人没到!” 凌雨汐问道:“都通知到了吗?会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四个小厮应道:“回王妃,厨房、洗衣房、花草房、下人房……各院各地,所有地方都已通知到!” “也就是说,没有遗漏!”凌雨汐淡淡地问。 四小厮:“断无遗漏!” “很好!”凌雨汐脸色一沉:“在王府谁给他们的底气?既然听令不到,以后也都不用到了。一尘,将没到的四十四人,全数发卖!” 众人震惊,什么?四十四人全数发卖? 这个小丫头知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尘大声道:“是!” 众人脸色齐变,尤其是有些没到的人,有亲人在这里,顿时就要鼓噪起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弟弟就没来,他急忙道:“王妃,府里的事务忙,很多人都走不开,你急急召见,我们都是放下手头事过来的,有些事不能放,所有才有人没来,请你体谅!” 凌雨汐转头问小厮:“你们去传达本王妃的意思的时候,可曾也将本王妃‘不来者,后果自负’这七个字一起传达了?” 四小厮点头,大声道:“已经传达!” 他们都是主院的小厮,王爷说了,王妃之令有如他之令,他们谁都不敢打折扣! 凌雨汐转头看那中年男子,轻嗤一声:“王府里的事有这么忙?忙到主子有事召见,都不来?那忙的想必也不是主子的事。一个吃着主子的,喝着主子的人,却有自己小私心的奴才,要来何用?” 那中年男子还要说话,凌雨汐沉下脸,喝道:“住口!”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在场众人,却勾了勾唇,道:“本王妃有好生之德……” 听到这句,不少人松了口气,看来这新王妃只是想来个下马威,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呀。算她识相。 但是,凌雨汐话锋一转:“如果再有求情者,便一起发卖吧!既然感情这么深厚,那当然是要共进退!” 这话一出,好些人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下去。 他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一次集合,即使来了,心中也是多有不屑,但没想到,这个王妃,竟然这么任意妄为。 一个长条脸的下人扬声道:“尘护卫,王妃如此任性行事,你们也不管吗?” 一尘问道:“怎么管?” 长条脸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他比之前说话那中年下人沉稳多了,等别人做了出头鸟,此时开口,也一副全为王府作想的模样:“王妃新进门,对王府的事务还不清楚,王府这么大,日常运转,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妃不了解,尘护卫你是了解的,你还是跟王妃说说情吧!” 一尘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一眼,道:“常管事,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分得清主仆尊卑,分得清贵贱上下吧?王妃是主子,她召见都敢不来的人,她要发卖,合情合理,我怎么说情?” 常管事急道:“王妃不懂俗务,尘护卫不是懂的吗?” “大胆!”一铉冷喝一声。 凌雨汐笑问道:“一尘,这位常管事可有亲人在府上做事?” 一尘道:“回王妃,常管事妻儿皆在府中,其老妻在厨房,儿子在账房!” “他们都没来?” 一尘看了一眼,道:“没来!” 凌雨汐笑了,道:“常管事一家,总得齐齐整整的,全都发卖了吧!” 她清清浅浅几句话,却是决定了别人的去留,常管事急了,忙道:“王妃,你不能这么做,我们一家都在王府做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发卖我们呀!” 他们在王府,日子过得惬意自由,油水丰足,腰包都鼓鼓的,尤其是他的儿子,账房那个地方,随便动动手脚,好处就多多,他们甚至已经在京城西边买下了一所宅子。 要是被发卖,都会先被打上三十板子,然后像死狗一样拖去牙行,这种被主人家发卖的,再在牙行也不能卖个好地儿,是去最苦最贱的地方。 他急叫道:“王爷,王爷,你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一片忠心,王妃却趁您不管事,趁机揽权,你快醒醒呀!” 凌雨汐回头看一眼,道:“哦,你们说王爷呀,他昏迷着呢!” 常管事先是一怔,继而脸上闪过一抹狠毒,大喝道:“所以你这是假借王爷之令,排除异己,王爷醒来,不会放过你的!” 第19章 良心不会痛吗 凌雨汐笑道:“你说的对呀,现在我是燕王妃,燕王府里,我说了算!我不排除异己,难道还让异己踩在我头上不成?至于王爷醒来,会不会放过我,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你……”常管事猛地转头看一尘一铉:“尘护卫,铉护卫,你们都是亲耳听见的!这个女人如此行事,完全没将王爷放在眼里!王爷都病成这样了,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竟然还把王爷抬到这里!你们身为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难道就不管吗?” 这人还真是颇有手段,知道自己一时难以越过凌雨汐去,就想把一尘一铉拉到他这边。 一尘笑嘻嘻地道:“主子的事,你叫我管,你怕不是叫我去送死?!我跟你无怨无仇,你这么害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一铉板着脸,道:“王爷昏迷,王妃最大!” 众人:“……” 常管事觉得他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尘一铉,莫不是疯了?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他们已经背叛的王爷?虽然这个病鬼王爷,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可此时却是最好的挡箭牌呀。 他急声道:“你们岂能听一个才进王府三天的人的话?王府一直都好好的,现在这个女子才来,就想要搅天搅地,她分明包藏祸心!” 没有人理他。 凌雨汐漫不经心地道:“王府人浮于事,什么功劳苦劳,要本王妃看过才知道!本王妃是个很公平的人,做事的人我不会亏待,啃肉喝血不干正事的,本王妃也会一一查明。” 她转头对一尘道:“那些没来的,发卖之前,都查清楚干了些什么好事,若有犯事的,记得送官!” 一尘大声道:“是!” 凌雨汐笑了笑,悠然道:“刚才这位常管事的儿子在哪?账房是吧?这倒是提醒本王妃了,你们四个,去把账房看管起来,谁若乱闯,或是损坏哪怕一片纸张,立刻给我当场打死!等本王妃把这里的事先处理了,再来看看账册!” 常管事脸色顿时惨白,瘫软在地。 凌雨汐目光扫过众人,悠然道:“还有没有求情的?有就快点,好让一尘一次性处理,省得麻烦!” 众人:“……” 谁若求情就一同发卖,此时谁还敢答? 常管事眼里里的光闪闪烁烁,接着变成一片狠毒,他原本瘫坐在地,此时双手撑着地面,竟然猛地站起,接着,他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咬牙切齿地向凌雨汐冲去:“贱婢,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活!” 他竟是想冲过去直接杀死凌雨汐。 众人惊呼,但这惊呼声中,竟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少人在王府里过惯了逍遥日子,现在这个王妃明显来者不善,更何况没来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显然也都会被发卖,如果这个王妃死了,那一切不就又会回到从前了吗? 常管事见凌雨汐竟毫无防备,心中大喜,既然动手,那就要一击必杀,这个贱婢,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要她的命! 常管事已经计划好了,杀了王妃,趁着众人震惊,被吓住之际,再把陶管家救出来。 陶管家人面广,手段多,在王府里有自己的势力,自己救下他,他就算救不了自己,但是妻儿都能保住。 就算妻儿不能继续在王府,有那个西城的宅子,还有这些年他从王府拿到的好处,也足够他们过得很好了。 甚至,那些没来的人也不会被发卖,他们都会念着自己的好,以后妻儿也有保障! 泛着白光的匕首向着凌雨汐当胸扎去。 凌雨汐并没有动,她只是往后仰了仰,好像换了个随意又舒服的姿势一般。这边一尘已经飞身而起,一脚就将常管事踢飞了。 常管理肥壮的身躯像个破布袋,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 他晕头转向,连动也不能动,喉中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一尘用上了内力,这一脚着实不轻。 他也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他和一铉可是知道,王爷对王妃不一样,这个王妃也不一样,她大可不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她还是做了,是因为她向着王爷。 如果她真被常管事一刀扎死了,他和一铉难辞其咎。 刚才,王妃那一步,真是退得恰到好处啊! 凌雨汐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淡问道:“按西楚律法,以奴害主,该当何罪?” 一铉道:“杖八十,送官究罪!” 凌雨汐好奇:“杖八十?若是打死了呢?”八十杖,还不把人整个身子都打烂了! 一尘道:“无妨,知会官府一声,官府会记录。主家无罪!” 凌雨汐淡淡地道:“那就杖吧!” 这是要当众行刑的意思。 立刻有两个主院护卫去搬凳子,拿板子。就在这青玉轩,两个护卫把不能动的常管事抬猪一样抬上板凳,手法极快地将他手脚都绑上了。 常管事有心要挣扎,可被踹一脚的位置动则痛彻心扉;有心想骂人,一张口血就喷出来了;想要求饶吧,也一样说不出话。 再说那两护卫动手太利落,只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就被背朝上地绑在凳上。 他猛地抬起头,冲着那眼神惊惧的下人们叫道:“你们还怔着干什么?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这个贱丫头没安好心,如果咱们不能联合起来,现在是我,一会儿就轮到你们了!” 众下人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白痴。 他知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要他们一起联合起来把人杀了?就算病鬼燕王只是昏迷在那里,就算这里只有主院的四个护卫四个小厮和王爷亲卫一尘一铉,可他们只要这么做了,真的伤了那个女子,以奴害主,还能活命吗? 他终于害怕了,拼尽全力道:“饶命……” 可惜,话没说完,一板子就把他的话打断。 “啊……”常管事的叫声凄厉如杀猪。 一尘请示道:“王妃,需要把他的嘴塞住吗?” 凌雨汐摇摇头,道:“痛而呼喊,是人之常情,若是不让他呼痛,未免显得本王妃太不近人情!” 一尘:“……” 众人:“……” 这个近人情的想法很妙,杀鸡儆猴原来还可以有这么清新脱俗的表达方式! 第20章 不敢嫌命长 如果是别院的人行刑,暗地里放放水,常管事可能只会有些皮外伤,但是行刑的是主院的护卫!八十杖,实打实的,一杖下去,血透衣衫,两杖下去,皮破肉烂,三杖下去,血肉横飞…… 每一杖,都伴随着常管事那凄厉的惨叫,这一声声,叫得人心中发麻,这一片血,也让他们眼前发晕,两股战战。 凌雨汐脸色平静,她甚至还端起桌上的茶碗,揭开碗盖,嗯,这茶还烫着呢。 血迹淋漓,残忍吗? 有些残忍! 但是凌雨汐还是这么做了。 上辈子,她是代号闪电的雇佣兵。 世界雇佣兵单兵能力排名前十者,方有代号,闪电排在第七! 第七看起来并不靠前,但要知道,那是世界榜!不要说前十有代号的兵王们,便算进前一百,也都是身手,心智,眼光,见识,手段……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超级人才。 如果不是飞机遇到雷暴,她以二十二岁的年纪排第七,以后冲击前三也是有望的。 她不惧血雨腥风,也不怕勾心斗角。 这个常管事像个跳梁小丑,既然非要冒出来做那只儆猴的鸡,她也不用另外找人了。 茶很香,凌雨汐神色惬意。 那边椅上,燕王楚玄渊还是昏迷不醒。 在场的下人都噤若寒蝉。 此时,他们无比庆幸自己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像那些人一样,觉得病鬼王爷也就走走形式,来不来的不要紧。 他们也无比庆幸自己刚才忍住了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更没有像常管事这样仗着是王府的老人,做出以下犯上之举!虽然他们心里早已没有什么尊卑上下! 病鬼王爷还是病鬼王爷,但是这位王妃,好像不是好糊弄的主!才进门三天,就知道借着王爷的势狐假虎威,而王爷身边的侍卫竟然还听她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得很把眼前应付过去。 当然,与其说他们是觉得自己识时务,暂忍一时,准备待以后再找回场子,不如说,是被常管事的惨叫声、打板子那声声入肉的声音、和这鲜血满地的场景给吓着了。 有胆小的,竟然已经忍不住裤子都湿了,几乎瘫在地上。 八十杖,打得漫长却又快速,半刻钟就打完了。 但这半刻钟,于在场的燕王府下人来说,却度秒如年。 板子声终于停下,常管事的惨叫声也从凄厉到低哑,再到没有声息。 一铉过去看了一眼,探探鼻息,摸摸脉博,道:“回禀王妃,人已经去了!” 凌雨汐淡淡地道:“便宜他了!” 如果他没死,将会送官,以奴害主,虽然未遂,但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回头是岸,而是因为别人的阻止,官府会判凌迟处死,所以,的确是便宜他了! 她的声音轻描淡写,落在那些下人的耳中,却有如魔音,之前很多人觉得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且不被凌家重视,是庄子上长大的,底细都被扒得清清楚楚,这么一个人,还能在燕王府翻天不成? 现在,他们不敢这么想了。 只要有王爷身边的护卫听她的,他们谁也不会像常管事一样嫌自己命长! 凌雨汐放下茶碗,淡淡地道:“常管事的事已经了结了,现在,再来说说另一件事吧!这位陶管家,想必你们都认识!” 下人们不出声,他们太认识了! 凌雨汐悠悠笑着,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再觉得她这笑容带着善意。她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捆在这里吗?因为,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偷我价值连城的玉佩,被我当场人赃俱获了!” 说着,她从袖中把那玉佩拿出来,对着阳光漫不经心地照着,淡淡地道:“喏,就是这块,如果要折成银子,这块玉佩,价值一百万两!” 那玉佩玉质清透,雕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众人顿时把目光落向陶烨,这么贵重的玉佩,以陶管家的眼光,必然是见猎心喜,要知道,他们私底下都不知道孝敬过多少好处,那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狼! 只是这次他这么不长眼,竟然偷到了王妃的头上。 大概也和他们一样,以为这个凌家的弃女无足轻重,就是欺负了,也没有人为她出头。 现在,这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看着那些下人们的目光,陶烨竟然没有从中看出一丝担心和抱不平,人人都是避之不及的眼神。连他当成心腹的人,此时也是眼神躲闪,更别提替他说一句话了。 他心中愤怒之极,苦于嘴巴被堵住,他拼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这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尤其那几个他当成心腹的,平时可没少给他们好处,现在都不敢为他说话? 是被那贱丫头当众杖毙常管事的事给吓破胆了吗? 凌雨汐漫不经心的声音悠悠地问道:“偷窃主家财物,且数额巨大的,按西楚律,该当如何?” 一铉道:“杖五十,送官究罪!” 凌雨汐道:“那行吧,先行刑,再送官!” 她端起茶杯喝茶,样子闲适,好像逛完花园之后累了,在稍事休息一般。 闲适,慵懒,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惬意! 只是现在她这神色,那些下人们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放松,反倒从心底里升出畏惧来。 之前对常管事行刑的两个护卫熟门熟路地把陶烨按到刚刚常管事趴着的那条凳上,凳上还有血迹,周围都是血腥味。 刚才目睹了常管事被行刑,陶烨吓得都失禁了,此时见自己也要和常管事一样命运,恐惧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拼命挣扎,可惜,被五花大绑的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在两个护卫的手中挣脱开去! 凌雨汐大发慈悲地道:“本王妃看他似乎有话说,把他嘴里的布拿掉吧!” 陶烨心中大喜,他能说话,第一个就要揭穿那贱丫头栽赃他的事。 布条拿开,顾不得嘴中酸痛,陶烨立刻语速飞快地大叫:“她骗人,我没偷!那玉佩叫鹰飞鹤舞,不值一百万两,只值一万两,是我祖传之物,王妃见到了想要据为己有,诬陷是我偷她的。你们想想,她在凌家是什么身份地位,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第21章 奠定 高明啊,凌雨汐都忍不住要给他点个赞! 首先安个名字,表示他对这玉佩很熟悉。 接着说玉佩只值一万两银子。毕竟一百万两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拥有,而一万两,是个虽高但可以接受的数字。 至于说祖传,他并不是要让人相信,反倒是要让人怀疑。因为一万两银子的东西,这些年他在王府中饱私囊,又收了很多贿赂和好处,他买得起。 他越是说是祖传,别人越会觉得是他买的,反倒不会觉得这不是他的。 最后,陶烨更是直接点明以凌雨汐在凌府里的处境,要让别人心生怀疑。 凌雨汐在凌府里不受待见,从小就在庄子里长大的经历,那些下人们也早就知道了。 毕竟,他们中有一部分可不是单纯的王府下人,消息来源是不缺的。这也是他们从心底里不把凌雨汐放在眼里的原因。 这陶管家也是个人物,想必被扔到青玉轩的地面,在常管事受刑的时候,他就在想着自己的脱身之策。 众下人们听了陶管家的话,果然眼中产生怀疑,不过,还不等人说什么,一个略显沙哑,虚弱无力的声音冷冷道:“本王赠给王妃的定情玉佩,什么时候成了你陶家的祖传之物?还有,什么鹰飞鹤舞?它的名字叫鹰鹤长春!” 众下人一怔,刚才还对陶管家生出同情,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的下人们愤怒了。 这个王妃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可是她已经成了王妃,王爷送她一块玉佩当定情信物,也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他的那几个“心腹”,更是知道,陶管家这些年行事胆大妄为,有时候宫中送来给燕王的东西,他都能自己克扣。 燕王府的库房,他都快搬空了。 新王妃刚到王府三天,他这定是老毛病犯了,见到新王妃的玉佩,知道是好东西,就又想占为己有,没想到这是定情信物,也彻底惹恼了新王妃,他真是活该,还连累自己们被新王妃来个下马威! 凌雨汐侧过头,笑意盈盈:“你醒了?冷吗?” 楚玄渊在一尘的扶持下坐了起来,他扫一眼站着的下人,咳嗽着道:“不……不……咳咳咳,不冷!” 这一阵咳,将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咳得更加苍白了,一尘忙给他顺气。 他又道:“让王妃受累了,本王……咳咳咳……身子不好,府中疏于管理,但本王没想到……咳咳咳……他们中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咳咳咳……连本王给王妃的定情信物都敢偷,王妃只管狠狠整治!” 有楚玄渊这句话,就是奠定了整个事情的性质。 这事不论传到哪里去,都让人震惊!王爷给王妃的定情信物啊,这是多么珍之重之的东西。竟然能被一个管家偷在手中,这个管家平时又偷了多少? 陶管家吓坏了,急忙道:“没有,王爷饶命,王爷,我是被冤枉的,不是我偷的,是王妃给我的。真的是王妃给我的呀!就我天大的胆子,我又怎么敢偷王爷的东西呢?王爷明查啊!” 凌雨汐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祖传之物吗?现在又说是本王妃给你的。下一刻你还要编出什么话来?” 她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就直接报官吧。都能偷到本王妃的头上,还不知道偷了王府里多少东西了。咱们王府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吞下去的都给我吐出来,不要以为本王妃办不到!” 她转头看一铉:“知道这位陶管家在府外的宅子在哪儿吗?” 一铉道:“知道!” 凌雨汐点点头:“现在就带人去抄了他家,把所有王府的东西一一拿回来。记得事先登记造册以后这都是他的罪状!” 这个陶管家三角眼,目光贪婪,还有几分心机和手段,虽是管家,但却是一手遮天,把持着王府这么多年,十足的演出了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面相,要论杀鸡儆猴,常管事的效果都还没有他的好! 一铉看了楚玄渊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立刻应道:“是!” 一铉立刻就转身去办了。 见他随便点了两个人,凌雨汐也不意外,偌大的王府,若真的只有主院这几个人可用,那大概早就是一个孤院了。 既然主院能做到井然有序,王府别处,当然还有可用的人。 这也是她说报官的原因。 陶管家一听,连板子打在身上都不觉得疼了,忙大声叫道:“王妃,你不能这么做!小人一家三口,在王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难道最后所赚取的微薄银钱,还要被抄了吗?你这样,会寒了人心的!” 凌雨汐轻嗤一声,道:“没听到吗?我让一铉将属于王府的东西拿回来,你自己的东西,一根头发丝不都不会要你的!王府的东西,你吞了多少就给我吐多少,吐不出来的,一两银子你就用你身上一块肉来还!”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但是吐出的每个字,都让陶管家如坠冰窖,全身发冷。 陶管家道:“小人绝没有贪图王府的东西,小人家里的东西都是之前王爷的赏赐,还有小人自己攒下的家业!你那人随意去搜查小人的家,不过是为了给小人罗织一个罪名罢了。想我陶烨,自王爷建府以来就在王府当差,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小人不服!” 凌雨汐看一尘:“这位陶管家是怎么到王府来的?” 一尘对答如流:“王爷建府的时候,内务司赏赐了管家和一些下人。当时陶管家只是一个普通下人,后来一步步爬起来,已经做了三年管家了。” 凌雨汐问道:“内务司赏赐的下人,没有身契吗?” 一尘道:“有!” 一般内务司赏赐的下人,都是数代为奴的。 比如有些犯了大错的罪官男丁入籍为奴,他们的后代也生而为奴,有的是世代皆为奴,有的是几代之内为奴。 “身契在哪?内务司还是王府?” “王府!” “是他一人的,还是一家的?”凌雨汐再问。 一尘道:“一家!陶烨夫妻,他儿子。他儿子所娶之妻,亦是王府的下人!所以其孙子也是王府的家生之奴!” 第22章 投本入资 凌雨汐冷笑一声:“一个举家为奴的下人,靠着王府的赏赐,为儿子娶妻生子,在外面置产置宅。过得比王府还要富足如意。你是想说只是靠着你的月例银子吗?” 陶管家自认见多识广。一个病鬼王爷,一个黄毛丫头,他全不用放在眼里,只要略施小计便能把他们哄得服服帖帖。他甚至把对王府里面那些下人的那一套都用出来了。 可没想到,小丫头全不吃他这一套。 “当……当然是的,还有小人做生意……赚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知道不好,果然一尘喝道:“作为家生奴才,除了睡觉时间都应该在主家。你是什么时候做的生意?” 陶管家结结巴巴地道:“我投,投本入资,别人……别人赚的!” 凌雨汐淡淡地道:“只要你所言属实,自都有据可查。既然你问心无愧,本王只要求拿回王府的东西,你急什么?” 陶管家能不急吗? 他做个鬼的生意。 这些年来,他把原管家巴结得好,一步步提升,两年多前,原管家被七皇子要走,他一跃成为王府的管家,原管家对他着实不错,就是走了,也给了他一条发财之路。 他见病鬼王爷常年病得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对府里的事无暇他顾,而他只要把病鬼王爷的日常事情传递出去,就能得到赏钱。 他越来越胆大,逐渐开始一手遮天。不但把持着王府的事务,也对那些下人开始拉帮结派,盘剥苛刻。 那些下人塞给他好处的,就能有好的差事;不想给好处的,除了做着粗重脏的活,惹恼了他,还会被他随时寻个错处折磨。 王府的东西,他也一点一点地往自己划拉,没人查账,他划拉了别人也不知道。 再到后来,他连病鬼王爷都不大放在眼里,以至于王府里的下人眼里只有陶管家,身为主人的人连叫个人搬张凳子都叫不动。 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颇为得意,王府几乎都是他的啊!所以才会对凌雨汐那样高高在上。 他胃口渐大,置了田产宅子铺子,还想着怎么把身契弄到,到时候给官府一笔钱,换个良籍,凭着这些资产,都可以做个富家翁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为孙子谋个好出路,甚至参加科举,要是读书不行,就捐个官。那他也能成大官的爷爷,入个贵藉。 可谁料到,入门才三天的王妃不好好的做她的新娘子,不好好的伺候病鬼王爷,竟然开始整治下人了。 整治下人他也不怕,他是一般的下人吗?言语能拿捏得了他吗?他掌管着王府事务的实权,谁能插得进手去? 可是,架不住这王妃不讲武德,那个玉佩他千不该万不该拿在手上。不过以那臭丫头的狡猾,就算他不拿在手上,这个锅还得他背。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这么奸诈又狡猾的臭丫头,在凌将军府怎么被欺负成那样呢? 要是他早知道她这么厉害,也不至于毫无防备的让自己陷入这样的被动之中。想着一人离去的一铉,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也许查不出多少东西呢? 不过,显然陶烨也低估了主院王爷亲卫的办事效率和手段。 一铉随便点的这两人,一个是账房的,一个是库房的,出府门后,他直接就去了燕王府地段所辖的东城司。 没错,他去了官府,直接代表王府首告,恶奴欺主,用主家之财物中饱私囊。 西楚户籍严格,这种以奴欺主,以贱逼良的事,官府都很重视,东城司都司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就派了一队官兵前往。 账房和库房都有文书入册,这两位便是带着册着前去。 官兵一半人将陶烨外置的宅子一围,另一半人进屋去搜。 这一搜,好家伙,陶烨宅子里的东西好些都奢华又贵重,美轮美奂,普通一件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奴籍的家中,他家中竟有好几件。 陶烨家里人都在王府里做工,只一个六岁的孙子在家,奴籍的孩子,六岁已经可以在主家做事了,跑跑腿,端茶递水什么的,但这个小孩子却在宅子过得很舒服,因为宅子里,还有下人奴仆。 众人进门时,那小孩骑在一个奴仆的身上,将他当马骑,紧紧揪住他的头发,玩得十分开心。旁边一众下人们手里拿着瓜果点心,众星捧月一样拱卫着那个小孩。 小孩见到一铉带人进来,小小年纪,十分嚣张,扬言敢闯他的家,他的爷爷会把一铉的头扭断,还叫下人奴仆们把人打出去! 不过,下人们一眼认出东城司官兵们的官服,哪敢造次? 官兵们把宅子里的人集中到一处看守,那小孩骂得一个官兵火起,直接一巴掌抽过去,也就安静了。 账房和库房两人立刻开始对账册,这一对,把众人都给惊着了,那些贵重又奢华,精致又值钱的东西,竟然都是燕王府库房造册的东西。 账房的册子上,陶烨支取的银子数量加起来十分可观,最后清点好了,数目琳琅,五花八门,但有八成,都是来自于王府。 官兵们二话不说,先将宅子封起来。 这些东西既然是王府的,自然要回归于王府,也不急于一时。 他们仍然分成两队,一队将陶宅里的连下人带奴仆,一起抓走,先关起来再说;另一队人,随着一铉,赶到王府。 整个过程并不长,甚至那边,陶烨的板子刚挨完。 五十板打得他血肉横飞,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一铉去抄家了,还是气恨着那玉佩根本不是他偷的,都已经被打得这样了,他也没昏迷。 不过也没有人管他,他就那样扒在凳子上,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凌雨汐。 凌雨汐没理她,茶已经冷了,她把玩着杯盖,对着在那里站了近一个时辰,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的下人们道:“从今日起,王府的中馈由本王妃亲自处理,本王妃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给你们两天时间,将从王府拿走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个线团,一个茶杯,都给本王妃还回来。本王妃可以既往不咎!若不然,就休怪本王妃不客气了!” 第23章 姨母笑 青玉轩的地面上,先是溅常管事的血,现在又溅了陶管家的血,触目惊心,血腥味浓郁。 那些下人们还有些被之前行刑的凶狠样子吓到,地上湿了一滩。一滩又一滩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但谁也不敢嫌弃,仍然站在那里,努力地站直,生恐自己站得不直,也会被拉去打板子。 凌雨汐说给两天时间还回王府的东西,他们已经在想自己从王府拿了些什么,有些用掉了,怎么还! 凌雨汐转头看楚玄渊,楚玄渊含笑看着她,她道:“累吗?” 叫一个病人在这儿坐这么久,应该是累着了。 楚玄渊展开一个璀璨的笑容,少年的笑容干净又纯粹,像冬日暖阳,晃花了人眼,眼神中有一些宠溺,有一些依赖,有一些欢喜,有一些羞赧,道:“我不累!”又带着欢欣地道:“娘子真厉害!我的东西也老被偷,但我都没人找出来是谁偷了。” 凌雨汐被楚玄渊这个笑容萌了一脸血,让她姨母笑都差点露出来了,这么可爱的少年,当成弟弟也不错,何况是合作伙伴呢?她道:“谁偷了你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找回来的!” “真的吗?那万一找不回来呢?”少年声音里带着一丝丝隐忧,又带着一丝丝期待。 凌雨汐好笑道:“万一找不回来呀,我就赔你一份更好的。”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让楚玄渊满意地笑了,他认真地道:“找回来的东西我都会给你,我的就是娘子的!” 凌雨汐知道他在众下人的面前演戏,毕竟说好的合作,她相信他也没忘,这不,就配合得很好。不过,他的演技真好,眼神又那么真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她含笑配合:“多谢王爷!” “娘子,你应该叫我夫君!”楚玄渊不满地提醒。 凌雨汐唇角扬起,道:“多谢夫君!” 楚玄渊这才满意地笑了,两人眼神对视,都在笑。 不过,楚玄渊笑容纯粹,是开心的笑。 凌雨汐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是宠弟弟的笑。 院中众下人垂着头,看着楚玄渊和凌雨汐的互动,心思各异,病鬼王爷对这个新王妃还真是宠溺有加。毕竟是新婚,新王妃恃宠而娇,还要走了中馈主理之权,那他们以后难道要讨好新王妃吗? 凌雨汐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刚才宠溺的笑容已经收起,脸色又变得淡淡的,声音清冷,道:“本王妃说了,给你们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你们归还从王府拿走的东西,如果已经用掉的实在拿不出来,允许你们用举报的方法替代一部分。但举报不可重复,不可虚假,若是虚假,杖八十,送官。自首也行,但若自首是在别人举报之后,就不算了!” 众下人眼中都是一凛,身子都紧绷起来,他们谁又能保证自己拿的那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呢? 身边的人突然之间就可能成为自己的掘墓人,以前有多亲近,现在就有多提防! 凌雨汐还下了一剂重药:“举报的内容也不限于王府,只要是做过的坏事都可以举报,杀人放火,坑蒙拐骗。记住,虚假举报,严惩不贷;若是有用有效属实的举报,本王妃重重有赏!” 那些下人连呼吸都粗重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惊吓的,还是兴奋的。 这时,一铉已经带着官差们来到。 他把在陶管家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把搜查出来登记的册子递过来给凌雨汐过目。 凌雨汐看了一眼,扬扬手中的纸张,看着那边脸色煞白,半死不活的陶烨,冷笑道:“这些有名目可查的从王府拿回去的东西,至少也值十万两白银。还不算被你卖掉的,挥霍掉的。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辛苦所得?” 陶烨脸如死灰,他哪里想得到突然会有人来查他,并且,会有官差去抄他的家呢? 这两年在府里一手遮天,他膨胀的很,压根没想过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那些从王府里拿回去的东西,也没有做任何遮掩。 有趣的是,因为他的关系,他的妻子在厨房也是大捞油水,儿子把库房当成自己家的,儿媳妇本是王府的下人,但嫁给他的儿子之后,加上又生了个大胖小子,瞬间觉得高人一等,有公婆相公撑腰,在王府里也很嚣张。 而且,这一家子今天都没来。 毕竟,他们的相公和老爹这么厉害,区区新王妃,连脚跟都没站稳,唤他们?他们干嘛要给新王妃这个面子? 凌雨汐嗤笑一声,不再看陶烨,转头看向官差们,道:“把陶烨一家子抓起来,现在就交由各位带走下狱,证据王府随后送到!可好?” 领头的官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心中也有几分正义,恶奴一家在主人家这么张狂,真是看得人气愤!这主人家还是王爷,还是皇子呢,虽然是病得快死的皇子,但也不能因为主人病重,就生出背主的心思。他最看不起这种狼心狗肺背主忘义的东西了。 他立刻道:“王府首告,恶奴必受严惩!凭着目前我等手中的这些证据,也足够让他们伏法!若是王府还有证据,可以一并佐证!” “有劳!”凌雨汐道。 “不敢!”那官差忙道。 楚玄渊虚弱着脸,微笑道:“林捕头辛苦了!” 这官差正是姓林,见病弱王爷居然知道他,有些受宠若惊,刚才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王妃,也不敢直视王爷,这不是无礼,反倒是守礼。 听了这话,不自觉抬头看了楚玄渊一眼,余光又看见凌雨汐,心里直惊呼,这位王爷和王妃,简直是天仙一般的人儿,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这么精致的人儿?出现一个已经是难得了,眼前竟然有一双,就像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一样。 他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在心里道:“哇靠,哇靠,太好看了!竟然有人欺负这么好看的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这么好看的像天上的仙人一样,一定是老天嫉妒,所以让这位王爷缠绵病榻。 第24章 妙人 林捕头忙道:“不辛苦,卑职份内之事!” 可恨陶姓恶奴,定是看王爷病弱,这才如此目无王法,嚣张狂妄,以奴欺主! 似怕自己的声音惊了楚玄渊,他已经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一铉道:“林捕头,我带你们去抓陶氏家眷!” 林捕头手一挥,一众官差便跟随一铉去了。 他自己带着两个人把还瘫在凳上的陶管家兜头套上绳子,拖着就走,血淋漓一地。 他不禁一拍脑袋,真是糊涂了,面前是神仙一般的王爷和王妃,叫他们看见这么多污血,这简直是亵渎他们的眼睛。 他忙道:“停停停!”又对一尘不好意思道:“是卑职考虑不周,让这血污染了地面。可有粗麻布或破竹席之类的东西吗?” 一尘嘴角含笑,心想这林捕头也是个妙人,对一个小厮一呶嘴,那小厮如飞跑走,一会儿,真弄来一卷破竹席。 林捕头也没管陶烨还是着活的,把他卷巴卷巴,两个官差一抬,就走了。 今天之前,陶烨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待遇,他被裹在破竹席里,瞪大双眼,明明活着,却像死不瞑目的样子,喉中嗬嗬有声,被官差如飞抬走了。 官差都出现了,陶管家被带走了,他的妻儿媳也都被抓着带走了,这一幕,像锤子,重重地敲在众下人的心头。 王府的天变了。 再不是陶管家一手遮天,讨好陶管家就能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散了吧!”凌雨汐摆摆手。 众下人心思不定地离去。 楚玄渊对凌雨汐竖了竖大拇指,一脸敬佩地道:“娘子真是太厉害了,这帮人在娘子面前都伏伏贴贴的!” 凌雨汐笑了笑,可没这么简单。 刚才不就有人冲她动手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她道:“敲打是敲打过了,现在还有两件事要做,账房已经叫人控制起来了,另外,库房也得清点,众人的身契都得一一核对。整个过程可能需要花一些时间,不过,两个月后,你的王府,就不会出现你想要叫人都叫不到的情况了!” “那太好了,娘子辛苦了!”楚玄渊试图站起。 凌雨汐看看一尘,一尘装着没看见,抬头看天。 她看着楚玄渊那颤颤巍巍的样儿,说不准一个手软,就会摔在地上,终究还是不忍心,过去扶他。哎,他身边一尘一铉看着蛮机灵的,但是对他家主子也太欠缺关怀了,这么明显的事,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呢? 楚玄渊展颜笑道:“多谢娘子!” 他半倚在凌雨汐的肩上,脸色苍白,气息羸弱,凌雨汐心想,虽然是合作伙伴,但是是个很乖巧的弟弟,御医对他的病没有办法,江湖中奇人异士多,说不准能找人来医治他的病情。 虽然这样可能做不成燕王遗孀了,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无视别人的死活。 凌雨汐道:“我扶你回房吧!” 楚玄渊露出一个羞赧又喜悦的笑容:“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会!” 一尘:“……” 自家王爷好像越来越顺手了。 刚才他多有眼力见,果然猜对了王爷的心思。要是一铉那个愣头青在,一定会坏了王爷的好事。 王爷太苦了,难得有一个王爷自己看上,对他还不错的女子,他肯定会有眼力见的。 将楚玄渊扶回房间,楚玄渊气喘吁吁,比她这个扶的还累,苍白白皙的肤色,因为累而染上一些晕红,倒使他脸上有了些血色。 凌雨汐摇头:“哥们,你这身体太弱了。之前你就不该去青玉轩,多折腾,那里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得定!” 大不了,自己用武力把那些不服的人一个个打趴下。 楚玄渊露出一个干净又灿烂的笑容,断断续续地道:“汐儿是为我整治王府,我这个主人怎么好坐享其成?虽然我没什么用,但我在那里,他们总归还要顾忌一二!” 凌雨汐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想想这人也是不错,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定不会去整顿内院。毕竟整顿了又如何?他只有两年好活了!时间多么宝贵?又何必花费在这事上? 凌雨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已经接手整治王府,就大刀阔斧地开始干了,账房查账和库房清点同时进行。 之前没到的四十多人,如同陶烨一样处置,凌雨汐放话出去,若是查抄所住之处,没有王府之物,便只发卖不报官;若有王府之物,交由官府惩治,绝不容情! 但这么一查,好家伙,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陶烨在王府里一手遮天,收受好处,把王府的东西当成私产吞没,那些人全都有样学样,不搜天下太平,一搜鸡飞狗跳,查出一大堆从王府里私吞的东西。 四十多人,全都被林捕头一绳子绑着拖走了。 这也大大地震悚了其他的下人,他们之前还抱观望的态度,现在,却唯恐自己慢了。 他们把所有从王府里私吞的东西都找出来,还回去。 但是有些东西已经还不回去了,用掉了,或者是吃进去了,又或者是已经卖掉了…… 王妃说了,举报或是自首也是可以抵销一些还不回的物件的,并会酌情减轻处罚。但是举报内容重复无效,自首时若别人已举报,同样无效。 所以一个个争先恐后。 为此,凌雨汐让一铉专门负责此事。 一铉觉得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做不了这事,便去找了四个在街上摆摊卖字画的酸秀才,专门记录:举报时间,事件,涉及之人;自首时间,事件;来还的物件,或者银子,一一造册登记…… 把四个秀才忙得不可开交。 记录好后,这些东西再归整拿给王妃看就是。 被拿走的东西五花八门,但还回来的东西和库房原册上的对比,只回来四分之一。 账上更是亏空一片,光是陶烨的儿子所私吞私调的银两,就有数万两。不过两年多时间,他胃口也是大得很。 两天时间过了,凌雨汐再次让众下人集于青玉轩。 第25章 点名 这次,就不用楚玄渊坐镇了,凌雨汐带着主院的人往那边走。 还没到地方,就见青玉轩空地上,整整齐齐站着一大溜人,个个敛眉屏息,鸦雀无声,和上次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王府,在见到那四十多人的结局后,他们知道王妃是来真的,而且是真有这个本事。 凌雨汐坐下了,也不废话,直接道:“拿上来!” 一个主院小厮抱着一堆叠放整齐的纸,整整齐齐地放在凌雨汐旁边的桌面上。 凌雨汐没有翻开,她纤白的手放在那叠纸张上,轻轻拍了拍,对着众人慢悠悠地道:“都知道这些是什么吧?” 众下人们都知道,他们举报或是自首的时候,会有一个秀才在那里记录,一张张纸写得满满当当。 “这里面写着什么?想必各位也心中有数。本王妃说话算数,私吞的王府之物,已经全数还回来的,本王妃会给他个机会,既往不咎;还不回来,却有立功表现的,会在王府留用;只还一部分,却试图蒙混过关的,自有惩罚。” 众下人们谁也没说话,有人心怀鬼胎,却仍抱着侥幸心理;有人十分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做了取舍……总之,表情各异。 凌雨汐道:“人来了吗?” 一尘道:“来了!” 他这话才说完,那边就有一个小厮领着林捕头过来。林铺头又带着了一队,这一队人显然比上次更多。 他抱拳道:“见过王妃!” “辛苦林捕头!” “份内之事,王妃客气!” 林捕头说完,便带着他的人站成两排,一色的皂衣,极具威慑性。 但凌雨汐还没有动,显然她要等的人不仅只林捕头。 过了一会儿,东城最大的牙行的管事亲自带着一队二十余人也到了。 那管事四十余岁,一脸精明强干,极有眼力见,先过来向凌雨汐见礼,堆了满脸笑容道:“王妃,咱们牙行签下卖身契的人都在这里,因王妃要得急,从别处调的人要明天才到。今儿这些人,王妃先挑!” 众下人心中震惊,王妃都让牙行准备人了,这是要把他们全都发卖吗? 凌雨汐道:“劳烦管事稍等,待本王妃先把府里的事处置过了,再挑你的人!” “好的好的,王妃你自管忙,小人等就在这里等着。” 凌雨汐拿起其中一叠纸,开始念名字:“易兴言,元贵,陈柱,王至用,高从……” 她一口气念了十四个名字,让他们出列。 十四人心中惴惴不安,首先念的就是他们的名字,这是要对他们进行处罚了吗? 首先被卖的就是他们吗? 但是,捕头在这里,还有王爷身边的一尘也在,他们纵使心中害怕之极,却也不敢耽搁,抖抖索索的出列。 凌雨汐淡淡道:“你们虽有犯错,但念你们所犯之错皆有可谅之处,且自已坦诚其罪,有悔过之心,所以,你们留用!” 这十四人大喜过望,本以为要被发卖,竟然能留用,急忙跪在地上谢王妃宽仁! 凌雨汐缓缓道:“先待在一旁。” 十四人麻溜地爬起来,二话不说,立刻站到一边,笔直地站成一排。 凌雨汐再次点名:“季余,孔坚成,秦和玉……”这次点了二十余人。 有了前十四人的留用,这让这一批的二十余人多了几分期待和侥幸,他们也很快出列。 凌雨汐敲敲手中的纸张,道:“你们所犯之过,也不算太重,若是好生坦诚其罪,本王妃也不是不能留用,但是既然你们心中抱着侥幸,那后果就得你们自己承担!” 其中有两人忍不住道:“王妃,我已经自首,已经坦诚所犯过错了呀!” “本王妃两天前就提醒过你们,别人举报在前,你们的自首,便已是无效!” 那两人悔之不及,他们就是心中抱着侥幸,犹豫了一天,没想到,后面虽已自首,却已经无效了。 他们跪下道:“王妃恕罪呀,我们没有坏的心思,只是陶管家当时逼着我们去做事,我们要是不做,就要把我们发卖出去!” “王妃,求您高抬贵手,小人承认小人有偷懒耍滑,可是在陶管家眼里,做事不做事不要紧,给他孝敬就行了。就算做再多的事,没给他孝敬,也一样要扣月例。小人就想着反正交了孝敬,这才偷懒耍滑的,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妃,放过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情声一片。 凌雨汐淡淡地道:“既然你们诚心求恳,本王妃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先别谢!”凌雨汐道:“南郊的庄子上正好缺人,你们便先去那边待个一年半载,若是表现好,再调回来。若是表现不好,到时候再发卖也不迟!” 去南郊的庄子就不是在王府了,而且,庄子上又哪里有在王府里舒服,那是要做农活的。 不过,毕竟不用被发卖,而且好好表现,还能再调回来,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于是也爬起站在一侧。 “赵日信,钱余,孙富,杨旺……” 这次又叫了三十余人,其中有七个丫鬟婆子。 这三十余人出列,等待凌雨汐开口。 凌雨汐扫了他们一眼,道:“直接杖三十发卖!” 其中一个急道:“为什么?” 凌雨汐目光微冷:“杨旺,你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仗着是陶烨的心腹,坑蒙拐骗,中饱私囊不说,还欺良压善,阳奉阴违,目无主家。你这样的人,留来何用?” 那杨旺道:“没有的事,我没做过。” 凌雨汐冷笑一声,将其中一叠纸张拿出,扔在他的面前:“你以为你不说,本王妃就不知道你做过的事了吗?” 她这里不止有其她下人的举报,还有她让人打探到的讯息,那么厚一叠纸,当真是除了他心中在想什么之外,连他一顿吃几碗都清清楚楚。 杨旺识得几个字,心中万不相信他所做的所有事王妃都知道。 可是,当他看见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记录时,他的脸白了,再也说不出辩解之词。 第26章 你也配? 一个丫鬟扑跪在凌雨汐面前:“王妃饶命,莲儿知道错了,莲儿以后一定听王妃的话,王妃饶了奴婢吧!” 凌雨汐冷冷道:“你和陶烨之子暗中勾搭,因为丫鬟珠儿无意中撞见你们的丑事,你撺掇陶烨之子将珠儿打死!还有,和你同住的雯儿和你不过口角几句,你就诬陷她偷了你的东西,还要让陶烨将她发卖,将她逼得跳井而死……” 她一桩桩,一条条说出来,冷冷道:“你这种人,也配被饶恕?” 莲儿脸色惨白,像被人截断了舌头一般,说不出话了。 凌雨汐看了一尘一眼,一尘会意,立刻道:“来人,把他们看管起来,一会儿交由牙行陈管事估价后带回去!” 牙行那个陈管事笑得合不拢嘴。 一般大的府邸处理一些不听话或犯错的下人,都是发卖给牙行,价格十分的低,跟白捡一样。 牙行也有一套自己的章程,根据情形,给那些下人们重新转卖,像这种,一般不会卖到什么好地方。 男的会卖去做苦力,挖矿,开山,采石等。 女的会卖到最脏最差的暗寮里做最低等的妓子。比如那个莲儿,便是这样的结局。若不是他们牙行做事有章法,有原则,牙行也不会做到这么大了。 这也是听说要被发卖,那些下人脸色惨变的原因。 固然因为王府中下人待遇优厚,出去也高人一等,便是发卖后的去处,才是最让他们绝望的。 这三十多人处理之后,还有二十多人。 随着一批比一批的处罚重,现在都已经涉及到发卖了。这二十多人压力很大,其中有些对自己所做的是心知肚明的,不免脸色煞白。 还有一些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仍然抱着侥幸心理。 其中有几个却是腿脚打颤,差点要站不稳了。 林捕头有些疑惑,燕王府处理犯事的下人,采用的是一批批报官的模式,这两天他带着的是抄了这边的家,又抄那边的家。 要是不知内情的人,一定会觉得燕王府对下人太过苛刻。 但抄家搜查之后的他和手下人都已经很无语了。奴仆们能把主子逼到这个地步,也是少见。将主家府里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东西这种事,他们这两天都看的麻木了。 燕王的病,简直是让他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威望,连下人都对他没了尊重。 明明是天之骄子,千娇百贵的人。因为常年生病,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看看那几个在其中噤若寒蝉的,他们中也有人认识,之前见到,因为对方是在王府办事的缘故,高高在上,连眼角都放不下他们。没想到现在,他人竟然能看见他们从天上跌到地上的场景。 谈不上幸灾乐祸,就是觉得嚣张过份,终究是要还的! 不过,心中同情之余,却又想,今天燕王府的人请他过来,这都站了这么久,该发卖的都发卖了,也不用去抄家了,那他们的作用是什么呢? 难道是在这里震慑那些下人? 凌雨汐再次点名,这次,只点了六人。 想着越来越重的处置,这六人满面灰败,脸色苍白。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处罚,会比那些人更重。 打三十杖发卖,这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难道他们要像陶管家一样吗? 可是为什么?陶管家丧尽天良,可他们,只是偶尔因为不忿和那些欺人太甚的东西们顶撞几句。 他们没欺人,没欺心,最后,竟要落得比那些人更惨的下场? 凌雨汐目光扫过六人,缓缓道:“你们六人能在被陶管家控制的偌大的王府里始终保持本心,不同流合污,不贪不占,谨守本份,这很难得。你们都被留下来了,月例翻三倍,本王妃会根据你们的能力,让你们做更重要的事!” “什么?” 六人原本心情跌到了谷底,以为老天无眼,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让他们意外的话。他们由绝望到震惊,由震惊到惊喜,由惊喜到激动,语无伦次地道:“谢谢,谢谢王妃!” “本王妃说过,安心做事的人,不会亏待!你们好好干,王府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六人迎来所有羡慕的眼光。 之前能够被留用的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没想到还有更幸运的人。 月例翻三倍呀,而且,听起来还要提拔呢。 他们在心里仔细想想,这六个人不就是平时他们看不起,嘲笑的异类吗?所有人都在占小便宜,巴结陶管家,只有他们只知道埋头做事,把手头的事做得再好,做出花来有用吗? 陶管家认可才叫好,陶管家不认可,做再多都没有用。 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善恶到头都有报,只是来迟与来早! 因着这六个人的好待遇,剩下的人也开始期待起来。 也许他们的待遇更好呢。 虽然,他们私底下都做过一些事。 但是那些事,他们做得很很隐秘,王妃一个新来王府才几天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至于之前她能知道了莲儿等人做的那些,是莲儿她们太蠢了,做事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这时,凌雨汐果然慢悠悠开始点剩下的人名。 十八人,全部点完了。 看着这十八人出列,她对林捕头道:“这些人,你直接抓了吧,他们手中都有人命!” 十八人吓了一跳,猛地看着轻描淡写的凌雨汐,她怎么会知道? 林捕头也恍然大悟,他就说,这次让他带这么多人来,又不是抄家,原来是抓案犯,还是身上有人命案的重犯。 他毫无怀疑,一声令下,带来的衙役们顿时一拥而上,两个招呼一个,把那十八人扣了起来。 五花大绑,已经很顺手了。 十八人中还有人不服,试图侥幸狡辩,凌雨汐拿出起另一叠纸张,递给林捕头,道:“这里有他们的罪证,不过,具体的口供,要官府自己审,这些仅供参考!” 林捕头道:“是!” 既然是交给他处置的案犯,很显然身上背的人命都是良藉的,甚至可能不是王府的人。 这个王妃,他现在也是心服口服呢! 第27章 丁道全 林捕头道:“王妃还有别的吩咐吗?” 凌雨汐道:“没有了!” “那在下先告辞了!”十八个呢,他得赶紧带回去关起来,这种已经有结果有证据,只需要再审审确定之后就能落案的案子,简直是白送的功劳,东城都司老爷定会很高兴的。 林捕头一众押着那十八人离去,这青玉轩前,倒似空旷了不少。 凌雨汐让牙行管事把人带到面前来。 牙行管事亲眼见到凌雨汐快刀斩乱麻一般处理着王府这些奴仆,心里也是很震动,心想这个王妃得罪不得。 他急忙把人往凌雨汐面前引,点头哈腰地道:“王妃您请过目,这些都是能用的,他们的身契小人随身带着呢!” 凌雨汐点了点头,让他们站成一排从自己面前走过,点到的人出列,没点到的继续走。 二十几人在进来时,看到气派的王府,又听说这里很缺人,因为之前王府没有管事的,所以一些奴才胆大包天都欺主了。 王妃处理了那些欺主的,现在要重新填充王府,心里不免有几分期待。 一个一个从凌雨汐面前走过去,一直走了四个人,她才叫第五个人出列。 前四个很失望,出列的那个很高兴地站在一边,剩下的人继续走。 凌雨汐漫不经心地又挑了三个人出列。 牙行管事见她挑的人这么少,也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多卖掉几个,没想到王妃竟然只看中四个吗?也不知道王妃看人的标准是什么,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要说王妃是要挑女子吧,这出列的才三个,但是那走过去没被挑的,还有七八个呢。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王府缺人是事实,那只能赶紧把别处的人都调过来,期待下批王妃能多挑几个了。 挑完了,凌雨汐慢吞吞地对牙行管事道:“这四个不要,其他的都留下!” 四个人脸上的笑都还没有收起就僵在脸上,而那些以为自己没被挑中的,却喜出望外。连牙行管事也喜得见眉不见眼了,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堆身契,挑出四张后,再把剩下的归拢整齐,双手递过去。 一尘接在手里,转递凌雨汐。 凌雨汐扬声道:“丁道全!” 那六个涨了月例的下人中一人忙过来,道:“王妃,小人在!” 凌雨汐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代管家,先代管两个月,若是做得好,就升任正式管家!” 丁道全道:“多谢王妃!” 这个丁道全是账房的二管事,他在陶家父子随意乱支乱取的情形下,另外做了一本账悄悄放在一边,把那些私吞王府银钱的所有账目,都理得清清楚楚,自己没贪没占,还能在陶家父子的眼皮底下安生做事,也是个人才。 凌雨汐扬扬手中的身契,道:“这二十多人你带下去分派,过两天会有人员陆续填充,你务必要让王府的一应事务早点步入正轨。能办到吗?” 丁道全道:“小人尽力而为,定不让王妃失望!” 挺好,有能力,有本事,也有点小小的野心,暂时是可用的,至于以后怎么发展,她也会盯着的。 人挑过了,接着便是让牙行管事把那些要发卖的一并带走,将那些人的身契给了牙行管事,又让他去账房结账,然后让所有人散了,今天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因为凌雨汐的雷厉风行,现在王府里人手还没齐,不到五十个,但是,却比以前一百多人时显得正常多了。 回到主院,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凌雨汐有点奇怪,她把一铉留下了,让一弦照顾楚玄渊,怎么两人都不见影子? 没想太多,她走进屋内,才推开门,一股苦涩的药味就冲鼻而来,楚玄渊坐在桌前,上面一碗药黑乎乎的,还散发着些微热气。 楚玄渊苦着脸,眉眼都皱成一团了。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展开笑容:“汐儿,累吗?” 凌雨汐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有些怜悯,她能有什么累的呢?不过是去动了动嘴皮子,今天没有常管事这样的人,她连手都没动一下。 楚玄渊之所以这样问她,大概是因为他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很累,才会以为她也会累。 病痛给他的折磨到底有多惨烈,凌雨汐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从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可见一斑了。而他却是从五岁起,就一直这么过来的。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难得心软了几分,道:“怎么,不想喝药吗?” “很苦!”楚玄渊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小鹿一样干净无辜的眼睛看着凌雨汐,因为那眼神太过纯净,让凌雨汐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就不喝了!” 不过,她没这么意气用事,放柔了声音,道:“虽然这些药并不一定能让你的病好,但是,却可以让你少受些病痛折磨,所以不能不喝!” 楚玄渊抿了抿唇,低低地道:“我知道!我会喝的!” 少年眼神有些无措,也有些失落,看向药碗的目光,还是带着几分抗拒。 凌雨汐道:“我给你准备一些蜜饯吧,喝了苦药,再吃些蜜饯就不苦了!” 少年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好!” 在这样的笑容里,凌雨汐无奈地笑笑,轻轻摸摸他的头,道:“听话,我去给你找蜜饯!”然后走出门去。 窗口,一铉的嘴角已经抽搐到变形了。 自家王爷怕药苦? 还有那一副小兔子一样单纯无害的样子,真的是他家王爷吗? 楚玄渊目光精准地看过去,把一铉目瞪口呆的样子看在眼底,他招了招手。 一铉忙一个飞跃,就进了屋子,走到他面前。 楚玄渊问道:“外面有些什么消息?” 一铉道:“这两天王妃的动作有些大,外间传言王妃小人一朝得志便夺权,这是见王爷生病,便想把王爷架空,让王府全是王妃的人!” “还有呢?” “威远将军府似乎也听说了,凌铁山当众说王妃自小顽劣,有高僧说她在将军府长不大,只能忍痛送在庄子里养大,疏于管教,如今王妃的行为让他深觉丢脸,他已经向皇上递了自罪折子!” 第28章 蜜饯 楚玄渊目光微冷,淡淡地道:“别处呢?” 一铉道:“王妃将府里的人清了个干净,几位皇子和别的势力处安插的暗桩,全都没能留住!他们都在关注,但也仅只观望,大概是想知道王妃的行为到底是王爷的授意,还是王妃的误打误撞!” 楚玄渊眼眸微眯:“拔了他们的暗桩,接下来,他们就要在牙行那边动心思了!” 一铉道:“的确有人在接触牙行那边,寻借口把他们的人卖入牙行,接下来,王妃可能会挑到那些,需要提醒吗?” 楚玄渊摇头:“不必了!之前满园的老鼠都不怕,现在还能怕几只老鼠?” 一铉又道:“有几个暗桩被送到庄子上了,要处理吗?” “现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给他们多派些事就是了!” 他眼神深邃,气定神闲,哪有之前小白兔般的单纯无辜小可怜模样? 吩咐了一些事后,他摆摆手,一铉又从窗口出去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时,凌雨汐回来了。 楚玄渊的气质立马又变了,又成了那个无辜小鹿,眨着干净清澈的眼睛,湿漉漉又无辜。 凌雨汐扬扬手中的一碟蜜饯,笑道:“看,有了这个,吃药就不苦了。” 楚玄渊道:“嗯!” 他端起碗,将那药一饮而尽。 凌雨汐拈了一颗蜜饯递给他,他却不接,反倒就着凌雨汐的手,吃了下去。 少年的鼻息喷在手指上,痒痒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在吃到蜜饯的时候,还碰到了她的手指。 凌雨汐的手不着痕迹地后缩,楚玄渊却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道:“蜜饯真甜,果然嘴里不苦了。” 凌雨汐:“……” 只是一个蜜饯,就能让他这般满足,他虽贵为王爷,有着风光的身份,但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半哄半玩笑地道:“那下次你吃药的时候,就再吃上一颗蜜饯,就不会觉得药那么苦了。” 楚玄渊道:“那你以后还会给我喂蜜饯吃吗?” “那有何难,只要你吃药的时候我在身边,就给你拿!”凌雨汐顺口回应,应完后觉得有点不对劲。 感觉哪儿不对呀,不过,只是蜜饯而已,她也没多想。 楚玄渊道:“阿汐,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虽说以后王府是你的,但是你不需要这么累。等到换过一批人之后,把事情都交给他们做!” 凌雨汐嘴角抽了抽。 这位爷自己府里的情形是一点不知,账面上亏空多了,追回的一部分,也就只能看看,现在王府穷得很。 若她真的什么也不做,只怕到后来王府连零花钱都发不出来了。 不过,楚玄渊一片好心,再说,他的病让他只能不食人间烟火,凌雨汐也不会把这么残酷的真相告诉他。 既然以后王府是她的,那她还是好好想想办法,怎么让一些正常运转,怎么去赚钱补贴家用吧! 楚玄渊突然道:“阿汐,明天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凌雨汐有些诧异:“你想去哪里?” 楚玄渊脸色有些羞赧,又有些难为情,他微微仰起脸,看着凌雨汐,带着几分期待地道:“长这么大,我很少去外面,在街上逛逛买买东西是什么感觉,我从来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出去转转,阿汐你能陪我吗?” 凌雨汐道:“嗯!” 他的要求真不高,那些正常人根本就不在意的事,于他来说,竟然这般难得。 楚玄渊很高兴,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凌雨汐不由摸摸他的头,道:“那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陪你逛一天!” 当凌雨汐的手再次落到他头上时,楚玄渊嘴角的笑有些僵。 这老母亲般慈爱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好像不对呀! 他赶紧伸手,把头上凌雨汐的手抓住,放在胸前,目光温柔,语气更温柔:“阿汐,你待我真好!” 突然被抓住手的凌雨汐倒是没在意,她笑道:“既然是合作,那我肯定得有合作精神,再说你这么可爱,我也希望你更开心一些!” 可……可爱吗? 楚玄渊嘴角微抽。 他错了,他不该在她面前显得自己那么单纯又无知,一个单纯无知又病弱的人,只会得到同情和怜悯,他要的不是这些! 可是他是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小可怜啊,不是这副样子,应该是什么样的样子呢? 阿汐的手柔弱无骨,握在手中感觉真好。 第二天他们并没有逛一天,只去了不久,逛了几家店铺就回来了。 凌雨汐为楚玄渊买了一把精致的折扇,楚玄渊高兴极了,嘴角的笑意就没消散过,还把折扇一直攥在手里。 他很善解人意地表示,今天牙行会送人来给凌雨汐挑选,他不能误了她的正事。 凌雨汐见他意犹未尽,许诺下次再陪他出来。 这次牙行带来七十多人。 但凌雨汐让他们排成一排,她一圈走过,只挑了二十多个。 牙行管事很奇怪,昨天才二十多个人,只有四个没要,今天七十多人,怎么只要了三分之一? 当然,他也没敢问,还是凌雨汐看他表情,主动给他解了惑:“本王妃要的是真正清白的,能忠于王府,能安心做事的人。里面有些人看着不错,但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有算计。这种人本王妃不要!” 牙行管事急道:“王妃恕罪!这批人是从各牙行调过来的,小人也不全知底细。小人光想着把老弱病残先挑了一遍,看着这些人身体强健,想着王妃这里缺人,定然合用,着实没想到他们和表面看到的不一样,还好有王妃掌眼,不然,那小人不是犯下大错了吗?” 说着,他还在脸上拍了一记。 凌雨汐虽然知道牙行管事在耍花枪,不过,他的话也未必不是真的。她笑了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挑下人家仆,也讲究个合眼缘,你就当他们不合本王妃的眼缘吧!” “是是是,王妃,您昨儿说还需要挑一百人,现在才二十多个,剩下的,小人再调几批来?” 第29章 雷厉风行 京城有四大牙行,东南西北一方一个,还有些小的牙行。 这些牙行在各地都有分行,京城尚有吃不饱饭的,别处就更多了。 这年头,活不下去自卖自身的,或是外地流民进了京,想寻口饭吃,结果发现举步艰难,只能挂靠牙行的不少。 凌雨汐要一百多人,等于是将王府下人全部换过一遍,牙行遇上这样的大主顾,若是分行的人不能及时调来,也会先从各大牙行互相调用,调用来的人这边牙行只收个佣金。 也算是自己吃了肉,让同行也喝汤。 凌雨汐要的是签卖身契的这种,所以这次哪怕这东城牙行把南城的也调了一部分来,还是不够。 凌雨汐道:“若是签了卖身契的不够,那种签了五年以上身契的,也可以带来试试!” 牙行管事道:“是,王妃放心,下次小人一定多带些人来!” 不是签长契的,他们牙行也赚得相对少一些,这次要得急,他们各地分行的人还没调进京,等自己分行人进京了,也就不存在人不够的问题。 当牙行管事带着一大帮人又回去后,不少人旁敲击打地打听,那些把手伸到牙行,或者是事先安插人手的,不禁都怀疑起来。 王府挑挑拣拣只选了二十余人,他们安插的人手竟然一个都没有要? 难道楚玄渊已经在防着他们了? 不过,听说选人的事燕王府几乎没有别人在,只有新王妃一个人做主,还要选的人合眼缘。 他们都觉得见了鬼了。 难不成凌铁山这个庄子里长大的女儿还炼成了一副火眼金睛不成? 燕王府他们还插不进人手了? 合眼缘嘛?那就是要看着忠厚些,而且还长得好一些的? 已经又有人动起了心思。 凌雨汐把挑到的二十余人又交给丁道全统一分配,人手还是不够,凌雨汐对丁道全道:“去找南城西城北城的牙行,让他们也送人过来,我一起挑。” 王府早点上了正轨,她也好早点做别的事。 今天东城牙行带来的那些人,看着身强体壮的,但有些人她一眼看去就不对,看来是有人知道燕王府要人,想安排自己的人进来? 那可不行。 这王府以后是她的,直接让外人渗透,那算怎么回事? 丁道全二话没说,立刻就去办了。 他能有今天,都是王妃慧眼,王妃对他有知遇之恩,有提携之情,虽然王妃看着年纪不大,但他没起丝毫糊弄的心思。 到傍晚,丁城南城北城牙行各自带人来了。 北城离得最远,为了赶上,竟然还特意用了四辆马车把人带来,光是一个北城,就带来了四十五人,虽然马车够宽,但是塞这么多人也是够呛,还真是够拼的! 东城牙行得知后,也急忙把刚从京郊县牙行调来的人送来,只有十余人,但全是新面孔。还有签了五年以上长契的,也带来了,虽然他们知道四城同来,这种不是永久卖身契的可能不会要,还是带来碰碰运气。 一时,近两百人都齐聚在王府前院的空地上,翘首以盼。 凌雨汐走过去时,东城牙行的管事额头都是汗。 原本是想自己一家吃下这个大生意的,现在看来,燕王妃年纪不大,性子倒急,竟然一天之内把四大牙行的都聚齐了。 这么大一块饼,都想咬一口,所以他虽然昨天今天一共得以成交五十人,那是占了地利的光。 现在他可没光可占了。 他对凌雨汐告罪道:“王妃,小人办事不力,实在惭愧!” 凌雨汐道:“也没什么可惭愧的,本王妃不喜欢一直拖着,虽然你这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也很得力,但毕竟人手不够,你尽力了,本王妃自然知道!” 东城牙行管事擦了一把汗,陪笑道:“是是是!” 在两百多人里挑八十个,凌雨汐挑得很快,北城牙行管事笑开了花,他带来四十五人,挑走四十一人。虽然他自己先挑过一遍,个顶个的选过来的,但是,听说东城上午送来的人,三分之一都没挑到呢。 把牙行的人打发走,院子里顿时就多了九十多号人,凌雨汐到底还是多挑了。 九十多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中间还有会种花的,会做菜的,认字的,一律让丁道全去安排分配。 挑的人比预计的多,丁道全道:“王妃,这多的人怎么安排?” 这点凌雨汐轻描淡写:“都先安排下去吧,王府里不要偷奸耍滑,另怀心思的人。这两个月里,做事不勤快,手脚不利索,偷懒耍滑的,就再卖掉!咱们王府采取末位淘汰制,平日做事都有评分,每两个月换一次,排名末二十位的发卖掉,不够再去牙行买!” 丁道全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啊。这样看谁还敢偷奸耍滑。 凌雨汐顿了顿:“嗯,你只派人下去,评分的事你不管,到时候有数据给你,你按数据来处置就是!” 丁道全眼里全是敬佩的小星星:“是!” 而那还没被带走的九十多人一听,原来他们还不算真正在燕王府留下了,他们中多了三十人,这三十人中做事不利索的还要被再发卖的。 他们绝不让自己成为被发卖的那一个。 等丁道全把他们领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开始要活干了。 威远将军府。 凌铁山看着凌庆威:“那病鬼还活着?” 凌庆威忿忿地道:“可不是吗?活得好好的,昨天还出去逛街了。” 凌铁山脸色很不好,御医院院正说活不过三天,这都第四天了,人还没死,还能逛街呢?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竟然敢耍他威远将军? 他道:“你去,备些礼,去往秦申平家里,就说本将军感谢他妙手回春,救了燕王!” 凌庆威不解道:“爹,为什么?是个庸医连人是生是死都断不出来,还给他送礼,凭什么?” 凌铁山脸一沉:“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话?” 凌庆威不敢再问,果然备礼去了秦院正家里。 秦院正一见那些礼,又听凌庆威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说,谢谢他妙手回春救了燕王,顿时明白凌庆威的来意了。 第30章 十天啊 秦申平将凌庆威请进屋内奉茶,道:“凌公子言重了,当日燕王殿下病情严重,本人其实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妙手回春这四个字不敢当!燕王安然,许是因为将军府当时用了药效强大的高年份人参的缘故。这个本人不敢居功!” 凌庆威怀疑地道:“当真?” 秦申平点了点头:“不过以当时燕王殿下的情形看,就算服有奇药,应该也只是延缓些时日。殿下他一直缠绵病榻,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你的意思是说,楚玄渊活不了多久了?”凌庆威声音拔高,尾音里竟然听出几分喜意。 秦申平惊讶。 凌庆威轻咳一声,收敛了一些,努力做出担心的情绪来,道:“是不是?” 秦申平道:“按例来说,应当如此!”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昨日,燕王殿下在逛街,本人正好下值,曾远远看过一眼,虽然他精神似乎好了些,但是脸色还是很差,连上下马车都不能自主,需要人扶。医者讲个望闻问切,本人虽然只是望了一眼,但应该不会看错!” 凌庆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连语气也好了起来,道:“那按例来说,这活不了多久是多久?” 秦申平斟酌一下,才道:“看那脸色,应该不出十天!” 凌庆威道:“十天啊?”那个病鬼敢让他背,还敢叫下人打他,十天之后就要见阎王了,这口气,也算是消了。 他心情极好地道:“院正的医术,我爹是赞不绝口的,本公子相信院正的判断!哎,可怜我那妹夫啊,年纪轻轻就要去了,不行,本公子得把这个坏消息告诉爹爹去!” 看着凌庆威火急火燎地离去,秦申平不禁摇了摇头。 他说的是实话,昨天他看见楚玄渊,也很惊讶,不过再看他的脸色,又觉得原来如此。 至于凌庆威那种口中说着可怜,但神色眼底无不希望燕王早死的样子,他会烂在肚子里,顶多在心里同情一下燕王罢了。 他能怎么样呢?且不说威远侯府现在在朝中地位高,如今忠肃侯邱光骥兵权在握,又掌政权,是位高权重且深受陛下信任的权臣,这位,可是威远侯凌铁山的舅兄。 而燕王,一个注定短命的先皇后之子,两者相比,简直高下立见。 凌庆威兴冲冲地回到威远将军府,刚进院子,就遇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凌雪莲。 他立刻热情地巴上去:“雪莲妹妹,你今天真漂亮!” 凌雨莲身边的丫鬟道:“大公子这话就说的可笑了,咱们小姐国色天香,什么时候不漂亮?” 凌庆威在自己嘴上作势抽了一下,腆着脸笑道:“不做哥哥的不会说话,我家妹妹什么时候都漂亮,是今天尤其漂亮!” 凌雪莲瞟他一眼:“你这急匆匆的,是干什么去了?” 凌庆威顿时邀功地道:“雪莲妹妹,说起这件事,还真是大快人心!那个病鬼燕王,他只有十天好活啦,秦院正说的!幸好当时嫁的是那个凌雨汐,活该她要守寡啦!” 凌雪莲皱眉,好像听见凌雨汐和病鬼燕王的名字就是对她的污辱。 当年楚玄渊的母亲,皇上的第一任皇后燕云衣还在世时,正好凌铁山厚背刀成名,凯旋归来不久。 皇上大喜,对凌铁山道:“朕有皇子,你有爱女,朕便替渊儿定下你凌家之女为正妃!” 那时的楚玄渊才五岁。 而凌铁山妻子俞聆清刚过世,凌铁山已经将妾室邱氏扶正为继妻,邱氏所生的女儿凌雪莲,和俞聆清所生的女儿凌雨汐都是三岁。 凌铁山自然而然地把这门亲事安在了凌雪莲头上。 皇后之子,那是嫡皇子,将来肯定会成为太子,继承大统。 这样的好亲事,当然是给他最疼爱的女儿了。 凌雨汐? 她的母亲只是商户之女,出身太低了。 加上俞聆清太过聪慧精明,自从嫁给他之后,他感觉到沉沉压力,对俞聆清表面尊敬,其实不喜,连带着对凌雨汐也不喜。如今终于扬眉吐气,而俞聆清也死了, 邱蕙珠虽是妾室出身,但是她可曾是忠肃伯府的千金,再说,现在也是正妻了。 而且过了两个月,邱蕙珠开始生病,又请了什么得道高人一方测算,一口咬定说是被凌雨汐所克,凌铁山便干脆将凌雨汐送到庄子去了。 这么一来,京城中人都几乎忘了俞聆清,忘了她还曾生了一个女儿。 凌家的嫡小姐,人人只知凌雪莲,看着这门亲事稳稳地落到了凌雪莲的头上,凌铁山和邱蕙珠都很高兴。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凌雨汐被这对夫妻迫不及待的送到庄子上后,皇后燕云衣病逝。 接着,不久后,便是五皇子不小心掉落御花园的水池中,差点送命,虽然救了上来,但却一直病情反复。 皇上又立新后,而五皇子被断言不到成年必会夭折。 凌铁山夫妇没想到他们精心谋划之后,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五皇子楚玄渊,再不是一个香饽饽。反倒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更何况还是个病病歪歪的。 夫妻俩看着娇滴滴的鲜花一般的女儿,偶尔也会发愁,早知道当年就不把这门亲事安在莲儿身上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要是五皇子没活到成年就死了,这婚约当然也不复存在。 没想到的是,这个三不五时就得让御医去一趟府上,一病就鸡飞狗跳,满宅不安的楚玄渊,竟然就那么病病歪歪、磕磕绊绊的活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就可以成亲了。 皇上到底念及当年先皇后的好,想着或许为他成亲冲喜,还能让他多活几个年头。要能留下一点血脉也是好事。 这门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但凌氏夫妻却慌了,他们千娇百媚鲜活可爱视如眼珠子的女儿,他们是想将她嫁给太子,以后母仪天下,能带得凌氏一门兴旺的,怎么能嫁给一个病鬼呢? 于是被遗忘在庄子上的林雨汐,被他们想起来。 在凌雪莲的眼里,凌雨汐就是一只丧家之犬,野地里生长的草;而楚玄渊,更是一个短命鬼。只要听一听,都污了她的耳朵。 还有前几天凌雨汐回门的事,想想都让她生气! 第31章 大快人心 短命鬼仗着是王爷,逼迫凌府满门向那个野草行礼。 真是屈辱。 更让人生气的是,凌府还被他们给讹去了三十万两银子。真是穷疯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讨厌。 这份屈辱她必要加倍还回来。 她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脸上露出笑容来,对凌庆威道:“你说多少?十天啊?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凌庆威见她露出笑脸,很高兴。 在这个家里,他虽然是长子,但他的母亲仅仅只是一个通房,以前俞夫人在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没有什么记忆。 但自他懂事起,就是邱蕙珠当家了,邱蕙珠自己生的儿女如珠如宝,对通房小妾所生的儿女凌庆威凌志武和凌茵儿,却是和奴仆一样看待的。 但这些庶子女们谁也不敢有怨言。 毕竟,连俞夫人这个正室所生的女儿都直接被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去了,要是他们没有眼力见,也许比打发到庄子去更惨。 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就只能好好的巴结邱蕙珠。 这点凌庆威深有体会,所以他一门心思做邱氏母子母女三人的狗,简直是指哪打哪,一点不带含糊的。 另外,他也深信,以凌雪莲这相貌,这才气,这在京城中的名声,以及凌府的地位,还有她舅舅的身份,嫁到皇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后凌雪莲成了尊贵的宫中娘娘,他自然也能沾光。 凌庆威道:“我就知道莲儿妹妹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的,凌雨汐不知好歹,燕王仗势欺人。他们该当落得这样一个结果,真是大快人心!” 凌雨莲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神色傲色中带着轻视,但凌庆威不但不在意,还因为今天雪莲妹妹跟他说话了而高兴不已。 凌雪莲带着丫鬟走了,凌庆威急急地跑去跟凌铁山汇报。 听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库房里面的那一支五百年的人参,才让燕王多捡了几天的命,凌铁山觉得牙很疼,邱蕙珠也是悻然不已。 本来是她准备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现在没有了,又得重新再收罗别的好东西送礼,想想都可气! 更何况,还有三十万两呢! 不过,十天时间也不长,这么一想,他们心意倒平了些。 凌雨汐花了一天时间,把绩效考核列出来,当然不可能她去盯着人评分,评分是轮流制的,每轮十个人,一轮负责一个月。三个月总评一次,除非达到评分标准,不然,第一次末三十位淘汰,接下来,末二十位淘汰。 也就是说,燕王府每隔三个月,将发卖二十人,又新买进二十人。 另外,举告这一条一直保留,只要举告属实,会有奖赏,但若诬告,三倍惩罚,严重者直接发卖! 这也起到一个监督作用,防止陶烨这样的人和事再次出现。 举告可以直接找管家丁道全,也可以找一尘,当然,也可以找她。 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尘一铉已经把新买进府里的下人都过了一遍。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大都身家清白,只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一尘一铉经验丰富,又是查了三天才得出最后的结果,他们记得,当时王妃从牙行挑人时,就只看了一遍就随便选了。 两人把他们的发现汇报给楚玄渊,楚玄渊脸上带着浅笑,毫不意外地道:“王妃虽然是新手,但她聪明啊!世间再没有比王妃更聪明的女子了,所以,你以为本王当初为什么叫你们也听命于她?” 一尘:“……” 自家王爷嘴都笑歪了,还有,这把王妃夸成一朵花儿一样的,是平时惜字如金的王爷吗? 一铉反倒很淡定。 连扮弱叫王妃哄吃药都做过了,夸夸算得了什么? 一铉道:“那漏网之鱼怎么处理?” 楚玄渊满不在乎:“不处理!” 一尘笑道:“你真是死脑筋,一两条漏网之鱼,能做什么?拿给王妃练手就好了。” 在成亲大典的第七天,皇上皇后似乎才想起这个儿子来,但并没有召见,只派了宫里的人赐了些礼物。 赐的礼很敷衍,只是些金珠银锭,几样首饰,几匹布。 不过这些凌雨汐很喜欢,赐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对燕王府一点用都没有,现在,燕王府缺钱,真金白银最实惠。 凌府李代桃缰的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没过问。 大概这也是凌铁山连把凌雨汐接回府里出嫁都不愿意的原因。 皇上对邱蕙珠的亲大哥忠肃侯邱光骥信任倚重,也因此对邱光骥的妹夫很宽容,为一个病得没几天好活的儿子,寒重臣的心,没必要!管凌家嫁的是哪个女儿呢? 再说要真论起来,当初定下的凌家女儿,本来就是俞聆清生的那个。 凌雨汐一觉睡得很香,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默然。 这几天每天晚上,楚玄渊的身子总是不好,要么就昏迷了,要么就在要昏迷的状态之中。 她之前提过要么打地铺,要么去隔壁房间睡的提议,根本没有机会再提出口。 于是天天夜里,都是和楚玄渊拼床。 好在那张床也够大,便算睡着两个人,也丝毫不会让她觉得拥挤。 她问道:“你笑什么?” 楚玄渊微笑道:“阿汐睡得真香!” 凌雨汐刚要说话,他已经收起笑,很怅然地叹了口气,道:“从五岁起,我就没有一夜睡好过。” 凌雨汐:“……” 他却又展颜一笑,道:“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当时掉进御花园的池塘,如果死了,又哪有今日的我?虽然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吃睡不香,而且命不久长,但到底我现在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和阿汐说话!” 凌雨汐问道:“你的病真的没法治了吗?” “五岁的时候,我太小,我母后又过世了,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所以发了高烧,伤了身体根本!” 楚玄渊凑近一些,悄悄地道:“而且,我当时还中了毒。那些毒是慢性的,能让我死得无声无息。”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好笑的是,给我下毒的不是一个人,三种毒在我体内,竟然相生相克,所以,虽然让我常年病体,却一时要不了我的命,让我活到了现在!” 第32章 太穷了 凌雨汐:“……” 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来看楚玄渊了,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五岁的时候,就在生死场上来回几趟,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威胁呢?可是,却仍然有人不愿意放过他,而且,还不止一方势力。 皇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还好,现在这里只是燕王府。 她道:“那些毒就没办法治吗?” 楚玄渊道:“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看过啦,他们不敢说是毒,只对父皇说是伤寒伤了根本,父皇也便当我只是小时候贪玩掉进荷花池,除了赐一些药和补品,一些规定的俸禄,让我在燕王府里自生自灭。其实也挺好的!” 凌雨汐看着他伤感的模样,想想觉得他的确是可怜,忍不住又想摸摸他的手安慰安慰。 但是,她的手才伸出来,楚玄渊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他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捉住,道:“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不可怜。想想我有个皇兄,三岁就死了,还有个十三弟,才四个月就夭折了,我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 凌雨汐忽略了被他握住的手,声音也不觉柔和下去:“一切都会好的,万一出奇迹,你的病能好也未可知。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肯定将你的燕王府打理得舒适齐整,府里断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也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 楚玄渊郑重点头:“阿汐能给我一个平靖康乐的燕王府,就是帮了我的大忙。至少,我生病的时候,也不用面对那些糟心事了!” 他将凌雨汐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神色郑重又虔诚。 凌雨汐本想收回手的,但是,少年的眸色诚挚,眼神干净,那是不带任何俗念的一吻,仿佛只是感激的,欣喜的一个普通动作。 若是她反应太大,反倒显得心虚了,于是,她干脆不动,大大方方地道:“你再睡会吧,安心养着,府里的事有我!” 楚玄渊乖巧地道:“嗯!” 凌雨汐起身,楚玄渊心细,本来主院里只有小厮和护卫,他特意叫一铉去寻了两个丫鬟,专门服侍凌雨汐。 不过现在凌雨汐没有叫丫鬟进来的打算,她自己穿戴好后,出门叫丫鬟打来热水洗漱,然后是例行一次巡视王府各处。 毕竟,刚刚才大清洗一次,府里的人也换了九成,现在是立威的时候。 等巡视完,再回来和楚玄渊一起用早膳,一早上的时间便过去了。 她离开后,乖巧应着会再睡一觉的楚玄渊也立刻起了,少年清冽的嗓音唤一声:“来人!”一尘就从屋外进来。 楚玄渊道:“王妃呢?” “王妃去往库房了。” “库房?”楚玄渊有些惊讶。 一尘忍笑道:“王府现在太穷了,想必王妃是去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卖掉补贴一下。” 楚玄渊抿抿唇:“很穷么?” 一尘用力点头:“账面上亏空三十几万两,库房里的东西几乎被搬空了,今年都没钱添置新的,各处用的都是去年的旧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扳起手指头,楚玄渊听得默然,照这么算,王府现在就只有一个空架子了。 楚玄渊拧眉道:“不是找回来一部分了吗?” 一尘叹气道:“找回来一部分,以物居多,银子还真没找回来多少,再说,那也补贴不了这么大的亏空呀。还有,现在王府每日的日常开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王妃管理着府里的事物,那是要捉襟见肘呐!” 楚玄渊看着眉飞色舞的一尘一眼,道:“你在幸灾乐祸?” 一尘忙收起咧开的嘴角,一本正经地道:“没有!王妃殚精竭虑,属下心里佩服得很,我对王妃只有敬佩,怎么会幸灾乐祸?” “以你猜测,王府现在这样,王妃能撑多久?” 一尘想了想,然后肯定地道:“最多一个月!除非她把嫁妆银子也填进去,那就能多撑两个月!” 楚玄渊点点头,道:“更衣!” 这次凌雨汐回来得有点早,实在是库房里那个样子,看得她嘴角抽搐。光看也看不出花来,那些东西拿出去当都换不来多少银子,所以,她连再巡视一下的心情都没了。 她手中拿着一份精美的帖子回来的,这是在回来的时候,门房那边刚送的。 楚玄渊扬起一个笑脸,道:“阿汐!” 凌雨汐看着他迎着阳光的笑脸,使他的病容都好了几分,他的笑容似乎能感染人,让凌雨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也笑着扬扬手中的帖子,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请帖。 帖子是出自南康长公主府。 这位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幼妹,嫁巽阳公穆世龙为妻,生了一对儿女,儿子穆煊十七岁,女儿穆妍十五岁。 这帖子,是穆妍发来的。 十五岁听着不大,但是凌雨汐可不敢这么想。 这个时代人们普通早熟,尤其是富贵人家,十五岁及笄,那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她对这些沾着皇亲,带着故旧的关系一概不懂,当然是拿给楚玄渊自己去定夺。 楚玄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笑道:“如果汐儿想去,我就陪你去,如果汐儿不想去,就不用理会!” 凌雨汐道:“别呀,怎么不去呢?你不是说,你从小到大,连逛街都少,那这种聚会,是不是也没有参加过?” 楚玄渊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凌雨汐:“……” 真可怜呐,要是正常的皇子,这种聚会应该是常客,而且是座上嘉宾,但因为他病着,所有人就都把他忽略了。 她道:“那就去长长见识!” “可是,不会给你添麻烦吗?”楚玄渊表情有些踌躇。 “添什么麻烦?”凌雨汐心想他这么乖巧听话,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想到他的病体,又问道:“你的身子,去人多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比如会引发身体里的病什么的?” 楚玄渊道:“不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凌雨汐笑着,愉快地做了决定。 这是古代的聚会,她也得去参加一下,王府现在很穷,她虽然有三十万两的嫁妆,但是这是原身的银子,原身还有心愿未完,以后完成原身心愿的时候还用得上。 她能暂借,却不能先都补帖王府给用光。 所以,王府得开源。 第33章 好像不对呀 开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做生意了。 做生意就得有人脉。 一个长公主府里办的聚会,去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只要能认识一两个,总能排上用场的。 楚玄渊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也笑了笑,他没有忽略,这帖子上的日期,就是明天。 如果那边真的有心邀请,怎么会在日期这么临近的时候才来下帖子? 不过,只要阿汐高兴,那就去吧! 他这个皇子,淡出人们视线太久了,让他们认识认识也好。 不过,想到明天的事也未必就会很愉快,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凌雨汐:“阿汐,这位南康姑姑,我不是很熟。因为我的病,燕王府闭门谢客,他们也许已经忘了我。明天要是有什么事,你别放在心上!” 凌雨汐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懂,有我和你一起去,谁也别想欺负你!” 楚玄渊:“……”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阿汐的话真让人暖心。 早膳已经备好了,楚玄渊只喝半碗粥,便什么都不吃了,凌雨汐道:“你这样不行啊,小鸟的胃一样,要想身体好,不摄入多一些营养怎么行?”半碗粥能顶什么呢? 楚玄渊脸色微红:“那我再吃个虾饺?” 凌雨汐把一碟精致的水晶虾饺都递到他的面前,道:“这虾饺味道不错,这些都是你的!” 于是,楚玄渊又默默地把虾饺吃了。 吃完后,凌雨汐道:“我要出去走走,你有什么要我帮你带回来的吗?” 楚玄渊道:“没有呢,我什么也不缺!” 今天阿汐没有邀请他一起出门,显然她有事要办。 凌雨汐道:“那我回来给你带蜜饯吃!” 楚玄渊:“……” 哄小孩一般的口气,好像不对呀? 不过他还是展颜一笑,道:“好!” 凌雨汐站起身来,楚玄渊建议道:“阿汐,你要带个护卫吗?” “不用!” “你一个人出门,万一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凌雨汐笑了,道:“那我换个男装?” 楚玄渊:“……” 行叭,阿汐高兴就好。 凌雨汐是个很能听劝的人,果然就去找了一套楚玄渊的衣衫换上。她还无师自通地把胸前束平,看起来,就是个身量还没长成的俊俏少年。 明眸皓齿,尤其一笑起来,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楚玄渊觉得这样子也不放心,但是,他和阿汐是合作关系,要是异议太多,阿汐肯定不爱听。 凌雨汐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这样行吗?” “阿汐穿什么都好看!” 凌雨汐抿嘴乐,心情很不错:“那你在家好好休养,我晚点回来!” 换了男装,大摇大摆往外走的凌雨汐让众下人们惊得合不拢嘴,这些下人几乎人人都认识她,毕竟,几乎全是她经手买进来或是留下来的人。 不过,他们惊讶归惊讶,仍然做着手头的事,而且,谁也没有多嘴,甚至连议论都没有。 楚玄渊看着院子,瞬间觉得有些空。 那就去做事吧! 凌雨汐这容貌,走在街上很是引人注目,像是谁家小公子偷跑出门,唇红齿白,显嫩,还显得单纯。 凌雨汐也很无奈啊。 实在是原身这张脸,长得太漂亮了。 她原本的脸也很漂亮,但漂亮中带着英气,穿上男装是帅气的男子,穿上女装也是飒爽英姿的利落少女。 可现在,她已经努力地把自己的气势提升了,看起来还是像一只小奶狗,而且是单纯好骗的小奶狗!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有欣赏的,善意的,也有恶意的,垂涎的,算计的…… 别的目光还好,那垂涎的目光却是让她一阵恶寒,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扮。 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还会被认为是女子,甚至她还连假的喉结都做得逼真,那别有用意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下次出门,得考虑把脸上涂黑一些,易容得平凡一些。 她走进一家成衣店,这家店生意还不错,店里有三五个客人正的挑衣服。 凌雨汐想为自己挑两身男装,以后出门也不好再穿楚玄渊的,哪怕楚玄渊一直生病,但毕竟是男子衣服,还是不太合身。 “这位小公子,您随便看看,小店的成衣,都是选的上好的料子,穿在身上又舒服又柔软,您肯定会喜欢!” 小二迎过来,态度十分的好,这位公子锦衣华服,长得又漂亮,目光干净又单纯,就算价叫得高一些,肯定也不会发现! 凌雨汐道:“这件月白色的,拿下来我看看!” 小二一看,立刻道:“小公子,你真有眼光。这件衣服不论外形和衣料,都是咱们店里顶好的。” 凌雨汐没回应,她虽然初到这个地方,又不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不说别的,就这店里,这样的衣料的衣服还有好几件呢。 她看了一下,做工还算精致,便道:“多少钱?” 小二伸了五根手指。 凌雨汐眨巴着单纯又无辜的眼睛:“五十文?” 小二笑容一僵,这位小公子怕是对银钱没有多大概念吧?二十文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他忙道:“小公子说笑了,五十两!” 凌雨汐淡淡地道:“贵了,十两!” 小二睁大眼睛,这小公子的眼睛是淬了药吗?这衣服成本价的确差不多十两一件,他这不是见小公子看着像是很少出门,才狮子大开口,想坑他一笔吗? 怎么他说的这个价位,正好是店里可以接受的最低价? 他陪笑:“这公子,您这还价还的太狠了,这样我没法交代!这衣服特别衬小公子的脸色,小公子穿上一定更加英俊好看。要不您再加点?三十两卖你!” 凌雨汐露出一个笑容,她伸出一根手指,道:“加一两,十一两。你若不卖,我就不要了!” 小二:“……” 这简直是正好挠到他的痒痒处。 扣除成本人工还能纯赚一两多,一两多可不算少,就是京城的物价,也够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的吃穿用度。 在继续坚持卖三十两也许客人离开开,和现在纯赚一两多比较,小二有些心动,又有些不甘。 凌雨汐的老神在在,使他正准备咬牙答应,突然哎呀一声,一人向凌雨汐怀中撞来。 第34章 想碰瓷 浓郁的脂粉香气传进鼻中,凌雨汐想都没想,身体已先做出反应,向旁边一让。 于是,撞向她怀中的那人直接就跌到了地上。 这一摔,将店里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裙少女泪汪汪的看着凌雨汐,那泪光在她眼里要落不落,这个样子,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这眼神似乎在控诉凌雨汐为什么要让开,不然,她也不会的摔到地上。 她的丫鬟忙扑过去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摔痛了吧?是奴婢没注意!” 那少女没理丫鬟,仍然泪眼朦胧地看着凌雨汐。 凌雨汐眨了眨眼睛,碰瓷!她立刻道:“小二,你看到了,我可没沾她半点,她摔倒可不关我的事!” 小二:“……” 他一个小二都看懂了,这位姑娘是见这位小公子长得好像画上走出来的人儿一样,所以才会摔的吧?她这样看着小公子,就是希望小公子拉她一把呀。 可这位小公子却一脸正直,美色当前,竟然毫不为所动。 绿裙少女也装不下去了,脸色涨红,仍然含羞带怯地道:“小公子,我不小心扭到脚了,你能扶我一把吗?” 凌雨汐看着这满满的套路,还觉得挺新奇的。她不假思索地道:“虽然我有心做好事,但我不能这么做。抱歉!” “为什么呀?”绿裙少女有些不甘,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位小公子也太铁石心肠了吧? 凌雨汐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拉你起来,便是帮了你,你定要感谢我。口头的感谢不能表达你的诚意,你会请我吃饭。在吃饭的过程中,你会探问我的来历。之后你定会表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虽然我长得好看,但我年纪还小,不想这么快就成家立业,所以只能不扶你了。” 想碰瓷她?门都没有! 小二:“……” 这位小公子是什么神仙品种啊? 绿裙少女:“……”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被人当面说出来也着实难为情,她的脸更红了,难堪地道:“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我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做?” “不会就更好了,你身边的丫鬟可以扶起你!”凌雨汐钢铁直男一般的话让人很无语。 不过,那绿裙少女被丫鬟扶起之后,竟然还不死心,她凑到凌雨汐身边:“公子看上这件衣服,三十两银子也不贵,不如我送给你吧?” 小二听得眉开眼笑,同时也十分羡慕,长得好看就是好啊!那绿裙姑娘长得也不差,这都准备倒贴了。 凌雨汐:“……” 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绿裙少女,只值十两的东西,非要三十两银子买?那回头还得讹她? 她看小二:“这你们店找的托?” 小二茫然脸:“托是什么?” 绿裙少女被凌雨汐看了一眼,脸就更红几分,含羞带怯地道:“公子不想这么早成家立业,那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呀!我叫秋绿珠,我爹东城都司秋明皓!” 凌雨汐:“……” 京城四方各设都司府,都司相当于一地县令,虽然这里是京城,官多如狗,但都司的女儿肯定是不会做托的。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来绿裙少女不是要讹她,是要撩她? 小二已经看傻了,敢情这位小公子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他真的不明白因为长得好看,被人看上了的事实。 这是对自己这样惊世的容貌有多不地意呀? 凌雨汐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身为一个女子,竟然被一个女子撩,这感觉太过古怪,让他招架不住,想要逃离。 她对小二道:“十一两卖不卖?” 小二小心地看了秋绿珠一眼,这小公子一看就没开窍,这位姑娘是撩了个寂寞,还是生意更要紧,忙道:“卖卖卖!” 秋绿珠不死心地道:“你还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呀!” 凌雨汐敬谢不敏,而且在秋绿珠靠近的时候连退几步,退到安全距离才道:“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就需要你离我远点!” 秋绿珠受伤地道:“公子,你未免也太无情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的眼泪说来就来,一脸委屈,好像凌雨汐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凌雨汐嘴角抽搐,她这算是出门没看黄历吗?居然遇见一个垂涎她美色,而且还这么戏精的女子。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名节看得挺重的呀,这个都司是怎么教女儿的? 凌雨汐翻了个白眼,让小二赶紧打包。 花了十一两,拿了包好的衣服,凌雨汐脚底着火般地出了成衣店。 秋绿珠追出来时,哪里还能看到人? 她悻悻地跺了跺脚,好不容易碰见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都没有问清楚他是谁,就让他跑了。 她要去找爹爹派人调查一下! 凌雨汐混入街上人群,才瞬间觉得安心。 她又去了胭脂铺,绸缎铺,点心铺…… 这些地方一一走过之后,手里也提了几个大小盒子,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清点燕王府财产的时候,还有几家铺子呢,不过离的有些远,她今天没准备去。 回到王府,院子里又是静悄悄的。 凌雨汐也没在意,这个时候,也许楚玄渊午睡了,又或者到别处去了。 她还记得给他带了蜜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楚玄渊越长越回去了,明明成亲的那天,他和自己谈条件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冷静,自持,还显得挺成熟,怎么现在成了一个软弱的小可怜? 或者是因为第一面不了解,所以她产生了错觉吧? 又或许,当时他需要一个合作对象,在强撑着成熟?这两天觉得合作得还不错,就在她面前露出了本性? 才十八岁,这年纪,本来也是个孩子呢! 左右只是个活不过两年的可怜人,成熟也好,幼稚也好,对一个合作对象来说,有什么关系? 她心情不错,哼着歌,提着东西,推开门,走进房间。 眼前的一幕,让猝不及防的她突然僵住了。 第35章 救命 屋子里水汽弥漫,一个大大的桶,散发着热气的水,一个玉白色肤色的少年男子正泡在水中。 这这这这里是卧室,不是有专门的浴房吗? 为什么要在卧室里泡澡? 她第一反应就是退出去,但是,脚才收回,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声音:“救命……” 凌雨汐不得不收回脚。 奇怪了,一尘一铉又不在。 这两个侍卫真是越来越玩忽职守了。 她无奈地走近一些。 刚才,雾气氤氲,她其实只看到一片玉白色就闭上了眼睛,此时,她再看过去,只见少年双眼紧闭,无力地倚在桶中,却似已经无法坐起,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那水已经漫过他的下巴,封住了他的口鼻。 再这么下去,他会直接被自己的洗澡水淹死。 凌雨汐急忙伸手,把楚玄渊拉高一些,她的手接触到那水,觉得那水寒冷如冰。 她脸色顿时变了,道:“这水怎么这么冷?谁负责照顾你的?竟然如此敷衍了事?” 少年睁开眼睛,黑眸如同黑曜石,湿漉漉的,定定地看着凌雨汐,因为身子抬高,带着水汽的水流汇聚着滑落于他的胸腹处,玉白的肌肤,却并不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瘦,散发着莹滑的光滑,在水汽的浸染中似带着一层莹光,看得凌雨汐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他眨了眨茫然的眼睛,似是看清楚了处境,解释道:“阿汐,我在泡药浴,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没想到发生意外,幸好你及时回来!” 说着,他在浴桶中坐起身。 凌雨汐:“……” 是错觉吗?她好像看见了倒三角人鱼线,还有腹肌,一个病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有腹肌? 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忙道:“我听到你在叫救命?还有,你这水都冷成这样了,还怎么泡?” 本来就病弱的身子,竟然还泡冷水澡,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楚玄渊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每个月要泡一次药浴,这水,如同火焰烧灼,又如寒冰冷窖,我受冷寒酷热攻击,有时失了神智,就会喊出声来!” 凌雨汐:“……” 他竟又笑了,道:“你看,现在水不冷了,很热!” 凌雨汐将信将疑地伸手过去一探,果然,那水如同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 这是什么鬼药水?很邪门的样子。 不过,想到这是一个从五岁起就缠绵病榻,伤了根基的人,而中医之方本来博大精深,其中有些古古怪怪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自己的身体没数吗?怎么把人全打发走?万一我没有回来,你又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岂不是要淹死在浴桶里?” “阿汐说的是,我太大意了!”楚玄渊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带着别的情绪,又似乎只是单纯在认同。 凌雨汐不方便看他光裸在外的身子,问他:“你泡好的没有?衣服在哪里?” 楚玄渊慢吞吞道:“好像还没有,要泡半个时辰,要经历冷热交替十二道,才泡了三刻,经了九道。” 凌雨汐:“……” 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那你继续,我先出去!”凌雨汐很不自在,急于想逃。 就算她对他有一些同情心,觉得他如在受刑,可是这个时候,她就不发扬合作人的精神相陪了吧? 不过,她才一起身,衣袖就被楚玄渊抓住了。 他黑而线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透着几分可怜:“我有些不舒服,我怕一会儿泡着又晕倒在水中。阿汐,不要走好不好?” 凌雨汐想说不好,她道:“我叫一尘他们来!” 她起身就走,走出门时,似乎听见浴桶内少年压抑的闷哼声,她没有回头。 然而,在院子里寻了一圈,哪有一尘一铉的身影?甚至,连小厮护卫的影子都不见了。 凌雨汐很是无语,他身子不好,泡药浴的时候怎么还把整个院子都清空了? 实在找不到人,她也不敢远离。 无奈之下,她只好认命地转回来。 楚玄渊还在里面好好地坐着,不过脸色很差,惨白,汗珠滚滚,好像随时撑不住了一般。 看见站在门口似乎进退两难的凌雨汐,他低低地道:“阿汐,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你就出去吧。我……我应该撑得住!” 虽然凌雨汐是这么想的,但是楚玄渊这么说了,她马上道:“有什么不自在?你泡你的,我在旁边等着,有什么需要你叫我!” 她不敢看少年的身子,低着头,眼神无放安放,口中说得满不在乎,但只要注意,就能听出她尾音中的外强中干。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玄渊无声地勾起唇角。 凌雨汐几乎是用挪的,慢慢走过去,她决定,再走两步就停下来,站在这里应该够了吧?这里离浴桶已经很近了,万一楚玄渊撑不住要掉下去,她也可以很快把人捞上来。 明明心绪烦乱,却又心不在焉的她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一滑,双脚不受使唤地向前冲去。 这是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征兆哎。 好端端的怎么会腿软? 她感觉是腿弯处有些不对劲。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一跤摔下去,她真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腿弯还是软的,力无法使,已经不能拯救了,她放弃了,伸出双手……捂住脸。 至少一会儿摔下来的时候,不用面对少年那双惊讶又诧异的眼神。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在电光石火之间,她被人公主抱了,而且还旋转了两圈,卸去了力道。 她移开手,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然后,是一大片光祼的玉白色的肌肤,与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却因为少年身上沾着水,将她的衣衫也浸湿了,这和肌肤相贴没什么两样。 她猛地睁大眼睛,他他他在泡澡,怎么能这么快起来?而且,他应该是光着的。 她该怎么办? 后知后觉的她发现,她还被楚玄渊抱着,身子不由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赶紧闭上眼,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咳咳咳咳,谢谢,麻烦放我下来!” 楚玄渊看着她嫣红羞窘的脸,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不过他从善如流地将她放下。 第36章 手感很不错 两脚落地,凌雨汐的心安定了些,可是她现在是睁眼呢,还是闭眼呢? 楚玄渊只是放她脚落地,手却没有松,而她因为闭着眼,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他笑道:“阿汐,你干嘛闭上眼睛?” 凌雨汐小声嘟囔:“非礼勿视!” 可怜她,虽然活了两辈子,可是她的世界只有做任务,接单,充电,拼命提升自己。毕竟是做一些拿命来拼的事,一个不慎,也许就小命不保了。 这种和男子近距离相处的事,她没经历过啊。 楚玄渊轻笑出声,道:“你睁开眼睛看看。” “不”她弱弱地道:“你没穿衣服!” “原来阿汐以为我没穿衣服么?”少年的声音很愉悦。 难道不是吗? 凌雨汐睁开眼,眼里马上就撞进了一具修长却极有料的身材。原来她没看错,竟然真的有六块腹肌,人鱼线。 他穿着亵裤的。 早知道他是穿衣泡药浴,她又何必窘成这样子?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是常年病体么?这六块腹肌哪来的?而且,身上不瘦,也没有赘肉。 是她看错了?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软中带硬,手感很不错,是真的! “噗哧……” 头顶的轻笑让她回过神,她老脸一热,强行挽尊道:“我以为你生着病,身体肯定不好,没想到身材竟然这么好!” 楚玄渊道:“嗯,我是生着病,我身体不好,但是我身材好,这点不冲突呀!” 身体不好身材能好?好身材难道不要好体力练出来的吗? 凌雨汐鼓起嘴,这是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收拾吗? 楚玄渊立马猜到她眼神中的不满是什么了,笑着解释:“大夫说我要想活得久一点,就得把身体给练得有点力气!平时不发病的时候,我都用来练的。” 凌雨汐:“……” 楚玄渊笑道:“练了还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刚才我哪里有力气能救你?” 凌雨汐默了默,刚才她都已经放弃挣扎了,而他那时身在浴桶,要从桶中出来,再把即将倒地的她接住,而且卸去倒下的力道,靠的还真不仅只是巧劲。 楚玄渊又道:“只是这两年发病越发频繁了,就练得少了。这里原本是八块的,也只有六块了!” 他的语气还有点小委屈。 凌雨汐心里顿时浮现一个身残志……哦不,身弱志不弱的少年,每天努力地锻炼,挥汗如雨的画面,他这样的病,能练成这样的身体,付出的肯定比常人多得多! 她默默地收起心中的小小不满,提醒他:“你还要泡一刻钟,中途起来不会有影响吗?” 楚玄渊道:“每个月都泡的,影响不大!” “那你快进去!” 楚玄渊很听话,又跨进浴桶里。 知道他穿着亵裤,并不是裸着的,凌雨汐就自在多了,虽然他玉白色的上身还是在眼前晃,而且,刚才还摸到了他的腹肌,但现在,凌雨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对,她想起来了,她好生生的根本不应该摔跤,是有什么撞到她腿弯了。 她猛地站起来。 楚玄渊道:“怎么了?” 凌雨汐一边低头寻找,一边道:“刚才有什么绊了我一下。” 她连浴桶边也没放过。 楚玄渊双手伏在浴桶边上看着她,睁着一双干净的,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宝宝般地道:“是什么绊到你了?找到了吗?” 凌雨汐摇头摇头,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真的是绊到了吗?” 凌雨汐仔细回想了一下,又似乎不太确定。 她叹气道:“算了,也许是流年不利!” “没摔着怎么叫流年不利呢?顶多有惊无险啊!”楚玄渊笑着,竟然伸出手,探向凌雨汐的脸,道:“阿汐,你脸这么红,是不舒服么?” 略带着一丝凉意的手突然贴在脸上,凌雨汐呆了一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果然很烫。 毕竟是头一次和一个只穿了一件亵裤,而且还在泡药浴的小鲜肉离得这么近。 小鲜肉三个字跳出脑子的时候,凌雨汐自己都怔了怔,如果忽略楚玄渊的病,他这长相,这身材,可不是就是极品小鲜肉么?她脸上似乎又热了两分。 她觉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对劲,要说接触,逃婚那夜他和她达成合作后,两人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呢,可她一直心如止水。 她想,大概是今天见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楚玄渊很有分寸,他的手只是一触即收。此时脸上热度还没退去,她悄悄地用手背给脸上降降温,但似乎没有楚玄渊的手效果那么好。 他的手如同一块玉,温润的,很舒服。 似乎无意中搅得凌雨汐心微乱的楚玄渊还是伏在浴桶边,目光亮亮地看着她,淡淡的笑意在唇边,他道:“阿汐,我泡好了。你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凌雨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包括亵裤。 他身上那件湿的,肯定是要换下来的。 脑补了一下,她的脸又有发烫的迹象。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将衣服拿来,一古脑地放到他手中,匆促地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你先穿着!” 说着,她转身飞奔离去了。 看着她有些凌乱的脚步,楚玄渊无声地笑了笑,在浴桶中站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不过,他知道今天这样大概已经是凌雨汐的极限,不能再逗她了。 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开门出来时,见凌雨汐站在院子里。 他轻咳一声。 正在发呆的凌雨汐回过头,眼前少年唇红齿白,因为被水汽浸染过,整张脸都润润的,头发还有些湿,一身红衣,衬得他脸色越发的白了。 那长袍质地极好,宽袍广袖,颇有几分谪仙韵味。 他冲着凌雨汐一笑:“阿汐,我穿红衣好看吗?” 岂止是好看? 这简直是视觉盛宴。 她点头:“好看!” 楚玄渊笑了:“阿汐,那我以后都穿红衣吧,喜庆一点!” 凌雨汐被他的笑容晃花眼,觉得连唇舌都有些发干,她下意识道:“那倒也不必……”穿成这样,别人还怎么活?太张扬了啊! 第37章 被遗忘的人 南康长公主府的聚会,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清音会。 因为请到了大琴师白清泉来弹琴,传说这位白清泉的琴艺,京城第一。取这个名字,也是抬举白清泉的意思。 楚玄渊对这个不在意,只是阿汐喜欢,他陪她过来看看。 凌雨汐也不在意,她这个雇佣兵,虽然闲暇时候也听音乐,却很少听古琴。 长公主府极大,府门前停了不少马车,燕王府的马车到的时候,淹没在一大堆马车里。 大概因为楚玄渊从没参加过这样的盛会,认识他的人竟然不多。楚玄渊刻意没在马车上挂燕王府的徽记,以至于凌雨汐扶着他下马车时,众人先是眼前一亮,世间竟有这么漂亮的人儿,接着又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 这画上走出来一般的人儿,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睛,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那个少年脸色过于苍白了一些,像一块细瓷,又或者是一块白玉,没有丝毫血色。 一直等楚玄渊下车来,并且走了好几步后,才有人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容貌都太过出色,以至于还有人想上前搭讪。 只是,还没等想搭讪的人走上前来,楚玄渊突然咳了起来。 他努力地想忍住,脸都涨红了,但是却没能忍住。 咳嗽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凌雨汐轻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双眼睛都咳出了水雾,歉意地道:“阿汐,我没事!” 这一顿猛咳之后,有人突然福至心灵,悄声道:“这不会是燕王吧?” 一个自五岁起,就极少出现在人前,从没参加过什么聚会,被人们逐渐淡忘的王爷。他住在自己的王府里,燕王府一直闭门谢客,去得最多的,只有御医。 活不过二十的传言,虽然让人茶余饭后会唏嘘一下,但过后又会很快忘记。 众人恍然,他们就说嘛,长成这样的人,一般看过就难以忘记,可是他们却很陌生。那就只有燕王了,而他所娶的这个王妃,众人就更不熟了,一个被从小送到庄子上长大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到勋贵子弟和大家闺秀的圈子。 没人过来搭讪了,参加这样的盛会,一来是身份的象征,二来是为了多交朋友,开心来的。 可一个病得咳起来吓死人的王爷,他们心里掩不住的嫌弃;至于那个王妃,庄子上长大的,想必也粗鄙不堪,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长公主府的管家倒是快步而来,道:“燕王殿下,王妃,失礼失礼,有失远迎!请入厅内喝茶!” 不咳的楚玄渊精致如易碎的上等精瓷,他微微抿了抿嘴,看了凌雨汐一眼。 凌雨汐冲他笑一笑,道:“走吧!” 管家叫过一个小厮,叫他带着楚玄渊二人进去。 楚玄渊走得很慢,中途,他又没忍住咳了一回,咳得弯下腰去,气息紊乱,样子摇摇欲坠。还没咳完,一个声音嫌弃地道:“都病成这样了,还往外跑什么?这病不会传染吧?” 这人说话太过难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锦衣华服,但是眼神有些浮肿,眼下略有青黑,一副纵欲过度,外强中干的样子。 旁边的人忙拉住他,低声告诉他这是燕王殿下。 结果,那人不但没有收敛,反倒鄙夷地道:“本公子又没说错,是王爷又怎么了?以前不都不出门,突然跑出来吓人干什么?” 凌雨汐问管家:“这是谁?” 管家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燕王殿下也是客人,主人把帖子发给燕王府,总是有理由的,现在这位秦旭泽,是秦太师的孙子,秦太师的女儿贵为后宫贵妃,生了皇长子楚元彻,地位超然。 秦旭泽的父亲,又是户部侍郎,一门显贵。 要说别人可能会顾及楚玄渊是位皇子,说话客气些,但是秦旭泽显然并不在乎。 他这样的家世,不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脸面,也很正常。 管家低声向凌雨汐介绍了他的身份。 楚玄渊抬起头来,他漆黑的眼眸看向秦旭泽:“本王的病,不会传染。所有人都知道!” 秦旭泽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楚玄渊突地道:“本王不过是身体有病,不像秦公子,连脑袋都有病,出口迎风臭十里,想必秦家的良好家风,废物是没办法继承的!” 两人离得甚近,楚玄渊的声音不大,但恰好够秦旭泽听见。 秦旭泽大怒,猛地转头瞪他:“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废物?” 楚玄渊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眼珠黑如暗夜,薄唇轻吐,叹道:“本王说得这么明显都听不懂,果然是废物啊!” “痨病鬼,小爷打死你!”秦旭泽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尤其是看见楚玄渊那讥诮的眼神,那明晃晃的轻蔑,一个病鬼也敢骂他?他猛地扬起手来,就想打人。 附近还有不少人,他们听到秦旭泽嘲笑楚玄渊,有人一笑置之,有人听而不闻,谁也不愿意管闲事。 何况,那个人是太师的孙子,平日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便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想欺负谁就欺负了,被欺负的人也只能吃人哑巴亏。 只是这位燕王殿下运气太差了些,什么时候咳嗽不好,非在这时候,被秦旭泽碰见。 楚玄渊幽幽地道:“秦二公子,本王哪句话说错了,竟然要对本王动手?” 秦旭泽呸道:“你别跟小爷一口一个本王,你才是废物,小爷今天就打死你个废物!” 楚玄渊伸手指着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士可杀不可辱,秦旭泽,你……你太过份了……” 就在秦旭泽的手即将落下来时,楚玄渊突然张口,一口血噗地吐了出来。 秦旭泽这一声喝,让所有人都不禁都睁大眼睛,口角归口角,秦旭泽竟然真的想动手?就燕王那小身板,经得起秦旭泽一下吗? 他们转过头来,正好看见秦旭泽落下的手,和吐血的燕王。 就在众人呆怔的时候,在楚玄渊身侧的凌雨汐动了,她一脚就将秦旭泽踹了出去。 第38章 好威风啊 秦旭泽整个人呈抛物线般飞出去两三米,还没来得及叫疼,凌雨汐已经跟身而上,又踹了好几脚,一边踹一边道:“王爷病体刚好一些,你骂他嘲笑他也就算了,竟然还将他打得吐血,你还有没有人性?” 看着那个对秦旭泽动手的人,众人面面相觑,这位,就是燕王新娶的王妃?这么彪悍的吗? “啊呀,哎唷……救命……”秦旭泽惨叫。 秦旭泽的小厮做梦也没想到他家少爷还有被别人打的一天,等反应过来时,凌雨汐已经结结实实踹了他好几脚,口中还道:“我们又没惹你,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 连长公主府的管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赶紧过来把人分开。 凌雨汐踹了几脚也就回到楚玄渊的身边,在别人看来,也就是一个心疼夫君的女子随便踹了几脚,有人还好笑,秦旭泽这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欺负的,这也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不过,到底是个女子,那力道,顶多也就跟挠痒痒似的。 但秦旭泽可不这么觉得,他被踹的地方,感觉疼痛入骨,腰都要断了,腿也要断了。 那个毒妇! 管家急忙道:“秦二公子,燕王爷,别伤了和气!这,有话好好说……” 一个声音沉声道:“怎么回事?” 秦旭泽叫疼的声音小了许多,来的也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石青色镶金线织锦长袍,低调又奢华,和秦旭泽有些相像,但也不是太像。 秦旭泽整个人都是一副被酒色浸染后的不健康的虚浮,而那男子,却眼神沉稳,脸色红润,显然要洁身自好得多,而且还带着一种沉静的气度。 管家看着来人,松了口气之余,忙道:“秦大公子,都是误会,误会……” 秦太师的嫡长孙秦睿津,光风霁月,去年科举的状元郎,现在在翰林院任修撰。 管家显然是想息事宁人,毕竟这是在长公主府,身为主家,让两个客人起了冲突,说出去也不好听。 不过,他想大事化小,秦旭泽可不愿意,他冲着来人道:“哥,那疯女人欺负我!她踹了我好几……” 秦睿津一个眼神扫过去,他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了。 秦睿津拱手为礼,道:“燕王殿下,王妃,在下秦睿津有礼了!” 楚玄渊捂唇咳嗽,道:“秦大公子…咳咳咳…你们秦家,好威风啊……咳咳……” 秦睿津看着咳得天昏地暗的楚玄渊,耐心地等待下文,可是楚玄渊却不说了,他苍白的脸上,难掩病容,唇边还沾着一丝殷红的血。 凌雨汐眯眯眼,道:“秦大公子,你问殿下,殿下怎么说得出口?你们家这位二公子,在殿下面前一口一个小爷,还骂殿下是痨病鬼,将殿下打得吐血!虽然殿下身体不好,不太出门,但也没有到谁都可以欺负的地步吧?好歹,也是个皇子不是?秦太师一门,已经不将皇子放在眼里了吗?” 秦睿津猛地看向秦旭泽。 秦旭泽弱弱地道:“我是骂了,可是我没打……” “过来,跪下!” 秦旭泽睁大眼睛,所有的不服都写在脸上:“哥?凭什么?” 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他被那疯女人踹了好几脚,现在还在疼呢! 再说,要是让他给个痨病鬼跪下,那他的脸往哪里搁?他是太师府二少爷! 楚玄渊又咳嗽了两声。 秦睿津的脸色顿时沉下去:“我的话你没听到?跪下道歉!” 秦旭泽在家里一向怕这个大哥,有心不肯低头,但是面对大哥严厉的眼神,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跪下了。 秦睿津喝道:“哑了?” 秦旭泽满心憋屈,悻悻地道:“对不起!” 楚玄渊轻叹了一声,看着秦睿津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自伤自嘲,声音虚弱又带着微微的颤抖:“人人都知道,本王这残败的身子活不长久,所以,没有人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也是理解的!” 秦睿津拱手,道:“殿下,王妃,舍弟行事狂悖,在下定会禀告父亲和祖父,让他好生领受家法。今日之事,都是舍弟的错,还请殿下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对身边人吩咐道:“把二少爷送回去交给父亲,今日聚会,他不用参加了!” 秦旭泽脸色大变,聚会不能参加还在其次,让下人把他押回交给父亲,这代表着要受家法。 他急道:“哥,哥,我知道错了!” 但是,秦睿津身边的人可不是他身边的小厮,低声说一声:“二公子,得罪了!”便将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秦睿津又对楚玄渊道歉,然后对管家道:“此事我会向穆世兄和穆家妹妹亲自解释,余下之事,有劳了!” 管家对这个温文有礼又讲理的秦大公子显然十分有好感,连忙笑着道:“不敢,不敢!秦大公子请便!” 虽然这小小的闹剧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但毕竟大部分的客人都不在这边,加上秦睿津的处理也算是快刀斩乱麻,小小风波倒是很快过去了。 也有人在心里同情燕王。 要不是这病体,本是千尊百贵的皇子,哪至于娶一个这么粗鲁的女子? 不过,要不是这粗鲁的女子,今天燕王还真就这么被欺负了。哪怕秦睿津的话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 管家也忙对楚玄渊凌雨汐道:“殿下,王妃,这边请!” 本来他只是准备叫个小厮带进去就行了,但是这还在门口就发生这一出,管家想了想,还是亲自把他们送进去。 此时,南康长公主住的院子里,身为主人家的穆妍正腻在南康长公主的膝边。 这位长公主年已四十,不过保养得极好,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肤色白皙,一举一动,都透着家良好教养所形成的优雅贵气。 她笑着看着在身边撒娇的女儿,笑道:“今儿这年轻人的盛会,你可是主人,你不去前面和你的小姐妹们说话,腻在娘亲身边干什么?” 穆妍嘟起小嘴,道:“不是有哥在前面照应着吗?” “你哥的朋友是你哥的朋友,你自己的朋友不还得你去招待吗?”南康长公主宠溺地笑。 这时,管家匆匆而来。 第39章 粗鄙 管家刚把楚玄渊两人送进厅里,那儿有穆煊照应,他就赶过来了。 南康长公主正和穆妍说话,管家在廊下求见。 “进来吧!”长公主涂着蔻丹,精心保养的手在穆妍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管家走进来,在丈远的地方站住,拱手行礼:“长公主,燕王殿下携王妃前来,与秦太师府的二公子起了些冲突,秦大公子出面,将秦二公子带回去了!” 长公主抬了抬眼皮:“起冲突?我这位好侄儿成婚之后,倒有了些脾气啊!怎么回事?” 管家斟酌着道:“燕王在府门口咳嗽,秦二公子不喜,说话颇为难听,将燕王气到吐血,燕王妃倒是彪悍,对秦二公子动了手!” 长公主听得有趣,道:“彪悍?” 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尤其是她这公主府的管家,平日说话最是用词严谨。 管家把当时的情形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道:“燕王妃踹了秦二公子好几脚,好些人看见了!” “燕王情形如何?” 咳嗽得甚是厉害,虚了身子,看着不似太好。 穆妍听得直皱眉,道:“娘亲,这万一他要是中途发病了,不是惹麻烦吗?” 长公主淡然:“他这个身子骨,也不是一天两天,真要有什么事,皇兄也不至于怪到我的头上。哪有什么麻烦?” 她对管家道:“这事儿关注就行,不用插手,退下吧!” 管家离开后,长公主道:“妍儿,你和凌雪莲不是挺熟悉的吗?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燕王妃?” 穆妍撇嘴:“一个庄子里长大的粗鄙丫头,没听说过。幸好有这个粗鄙丫头,不然,嫁给燕王的可就是雪莲了!” “妍儿,这种话以后不要说!”长公主不悦地道:“事关女子名声,这件事以后也不许再提了!” “我知道啦,”穆妍哼道:“这次我们本没准备请燕王,娘亲为什么要加上他?” 长公子摸摸她的头发,笑笑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于你的聚会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三皇兄的意思,其她的你别问了。你要是觉得不想理会他们,也不用理会!左右你哥在那儿,面上是会过得去的。” 把穆妍劝走后,长公主抚着杯沿,轻轻笑一声:“粗鄙也着实粗鄙,聪明也有几分聪明,还知道找个借口让自己站在有理的一方!” 在公主府精致的小花厅里,楚玄渊坐在椅上,椅子上还铺了一层软垫。 这是长公主的儿子穆煊叫人办的。 小花厅里的客人相比较要少一些,清静而雅致。凌雨汐坐在他的旁边。 身旁的小几上摆着水果和点心,不远处,那些勋贵子弟和大家闺秀们互相寒暄。楚玄渊凌雨汐这边,似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人过来。 府门口的事看见的人并不多。 他们之所以不理会楚玄渊凌雨汐,一来楚玄渊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众人对他并不熟悉;二来楚玄渊活不过二十岁,这是御医院院正亲口直断,对一个病歪歪又活不久的皇子,他们根本不想花时间在他身上。 至于凌雨汐,虽是大将军的女儿,但是一个在庄子上长大的女儿,说出来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跟她交流? 未免也太有失身份了。 凌雨汐倒并不在意,她来这个世界时间不长,对这里一切都不太了解,即使昨天出去街上逛了一圈,所看到的听到的也有限。 而今天这个聚会所接触的圈子和昨天的又完全不一样,连人都认不全,更别提他们身后的背景。这时候贸然过去建交,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 楚玄渊不时低咳,凌雨汐道:“你还好吗?” 楚玄渊右手握拳,抵住唇,努力忍住咳嗽,摇头道:“我挺好的,阿汐不用担心。在这里坐着是不是感觉挺无聊?要不阿汐自己出去走走?” 凌雨汐道:“一尘一铉没跟来,你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我陪着你吧!再说,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好走的!” 楚玄渊伸手勾住她的指尖,道:“我介绍阿汐认识。” 他目光扫了一眼,道:“那边绿衣的女子,是平远伯韩岩方家的小姐韩莎莎;那边戴着翠玉镯的,是礼部侍郎的女儿施仪悦……” 小花厅里只有七八个的,还有花厅外的,窗外入目能见的,楚玄渊一一介绍给凌雨汐知道。 凌雨汐很好奇:“你不常出府,这些人你怎么认识的?” 楚玄渊笑了,道:“大概因为不能常出府,才希望认识更多的人,至少不要在迎面见到的时候,不知道对面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隐隐的伤感,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小奶狗,眸子湿漉漉,很无辜。 凌雨汐懂了,没有自由的人向往自由,没有健康的人期盼健康,因为不能出门,正常和人交往,所以尽可能的了解更多的人。 哪怕那些人不认识他,但他在心里认识他们,这也是一种安慰。 好可怜的孩子。 真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 不过这里场合不对,她要真这么做就太突兀了。 她放柔了声音,道:“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些了,咱们也在府里办个什么会,邀请他们来参加,到时候你就可以认识很多人!” “真的吗?”楚玄渊眼里有亮光闪过。 凌雨汐含笑道:“真的!” 两个人低声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倒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不过,没有人注意他们,小花厅里突然有了小小的骚动。 原来是又有人进来了。 长身玉立,风采出众的穆煊亲自陪着一个浑身上下都透出贵气,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不凡气度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们身后还簇拥着不少勋贵子弟。 已经有人拱手行礼:“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楚元彻,大皇子。 凌雨汐知道这个人,他的母亲是秦贵妃,也就是之前那个嚣张的秦旭泽和沉稳的秦睿津的姑母。 安王如今在朝中呼声颇高,毕竟他是皇长子,而且秦贵妃的父亲秦凤庭,是当朝太师,哥哥秦承麒,任户部侍郎,一门显赫。 楚元彻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一一颔首示意,既显亲和,又保持着拒绝,让人不敢生出轻慢的心思。他的目光却直接向楚玄渊这边看过来。 第40章 无脑吹 楚玄渊凌雨汐两个坐的地方太过显目,因为周围几乎没人。 而他的到来引起的躁动早就打断了两人说话,楚玄渊也抬起眼,向楚元彻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一个幽深却又带着浅笑,一个漆黑如夜,却又透着单纯。 楚元彻身边前呼后拥。 楚玄渊身边却仅凌雨汐一人。 楚元彻身姿挺拔,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贵气外显,睥睨一切,目下无尘。 楚玄渊脸色苍白,满脸病色,不时咳嗽,虽相貌如画,但病弱的样子,气势要弱了许多。 楚元彻微微一笑,露出亲切的神情,道:“五弟,你也来了?” 楚玄渊站起来道:“大皇兄!” 楚元彻过来,拉住他的手臂,兄弟俩把臂而谈,着实是兄友弟恭。 过了好一会儿,楚元彻目光落在凌雨汐身上,含笑道:“五弟,你成亲的大喜之日,为兄有事没能亲自到贺,听说五弟身子又不大好了,还甚是担心,今日一见,为兄也就放心了!” 楚玄渊腼腆地道:“让大皇兄担心了,是小弟的不是!” “诶,不能这么说,谁愿意生病呢!”楚元彻越发亲切了。 不少人小声地道:“安王殿下真好!” “那是自然,安王殿下仁厚宽和,贤能大才,平易近人,礼贤下士!” “对生病的弟弟这样嘘寒问暖,毫不嫌弃,实在让人佩服!” …… 凌雨汐:“……” 这些人这么无脑吹,不尴尬么? 这么吹的是女子也就算了,毕竟有些颜狗眼里,颜值即正义,楚元彻长得还不错。 可其中还有几个勋贵子弟。 这些小声议论,楚元彻当然听见了,他忙道:“各位谬赞,本王惭愧,本王平日对五弟关心甚少,五弟闭门谢客,以至于本王还不曾过府去探过病!” 众人立刻道:“王爷贤能,皇上委以重任,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是必然的!” “王爷心系燕王,手足情深,虽未付之于形,但一片真心,何须一定要着相于形呢?” “……” 凌雨汐无语之极,关心不要付之于形,只要付之于口呗! 楚元彻又看了凌雨汐一眼。 凌雨汐心中甚是不情愿,还是行了一礼,道:“见过大皇兄!” 楚元彻一笑,道:“弟妹无须客气!” 听说五弟所娶的,是凌家不要的女儿,粗鄙不堪,不过长得倒是不错,这样的容貌,比之京城第一闺秀靳冰月也不差,差的只是才华和学识吧! 一个一品吏部尚书府的千金,一个大将军府的弃女,原本就是云泥之别。 不过,以五弟这个身子骨,能娶到这么个王妃也算是不错了! 楚玄渊又咳了起来。 楚元彻看他咳得脸色发白,几乎就要一口气撅过去,可他偏偏忍着,在咳过之后,大概又想咳,却努力压制,憋得脸都红了,还装着自己没事的样子。 他关切地道:“五弟,你身子不好,还是找个静雅些的地方歇息吧!” 楚玄渊道:“这里……就很好!” 楚元彻对凌雨汐道:“弟妹,五弟身子骨弱,见不得风,也受不得累,有劳你好生照顾了!” 凌雨汐大大方方地道:“我会的!” 楚元彻便微微笑道:“五弟,为兄还没去拜见姑母,就先失陪了!” 楚玄渊脸涨得通红,过了片刻才急促地道:“大皇兄请……便!”这几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在楚元彻转身,走出几步后,他终于猛咳起来。 楚元彻一回头,就见楚玄渊飞快地藏起捂住嘴的一块手帕。 他没有停下,微笑的唇角带着一丝凉薄! 随着他离开,那些勋贵子弟呼啦啦跟着走了一大半,本来就冷清的小花厅里,人更少了。 楚玄渊道:“走,阿汐,我们也出去转转!” 凌雨汐刚才帮他顺气,生恐他一个不注意,一口气就这么过去了,此时有些担心:“你行吗?” 楚玄渊抬起眼,漆黑如墨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显露的意思是:我很行,完全没问题,但是阿汐你竟然质疑我…… 凌雨汐:“……” 行行行,她知道了,对男人不能问行不行! 还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在这意这个。 她好脾气地道:“我知道啦,不该这么问你!” 她扶他站起。 楚玄渊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别担心,说好的合作两年,就算我快要死了,也会给你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不会食言的!” 凌雨汐无语,两人是有合作不错,但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她不过是初来这个地方,要个免费的地方住罢了,说什么做燕王名义上的遗孀,在燕王死后得燕王府的一切,她还真不太在意。 她要什么,自己可以赚! 在上辈子她能做到雇佣兵单兵能力排世界前七,在世界各地有二十几处房产,还有个四季如春的海岛,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辈子她一样可以。 楚玄渊突地道:“让你受委屈了!” 凌雨汐笑笑:“不,很自在!”虽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但是,她也知道,不论哪个主人家,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尤其是见到楚元彻,前呼后拥,穆煊还跟跟随左右。 当楚玄渊表示要去见姑母,穆煊也婉拒了。 婉拒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欢迎。 既然不欢迎,又下帖子,而且,还是那么急匆匆的,明显是临时增加的,那就只有一个缘故,试探! 有人要试探楚玄渊吗? 凌雨汐极快地把她这几天收集到的消息做了个整合。 皇帝有许多儿子,成年的八个,大皇子楚元彻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他是秦贵妃所生,太师秦凤庭外孙! 二皇子平庸,生母也只是个普通妃子。 三皇子楚建邺,年二十,继皇后湛露晗所生,丞相湛明江外孙,还有个舅舅是京畿卫统领,丞相弟弟湛明成,兵部尚书。 一门显贵,又出了个皇后,风头无双。 楚建邺算是嫡子。 而楚玄渊,虽是先皇后所生,但先皇后早已香消玉殒,他又从五岁起就病到现在。 第41章 那是必须的 皇上却久久不立太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显然都是有心太子之位,也各有优势。 按说,楚玄渊这个身体,又不是长子,应该不被惦记,但谁叫楚玄渊是先皇后所生,是名正言顺,真正的嫡出之子? 湛贵妃继任为后的时候,楚建邺已经七岁了,这个嫡子,便显得有些尴尬。 这两人都有野心,也有能力,手下都养着谋士,而他们的外家,也都位高权重。 因为势均力敌,又都起了心思,秦太师想秦家永保富贵,湛丞相也希望湛家门庭更甚,他们一边不把楚玄渊放在眼里,一边又颇为忌惮。 当初楚玄渊即使只是为了冲喜,但也让楚元彻吓了一大跳,厚背刀凌大将军的女儿?楚玄渊万一身子能好,现在先有了大将军为后盾,岂不要成为心腹之患? 不过后来听说凌铁山不肯把疼爱的女儿嫁过去,只嫁了一个不承认的,养在庄子上的已故亡妻所生的女儿,倒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成亲后的楚玄渊,还能跑到凌将军府去为王妃要嫁妆,虽然中间出了些变故,但是过了两天,竟然又出门逛街。 这是要好起来的节奏? 这如何不让他的那些皇兄们警惕。 因此,才有这次临时的邀请! 什么兄弟,什么姑侄?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两个人从小花厅里无人问津地走出来,外面的花园风景正好,花儿争相竞艳。长公主府一片热闹,处处花下皆有人,处处小亭皆留客。 不时有下人过来询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只有楚玄渊凌雨汐这边,好像透明一般,无人过问。两人也正好无心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 他们自己赏他们的风景,倒也惬意,如果这中间,楚玄渊不是咳得太过厉害,这简直就是赏心悦目的美景了。 楚玄渊一边咳还一边吃力地道:“阿汐,我咳一咳就好了,不碍事的。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咳的!” 凌雨汐同情地看他:“你的肺管子还挺牢的!” 这话楚玄渊听不懂,但后三个字,听着像是好话,所以他道:“那是必须的!” 凌雨汐好笑。 不过,她观察了一下,虽然咳的时候他的确气喘手软,脸色涨红,但是咳过之后,精神反倒好些。 两人说说笑笑,反正也无人打扰,不知不觉走到荷花池边。 公主府占地面积大,这荷花池也很大,湖边有一个小亭,十分雅致。如今天气已渐热,在小亭中吹着小风,赏着荷,想必是不错。 凌雨汐看着小亭边荷叶田田,清香阵阵,不由道:“这香气真好闻!” 楚玄渊回过头,看她的目光温柔含笑:“你喜欢?那咱们燕王府也可以种一片荷!” “嗤……” 一声突兀的嗤笑,打断了两人的清静。 抬眼看去,只见几个贵女正往这边走,应该是去小亭赏荷。凌雨汐认识其中一个,那个一身白衣,看起来清纯漂亮的,不正是凌雪莲吗? 发出轻嗤的,是凌雪莲右侧的那个绿衣少女。 五六个人,显然是以凌雪莲为首。 这凌雪莲也是个异端,至少京城人谈起她是这样。 她出身在将军府,武将府的小姐,多少应该带些武人习气,但是她却是以文采出名,甚至,她的才名还胜过了大学士的女儿荀月桐。 不仅如此,她还善书,一手簪花小楷京城称颂! 这位与吏部尚书府的千金靳冰月并称列闺秀中第一,被称为京城双娇! 这已经是极高的赞誉了。 而在威远将军府,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将军府里的人都称她为小姐,而不是二小姐。因为连凌铁山自己都忘了,他还有个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与他的继妻“八字相克”,被他送到庄子上,一直没回过京城。 凌铁山的庶长子凌庆威,对她更是恭敬有加,各种讨好。 唯一被人拿来酸溜溜取笑的,就是和燕王那桩亲事,虽然她从没承认过。 现在,这桩亲事再也不会成为她的困扰了,凌雨汐那根野草已经替嫁过去了。 在人前,她端庄大气,优雅娴静,清纯可人,是不少勋贵子弟的梦中之人。 人后,她当然不是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幽兰,从很小的时候,她的舅舅被平反,并由忠肃伯晋为忠肃侯的时候,母亲邱蕙珠就对她说过,她这般长相,这般才气,又有舅舅和爹爹相助,以后,她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最尊贵的,那当然只有宫里正位中宫的那位。 皇帝老了,皇子们都大了,太子当立了。 现在没有太子,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总有一个会是太子。 两人都有能力有才干,都在暗中培植势力。 三皇子是嫡子,当然是首选! 所以,她一早就明白,爹爹是有心把她嫁给三皇子为妃的。 现在的皇子妃,之后的太子妃,以后的皇后娘娘! 舅舅也说过,会帮她达成心愿。 所以,她觉得自己是山巅枝头的花朵,再看别的闺秀时,便有些目下无尘。 对凌雨汐这样的野草,那自是更加没放在眼里。 但是凌雨汐替嫁后回到将军府,竟然讹走了三十万两银子。那么大的一笔银子,本该是她和弟弟的,竟然白白便宜了凌雨汐。 她心中恨得很,但是邱蕙珠说这件事她不要理会,以后凌雨汐怎么吃下去的,就让她怎么吐出来。 凌雪莲知道她爹娘有这个能力,她也真没管,但是,她没想到穆家妹妹办的聚会,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凌雨汐和楚玄渊。 尤其是,这两人还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 一棵野草,怎么配? 她脚下顿住,看着那边,脸色微微露出一些不喜,道:“我们换条路吧!” 这一行人除凌雪莲外,还有二男三女,女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两名男子年纪大了两三岁,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对凌雪莲满心崇拜喜欢的人。 一个有才华又貌美,家世好又温柔,娴静又有礼,在京城闺秀圈子里的领军人物,他们竟然能和她走在一起,那是他们的荣幸! 但是突然原本心情不错的她突然脸色不好,还要换路,那当然是见到了不喜欢的人! 第42章 众矢之的 雪莲仙女不喜欢的人,那就是他们不喜欢的人! 于是,这群人立刻就准备为凌雨汐出气了。 他们一看,这两人好像不认识啊。 光禄寺卿的女儿苏欣恬纳闷:“那两人是谁?看咳成这个鬼样子,不会咳死在这里吗?” 她在表达疑问,语气却很恶劣。 雪莲仙女都不喜欢,她们当然不用客气。 另外几人也没有见过,都摇头。 凌雪莲幽幽地道:“那是五皇子和……我姐姐……” 这么一说,众人就知道了。 吏部侍郎的儿子范文才道:“就是你那个成了亲,第二天跑回府里要嫁妆的那个不要脸的姐姐凌雨汐?” 凌雪莲低垂下头,轻声道:“范公子莫要这么说,也许……她也是有苦衷的!” “凌小姐就是太善良了,能有什么苦衷?”礼部侍郎的女儿施仪悦嗤笑一声:“礼者,忠、孝、仁、智、信;温、很、恭、俭、让。忠君、忠诚方为人臣之道;孝顺,孝悌方为人子之德!身为女儿回娘家讨要嫁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她父亲在礼部,现在拿礼说事,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对,这种不知教义,不知孝顺父母的人,只该被人唾弃!” 一时,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这边对凌雨汐楚玄渊一番口诛。 凌雪莲轻叹道:“这也不怪她,她毕竟是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不懂这些!” “凌小姐还为她说话呢?”苏恬悦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凌小姐为她开脱,她不就是仗着嫁给五皇子吗?她也不想想,五皇子要真是好良配,还能轮得到她一个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 “听说这燕王活不久了,娶她就是为了冲喜。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做了寡妇!” 工部郎中的女儿因着父亲的官阶低,说话就越发讨好了,她眼珠动了动,道:“凌小姐是品性高洁,不想和不入流的野丫头计较。这是凌小姐大度!” “也是,要是凌小姐和那野丫头计较,那就是玉石去碰瓦罐,有失凌小姐的身份!” “对,施小姐,你说对这种不知教义,不知孝顺的无德之人,咱们应该怎么做?” 施仪悦一转头,就见到凌雪莲看着那边,一副很无奈很委屈,受了欺负却隐忍的样子,顿时就道:“走,我们去教训她一顿!” 护军都尉家的公子阎明丰一听,立刻摩拳擦掌道:“我当马前卒!我一拳就能把他揍倒!” 施仪悦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傻?谁说要去打架了?骂她一顿,叫她知道廉耻就够了!” 真打,那个人可是皇子,还病成这个鬼样子,万一碰一下直接死了…… 那边凌雨汐一使眼色,她的丫鬟珍珠赶紧道:“几位公子可千万不能动手,他们来将军府要嫁妆的时候,燕王发病,老爷请了御医院秦院正亲自来诊断,当时秦院正就说他活不过十天了。今天,都已经第八天啦!” 竟然只能活两天了,难怪咳成那个样子。 范文才的妹妹范芸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你们猜,要是凌雨汐知道,她以为可以帮她撑腰让她作威作福的燕王很快就要死了,会是什么表情?”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说做就做,他们立刻走近,竟然听见燕王对凌雨汐说可以为她在燕王府也建一片这样的荷塘? 苏欣恬当即就嗤笑出声。 想法很好啊,但是,一个还能活两天的人,看得到荷塘建好吗? 别刚刚动工,就要办丧事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她就笑出声来。 而和她在一起的,也瞬间懂了,都露出古怪又揶揄的笑容。 楚玄渊冷冷道:“很好笑吗?” 凌雪莲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燕王殿下!” 范文才道:“今日个大家可都是出来玩的,长公主都说了随心玩,不必拘礼,何必要行礼呢?” 珍珠道:“不行呀,上次大小姐和姑爷将军府回门,大公子因为没有行礼,还被打耳光了呢!” 凌雪莲道:“珍珠,不要乱说话!” 当初的事,早就传遍了,邱蕙珠心疼拿出的三十万两银子,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叫人散播燕王仗势欺人,说燕王带凌雨汐回门,竟只是为了讨要嫁妆。 有道是好男不争田与地,好女不争嫁饰衣! 嫁妆不是父母想给多少就给多少的吗? 可凌雨汐却争嫁妆! 这几天凌雨汐在燕王府里整肃下人,并不知道外面的流言却把她传得又贪财又愚蠢。当然,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凌雪莲的阻止,可不是为凌雨汐遮掩,因为她要说的话,好的话她自己说,不好的话,自有她的丫鬟珍珠替她说。 这么一来,凌雪莲就仍是那个干净纯洁,心地善良的小白花。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施仪悦就道:“雪莲,你就不用再替他们说话了,这件事,谁不知道?” 楚玄渊目光扫过,淡淡地道:“所以,你们过来是准备干什么?专程来行礼?” 范芸笑嘻嘻地道:“燕王殿下,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急于让别人知道你,认识你,不至于走得无声无息!但是,到处让人给你行礼,这习惯可不好。因为大家都只会记得你的跋扈和仗势欺人!” 她爹是吏部侍郎,很多官员的升迁掌握在他的手中,以至于范侍郎这双儿女,也自觉得优越感十足。 楚玄渊是皇子没错,而且早早的就封王建府,但是,那不也直接在燕王府自生自灭吗? 宫中赐宴没他的份,京城聚会没他的份。 谁都知道他身子不好,一年三百六十四天都泡在药罐之中,和那些风光的皇子大相径庭。那些权臣之子,先有太师的孙子出言不逊,现在又有吏部侍郎的女儿当面取笑。 她只差明说燕王你是想在别人心里留下印象,以免无声无息就死了。一个快死的人,折腾什么呢? 凌雨汐皱眉,道:“这位是谁?” 范芸轻蔑地看了凌雨汐一眼,根本不屑于回答,她是谁,轮得到一个被送到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过问吗? 凌雪莲却是巴不得凌雨汐多树几个敌人,她温温柔柔地道:“这位是吏部侍郎府上范大小姐!” 凌雨汐轻叹道:“吏部侍郎?那不是二品大员吗?府上怎么会养出这样的蠢货呢?” 第43章 滚远点 这话一出,众人惊讶。 范家兄妹脸色都变了。 范芸尖声道:“你说什么?” 凌雨汐转头看楚玄渊,求知欲满满地问道:“我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竟然还要问一遍,这已经不仅仅是蠢了啊!王爷,听不懂人话的叫什么?” “大概叫畜生吧!咳咳咳……咳咳咳!” 范芸眼睛都红了,她当面奚落别人觉得很好玩,别人说她时,她却接受不了了。明明是她自己惹事,她却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泪汪汪的。 不过,借她几个胆子,燕王说她是畜生,她也不敢回骂! 范文才也很愤怒,他声色俱厉地对着凌雨汐道:“我妹妹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出言辱她?” 凌雨汐都听笑了:“这世上双标狗果然很多。我夫君和你妹妹也无怨无仇,你妹妹像条疯狗似的跳出来叫什么?疯叫乱叫被人驱赶不是很正常的吗?” 范芸好像委屈得快哭起来了,眼泪汪汪地道:“哥……” 范文才上前一步,对凌雨汐怒目而视:“这里是长公主府,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地方,我妹妹不过实话实说,难道她哪句话说错了吗?你给我妹妹道歉,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凌雨汐瞥他一眼:“这还是大白天呢,你做什么梦?白痴,滚远点!” 凌雪莲装好人道:“不要吵了!姐姐,我好心介绍范小姐给你认识,你怎么能骂人呢?” 范文才更是大怒,喝道:“凌雨汐,你果然是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毫无教养!” 楚玄渊在一边低咳,此时,他止住咳嗽,眼神冰冷地看了范文才一眼。 凌雨汐倒是毫不在意,在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就是这些人给她身上加的标签。野丫头又如何?粗俗无教养又如何? 做像凌雪莲那样的白莲花吗? 她看着面前优越感十足的一群人,冷冷道:“先撩者贱!难道不是你们先来招惹的吗?” 凌雪莲道:“姐姐,我们只是看见你在这里,过来打声招呼!” “你信吗?”凌雨汐轻嗤一声:“凌雪莲,你身边傻子是很多,但是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你还没那么大脸,玩不转的!带着你的这群舔狗滚!” 阎明丰虽不知道舔狗是什么意思,但是滚字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不乐意了:“凌雨汐,我们都知道你粗俗无礼,不学无术,愚昧无知,雪莲还一直在为你说好话,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配!” 凌雨汐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在这里好生生地看风景,你们跑过来唧唧歪歪的,还咒燕王殿下,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苏欣恬尖声道:“还需要我们咒吗?御医院秦院正早就说过,他马上就要死了!” 凌雨汐脸色一冷,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苏欣恬的手,轻轻一拽,将她带到面前制住。 突然有变故让这边几个贵女花容失色,阎明丰猛地上前,厉声道:“住手!” 然而,凌雨汐只是再转手一扬,在苏欣恬的尖叫声中,绿裙带起一片弧形,她整个人都腾空飞起,然后,扑通一声,落进湖里。 “啊……” 尖利的惊呼声,水花的哗哗声,还有这边几个贵女的惊叫,以及范文才阎明丰的愤怒质问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凌雨汐过去给正咳嗽的楚昕元顺气,目光却冷冷地扫过他们:“再敢诅咒王爷的,都是这个下场。” 凌雪莲惊声道:“姐姐,他们并没有诅咒,是秦院正说的,你不信你去问秦院正!” 她被凌雨汐的动作惊呆了,一边暗骂暗粗鲁暴力,一边却又不住冷笑。 作吧!不知死活的作吧!得罪的人多了,看她以后怎么过。 而且这是在长公主府里,今天举办宴会的主人是长公主的一双儿女,她在这里闹事,长公主都不会放过她。 不过为了防止凌雨汐发疯对付她,她还是退了两步。 凌雨汐冰冷的目光扫过她,喝道:“滚!” 这时,有人叫来会水的粗使婆子,下水去救苏欣恬了。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别人,不少人向这边聚来。 阎明丰怒指着凌雨汐,骂道:“毒妇!一言不合就动手,苏小姐要有个三长两短,把你的命填进去都不够!” 楚玄渊幽幽地道:“再加上本王的命够吗?” 怒气冲冲的阎明丰想也不想地道:“你本来就要死了,你的命能顶什么?” 凌雨汐脸色一沉,一巴掌扇了过去。 阎明丰见她又动手,急忙向侧一躲,一拳打过去。 他早就看凌雨汐不顺眼了,一个野丫头,对仙女一样的雪莲那样不客气,背人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y凌呢!又把苏欣恬扔进水里,就像现在荷花池的水不凉,可苏小姐是个大家闺秀,身娇体贵,也非得病一场不可。 她当谁都是她可以欺负的吗? 阎明丰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街强抢民女的事也做过,府里七八个小妾通房,其中有两个就是抢的民女,还有一个抢到手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闹出了人命,他爹位居三品,随便打声招呼,这事儿就过去了。 所以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不对女人动手的想法。 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把他都打蒙了。 他明明躲了的,竟然没有躲开?还有他的拳头,竟然没有打中? 捂着脸,他更愤怒了,本来看这野丫头长得还不错,他还手下留情了,既然她不识抬举,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他咬牙切齿地道:“臭丫头,去死吧!” 看着张牙舞爪扑来的阎明丰,楚玄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绿色,不过,凌雨汐比他更快,上前一步,错身侧向一抓一掀,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就把阎明丰摔在地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阎明丰没想到他竟然被个女子给摔在地上,而且,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砸松了,好疼!他还不忘骂骂咧咧:“毒妇,活该你做寡妇!” 他的小厮急忙过去扶人,人刚扶起,这边凌雨汐一脚就踹了出去。 阎明丰整个人飞起,扑嗵被踹到荷花池里去了。 凌雨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顿道:“我说过,谁敢咒燕王爷,别怪我不客气!” 第44章 一面之词 楚玄渊的咳声停止了。 周围也突然安静,凌雪莲急叫:“快救人!” 范文才刚才本来也想冲过去骂凌雨汐一顿,此时却暗暗庆幸。还好他没有冲在前面,阎明丰从小习武,身子骨壮实,都被凌雨汐打了,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要是冲上去,那可老惨了。 楚玄渊唇角高高扬起,又被他努力压下去。 从小到大都被人叫病鬼,都被人异样的目光看着,鄙夷又敬而远之,嘲笑,不屑,轻视…… 或者,也有极少的同情和怜悯。 他早已习惯,习惯这世间的冷漠,习惯所有面临的和将会面临的一切。 但是今天,他的感受不太一样,这就是被维护的感觉? 嗯,真不错! 而凌雪莲一众却是直接呆了,她们自恃身份,要端庄稳重,贤良淑德,女训女诫自小伴随,和人争斗,也顶多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挖苦讽刺,但凌雨汐这样直接上手就打,转手就摔,直接把人扔水里的事,既刷新了她们的认知,也让她们心中生出惧怕来! 那些粗使婆子刚刚把苏欣恬救上来,她的贴身丫鬟拿件衣服把她上下罩住,苏欣恬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正哭哭啼啼的,又听见水面扑通一声。 吓得她哭声都停住了,然后,就见到阎明丰在里面扑腾。 粗使婆子们可没下去救人,这是个男子,自有小厮下水。 不过,今天这是闹哪样? 她们在长公主府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在别处赏玩的公子小姐们也都过来了,身为主家的穆煊和穆妍,甚至连南康长公主,都听到消息过来了。 有人落水,而且还不止一个,这可是大事! 穆煊十九岁,行事已经极有章法,他先是令人把阎明丰捞上来,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施仪悦一脸害怕地道:“我们这在这里赏景说笑,不知道怎么的惹怒了她,她把苏小姐推下了水,又,又把阎公子推下水了!” 站在荷花池畔的燕王夫妻并肩而立,楚玄渊虽抵唇轻咳,身子也显得单薄了些,但是,面容如画,脸如白瓷,细腻又精致。凌雨汐在他身侧,背脊挺直,目光冷静清透,同样的眉目如画,樱唇瑶鼻。 两人淡然而立,自成一片风景。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看风景。 穆煊皱了皱眉,看着凌雨汐的目光有些不喜,道:“燕王妃,你这么行事,不太好吧?” 楚玄渊上前一步,挡在凌雨汐面前,目光直直地对着穆煊,道:“穆公子,你只听信一面之词?巽阳公的继承人,咳咳咳……这么行事,咳咳……不太好吧?” 本来是很有气势的话,但是因为中间夹杂着咳嗽声,倒像是询问了。 穆煊嘴角下沉,尽力掩饰了眼中的鄙夷,道:“这么多人都看着,燕王殿下你要维护王妃?” 楚玄渊突然笑了起来,但是眼里却一片冷意,边笑边咳,咳得低下头去,将眼中逐渐凝成的寒冰敛在眼底,再抬起头来时,虽然咳得脸色都白了,但仍是之前孱弱样子,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咳,他抬眼看着穆煊,道:“你不必这么说……咳咳……” 穆煊心想,算你识相! 但楚玄渊不过是一句话没说完,他还有后半句:“在你眼里,本王就如他们所说,是个死人罢了,所以,你觉得得罪本王没关系,欺辱本王也没关系,所以你不必要知道真相!咳咳。” 穆煊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被楚玄渊这么直接说出来,脸上也挂不住,他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笑道:“表弟,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呢?一家人别伤了和气,你的王妃不懂事,我是不会算在你头上的!” 楚玄渊脸色冷冷,道:“放肆!不要说阿汐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有做错,也轮不到你来说!咳咳咳……还有,你叫我燕王殿下就好,你刚才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咳咳咳……” 穆煊心中大怒,他这些表哥表弟之中,他几乎都不记得燕王。 这次是三皇子的意思,左右不过是多发张帖子的事,他们哪知道,人来了,竟然还不安份。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掐尖好胜? 他脸色一沉:“这是在我母亲的长公主府,燕王殿下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应该给我母亲几分薄面!” 楚玄渊脸色也不好,冷冷道:“所以,他们诅咒本王,欺负本王的王妃,咳咳咳……你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你觉得在所有人面前,本王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赌什么?” 楚玄渊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有几分邪肆和讥诮,他缓缓道:“就赌本王这个无关紧要的存在,若是在长公主府遭遇了不测,长公主府是不是仍然会毫无影响如何?” 穆煊吓了一跳,接着怒道:“你疯了?” 竟然要拿他的命来负气! 楚玄渊目光淡淡:“既然在你们眼里,本王什么也不是,本王的王妃可以随意言辞污辱,本王疯一次又如何?” 穆煊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压抑着怒火道:“你到底要怎样?” “言语伤人,不该道歉吗?”楚玄渊面对他喷火般的眼神,神色浅淡,眼神中却有一抹坚定,那是寸步不让的坚定。 穆煊要说话,穆妍悄悄地拉过自己哥哥,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哥,你别犯傻,我听雪莲妹妹说,楚玄渊已经只能活两三天了。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他不惜命,咱们可赌不起!” “难怪!”穆煊哼了一声,更生气了,咬牙切齿地道:“他一句道歉,说的可真轻巧。来的都是客,我们又怎么好勉强别人给他道歉?” 穆妍也忿然:“早知道就不邀请他们了,真是没事找事!” “慎言!”穆煊低声喝道:“不要乱说话!” 是三皇子的意思,虽然三皇子算是他的表哥,但皇家兄弟尚且无情,何况表哥呢? 正在穆煊又恼又怒又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道:“这边是在闹什么?” 穆煊兄弟两个忙上前去,道:“母亲!” 是南康长公主亲自过来了,长公主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阎明丰被湿淋淋救上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很不好,高门府邸,下人那么多,就是求一个诸事周全。竟然会出现落水事件,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第45章 放肆 阎明丰浑身都是湿的,还在滴着水。 看见长公主,就像看见了自己最大的靠山,扑过去跪在长公主脚下,委屈地道:“长公主殿下,燕王妃,燕王妃她丝毫没有规矩,把苏小姐和我都踢到水里。我们是来公主府参加盛会的,可不是被她欺负的呀。” 他这么一嚎,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燕王和燕王妃身上。 那么多人简直像一个大的包围圈,楚玄渊两人站在圈中,被那么多目光盯着,有点像群狼环伺下的两只小鹿。 楚玄渊拉着凌雨汐的手过去,行礼道:“见过姑母!” 南康长公主目光淡淡,道:“不必多礼!” 她听清楚了,今日似乎只是燕王妃闹事。 一个庄子上长大的丫头,不识规矩,不懂礼仪,一个女子,随随便便就动手,的确是不成样子。她皱眉道:“既有冲突,必有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仪悦上前盈盈行礼,道:“长公主殿下,今日之事,原本只是个误会。几日前燕王带燕王妃回门讨要嫁妆,在威远将军府发病,林伯父请了御医院的秦院正为燕王看病。我们本来是在观赏公主府的美景,远远的看见了燕王和燕王妃,不免议论了两句。没想到燕王妃大发雷霆,将欣恬和阎公子都推到水里!” 长公主脸上更不悦了,就为这么点小事就动手,这简直是没把她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她转向凌雨汐:“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凌雨汐不卑不亢地道:“何需解释,我说过,谁敢咒燕王爷,别怪我不客气!” “放肆!你以为这是在什么地方?” 凌雨汐看了长公主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请问长公主殿下,若你是新嫁女子,与夫君两情甚笃,突然有无怨无仇,无亲无故,无风起浪的人无缘无故地诅咒你夫君马上就要死了,在你面前各种奚落嘲笑幸灾乐祸。你会顾及是在什么地方?选择隐忍不发火吗?” 长公主暗道不吉利,心中对凌雨汐的不喜又添了几分,道:“他们说的是事实,何来奚落嘲笑幸灾乐祸?” 楚玄渊道:“姑母就这么盼着本王死吗?”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神色难过、受伤、伤心,失落…… “你,你说的什么话?”虽然南康长公主对楚玄渊的生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也毫不在乎。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不悦道:“本公主什么时候盼着你死了?” 楚玄渊幽幽地道:“他们胡言乱语,说本王只有两天的性命。姑母听到毫不动容,咳咳咳,甚至连一句关怀都没有。本王与姑母……咳咳咳……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就算因为本王病体难支,平时走动较少,姑母也不应该如此无动于衷吧?” 长公主难得底气不足地道:“你多想了,本公主只是要先把事情处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公主行事又岂能有失公允?” “什么叫公允?” 凌雨汐道:“长公主殿下,你说他们说的是事实?就算是事实,就可以随便乱说。但凡一个稍有良知的正常人,会当着一个生病的人说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会肆意嘲笑讥讽?会因为一言不合,而对他的妻子动手吗?行如此畜生之事的人,长公主却要维护;对自己的亲侄子,却无动于衷?” 长公主大怒:“果然尖牙利齿,在本公主面前,竟然行挑拨之事?在你眼里,还有长辈吗?” “那姑母是本王长辈吗?”楚玄渊定定地看着南康长公主,满是受伤和难过,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幽怨:“在本王亲姑母的府上,本王被外人欺负,咳咳咳……被当面嘲笑诅咒,竟然只有本王的王妃站在本王身边。而本王的亲表哥,咳咳……第一件事却是……咳咳咳……却是斥责本王的王妃!姑母,在你心里,生病的侄儿,不是你的侄儿了吗?这样的姑母,还是本王的长辈吗?” 说完,他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咳了起来,凌雨汐立刻递过去一条白帕,他将白帕压在唇边,等到咳声止时,白帕上已经开了一朵朵鲜艳的梅花。 他极力掩饰地放进了袖中,但是在场的谁不是眼尖得很? 不少人都拿目光看着南康长公主,虽然有凌雪莲阎明丰之流,但也有不少人心中并不偏向谁。 听了楚玄渊的话,看着南康长公主的眼神很怪异。 明面上好像是燕王妃惹事,但是南康长公主和她的一双儿女身为主人,在出现矛盾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先把一切罪名都按在燕王妃的头上,要是别的皇子,她还会这样吗? 不过是看燕王命不长久,无须在意而已。 便是那几个以凌雪莲为首的勋贵子弟和闺秀,他们可以不把一个王爷放在眼里,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过,他们没想到燕王夫妻倒也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这样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忍气吞声,保持所谓的君子风度。 南康长公主恼羞成怒,在这样的眼神之中,她也难下台。 她极隐晦地瞪了楚玄渊凌雨汐一眼,这两个搅事精,竟然当着她的面来玩这一套,跟她演什么姑侄之情呢? 但此时,她却只能强行挽尊:“玄渊,你误会姑母了!自家孩子,才会责备,客人,才不好苛责!” 他这都咳出血来了,不会真如之前那个丫头所说,真的只有两天好活了吧?毕竟秦院正的医术还是很过关的。 还是先把人哄走再说。 这种骗小孩的话无疑只是漂亮的场面话,她这是欺楚玄渊不常出门,凌雨汐也不曾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应该是没有什么见识,才用这样的话来哄人。 有人偷笑,有人不屑,有人事不关己,有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玄渊伸手握住凌雨汐的手,淡淡地道:“姑母,玄渊只是生病,并不是白痴!本来就算只有一天好活,谁若辱及阿汐,本王也要与他拼命!咳咳咳……姑母既然如此不待见侄儿,侄儿就不留下碍姑母的眼了!” 第46章 低头 南康长公主脸色很难看。 这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呀。 若楚玄渊真的就这么走了,这传出去,她南康长公主就成为别人口中的势利之人了。若传到皇兄耳朵里,这病得快死的,也毕竟是皇兄的儿子,皇兄若是不高兴,巽阳公想要的那个差使,只怕就不会如愿了! 山阳侯夫人这个死对头,再见面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呢! 她道:“等等!” 楚玄渊回过头。 南康长公主露出一个笑脸:“玄渊,今日的事,让你受不了。姑母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穆煊,过来!” 穆煊和穆妍站在一侧,此时叫到他,他立马上前,道:“母亲!” 南康长公主板着脸,责备地道:“是你说玄渊表弟一向身子不适,现在略有好转,所以特意邀请他来府上做客,希望他开心一些,有助于他的病情恢复。可是你却招待不周,身为主人,却让客人受了委屈,还不向你表弟道歉!” 穆煊很懵逼,叫他跟一个病鬼道歉? 凭什么? 这个病鬼配吗? 别折了他的寿。 他刚想说什么,南康长公主声音一沉:“还不快去?” 穆煊一滞,一向以来对母亲的孝顺让他虽然心中有很多不满不服,还是走向楚玄渊,道:“表弟,为兄没有丝毫恶意,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出来散散心!刚才情形不明,言辞不妥。是为兄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玄渊冷眼看着他,淡淡地道:“穆世子并没有得罪本王,而是得罪了本王的王妃,所以你道歉找错了对象。” 穆煊:“……” 向楚玄渊低头,是因为母亲的吩咐。他连这个燕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他脸色一变,看向楚玄渊的目光就凌厉了几分。 楚玄渊冷冷地与他对视,目光寸步不让。 南康长公主也很生气,得寸进尺,真是蹬鼻子上脸。不过,她还是按捺住怒气,道:“你表弟说的对!” 穆煊咬紧了牙,向燕王低头已经让他觉得屈辱,现在竟要向一个野丫头低头? 他是巽阳公府的世子,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上! 平日里与人相处,即便是他的错处。也不会有人叫他道歉,甚至会主动为他开脱。 楚玄渊是病成了白痴吗?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心中恨意滔滔,可是,他就不得不对凌雨汐道:“弟妹,为兄错了,对不起!” 凌雨汐目光扫过那边的凌雪莲,施仪悦等人,道:“世子客气了,说起来今日我也有不是,遇见疯狗对我家王爷狂吠,我不该跟疯狗一般见识!我应该看长公主的面子不计较。毕竟打了狗,伤了世子爷的面子,还请世子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阎明丰怒道:“凌雨汐,你说谁是疯狗?” 凌雨汐淡然:“谁应谁是!” 她转头扶着楚玄渊,道:“王爷,这里风景是好,但疯狗太多,老是要冲着我叫,我又没有随身带着肉骨头。我们还是回去吧。” 楚玄渊展颜一笑,道:“好!” 这话让凌雪莲牙齿都快咬碎了。 楚玄渊对着凌雨汐语气温柔,但是转向凌雪莲一众时,却冰凉得有如高山上的雪风。他没有说话,甚至,他还是那样的病弱样子,却让凌雪莲一众心中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被冻住,被威胁到的感觉。 不过,凌雪莲马上把这种感觉给抛开,觉得自己想多了。 楚玄渊这个病鬼,只有两天好活,还能威胁得了谁? 这时,楚玄渊真的和凌雨汐要离开了。 南康长公主很难堪,她不悦道:“玄渊,就算在姑母这里受了委屈,你表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你也不应再负气了!” 楚玄渊转过头来,道:“姑母,咳咳咳,骤然听说本王只有两天好活,本王觉得,咳咳咳咳……还是珍惜这两天,万一真的死在姑母的长公主府,那岂不是等同于客死异乡,魂魄无所归依?” 南康长公主:“……” 好气! 但是,她又觉得留也不好留。 的确,秦院正说最多十天,过了八天。 谁知道十天就是确定十天呢?秦院正只是御医,又不是阎王,能铁口直断。 这病歪歪的样子,这一咳就不停歇的样子,这说句话还要被咳声打断几次的样子,万一一口气过不来,就这么死了,死在她的长公主府了,这事怎么说得清楚? 可是要就这么让楚玄渊走了,那还不如之前不让煊儿道歉呢! 她瞬间好像是骑虎难下了。 她心里有些怨怪三皇子。 这一个个的,都敢想那个位置,胆子够大的嘛。 为什么在面对楚玄渊这个病鬼的时候,胆子却又这么小? 都病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出去逛个街又怎么了?坐在马车里都没下车这种,还要被他们如临大敌! 要么他们有本事直接把这个病鬼弄死,一了百了;要么任他病死,不用管他。 谁装病还能装个十五年呢? 可怨怪归怨怪,也不能说出来。 正为难之际,一个声音笑道:“五弟,这才来呢,清音会都没开始,怎么就要走呢?白大家的琴艺,不听一听,那可是你的损失!” 一人脚下轻快,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走过来。 已经有就近的人行礼:“定王殿下!” 楚玄渊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皇兄,也许今日小弟真不该来。从进门那刻起,小弟已经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被人嘲笑,辱骂;被人轻视,讥讽!及至进了姑母的府邸,这样的情形不但没有好转,反倒变本加厉!姑母说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那么错的自然是小弟了……” 这中间,他忍着咳,却仍然还是把话咳得不成句。 但是,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南康长公主的脸色相当难看,阴沉得直接可以拧出水来了。 楚建邺皱皱眉,道:“府门口何人让五弟难堪?” 已经有与三皇子相近的人道:“是秦太师的孙子!” 楚建邺沉声道:“秦睿津?”他知道秦凤庭这个孙子,文才武略都挺出色,为人也挺傲气! 第47章 如同辱本王 有人告诉他是太师的二孙子。 楚建邺冷冷一笑,扬声道:“秦睿津何在?” 这样的动静,秦睿津当然也在不远处,听见声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越众而出,过来行礼道:“睿津见过三殿下!” 楚建邺一指楚玄渊,淡淡地道:“你认识吗?” 语气居高临下,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秦睿津拱手,道:“睿津见过五殿下!” 楚建邺冷冷道:“就算五弟身子不好,那也是父皇的儿子!如今秦家势大,竟然已经不将本王五弟放在眼里了?” 太师秦凤庭,大皇子的外公,平日里没少给他使绊子,现在这事,虽然动不了他的根本,但也出一口恶气。 秦睿津额头汗出,对那个闯祸惹事的弟弟甚是无奈。 此时却只能低着头,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去,道:“舍弟无状,不知轻重,微臣得知后,已经令人将他押回,家法处置!殿下言重,秦家断无丝毫有轻视皇威之心,微臣会将此间之事详细禀告祖父,定会给燕王殿下一个交代!” 穆妍也道:“三表哥,秦大公子的确在事发之初,立刻责令秦二公子向五表哥道歉,并且马上把人押回去了!” 楚建邺冷冷一个眼神扫过来,穆妍还想求情的话顿时就卡在喉中,不敢再说了。 南康长公主暗中摇了摇头,喝道:“妍儿不要多嘴!” 又对楚建邺道:“三殿下,今日客人多,府上的确有照顾不周全之处。这点我公主府也有责任!” 楚建邺面对南康长公主,脸色缓和下来,道:“姑母,府上客多,不能面面俱到,这点本王当然能够理解!也不会怪罪姑母。五弟不常出门,有人不认识,无意冒犯可以谅宥,但明知五弟身份,仍然冒犯者,如同辱本王一般!” 这话一出,那边凌雪莲一众脸色顿时变了。 楚建邺脸色冷冷,他长相俊朗雅逸,长身玉立,翩然风度,气质冷冽,不怒而威。 这样的气度,着实让人心生仰视,不少闺中少女们芳心不由得动了,只不过,考虑到自身的身份,有些悄然打了退堂鼓,有些却眼神坚定了几分,带着势在必得之意。 凌雪莲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想嫁的就是楚建邺。 但今天,因着凌雨汐,得罪楚玄渊的就是她。 虽然不是由她出头,但施仪悦,苏欣恬几人都是与她交好的,难保三殿下不这么想。 她想了想,咬咬唇,终于还是一无返顾地上前,盈盈行了一礼,道:“三殿下恕罪!” 楚建邺的目光落在白裙飘飘,长相俏丽的凌雪莲身上,这位与靳冰月同被称为京城双娇的将军府爱女,这个才华与美貌并重,知书达礼,端庄贤淑的凌小姐,他印象还不错。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好舅舅。 如今父皇信任的忠肃侯邱光骥,是京中权臣,而威远将军凌铁山,又手握兵权,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凌雪莲,他容忍度都要高很多。 他缓和了语气,温声道:“凌小姐为何道歉?” 凌雪莲微微低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声音带着满满的歉意:“平日里很少见五殿下,今日我与几个闺中姐妹相遇,聊得放松了些,一时失了分寸,私议了燕王殿下的病情,此事是我们的不是,请燕王殿下恕罪,请三殿下恕罪!” 楚建邺笑了笑,道:“凌小姐与闺中友人私议五弟的病,确实不该,不过,你既诚心道歉,又与五弟有亲,想必五弟不会怪罪!” 凌雪莲柔声道:“多谢殿下!” 又走到凌雨汐面前,道:“姐姐,我错了,今日之事我虽未参与,但我身边的丫鬟多嘴,回去后我定会好生罚她,请你原谅!” 凌雨汐笑盈盈道:“妹妹,你有才有貌,京城闻名,京中闺秀,提起你来,谁不赞誉有加?不过,你身边却带着一个喜欢多嘴的丫鬟,着实不妥,毕竟,下人行事,知情的知道你是管不住下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纵容下人呢,伤的也是你的颜面。” 凌雪莲:“……”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野丫头这么伶牙俐齿的? 众人都是人精,听了这话,不少人偷偷暗笑。 凌雪莲平日里仙气飘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她身边那丫鬟总能“恰到好处”的说出一些凌雪莲绝不会说,但是却又对她绝对有利的话。 都是千年狐狸,谁不会玩聊斋? 不然,哪里真的有这样的容忍?哪里真的会有这样的“恰到好处?” 凌雪莲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却还不得不做出受教的样子,道:“姐姐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凌雨汐再一笑,幽幽地道“再说,京城双娇之一的凌大小姐,才貌双全的凌大小姐,本应该完美无瑕疵,身边却带着这么一个口舌招是非的大嘴丫鬟,实在是败笔不是?看在你我是姐妹,我才提醒你,一般人我不告诉!” 众人:“……” 嗬,好一个看在是姐妹才告诉! 真要是看在是姐妹,这种话可不会当众说,悄悄的在家里就提醒了。 之前谁说凌家这个大女儿因为与凌夫人八字相冲,从小送到庄子上,养得粗鄙不堪,蠢笨不雅,话都说不清楚,见不得人的? 这长相,比凌雪莲还要胜三分呢。 这嘴皮子,也不弱啊! 听说,还动手把苏欣恬和阎明丰都扔进水里了,这是能文能武啊! 也是,之前传出这些话的,都是凌家的下人或与凌家关系好的人,而凌大小姐,那时候大概还在庄子上做着农活呢!谁替她发声? 大户人家的那点后宅猫腻,谁还不知道呢? 这凌大小姐和凌二小姐表面上看来笑脸盈盈的,但实际上是个什么光景,都能猜到几分。 凌雪莲笑道:“珍珠自幼孤苦,又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对她是宽容了些,以后我会注意的!” 心里却想着,珍珠是她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又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每次都能把她心里想说却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深得她喜爱。 但有今天这么一出,以后出门,大概是不能带着珍珠了。 凌雨汐,果然是个讨厌的野丫头! 第48章 就是睚眦必报 楚建邺笑道:“到底是姐妹,两句话就能说开,也不会彼此介意!如此甚好!” 众人:“……” 三殿下义正言辞地替五殿下讨公道,但是遇上凌雪莲,还不是轻拿轻放?所以,任何的出头和公道,都是分人的! 凌雪莲自己什么也没说,只是丫鬟说了两句,都去道歉了,施仪悦范家兄妹等人虽心中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去道歉。 楚玄渊只扫了范文才一眼,侧过身子不受,淡淡地道:“范公子的礼,本王可承受不住,刚才是谁骂阿汐,要为苏小姐的落水负责,拿她的命来填也不够!本王说加上本王的命,范公子却说本王的命算什么!本王的命,在范公子的眼的确不算什么,本王又岂敢受范公子的礼?” 他咳嗽着说完这番话,范文才的脸已经白了。 他偷眼看一眼脸色沉下来的楚建邺,只觉得额头汗水滚滚。 楚玄渊因为咳嗽过度而喑哑的声音道:“范府的长辈,想必是一品王侯,或者开国国公之后?所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无本王这样尘埃般的人。” 有人在一边提醒:“这位范公子不是一品王侯,开国国公之后,是吏部侍郎府的公子!” 楚玄渊点了点头,道:“吏部侍郎,掌管着西楚所有官员的升迁往调?难怪了!” 楚建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厉声道:“范文才,你放肆!” 范文才心中一惊,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在这样的场合,他这一跪,着实的不合时宜,但是,面对定王的威压气势,他撑不住! 楚建邺冷冷道:“就算范大人身居高位,但你们身为他的后辈,就如此狂悖无礼吗?” 范文才嗫嗫嚅嚅道:“王爷,在下错了,在下向燕王殿下磕头道歉!” 说着,他还真梆梆梆磕了三个头。 楚玄渊哼了一声,大度什么的,能吃还是能喝? 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场就报了不是更爽? 他就是这么小气! 他知道,楚建邺是拿他的事说事,立威,并且树立自己的贤王形象,他不介意配合! 至少,看着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的范文才挺爽。 他转头:“阿汐,你可消气了吗?” 凌雨汐笑笑:“消不消气的不重要,下次,谁要敢再对你不敬,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众人:“……” 这么暴力的话,她是怎么这么优雅地说出来,还一脸轻松的? 经过今天的事,他们也算看出来了,这燕王楚玄渊,人虽病着,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这新娶的王妃,更是不知道规矩为何物,风度为何物的,睚眦必报啊! 也是,都病成这样了,何必还忍气吞声,活得那么憋屈呢? 众人拉起范文才时,他已经无地自容了,垂头丧气地站在人后,之前那副翩翩公子模样,此时却如丧家之犬! 他心里恨,可他必须这么做。 他看不起燕王,是知道他短命,得罪了也没关系,因为他没有报复的机会了。 可是,定王为他出头了。 定王可不比燕王,那是在朝中炙手可热的皇子。 因着楚玄渊的话,他若不这么做,他老爹的官位也保不住,那又哪来他继续的荣光? 这一跪,只丢他的颜面,但是由他而起的祸,由他而终! 范文才在垂头丧气之余,想到刚才跟着雪莲仙女一起,怼过楚玄渊,嘲笑过他的,可不仅只自己一个,自己却是其中最惨的一个。 比阎明丰更惨。 阎明丰虽被扔进水里,虽然也很丢脸,但哪能比得过他下跪? 以后,他会放聪明点! 楚建邺对楚玄渊笑道:“五弟,既然范公子一番诚意,你就原谅他吧!” 楚玄渊道:“三哥有命,莫敢不从!” 南康长公主也笑道:“你们年轻人,有什么矛盾不能说清楚呢?这样不就挺好?” 楚建邺过来和楚玄渊携手,笑容温润又亲和:“五弟,你不常出门,今日既然出来了,就得好好享受这外间风光。那白清泉大师的琴韵,也是京城一绝,既然来了,那当然是要好好听听的。走,和为兄一起去吧!” 听音会的正位置,自然不在湖边。 似乎白清泉大师刚到,由巽阳公亲自接待着。 白清泉在京城中的身份只是一个琴技出众的雅士,但是这人神秘又有风仪,名动天下,所以,他虽没有官身,但相识满天下,往来无白丁! 因此,那些官员府邸,但有聚会,都希望能请到白清泉,有白清泉琴声的聚会,才是完整的! 楚玄渊却侧过头,看凌雨汐:“阿汐,你想听吗?” 凌雨汐笑道:“也好!” 楚玄渊过来牵了她的手,笑容满面:“那就去听听!” 楚建邺:“……” 看不出来,他对这个王妃还挺宠的。 不过也是,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争,终于有了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喜欢一些也是正常的。 他没怎么理会凌雨汐。 凌家虽然不错,凌铁山在朝中地位也不低,但是,那些应该都与凌家这个长女无关,一切都是凌雪莲的。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前为了展示他的良好风度,贤德亲和,才和她说一句话而已。 凌雨汐对他的态度全不在意。 楚玄渊也没有再和他多说,只是牵着凌雨汐的手,和楚建邺一起离去。 楚建邺没有和南康长公主打招呼。 楚玄渊也没有。 不过,楚建邺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是天之骄子,他父皇一个已嫁了的妹妹,说得好听一些,是他们的姑姑,但是在皇权面前,兄弟之情尚且薄弱,何况仅是个不亲近的姑姑? 楚玄渊则是因为知道南康长公主一家对他的真实态度。 她这个姑姑没有把他这个侄儿放在眼里,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无法为她带来利益。 那他也吝于真情! 楚建邺一走,这边好像就静了一半。 南康长公主嘴角的笑都有些僵,楚建邺就这么走了,眼里哪有她这个长辈?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是她这个长辈,要讨好的人啊! 而楚玄渊,她忍住心中的嫌恶,那夫妻两个都是顶顶讨厌的人。 不过,对一个快要死的人,她就先别计较了。 等过几天,楚玄渊的葬礼,她会派人去上一柱香的! 第49章 乱糟糟 南康长公主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目光在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以长辈的口吻,一派慈祥地道:“各位都是我煊儿,妍儿的朋友,今日到了这里,也莫要拘束,便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穆煊穆妍在楚建邺皇子之威中有些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此时似乎如梦初醒,也都各自露出笑脸,恢复了他们身为巽阳公世子,长公主儿女的优越,游走于众勋贵子弟,大家闺秀之中。 宾主之间,气氛融融。 楚建邺一边走着,一边和楚玄渊说话,他态度十分亲和,也显示了极大的耐烦。 不过,楚玄渊的身子太差,却又很好强,不肯在他面前失面子,明明已经喘气如牛,脸色难看得要命,在他问他还好吗时,楚玄渊总是回应:“三哥,我我……我好……好得很……咳咳咳咳……” 那一声声咳,咳的人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会一命呜呼,听的人更是刺耳挠心。 凌雨汐扶住他,把他扶到路边的假山上靠着让他休息,担心地道:“你不能再撑了,在府里你从没活动过这么长……” 楚玄渊忙打断她:“咳咳咳……我能行……见到三哥,我高兴,我能行……” 楚建邺对身边人道:“去寻一乘软轿过来!” 楚玄渊忙道:“不……三哥……不能,要是让人看见我乘着软轿过去,咳咳咳……他们只会更加笑话……咳咳咳……笑话我!” 楚建邺:“……” 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道:“既然五弟坚持不要软轿,那便在这里歇会儿吧!” 楚玄渊倚靠在假山上,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似乎才轻松了许多,可他仍然是咳嗽不止。 楚建邺听得心里乱糟糟的。 倒不是心疼这个弟弟,而是这种咳嗽声挖心挖肺似的,他觉得耳朵深受折磨。 楚玄渊很是善解人意:“三哥若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吧。我这病弱之体,还是不要拖累三哥了。” 楚建邺刚准备张口说让他在这里休息,自己先行离开,他实在不耐烦等在这里,尤其是还要听着楚玄渊撕心裂肺的咳嗽。可是楚玄渊的话说在前头,他反倒不能走了。 他笑道:“五弟说哪里话,今日大家本来就是来玩的。你我兄弟,何来拖累一说?” 在楚建邺忍耐的边缘,楚玄渊终于喘息均匀,道:“那咱们走吧!” 楚建邺松了口气,他口中说着盼楚玄渊早点好起来,多出来走走,于他的病情有帮助,但内心深处,他可一点都不希望楚玄渊好起来。 楚玄渊若是好了,那是父皇元后遗留的唯一嫡子,朝中那些老家伙,定会拿这件事说事。 他就是嫡子,可不想落在别人口中,成了继嫡子! 不过看着楚玄渊这个样子,他决定以后不用理会了。 浪费时间! 心中虽是这样想,他面上仍是光风霁月,兄友弟恭的模样。 凌雨汐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累。 从一个人的微表情,可以观察他的真实想法。 楚建邺虽然伪装得很好,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真是虚伪啊! 楚建邺正在努力表演着一个好兄长角色,他能成为几个皇子中与楚元彻分庭抗礼的人物,靠的不仅是他的生母是湛皇后,他自己本身也是有优点的。 比如这时候,得知楚玄渊已经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之后,他不介意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 明明心中已经十分不耐,明明被楚玄渊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咳得心烦意乱,硬是硬生生忍着,还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不管落在谁的眼里,都没有丝毫可挑剔之处。 除非有凌雨汐这样精通微表情的人。 “三弟和五弟真是兄弟情深!”一个声音笑着,但怎么听这其中都带着几分揶揄。 楚元彻来了,他身边仍然是前呼后拥。 他站在不远处,锦衣华服,长身玉立,高贵威仪! 皇家的子弟,长得都不差,尤其是传承久的,数代良好基因的融合,不会出现丑八怪。 楚元彻含笑看着这边,目光和楚建邺在空中交汇,兄弟两个现在势均力敌,又都盯着那个位置,都将对方视为强有力的对手。 这一刻,两人是真正的心无旁鹜,毕竟,楚玄渊这个样子,除非父皇的儿子都死光了,不然,也轮不到他。 楚建邺笑一笑,道:“大皇兄早早来了?想必已经熟悉了南康姑母的公主府了,五弟身子骨弱,咱们三兄弟倒正好放缓些,跟着大皇兄的脚步如何?” “自然是好的!”楚元彻也是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道:“五弟难得出门,三弟的提议,正合本王之意!” 凌雨汐给又咳起来的楚玄渊顺气,那边两兄弟的交锋,她没有兴趣理会。 这时,突听“铮——”的一声,一缕清亮的琴音顺风送过来。 明明只是一声,却透着绵绵无穷的韵味。 凌雨汐眯起眼睛。 楚玄渊感觉到她的手微微一顿,立刻抬起眼,温声道:“我们快去吧!” 楚元彻道:“白清泉果然名不输传!” 楚建邺道:“一音便知不凡,果然当得大师二字!” 楚玄渊极小声地给凌雨汐介绍:“这位白清泉大师,是闻名天下的名士!” 他们加快脚步,走到右侧方大花园前的花厅,花厅前是一条回廊,那里是一间轩室,宽大而雅致的轩室门前是一片平台,光滑的木板铺地,光可鉴人,此时,远远地看见那平台上一张瑶琴,瑶琴前盘膝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二十七八岁,眉目青隽秀永,气质卓然出尘,白衣一尘不染,风吹来,衣袍微动,有如谪仙下凡。 这位不用问,就是白清泉了。 平台附近已经有不少人了,那边长公主府的下人早就备好了桌椅茶水点心,他们坐在那里等待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清泉只拨动了一下琴弦,便久久没动。 但下面看着的人,却谁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有听到那一声琴音急急赶来的,到了后也不自觉放轻脚步,找个地方坐下。 这时,楚元彻,楚建邺,楚玄渊,凌雨汐四人缓步而来。 白清泉的目光扫过,又扫回来,落在楚玄渊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又落到凌雨汐身上! 第50章 神音 凌雨汐与楚玄渊并肩而行,她没有抬头,但是,突然感觉到勘探般的眼神。 没错,不是欣赏,不是打量,不是疑惑,不是窥视,而是大大方方的勘探。 凌雨汐抬起眼,很自然地,迎上了那双目光。 台上,瑶琴前,白清泉目光幽深如海,他甚至还对着凌雨汐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角,便移开目光。 而后,他修长的手指拨动了琴弦。 如和风,如细雨的琴音缓缓流出,轻缓又自然,最后,似乎渐趋无声。 然而,每个人却又感觉无比的舒适放松。 凌雨汐看着白清泉的手指。 骨节分明,修长洁白,如同上好的白玉,在琴弦之间轻拨浅画。 琴音是有的,而且一直存在,只不过,那声音似乎已经融进了空气中,融进了呼吸里,融进了听者的血液和思绪之中…… 这样的琴技? 这是技吗? 凌雨汐转头,楚元彻底唇角含笑,意气风发,眼神之中一片狂热,那种不可一世,那种惊天狂喜,似乎已经达成了毕生所追求的目标。 再看楚建邺,和楚元彻差不多。 楚玄渊低垂着头,一只手掩唇,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些勋贵子弟,那些大家闺秀,所有人,神色都很奇怪,有的在微笑,有的在流泪,有的在笑着流泪,有的身子在发颤,有的板着脸,有的一脸恐惧…… 台前那个中年男子,一身贵气,此时,他却扶住了身侧的座椅,紧紧地攥住,手背青筋暴起,好像要把那黄梨木的椅背给抓断一般。 他的长相和穆煊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位,应该就是南康长公主的驸马巽阳公。 连他一个应该算是经历了世事的中年人尚且如此,也就难怪那些年轻的贵公子和闺秀们会受到影响了。 凌雨汐再次将目光移向台前。 白清泉的手指还在动,琴音声声流淌,似有声似无声,整个场地,所有的人,似乎都被这琴音所影响。 这是以琴为媒介,以音控人之技! 神技! 凌雨汐倏地想起,上辈子,她曾接触过这样一个同样传承了千年的宗门,那个宗门,叫神音门,就是以各种乐器为武器。 平时,他们是世界闻名的钢琴家,小提琴家,古筝大师,箫笙大师…… 他们挂着艺术家的标签,但是谁能知道,那些能流露出涓涓乐声,让人耳清目明,怡情养性的音乐,有时候,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上辈子,早就是科技时代,热武器,高科技,将古武的传承空间挤压得极其细小,能传承千年的宗门,全世界都不过一掌之数。 她的一身武功,来自于一个古老的传承了千年的宗门,她这个孤儿,在几岁的时候就被宗门捡回去,本来只是当个外门弟子。 但是没想到她根骨极佳,小小年纪还很勤奋,在宗门新人大比中,七岁的她打赢了所有的新人,被宗主亲自收为徒弟。 有了更好的条件,她便更是刻苦用功,武功突飞猛进,行事也越发慎密周全。 宗门上下对她都很满意,她的身手,吊打年轻弟子,后来居上,成为宗门年轻一辈第一人。 那时的凌雨汐,不过十六七岁,四五十岁的二代弟子,见到她都会恭敬地拱手行礼叫大师姐。 宗主对她也极是满意,准备让她当宗门的下任宗主。 她这个未来宗门之主,也不可能永远不结婚生子,所以,她其实是有个未婚夫的。 十二岁定下的婚约,对方就是千年宗门之一的神音门的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 可惜,十八岁那年,宗门遭遇一场毁灭的打击,宗门内奸叛乱,将宗主杀死,宗门弟子也尽皆被屠杀。 内奸是宗主的两个师弟,勾结外人一起灭了宗门。 凌雨汐外出出任务,躲过一劫。 等她回来,在宗门隐秘入口,面对的是笑脸相迎那两个内奸师叔,然而,经历过腥风血雨,江湖险恶的凌雨汐,从两个师叔的微表情中发现了异常,然后,她异常灵的鼻子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哪怕已经过了几天,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消散。 在两个内奸师叔以为她毫不知情,以为已经哄住了她,准备对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凌雨汐出手了。 两个内奸师叔合力,将她重伤。 而他们付出的,是自己的命。 看到她使出的武功,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内奸师叔愤而叫:“难怪遍寻宗门都不见,原来,他早就传给你了!我好恨,我好恨!” 他们说的,是只传宗主的宗门绝世武功秘笈。 在热武器时代,仍能将宗门发展壮大的一份武功秘笈,可想而知多么神奇且珍贵。 不过,那武功秘笈宗门弟子最多只能练到第五层,只有宗主,才能一直往上练。 秘笈共九层,佛语有云“九九归一、终成正果”。即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那时候的凌雨汐,只练到第六层,打两个已经练到第五层,而且练成多年的内奸,着实吃力。但秘笈的强大也在这里体现,初入六层境界的便可以打两个在五层浸淫多年的高手。 也正因为那两个师叔在五层境界多年,不满于宗门千年传下只宗主或宗主继承人可以继续往上练的规矩,才勾结外人坑害宗门,只为得到那份秘笈。 她用了最残忍的手段逼出了内奸口中的仇人名单。 杀了内奸,但外敌还没杀。 凌雨汐自己也是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好,这两个月里,她一边修养身体,一边把同门的尸身掩埋。 没有人能体会一个人独自去埋葬那些她出门时,还对她关怀备至的宗主师父,还鲜活的,朝气蓬勃的师弟师妹们的心情。 之后,她便踏上寻仇路。 外敌,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个未婚夫,直到她二十岁,杀尽了灭宗门的仇人后,才见过一面。 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游走于全球的雇佣兵,已经宗门毁师门灭,而她也早不是少宗主,他定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她! 一场从没开始也没结束过的感情,即使现在能够回想起,在心中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之所以想起来,是因为白清泉的琴技,有点类似于神音门的神技。 第51章 一层光 还记得那是一场世界级的音乐盛会,光门票就要一千万一张。 艺术无价,顶级的艺术家出场费更是天价。 何况整个音乐会在场还不止一位顶级艺术家。 那些钢琴、大提琴、单簧管、贝斯、萨克斯…… 那些扬琴、鼓、笙、箫、瑟、笛、埙、篪、琵琶、箜篌…… 不论哪一样,不论是独奏还是合奏,都让人震撼且惊喜,都让人震动于音乐能带给人的听觉冲击是那般强烈且震撼 但是,最后的压轴,却是古瑶琴! 不是古筝,而是七弦的古瑶琴。 白衣的年轻男子,眉目清俊,孤绝脱尘, 只有七弦,轻拢慢捻抹复挑,奏出的却是天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人间百味…… 在之前感受过听觉盛宴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又有更深的感悟。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豁然开朗,有人忍不住微笑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即使只有这一曲琴音,那一千万的门票也花的值! 凌雨汐坐在角落,在这曲琴声中默默疗着宗门毁师门绝的伤;也疗着这些年来独自一人,走遍天下,遍寻仇人,终于报完仇之后的巨大空寂之伤;以及成为赏金猎人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绝独行内心荒芜,步步为营危机处处,午夜梦回,只剩无边寂寥的伤…… 童年努力塑根骨,三更灯火五更鸡。 少年历练出任务,九死之中搏生机。 豆蔻之年宗门毁,滔天恨意寻仇敌。 九死一生,艰难求存。步步艰险,步步荆棘。 听完这一曲,她觉得她都可以放下了。 后来她真的放下了,可惜半年之后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心境平和,心里已经没有恨意和不甘。 有的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上辈子虽只短短二十余年,但经历过了那么多,也许别人几辈子加起来都不如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这辈子,她不想像上辈子那样疲于奔命了。 所以她和楚玄渊合作。 挂着夫妻之名而已,两年后,就会拥有自由。 也许因为曾经听过相同境界的琴音,今天,在所有人都为琴音所迷的时候,她很清醒。 她再次看向台上,白衣青年有如谪仙,清俊优雅,身上好像罩着一层光,一层远离俗世,凡尘难以沾惹的光。 这时,白清泉的目光掠过全场,最后,落在她身上。 两人目光相对,白清泉冲她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却没有停顿,仍有清音从琴弦流淌。 清音会! 还真是名符其实的清音会! 凌雨汐紧紧盯着那个人。 白清泉目光干净如清泉,也不避不闪地看着她。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两人各自移开目光。 神色间,皆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已经不再是二十一世纪,她也不是那个被灭宗门的少宗主,不是世界雇佣兵单兵第七的闪电,神音门是过去,那场神音,也是过去。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代,又怎么会再遇神音门的弟子呢? 不过是音韵相似罢了。 “铮——” 一声清音,仿佛一把割裂过去的刀,将所有沉浸在琴音中的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有人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忙伸手抹去;有人觉得笑得有些脸酸,不觉地揉一揉;有人觉得自己好像出过一身大汗,然而此时却酣畅淋漓…… 他们仔细回想,似乎听到了天簌之音,而后,好像全身都很轻松。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记得了。 楚元彻率先轻轻三击掌,赞道:“妙音如是,天上人间!善!” 楚建邺不甘示弱开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白大师不愧为天下名士,一曲涤尽俗世凡尘!” 两位皇子开口,顿时下面赞誉声一片。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附和楚元彻两人,因为他们自己也感觉到心情似乎在这一谱琴曲之后,变得更松快更好了! 凌雨汐转过头,楚玄渊已经抬起头来,他目光如小鹿,湿漉漉的,轻咳着道:“阿汐,我累了!” 凌雨汐道:“在那边坐一会儿,然后我们就回去吧!” “好!” 这时,楚元彻楚建邺都不再在楚玄渊面前展现他们的兄弟情深了,他们往前走,向白清泉走去。 名动天下的名士,值得结交! 琴台前的垫子上,白清泉本是跪坐于地,此时已经起身。 巽阳公穆世龙离得近,正与他说着话。 白清泉芝兰玉树,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二十八岁,在这个十六成年,二十弱冠,成家立业的时代,不算年轻。 但是,白清泉似乎早就脱离了那个以年龄来论年轻与否的范畴,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谁都不会去在意他的年龄,只被他的谦冲有礼,谦谦君子的气质风度所吸引,从而不自觉地生出好感。 他们都希望能上前一步,和他哪怕说上一句话。 尤其是不少闺中女子,眼眸含光地看着他,那光似要把他淹没。 楚玄渊没准备过去,他坐在那里低咳。 凌雨汐也没准备过去,别人的荣光与她何关? 她心境很平和,这辈子,只是个普通人。 神音门也好,更胜神音门的存在也好,都与她无关! 在这个世界,她会先完成和楚玄渊的两年合约,然后顺便帮原身完成心愿,以后便自由自在,天下为家! 白清泉那边,热闹喧嚣,人流涌动。 这边,楚玄渊坐着,凌雨汐站在他的身边,与那边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两人脸容如画,俊朗秀丽,却也是另一番风景。 歇息了一会儿,楚玄渊不再咳嗽了,他们走出了南康长公主府。 一尘一铉没有跟进去,不是他们没眼色不知道保护主子,而是进门之初,楚玄渊的一个眼神,就让一尘明白了,把一铉也拉住了。 此时见主子出来,两人忙上前搀扶。 上了马车,一尘问道:“主子,回府吗?” 楚玄渊还没说话,凌雨汐道:“不,去秦申平秦院正的府上!” 一尘一怔。 见自家王爷没有出声,这就是默许的意思,应道:“是!” 第52章 该怎么开口呢 马车上,楚玄渊看着凌雨汐,道:“阿汐,为什么要去秦院正那里?” 凌雨汐冲他一笑,道:“我不信凌雪莲的话!” 楚玄渊道:“你是说,她说我活不过十天的事?” “我要亲自去问问,让秦院正再给你看看。等我们到秦院正那儿,他应该正好下值回家!” 楚玄渊笑道:“阿汐不用担心,我还能活两年,这也是秦院正自己断的!” 他虽是这么说,但是,仍是由着一尘将马车赶往秦院正的宅子了。 秦院正住的地方在南城与西城交界的地方,京城有童谣,东城贵,南城富,西城平,北城贫,他这个地方,住的多是四五品京官,或是富户之家。 位置不错,也挺雅致。 马车到时,秦院正果然刚下值回到家。 听说燕王殿下到来,他脸色颇为复杂。 第一反应就是不见。 在凌铁山的将军府,他亲自诊过脉,燕王最多只能活十天了,现在都过了八天,还有两天好活的人,来到他这里,他该开什么药方? 根本无方可开呀! 但是,他只是个四品,他怎么好拒绝一个到门前来看诊的王爷?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亲自迎出去了。 凌雨汐已经扶着楚玄渊下了马车,一尘一铉跟在身后。 秦申平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见过燕王妃!” “不必多礼!”楚玄渊轻咳着。 凌雨汐温和地道:“秦大人,今日此来,是来复诊的,还请大人帮王爷再把把脉!” 秦申平忙道:“请!” 他就知道,但是他能说不吗? 他已经想好,一会儿把脉是要把的,但是他该怎么说得委婉一些? 对一个最多只能活两天的人,他一个言辞不当,甚至就可能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一口气过不来,死给他看也是有可能的。 进得厅里,秦申平让自己的徒弟沏了茶送上来,又请楚玄渊凌雨汐上座。 凌雨汐道:“秦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来问诊!” 秦申平无奈,也知道自己推脱不掉,只得令徒弟取来垫枕,楚玄渊伸出手臂,一尘在一边帮他把袖子挽高,露出玉白无血色的手腕。 秦申平心情复杂地将两根手指按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搭脉! 片刻,他吃惊地抬起眼来看楚玄渊:“殿下这段时间可是进了良药?” 楚玄渊道:“为何这么问?” 秦申平心中震惊之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词了,最后才小心地道:“之前在凌将军府,王爷的情况急转直下,极端,极端的不好,所以下官当时判断王爷恐命不久长。但是今日这脉象,王爷好像已经有所好转!” 楚玄渊道:“有所好转的意思,是能活多久?” 秦申平:“……” “当日王爷气怒攻心,五绝之脉,今日脉有改善,所绝之处似有修复之相!”这个能活多久,他可真不敢说,三个月这种话,说出来不也一样不是什么好话吗? 凌雨汐却是眼前一亮:“秦大人的意思是,王爷已经度过了十天危机?” “可以这么说!” 秦申平有些艰难地道。 “那就好!”凌雨汐知道凌雪莲不安好心,但是,有些事她杜撰不来,应该不是全无根据。 既然秦申平说度过了这个危机,那就说明他的病也不是不能延续。 她道:“一尘,扶王爷回去吧!” 一尘拿眼看楚玄渊。 楚玄渊看凌雨汐。 凌雨汐道:“我让秦御医开方子,随后就来!” 楚玄渊道:“好,我在马车上等你!” 一尘一铉都离去了,扶着楚玄渊上了马车,一尘忍不住道:“主子,王妃开来的药,吃是不吃啊?” 楚玄渊道:“既是药,为何不吃?” 一尘一铉对视一眼,眼里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一铉道:“主子,秦御医会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 楚玄渊看他一眼,神色淡然,眼神不似之前小鹿一般湿漉漉,干净纯澈又见底般,而是幽暗如湖,深不可测,他道:“秦御医大概会说,本王还有三个月好活!” 客厅中,秦申平让徒弟磨墨。 凌雨汐忽地道:“秦大人,燕王殿下的病,是从小伤了根基,还是……中了毒?” 秦申平大吃一惊,他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凌雨汐。 凌雨汐目光清泠泠的,看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秦申平沉默了。 凌雨汐幽幽地道:“我觉得,就算小时候伤了根基,身子弱一点,到底是皇子,补补也养得回来。但是燕王殿下的病,不但养不回来,秦大人早前还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去了一趟凌府,又说活不过三天……这身子再差,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秦申平:“……” 从燕王妃的这番话里,他活脱脱感觉自己是个庸医! 这好像有些尴尬啊。 他弱弱地自辩道:“王妃,当时殿下的脉相,的确如此!” “我知道秦大人定不会断错,这件事秦大人没什么好纠结的,我是问,他这是病后虚弱,还是久毒伤身!” 秦申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看着凌雨汐的眼神里有了些谨慎,试探地道:“王妃也懂医?” 凌雨汐不懂医,但是此时,她却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说呢?” 少女本来容颜妍丽,清绝脱尘,眉眼间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疏朗大气与睿智敏慧,这一眼,又让秦申平不确定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早前……殿下身体中的确有疑似中毒之相,不过后来长成,似乎已经没有了,现在看来,的确只是病体虚弱!” “早前是多早之前!”少女清越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泉水般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秦申平却觉得额头都要见汗了:“在王爷十四岁以前。” 他在御医院待了八年,以前他不是御医院院正,知道有这么一位病弱的皇子,但是一直没由他接手过。那时候专门给这位皇子看病的御医姓刘。 四年前,刘御医为宫中一位贵人养胎安胎,最后贵人却一尸两命,结果查出刘御医得了另一个嫉妒那贵人即将母凭子贵的贵人的银子,本只想谋害皇嗣,但份量没有拿捏好,连那贵人的命一起夺了。 第53章 为什么是疑似呢? 结果一出,皇上震怒,刘御医被凌迟处死。 其家人男子藉没为奴,女子打入教坊司,成为贱籍。 而那位收买的贵人,当然也没讨到好处,当时就三尺白绫走了个体面,家人获罪,三代不许参加科举。 其时,刘御医给楚玄渊断命是“必然少年早夭”,御医院中有人曾经就此问过,少年早夭总有个标准,十二岁一过便是少年,二十岁之前也是少年。 刘御医讳莫如深,神神秘秘地说:“顶多十五!” 那时,刘御医在御医院中是既有医术又有资历的老御医,一家三代都是御医,在前御医院院正老迈身故之后,他就是最有望成为新院正的人。 但他的事犯了。 这件事过后,就没有御医负责给楚玄渊看病了。 刘御医都断过活不过十五岁,那时候的燕王已经十四岁了,谁还敢接手? 这接手下来,不到一年人就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经过四年证明自己医术的秦申平,成了院正,同时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他在第一次为燕王把脉的时候,被少年的纤细瘦弱给吓了一跳,深宫之中一个皇子,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脸色苍白无血色,说得好听点是病容,说得难听点,要是大半夜见到,得吓出病来。 他在脉相之中把出了疑似中毒。 为什么是疑似呢? 这点秦申平也是不能确定,他知道医学博大精深,学无止境,疑难杂症他没见过的多了。 而有些疑难杂症就是毒,有些用毒高手研制的毒,无形无色无味无症,他以前未入御医院时,就见过一例和燕王相似的症状,而那人是因为中毒。 他当时也有如凌雨汐一样的怀疑,才敢大胆猜测疑似中毒。 可他没有证据。 而且,燕王是皇子,这种仅仅凭怀疑的事更是不敢乱说。要知道皇宫之中的那些争斗,随时都会死人的,而且是一家家死。 他还不想死! 向皇上例行汇报的时候,他都没敢说。 只是后来开药方的时候,中间加上几味解毒的药,试试效果。 他也算是很有胆量的一位御医了,如果换一位,可能就套用之前刘御医的药方,毕竟,换了药方以后也是要担风险的。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的大胆,被刘御医断定只能活到十五的楚玄渊,身子骨渐渐好了些,但还是病病歪歪的。 十五之期过了,楚玄渊十六岁的生辰都快到了。 有一次,他又测到那种疑似中毒现象。 按楚玄渊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 所以,他明白了。 是有人不想楚玄渊好啊! 皇室的阴私和狠毒,他身在御医院,见的着实不少。刘御医就是活生生的证明。 他不想落得和刘御医一样的后果,再说,楚玄渊的身体也着实差。 于是,他在一次向皇上例行汇报时,恰巧见到有皇子和大臣将退未退走时,他跪请皇上饶命,说他医术不精,楚玄渊从小伤了根基,这种弱症,便算寻到神仙药,也活不过弱冠之年。而且直至到死的那一刻,都会被病痛折磨,虚弱无力!他现在用尽了好药,也只是勉强为楚玄渊续命而已! 皇上大怒,若是他敢撂挑子,就砍了他脑袋,让他滚出去。 他狼狈退出殿时,外面的皇子和大臣们还没走呢。 有认识的人和他搭腔,他哭丧着脸直摇头,虽然言辞委婉,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但表达的意思就是楚玄渊那样从小就缠身的病,根本无人能治,活到二十岁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 圣命难违,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一副颓废无奈却不得不承受生活之重的样子。 关于楚玄渊再次被下毒的事情,再次被他烂在了肚子里。 他不敢说,对谁也不敢说,哪怕是自己的妻儿徒弟,最亲近的人。 但是他也没有说谎,楚玄渊那状况,哪怕解了毒,最多也就只能活到二十岁了。 在凌铁山的将军府,他同样没有说谎,当时楚玄渊的脉相就是如此。 如今燕王妃这么问,他该怎么答? 对不知情的人,他不必说。但燕王妃如果也懂医,想必早就从燕王的脉相中查出了什么,问他,不过是为了确认? 也是,当初在威远侯府,他就觉得燕王妃十分的镇定,哪怕燕王病成那个样子,她一个新嫁之妇,骤遇夫君病发,该是惊慌失色,手足无措才对,可并非如此,从他进门到出门,这位都目光平静,比凌铁山夫妻二人还平静。 原来她懂医,知道燕王的情况还有救? 那么,当时脉相原本只能活三天的燕王,现在可以活三个月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他还是没有尽说,只说了十四岁之前他接手那次。 凌雨汐了然,她不会医术,顶多会一些简单的包扎什么的,自然无法探脉知病。楚玄渊也怪可怜的,从小到大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危机。 她问道:“那秦大人告诉我,燕王殿下到底还有多少日子?” 秦申平纳闷:“王妃不是懂医术吗?” 凌雨汐面不改色地道:“我只会粗浅医术,哪能和秦院正相比?” 秦申平:“……” 这又是试探吧? 他无奈地道:“王妃定然也探出了,王爷的病情虽有一定抑制,但他从小疾病缠身,还是伤了根基。不知王妃为王爷用了什么奇药,这药好归好,在下怀疑王爷的身子已经虚不受补,从脉相看,应该还有三月!” 他谨慎地又道:“具体情形,需要以后再看!” 凌雨汐:“……” 三个月? 还有,秦申平以为她用了什么药? 她赶紧道:“我并没有为王爷用药,因为王爷的病,我也束手无策。不过前几天,王爷服了一株千阳枯叶草!” “千阳枯叶草?”秦申平嘶了一声,这种上了奇药榜的好东西,御医院都没有存货。 如果是因为吃了这个而延了三个月,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不过他又可惜,这千阳枯叶草直接吃效果差许多,若是能炼成药丸,才能真正发挥药性,延长六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他立刻堆了满面的笑,道:“王妃,那千阳枯叶草,何处所得?可……还有么?” 凌雨汐摇头,道:“只得一株,在奇珍楼购得!” 听说奇珍楼,秦申平就说不出话来了。 第54章 奇珍楼 京城里知名的奇珍楼啊,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顾名思议,奇珍楼卖出的每件东西都是珍品,有前朝古画,也有千年奇药;有绝世宝物,也有极品武器…… 总之,只要是奇珍楼鉴定的珍品,都能售卖! 也有人在那里寄卖东西,但是,寄卖的是谁,物品来自哪里,买家是谁,物品多少价格所得,这些都是保密的。 而且,奇珍楼极有信誉,哪怕手中一时没钱,只要定下其中一件,约好付款日期,到时候便可以携银取货。 若是这中间有人出高价想买,奇珍楼也不会为赚钱而失信! 口碑好,保密性高,生意也极好! 别人想去打探消息,也打探不到。 听说奇珍楼的后台极是强大,也曾有京城子弟想在奇珍楼里仗势强买,结果很快就吃了亏,见机的,备着厚礼诚恳道歉,还能免去一劫;有那自以为身家过硬,后台强大的,最后无声无息的消失于京城中的事例也发生过。 既然是从这里出现的东西,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只能说燕王也算运气好,能得这药续命。 这也解了他的疑惑,不是他医术不精,还真的是奇药发挥的作用。 这样,威远将军府里若是再派人来问,他也不至于答不出来。 其实凌雨汐不认识什么千阳枯叶草,当然,也并不是从奇珍楼里买的,而是楚玄渊想逛街那次,路边有个采来草药卖的药农,摊位上有一株如同杂草般的药植,闻着有药香味,看着却似杂草。 那草也很奇怪,叶子层层叠叠的,一层青叶,一层枯叶,依次上升,如层层宝塔。 连那药农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是在悬崖上采一株比较值钱的草药,那草药不远就有这么一株,觉得闻着有药香味,长相又特别奇怪,大概是药材,才一并带了上来。 逛街的楚玄渊极小声地对凌雨汐道:“那株长得很特别,咱们买了吧!” 一株草药而已,凌雨汐自是不会吝啬。 那药农也没有叫价,伸出一根手指。 凌雨汐看一尘,一尘拿出钱袋,给了那药农一两银子。 药农惊喜,他伸一根手指,表示要一文钱,可这位竟然直接给一两银子。他采药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两! 这可真是捡了大便宜,笑得合不拢嘴。毕竟,他专门从悬崖上采的那株,也只值二十文呢。已经是卖得很贵,值得他爬悬崖拼一次了。 凌雨汐也不认识,和药农一般,觉得植株奇怪而已。 但回到马车,楚玄渊立刻宝贝地将那还沾着泥沙的植株用一个精致的盒子仔细的装好,还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凌雨汐问他是什么,他笑而不语,直等回了府,才拿出了一本线装的古朴的书本来。 凌雨汐知道答案在书里,书名上,篆字写着《天下奇药榜》。 第十七页,便画了宝塔状的植株,下配文字:“千阳枯叶草,层枯层荣,每层需经十年雨雪风霜。生于悬崖石缝,长年向阳之地,无根可生,无水可活,然成之不易!七层以下为未央之草,有奇毒,服之即死。七层以上为良药,起沉疴,疗旧疾,乃极阳之奇药。录奇药榜十七!” 凌雨汐咋舌,七十年以下的是毒草,那株有十层,也就是说,至少一百年了,已经是良药了。 也不是凌雨汐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别人,而是楚玄渊跟她说过,他的病情想必有些人明理暗里会去打听,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是用此草续命。而此草来处,就说奇珍楼好了。 凌雨汐明白了,从清理府中那些下人时,她就明白了,所以,她把可疑的人清得一个不剩。 牙行送来的人中,她觉得有问题的,也一概不要,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确定现在燕王府里就完全干净。 也许仍有漏网之鱼,也许原本并非漏网之鱼的人会被渗透收买。 现在,秦申平问出这样一句话,虽然他是御医,但由他之口,必然不会就此终止,还会传到别人的耳中,告诉他倒是省了很多事。 别人要打听的,便去找他打听吧;他要向别人交代的,那便去交代吧! 最后,凌雨汐让秦申平针对楚玄渊此时身体,开了方子。 秦申平这次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因为考虑到王妃可能“会医术”,所以他的方子斟酌了又斟酌,开得十分谨慎。 拿到药方,凌雨汐放下一袋银子,便离开了。 秦申平看着那袋银子,目光很复杂。 最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徒弟道:“师父,燕王妃出手挺大方的,这怕不有一百两!” 秦申平轻叹着道:“家有病人,其心煎煮。但这世上药医不死病,将死之人,便算耗尽天下良药,又能续得几时啊?” 他的徒弟道:“这位燕王殿下也是可怜,什么地方都去不得,从年头病到年尾,从幼时病到长成,一个人被病体这样折磨,活着着实艰难!” 秦申平叹息:“医者父母心。这位燕王殿下,命苦就苦在他的母亲死的太早了!” 说完之后,他倏然惊觉,对徒弟道:“此事不可再提。燕王殿下的一切,不是我等能关心的!” 他的徒弟懵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师父,燕王殿下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秦申平想到当时他刚将燕王的命续过十五岁,就有那再次中毒迹象的脉相,不禁摇摇头,道:“好不了了!” 因为有人不许他好! 也因为之前被摧残的太厉害,根基真的伤了! 师徒两个唏嘘了一会儿,仍然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不过是他所诊治的无数病人之中的一个,身为御医,他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边,凌雨汐走出门,马车停在门口等她。 楚玄渊在车里对她伸出手:“阿汐,快来!” 凌雨汐踏着凳子上了马车,坐到楚玄渊身边。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走。 因考虑到楚玄渊的病体,这是一辆精制的马车,减震效果做的很不错,至少坐在马车里非常平稳。 楚玄渊含笑道:“阿汐是为我开了药方吗?” 凌雨汐点头道:“嗯,我还告诉他,你服用了九阳枯叶草!” 楚玄渊轻轻笑道:“其实服了九阳枯叶草,我已经不用再服别的药了。” 第55章 将死之人 凌雨汐知道他怕苦。 她不自觉地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笑道:“放心,这次开的是温补而不伤身的补药。药是要喝的,我给你做蜜饯吃!” 楚玄渊偏头,将她的手捉住。 这姐姐宠弟弟般的摸头法,他觉得还是要赶紧制止,不让阿汐形成习惯了。 他笑道:“好!” 凌雨汐看着他,少年目光亮晶晶,干净又清澈,她心中一软,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等你好了以后,我们自己在燕王府办赏花会,到时候你是主人,谁也不能轻慢你。” 楚玄渊目光深了深,然后展颜道:“嗯!” 凌雨汐在心里叹了口气,两年的合约期,三个月就要结束。 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她却并不高兴,也许是因为朝夕相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很快就会没了,那种心情,很沉痛。 就像上辈子,师父新收了一个小师弟,才八岁。 也是父母双亡,被师傅捡回来的孤儿。 到了宗门里,师父师兄师姐们对他都很好,他慢慢散去失去父母的忧思,融入了宗门,变得开心起来。还恢复了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调皮和快乐。 他最喜欢跟在凌雨汐身后,清清脆脆的叫她:“师姐师姐!” 可等她出任务回来,却只看见了他小小的尸身,他跑到后山摘野果子吃的时候,被毒蛇咬了。等他跑回来找师父,毒已入了心脏,他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就死了。 他们只相处了三个月,她却仍是心疼又难受,一个人跑去后山,将毒蛇窝都给清了个干净。 她不喜欢生离死别,可上辈子她一直在经历生离死别! 难道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经历的生离死别就是楚玄渊吗? 秦申平说过,他虽然根基已坏,没有修复的可能,所以命不长久,要他长命百岁不可能,但是,只要能按药方好生调养,不要再被刺激到发病,不要生气暴怒,还是可以再多活些日子的。 顺路,她将方子上的药都抓齐了,看着大包小包的药包,楚玄渊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凌雨汐眼尖地看到了,安慰道:“别害怕,我给你亲手做蜜饯可好?” 楚玄渊听到亲手两个字,眼眸微深,接着笑道:“好!” 南康长公主府里,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的凌雪莲回到府里也不高兴。 凌庆威讨好地道:“妹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去打爆他的头!” 凌雪莲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除了凌雨汐那个贱人还有谁?你去打呀!” 凌庆威:“……” 要是光只凌雨汐,为了讨雪莲妹妹欢心,他真会打,但是现在不是还有一个病鬼楚玄渊么? 上次被打成猪头样,他就知道,楚玄渊那病鬼大概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对一个野草一样的丫头还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现在不同往日,他算是欺负不到凌雨汐了。 他陪着笑道:“妹妹你生什么气呀?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凌雪莲眼里闪过一抹狠厉,道:“再过两天,如果楚玄渊这个病鬼没有死,你就带人去拆了秦申平的招牌!” 凌庆威喜笑颜开:“没问题!” 一个四品御医院院正,有什么动不得的? 凌雪莲心情不高地回去自己的院子,珍珠跟在她身边,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是京城里大家闺秀之中的善良纯洁白莲花,为了保持形象,自然不能说和身份不相符的话。 真正的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她这个一直在身边的丫鬟才最清楚。 她一直都是按小姐的心意行事,说小姐不方便说的话,做小姐不方便做的事。 小姐非常非常倚重她,说她聪明机灵,别的丫鬟被小姐非打即骂,只有她从来不会挨打,而且还能偶尔得到小姐的赏赐。 她也很得意,以为只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小姐对她满意了,这样的日子就可以一直长久的过下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南康公主府,她也是这么做的,她也帮到小姐了。 但是今天凌雨汐当着三殿下的面说她口舌招尤,会为小姐招祸。还说带着她这样一个丫鬟,有损小姐的白莲花形象。 只怕小姐以后出门都不会带着她了。 因为是贴身丫鬟,因为每次都能说小姐所不能说,做小姐想做而不能做。她也更清楚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外的温婉柔弱,善良纯洁,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光是小姐这院子里的丫鬟,没被打的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被打死的都有四个。 她一旦没用了,以小姐的手段,她的下场将会很可怕。 可怕的她都不敢想。 她战战兢兢的跟在凌雪莲身后,只希望小姐能看在她这几年的尽心服侍下处置得不那么狠厉。 凌雪莲回到屋里,立刻有丫鬟捧了茶过来。 她端起,揭开盖碗一看,顿时大怒,将那茶碗就扔在捧茶丫鬟的身上,骂道:“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本小姐吗?” 滚烫的茶散发着茶香,劈头盖脸地浇在那丫鬟的脸上,身上,丫鬟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惨叫,但她很快又将拳头伸进嘴里,狠狠咬住。 一是为了防止自己发出声音,二是那样的疼痛钻心,用一种疼痛缓解转移另一种疼痛罢了。 但是那一声惨叫还是惹怒了凌雪莲,她赶上去踢了几脚,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滚下去!” 那丫鬟全身烫红,尤其是背上衣服处,热水贴衣,更是疼痛难忍,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忍着泪,忍着痛跌跌撞撞地下去了。 珍珠缩了缩脖子,她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骂的是她! 她扑通跪下,道:“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定会放得更聪明一些,绝不会给小姐招祸!” 她心里其实委屈得不行,为小姐办事,做得好人的几句夸奖,做的不好,后果却很严重。 凌雪莲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你以后还想跟在本小姐身边,是想让三殿下觉得本小姐用人不明,赏罚不公吗?” 珍珠的心沉到地底,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凌雪莲咬牙切齿地道:“凌雨汐这个贱人,本小姐早晚要她好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珍珠,提高声音道:“来人,拿本小姐的白暖鞭来!” 第56章 血肉模糊 珍珠脸色顿如死灰。 白暖鞭可不会因为名字里有个暖字,就真的是好东西了。 那是一条白色的鞭子。 抽在人身上把人打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可鞭子上却一点血都不沾。 这鞭子就是凌庆威一年前送她的。得到鞭子的凌雪莲发现鞭子不沾血之后,就喜欢在人身上试验。 那遭殃的就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那被活活打死的四个丫鬟,便是死在这白暖鞭下。 她是大小姐,哪怕打出了人命。那些丫鬟都是签下卖身契的,身后没有苦主,就算有苦主,谁又能和威远将军府对抗呢? 珍珠本以为这件事离她很遥远,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了。 她哭着求饶:“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小姐,绝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凌雪莲冷笑一声:“不能带出去的奴婢,有什么用?” 她打不了凌雨汐,还打不了一个小小的奴婢吗? 以后,等楚玄渊一命呜呼之后,她还要用这白暖鞭抽凌雨汐呢! 鞭子取来了,雪白的鞭身,散发着光,看着很硬,但却很软,可是抽在身上,一鞭下去,便是一条血痕。 凌雪莲狠狠地抽着。 珍珠惨叫着求饶,凌雪莲却充耳不闻,不仅如此,她唇边还有残忍的笑意。 这一顿抽将珍珠抽得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再也叫不出声来,她才索然无味的停手,白生生的鞭子上仍然白生生的,一点血迹都不沾。 她满意地看着那鞭子,让人收好。 收起鞭子的丫鬟宝珠看着那鞭子,如同看着恶鬼。 凌雪莲让人把珍珠拖下去。 经过一顿舒展筋骨,她内心终于舒畅了。 正让丫鬟又上了新茶,她惬意地揭开茶碗盖。 屋子里还有珍珠身上的血,空气中也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但是她却丝毫也没有在意。 之前的事在心中回想,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她感觉到了,三殿下对她是有意的。 也许过不久,她和三殿下就可以定下婚约了。 一个声音笑道:“莲儿,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是邱蕙珠过来了。 她走到院子时,正是珍珠被拖下去时,看着那个不知生死,血肉模糊的丫鬟,邱蕙珠也没有在意。 这是女儿院里第几个这么拖下去的丫鬟了? 无妨,左右是些签了卖身契的贱婢,只要莲儿高兴。 凌雪莲站起身,笑着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娘亲,你怎么来了?” “听说莲儿心情不好,就来看看!”邱蕙珠说着,抽了抽鼻子,进门时她就看见地上的血,知道是珍珠那奴婢的。 凌雪莲摇着她的手道:“娘亲,现在我已经没事啦,心情好多了。走,娘亲,到我房里去,这里味道太难闻了!” 邱蕙珠看着女儿天真浪漫的样子,露出一个笑脸,她的女儿本就是天之娇女,就该随心所欲快快乐乐。 而且,莲儿还是个孩子,只不过她喜欢玩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母女两个离去,下人们赶紧打水清洗。 如果等凌雪莲再次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有血迹或是血腥气,他们每个人都要遭殃。 这时,凌雪莲将邱蕙珠拉到自己的闺房中,将今天见到三皇子的事说了。她能感觉到三皇子对他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如果今天不是楚玄渊的事,或许三皇子会对她更加亲近一些。 邱蕙珠很高兴,道:“我的莲儿出落的这般美丽,又从小聪明,知书识礼,才华无双。三皇子对莲儿另眼相看那是必然的!” 凌雪莲也很高兴,有三皇子的喜欢,有爹爹和舅舅在,她要成为三皇子妃,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障碍。 此时,定王府。 三皇子楚建邺在书房中画画。 画上是一个女子,云鬓花颜,端庄清丽,眉眼之间都似乎带着仙气。 但是那个女子并不是凌雪莲。 楚建邺把那张画拿起,看了看,甚是满意,也不知道是对他的画工满意,还是对画上的女子满意。 这女子便是有京城第一闺秀之称的吏部尚书的女儿靳冰月。 他将画放在一边,又提笔着墨,再次画了起来。 这次画上的女子杏眼桃腮,眉眸含笑,分外妩媚。这次才是凌雪莲。 但是,楚建邺看过之后,又放在一边,继续作画。 随着他的笔触怒游走,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子又出现在画上,这个女子带着几分书卷气,眉目精致清雅,一双大眼,顾盼有神。 这个女子,是大学士荀畅的女儿荀月桐。 如今京城未嫁之女,以这三女三足鼎立,不论名声,才气,还有身后的家族,都是出类拔萃的。 这让楚建邺有些挑花了眼,他放下笔,将三张画并列放着,目光从这张睃巡的那一张,再从那一张又睃巡回来。 他觉得这三个女子平分秋色,各有优势,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在争夺太子之位上,他比大皇子更加有优势。 因为他的外公是丞相,叔外公是兵部尚书,而舅舅是京畿卫统领,这都是举足轻重的位置。 大皇子的外公虽是太师秦凤庭,但太师的儿子秦承麒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秦家的嫡孙秦睿津倒是少年就有才名,而且行事稳重,处事颇为老辣,不过毕竟年纪太轻。 南康长公主和巽阳公夫妻也隐隐站在三皇子这边,三皇子的优势很明显。 楚建邺伸手弹着纸边,这三个女子如此出色,可惜他不能都娶了。三选一,着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呀。 如果凌雪莲知道她只是备选之一,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让威远将军府和楚建邺都没想到的是,第三天,大皇子楚元彻竟然携礼物前来凌家拜访。 皇子不许和朝臣私下建交,但是,楚元彻这么大张旗鼓前来,显然是得到皇上的允许的。 凌铁山急忙出迎。 他和大皇子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交情,对大皇子的来意,他一头雾水。 楚元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最后,他隐晦地说明来意,原来他想求娶凌雪莲的! 第57章 酥麻又奇怪 这让凌铁山都怔了一怔,想起大舅兄邱光骥对于朝中几个皇子的分析,他心中是一百个不愿。 可是这位大皇子亲自前来,而且很显然是过了皇山那边的明路。 他若直接拒绝,大皇子面上不好看,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只能打着哈哈,敷衍着应对。 楚元彻也不是傻的,当然看出凌铁山的敷衍,不过他也没有丝毫生气,反倒是善解人意的对凌铁山:“凌将军心疼爱女,本王是理解的。虽然本王对令爱颇有眼缘,但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三日后,本王邀请凌小姐游湖。到时凌小姐是何心意,直接对本王说便可,凌将军以为如何?” 对面是皇子,凌铁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得应允。 楚元彻温和地笑道:“凌将军放心,凌小姐若对本王亦有好感,那是本王的荣幸。若是凌小姐与本王无缘,本王也断不会心生怨怼!” 凌铁山松了口气,这位皇子好是好啊,可惜不是嫡子。 如今看来,比三皇子也少一些优势。 他想娶莲儿为王妃,定也是为了拉近与三皇子之间的差距。 但是,凌铁山怎么会这么傻? 莲儿嫁给三皇子为王妃,便是让三皇子的优势更加放大,把大皇子远远甩开。 而莲儿若是嫁给大皇子,只不过把两位皇子之间的差距缩短,变成势均力敌。明明能坐享其成,为什么要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燕王府,朝中的这些刀光剑影,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显然对这片地方是毫无影响的。 凌雨汐按秦申平开的药方抓的药,分好每天的份量,小厮已经将药煎好,浓浓的一碗黑黑的药汗,散发着药香,也散发着苦味,冒着腾腾热气,端了上来。 其时,楚玄渊正半倚在贵妃榻上,慵懒而舒适的躺着。 凌雨汐过去把药端过来。 楚玄渊坐起身,一脸苦色。 凌雨汐好笑:“你不是说自己从小吃药吃到大的,怎么现在还怕苦?” 楚玄渊无奈地道:“大概是因为阿汐之前……给的蜜饯太甜了。” 凌雨汐笑着道:“这次也有蜜饯!” 楚玄渊认命地端过药。 他好像给自己挖了很大一个坑。秦申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会给他开这么多药。现在阿汐每天监督他喝药,一天三碗,一碗也不能少,更不能倒掉。 他觉得只要一张嘴,他的嘴里都是苦苦的药味,连说出的话都是苦药的味道。 可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含泪填。 还好有阿汐亲手做的蜜饯,缓解一下嘴巴里面的苦味,要不然他觉得他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端起碗,像喝酒一样豪迈地一饮而尽,凌雨汐那边果然也很快地递上一颗蜜饯。 他就着凌雨汐的手,将蜜饯含在嘴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舌尖舔到凌雨汐的手指。 柔软的舌尖,在指尖轻触时,似有一股细细的电流,顺着指尖迅速涌遍全身。 凌雨汐下意识地缩手,整个过程很快,又似乎很慢,那触感怪怪的,酥麻又奇怪。 楚玄渊却已经享受似地眯起眼睛,道:“喝过苦药,再吃蜜饯。觉得这药也不那么难吃了。阿汐真好!” 凌雨汐:“……” 所以刚刚完全是意外吧。 她努力忘却指间的感觉,也露出一个笑容,道:“所以你乖乖吃药,让你的病快点好起来!” 楚玄渊很乖巧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道:“好!” 少年灿烂的笑脸,反倒让凌雨汐心里升起些无奈来。 秦申平说,三个月。 他什么都没做错,错只错在生在皇家,凭什么要他从小就承受这样的病痛折磨?说到底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她温和地道:“你只要好好吃药,中途应该不会发病,这中间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陪你做!” “真的吗?那太好了!”楚玄渊很高兴,道:“阿汐去街上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个风筝回来?” “风筝?”凌雨汐哭笑不得,这孩子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不过,她还是点头道:“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 “也不用专程出去。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带回来就行!”楚玄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幼稚?” 他的神情微微低落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线怀念,幽幽地道:“五岁的时候,母后曾经送给我一个风筝。她说等她病好了,就陪我去放,她说风筝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可是后来,她的病没有好!那个风筝后来也不见了……” 凌雨汐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道:“过几天我陪你去放吧,我们出去到郊外,把风筝放得高高的,你母后在天之灵就能看到了,她一定也会很开心!” 楚玄渊用力点了点头。 少年眼里有一线雾气,但他却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神色悲怆。 没有人知道,他的母后不是生病。 他的母后燕云衣,开国铁骑燕府唯一后代,燕府铁骑神秘、强大,只听燕家后人号令。燕家后人若死,便会就地解散。 当年开国先皇借助燕府铁骑南征北战收复天下,之后封燕家家主为异姓王,娶燕家女子为后。 开国先皇与燕家铁骑相约,永世君臣,永不相负! 历代的皇后,皆是燕家之女。 那是因为,燕家铁骑战不无胜,攻无不克,令敌闻风丧胆。 有燕家铁骑在,就有铁桶江山在! 但是身在那个位置,又怎么能容有一支这么强大的,不属于皇家的军队存在? 虽有开国先皇之约,永世君臣,永不相负,但这天下哪来的永远? 开国先皇能做到,先皇之子能做到,一代又一代过去,没有了铁马金戈,并肩作战的经历,没有了生死相许,互托后背的信任,先辈的誓约,已经一钱不值。 燕家的后代,尽皆战死沙场,到燕云衣时,男丁尽丧,已经只剩她一个孤女。 当时,北秦皇家五万铁骑集结犯边,十六岁的燕云衣携燕家铁骑出战。 朝中众臣皆知,此战若成,西楚至少能保二十年平安;此战若败,燕家绝后,燕氏从此将淹没于历史的河流之中,再不复被人提起! 第58章 陌生而狰狞的脸 燕府铁骑的常规数值是一万,储备一万,总数不过两万。而北秦皇家铁骑却有五万。 此战异常惨烈。 两年后,燕云衣只身回归,就如同她去时只身前去,无人知道燕家铁骑何处聚拢,又何处集结一般。 现在,也无人知道燕家铁骑的伤亡状况。 虽然燕家铁骑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名。但北秦人勇武彪悍,北秦皇家铁骑更是与燕府铁骑有齐名之誉。 势均力敌的对手,北秦皇家铁骑人数胜过燕府铁骑,皇家铁骑被打残,狼狈撤军。 那燕府铁骑又岂能无伤? 朝中不少人猜测,看燕云衣的憔悴和悲伤,只怕,这一战,燕府铁骑其实已经不存了。 但不管如何,北秦这次被击退,不管铁骑还存在不存在,但燕府铁骑之威名仍然无人撼动! 燕府铁骑大功,燕云衣大功,加之燕家已经仅此一个孤女,皇上令太子娶燕云衣为太子妃,是年,老皇上病故,太子登基为新皇,燕云衣为皇后。 但据说燕云衣当年大战受伤颇重,已经不能领兵。 又据说燕府铁骑已经全亡,燕云衣这个燕府后人也仅只是一个摆设了。 燕云衣似乎真是大战伤了身子,虽是皇后之尊,却迟迟无所出,秦妃生了大皇子,皇上十分高兴,给大皇子取名元彻。 元者,始也!彻指通达,也有治理之意! 皇上那时最疼爱的就是秦妃和湛妃。 第二年,淑妃生了二皇子,取名樟怀。 接着湛妃生了三皇子,皇上大喜,取名建邺!取智慧超群、聪明睿智之义。 再后来,贤妃生了四皇子。 皇后燕云衣才终于有孕,生下五皇子楚玄渊,但其时,大皇子都已经四岁了。 皇上有了嫡子,应是举国欢庆的事,但是,很明显皇上更喜欢大皇子三皇子。 从皇上大肆封赏秦家和湛家就可以看出来。 秦家湛家越发的位高权重,而燕云衣,燕家男丁也好,女眷也好,一门将才,可惜全都已经战死沙场,燕府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府门,燕云衣连娘家都没有了。 但即使这样,在楚玄渊五岁的时候,燕云衣还是出事了。 有一天早上,她突然就起不来床了。 楚玄渊伏在她的床前,看见母后看他的眼神,不舍,悲伤,凄凉,沧桑…… 母后悲凉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渊儿,生在皇家,是你最大的悲哀。燕家还在时,没有人敢对你动手。可是燕家不在了,以后你该怎么办啊?渊儿,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努力活下去……” 那时候,他还小,但是,他仍是深深地记得,记得母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母后死了,唇角沁出一缕血丝,黑色的血丝。 长大后他便知道,为什么血不是红色的,却是黑色的,因为,那是中了毒啊! 一个已经只剩下一个孤女的燕氏女,一支应该已经为了保护西楚而拼得全军覆没的燕府铁骑,从没有人看见过还有一个铁骑存在,但还是被皇上所忌惮。 五岁的楚玄渊还不懂,直到他被人推落御花园的荷花池中。 他看到岸上那张陌生的狰狞的脸…… 那个人走了,因为他不会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游泳。 多年以后,长大的楚玄渊才明白,为什么母后会在自己的寝宫里准备一个大的木桶,装满温水,把才会走路的他扔进去,一次又一次。 喝水喝多了,慢慢就会游泳了! 可是御花园的荷花池不是母后寝宫里的木桶,它太大太大了,而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他只能拼命挣扎着,努力地从水面冒出来,不让自己淹死。 他还记得,水很冷,很深,那种四面八方涌过来想要把他吞没的那种恐惧,沉沉地压在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上。 他被人救起,一个黑衣人,看不到脸。 他将五岁的孩子提起来,让他与自己面对面,那双眼睛深幽又平静:“我知道你还小,很多话听不懂。但是这里是皇宫,即使听不懂你也给我早早的懂起来,要不然你会死!” 接着,他对他道:“你什么都忘了,不知道怎么掉到水里了。不要吃任何不明食物,不要离开你所住的地方……” 他交代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多,然后,他把楚玄渊放在水池边,甚至还有半边身子泡在水里,低声道:“在被别人找到之前,不要动,睡过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玄渊害怕极了。 母后死后,一夜之间,他似乎就感觉到他的生活已经不同了。 这个黑衣人沉着脸说的话,看起来很凶很让人害怕,可是他却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了心里,像记住母后说的话一样。 他伏在池边,又累又害怕,后来竟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七天后。 小小的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全身都是湿的,一半身子泡在水中,一半身子伏在岸上,昏迷不醒。 皇上震怒,御医忙碌,泡久了水的孩子发起了高烧,高烧起起落落,一直不退,汤药一碗一碗地端进来,有些他喝了下去,有些他喝不下去。 但到底,七到后他醒了。 他的样子虚弱无力又傻呆呆的,眼珠子久久不动,像个木偶。 御医给他诊治,说风寒日子太久,又高烧,伤了根基,以后身子骨都会很弱,还特别容易风邪入体。 而后,他果然三天两头的病,三天两头的病。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年。 十岁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又一次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半夜,黑衣人出现在他的床前,一剑砍向床上熟睡的他。 他猛地蹿起,整个人汗水涔涔,像一只孤狼。 黑衣人用最残酷的招式,将他追得在寝殿里汗水淋漓,几度生死只差一线,最后,他力竭,哪怕张开嘴拼命喘息着,小小的胸腔像鼓起的风箱,可是他仍是警惕如狼,紧紧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收了剑,淡漠的目光看着他,声音更是毫无温度:“还不够,你的病更重了,你活不了多久!” 他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胸口印了一掌,然后,他又走了。 十岁的孩子瘫软在地,连手指头都没有一丝力气,全身汗透,高度紧张之下,激烈的追逐之下,他全身的力气都被耗空了。 之后,他小小的身子就向后软倒,陷入黑暗。 第59章 《鸿蒙》 楚玄渊记得,他记得很清楚,其实那是他第三次来,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他在御花园荷花池边救起他之后的不久。 也是他高烧七天之后,由恍惚到逐渐清明的时候。 那个黑衣人在宫女太监们都离去后,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床前,看着床上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他从怀里拿出一本极薄的册子,问他:“认识字?” 楚玄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眨着一眼大眼睛,呆怔地看着他。 他认识字,很早就认识,一岁的时候,母后就教过他了,两岁时,他已经能认三千多个字,三岁时,他已经会看书。四岁,他已经能背很多大儒文章,虽然那时候还不完全懂是什么意思。五岁时,他能通读四书五经,有不理解的地方,母后会讲解给他听,还让他自己思考。 他过目不忘,母后教过一遍的东西,便能记住。 但是,母后告诫过他,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父皇,识字的事也是。 因为皇子一般六岁启蒙,而他,才仅五岁,不会这些很正常。 他很不解,已经七岁的三皇兄不过是能背一篇文,就能得父皇高兴得赏赐许多东西,说三皇兄天资聪颖,可那些,他三岁就能了啊。 虽然小小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也不理解,不过,他很听话。 而母后教他这些的时候,都是单独的,私下的,从没当着人前。就连母后宫中人,也不知道。 黑衣人道:“想办法识字,把上面的内容全都背下来,再把这本书毁掉!任何人看到这本书,你都会没命!”他幽幽地看他:“练成,你有活命的机会,练不成,你活不过十岁!” 他说:“小傻子!” 他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楚玄渊看着封面上《鸿蒙》两个字,小手快速地翻开,那竟是一本武功秘笈。 很小的字,可是,他看见,那竟是母后的笔迹。 前三分之一,是心法;中间,是剑法;后面是身法。 当天晚上,他就照着心法练起来。 那是母后的笔迹,就好像是母后在看着他练习一般。 也不知道是对母后的忧思让他认真而专注,还是他真的很聪明,他竟很快入了门。 但是他没忘记那黑衣人对他说过的话,他会练成,因为,母后说过,要他好好活下去。 那些宫女太监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他这个被皇上忘记的皇子住的地方十分冷清,最后,只有一个宫女一个嬷嬷还留着,其他人要么调到别处去了,要么在外间偷懒,根本不会来看他一眼。 但这反倒正合他心意。 他很快就背完了书里的内容,连里面的每一个符号,一个图画都没有错过一丝半点。 看着那本书,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如同看着母后一般,给了他无穷的动力。 但是,他没有把那本书毁掉。 他小小的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也许,这是他母后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了,每一样都很珍贵,都舍不得扔。 他在静夜无人的时候,撬开寝殿角落的地砖,挖了个坑,把这本书连同母后给他的遗物一起埋了下去。 坚硬的地砖,每块都很大,至少,不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能撬起来的。 说也奇怪,他用那本书上的心法,配合内息,虽然累出一身汗,竟然就那么把地砖撬起来。那些多出来的土,他小心地用袖子装起来,然后悄悄地到殿外的花坛里洒掉。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谁也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在寝殿的角落里,撬开那么大的地砖,埋藏他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他渐渐长大,也渐渐地更明白自己的处境。 宫女太监的欺凌也好,父皇的冷遇也好,宫中妃嫔们偶尔过来找存在感也好,他都傻呆呆地看着,然后,他还会三天两头地生病,病起来全身发冷,咳嗽不止,脸色苍白,全身滚烫。 御医们都已经不再经常来了。 还是他母后身边的那个嬷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见到了皇上,请皇上派御医。 皇上似乎这才想起有一个被他扔在宫里的儿子。 一般五岁大的孩子,生母死了,会交给别的妃嫔抚养,但是他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他曾是燕云衣的儿子,是皇上的正经嫡子,别人不配抚养的缘故,还是父皇根本就没想过让他活下来,因为父皇似乎根本不担心一个五岁的孩子只靠宫女太监的照顾会不会哪一天就突然死于非命。 尤其是他还曾得了那么严重的风寒,烧得“痴痴傻傻”! 因为黑衣人说:“小傻子!” 所以,在外人面前,他就是个小傻子。 皇上专门指派了刘御医来给他看病。 因是指派专人的缘故,刘御医每两天来一次。 他每天练功,因为黑衣人说,练不成,他会死! 他还是三天两头生病,刘御医来时,脸色沉沉,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他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冰冷毫无温度又不耐烦。 但小傻子皇子呆怔怔的,看不懂这些脸色。 九岁的时候,他已经把那本《鸿蒙》上的内容练得滚瓜烂熟了。 但是,他发现了问题。 很奇怪的问题,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想到小时候,母后跟他做的游戏。一首诗,正着读,反着读,跳着读,第二字读,第四字读,都能成诗成文成句…… 他越想越觉得如果这真是母后留下的东西,应该不会只有那些。 所以,他在一天深夜,把那本书挖了出来。 虽然不挖出来,书上的内容也在脑子里,不会忘记。 挖出来的书被他小心翼翼地展开,脑子里静静回忆母后跟他说过的话,还有那个游戏,他眼前越来越亮,但也越来越黯。 果然,不仅只是书上的东西。 《鸿蒙》心法共九重,但这本书,仅只到二层的心法。 但是九重功法,就隐在那本书的字面上。 每一种顺序,都是不同的解读,每一次重新排列,都是新的一层意思。 他热泪盈眶,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泪。 他不再是五岁的孩子,他已九岁。 别的孩子五岁时候还不知事,可他五岁时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命悬一线! 第60章 是福是祸,犹豫难决 别的孩子九岁的时候,也许还有父母的怀里撒娇,可是他九岁时,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知道了如何保护自己! 这其中,甚至还隐藏着一封信: “我儿玄渊,此书他日会交你手。《鸿蒙》神诀,燕氏独门功法也!《鸿蒙》在,燕氏在,燕氏铁骑在!然燕氏以此招祸,为娘不知道此书交由你,是福是祸!故犹豫难决!若书至我儿手,我儿能解读,乃是天意;若不能,习得二层功法,当可强身健体!” 母后原来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母后原来早就对他有安排。 母后知道父皇的忌惮,也知道她活着,就等于燕氏铁骑活着,父皇终究要猜忌,要寝食难安,会对她动手。 所以,母后才会在一岁的时候就教他识字,和他玩游戏。 所以母后才会叫他藏拙。 在别的皇妃尽力在父皇面前展示自己的儿子如何聪明时,母后却把他的聪明藏起来,让父皇以为他不过一个平庸的孩子,让那些嫔妃们在提到他时,嗤之以鼻! 他如饥似渴地把每一层功法都背下来。 虽然剑法只一套,但是配合不同层别的《鸿蒙》心法,威力都不一样。 十岁的时候,他已练到三层。 在那个黑衣人在他胸前印下那一掌时,其实他可以避开,但是,如果只练到二层的人,一定避不开。 没错,他隐藏了。 这是他和母后之间的秘密,母后没有说的,他也不会多做! 不过,这也是因为那黑衣人只是试他的身手,没有伤他的意思,他才敢这么赌! 他虽然还是三天两头的病,但身体看着却似好了起来。 十岁的孩子了,算是大孩子了。 在一次刘御医来过,到底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他不知道,那个送糕点来的宫女,是父皇最爱的大皇子身后的人,还是三皇子身后的人。 可是,他知道那糕点有毒。 他慢条斯理地把糕点拿起来,攥紧拳头,那糕点顿时变成粉末,被他顺着窗边洒出去,落进草地,了无踪迹。 直到剩下三块。 刘御医的例行请脉也到时间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拿起一块,咬在嘴里。 在刘御医一只脚踏进来时,他噗地吐出一口血,软垂着头,倒在椅上,手里还捏着半块糕点。 刘御医吓了一大跳,急忙过来。 看着昏迷的楚玄渊,他立刻拿出银针,插进糕点中,看着微微变色的银针,刘御医呆滞在原地。 接着有脚步声传来,之前送来糕点的宫女递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给刘御医,道:“我家娘娘问,五殿下旧病复发了!是吗?刘御医?” 刘御医沉默了片刻,有几分谄媚的声音传来:“是,是的,五殿下是旧病复发了!” 接下来,便是五皇子楚玄渊“病重垂危”,他昏迷不醒,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急了,在这里当差闲得很,混起日子来也方便,但若是这个主子死了,他们只怕都会死。 不过让他们庆幸的是,五殿下命很大,在刘御医几剂药下去,竟然又活过来了。 那个宫女后来在他“昏迷”后,又和刘御医见过几次。 刘御医收银子收到手软,对外宣称他活不过十五岁。 那是因为,那个宫女背后的人,已经不想他活过十五岁了。 刘御医会在他的药里添加一些东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可他不会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久病,自己成了神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悄悄地进御书房里看了许多关于医术病症类的藏书,他甚至在御医院的藏书房里,把不同前辈医者所着的各种医典、医图、医经、药典、药经……等等都看完了。 对于已经练到《鸿蒙》神诀第四层的人来说,偷偷进御书房,御医院这些地方,根本不算事。 对于过目不忘的人来说,熟记,背下来,那着实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 说御医加在药中的东西,就是准备慢慢收割他的命。 而且,他很长进。 最开始宫女拿来的糕点,是银针能试出的毒,而刘御医的药里,银针也试不出来。 他从不无端怀疑,所以,那些药,他每次喂一口给了一只极凶的猫,其他的都倒掉。 他的“病”时好时坏,药“吃”了很多,那只极凶的猫,是大太监桂公公养的,他曾亲眼见那只猫将一个小太监咬得血肉模糊,抓得遍体鳞伤,而桂公公却在一边呵呵笑着看乐子。 但是三个月后,能追着人咬,凶悍无比的猫,逐渐萎靡,最后,无声死去。 刘御医这么盼着他死,还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之前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就给他翻出几件吧! 后来,刘御医东窗事发了,他曾收过的银子,一分也没能带走,不知道他曾昧下的良心,到死的时候有没有捡起来! 多久的回忆了? 似乎已经许久许久了,久到楚玄渊再想起来,都恍如隔世。 母后说,叫他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他觉得,那是不够的! 仅仅只是活下去,母后的仇呢? 燕氏一门,被以各种借口派赴战场,然后一个个沙场捐躯,马革裹尸还,虽然将军难免阵前死,可是他只是派人随便一查,就查出来,燕氏,从先皇开始,短短二十七年,战场捐躯者者七十二人。 从老到小,从男到女! 燕氏一门,男女皆将。 但,若是正常的捐躯也就罢了,其中大小的战役,故意拖延的粮草,无端泄露的军情,不明所以却要强行干涉指挥的监军…… 各种不该出现的,都出现了。 这中间,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步步把燕氏族人的命吞食掉。 让燕氏一门,变成满地坟莹。 到了他父皇这一代,只有一个孤女,他的母后燕云衣,最后,还是死在了父皇的忌惮之中。 他查到了,是父皇亲自下的令,母后知道那是毒酒,如果她不喝,父皇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 母后以为,她死后,燕氏绝脉,父皇不会再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动手,毕竟,他身体里,流着的也是父皇的血。 可是那个狰狞笑着把他推下荷花池的,他后来知道了,那是父皇身边的暗卫。 第61章 那是一定要报的 接下来,他在宫中的日子水深火热,父皇打定的主意,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反正在荷花池里泡那么久,风寒又高烧,伤了根基,也活不久长。 可即使这样,那个虚伪的人,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猜忌心重的君王,是个恶毒到食子的不如畜生的东西。 刘御医说他活不过十四岁,他还当着朝堂满朝文武,一脸悲悯地“缅怀”和母后燕云衣当年的“深情”。 他圣恩浩荡地赐他出宫建府,还封他为燕王。 一个十四岁的病怏子,竟然有了自己的府邸,朝中谁不说皇上念燕氏功高,明知道五皇子命不久矣,竟然还封王赐府。连贤德睿智的大皇子,惊才绝艳的三皇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皇上真是圣德! 他谢恩,心中却是一片寒冷,不过是从刘御医的口中,知道他活不过十五岁,所以故意“施恩”,让人以为他对这个儿子有多“荣宠”罢了! 只是他病病歪歪的活到了今天。 既然他活下来了,又怎么能让这一切就这么过去呢? 他所经历的一切,他可以不去理会,不去计较。 可母后的仇,是要报的。 燕氏的恨,是要雪的! 他的世界只有灰暗阴沉,但是他没想到,这灰暗阴沉的世界,竟然会撞过来一缕光。 普济大师说:“施主,身处黑暗,也要心中有光!” 又说:“恭喜施主,即将成亲了!如此大喜,当亲迎之!” 还说:“是她非她,一眼万年!” 然后,他这个病弱的新郎,原本是不用亲自迎亲的,但他还是去了。 马车里,他勾起唇角,凌家的女儿,不从府上出嫁,却从庄子里出嫁,这凌铁山,眼里又何曾有他? 不过没有关系,这么多年来,那些大臣的眼里都没有他,他过得也很好。 他伸出手,握住凌雨汐的指尖,脸上绽放一抹笑,道:“阿汐,我好欢喜!” 凌雨汐笑笑,这孩子,只是答应他陪他放个风筝,就把他高兴成这个样子,这是有多缺爱啊! 在燕王府的日子,凌雨汐过得很是惬意,也很自由。 燕王楚玄渊充分尊重她这个合作伙伴,哪怕第二天,她把自己的脸涂得黑黑的,穿上一身青色布衫,打扮成一个其貌不扬的黑小子,出现在楚玄渊的面前。 楚玄渊也只是抽了抽嘴角,还说:“阿汐什么样子都好看!” 凌雨汐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现在这个样子,普通到丢人堆里都看不出来好吗? 她笑道:“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风筝!” “好!”楚玄渊清脆爽利地应了,一点迟疑都没有。 凌雨汐从侧门出去。 楚玄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咳一声,道:“一尘,更衣!” 燕王府这个位置,是个中规中矩的位置,离宫城不远,但也不太近,皇上赏赐的府邸中,绝对比不上安王府的气派恢宏,也比不上定王府的庄严厚重。 府也不如这两个府大,当然,地段也不如这两个府好。 但是,这是和安王定王府比,和别的府比起来,又算是不错的。 凌雨汐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热闹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流,充分显示了这条街的繁华。 她走进了一家酒楼,半个时辰后,她出来了,又去了一家商铺。 从商铺出来的她看见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圈人,有压抑的悲伤的低泣声传来。 走近一看,地上摆着一个布席子,席子上躺着……一具尸体? 一个女子全身布衣缟素,哭得眼睛红肿,旁边地上,写着大大的“卖身葬父”四个字。 卖身葬父啊? 有人小声道:“真可怜!” “小小年纪,竟然要卖身葬父,一片孝心啊!” …… 还有人问道:“小娘子,你父亲这是得了什么病?” 那女子十六七岁,有几分姿色,尤其是缟素在身,越发显得俏丽了,哪怕眼睛红肿,不时流泪,不但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悲声道:“我和我爹本来是来京城投亲的,我爹突患重病,医石无效,竟就此去了……” 众人一阵唏嘘,这小娘子也真可怜,这父女俩相投为命为京城投亲,结果老父亲死了,一个小娘子举目无亲的,可怎么活? 凌雨汐走近一些,鼻中闻到一股极淡的辛辣气息。 那女子以帕擦泪,眼泪却越擦越多,像断线珠子似的顺着她俏丽的脸往下流,看着真是我见犹怜。 凌雨汐悄然走近一些,打量一眼那张破席,席子里裹得严实,只露出了头发和鞋子,一双破洞的鞋子,的确是很穷困潦倒。 她不经意地踢了一块极小的石头过去,正碰在那双脚上。 那双脚神奇的意思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凌雨汐:“……” 说好的卖身葬父呢? 不过,她觉得很有趣。 卖身葬父这种事,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前闲极无聊时,看到这样的情节,她都会嗤之以鼻,不过是为了剧情效果罢了,穷有穷的葬法,富有富的葬法,哪里还真需要卖身相葬?能把人弄到闹市,就能把人弄到乱葬岗去。 当然也不排除真有这种,只能说机率极小,但很多电视剧里都来这一套,那就刻意且搞笑了。 她没料到她也能当街遇到。 遇到就算了,那具“尸身”还那么有意思。 有路人驻足,问过之后,为小姑娘的“悲惨遭遇”直摇头,有的也会扔下几个铜板,除此之外,也没有多的了。 凌雨汐也装模作样的扔了一个铜板,既然看戏,那得看全套。 至少扔了铜板,也当是出了门票钱。 这时,街那头走过来几个富贵子弟,这时,凌雨汐发现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有意思啊,这到底是要卖身呢?还是要等人呢? 她也看过去,最前面那个绿袍锦衣男子二十岁左右,长脸薄唇,眼下青黑,看他那样子,分明是刚从春宵楼里出来的。 春宵楼是青楼,这个名字也真是简单粗暴一目了然。 绿袍男子正跟身边几个人说着什么,笑得分外猥琐,依稀能听到“春柳”、“头牌”等含糊不清的字,很显然,他们在交流昨晚留宿春宵楼的心得! 第62章 随便走路上就能捡个大美人 缟素女子的哭泣声似乎大了一些。 这时,几个男子说说笑笑间,已经走近来。 绿袍男子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的缟素女子,他眼睛一亮,接着,带着几丝浮肿般的眼就一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就向这边走来。 缟素女子低垂着头轻泣。 绿袍男子和同伴带着小厮们已经走到近前。 绿袍男子笑呵呵地道:“小娘子要卖身葬父啊?不知道要卖多少银子!” 一边说,一双眼睛就一边在缟素女子上下睃巡,那目光毫不掩饰,好像要把女子身上的缟素都扒了似的。 缟素女子抬起泪眼,虽然眼睛红肿,但是清丽的容貌上,一双带着希冀的目光却使她楚楚动人,她似是已经哭得嗓子喑哑,低声道:“十两银子!” “十两啊!”绿袍男子顿时笑了,他在春宵楼一晚上也不止花十两。这只需要花十两,就能得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很划算! 他道:“少爷给你出十两,你什么时候能跟少爷走?” 缟素女子低声道:“公子若付了银子,小女子会将一应事物交由义庄办理,下午就可以跟公子走!” 绿袍男子脸上又露出笑容来,显然这女子答得甚合他心意。 他的同伴们也都露出猥琐的笑容,一个还道:“韩兄果然好艳福啊,这随便走在路上就能捡个大美人!”看他表情语气,似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没有抢先一步。 旁边有人低声道:“这位小娘子真是命不好,平远伯府的公子玩死的小妾可不止一个!”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小心惹祸上身!” …… 接着,议论声就没了。 凌雨汐挑了挑眉,这几天她在街上逛来逛去,酒肆茶楼里钻来钻去,打听到的消息可不少。 这绿袍男子是平远伯韩岩方三代单传的独子韩福顺,看这名字就能知道韩岩方对这独子的期待,只盼他有福气又顺遂。 因着仅这一根独苗,平远伯一家把他疼到骨子里,反倒把他养成了一个纨绔。 不过,身为平远伯的独子,他是要继承爵位的,又不用科考武举,几代的积蓄,够他吃喝玩乐过好日子了。 所以,这韩福顺平日里最喜欢的事就是眠花宿柳,十三岁就在青楼里为了抢一个姑娘而跟另一个公子大打出手,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有平远伯护着,也只是赔些银子了事,结果青楼的姐儿们个个当着他的面夸他英武勇敢,少年侠气,这让他更喜欢到青楼来了。 但是在青楼玩过一段之后,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目光盯到了良家女子身上。 据说他家庄子上,曾有个佃户有个漂亮的大女儿,被他无意中撞上后,立刻兽性大发,就拖进了屋子里。 那佃户急忙追来,求他放过。 他不但不放,还将门打开,令他的护卫将人按跪在地上,让佃户亲眼看着他糟蹋自己的女儿。 着实是禽兽不如! 佃户女儿之后就含恨悬了梁,佃户告官,反被以证据不足,以民告官,大逆不道,打了三十板子赶出去,那佃户又伤又病又气又恨老天无眼,也一命归天。 不仅如此,那庄子是他平远伯的产业,他还觉得那佃户父女死得晦气,把佃户的妻子和另一个年幼的小女儿赶了出去。 那还是他十五岁时候做下的。 被他当成功绩一般,常拿来炫耀。 后面他又陆续纳了些小妾,或是买了不少姿色不错的养在家里,他看着细y皮y嫩y肉,养尊处优,似有良好教养,但其实性子暴虐,据说平远伯府上不时就有草席卷着扔到乱葬岗的尸首,都是些十几岁,身上伤痕累累的女子。 那些女子都是签了卖身契买进府的,既是奴籍,又无苦主,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这样的事发生多了,韩富顺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周围的人谁看见他,都觉得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家中有女儿的,更是胆战心惊。 凌雨汐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魔鬼。 长得瘦瘦弱弱,眼里的阴沉和残虐,以及毫不掩饰的淫邪笑容,的确像一个变态。 韩福顺手中的折扇一勾,贴在缟素女子下巴,把她的脸抬起几分,打量一眼,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缟素女子低声道:“画儿!” “好一个画儿,这名字不错!”韩福顺心情大好,他扬扬下巴,身边的小厮立刻就拿了十两银子出来。 韩福顺接在手里,拉过缟素女子的手,把银子放进她手中,笑得意味深长,握着她的手不放,在她手心摸了摸,又换到手背再摸,着实猥琐不堪。 缟素女子用力一挣。 韩福顺脸色一沉:“怎么,小爷的银子不是已经到了你手上吗?那就是小爷把你买下了,小爷的人,小爷摸摸怎么了?” 缟素女子不敢再挣扎,低垂着头,肩头直颤,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的,又或者是激动的! 她央求:“公子,画儿下午定会出现在这里,现在请容画儿将我爹送回义庄,交托义庄的人为我爹办身后事!” 韩福顺看她泪水流下,越发心痒难耐,不过,看着旁边躺着具死尸,到底觉得晦气,放开她的手,顺手在她脸上又摸了一把,才道:“好吧,本小爷答应你了。” 他阴阴一笑:“在本小爷面前,最好别耍花样!懂?” 缟素女子急忙点头。 韩福顺哈哈笑着,心情不错地站起,回看自己的同伴,眉飞色舞地道:“本小爷今晚又要做新郎,入洞房了。你们几个没这福气,只能去春宵楼里再过夜了!” 他的同伴啐一口,接着,恭维的恭维,讨好的讨好,一众人扬长而去。 等到人走得没影了,才有好心人隐晦地低声对缟素女子道:“姑娘你糊涂啊,那位韩公子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又有人道:“小娘子,那韩公子今天心情好,没有派人跟着你,你还是赶紧逃吧!”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逃?怎么逃?就算小娘子走到哪里去,人也逃不掉,再被抓回来更惨!” “那韩公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姑娘真是命苦!” …… 第63章 你的尸骨,三哥也会帮你收的 缟素姑娘拿帕子擦眼睛,盈盈行礼谢过好心的路人,又雇了一个人,把地上的“尸身”搬上旁边放着的独轮车。 据说这独轮车就是从义庄借过来的。 两人把“尸身”放好,拉着出了集市。 凌雨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独轮车还真是往义庄去的。 不过,离开街道,到了偏僻的地方,缟素姑娘就说自己一个人也行,要给雇的那人结算工钱。 那人也是好心,觉得这姑娘可怜,又才这么一段路,只收了两个铜板。 等那人离去,缟素姑娘就把车拉进了巷子里。 那是条阴暗偏僻的巷子,已经被废弃,少有人走,地面上都是一片青苔,大白天的苍蝇蚊子嗡嗡的飞。 缟素姑娘用力把独轮车拉进去,额头都见汗了,毕竟车上是个成年男子的身体。 不过,进了巷子,缟素姑娘把独轮车放下,低声说了句:“可以了。” 就见刚才一动不动的“尸身”掀开了身上裹着的破草席,从独轮车里下来。 那人年纪不大,脸上似涂了白色粉末,看着像一张死人脸,倒也是挺敬业的。他把脸上的白色粉末擦掉,再看,顶多二十一二岁。 缟素姑娘将十两银子递给他,对他跪了下去:“孟三哥,我爹他们的后事就拜托你了。十两银子不多,您帮忙买三口薄棺,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就行!你的大恩大德,红芹来世再报!” 那孟三哥急忙扶起她,道:“红芹妹子,你放心,我会为你办妥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你真决定要这么做?你会死的!” 红芹咬着牙,声音里透着彻骨仇恨:“我什么都不要,不要清白不要名声不要脸,也不要命,只要能跟他同归于尽,也算是报了大仇了!” 她又低声道:“今日无人见到孟三哥,孟三哥也不认识红芹,孟三哥自己保重!” 那孟三哥眼睛都有些发红,一副希望尽力帮忙,可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最后只发出一声叹:“妹子放心,你的尸骨,三哥也会为你收的!” 红芹再次福身下去行了一礼,道:“多谢!” 两个人在这阴暗的巷子里交代后事,气氛悲凉而凝滞。 明明两个人都还活着,但是他们的脸色都像死人一样难看,一个要为对方的三个亲人办理后事,一个更是准备去赴死! 突然,一声轻咳响起。 在这寂静的小巷子,这声轻咳落在两人的耳中,简直如同震雷一般。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孟三哥上前一步,将红芹护在身后,这才向声音来处看去。 斜侧面的院墙上,垂下来一条腿,那条腿还在随意地晃荡着。 一个少年就坐在巷墙上,他长相很普通,脸还有点黑,但是一双眼睛却像暗夜的星辰,明亮且有神。 孟三哥和红芹生离死别的氛围都因为这一声轻咳,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而冲散了。 两人戒备又害怕,他们脸色苍白,太大意了,以为姓韩的没有派人跟着,没想到,都跟到这里来了。 他们以为没有人,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忌什么,全都被人听了去,要是传到姓韩的耳里…… 凌雨汐从巷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似笑非笑道:“之前我就发现,你这个‘尸身’不对劲,哪有死人会动的?” 她笑指红芹:“还有你,要真的是死了爹,哭的时候哪还需要在手帕上抹辣子?那味儿我都闻到了。” 红芹孟三哥嘴唇发抖,眼前的一切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让他们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耳中还听见那少年轻松的声音:“我觉着不对劲,这好好的哪有人去扮死尸的?好好的哪有咒自己爹死的?所以我就来看看,看看你们到底是要骗钱,还是别有目的!” 红芹嘴唇颤动,道:“我不是为了骗钱!” “那你要干什么?”凌雨汐轻轻笑:“我听到你想去杀人?同归于尽什么的!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们要不好好说清楚,我就去报官了!” 红芹脸色大变,孟三哥的脸色也变了。 孟三哥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但是手一动,就被红芹抓住了。 凌雨汐装着没看见,红芹道:“公子,你……你是谁的人?” 凌雨汐悠然道:“我不是谁的人,只是恰好看见,来看个热闹!” 孟三哥手又动了动,还是被红芹按住。 红芹惨然道:“这件事,事关我的家仇,公子既然是无关的人,能不能当没看见?高抬贵手!” 凌雨汐摇头,笑道:“当没看见那是不能的,至于是不是高抬贵手,那就得看到底是什么事了!” 孟三哥回过头,着急地看了一眼红芹,红芹迟疑了一下,松开手。 孟三哥道:“小子,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我们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是你要多管闲事,就不要怪我了!” 他一拳,就往凌雨汐肩头砸来。 肩头啊?凌雨汐看着他拳头的轨迹,退后一步,道:“你们要杀我灭口?” 孟三哥咬牙切齿道:“多管闲事,是要吃苦头的!” 红芹也迟疑着道:“孟三哥,把人绑起来,过了今夜就行,不要枉伤人命了!” 她准备做的事,过了今夜就会有结果,过了今夜,告官也好,说出去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 孟三哥闷声道:“嗯!” 然后,他拳脚凶猛地冲向凌雨汐,打得很是凶狠,不过,招呼的地方都是肩头,腿,背心,腹部这些地方。 这是想直接把人制住,的确没存杀心,用的不是杀招。 连试了好几招,凌雨汐确定他只是想把人抓住绑起来不坏事,并没有杀意之后,在孟三哥再一拳过来时,她一伸手就把人的拳头给接住了,接着一错一翻一个侧转,孟三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腾空,接着,重重砸在地上。 红芹大惊,叫道:“三哥!” 她跑到孟三哥身边,刷地拔出一柄匕首,拿在自己面前,刃尖朝外,道:“你……你别过来!” 凌雨汐:“……” 她嘴角抽搐地道:“你这把匕首能挡得住谁?” 红芹脸色煞白,护住孟三哥,肩在抖,嘴唇在抖,手也在抖,显然害怕得很,但是她还是挡在孟三哥前面。 第64章 赴死的绝望 凌雨汐嘴角再次抽了抽,是她表现得太凶了吗?面前这两个人,竟然一副即将赴死的绝望? 红芹那快要被吓晕过去的样子,真怀疑她会用匕首伤到自己。 凌雨汐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在红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极快地伸指在她腕间一敲,红芹刚觉得手腕一麻,控制不住地松开手,匕首掉落。 但匕首并没有落地,就到了对面少年的手中,少年指尖微动,那匕首顿时转动起来,如同一团白色的光球,散发着冷嗖嗖的光,围绕着少年的手转动。 等凌雨汐收了匕首时,两个人都还有些发怔,瞪大的眼睛还没能正常。 凌雨汐道:“好了,这里也没有人来,我就是问问你们要去对付谁,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去对付一个人,而且,还准备和对方同归于尽!” “我们为……为什么要告诉你?”孟三哥嘴唇发干,刚才的一幕,太过震惊,这个少年,是妖怪吗?怎么这么厉害? 凌雨汐笑笑,道:“不告诉我我就去告官,你觉得你们今天的计划还能成吗?” “你……”孟三哥气得又差点扑过去。 凌雨汐摆摆手,道:“如果你们没有做得人的事,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为什么怕告诉别人?如果连告诉别人都怕,那是你们觉得所谓的报仇,根本不是名正言顺?” “你胡说!” 红芹拉住愤怒的孟三哥,低声道:“三哥,你先去,我和这位公子说!” 孟三哥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意思,道:“不行,我跟你一起走!” 红芹摇头,惨然道:“三哥,我们说好的!麻烦三哥记得到时到乱葬岗多寻寻,也许红芹尸骨不全,到时还烦请三哥耐烦些,能帮忙拾掇到一处……” 凌雨汐敲敲墙,道:“也别忙着走,说不清楚,谁也不能走。” 红芹木然道:“好,我告诉你!” “我们一家,原本有四口人,我爹娘,还有我姐。五年前,我们在京郊安顿下来。爹爹托了人,又交了钱,租了几分地。 爹娘勤快,姐姐也懂事,我虽然才十一岁,也能帮忙做些活汁。爹娘说,有了地,人勤快一些,这日子慢慢的就有了盼头。 不久后,村东头的杨哥来向爹娘提亲,想娶姐姐。爹娘很高兴,说杨哥是个憨厚的小伙子,以后能安稳过日子。他们会努力存些钱,为姐姐多添些嫁妆。 一个月后,庄子的少东家郊游,看见了姐姐。那个畜生,也不管我姐姐是好人家的女儿,指挥他的狗腿子把姐姐抢到庄子里,说是要让姐姐侍候他。 爹爹听到消息,跑过来求情。 那畜生当着爹爹的面,把姐姐糟蹋了。 姐姐清清白白的人,受不了这样的欺辱,当天晚上就悬了梁,爹爹去告官,那狗官竟说爹爹诬告,还说以民告官,要打板子。 爹爹被抬回来的时候,背上的肉都全烂了,撑了三天,就去了……” 凌雨汐动容:“你就是韩家城南庄子那个佃户的小女儿?” 红芹抬起头,她语调麻木地说着旧事,眼神空洞,没有泪,可是眼里却有铺天盖地的悲伤。 凌雨汐在茶馆酒楼里听过这个故事,不过,过去那么久,茶馆酒楼里的人是真的当成故事在讲。 世人喜欢编一些曲折离奇的故事,混一个众人口中的叫好,尤其是说书先生,那是既能写能编还能说,一个故事绘声绘色说出来,能让他赚不少钱,所以故事真假难辨! 但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是真的。 红芹声音嘶哑,道:“是,我就是。我爹娘和姐姐的棺木还放在义庄,我要去找韩福顺报仇,请孟三哥帮忙让我爹娘姐姐入土为安!” 凌雨汐明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红芹跪地道:“少侠武功高,我们不是对手。但我与韩福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还请少侠高抬贵手,当不知道此事!” 那孟三哥也跪下下,还把那十两银子托出来:“我们手中没有什么钱,这是仅有的银两,还请少侠行个方便!” 这是红芹从韩福顺手中拿的,要葬她亲人的银子。 不过,此时孟三哥拿出来,红芹并没有异议。 孟三哥是帮她的忙,她不能让孟三哥也搭在这里,只希望这位能拿了银子,当不知道这件事。 但其实她的心已经沉到地底,他们穷困潦倒,无钱无势,可是韩福顺家里有权有地位有钱,只要把她想要报仇的事告诉韩福顺,从那里得到的赏银,就远不止这个数。 凌雨汐看了一眼那银子,眼珠动了动,道:“耳听为虚,这样吧,带我去义庄,让我看看你父母姐姐的灵柩是否真在义庄。如果在,我就信你,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如果不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芹迟疑,她和韩福顺说好的时间是下午,去义庄的路还远着,若是去了义庄,她赶回来就晚了。 但是,若是不去,这人强势相拦,她也做不成想做的事。 为难间,孟三哥道:“我们没有骗你,我们真没骗你。如果骗你,叫我们不得好死!” “别来这套!”凌雨汐沉着脸道:“别说废话,快去快回!” 红芹咬牙道:“那就去吧!” 孟三哥眼里有愤恨之色,都怪他不小心,没看清竟然有人在,把这么重要的事说了,被人听见,现在被人要挟! 都是他连累了红芹! 凌雨汐侧头:“别想着对我动手这么幼稚的事了,若是你们能得手,就不会等我到了你们身边都没发现了。” 红芹拉了拉孟三哥,孟三哥也知道她说的在理,现在又能如何呢?只能一路往义庄去。 义庄离得还真不近。 孟三哥心里憋着一股气,到了地方,回过头看凌雨汐:“就这里,你敢跟我们进去吗?” 这里阴森森的,反正也不会有人偷尸身,只有一个看门老头。 看门老头今天去女儿家里了,门上加了把小锁,就出门了。 那小锁与其说是锁着,不如说是挂着。 反正那门也破败不堪,风一吹,嘎吱响,鬼气森森。 第65章 白搭一条命 这里胆小的谁敢来? 也难怪那看门老头敢随意离开。 义庄虽有个庄字,但只是一个破旧的院落,几间屋子。 屋子很空,里面停的都是棺材。 棺材里装的,都是逝者遗体。 有些人无钱安葬,便停灵在此。 有些人客死异乡,也只能停灵在此。 还有些人,无亲无眷,也停灵在此。 有些棺材已经存放了十几年,有些还是新棺。 红芹带凌雨汐看的,是一排三个棺材,薄棺,薄得只有一层木板,两具旧的,一具新的。 当年佃户与大女儿先后死去,佃户老婆和小女儿被赶离庄子,母女二人无处可去,还是好心人看他们家实在太惨,送了两口薄棺让她们可以收殓尸身,又停放在义庄,等以后有钱了再安葬。 但母女二人生活尚且为难,又哪来的钱? 佃户老婆被赶走时还被韩家刁奴暴打,伤了身子,天气稍有变化,便风寒加身,只能靠着给人浆洗衣裳挣口饭吃。 红芹从没忘记当初,小小的她是如何亲眼见到父亲和姐姐是怎么死的,她一直想报仇,只是母亲身体不好,她也太小,直到半个月前,她的母亲积劳成疾,终于撑不下去了。 没了牵挂,终于可以安心报仇。 红芹将母亲的灵柩停在义庄,和父亲姐姐一起,可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才能报仇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的容貌了。 当初,韩福顺看中她姐姐的容貌,如今,她也长得和姐姐一般了。 孟三哥叫孟平,他的爹当初也是韩家庄子里的佃户,一样被韩家盘剥,后来也被韩家赶走,红芹母子生活艰难,若没有孟家一家偶尔周济,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她家的仇,孟平都知道,所以,得知红芹要报仇,想要引起韩福顺的注意,他便帮忙扮演尸身。 红芹眼睛里没有泪,只有红红的血丝,她看着凌雨汐:“现在你相信了吗?还请你说话算话,当不知道此事!” 凌雨汐摇头道:“你是要为父母姐姐报仇?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成功到了韩福顺的身边,你一个女子,人单力薄,你就一定能伤到他吗?搞不好,人没伤到,不过白搭你一条命。你的爹娘姐姐在九泉之下,得知你这么做,他们会开心吗?” 红芹眼睛发红:“那也是我唯一能办到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靠近他身边?” “谁说报仇一定要靠近他身边?”凌雨汐很奇怪地问,她指指孟平,又道:“还有,你这孟三哥今天和你一起去演戏的事,你觉得以韩家人的权势地位查不到吗?你一死百了,你的孟三哥一家同样会被你连累!” 孟平一怔,红芹更是直接低下头去。 连身边都不靠近,还怎么报仇?做个小人咒死他吗? 可要真是要连累孟三哥一家,她又如何能心安?孟家对她们母女已经够照顾了。 孟平道:“少侠还是在拿我们寻开心?” 凌雨汐睁大眼睛:“谁寻你们开心?” “那不靠近怎么报仇?” 凌雨汐道:“听说过杀手没?” 见两人懵懂,她道:“就是你出钱,别人替你杀你想杀的人。这样,你的仇能报,自己还不用死,岂不是好?” 红芹苦涩:“我们哪有钱请杀手?再说,那样有本事的人,我们又到哪里去寻?” 她也不想白搭一条命,娘亲死去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叫她好好活着。可是这样的仇不报,她哪里能好好活着? 她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甚至想好,她若杀了韩福顺,很可能被韩家乱刀砍死,才叫孟三哥去乱葬岗寻她尸身的时候,细心一些。 凌雨汐指了指自己,道:“你可以找我啊!” 红芹两人疑惑,孟平道:“你认识杀手?” “我就是啊!”凌雨汐笑道。 “可是我没钱!只有十两银子!” 凌雨汐道:“韩福顺的命哪有那么贵?一个铜板就行了!” 红芹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越发觉得凌雨汐是在耍他们。哪有杀手出手,只要一个铜板的?那可是拼命的活。 韩家是平远伯,勋贵之家,虽然伯这个爵位比不得公侯,但几代累积,有钱又有权,那样的人家,要进去都不容易,何况杀人? 凌雨汐问道:“一个铜板你们也没有?” 红芹拿出一个铜板。 凌雨汐拿在手中,道:“行了,这单我接了!” 她道:“你自己的爹娘姐姐,还是自己将他们送入土为安,这种事不好假手于人。你就守在这里吧,傍晚之前,我再过来!” 红芹:“可以吗?下午我不去,不会坏你的事吗?” “你是说和那韩福顺约了下午?不用担心,他没空找你!” 等凌雨汐离去,孟平赶紧道:“红芹,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爹娘姐姐,我定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不能走!” “你是不是傻呀?哪有只拿一个铜板就去杀人的杀手?她一定是去告密了,等到韩家的人来了,你就再走不了了!” 红芹苦笑道:“三哥,他说的有道理,我去也未必能成功,也许只是白搭一条命,就算他是去告密,被抓走,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就在这里陪我爹娘姐姐最后一程吧!” 她转过头:“孟三哥,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这里你不能久留,你先走!” “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红芹道:“这里有我爹娘姐姐,我哪儿也不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韩福顺的人头正好可以祭他们在天之灵;如果他是去告密了,我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也好!” 孟平:“……” 他无奈地叹息,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不,你走吧。三哥,你还有爹娘,不能陪我在这里。你若是要过来,就明天来吧!” 那样,万一是最坏的结果,明天可以为我收尸! 虽然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孟平当然也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禁叹了口气。 这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她进孟家,他到乱葬岗为她收尸。 现在,她在这里,明天他来,为她收尸! 第66章 你不要命了 孟平无奈,只得走了。 他很难过。 红芹妹子命太苦了, 可他什么也帮不上! 他还有父母,不能在这里陪着她同死,再说,陪在这里,谁为红芹妹子一家人收尸呢? 红芹把卖身葬父的十两银子都托付给了他,他定会为她们一家买几口好点的棺材的。 义庄阴气森森,草木凋零,风吹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推门。红芹坐在角落,看着那三具薄棺。 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不害怕,在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可是可怜的外乡人,有钱人不会停灵在这里。 何况,这里有她的爹娘姐姐。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爹和姐姐的仇她亲手报不了,却自欺欺人地去相信一个只收一个铜板的所谓杀手。 那人怎么可能是杀手呢?还那么年轻,跟她差不多大年纪吧? 她不知道胡思乱想多久,又困又累又饿又伤心又难过之际,突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跌到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那是一个长条形的麻袋。 麻袋里有人,还在动。 她吓得站起来。 一个声音悠悠地道:“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收了你一个铜板,帮你把仇人送到你面前,怎么处置随你!” “来,这是你的匕首。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走了!” 说着,他像来时一样,就走得不见影子了。 她抬起头,就见那个长相普通的黑脸少年出现在门口,然后又离去了。 红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只收一个铜板,就把韩福顺绑来了? 不可能吧? 韩福顺哪能这么好绑,他身边的狗腿子都有四五个! 想到这里,她已经去解扎紧的麻袋口了。 袋口扎得很紧,解不开。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将绳子割断。 麻袋口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那张脸,烧成灰她都认识,正是韩福顺。 上午的街头,他还曾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还摸过她的手。 只不过,那诞脸笑的样子,此时已经被惊恐所替代。 他冲着红芹拼命摇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都是恐惧。 红芹笑了。 她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她将匕首压在韩福顺的颈中,把他嘴上的布团取下来。 韩福顺惊到变声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平远伯府的公子,你敢抓我,你不要命了?” 红芹不说话。 韩福顺挣扎几下,可惜绳子绑得紧,他根本挣不开,目光无意中发现,身前身后竟然全是棺材,这一下把他吓得脸色煞白,惊恐地道:“你,你抓我是不是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你放了我!” 红芹幽幽的声音好像来自地府:“韩大少爷,你还记得五年前,被你糟蹋后悬梁而死的那个苏家女儿吗?” 韩福顺不记得了,他寻欢作乐,仗着身份,强抢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看到红芹的眼神,他猛地想起,那天他去庄子上寻乐子,看见一个农女,很漂亮,然后忍不住就玩了。 农女的爹赶过来想坏他好事,他叫人把人押跪在地上,让他亲眼看着。 当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害怕,他急声道:“人,人早就已经死了,也活不过来了,你放了我,我,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人都死了,要银子还有用吗?”红芹眼睛一片血丝,咬牙切齿地道。 她眼里的仇恨似要漫出来把人淹没。 韩福顺被她的眼神吓坏了,一个劲的想要躲,可是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本来就只是在一个麻袋里,露出了一个头而已,现在,他却恨不能藏进麻袋里去,可惜,他藏不进去。 这个平日里酒色过度的伯府公子,身上其实没什么力气,加上又吓成这样,麻袋都被他污染了。 可他不想死,看着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匕首,他急叫道:“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若是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人。你若放了我,我保证绝不追究!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都行!” 红芹一指那边三具棺材:“我的家人?拜你所赐,我的家人都在那里面躺着!今天,我就是要用你的命来祭奠他们在天之灵!” 韩福顺还想说什么,可是红芹已经不想听了,她将那布团又塞回他的口中,把他的嘴塞得鼓起,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眼神中一片疯狂燃烧的恨意,一匕首扎进他的心口。 韩福顺做梦都没想到,他在府中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昨夜他一口气叫了两个姿色上等的相好,劳累了一夜,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今天上午又遇个姿色不错当街卖身的良家女子,想着晚上能再入洞房,当然是得养精蓄锐了。 睡眠正香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一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而且,感觉他在飞,风呼呼地从耳边过去,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全身都不能动弹。 他想叫,但嘴被塞得满满的。 他想动,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竟然在一个麻袋里? 他一度为是做噩梦了,因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 他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袋口被解开,他看到的却是许多的棺材。 接着,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女子他见过,上午时,他还以为这将是他院内的第三十二房小妾。原来竟然是催命的阎罗! 看着刀扎进他的心口,血溅出来,溅上了那女子的脸。 他反倒感觉不到疼痛,更多的是害怕,是绝望。 他竟然会死?会死在一个贱婢的手里?这个贱婢他还花了十两银子! 他家三代单传,他是下一代平远伯,他府中的银子供他挥霍一辈子也花不完,秦宵楼里还有那么多的姑娘,他的院中还有那么多小妾…… 他不甘心! 他瞪圆了眼睛,最后想起来,五年前,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佃户的女儿,虽然穿着布衣,但是真好看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好像会笑一样。 他在窗子里,看着她采了一篮野菜,竟然笑得眉眼弯弯。 那灿烂的笑容扎了他的眼睛,他想拥有。他叫他的人把那农女抓过来,他对她说,从了他,他会让她穿上绫罗绸缎,让她吃香的喝辣的。 第67章 掏空了全部 他许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那农女竟然不肯,死命挣扎。 他的人抓人的动静有点大,有人去告诉了那个佃户,佃户跑过来求情,见他不松手,竟然还骂他。 一个贱民,竟然敢骂他堂堂平远伯的继承人? 他怒了,他让他的人押着那佃户,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享用他的女儿。 佃户眼里的怒火,把他的眼睛都烧红了,可是有什么屁用? 在他这样的贵公子面前,那个贱民除了无用的愤怒,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可笑! 他享用过后,那个农女再也不会笑了,她像一条死鱼一样,瞪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尽兴了,便从庄子上回去。 至于那个农女,他之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反正善后的事,他身边人会做好的! 像他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为这么点小事费神。 可他不知道,五年前的小事,会成为他送命的缘由,不过是一些贱婢,不过是一些贱民,怎么敢这么对他? 在难以置信之中,他停止了呼吸。 红芹的手还紧紧握着匕首,她像缺水的鱼一般大口喘y息,虽然面前这个人仇深似海,她从十二岁的时候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是,她却从没想过,真的可以亲手将匕首送进他的心口,为爹和姐姐报仇! 现在,她终于报仇了。 那种感觉真是语言难以形容,畅快,欣喜,却想流泪。 她泪流满面地对着棺材跪下,不住磕头,又哭又笑:“爹,姐姐,我为你们报仇了,娘,你看到了吗?我亲手杀死了仇人!”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从大仇得报的情绪之中冷静下来。 麻袋,尸体,这尸体是平远伯的儿子。 她今天虽然已经抱了必死的心,准备用自己为饵,去报大仇,但是现在,韩福顺是在义庄死的,一条麻袋,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他死在自己手中。 那她是不是既报了仇,又能按娘亲说的,好好活着? 那就得把这尸体给处理掉。 处理到哪里呢? 红芹左右看了看。 这里最多的,就是棺材了。有些棺材还是新的,有些已经旧了。 有些里面有尸骨,有些却是空的。 大概是陪着爹娘姐姐在这里已经不是一次,她心中早已经不害怕了。 她寻了一具空棺,把韩福顺的尸身拖过去。 好在她一直是做粗活的,有力气。 而韩福顺却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并不重。 把尸身装入棺材,院子里有个水缸,里面有水,她又去打来水,把地面上沾的少许血迹洗干净,一切都没有痕迹了。 不会有谁无缘无故来义庄看尸体。 也不会有谁没事到这里寻棺材。 做完这一切,把脸洗了,手也洗了,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个恶人的血迹,红芹却似掏空了全身的力气,坐在地上,动也不会动了。 她知道,她欠了别人一条命。 本来她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换的,但是,是那个人假借一个铜板之说,把她的命给救回来了。以后,她的命,就是那个恩人的了! 凌雨汐可不知道,她只是从心做了一件事,竟然有人要把自己的命交给她。 从平远伯府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大白天的偷出来,还真是不太容易。 要不是她地形熟,尽走的偏僻旮旯地,还真办不到。所以,这也得益于之前她常出来转悠。 此时,她顶着那张平凡的黑脸,甚是惬意放松。 她不是仅听信红芹一面之词,去抓人的时候,她还去查了,那个韩福顺的确是死有余辜,光他的院子里,就有好几个被迫害死的无辜女子。 据说,在春宵楼,他还曾虐死过三个姑娘。 所以,凌雨汐直接就把人给抓走了。 红芹会怎么处置她不知道。 不过,过两天就知道了。 要是红芹没有那个魄力为家人报仇,那也由她! 她做了一件好事,接了一单“生意”,助一个弱女子抓了她的仇人,再次回到大街上时,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走着走着,她忽地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猛地抬起头,前面是悠茗居,京城有名的茶楼。 这茶楼不同于凌雨汐之前去过的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方,那是一家高档茶楼,里面摆设雅致,四层楼高。 这个时代,三层已经是高楼,四层绝对的鹤立鸡群了。 她这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而那种似被人窥视的感觉也消失了,也许只是谁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就算有人在窥视,她也不怕,这又不是她的真面目。 上次只是换了男装,竟然被人当街表白,这次,她很低调了,这黑脸又单瘦的样子,是不会再有人多关注的。 她不知道,就在她转身时,悠茗居三楼一个雅间,靠窗的位置,一个少年勾起唇角。那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目光如同黑曜石一般,只是勾唇笑的样子有些怪异,好像脸上还有一层面具一般。 他问面前的人:“痕迹都抹掉了吧?不要让人查到她身上!” “回主子,王……嗯,她行事谨慎,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属下又检查了一遍,不会有问题!” 那人一身灰衣,站在阴影中,垂着头,一张很普通的脸,还有收敛的气息,如果不朝他那边看,甚至都不会发现那里有个人。 那少年又笑了,端起白玉的细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似笑非笑地道:“真调皮!” 又道:“去吧,跟在她的身边,确保她的安全!但不要妨碍她!” “是,主子!”灰衣人明白,主子这意思是不到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不用出手,只在暗中看着就好。 凌雨汐兴致勃勃地在街上随意转悠,觉得这日子也挺不错。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抓小偷啊!” 接着,便有两人一前一后地向这边跑来。 前面那个衣衫破烂,瘦条脸,人也干瘦灵活,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就是个机灵油滑的,手里拿着把刀,边跑边挥刀叫:“让开,让开!” 后面那个穿得稍好一些,脚上的鞋子却露出了一个大脚趾,身板壮实,跑起来虎虎生风。 第68章 做戏做全套 凌雨汐急忙往旁边一让,还是险些被前面那人给撞上,刚与前面的人擦身而过,但是后面那人又飞快而来,她再让了一下,后面那人跑动带起的风都吹起她的发丝了。 路人纷纷避让。 后面那人大声喊着抓小偷,但是看到那明晃晃的刀,没人敢上前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进了一条巷子里。 凌雨汐目光微动,笑了笑,今天真是热闹,又是卖身葬父的,又是抓小偷的,原来是街上的生活这么好玩么? 巷子深处,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那拿刀的小偷和追人的都坐在地上直喘气,不过,追人的正在抱怨:“鼠七,你至于跑这么快吗?累死我了!” 拿刀的撑着脖子骂:“你这个臭肉包子,你还说我,你追得跟马上要抓住我一样!做戏做全套是没错,爷拿着刀呢,你就不能悠着点,差点被你追得死在路上。还怪我跑得快,我跑慢点你伸手不抓啊?” 这两名字倒也贴切,前面那个贼眉鼠眼叫鼠七,后面那个身子骨壮实叫肉包子。 肉包子被骂,立刻嘿嘿地憨笑,道:“是你跑得太慢了嘛!得手了吗?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鼠七得意地道:“爷出手,还能失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往地上一放,又从袖中拉出一个,再动动手,脖子后面还扯出一个,然后从裤脚里面拿出一个。 变戏法一般。 肉包子大喜:“哇,这么多?今天可以去吃北澄楼了,还能上一坛酒!” 鼠七哼道:“先点点,够不够还在两说呢,要是银子够,咱们直接去九味轩!” 肉包子道:“九味轩那哪能进?还得买身好衣衫!” 鼠七斜他一眼:“快点点!” 第一个钱袋里只有一两多碎银子和一些铜钱。 第二个钱袋里更惨,就只有一些铜钱。 第三个里面好点,有四两多银子。 第四个,肉包子伸手一提,喜道:“这个重,这个多!” 鼠七抢过去,拉开袋口,伸手一掏,喜笑颜开地道:“发了发了,咱们真的可以去九味轩了!”里面有四十多两银子。 就在两人高兴之极,觉得这一趟没白演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地道:“九味轩有那么好吃吗?” “九味轩当然好了,里面的白水都要十文钱……”鼠七顺口就答,答完觉得不对劲,一抬眼,只见一个瘦瘦的黑脸少年站在他们身后。 鼠七一惊,警惕地道:“你是谁?” “我是那个钱袋的主人!”凌雨汐指着那个绿色的钱袋。 鼠七一看,是那个四十多两的,他顿时将钱袋往胸口藏,笑话,拿到手里就是自己的,要是他要的是只有一些铜钱那个,也就给他了,当是少摸了一个。 可这个不成,他还指着这个去九味轩大吃一顿呢! 他飞快地收好钱袋,把手中的刀往壮实男子手中一递:“肉包子,你挡住,咱们晚上老地方见!”说着,竟然跟个老鼠似的蹿起,飞快地就往前跑,转眼就没影了。 肉包子手里突然就多了一把刀,他咽了咽口水,把刀对准凌雨汐:“我们只图财,不要命,所以你不要过来,你过来万一误伤了你,那可不关我的事,这可是真刀,真的!” 凌雨汐道:“偷人钱袋虽有罪,但罪不致死,要是提刀杀人,那罪行可就大了。再说你的同伴都跑了,你要留下来为他顶罪吗?” 肉包子这下换成双手握刀,好像那刀重得他一只手拿不住一样。 他道:“他才不会跑!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动手的,我力气很大,我能杀猪!” 凌雨汐:“……” 这个混胖子,总感觉是在内涵她。 她翻了个白眼,也不跟他废话,脚下一点,身子离地,又在墙面上一点,竟然就越过了肉包子,跑到他前面去了。 她的目标是鼠七。 鼠七手里拿着那么多钱袋呢。 这鼠七还真跟只老鼠一样,在巷子里面左窜右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跑了不短的一段距离。 凌雨汐加快速度追去。 肉包子赶紧也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道:“不就是一些银子吗?你不要命了?我们兄弟俩很凶的,你不要以为我们不敢伤你!” 可是他叫着叫着一抬头,那黑脸小少年已经把他甩开了好大一段距离,他只能闷着头急追。 那边鼠七虽然让肉包子挡住人,但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面肉包子咋咋呼呼的叫声。 他叹口气,肉包子长了一个大块头,胆子小的很。他拿着刀的样子连只蚂蚁都吓不住,要吓人根本就不可能。 但他这么大块头跑也跑不快呀,钱袋给他他也拿不走。 只有自己赶紧逃开,不让抓住,就算他们把肉包子抓住也没关系,人赃并获才能定罪,没有赃,肉包子顶多被打一顿。大不了到时候银子多分他一些。 鼠七正在心中胡思乱想,突然眼前一花,接着,他就一头撞到一只脚上。 对,迎面一只脚,等在那里。 他飞快地蹿过去,正好撞在那只脚上,又被怼回来,把他怼的翻了个跟斗。 他怔怔地抬眼一看,不由瞪大眼睛,这是见鬼了,那个黑脸小少年什么时候跑到他前面去的? 一定是抄了近路。 想到这里,鼠七身子已经比脑子先做出反应,这里岔道很多,他换了条道又继续闷头跑。 可是跑着跑着他又一头撞到一只脚上。 再换道,再跑。 连换了七八条巷子,到最后无一例外他都被一只脚给怼回来。 这时候肉包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鼠七也无力再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现在就像一只老鼠,而那个黑脸小少年就像一只猫一样。 第一次把他怼回来,黑脸小少年直接就可以把钱袋抢了就走,可他不,他都记不清自己被怼了几脚了。这猛力撞过去,虽说是自己撞的,可也疼啊。 那小少年的脚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像石块一样砸在他的胸口。 他怀疑再被砸两脚,他就会五腑出血,内伤难治。 银子是好东西,可命更重要,鼠七眼看跑不掉,眼睛一转,猛地回过头,冲着凌雨汐而去。 第69章 上有八十老娘 凌雨汐看着他气势汹汹的奔过来,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还不死心呐?继续跑啊,反正她时间多的很! 鼠七跑到凌雨汐面前,直接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公子高抬贵手,我也是不得已的!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下有三岁的孩儿,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这才一时鬼迷心窍,我把银子还给你,小公子你饶了我们吧!” 凌雨汐:“……” 她拳头都硬了,就给她看这个? 她道:“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你老娘六十岁生你?高龄产妇啊?还有三岁孩儿,你成过亲吗?撒谎都不能走点心啊?” 鼠七:“……” 别人不都是那么说的吗?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三岁孩儿?谁还这么上岗上线的。 高龄产妇是什么意思他不懂,不过想想他老娘要是活着,现在也不到六十岁,似乎是有点夸张了。 鼠七不管,他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小公子,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要不信你跟我回家去看。” 肉包子呼哧呼哧喘气,接触到鼠七的眼神,也点头道:“对对对,他家老娘的确八十了,走路都走不动,天天搁床上躺着呢!” “那去看看?”凌雨汐好笑。 鼠七大喜,脸上却还装着有些为难的样子:“小公子,我真是不得已的,一会儿见到我家老娘,还请小公子替我遮掩遮掩,要不然我家老娘非气死不可!” “好说!”凌雨汐答应的很爽快。 鼠七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道:“我带小公子去。”又道:“肉包子,我家里乱的很,你先回去帮我收拾收拾,要不然一会儿污了小公子的眼。” 肉包子道:“啊,收拾?” 鼠七冲他眨眼,他才猛地点头:“对对对,你住的地方像狗窝似的,我去收拾,我去收拾!” 肉包子立刻一转身就跑了。 鼠七殷勤地道:“小公子,这边!” 凌雨汐伸出手。 鼠七一怔。 凌雨汐道:“怎么,我的钱袋揣在身上很舒服,不想拿出来了?” 鼠七无奈,手伸进怀里,就像被粘住了似的,过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把钱袋掏出来。这么多银子呢,要不是实在打不过又跑不掉,他是怎么都不会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的。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还是他的。 凌雨汐伸手拿过,道:“前边带路!” 鼠七原路退回,带着凌雨汐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我天天在这街边转悠,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凌雨汐道:“嗯,外地来的!” 鼠七又道:“那小公子过来京城是做生意,还是投亲?” 他打量凌雨汐好几眼,这一身衣衫也不算贵,手上四十多两银子是不少,但是落在真正有钱的人手里,也不算多,外地来的,不是投亲就是访友,年纪还不大…… “不投亲,也不做生意,就是过来见见世面。” “那小公子一个人?” “以我这身手,一个人不行吗?”凌雨汐一副傲视一切的样子。 “行行行!当然行!”鼠七谄媚:“小公子这么俊的身手,不要说京城了,天下都去得!” 鼠七带着凌雨汐穿街过巷。 走了好一会儿,凌雨汐道:“还没到?你住的地方在哪儿呢?” “马上到了,马上到了!”鼠七弯腰,讨好地笑,又经过七转八弯后,在一个门漆掉落的院门口停下。 他一指院门,道:“到了!” 说着,他过去把院门推开。 这是个破旧的四合院,看着有不少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凌雨汐站在门口:“你家住哪边?” 鼠七一指东面:“那,那边!” “走吧!”凌雨汐大步走进去。 鼠七眯眼,露出一个笑容来,把大门关上,还上了闩,也跟过去道:“这边,这边,小公子请!” 凌雨汐没有回头,装着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 那边肉包子从一间屋子里露出头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道:“走了这么远,小公子渴了吧?来,喝口水!刚烧好的!” 这服务还挺周到,凌雨汐都快笑起来了,碗里的水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不过,她可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她将手伸进去,道:“我倒是不渴,就是手上有些灰,洗手正好!” 肉包子睁大眼睛看见她把一双手都放进碗里洗,末了还看着自己的手,道:“这下好了,干净了。鼠七,去看你八十岁的老娘和三岁孩儿啊!” 鼠七笑嘻嘻地道:“小公子,这可怪不得我们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扬声喝道:“兄弟们,有不长眼的嫩苕,点子硬,老七栽了,你们出来好好招呼!” 随着他这一声,刚才还紧闭的院子里顿时呼啦啦涌出来十几个人,有的二十六七,有的十四五岁,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他们手里拿着棍棒一涌而出,这气势,还挺唬人。 鼠七已经退后好几步,脱出凌雨汐伸手可及的距离,嘿嘿冷笑,这小子,身手是硬,不过,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京城,而且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凌雨汐往人堆里看了好几眼,看鼠七:“这是什么意思?” 鼠七此时人多势众,气势顿时起来了,道:“咱们只求财,你乖乖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也可以放你一条活路,要不然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这里也没有你八十岁的老娘啊!” 鼠七都要笑了:“你是不是傻啊?你都说了六十岁的老太婆哪里还能生儿子?我老娘坟头草都老高了!” “所以你也没有儿子!” “呸!”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鼠七比她还要愤怒:“老子们这样,像娶得起婆娘的样子。还儿子?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所以你是骗我的?” 鼠七:“……” 这小子是个傻的吧,他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自然是骗他的,这还需要问吗? 肉包子也跳起来道:“快,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要不然一会儿拳脚无眼,小心连命都没了!我们都是很凶的,哼!”说着,他捡起一根木棒挥舞了一下以助气势! 第70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凌雨汐看着鼠七,满眼受伤的表情:“我跟你过来看你的八十岁的老娘和你三岁的孩儿,你竟然是骗我的。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鼠七:“……” 他骂道:“小傻子,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听不懂吗?不然爷打死你!” 那些个从各屋子里跳出来的人也都道:“快拿钱,免得受皮肉之苦!” 一个人还道:“看这小子傻不拉叽的,要不把他留下,咱们还缺个扫地的!” 旁边那人一巴掌拍到这人头上:“哪里缺?哪里缺?谁还不能扫地了?多个人多张嘴,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那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舔着嘴道:“有银子,咱们是不是有好吃的了?” 鼠七伸手:“快把钱袋交出来!” 凌雨汐拢了拢袖子,慢吞吞地道:“钱袋交出来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打过我。” 鼠七眯眼,这小子挺能跑,身手不知道怎么样。虽然之前他被怼了好几脚,但那不是他自己撞上去的吗?如果他没撞上去,这小子未必能伤得到他呢! 他立刻道:“一言为定!” “什么一言为定?话还没说完呢!”凌雨汐眯了眯眼,道:“打得过我,钱袋给你们,要是你们打不过我,以后就得听我的!” “哈哈哈,这小子是不是在说梦话!” “就是,他一个人,我们十几个,他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还挺能吹。” “就说是个傻的!” …… 那群人都听笑了,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鼠七看着那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道:“常二哥,这事儿你做主!” 他和肉包子一向是单干,和这个常二哥有些交情,但平时各捞各的,他只需要一个月孝敬一串钱就行了。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也由常二哥出面,能赏他们一碗汤喝。 今天这么大一笔银子,他是想和肉包子两个吃香喝辣的,但没想到吃不下。 于是就立刻就让肉包子跑到常二哥这里来,叫他们做好准备接肥羊。 现在这小子说打不过就让他们听他的,鼠七可没这本事答应。 那男子二十五六岁,看着挺普通,但一双眼睛里透着精干。他不是这群人里年纪最长的,但是显然是领头的,必有过人之处。 常二哥打量凌雨汐一眼,小少年小身架,身量都没长成,肉包子说了,很能跑,他都追不上。 不过能跑不代表能打,他们这里这么多人,能跑的也有,猴子和鼠七都能跑,十几人要对付不了一个小子,那也别混了。 凌雨汐也打量了常二哥一眼,她心中一动,哟,竟然还有一个入了流的武者。 她到这世界这么久,信息收集了不少。 比如武功,上辈子她们的武功划分是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巅峰。 但这个世界不以几流高手来分,而是分为武者,后天,先天,黄阶,玄阶,地阶,天阶,圣阶。 前三种分初中高三阶。从黄阶起,以星算,每阶五星。 天阶已经是对应上辈子的超一流了,圣阶更是凤毛麟角。 这个常二哥已经达到先天境界,也算是个三流高手了。 难怪他能在这里建起一股势力。 常二哥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黑瘦少年。他觉得很有趣,这少年胆气可嘉。才一个人,他们这边除去那些毛孩子,还有十几人呢。 以一敌十几个,他那细胳膊细腿,能行吗? 凌雨汐挑挑眉,道:“常二哥,如何?” 常二哥哼笑一声:“你若赢了,我们听你的,我们若赢了,你听我的!” “成交!”凌雨汐很爽快地答应了。 常二哥又笑了,这到底是胆气可嘉,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也没关系,他这里再收留几个人还是收留得下的。不知天高地厚是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很快他就会知道,人不能狂,狂了别人就会教你怎么做人。 常二哥道:“一对一?” 凌雨汐笑道:“一对一把你们打趴下你们也不会服啊!一起上吧!” 常二哥:“……” 敢情还不是一般的狂,他这么作死,他家长辈知道吗? 常二哥都气笑了,他道:“猴子,鼠七,王大锤,你们三个上!” 这小子不是能跑吗?这边出两个能跑的,一个力大能打的,这安排很合理。 另外,鼠七得罪的人,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从这点看,这常二哥就不是个简单角色。 鼠七有点可惜,这么大一只肥羊,他和肉包子吃不下,只好和常二哥合作,那就只能分个零头了。不过,分零头比什么都不得的好,带一只肥羊来,也是对常二哥示好,以后有事,还能让常二哥罩着呢。 此时,鼠七和猴子,王大锤三人走上前来。 猴子身子瘦小,王大锤却比肉包子更粗壮。往那里一站,铁塔一样,还挺能唬人的。 常二哥道:“小子,别说我们欺负你,是你说一起上的,就让他们三个先跟你玩玩!” 凌雨汐笑道:“动手吧,我还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她今天真忙。 不过时间尚早,赶回去吃晚饭不成问题。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常二哥,既然这么狂到没边,那就好好给他松松骨。银子不银子的倒是小事,在这一片,他常二哥的权威还没被人这样挑衅过。 他沉声道:“动手!” 猴子三个人顿时动了。 知道这小子跑得快,猴子和鼠七已经做好了拦截的准备。猴子手里两把短刀,鼠七握着一把铁尺。虎视眈眈,气势汹汹! 而王大锤钵大的拳头里还攥着一根铁棍,他一棍呼地就朝凌雨汐肩头砸来。 猴子鼠七也断了她的退路,不论她从哪个方向逃蹿,都要把她堵住。 凌雨汐看着那迎头砸来的铁棍,这一棍下去应该有三四百斤力气,这已经有武者中高阶的力道了。猴子和鼠七弱一些,也勉强可以算是武者。 武者比普通人力气大,身手灵活,一个大概能打三个普通人。 现在三个武者聚集在一起,对付一个黑脸小子,常二哥觉得他已经够重视了。 但是让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的事出现了。 第71章 还能保住一只手 凌雨汐没有避让,她如果靠身法避开,然后用技巧胜过他们。 只怕这些人不会心服。 她来这里可不是玩的,也不是天真好骗,真的来看鼠七的八十岁老娘和三岁孩儿。鼠七的眼珠子转的咕噜咕噜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所以她将计就计来到这里。 她伸出手,将王大锤的铁棍抓住了。 呼呼砸下来的铁棍,被她一只手抓住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很少动武,但身体的融合度达到八成以上,能发挥上辈子七八成的力量,相当于一流水平,在这边大概等同于地阶四星至五星。 这样的武力,几个刚入门的武者,还不够看。 甚至都不用出内力,那根看起来被砸中之后要在床上躺半个月的铁棍,就被她轻飘飘地接住了。 不仅接住了,她还用力一拔。 王大锤这个以力气在这小院里被人们所熟知的大块头,竟然没能抓住他的棍,被一股大力夺走。 那边猴子的双刀立刻就向凌雨汐劈来,能接住王铁锤的棍,还接得那么轻松,显然力气不在王铁锤之下。 真不知道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猴子觉得王大锤这种只靠蛮力的,别人力气比他大,他就没辙了,远不如自己这种身手灵活的。 会使蛮力的小子,就不会太灵活,不会太灵活,那就能被他压得死死的。 平时出手,也是他和王大锤配合,常二哥说的对,他们两个的招式可以互补,打起架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此时,王大锤的铁棍刚脱手,他的刀已经极快地劈出去,一把劈,一把却诡谲地顺着铁棍向下一拉。 如果那小子见机得快,赶紧扔了铁棍,还能保住一只手。 不然,躲得过他劈的那一刀,也躲不过他暗藏在后面的这一刀。 这招式是有些阴险,但常二哥说过了,只要打架就是性命相搏,能把对方打倒的招式都是好招式,没有什么阴险不阴险之说。 反正断几根手指也没有生命危险。 那边鼠七没有这么默契,不过也知道这时候该出手了,他的铁尺也向凌雨汐右侧方劈过来。 凌雨汐目光微冷,这猴子是想要她的手? 她手腕一翻,铁棍一顺一拨一扫一撩,只听当当两声,接着,便是惨叫声。 鼠七被一脚踹飞,猴子的两把刀都飞了出去,握着手腕疼得脸色苍白。 刚才凌雨汐铁棍的顶端,点在他的右手右腕上,他感觉骨头断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凌雨汐站在那里,双手抓住铁棍两端,稍用力,铁手腕粗的铁棍,在一双双惊骇的目光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圆圈。 她将成了圆环的铁棍拿在手中摆玩两下,又给扳直了。 那么坚硬的铁棍,打在地上能把石头打碎。可在她手上竟然像泥捏的似的,扳弯又扳直,扳直又扳弯,还玩的不亦乐乎。 常二哥脸色凝重。 把铁棍扳弯,他也能办到,虽然有些吃力。 可这小子就这么轻松。 就在这时,凌雨汐对常二哥道:“不会只来三个,你们就不动手了吧,这就认输了?” 认输? 那是不可能的。 常二哥道:“一起上!” 接着场面就混乱起来,常二哥自持身份,没有出手,但他知道他不出手不行了。 这小子力气大大的,有点诡异,铁棍在王大锤手里,只是铁棍,但是在这小子手里,真的是碰到就倒,沾着就伤。 那铁棍现在已经不叫棍了,被凌雨汐扳弯扳直多次,已经弯弯曲曲的像一条蛇。 凌雨汐拿着蛇棍,随便耍弄转动,那些人就近不了身。 肉包子悄悄地躲到人后,趁着混乱,潜到凌雨汐背后,然后张开双臂,准备把她抱住。那么单薄的小子,只要被抱住了,他双臂收紧,那小子就使不上力气了。 凌雨汐没有回头,回脚一踹,张开双臂的肉包子顿时四脚朝天的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摔在墙根下。 常二哥缓缓道:“没想到小兄弟还是练家子,倒是失敬了!” 凌雨汐笑一笑,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咱们是在打赌!早点完事儿,我还要赶回去吃晚饭呢!” 常二哥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细长的东西,一拔,一把剑就拔在手中。 他行了个江湖礼,道:“请赐教!” 凌雨汐把蛇棍顺手扔出,棍头深深地扎进院子的地砖中。 众地痞们都惊呆了。 之前被打得在地上滚的滚,爬的爬,那是因为铁棍着实重,就算在王大锤手上,应该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但是现在,人家随随便便一扔,就这么吓人,这点,王大锤可做不到! 常二哥道:“你不用武器?” 凌雨汐道:“我若用武器,那也太欺负你了!” 常二哥心中大怒,这小子太嚣张了,虽然他看出凌雨汐是练家子,不过,他对自己的武功也还有几分自信。 现在有剑在手,他也没想占便宜,但是这小子自己托大,那也怪不得他。 他又不是江湖义士,只是京城里的一个小混混,讲什么江湖规矩? 想到这里,常二哥手中剑直刺过去。 凌雨汐侧身避过,常二哥的剑挽出剑花,剑风哧哧,甚是凌厉。 可惜,他面前的是凌雨汐,凌雨汐上辈子学的本来就是古武,她人又聪明,后来宗门被毁后,她成为雇佣兵,走遍世界,更是把各种武术精华杂糅在一起,力求做到更加简单有效。 常二哥的剑法对付普通人可以,甚至同为先天境界,哪怕比他高上一些,他这剑法自保也不成问题。但落在凌雨汐的眼里,却破绽百出,而且太慢了。 凌雨汐有些为难,她是让常二哥多走几招呢,还是早点把他打败呢? 算了,看完他一套剑法后再打败他不迟。 所以,众地痞们见常二哥一柄剑,把那黑脸小子逼得不能还手,顿时都喝起彩来,还是常二哥厉害,他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那黑小子,常二哥一出手,黑小子不就只能逃窜了吗? 只有常二哥脸色凝重。 他已经使出了浑身力气,剑法也使到了极致,可却连那黑小子的衣角都沾不上。那黑小子像棉花一样,风一吹就飘,弹啊弹啊弹,让他完全无处着力。 他眼神一厉,看来得使出绝招了! 第72章 他们是不是在做梦? 常二哥的这套剑法,也就十七招。 凌雨汐看完这破绽百出,处处都是漏洞,几乎漏成筛子一样的剑法,觉得差不多了。 她正准备将常二哥直接打倒,但只见常二哥的剑突然一闪,接着光华大着,院子里的温度好像都低了些,那白光炫目的剑,好像一分为三,向凌雨汐上中下三路攻去。 凌雨汐笑了笑,这一招就有点看相了,至少破绽少了些。 常二哥这一招出手,满以为必然能让凌雨汐受伤。 可是眼前还是失去了那黑小子身影,接着手腕一痛,手中的剑脱手了,被一只手夺走。但是很快,那剑又回到自己的手中,黑小子已经退开,冲着他微微笑。 握着剑的常二哥呆在当地。 这剑夺走又还回来,只是一转瞬间的事,但他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心中更是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迷茫。 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知道自己虽然有些身手,但不是无敌的。 可是,在这黑瘦少年的面前,他竟一点力都使不上,不仅如此,他还输得很快。 黑瘦少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他的剑又还回来,还有之前的游刃有余,常二哥哪怕再反应迟钝,也知道对方给他留了面子。 但那些地痞们不知道,他们还在道:“怎么不打了?” “常二哥,不用手下留情,把这小子抓住。” “对,叫他知道二哥的厉害!” “二哥就是讲义气,这是让那小子休息休息再打吗?” …… “够了!”常二哥在一片鼓噪起哄之中回过神来,他喝止了众地痞们的幻想。 然后,他对着凌雨汐抱剑行了一礼,道:“小兄弟身手果然武功高强。常峻岭甘拜下风!” 众地痞:“……” 发生了什么? 常二哥明明没输,为什么会认输呢? 难道这小子真的打赢了常二哥? 在这些地痞眼里,常二哥打架就没输过,在这西城区,所有的地痞混子都归常二哥管,就因为他够厉害,能服众。 他们眼里不会输的二哥输了? 他们是不是在做梦? 鼠七呆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向肉包子一使眼色,两人就准备悄悄出溜。 他们是单干的,不算常二哥手下。 常二哥目光冷冷看过来,骂道:“没种的东西,愿赌服输的担当都没有?承认没种,想出这个门的都给老子滚!” 鼠七讪讪地停下了。 是啊,二哥输了,也是他输了! 刚才黑脸小子说的是如果输了,就听他的。 他是能和肉包子跑掉,但是跑了之后呢?以后谁都会看不起他,说话不算话,那还是男人吗? 他是男人,他有种! 常二哥走到凌雨汐面前,道:“小兄弟,常峻岭愿赌服输,以后这西城区所有人,都听小兄弟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了!” 凌雨汐看一眼,道:“西城区就你们这些人?” 只有二十几个,中间还有两小孩子,这一点也不符合她的预期。 常峻岭道:“咱们西城区有八十多人,不过兄弟们都分散开去了,不在这里,小兄弟,哦不,老大要是要见,我把他们都召回来!” 凌雨汐一听,这还差不多,八十多人也不算多,不过,先用着吧。 她对常峻岭道:“行,不过今天我没空,我还要赶回去吃晚饭,明天吧!” 常峻岭:“……” 吃晚饭这回事有这么重要吗?能重要得过让兄弟们来拜见西城区的新老大? 不过他又想,这小兄弟本事过人,也许他心里真的不在意,毕竟,只要他想,他就能很轻易地拿下。 凌雨汐道:“你叫常峻岭,来,借一步说话!” 常峻岭道:“请!” 他将凌雨汐引到一间空屋子。 凌雨汐道:“关上门!” 常峻岭很听话地关上了门。 外面的地痞们在一时的呆怔后都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道:“常二哥真的输了?这不可能吧?” “二哥怎么会输呢?是不是那小子使诈?”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二哥都已经承认他输了,还是想想以后吧!” “难道以后真要听这小子的?” “连二哥都叫了那小子做老大,不听他的听你的?” “我不服!那小子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凭什么就听他的?” “人家手底下硬,你们不服?你们谁能打得过他?” …… 一时,众地痞们各有意见,群情激奋,也有人被凌雨汐打怕了,觉得有个能打的老大也不错,常二哥也能打,连常二哥都低头认输了,他们能怎么办? 除非他们也和鼠七他们单干。 但单干饿一顿饱一顿的,有什么事也找不上人帮忙。 有人问鼠七:“你们怎么说?” 肉包子道:“我听七哥的!” 鼠七也很郁闷,他是想借常二哥的手,自己脱身,可是现在好像把自己还套进去了。 钱袋还回去了,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了。 好在他还有三个钱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伸手去摸。 这一摸,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 放钱袋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另三个钱袋呢? 他在地上跳了跳,又在身上直扒拉,几个和他认识的地痞问道:“你身上长跳蚤了?” 鼠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以手快着称,就是常二哥手里,他也能扒下东西来。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带着肉包子单干,只交极少数的保护费给常二哥意思一下。 要不是他有这手,常二哥也不会对他这么宽容。 现在,他身上的东西,竟然还能被别人得手? 这太不可思议了,也让他难以接受!到底是谁? 待得凌雨汐常峻岭进了屋子,不远处屋顶斗拱挡着的阴影处,两个并肩而立的人略动了动,显出身形来。 离得远,只能看到侧影。 右边那人低声道:“这身手很利落啊,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 左边是个少年,赫然是之前悠茗居雅间里的那位,他脸上没有笑意,但眼里却有,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与有荣焉,道:“以前不知道!”以后,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会知道的。 右边那人道:“主子不是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为何还跟过来了?” 少年悠然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有趣吗?哪怕只是看着,也觉得很欢喜!我不能做的,有她做,真好!” 第73章 你调查我? 右边那人迟疑着道:“主子想做的,是……什么?” 少年顿了顿,道:“快意江湖,恣肆无忌,做想做的事,无人打扰,无人干涉,无人多心!” 右边那人默默地收了声。 原来,主子想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屋内,常峻岭道:“老大有什么话要说?” 他输了,不过,胜败兵家常事。 今天输了,以后会赢回来。 今天要认这小子当老大,也没有关系,等他突破到黄阶,他再跟这小子打一架,只要赢了,就能赢回今天输掉的一切。 他叫这小子老大,只是因为承诺,可不是因为心服! 另外,他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小心思。 一个毛头小子,就算能打,这突然冒出来,明显是想抢地盘。但地盘那么好抢的吗? 他手下的兄弟,是那么好带的吗? 到时候,有的是笑话看! 凌雨汐敲敲桌子,道:“有没有纸笔?” 常峻岭不明所以,这时候要纸笔有什么用? 这么点小事,当然没有为难的必要,常峻岭指指桌边,那里就有笔墨纸砚。这个房间,也是他们的议事厅。 凌雨汐走过去,提笔醮墨,就在纸上飞快地写起来。 一刻钟后,她将写得满满当当的纸递给常峻岭,拍拍他的肩道:“加油哦,我看好你呀!” 在女子之中,她个子算是高挑了,但是到足有一米九的常峻岭跟前,就只到他肩头,这踮起脚尖拍人肩膀的样子,着实滑稽。 常峻岭不着痕迹退后一步,表示了他心中的不喜。 凌雨汐也不在意,挥挥手道:“常峻岭,二十六岁,京郊大济县人,幼时孤苦,被哥嫂赶出家门,遇一跛脚老镖师收养,学了一身功夫,现为先天中阶武者。” 常峻岭脸色一黑:“你调查过我?” “怎么能叫调查呢?这是预先了解!”凌雨汐嘻嘻一笑,继续道,“老镖师死后,你在京城谋生,敢打敢拼不要命,经过三年时间,把西城区地痞收拢于麾下,现在,整个西城区的地痞混子,全都听你的……” 常峻岭黑着脸没说话。 这个小子果然没安好心,竟然事先调查他! 凌雨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真困啊,打架就是累。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的实在没必要。明天再说,明天下午我来找你!” 常峻岭想起他说明天把兄弟们聚集过来给凌雨汐看的事,道:“好!” 凌雨汐出门去了。 常峻岭的脸色还有些黑,他已经好久没尝到一败的滋味了。 这西城区的混混们,都不够给他练手的。 凌雨汐说的没错,他五岁父母双亡,六岁的时候被哥嫂赶出家门,在外面要过饭,抢过馒头,偷过饼,颠沛流离,是被一个老镖师收养的。 那老镖师年轻时候走镖,但一次护镖时被劫镖的土匪伤了腿,再没法吃这行饭。 好在还有些积蓄,便回了老家。他无儿无女,收养了常峻岭做徒弟,一身武功倾囊相授,是常峻岭心中敬重又亲近的师父! 师父死后,他没了牵挂,到京城谋营生,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做了西城这片的混混之首。 他心情复杂地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纸,这一看,却瞬间瞪圆了眼睛。 常峻岭本以为这纸张上写着他的生平和详细资料。 但并不是。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他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 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他很生气。 他的剑法是师父传的,师父凭着这剑法走镖,走南闯北,在镖师界也是有些名头的。那次被劫镖,他虽受伤。就凭借着这套剑法,将镖护住了。 所以即使离开镖局时,总镖头还赠了他几十两银子,谢他保住了那趟镖。 要不然,镖局非赔到关门不可。 师父亲手传的武功,怎么会有破绽? 他越看越气,越气却忍不住要越往下看。 他不知道那些招式的名字,就以第二招第二招相称,但描述起来似乎八九不离十,将那些剑招拆开来讲得浅显易懂。 纸就那么大,所以只写了第一招至第七招的,内容详详细细。 纸张的末尾,还写着怎么改良剑招,补齐这些破绽的方法。 常峻岭就更生气了,每一套剑招,几乎都是精彩绝艳的先辈们经过无数次的推敲才能成功,一代一代传下来。 想要创造新的招式或者是改良招式,那至少要达到天阶。 天阶那是什么概念?如果把武功比作一座山,天阶就是已经触摸到山顶的存在了。 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改别人的剑招? 还补齐破绽?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这小子记性倒是好,只不过跟他过了一遍招,就把他的招式记得清清楚楚了。 有这么好的记性,也许还是个聪明人。 难道真的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不,他不会信的。 但是这上面写的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己的剑法自己最清楚。 常峻岭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盯着那张纸,仿佛要把纸看穿一个洞。 忽地,他脑子灵光一闪。 他真是傻了,在这里纠结什么?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 简单,北城混混之首王麻子,为了抢地盘,两边混混没少打架,他和王麻子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便宜吃不到亏。 就去找王麻子。 说做就做,多年练剑的习惯,一下子改变是不可能的,常峻岭决定只试三招看看。 他在屋子里把这三招练了一遍,在练的过程之中,他也发现好像气息的确更圆融一些。 是不是真的威力增强,马上就知道了。 他猛地开门走出去。 这时,院子里的混混们还在激烈的争论。 有人觉得凌雨汐虽然打败了常峻岭,但他们心里,只认常峻岭做老大。 也有人觉得,谁能带他们吃饱饭,过好日子,谁就是他们老大,先静观其变。 还有人幸灾乐祸的觉得,等兄弟伙们齐聚了,一定会叫那黑小子好看! …… 门一开,就有好几个混混围过来,想听听常峻岭的主意。 常峻岭急冲冲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让他们老大就这么走了。 难道老大败了,觉得没脸见他们? 又或者是老大出去叫人去了。 可那黑小子都已经走了呀,人叫来和谁打? 第74章 给老子笑 鼠七重重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今天就是手贱,看着黑小子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就把他的钱袋扒了。 现在倒好,整个西城区,都被黑小子接手了。 那现在他是走还是留啊? 众人茫然无措,面面相觑,决定还是先等等,常老大总会回来的! 常峻岭已经一阵风地跑到了北区。 此时,北区龙蛇混杂,这里混混地痞尤其多,而且,里面还有杀人越货的。 王麻子一脸大麻子,用的是一把大刀,凶神恶煞。 也是他这样的凶神恶煞才能把那群混混镇得住。 常峻岭一个人到北区,王麻子正在吃饭。 桌面上是一个大猪头,烤得金黄皮翠,王麻子就用他那大刀,在削猪头肉吃,吃一大口肉,喝一大口酒,怀里还搂着个女子。 那女子十五六岁,布衣布裙,但脸容秀丽,此时正瑟瑟发抖。 王麻子心情好的时候,剜一块猪头肉,就往那女子嘴里塞,油光发亮的手,猪头肉也全是油,那女子也不敢不吃,噎得直翻白眼。 王麻子反倒哈哈大笑,捏着那女子的下巴,让她抬眼看自己:“你爹已经把你卖给了老子,你就得好好伺候老子。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着你那赌鬼爹好?” 那女子吓得发抖。 王麻子生气,一巴掌扇过去:“晦气,老子是要看你这晦气脸吗?给老子笑!” 那女子被打,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不得不含着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王麻子很享受这种别人怕他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小混混进来报道:“麻哥,西区姓常的来了!” 王麻子立刻站起:“来了多少人?抄家伙!” 小混混忙道:“就来了一个,说是来拜会麻哥你的!” “就来一个?别是有诈!”王麻子眼珠子转了几圈,那常老二手底下硬,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在西区,却把西区守得水泄不通,他想抢西区的地盘好久了,但每次都没讨到什么好。 两人互相忌惮对方,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那小混混道:“兄弟们都看过了,确确实实就他一个人!” 王麻子狞笑一声:“一个人也敢往咱北区跑?活的不耐烦了?这是自动送上门来找死!走,跟老子去看看!” 王麻子把刀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外走。 在一处空地,常峻岭果然站在那里,双手抱胸,抱着把剑。 王麻子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姓常的,你今天玩的是哪出?” 常峻岭道:“吃多了,过来消消食。王麻子,咱们打过多少架了?” 王麻子戳着牙花子,道:“十几场了吧!怎么着,今天一个人还想找回场子?” 常峻岭叹了口气,看着王麻子身前身后那些北区的混混,感叹道:“王麻子,你说咱们打过这么多场架,兄弟们也死伤了不少,想想真是没必要啊!” “怎么着,你想把你西区送给老子?” 常峻岭摇头道:“要是昨天你跟我说这个话,你要想要送给你也没什么!不过,今天不行了,我已经不是西区老大了!” 王麻子眯眼打量他。 对于常峻岭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想信。 但是,如果常峻岭说的是假的,他怎么敢一个人跑到北区来,嫌命长了吗? “那你来干什么?”王麻子扛着刀,站在那里膀大腰圆,像一座山。加上身侧身后那些北区混混,带着层层压迫感。 常峻岭道:“就在今天,我输给了一个小子,西区该他管了!” 王麻子:“……” 他怔了一瞬,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常老二,你也有今天!” 这真是太好笑了,常老二吃憋,还有比这更可乐的事吗?以前他们北区跟西区争地盘,打来打去的,输的也只输一小块地盘,下次说不准又被抢回去。 可常老二这是倒八辈子血霉吧?连他老大的位置都输了! 王麻子觉得又畅快又高兴,揶揄道:“所以常老二,你到老子这里来干什么?准备叫老子帮你把人打走?” 常峻岭瞥他一眼:“我打不过,你就打得过了?说得好像你比我厉害似的!” “老子本来就比你厉害!”王麻子绝不承认之前每次和常峻岭对上没讨到好,他觉得那是因为他手底下的人不给力,要是手底下人中用,至于占不到西区便宜吗? 他手底下的能人可比西区那些乌合之众多,就是没有西区那些人齐心。 这些以后可以慢慢管教,不过今天,得好好挫挫常老二的锐气。 常峻岭嗤了一声,道:“你也别在我面前横。那小子能来打我们西区的主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对付你们北区了。我败了,你就一定能赢不成?” 王麻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怪笑道:“常老二,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用?” “那练练?” “练练就练练!” 常峻岭哼道:“差点上了你的当,老子干嘛要好心陪你练,让你知道深浅?老子今天输了,心情正不好呢!要不是看这么久打生打死,来提个醒,老子才懒得来!” 说着,他一转身就要走。 王麻子眼珠一转,忙道:“常老二,你说你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嘛?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呐?你王哥这里有刚弄好的大猪头肉,下酒贼好!来来来,一起喝一盅!” 常峻岭打量他:“别是打算玩下药这一套吧!” 王麻子变色道:“我王麻子是这种人吗?” 常峻岭一副你就是这种人的表情,不情愿地道:“吃你的东西喝你的酒,我还不如和你打一架!” “那也行,咱们兄弟练练,就当为你纾解一下你输了的坏心情!” 王麻子分外热情。 西区被人挑了,常老二让位,这于他来说,真是大消息,他和常老二互相不服,打一场正合心意。 王麻子让人让开场地,两个人开始过招。 常峻岭有心试试修改过后的剑招。 这一试,把他吓了一跳。 以前和王麻子打多少遍,使出浑身解数,都是平手,现在他才使出三招,王麻子节节后退不说,第三招里,按照修改过后的招式,王麻子连他的刀都没拿住,当地一声就掉到地上。 第75章 贪婪地看 这下不但王麻子吓了一跳,连常峻岭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这一招哪来的这么大的威力? 以前用这一招和王麻子打的时候,王麻子轻松地就避开了。 可惜他只记了三招,如果七招都记住,会是什么概念? 如果他这一套十八招,全部都能得到修改补漏,不再有破绽,那他等于跃了一个大阶,是不是可以拳打东区,脚踢南区了? 这是捡到宝了啊! 王麻子心中大震,也有些憷然,强笑道:“常老二,你输了的气憋狠了,朝老子使来了?” 常峻岭回过神,叹气道:“麻子,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比你强,但那黑脸小子比我强。所以,如果他盯着你们北区,你也别想好过!” 他说完,归剑入鞘,还拍了拍王麻子的肩,然后,一脸惆怅,心灰意冷般地离开了。 王麻子怔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 这时候,常峻岭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 王麻子咬咬牙,这常老二跟狐狸一样狡猾,刚才一时没回过神,让他就这么走了。他吩咐道:“叫兄弟们这几天都回来,咱们就守在这儿,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咱们北区的主意!” 常峻岭离开王麻子的视线,走路都快走出六亲不认步伐了。 王麻子多疑又狠毒,他一时欣喜跑到北区,等回过神来,自己也出了一把汗。 借着王麻子的多疑,他成功地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试出了纸上写的那些东西的用处,狂喜充斥在心中,之前因为输了的郁闷,狂躁,压抑,低落……全都不复存在。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西区他们的聚集地,对那些还一脸迷茫地等消息的众地痞混混们道:“叫兄弟们明天全都回来,让老大认认脸!” “常二哥,你真的让那小子当老大?” “常二哥,我们不认他,我们只认你!” “对,常二哥,那小子明天还来,咱们兄弟们齐聚了,还能干不过他一个?” “二哥,咱们西区一向好好的,突然遭人破坏,二哥你要带我们一起把他赶走!” “咱们有药,用蒙汗药,那小子准中计!” “药翻了他,还不是任咱们处置!常二哥,你拿个主意!” …… 这些人纷纷开口,全都是想让常峻岭明天反击的。 还有人出着馊主意。 反正他们又不是什么江湖正道,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能阴到人怎么来! 常峻岭脸色一沉,喝道:“今天打赌你们都在场,怎么现在要反悔?真要反悔,那就等过几个月堂堂正正跟他打。今天认了老大,明天就要反水,你们是要让人笑死吗?” “常二哥,你的意思是……” 常峻岭肃然道:“我定会胜他,但是现在,他是我们老大!” 众混混顿时噤声。 如果连常二哥都认了,他们不认还能怎么的? 常峻岭不再理会这些感觉天都塌了的混混们,立刻就回去屋里,从胸口贴身处把那张纸掏出来,像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字一个字贪婪地看。 凌雨汐回到燕王府,心情很不错。 一进府门,就见到楚玄渊。 凌雨汐怔道:“你怎么出来了?” 楚玄渊温声道:“阿汐,我在这里等你!今天出门,开心吗?” 凌雨汐不自觉地弯起唇角,还不错,挺开心! 她今天还挺忙的,嗯,明天可能更忙!西区那些人都是什么人?是混混!除了有常峻岭这样的,还有坑蒙拐骗,作奸犯科,奸险狡诈的,想要收服那些混混,还得费一番心思呢! 两人并肩往院里走,凌雨汐道:“你今天没有发病吧?身体感觉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感觉到她话语里的关心,楚玄渊眉眼舒展,眼睫毛颤动,好像星光都聚到眼睛里,双目亮亮地道:“我挺好,阿汐!” “那你有没有喝药?” 楚玄渊:“……” “所以中午的药你没喝?”凌雨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楚玄渊艰难地点头:“我喝了!” 凌雨汐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在他脸上捏了捏,道:“行了,别骗我了!你这样子,连你自己都骗不了,你真是不乖,喝药这种事,事关你的身体,你竟然这么任性,那怎么行呢?” 楚玄渊在心里叹气,那药太苦了。 但是,在凌雨汐的手捏住他脸上的软肉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复杂起来。 这是喜欢吧?一定是的! 不喜欢,怎么会动手动脚? 可是,这捏脸的动作,好像还是只把他当成小孩子。 先不管这些了,只要阿汐高兴就好。 他把凌雨汐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笑道:“我叫厨房备了你喜欢吃的干酥鱼,你出门一天,肯定饿了,走,先去洗洗,再吃饭吧!” 凌雨汐道:“好!” 远远跟着的一尘撇撇嘴,王爷长大了,看看这牵手牵得多自然,自然到王妃竟然毫无察觉! 就是王妃现在这形象,一个脸黑的瘦弱少年,显得有些煞风景啊!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易容成这样一副样子。 把脸上的易容洗掉,凌雨汐又恢复到那个 晚膳气氛,其乐融融,楚玄渊一边帮凌雨汐夹她喜欢吃的菜,把她面前的碗中几乎堆成小山,一边问道:“阿汐今天都玩了些什么好玩的?可以说来听听吗?” 凌雨汐手中的动作一顿,那个,能说吗? 把一个伯府的纨绔从府里抓走,送去给他迫害过的人的家属; 还有,打了一群混混,一不小心,还做了那些混混的老大! 不过,面对面着少年干净清澈的眼睛,还有他眼里满满的求知欲,以及对外面世界满满的向往,她顿了顿,道:“王爷,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咱们西楚的律法,对权贵有用吗?” 楚玄渊眨了眨眼,道:“应该,是有约束的吧!” 凌雨汐道:“只是有约束,却不是和平民一样需要遵守的,对吗?” 楚玄渊挠挠头,道:“在这一块,好像权贵及其子弟若是犯事,是有豁免的!” “是豁免,还是官官相卫?” “都有吧!” 凌雨汐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种事很正常,就是听着心里不太舒服,历朝历代,所谓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都只是喊出的口号。 她对楚玄渊道:“我杀人了!” 第76章 真是岂有此理 咚,楚玄渊手中的筷子掉到地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凌雨汐看他一眼,道:“你别紧张,我也没直接杀!” 楚玄渊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我就说,阿汐也不像是会动手杀人的样子!” 凌雨汐道:“我今天遇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带着父亲的尸首,在大街上跪着,想让人买下她,好有银子给父亲安葬!” 楚玄渊轻叹道:“民无余财,老无所依,遇生死离别,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亲人入土为安!” “是假的!” “啊?”楚玄渊道:“什么是假的?” “尸首是假的,那是个活人!” 楚玄渊猛地站起,义愤填膺地道:“那不是骗人吗?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有没有人上当?” “有!”凌雨汐道:“平远伯府的公子韩福顺,拿出十两银子,把那个女子买下了。” “这么说,他岂不是上当了?尸首是假的,卖身葬父也是假的,这不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吗?” 凌雨汐慢慢地道:“卖身葬父是真的!” 楚玄渊还没说话,一边一尘已经忍不住道:“王妃,你这么说,都把我们听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尸首是假的吗?既然是假的,是个活人,怎么卖身葬父又是真的?” 一铉静静地站在一侧,瞥了很懵逼很迷茫的一尘一眼,再看一眼和一尘同样露出一脸迷茫一脸好奇的楚玄渊一眼,默默地抿了抿嘴角,什么都没有说。 凌雨汐道:“那女子卖身,不仅葬她父亲,还有她的母亲和姐姐!” 楚玄渊道:“真是可怜!” 凌雨汐又道:“而那个善良又好心的韩公子,就是欺辱了她姐姐,害她姐姐悬梁自尽,害她父亲告官无门,反被官府以诬告罪名打伤,最后伤重而死的人!” 一尘:“……” 楚玄渊击桌道:“真是岂有此理,该死!” “我收了那女子的钱,把韩福顺偷出去给那女子了。现在,估摸着以那女子对韩福顺的恨,他应该已经没命。所以,这和我杀了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楚玄渊:“……” 一尘一铉:“……” 楚玄渊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凌雨汐夹了一块干酥鱼,温和地道:“那与阿汐没有什么关系,阿汐在府上没出门,韩福顺自己作恶,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所以收拾他了!” 凌雨汐眨了眨眼睛。 楚玄渊也对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好了,故事听完了,阿汐好好吃饭!” 凌雨汐:“……” 在那个巷子里,和在西区混混窝里,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窥视着她,但对方没露行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从不觉得自己可以横行无忌。 即使是上辈子,她那么强大,那么努力,不也只能在世界雇佣兵单兵排行里排第七吗? 何况现在,身体还没完全融合,还不能把上辈子的全部实力发挥呢。 刚开始她怀疑是楚玄渊派了人保护她。 如果是楚玄渊的人,应该会对他汇报吧? 可是,楚玄渊一无所知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对楚玄渊道:“还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楚玄渊态度极好,听得极认真:“什么事?阿汐你说!” “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楚玄渊笑了,温和地道:“阿汐,我不会对你生气。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凌雨汐不禁看了他一眼,她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此时也没有细想,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道:“是这样的,咱们王府有些穷,入不敷出,这样下去,我怕我们连下人都养不起,所以,我准备去找些人去外面做些小营生。” 在听到她说王府有些穷的时候,一尘好悬没被口水呛死,憋得脸上通红,又不敢咳,还不敢打断。尤其是一铉凉凉瞥过来像看白痴般的一眼,让他更是郁闷。 楚玄渊叹了口气,又有些羞惭,道:“都怪我身体不好,吃药花了许多银子,王府又没有赚钱的营生,坐吃山空,才会入不敷出。竟要阿汐来为此事费心,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凌雨汐不在意地摆摆手:“也没什么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日子过得更充实。” “阿汐是不是觉得在王府很无聊了?” 一转头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目光中,凌雨汐看着面前少年无辜又干净的眼神,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着现在我也是王府的一份子,总不能白吃白喝。你不要多想,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摊上这么个病,也不是他所愿。再说,如果不是这个病,她和他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这门亲事是凌雪莲的,哪轮到她来和他合作啊! 楚玄渊轻轻笑了,道:“阿汐真好!” 旁边一尘一铉都望向门外,并不自觉摒住呼吸,这空气中的酸味儿哦! 晚上的一顿药,照例是要吃的。 自从从秦院正家里回来后,每天的药,都是凌雨汐叮嘱正院的小厮任鉴专门负责煎熬。 任鉴煎药已经很有心得,每次都是一碗,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熬得浓浓的,空气之中都是那种散发着中药气息的苦药味。 用完晚膳,回到院子,已经有一碗药在等着。 楚玄渊:“……” 如果他说其实他现在感觉很好,不需要用药,阿汐会生气的吧? 没有人关心过他的生死,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喝药,更没有人会在意他还能不能活下去,只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死。 现在,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即使这个人只是出于对同伴,对合作之人的一片关心,那于他也难能可贵! 不过是苦药而已,喝就喝吧! 苦着脸把那碗药喝下去,楚玄渊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唇边一丝如玉般的温凉,一颗蜜饯滑进嘴里,凌雨汐笑道:“这药的效果不错,你的脸色好多了!” 楚玄渊:“……”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很委屈,我不说! 天色暗下来,两人回了房。 正房宽畅,帏幔低垂,窗口有风吹进来,带来外面的淡淡花香。 凌雨汐进了房边的耳房,拿出一包东西,鼓捣了几下,转头递给楚玄渊,笑道:“喏,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第77章 晚安,楚玄渊 屋子里已经亮起烛火,照得一片亮堂。 凌雨汐的眼睛里映着烛光,笑意盈盈。 她的手中,是一只蝴蝶。 一只挺大的蝴蝶,有脸盆那么大,鲜艳的翅膀,长长的触须,粗大的肚子和尾端。 楚玄渊微微一怔。 凌雨汐道:“这是你想要的风筝,我觉得这个挺好,就买来了,不过修改了一下,这样会飞得更高!你不喜欢呀?” 楚玄渊声音低了下去,更加柔和:“不,我很喜欢!” 他又道:“这是阿汐专门为我买的?” 凌雨汐道:“嗯!” “那阿汐有空陪我一起放风筝吗?” 凌雨汐道:“放风筝可能得到郊外了,这里放着不好看!” “那阿汐会陪我一起去郊外放风筝吗?” 凌雨汐想了一下,点头道:“可以呀!” 秦院正说他大概还可以撑三个月,就算她一直积极监督他吃药,如果没有奇迹,他也时日不多了,如果放风筝是他的心愿之一,她也愿意帮他达成。 这一世,既然遇到了,那是缘份,既然合作了,那更是缘份,只是达成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完全是举手之劳。 楚玄渊却很高兴,目光亮亮的,道:“那阿汐什么时候有空?” 凌雨汐想说什么时候都有空,不过,想到明天还有事要办,便道:“过了明天,什么时候都可以!” 楚玄渊道:“那就后天吧!” 呃,这么急的吗? 行叭,早点了他的心愿,让他开心一点也好,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洗漱过后,进了房间。 凌雨汐看着还铺着大红铺盖的床衾,道:“那边房间也是空的,我到那边去住!” 这件事早就想提出来了,毕竟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同床共被的到底尴尬,虽然这床够大,被子也够大。 楚玄渊抿了抿唇,道:“不用,我打地铺吧?” “那怎么行?地上凉!”凌雨汐立刻反对。 楚玄渊迟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阿汐,我知道我跟你是合作关系,你心里别扭我能理解。可是别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是分房而睡,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雨汐默了默。 楚玄渊又道:“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我打地铺。” “我睡地上吧,你睡床!” “不行!”楚玄渊道:“阿汐,我是男子,岂有让你睡地上的道理。我身子虽弱,这点还是撑得住的。” 说着,他也不等凌雨汐有什么反应,径自拿了一床铺盖铺在床边。 凌雨汐看着他忙碌,没有阻止,这件事终归要解决,左右有个人要去打地铺。如果到时候楚玄渊的身体不允许,她睡地上就行。 楚玄渊非常自然地钻进了铺盖,只露出一个头来,对凌雨汐笑道:“晚安,阿汐!” 凌雨汐道:“你要觉得地上去睡着不习惯了,跟我说,我随时跟你换。” “好!”楚玄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干净纯粹,充满了阳光。 这笑脸似乎能吹散人心里的阴霾,凌雨汐在床上躺下,默默地道:“晚安,楚玄渊!” 一个人睡在宽敞的床上,凌雨汐没有去看床前地铺上的人。 作为一个警觉性很高,不敢相信任何人的雇佣兵来说,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对楚玄渊多了许多信任和好感。 楚玄渊的身世甚是可怜,看似尊贵无比,其实孤苦无依。 身在皇室,父子之情淡薄,兄弟之情凉薄,被病痛折磨,命不久矣,却独自在外建府,母亲早死,父亲有和没有一个样,毕竟,那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父亲,尤其是,那个父亲还有很多健康的儿子。 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不会因此就对楚玄渊生出同情。 而是这些天的相处,楚玄渊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就比如今天,她要分床而睡,他什么话都没说,主动要求睡地铺。 如果他以病体要求,鉴于合作关系,她会做一些妥协和让步,可他没有。 很多时候他都像一个孩子,可是在有些时候,他却又极有风度,体贴而细致。 他说和她是合作关系,但是燕王府里的一切,他都交给了她,给予了她极大的信任! 哪怕她把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换了个遍,他没有丝毫过问,反倒站在她的身后,做好随时为她撑腰的准备。 等她有了人手,她一定去江湖上寻找名医。 这样的人不该这么早夭。 如果治好了他的病,两年后,她离去时也许会觉得更加开心。 迷糊之中,睡意袭来,她慢慢沉入梦乡。 记不清有多久身边有人的时候她从来不敢睡,刀尖舔血的日子让她高度警觉。 身为一个有了名气身份地位的雇佣兵,想要她命的不仅只目标人物,或者为目标人物报仇的亲友,还有他们的同行。 干掉她,她之后所有的人都能上升一个名次。 上升一个名次并不是无意义的,因为每上升一个名次,出手的身价,会翻好几番。 所以他们不会深度睡眠,随时都可以战斗。 但说也奇怪,从“洞房之夜”到现在,她几乎每晚都与楚玄渊同处一室,而她大部分时间,竟然都睡得很安心。 半夜,地铺上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 那声音被压得极低,似无限隐忍。 接着,地铺上动了,那个身影蜷缩起来,像一只虾米般蜷缩着,却没有声音发出,显然是忍耐着。 凌雨汐睁开眼睛,她极快地下床,走到地铺前。 一个虚弱的声音道:“阿汐,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凌雨汐道:“你怎么了?” 楚玄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些冷,有些痛……咳……” “想咳就咳吧,不要忍着!” “阿汐,我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凌雨汐过去倒了杯水,水用汤婆子煨着,是温热的。 她端过来蹲下,道:“先喝杯水压一压!” 楚玄渊就着她的手把水喝下去,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还冷?”凌雨汐道:“你还是睡到床上去吧,你这身子骨,抗不了地上的寒凉!” “不……不,我怎么能让阿汐睡地上!” 第78章 抱住我 看着楚玄渊努力压抑,肩头却仍在颤抖,凌雨汐把杯子放回去,走回来道:“别再撑了,喝了那么久的药,万一冻一下又冻坏了,岂不是白喝了吗?” 楚玄渊弱声道:“我撑得住!” “别犟,去吧!”凌雨汐不由分说,将他扶起,扶到床上去。 楚玄渊低声道:“阿汐,地上凉!” “没关系!”她是习武之人,身体融合度还不错,再说,地上也铺了被子的,这点凉意完全撑得住。 楚玄渊甚是愧疚,但似乎已经力竭。 凌雨汐扶他躺下,又为他盖好被子,他的肩头仍在颤抖,嘴唇也有些发白。 凌雨汐关切地道:“还冷吗?” “我……我撑得住。” 凌雨汐叹气,都这样,还说什么撑得住,刚才扶他的时候,他全身发冷,像一个大冰块一样。要不是她有内力伴身,都要被冻僵! 她把地上的被子抱过来,给他加盖一层。 然而,楚玄渊竟然仍在发抖。 凌雨汐把手探进被中,摸他的手,还是跟冰块一样。 她道:“你这是什么病啊?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 楚玄渊脸色苍白,声音孱弱:“许是当年落入御花园的荷花池,受了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一次寒疾。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发了,没想到今夜……” 凌雨汐试着想用内力帮他驱寒,但是,好像不得其门而入。 她很无奈,这大半夜的,要叫人烧炭盆吗? 楚玄渊低声道:“阿汐放心,每次发病……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好了!” 半个时辰着实不长,但是,对于被病痛折磨的人来说,却度秒如年。 凌雨汐想了想,自己也钻进被中,在他身边躺下去。她运内力,让身体暖热如火,握住他的手,这样,也可以传递温暖了吧! 两人之前也是同睡一床,不过,并没有离得这么近过。 她问道:“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 他的手恢复了些暖意,靠近她的身体似乎也暖和了些,但是,整个人还是瑟瑟发抖。 他死死地咬着唇,嘴唇发白,月色之下,白得毫无血色,甚至他的脸上,还结了一层白霜。 凌雨汐叹了口气,道:“你抱住我!” 她用内力烘热自己,便像个小火球,这火球的效果,比暖炉要好得多。 楚玄渊摇头,低声道:“不……不行,太冷,会把你冻坏的!” “我没事,听话!” 楚玄渊仍是摇头:“阿汐,我撑一撑……就过去了!” “再撑下去你都没命了!”凌雨汐无语,贴近一些,钻进他的怀里去。 像被一个大冰袋包围,这要不是有内力护着,凌雨汐觉得自己能瞬间变成大冰块。这什么寒疾,果然要命。而被寒疾折磨的人,该有多难受? 之前他发病的时候,都只能强撑过去吗? 楚玄渊原本蜷缩如同虾米,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此时怀中抱着凌雨汐,不一会儿,就止住了发抖,身子渐渐回暖起来,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凌雨汐:“……” 男子清冽的带着微微药香味的气息将她包围,刚才只专注着帮他抗病没有多想,此时,却不免觉得一阵尴尬。 凌雨汐没敢动。 若是她一动,他醒了,岂不是更尴尬? 算了,就这么睡吧! 她有一次出任务,天气冷的时候需要取暖,还抱着绵羊睡过,就当是一个能互相取暖的工具人吧! 做好心理建设的凌雨汐果然就没那么不自在了,今儿累了一天,她也困了,不一会儿,少女的呼吸便均匀且绵长起来。 用手臂圈住她温暖绵软的身子的楚玄渊眼睫轻轻动了动,眼睛睁开来。 他会发病,真没有想到。 其实他不是三个月发一次病。 每三个月一次极严重的寒疾,是让所有人知道罢了。 御花园荷花池,小小的孩童泡了那么久,当时的确是非常凶险,那时三天两头犯寒疾,次次都如同死过一次。 但是自从鸿蒙神诀修习到四层以上,寒疾就没那么可怕了。或者说,就轻微了许多。 他的寒疾,像这样严重的,足有五年没发了,中间偶尔有轻微的,根本无需在意,他用内力挡挡就过去了。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来一场大的? 他更没想到,凌雨汐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出于同伴的关爱罢了。 但是,她却肯豁出去,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要知道,女子贞节大过天,即使只是手指尖肌肤轻触,也是不可以的,所以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因为她们从小的礼教,从小受到的耳提面命,都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但阿汐刚才什么都没想,她就用她香喷喷,暖融融的身子为他解寒。 虽然她是穿着中衣的,可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身体的温度感觉那么清晰! 现在,阿汐仍然什么都没有想,她甚至睡着了。 这是不是表示,在阿汐心里,他是她愿意放下一切的人? 他的心很暖。 但现在问题来了! 寒疾已经过去,没有折磨他的病痛了,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散发着馨香的香喷喷的少女,少女的身子温暖,这就是传说中的软玉温香满怀么? 这情形,他很高兴,很开心,甚至很愿意。 因为那个是阿汐! 可是,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明明凌雨汐睡着了,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动,还是如之前为他解寒一样,只是用后背贴着他的胸口,她的呼吸浅浅,可是,他的身体却慢慢地热了起来。 不是回暖的热,而是开始燥热。 他想努力忽视,想转移注意力,他甚至开始想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想他从小到大,曾经受过多少苦痛,曾经怎样被病痛折磨,又怎么样偷偷地练功…… 然而,没有用! 阿汐在他怀里,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努力把思绪飘远,但很快又会被拉回来。 那鼻中满满的馨香,如兰非兰,似麝非麝,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却也让他的身体某处,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他面红耳赤,额头沁出汗珠。 第79章 有些不对劲啊 凌雨汐睡得很香。 今天又是悄悄地潜进平远伯府去偷出一个大活人,又要躲避各处目光,精神高度紧张,还赶去义庄送人。 末了,还跟鼠七来了一场大追逐。 后来,又痛快地打了一架。 也不算痛快,毕竟,除了和常峻岭交手的时候,她动用了几分内力之外,之前都只是拳脚工夫。 可毕竟拳来脚往,也是要费力气的不是吗? 她既然觉得楚玄渊这里安全的,能让她安心,所以她睡得也就毫无负担。 然而,她不知道,那个睡在她身后的人,在承受怎样的折磨。 楚玄渊只要稍稍垂目,就能看见她恬静的侧颜,离得那么近,她的发丝与他的发丝交缠,墨发如瀑,长长的睫毛轻轻覆着眼睑,光洁的额头,吹弹得破的粉面,因为离得近的缘故,甚至还能看到耳边那极浅极浅的绒毛。 红润的唇,像诱人的樱桃,引得人忍不住就想一亲芳泽。 以前他很庆幸,练过鸿蒙神诀后,他的耳力目力都异于常人,甚至能于暗夜视物。 可是此时,他却只能苦笑。 看得越清,就越是燥热。 他唯一庆幸的是,之前身子弓成了虾米,所以只是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别的地方并没有相贴。 要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如果阿汐知道他竟产生了那么龌龊的心思,一定会生气的! 他默默地背兵书,努力地再次把思绪移开。 把手移开,不再抱着她? 那是不可能的! 他舍不得! 虽然少女身上的幽幽香气让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很艰难,但他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转移了。 燥热退去,他竟小小地出了些汗,他有些担心,自己这汗味,不会熏着阿汐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心绪如麻的,楚玄渊几乎一夜没睡。 不过,他也并不困! 早晨,凌雨汐睁开眼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背后温暖的气息,还有肩头环着的手臂…… 她猛地转头。 然后,她的目光撞进一双墨黑的眸子里,那眸子清澈如水,离得那般近。 四目相对! 凌雨汐:“……”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哦,对,睡觉! 她睡一觉醒来,怎么连空气都这么诡异了? 她怎么钻到楚玄渊的怀里去了? 想起来了,昨夜楚玄渊寒疾发作,冻成了冰块,几乎在她面前表演原地结冰,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两床被子捂着都不中用,所以,她用内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小火炉,让他抱着来着。 咳咳咳,光顾着救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一想,好像有点尴尬啊! 她小心地挪了挪,脱出楚玄渊的怀抱,然后扬了扬爪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道:“早!” 楚玄渊双眼亮晶晶地,目光湿漉漉的,道:“阿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昨天我半夜病发,无人知晓,一定会冻成冰块,今天,燕王府就可以办丧事了!” 凌雨汐:“……” 她尴尬地道:“若不是我在这里,你房间肯定是有守夜的,备上火炉烤一烤,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不会有事的!” 经过了昨夜的没心没肺,今天再相处实在有些尴尬,凌雨汐便出了门。 不过出门的时候,她决定走侧门。 正门出去,她这黑小子形象,还是太打眼了一点,所以,她今天没有先扮好再出门,而是出去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换装易容。 之前没有这样的地方。 但现在有了。 燕王府虽然是御赐王府,这地段,着实没有别的王府好,占地面积,也没有别的王府大,旁边甚至有好几处荒宅子。 凌雨汐这些天天天出门,把地儿摸得门清。 比如她现在这个藏着衣服和易容必须物品的宅子,就是一个卖不出去的凶宅。 这宅子的原主人是个小商人,来京做生意,小有起色,购了宅子,把妻女都接了过来。 七八年前,小商人病逝,寡妻带着女儿守着薄业。 但小商人的弟弟觉得哥哥已死,寡嫂说不准要另嫁,即使不另嫁,也只有一个侄女,终归是别人屋里的人,要霸占宅子,把寡嫂和十四岁的侄女赶出家门。 寡嫂不依,对薄公堂,小叔子自然败退。 但小叔子不甘心,找地痞想恐吓寡嫂,让她识相地自己搬走。 没想到找来的几个地痞见小侄女貌美,起了歹心。 小侄女被糟蹋,痛不欲生,在房间里悬梁自尽。寡妇嫂恨意滔天,将女儿尸首放在床上,却装着无事,主动约小叔子前来商议宅子转让之事,又叫小叔子把那几个地痞一起找来,说是做个见证。 小叔子并不知道地痞糟蹋侄女,以为恐吓有效,叫个他们,正好让寡嫂不敢反悔。 寡嫂做了一大桌菜,热情相迎,主动表示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女儿,在京城难以立足,以后还要倚靠小叔子一家,但亲戚归亲戚,也没有白帮衬的道理,会去官府办好一应程序,将宅子转到小叔子名下。 小叔子高兴之极。 几个地痞本来心虚,不过见寡嫂竟是不知情的样子,想来是那小女子顾着脸面,没敢说出口,这寡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说不准他们还可以再享艳福。 酒过三巡,小叔子与地痞们都倒在桌前不省人事。 酒菜中都下了药。 寡嫂拿出菜刀,亲手一刀一刀把昏迷的人全都杀死。 寡嫂没有自杀,带着菜刀去投了案,她怕她若是自杀而死,不明真相的人胡乱传言。她就是要让人知道,欺辱了她女儿的人,她都亲手报了仇! 那些人死有余辜,搭上她这条命,她也不后悔! 官府来人,看到这惨状,也是吃惊不已。 在带着那寡嫂来指认现场的时候,寡嫂在自己女儿床前撞墙而死。 寡嫂娘家倒是有人,小叔子也有妻儿,但无人前来收尸,最后还是官府将人草草收殓,乱葬岗上寻了位置,一起埋了。 这宅子就成了凶宅,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而且没有一个是善终,也难怪刚围的人谈而色变。 凌雨汐不信这些,宅子空着,也无人打扰,她在这里改装易容,再走出门,便无形无迹。 这正合她心意! 至于那寡嫂母女,凌雨汐敬她们节烈,借了地方,每次去,也为她们上一柱香,算是借宅子的一点心意! 第80章 惹出来的,逃不掉 西城区。 老四合院。 和昨日的冷清,只有十几二十人不同,今天,这里热热闹闹的。 毕竟,整个西区的混混都在这里了。 他们得了常峻岭的传话,在外的全都回来,毕竟,这种把所有人都叫回来的情况,一般是有大事发生。 常峻岭没在,他们便向原本在院子里的人打听。 听说常峻岭不是大哥了,认了一个黑脸小子当大哥。 而且,那黑脸小子年纪很小,才十六七岁,个子都没长成,那些人顿时就不干了。 凌雨汐把昨天在院子里的人几乎都虐了一遍,这于那些混混来说是挺丢脸的一件事,虽然常二哥一样被打了,但他们都极有默契地没有说。 因此,后来的混混们根本不知道。 此时,一个个顿时闹哄起来,把屋瓦都差点掀翻了。 都嚷着要叫那黑脸小子好看,竟然他们都到外面去了,这里只留下几个看家的兄弟的时候来撒野! 真当他们西区的兄弟们好欺负? 那黑小子竟然还敢来? 常二哥一定也很生气,不然,怎么会把他们都叫回来呢?到时候,常二哥定会大显身手,将那黑小子打得找不着北! 这时,院门开了。 众人看过去,一个长相普通,脸色略有些黑的青衫少年出现在门口。 他一双黑眸像清泠泠的泉水,只是扫了院中一眼,那闹哄哄的声音就是一静,每个人都感觉他在看着自己一般。 凌雨汐淡淡一笑,道:“人都到齐了吗?常二哥呢?” 那边,缩在角落里的鼠七和肉包子眼神闪烁。 肉包子小小声道:“我们真的就这么决定了?” 鼠七啐了一口,很是不甘,却又懊恼地道:“这事是我们惹出来的,若是我们反倒跑了,不说别人,常二哥就会让我们在西区没有立足之地。” “那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鼠七瞪他一眼,“你是不是傻,除了西区,别的地方你去哪儿能过这样的日子?东区恶鬼,南区贼刁,西区常狗,北区毒王!” 京城的混混们,其实也是京城的江湖,分为东南西北四区,以东城南城西城北城的自然地位划分的地盘。 东区恶鬼,指的是东区之首隗柏仁,人称鬼不仁,行事凶残如恶鬼,可止小儿夜哭那种。 南区贼刁,是南区之首刁天硕,人称刁天收,竟然是刁钻奸滑到人间没对手,只能盼天收。 西区常狗,是说常峻岭,这狗不是骂人的意思,是说他义气,狗义狗义的。像狗一样咬着不放,但也像狗一样义气。 北区毒王,说王麻子为人阴毒,做事没底线,像毒蛇王蜂一般,没事少惹。 常峻岭能让鼠七肉包子这样的人只交少量的费用,便单干,这在东南北区根本不可能。 肉包子也缩了缩脖子,的确是这样,好像他们跑不掉了。 他又小声道:“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不能单干了,而且,还不知道那黑脸小子是个什么性情,真要是他掌握了整个西区,西区还会像常二哥当老大的时候一样吗? 鼠七也苦了脸。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怎么办。 想想之前单干的时候,他们坑蒙拐骗,有了银子就去吃北澄楼,运气好到没边的时候,偶尔还能吃九味轩。 运气不好的时候,被人暴打几顿,或是饿肚子也是有的。 但是,自在啊。 现在一下子就前途一片灰暗,看不到是什么光景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现在这黑小子还不算西区的老大,因为西区还有这么多人,他们都不会认。 在江湖上混的,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软蛋,没事都能跟人打一架,现在有人要骑到他们头上,那肯定不能忍啊。 如果黑小子做不成西区老大,那他们是不是又可以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这么一想,鼠七立刻上前一步,道:“各位兄弟,这位就是……西区的新老大!” 他想介绍来着,但一开口发现不知道这黑小子叫什么!不过不要紧,只要说是新老大,就足够炸起来了。 果然,他这话一出,顿时一双双不善的目光便向凌雨汐投过来。 两个膀大腰圆,身形十分魁梧的壮汉,人如铁塔,走在地上地面都发颤,当先向凌雨汐这边走过来。 凌雨汐挑了挑眉,后天境? 在场的最弱的都是武者,不过最强的也就只有两个先天初阶,比常峻岭的先天境高阶要弱得多! 武者是仅会一些拳脚工夫,没有内力,功夫还挺粗糙。 后天境已经有了一丝内息,虽然很弱。 这两人内息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皮粗肉厚,这也是一种优势。 他们往凌雨汐面前一站,像两座肉山面前一棵小树苗,对比十分强烈。凌雨汐显得那般弱小,无助,孤单…… 左边肉山哼道:“想当西区老大,先过我们这关!” 凌雨汐勾勾唇角。 常峻岭有意思啊,竟然还不露头。 不过也没关系,靠一个常峻岭,这些人左右还是不服。 她要势力,就得收服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别小看他们只是一些江湖混混,甚至连先天境都只有两个,但是一群蚂蚁有时候也真能咬死象。 各有各的用处,他们有没有用,不在于他们自己,而在于谁是他们老大! 不是说常峻岭不行,而是常峻岭对他们没什么要求,吃吃喝喝能活下去就好,没有目标没有追求,能成什么样儿? 她道:“那行,动手!” 鼠七咳了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说道:“这位小兄弟可厉害着呢,昨天我们都是一起上的!小兄弟喜欢速战速决,大家可以一起上!” 昨天十几二十多人一起上,被他打得滚的滚爬的爬,但是今天,这可有一百多号人。 鼠七本来是挑得这些人一涌而上,把凌雨汐给打败,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人骂道:“放屁,轮到你在这里插嘴吗?滚远些!” 另一人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什么小兄弟?还让兄弟们一起上,你算老几?” …… 鼠七灰溜溜地躲到墙角去了。 他一个单干的,西区的这些混混本来就不给他面子,想挑事没挑成,只得悻悻地退后不敢接腔。 第81章 不服来战 不过,这些混混没有想到,不过是转头喝斥了鼠七几句,那边方家兄弟,竟然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有看见的人瞪大了眼睛。 那个又瘦又小,连身量都没长成的小子,竟然直接把方家兄弟这两座肉山给抡起来摔出去了? 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可是他们亲眼所见。 如果那黑脸小子是用的诡诈的手段,他们不免不服,可那黑脸小子与以力气着称,在四区都颇有名气的方家兄弟,是硬碰硬。 也就是说,他比方家兄弟加起来的力气更大,这是什么概念? 之前光顾着喝斥人没看到的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们。 凌雨汐笑盈盈道:“所有不服的,都可来战!” 好家伙,一出口就向所有人下了挑战书。 这是狂到没边了。 常二哥怎么还没来? 把这嚣张的小子给打一顿赶出去,叫他知道天外有天! 那两个入了先天境的却对视一眼,眼里一片震惊。 把方家两兄弟就这么抡出去,就是常二哥也做不到,更不要说他们两人。 这个黑脸小子,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决定再看看。 接着,又有几个不服的上前挑战。 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是黑小子的三合之敌。 这两人也看清楚了,这黑小子看似随意,但是一举手,一投足,让他们都看得直发怔,原来招式还可以这样,原来可以这样应对?这样应对果然很妙! 在凌雨汐打败第十波攻击的时候,她的目光准准地落到那两个先天境初阶,在这里凤毛麟角般存在的两个的脸上,道:“你们不试试?” 这两人一个叫郁明,一个叫齐默,是常峻岭的左右手。 郁明道:“试试就试试!”说着,捋了袖子,走上前来。 齐默却道:“小兄弟身手漂亮,试就不用了,我肯定不是对手!” 凌雨汐意外地看了齐默一眼,道:“试不试的不重要,心服就行!” 齐默道:“西区的老大一直是常二哥,我们既已认了常二哥为老大,若常二哥服,我们自是服,常二哥不服,我们即使心服也没用!” 凌雨汐挑挑眉,这个人,倒有意思! 不过先不用理会,他说的有道理,擒贼先擒王,常峻岭不在,她只是闲着也是闲着,真正要收服的,是常峻岭。 郁明已经走上前来。 到底进入了先天境,在气度上,他比那群乌合之众要强得多了。 不同于对战常峻岭,凌雨汐没有等他把他的一套招式使完,在第八招上,把他击退。 郁明也不同于之前的混混,他被击退之后,就不再进攻了。 差距太大,进攻也是白攻。 看看这八招,他连对方衣角都没沾着,但是从第四招起,他就感觉到那黑脸小子随时能把自己打倒。 郁明也打不过?这下,众混混们顿时就变得很安静。 凌雨汐目光环视全场:“还有要动手的吗?” 鼠七不甘心,他还想挣扎一下,于是道:“大家要是一起上,怕伤了你。你敢不敢接?” 凌雨汐看过去一眼,顿时把鼠七看了个机伶,只觉得好像大冬天一桶冷水迎面泼来,他怔了怔,下意识就退后一步。 凌雨汐轻嗤一声,道:“我是敢接,但你这样挑唆着别人出头,自己躲在后面,就不怕过后,会被兄弟们捶扁?” 鼠七:“……” 他眼里有些慌乱之色,这黑脸小子把他挑唆的意思都给挑明了,西区这边的混混们虽然在常峻岭的约束下一般不惹事,但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顿时就有了决定。 于是,众人便看着他一溜小跑地到了凌雨汐面前,道:“少侠,您误会了,我是见过少侠的英武风姿的,知道少侠身手利落,以一敌十……不,以一敌百。但是兄弟们还不知道,他们因为不知道,所以对少侠没那么服气,所以我就想着,让他们见识见识少侠的武功,万没有挑唆之意,还请少侠明鉴!” 众人:“……” 凌雨汐:“……” 这反应,这嘴皮子! 凌雨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倒是在为我着想了!” 鼠七道:“是是是,当然当然,在下对少侠的景仰之情像山一样高,像水一样深!” “那不行啊,你只为我着想,让我在兄弟们面前立威,可却让他们没了脸面!”凌雨汐慢悠悠地道。 鼠七:“……” 这黑脸小子这么难缠?他这是存心让他被西区这些人给敌视吧? 他不就是挑拨了几句吗? 竟是个不好糊弄的。 鼠七能带着肉包子单干,就是个心眼灵活的,此时心中虽有不满,但很快就审时度势,露出更谄媚的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兄弟们不会介意的!” 郁明冷冷道:“鼠七,你也配与我们是一家人?” 之前常二哥说他人脑子灵活,有心让他加入西区,他却执意带着那个傻大个单干,常二哥讲义气,就由了他,让他在西区里行事,却只象征性地收了些小钱。 但这鼠七却不是个知好歹的,竟然把这么难缠的小子给祸水东引到西区,这明显是想借常二哥的手来对付这小子。现在,常二哥竟然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鼠七却立马就去抱那小子大腿了。 见风使舵的小人! 鼠七苦着脸,讪然:“郁哥……” 郁明当即变脸道:“老子打不过他,但打得过你!兄弟们,给这见风使舵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郁明在这群混混之中的威望不低,一时,好几个混混就冲着鼠七去了。 鼠七吓得躲到了凌雨汐身后,肉包子也立马冲到前面来,想要保护鼠七,场面一时混乱。 这时,一个声音沉声道:“住手!” 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步履矫健,眼中一抹精光,走路虎虎生风,正是常峻岭。 众混混们觉得常二哥今天精气神更足了。 但郁明齐墨却是眼色齐齐一变。 他们和常峻岭之间的差距本来不太大,眼力自然也比那些混混们强得多,他们上前一步,惊道:“二哥,你到黄阶了?” 第82章 表明立场 一夜之间,从先天境中阶到黄阶,跳了两阶,而且中间还有个大境界! 常峻岭朗声道:“是的!” 然后,他走到凌雨汐面前,双手抱拳,深深弯下腰:“西区常峻岭,见过老大!” 众混混:“……” 这什么情况? 昨天亲眼见过常峻岭败在凌雨汐手上的混混们虽震惊,脸色倒还平常,但是,没亲眼见过,甚至在别人口中也只听了个语焉不详的,此时就觉得难以置信! 常二哥的武功明明更高了,一夜之间就到了黄阶,可他却恭恭敬敬地对那黑脸小子行礼,尊称他为老大? 郁明直接就道:“二哥……” 常峻岭看了他一眼,道:“昨日,我与这位……老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凌雨汐:“……” 自己的名字是不能用的,事先她也没想好名字,被常峻岭这么一问,还真有一瞬间的滞涩,不过她很快道:“我叫凌霄!” “老大的名字,果然英武霸气!”鼠七见缝插针地拍马屁,不过没有人理他。 常峻岭道:“我与凌公子定下赌约,我胜,则凌公子以我为尊,凌公子胜,则西区以凌公子为尊。我败了,是凌公子手下留情,我才没败得很难看。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愿赌服输。今日常老二在此,愿意听从的,还是我西区兄弟,一起听凌公子吩咐;不愿听从的,另寻高处,常某也绝不勉强!” 在昨天与王麻子一战之后,他知道了凌雨汐随手留下的修改剑招的破绽和改良,知道其中天大的好处,到了晚上,竟然有所感悟。 他找了个地方,把七招剑招好生地按凌雨汐所写,思索,改良,熟悉,精进…… 然后,他就发现他进步了。 先天境入黄阶,似乎差距不大,但是,入了黄阶,才算真正成为了高手。 如果凌雨汐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也是认同的。 三流高手也是高手,这没毛病! 一个随便只针对他自己的武功的几句指点,就能让他取得这样的进展,他又不是傻子! 所以,常峻岭在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这位黑脸小兄弟就是他的老大了! 既然他不再是老大,那西区的所有的家底,当然都要交给老大。他去办这些事,所以才来晚了。 一进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他有些着急。 当然不是怕凌雨汐应付不了,他是担心兄弟们不知天高地厚,把人惹恼了,万一那黑脸小兄弟觉得西区的兄弟们都不入眼,一走了之呢?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表明立场。 从混混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有所猜测,但是,常峻岭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就把西区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还是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又想,连常二哥都认的老大,他们能不认吗? 常峻岭见他的话说完,所有人都不出声,顿时脸一沉:“怎么?我说的话已经不好使了,你们都不听了吗?” 齐墨忙道:“二哥说这位凌霄公子是老大,那凌公子就是老大,我等皆认!” 他主动行礼,道:“见过凌老大!” 有了常峻岭的真心认同,齐墨一众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都来见了礼。 自此,西区,凌雨汐便算是接手了。 常峻岭想得很清楚,他才认识了凌老大一天,就从先到到了黄阶。而在此之前,他本以为先天境中阶,就是他的极限了。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就守着西区这么点地方,混口饭吃,也算是不错。 这说明什么?说明跟着凌老大,他还有武功再精进的空间,只要凌老大随便指点他几下。 凌老大年纪小? 那是什么问题? 古人就有说过,不分年龄,达者为先! 只要是真的强者,自然受人尊敬。 对这个结果,凌雨汐还是挺满意的,常峻岭这么上道,也不枉她认真看了他的剑法,而且研究破绽和改良了。 待众人见礼完毕,常峻岭立刻态度极好地将凌雨汐引进昨天那个屋子里,对她介绍道:“凌老大,这里便是议事堂,你若有什么吩咐,在这里跟大家说就行。” 他又把西区几个小头目叫进来。 西区的管理着实松散。 偌大的西区,就只有四个小头目,齐墨,郁明便是其中之二。 而问到他们管什么,他们竟然什么也不管,就只是挂个名。 凌雨汐抚额,决定跟他们每个人单独谈谈。 人有点多,近百人,不过,她今天一整天都有空。 常峻岭对他的决定了一点意见都没有。 众混混们等在院中,一个一个去见凌雨汐。 有人出来很快,有人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还没谈话的人好奇问谈了些什么,但从屋内出来的人谁也不说,都讳莫如深,但和进去时的忐忑和茫然相比,却一个个面带笑意。 那些谈过话的,笑呵呵地走了,没谈过的,等在那里不禁十分好奇。 常峻岭和齐墨郁明在外面寻了个地儿坐下。 齐墨不解地道:“常二哥,就算我们武功不如,但是,真把西区交给他么?” 常峻岭笑道:“兄弟,听我的!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说着,他看向那边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鼠七,对鼠七招招手。 鼠七快哭了。 这么快就秋后算账了吗? 他要说他不是有意把人引来的,只是以为常二哥无所不能,断不会被个小子给打败,才想借常二哥的手脱身的,他们会信吗? 呃,就算信了,好像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一样要吃瓜落。 常二哥相招,他不敢不去,但却苦着一张脸,既害怕,又无奈。 肉包子道:“你腿抖什么?” 鼠七没理他,这个憨货不懂。 磨蹭着,他到底是走到了常二哥面前。 不等常二哥开口,他立刻双膝跪地,怂得一批:“二哥,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把那个凌霄带来的!我要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打死我也不敢把人往这儿带呀!二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莫怪……” “鼠七兄弟说哪里话?”常峻岭拍拍他的肩,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呢!” 鼠七心想,完了完了,常二哥这是气到狠了,连反话都开始说了。他是什么人,能让常二哥这么亲切地和他说话? 不,他不配! 第83章 原来只是美好愿望 鼠七只差磕头了:“常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常峻岭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笑道:“跪什么跪?要不是你,咱们西区哪能迎来新老大?” 鼠七:“……” 完了,真的完了,只怕不但他要完,肉包子也一样要完。他虽被拉起来,却像失去精气神一般,怎么办?一步错,就无法挽回。 他连求情都不敢说,只怔怔地站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常峻岭,他没有八十岁的老母,也没有三岁孩儿,连求情都没有借口啊! 他还能怎么办?等吧,不管常二哥怎么惩罚他,他也跑不掉,认了吧!到时候他看看能不能跟常二哥求求情,说一切是他的主意,让常二哥罚他的时候,能轻点罚肉包子那个憨货。 齐墨没理鼠七,这人严格来说都不是西区的兄弟,他只是对常峻岭道:“二哥,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比珍珠更真!”常峻岭道:“兄弟,听我的没错,今后,好好认凌老大当老大,咱们西区,或许能成为四区最强也说不定!” 郁明当即道:“二哥你是不是想多了,东区恶鬼是玄阶四星高手,南区贼刁也是玄阶二星,就是北区王麻子,也是先天中阶。如今二哥升了阶,咱们也只能压一个王麻子的北区。” 和西区北区争抢地盘不断,东区南区也是常有龃龉,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这就是真正的江湖? 那两区不和西区北区抢,那是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西平北贫,比东区南区油水少多了。 要是常峻岭说能将北区合并,他们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北区那些人,杀人越货,穷凶极恶,江洋大盗都有好几个,鱼龙混杂,蛇鼠一窝,是最复杂肮脏的地方。 上次,西区有个小姑娘在北区失踪,常二哥带人去找,原来是北区那些人把那小姑娘给弄到黑窑子里去了,只不过半天的工夫,人就没了。 常二哥和王麻子大打一场,北区江洋大盗出手,常二哥险些重伤,最后北区那边只是赔了那小姑娘父母几两银子作罢。 不是齐墨郁明不看好,而是北区有如一个烂泥坑,一不小心,就会陷进里面,常二哥即使升了阶,比王麻子强了,可是西区的兄弟们中,可没有江洋大盗,也没有那些杀人越货穷凶极恶之徒。 听说王麻子还供奉着两个玄阶高手,让他们在北区做镇。因为那两人身上都背着不少人命,轻易不露头,杀人跟杀蚂蚁一般。 说来说去,西区其实是最弱的。 常二哥为人义气,铮铮硬骨,不惹事也不好惹,这才护住了兄弟们。 东区南区的人看不上西区这一片,王麻子可一直虎视眈眈,难不成,换了一个毛头小子,反倒比常二哥强不成? 常峻岭笑道:“只要凌老大有这个志向,我常峻岭全力配合!你们也不许阳奉阴违!” 郁明:“……” 齐墨:“……” 原来这一切都是常二哥的美好愿望。 他们无奈应道:“是!”心里却仍是不屑,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匆匆跑进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这一声打断了院子里人们的小声议论,也打断常二哥三人的谈话。 九成九的兄弟都叫了回来,但谈过话的人都走了,外面也还留了些人在传递信息。这个匆匆跑回来的便是早先离开的其中一个。 常峻岭沉声道:“什么事?” 那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干瘦机灵模样的小混混,被常峻岭一喝,不禁一呆,嗫嚅道:“北北区来踢场子来了!” “什么?”郁明当即站起,反手就要拿家伙,骂道:“好啊,王麻子这是欺上门来了!” 那些谈过话的人都已经走了,现在院子里剩的人已经不多,只有二三十个。 那干瘦小混混跟常二哥说完之后,一转身,就往凌雨汐所在的屋子里去。 他是最早被谈话的那一拨人。 郁明怒道:“贺川,你干什么去?” 那干瘦小混混道:“向……向凌老大禀告!” 郁明大怒:“常二哥就在这里,你向哪个老大禀告?” 常峻岭忙拉住郁明:“贺川做的对,以后凌老大才是老大,我是老二。快去!” 贺川已经跑进屋子里。 这时,凌雨汐刚和一个混混谈完,看见来人,问道:“贺川,什么事?” 贺川一怔,谈话的时候,他是自报了姓名,但是他们有这么多人,凌老大谈了一个又一个,竟然能准确的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心中有些微微的感动,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立刻言简意赅地道:“老大,北区王麻子带人来踢场子来了!” 凌雨汐:“……” 这老大,踢场子之类的话,听着好生违和,看来以后得规整规整。 她站起身道:“莫慌!去看看!” 那边,贺川刚跑进屋子里,院门口就传来一个嚣张的笑声:“常老二,做哥哥的来给你撑腰来了。” 常峻岭起身,郁明齐墨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常峻岭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王麻子带了十八个人。 这十八个人,个个气息沉稳内敛,有几个看着似乎比王麻子的气息还要强一些。 常峻岭沉声道:“王麻子,这里不是北区,你闹什么闹?” 王麻子哈哈大笑,笑得一脸横肉颤动不已,他道:“常老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天你跑到老子北区诉苦,说你已经不是老大,老大被一个黄毛小子给抢了。做哥哥的这不就立马点了人,来给你撑场子吗?” 常峻岭脸色更黑了,昨天他一时兴奋跑到北区去和王麻子切磋,可是王麻子那个人阴险狡诈,为了全身而退,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今天王麻子竟然就借这个由头带着人到西区来了。 他道:“王麻子,这是我西区的事,你少掺和。我们西区换了老大,是兄弟们一致认同的。怎么,你想在我们西区撒野?” “啧啧啧,不识好人心哪!”王麻子摇头啧啧不断,道:“做哥哥的一片好心,没想到你这么怂。看来,老子只能祝贺你们西区换新老大了。” 常峻岭冷冷道:“祝贺就该有祝贺的礼节,你连礼物都不带?” 第84章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王麻子似笑非笑地道:“常老二,你这是让了位置,还给黄毛小子争礼物?这气度,真是让老子刮目相看啊!” 常峻岭不客气地道:“没带礼物就滚,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来都来了,着什么急?”王麻子阴阴一笑,在自己肥厚的脑门上抓了一把,指指自己身后:“我这些兄弟,听说有连你常老二都打不过的人,很感兴趣,所以过来找你们新老大切磋切磋!” 常峻岭怒道:“王麻子,你这是带人来捣乱,你是欺我们西区无人吗?” “哪有?”王麻子笑道:“连你常老二都被迫拱手让位,你们西区怎么会没人呢?这不是我这几个兄弟手痒呢,过来切磋切磋吗?怎么着,瞧不起我的兄弟不成?” 他扬声叫道:“什么新老大?缩头乌龟吧,怎么着我们来这么久了,你们那什么新老大连头都不露。吓得回去吃奶了吗?” 如果是昨天没试之前,王麻子说这话,常峻岭大概就袖手旁观,等着看凌雨汐的笑话了,但现在他是诚心认了凌雨汐为老大,王麻子带着北区的人前来大放厥词,那踩的不只是他的脸,还是整个西区的脸。 他上前一步,道:“王麻子,要见我们新老大,先打过我!” 王麻子眯了眯眼笑了笑,对身后伸出两个手指,往前一招,他身后立刻就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三十余岁,眼神阴冷,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恻恻地盯着常峻岭,道:“我先来!” 王麻子昨天被常峻岭三招打败,虽然有些轻敌,才会出其不意,但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常峻岭的确是比他强了。 又听说西区有什么新老大,顿时心思就活动起来,西区新旧老大交替,那不就是人员混乱的时候吗?北区要想把西区收归囊中,现在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所以他琢磨透后立刻带着人来了。 别看他只带了十八个人,这十八个人可就是北区最精锐的人手,其中有十一个人身手都比他高。剩下的七个,也都是先天境。 北区是真正鱼龙混杂的地方,王麻子什么人都敢收留。 那些身上背着人命的通缉案者,甚至上了官府悬赏榜的恶徒,他都敢收留。 这些人藏在北区,就像一个泥点子藏进了一个大泥坑。 他们因着身份的关系,不敢跟王麻子争老大的地位,因为王麻子平时给了他们庇护,在王麻子有事的时候,也能指使他们出来当打手。 这一个个武功高强,行事狠辣的高手,都为他所用,他早就想把西区给吞掉了。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那更是不能放过。 郁明上前一步道:“二哥,我先上!” 齐墨也道:“二哥,你压阵!” 齐墨两人对凌雨汐很是不满,什么新老大,真正遇到事,不还是得常二哥来摆平? 这些人口口声声是冲着新老大来的,可新老大人呢?王麻子没说错,真是缩头乌龟! 北区的人来者不善,显然不会轻易退走。那就打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北区的人交手了。 郁明的提议,常峻岭觉得可以。 他现在境界提升,眼界也更厉害,知道王麻子派出的这个人不是其中武功最高的。让郁明去打头阵,他留着垫后也好。 昨天晚上他把那七招剑招都重新组合,熟练多遍,虽知王麻子来者不善,他也并不是很担心。 郁明齐墨昨天没在,不知道凌雨汐的本事,他却知道。 那边,凌雨汐已经走出屋子。 之前战战兢兢的鼠七在迟疑了一瞬之后,立刻小跑步上前,道:“凌老大!” 凌雨汐瞟他一眼。 鼠七又小心翼翼地道:“北区的人好像是来找你麻烦的!” 凌雨汐轻嗯一声。 随着她走出门,涌出去的西区混混们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这时,郁明正要跟那人交手,听见后面一个清冽的声音:“谁找我?”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王麻子眯着眼睛看过来,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哈哈的狂笑起来,他指着常峻岭道:“常老二,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就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就是你们新老大?” 常峻岭喝道:“王麻子,你说话客气点!” 随着凌雨汐出现,齐墨郁明的脸色好看了点,还知道走出来,到底不是缩头乌龟。可走出来有什么用?看他那小胳膊小腿的,经得起别人一指头吗? 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打不过,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如常二哥。 常二哥这人义气,定是这小子用花言巧语让常二哥对他多了几分看重,动手的时候,常二哥怎么会和这小鸡胳膊腿的小子动真格的?搞不好就是这小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常二哥手下留情才着了道,输了那么一招半式。 而以常二哥的品性,输了就会认,而且认了还会很好地去做。 他认了那个凌霄当老大,就会希望新老大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肯定就把自己等人的弱点都告诉他了,所以他胜郁明才能那么轻松。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有北区的人在这里,这些家事都只能闷在心底,等外人走了再算! 王麻子看着脸色平静的凌雨汐。 此时的凌雨汐的样子,着实无法唬人。 年纪不大,身量没有长成,在虎背熊腰的方家兄弟面前,就像大人和小孩子一样。 便是在常峻岭,郁明齐墨面前,也矮了一个头。 如果相貌出众也就罢了,偏偏脸容平常普通,还有些黑,只有一双黑眸,星辰一般明亮。 王麻子及他身后的众人都露出轻蔑之色。 这么个人,常峻岭认他当老大? 这简直就是今年最大的笑话,没有之一。 凌雨汐看到了王麻子一众的鄙夷,并没在意,只是道:“我听说西区和北区井水不犯河水,北区的王老大来我西区,莫不是知道我西区有了大喜事,想来做客?礼物呢?” 王麻子:“……” 这西区还真是从上到下都是见钱眼开的货,张口就要礼物,这么大的脸?也不看他配不配! 王麻子阴笑道:“听说你抢了常老二的位置,常老二昨天去我北区相求,今天老子过来给常老二撑腰的!” 第85章 这份野心真好,真的 凌雨汐笑吟吟的目光看向常峻岭。 常峻岭心里暗骂王麻子阴险,这不摆明故意说他不满新换老大,所以吃里扒外吗?他对凌雨汐抱拳道:“昨天,凌老大走后,我的确是去了北区和王麻子切磋了几招。王麻子输不起,带人来砸场子!” 他这么一说,凌雨汐就懂了。 不就是去试招了吗? 试招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去的时机不怎么对,所以王麻子借着这个机会今天就过来了,口中说这是给他撑腰,实际上就是来捣乱西区。 看他带来的人,那精气神,至少都是黄阶的,甚至有两个,可能已经达到玄阶了。 现在的西区,抛开她,真把所有人拉上,都不够这十九人揍的。 北区的实力,比西区还真是强了不少。 不论王麻子的人打了她这个新老大,还是打了常老二,西区今天都得乱。 所以,王麻子这不是来砸场子,是来收场子的。 他想吞并西区,这没跑了。 凌雨汐笑了,王麻子的这份野心真好,真的! 她虽是从西区切入,但是,既然做了,就做大点也没什么,主动招惹的事她不干,但被别人欺上门来,那带着人打回去,不就正常得很了吗? 王麻子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常老二,你这是怂了?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面前,你竟然怂成这个样子?要不,你也跟这小子一起回家找你娘喝奶去算了!” “啪!”话音刚落,就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王麻子脸上一麻,先是一怔,继而一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脸,凌雨汐眯了眯眼睛,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去,道:“说话就说话,再污言秽语,别怪我拿扫帚给你涮洗你那一口臭牙!” 王麻子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 尤其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而他身后身侧的那些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们在王麻子身边,可是这少年说动手就动手,虽说是出奇不意,他们却真没有反应过来。 以他们的身手,就算突然飞过一只蚊子,他们也能轻易地劈成两半,怎么有人动手,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便是没来得及阻止? 所以,这少年其实不像看到的这般没用? 王麻子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肿起来了,那种真真切切清晰无比的疼痛感觉让他又惊又怒! 他被打的是脸,那个臭小子竟然敢打他的脸? 王麻子暴怒,指着凌雨汐喝道:“给老子打,打到他跪地叫爷爷为止!” 王麻子身后的人也觉得大失面子。 有他们在竟然让王麻子着了人家的道,这不也是打他们的脸吗? 准备跟郁明交手的那人沉声道:“我来!” 郁明和齐墨对视一眼,这黑小子说动手就动手,倒是颇有几分江湖人的敢闯敢干,尤其是打王麻子那一巴掌,更是让人解气又长脸。 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王麻子那边每个人都不简单。好歹现在是名义上的老大,若是他输了,输的是整个西区的脸。 可是都已经动上手了,他们只能在旁边看着,万一不行,到时候接替下他,免得他出丑。 那边那人没把凌雨汐这个长相普通的黑小子放在眼里,刚起来一巴掌,他也可以做到。不就是出其不意吗? 这一巴掌更可以看出这黑小子行事鲁莽,不顾大局。 又或者他根本看不出来自己这边的人实力有多强,就冒然动上了手。这是要带着整个西区去送死的节奏。 想到以后西区的保护费也该由他北区来收,西区的地盘也将是他北区的地盘,这个人就开心的想对着凌雨汐笑,这简直是拱手把地盘送出去,西区的这新老大换的好! 心念转动之间,两人已经动上了手。 齐墨低声对郁明道:“十招之后,看情形不对,就把他替下来!” 郁明低声道:“希望他能撑过十招吧!” 常峻岭老神在在地道:“你们想多了!” 齐墨郁明:“……” 不是吧,常二哥连他过十招的信心都没有,为什么要认他为老大呢? 难道是因为常二哥知道北区的人会来找麻烦,所以临时找了个替罪羊?可常二哥不是这种人啊! 两人下意识地都把目光看向常峻岭。 常峻岭看他们一眼,道:“我脸上又没花,看场中!” 两人再看场中,然后,他们就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黑小子的身手这么俊吗? 他北区那人出手虎虎生风,身前身后仿佛罩了一层铜墙铁壁。只要被那拳头砸中,非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不可。 可那黑小子凌霄脚下像装了弹簧,脚不离地,身子前后左右直晃,好像狂风中的一叶小舟在海水的肆虐之中翻滚腾挪,却又死死咬住水面,任风急雨骤,也别想把他抛开。 那人呼呼生风的拳头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 这是什么身法? 不但他们心生震惊,就是与凌雨汐交手的人,也心中震憷。 今天跟着王麻子来,他们是来立功的。 谁都知道王麻子是什么意思,他们也都对西区垂涎已久,以后地盘大了,属于他们兄弟们的好处就越发多了。 可他却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拿不下! 第六招,凌雨汐摇摆的身形突然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杀过人吗?” 那人一怔,继而眼冒凶光,冷笑道:“老子当然杀过!” “是你的仇人还是无辜的人?” “老子哪来那么多仇人?” “哦!”凌雨汐轻轻应了一声,在那人觉得莫名其妙之际,突然腰腹间一痛,接着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他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怎么突然就飞了呢?是那小子打中他了吗? 他想要翻身爬起,但这一动,觉得腰腹间更疼,竟是连坐起也不能,只翻了个身,又滚倒在地。 这一变故,把王麻子都吓了一跳。 这个人虽然不是他手底下身手最好的,但是也不弱于他,对面除了常老二,应该没有人是他对手才是。 齐墨郁明都吃了一惊,如果凌雨汐刚才不出来,那和那人动手的就会是郁明,但是郁明刚才看了那人的出手,觉得自己要赢的机会不大。 可是这个凌霄,竟然只用了几招? 第86章 承惠,九百五 不对,不是凌霄用了几招,之前他一直只是在闪躲,并没有出手。 是那人用了七招,凌霄只是出手一招。 一招制敌! 而且,那一脚过去,让那人连爬都爬不起,那脚上的力道得有多大? 他们原本对凌雨汐满肚子的怨念,只是碍于常二哥,加上王麻子带着外敌来犯,才暂时压下去,现在看来,这个凌老大的身手,果然不弱? 可那又怎么样? 统领整个西区,可不全看身手,还有威望和行事手段! 就像王麻子,在北区的身手,可能只能勉强排进前十,但是那些比他身手好的,不也一样认他为老大? 王麻子身后,一个褚衣男子都没等王麻子发话,便上前一步,道:“我来领教!” 凌雨汐皱了皱眉,道:“王麻子,所以你们的人今天是准备车轮战了?” 王麻子露出一个又痞又无赖的眼神,轻蔑地道:“这里可是你们西区的地盘,你们也可以车轮战,你们的人可比我们的人多!” 凌雨汐眯了眯眼,淡淡地道:“话还是得说清楚!王麻子你的意思,是来踢场?还是来拜会?又或是只是来友好切磋?” 这下,齐墨和郁明对视一眼。 如果凌雨汐只是一味动手,哪怕用武力把王麻子带来的所有人都打败了,他们因着先入为主之见,对她也一样不会心服,只会觉得她是仗着身手把那些人打败罢了,有勇无谋,不值得一提! 但是,此时一个面容平静的少年,却并没有上王麻子的当,一开口就要王麻子表明立场。 如果他没有先打败一人,此时的问题不但不会得到重视,反倒会让人嗤之以鼻。但先有了将那人一脚踹得爬不起来之威,再问的时候,就没有人敢轻视他了。 郁明没想那么深,但是齐墨一向心思缜密,再看凌雨汐时,目光已经不同了。 王麻子啐了一口,道:“踢场如何?拜会如何?切磋又如何?” 他本来是来看常老二笑话的,顺便的搅乱西区,为他接下来吞并西区做准备。 可是没想到那黑小子年纪不大,手底下好像还真有点辣。 凌雨汐语气清冽:“如果是踢场,那就好说了,犯我场地者,虽选必诛!我将你们一个个打残了像扔死狗一样扔出去!” 王麻子脸色大变,怒气冲冲,还没说话,面前黑脸少年更清冷的声音响起:“如果是拜会,空手而来肯定是不行的,礼物得补上!” 王麻子都气笑了,这个臭小子,不但手底下辣,说话也气人得紧! “如果是切磋!那就更好办了!咱们西区凭什么免费陪你北区的人切磋?要切磋可以,一个人五十两银子。你们十九个人,承惠,九百五十两!” 王麻子:“……” 众人:“……” 凌雨汐悠悠道:“当然,你肯定想说,江湖人切磋是常事,以武会友嘛,还要收费未免吃相难看!但你们挑的时机不对呀。今天是本人刚接手西区,成为新老大的第一天,你们这么一来,可是狠狠地折了本老大的面子。本老大心中不爽,所以切磋收费!” 王麻子气得口不择言:“九百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区区九百五十两,就让他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 凌雨汐上下打量他一眼,鄙夷地道:“你这么嚣张,到我西区来撒野,我还以为你底气十足呢。连这么点银子都拿不出,也好意思到别人地盘找优越感?” 王麻子看常峻岭:“常老二,你就这么看着?你们西区是不要脸了吧?” 常峻岭淡淡地道:“我们凌老大说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妥,不要脸的是你吧?你还是先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不是切磋,我们凌老大肯定不会额外收费的!” 王麻子冷冷一哼,说什么切磋收费?把整个西区都打废了,到时候看谁还敢找他收费? 整个西区以后都是他王麻子的,谁还敢找他王麻子收费? 想到这里,王麻子眯着眼睛对凌雨汐道:“切磋可以,收费也可以,不过,我的人只找你切磋,别人他们可不放在眼里!” 无耻! 把车轮战说得这么新奇,这脸皮的厚度,已经很可观了。 凌雨汐笑笑:“也行!但既然是车轮战嘛,那就不是这个价码了,一个人一百两!” 王麻子怒道:“你狮子大开口是吧?” “有趣,你们车轮战我都没意见,提价你们就有意见?你们脸这么大磨盘转世吗?” 王麻子:“……” 一个人一百两,那就得一千九百两。 不过,那细胳膊细腿的,又是车轮战,他这边的精锐,大概不需要十几场,最多四五场就够了。五百两银子而已,他出得起! 用五百两银子,将西区新老大打死,西区的人再也没脸混江湖,那要吞并西区,就更容易了。 他咬咬牙,道:“行!我答应了!” 凌雨汐笑道:“不过我下手没个轻重,到时候,拳脚无眼,伤着人了可怎么是好?” 王麻子就是在等她这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这边这么多精锐要是还打不过,那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但是,这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事先没有说明,真把西区老大打死,到时候东区南区万一插手,也没他们什么事。 但现在有这句话在,那便是按江湖规矩来,事先的约定,谁也不能横插一杠! 他的人下手都是又毒又狠,把西区这新老大打死了,既狠狠地挫了西区的锐气,也可以归到拳脚无眼上,占据道理! 王麻子一挥手道:“刀剑无眼,拳脚无情,江湖中混的,谁还没个伤损?受伤自负!” 齐墨有些担心,皱眉道:“凌老大……” 凌雨汐侧过头,看他一眼,笑了笑道:“怎么?” “以一敌十九,这摆明是欺负人,不用答应的!” 凌雨汐之前和西区的那些人谈话的时候,可不仅只问了他们自己的情况,西区的情况,还问了东南北三区的情形。 这些混混们最了解他们所处的环境和信息了,这大半天的,她搜集到的信息可不少。 她笑道:“我新做老大,为兄弟们挣点银子喝酒,这送上门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第87章 就这么看着? 北区王麻子带来的这些人中,好几个官府悬赏榜上的,光是把这几个人拿了,悬红就不止九百五十两。 这些人身上犯事,谁都不无辜,北区更是一片混乱。 她不是想做大侠,但顺手而为的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王麻子向他的人一使眼色,之前要挑战的那人便上前一步。 这人的气息比之前那人强得多了,看来至少有玄阶一星,他往那里一站,气势一放,空气之中都有几分压抑的感觉。 常峻岭的脸色瞬间就凝重起来。 他升了阶,心里高兴,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人的气势,他比不过! 斜面很远处的屋顶后斗拱遮挡处,露出静静站立的两个身影,黑衣人道:“主子,以一敌十九,真不用出手吗?” 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眸之中却是一片笑意:“她玩得开心,让她先玩,要是她能对付,咱们看看热闹就好!” 黑衣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淡漠地扫过去一眼:“嗯?” 黑衣人道:“主子,上面风大,咱们就在这儿一直看着吗?” “有问题?” “没,没问题!”黑衣人默默地退后半步,哎,他真是操碎了心,不过主子不领情,他还是不要多嘴了! 那边已经动上手了。 这人玄阶身手,动起手来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而凌雨汐也收敛许多。 九百五十两呢,她如果赢得太过轻易,后面的银子就赚不到了。 所以,落在北区众人眼里,这个少年之前不过是误打误撞,凭借着身手不错占了个小便宜,立刻不知天高地厚地夸下了海口。 但是他们这边的高手一出马,这小子不就节节后退了吗? 当然,这小子小小年纪,不说别的,光是那套身法,也是不简单。 但这是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么多少年天才没能长成就夭折的,有天赋狂什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麻子心里觉着,虽然常老二也不好惹,但是这小子比常老二更狂,他还是不要活着了。 今天带着这些人来,要是不弄点好处回去,岂不是白来了? 而他要的好处,有什么比直接把对方新老大给灭了更大快人心? 齐墨郁明有些担心,那些个跟出来的西区众人也甚是担心。 齐墨小声地道:“二哥,凌老大到底……年少气盛,这事这样不成!” 常峻岭知道凌雨汐比他身手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听了,他点了点头,道:“是不行!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新老大,万一有个什么损伤,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整个西区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心中也有些愧疚,王麻子的北区一直想吞了西区不错,但是,他还一直处于试探的边缘。如果没有昨天那一出,王麻子不会今天找上门来。 这事是他惹的,到时候他会跟凌老大说,该领什么惩罚就领什么惩罚! 两人一直打了一百多招,凌雨汐才寻了个机会,险胜了那人。 那人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凌雨汐也抹了抹嘴角,把沁出的一丝血迹给抹掉了。 王麻子脸色沉得厉害,他又损了一员大将。 之前那个爬了好一会儿还没爬起来,还是有人去扶了他,但他却一直没能直起腰,显然受了严重的内伤,没有个三五个月,别想恢复。 这个都已经是玄阶了,玄阶高手在江湖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毕竟,哪来那么地阶天阶?更不用说圣阶那种只在传说中的了。 可是玄阶高手出马,虽然让那小子受了伤,但他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全身无力,好像伤得比之前那个还重。 搞不好已经伤到根基。 他眼里的恨意更浓了,对身边另一个玄阶高手使了个眼色。 这个是他的王牌,玄阶四星。 连东区恶鬼隗柏仁都只是玄阶四星。 若不是这位是犯了事在北区避风头,北区的老大可没有他的份。 此时,他想让这样玄阶四星出手,直接将那毛头小子除掉。 不过,那个玄阶四星还没有动手,王麻子身后,已经急火火地跳出一个刀条脸的汉子:“麻哥,我来!” 这位也是王麻子的左膀右臂,他见凌雨汐已经打了两人,尤其是嘴角那一抹红,虽然她极快地抹掉了,可是在场的谁不是目光如电? 凌雨汐没受伤的时候,他不敢跳出来出头,但是现在她受了伤,若是此时不动手,等到别人上场,那还有他的功劳吗? 王麻子看他那急火火的样子,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点头道:“行,你上!” 刀条脸心中大喜,他刷地拔出刀来,阴阴地笑道:“小子,我擅使的是武器,既然是切磋,当然是挑自己会的,你说是不是?” 凌雨汐看他一眼,这人眼露凶光,眼里带着噬血的残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杀自己。 真有意思啊,就是江湖中抢地盘,争输赢,也不至于杀气这般重。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天性噬杀。 凌雨汐站在原地没动,常峻岭道:“我来!” 王麻子轻嗤一声:“不是已经夸下海口,怎么的,现在不行了,要别人顶上了?” 常峻岭怒道:“王麻子,你要不要脸?他已经打了两场,你们还真要车轮战不成?” “可不是我说的车轮战,是他说的一百两银子一场,是谁不要脸?” 凌雨汐拦住常峻岭道:“他说的也有道理,一场一百两银子。这么好赚,没道理我不赚。我还能行!” 王麻子见她一副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的样子,心中冷笑不止。 不知死活,那就早点死! 刀条脸却从她的语气中那句“我还能行”里听出了勉强,这是在死撑? 他要的就是这份死撑。 到时候,打死西区老大的功劳就在他身上了。 他迫不及待地一刀就劈了下去。 这一刀,和偷袭没有什么区别。 郁明怒道:“卑鄙!” 齐墨惊道:“小心!” 这刀条脸的身手不弱。 应该说已经动过手的三人,身手都不弱,齐墨郁明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第88章 如此狠毒 郁明的脸色很不好。 不会他刚觉得这个凌老大勉强可以接受,他就死在王麻子那边的人的刀下。 那他大概就是西区做老大时间最短的倒霉鬼了。 心里胡乱想着,眼前却是白光一闪,凌雨汐手腕间突然多了一柄短匕。 那短匕一扬,挡住刀。 竟是硬挡住了。 一劈之力和一挡之力,哪个轻哪个重很明显。 从凌雨汐挡住这一刀,让常峻岭稍稍放下心。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凌霄不会输。 这少年年纪虽小,但是动手的时候,每举手投足皆有章法。 他还发现一个问题,之前西区众人不服,这少年一招制敌,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便是之前和王麻子第一个派出的人斗,他也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让人没有还手之力。 第二个虽是圣阶,他也似乎在节节败退,甚至可能受了伤才将对方打倒。 但是仔细一想,他嘴里的那些血,可能是五腑受了震动,而那个玄阶高手,却到现在还爬不起。 不过,他已经决定了,一会儿若是凌霄真有生命危险,他可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一定要把人抢回来。 此时,场中已经乒乒乓乓地打得激烈。 一交手,凌雨汐就知道这刀条脸的底细了,此人大概是黄阶一星,但是,他眼中的狠戾和残忍也体现在招式上,每一招每一式,狠辣刁钻,都是想要人命! 这一次,竟然足足过了一百二十招,在那人的刀削掉凌雨汐一片袖子后,凌雨汐的短匕才终于划过他的手腕。 刀条脸凄厉地惨叫一声,手中的刀顿时落到地上,他紧紧抓住手腕,脸色惨白,叫道:“啊,我的手,我的手筋断了!” 对于一个练刀的人来说,手筋断了,就等于一身武功废了大半。 王麻子也是大惊失色,指着凌雨汐喝骂:“你竟然废他武功,你怎么如此如此狠毒?” 齐墨早已出声:“刚才是谁说刀剑无眼,‘拳脚无情,江湖中混的,谁还没个伤损?受伤自负!"你的人招招要夺人命,打的时候还能顾得着伤哪儿吗?” 王麻子恨极。 三个,他这边废了三个人。 凌雨汐噗地吐出一口血,脸色也苍白许多,连说话的语声都弱了不少,她紧紧盯着王麻子道:“三百两,记牢了!可还要继续‘切磋’?” 王麻子有心想叫这位圣阶四星高手直接出手把人杀了,不过,看见凌雨汐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对另一个脸上有大痦子的壮汉道:“你上!” 那壮汉大喜,二话不说,一拳头就砸了出去。 凌雨汐身子急忙一闪,堪堪避过,样子还有几分狼狈。 常峻岭紧紧盯着凌雨汐,他知道凌雨汐武功高,可是,以一敌了三个,而且那三人身手都不弱,赢刀条脸已经赢得很吃力了,体力消耗大,而那大痦子却是全盛状态,他还能撑得住吗? 齐墨急道:“二哥,得想想办法。这么下去,铁人也扛不住啊!” 那边,黑衣人目光有些动容:“主子,都吐血了,咱们还不动吗?” 在凌雨汐刚吐出血的时候,那少年的身子就是一晃,几乎要扑出来,不过,他很快定住身形,眼里竟有一丝笑意。 此时,黑衣下属的话,让他淡淡瞥过去一眼,道:“先看看!” 黑衣人不解,不过,主子的话他也不能反驳,略有些担心地看向场中。 这个大痦子的力气大,凌雨汐没有硬碰硬,但是到第七十八招,却“被迫”接了他泰山压顶般的一拳。 那不是一拳,是双拳,从头顶重重下砸,虎虎生风的拳头,看出这大痦子使出了全力,还使出一内力。 要是身体弱的,即使和大痦子相同境界,只怕也会被直接砸得没有还手之力。 王麻子高兴地叫道:“好!” 砸下去,砸死那小子,即使砸不死,把他砸废,也是一样。 凌雨汐双手交叉向上托举,将这两拳挡住。 但是,她整个人身子向下,几乎被砸门坐在地,只是马步稳,才堪堪稳住,然后,一张口,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这被砸出内伤的样子,看得王麻子又叫了一声好。 而那边常峻岭和郁明齐墨的脸色已经很可怕了。 他们又是担心,又是愤怒。 这时,大痦子心中也是大喜,这一拳都把那小子砸得吐血了,那就再来一拳。 这小子像鱼一样滑,一直不与他正面对上,砸中这一拳后,让他也觉得解气不少。 此时,他更是用上十成的力道,准备直接把凌雨汐砸死。 看着他眼里的凶光和杀气,凌雨汐眯了眯眼睛。 呼呼的拳头,就要到面前。 凌雨汐却忽然好像奋起全身之力,身子一晃一错斜身,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身子滑到另一边,从大痦子杀气十足的拳头底下避了过去,而且像一只螺旋身而起,重重一个肘锤,落在大痦子的头顶。 大痦子脸上残忍凶恶的杀气还没有消,就双眼一翻,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王麻子大惊,气急败坏地上前,去探大痦子的鼻息。 而这时候的凌雨汐,却连退了四五步,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气息不稳,却仍是倔强地抹去了嘴边的血迹,她声音又弱了不少:“放心,没有死!” 至于醒来后是什么情形,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王麻子果然探到了大痦子还有鼻息。 他脸色沉沉地让人拖到一边去。 这边已经损伤四个了。 凌雨汐淡淡地道:“四百两!” 她又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如何?” 听到这示弱的语气,王麻子心中狞恶。到此为止?他们北区损失了四个人,为的不就是把这小子杀了吗?看这小子都成了强弩之末,怎么可能到此为止? 是他知道已经不能接下下一场了,所以想要求他饶命? 真是可笑。 他道:“不行!” 凌雨汐冷冷道:“本人一人应对四人,已经足够证明本人的能力。你北区这是欺我西区无人?” “难道不是你说的切磋?一百两银子一位?我们肯出银子,你还不肯切磋了?”王麻子狞笑一声。 第89章 王见王,懂? 凌雨汐深吸了一口气,道:“本人的确说过这个话,不过,我现在不想再切磋了!” 王麻子气笑了:“你说不想就不想?我们出得起银子!” 常峻岭怒道:“王麻子,来来来,我们再打一场!” 王麻子斜着眼睛看他,道:“老子是北区老大,你现在还是西区老大吗?你还配和老子动手吗?王见王,懂吧,常老二!” 常峻岭眯了眯眼,道:“你说的对,现在我不是西区老大,所以,我们西区老大为什么要陪你们北区的人切磋?王见王,不懂吗?” 被拿话砸回来,王麻子也被噎了一下,接着冷哼道:“是他自己同意切磋的!” “他同意切磋,你们也不能不要脸的车轮战!” “我们付了银子!” 常峻岭冷冷道:“现在已经四百两,银子呢?” 齐墨郁明却早已经到了凌雨汐身边,他们准备来扶凌雨汐:“凌老大,你没事吧!” 凌雨汐当然不会要他们扶,她站好,摆摆手:“我还好!” 王麻子冷笑道:“常老二,听到没?他说他还好!你们刚换老大,你就想替你们老大做决定?说到底,你还是不想放你这个老大的身份呗!” 常峻岭:“……” 他有心想要说什么,但是,王麻子很明显在挑拨,他说得多了,的确有在替凌老大做主的嫌疑,万一这凌老大也这么认为呢? 他正犹豫间,凌雨汐的声音清浅淡然地传来:“王麻子,我西区兄弟一心,挑拨这种事,你不觉得太幼稚了吗?” 常峻岭一抬肯,就见到凌雨汐的目光,干净清澈,里面只有坦然,没有怀疑和试探,他心中一松,也有些暖意,转向王麻子:“我们老大一人打你们四个,已经累了,切磋至此为止!” 王麻子冷冷道:“由不得你!” 凌雨汐也笑了笑,道:“我大概还能再打两三场!” 常峻岭:“……” 自家老大太好胜怎么办? 现在的少年人,都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不行,他必须阻止。他道:“凌老大,王麻子这人惯会不认账,四百两银子他未必肯给,你没必要再打了,因为他们不会给银子的!” 王麻子道:“谁说的?老子还会连区区几百两银子都赖吗?” 常峻岭沉脸道:“那就先把四百两银子结了。” 王麻子:“打完一起结!” 打完了,西区的这个小子也死透透了,他就不给能怎么地?有那位圣阶四星的高手在,常峻岭就算把整个西区的人都拉过去,他若不想给,常峻岭也要不到。 常峻岭冷笑:“四百两都结不清,还想有下次?”他巴不得王麻子不结,这样,他就能阻止凌老大再打下去,凌老大已经撑不下去了。 凌雨汐点头道:“常二哥说的有道理,正好我累了,既然没有银子,那就不打了!” “结就结!”王麻子的如意算盘落空,有心不付银子,但只怕西区的人不这么好糊弄了。 看那小子此时已经脸色发白,一副力将用尽的样子,也许只要一个人,就能杀他了。拖得越久,不是让他恢复时间越长吗? 想到这里,王麻子掏出银票,数了四百两怼到常峻岭面前。 常峻岭:“……” 他暗暗咬牙,王麻子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就是看凌老大现在情况不太好,他想落井下石,所以平时抠出屎来的人,竟然一下子拿出四百两。 他不想接,因为接了后,就会有下一场。 凌雨汐道:“常二哥,收起来!” 常峻岭道:“凌老大,你不能再打了!” 凌雨汐一脸倔强道:“不,送上门来的银子,没有不要的道理。我还能坚持一下!” 常峻岭:“……” 无奈,只得把银票收起来。 凌雨汐道:“好了,收工!” 王麻子瞪眼道:“不行!现在你说收工就收工?老子银子也付了,你不打怎么成?” 凌雨汐轻嗤一声:“你付的是之前的银子,之后的银子你付了吗?” 王麻子心里肉痛之极,这可是几百两。 这人自己花钱极是大方,但是对北区的别人花钱却十分小气。除了养着的两个圣阶高手是大方供养,平时哪怕十两银子,他也是不会轻易给出去的。 他眯了眯眼,又拿出一百两,道:“再来一场!” 常峻岭怒道:“王麻子,你别太过份!” 凌雨汐也轻嗤一声:“一百两一场,是刚才的价。现在我累了,想要再打也不是不能,但是,涨价了,三百两银子一场!” 常峻岭急忙道:“凌老大,你别再动手了,打了四场,足够了!” 已经让西区的兄弟们看到了他的实力,还让北区王麻子的人心生忌惮,不敢轻看西区。 已经够了! 王麻子看着凌雨汐竟真的准备在郁明齐墨的陪同下回去院子。 要是那小子回去了,那他之前花的银子不是白费了?等这小子休养个一阵,又是生龙活虎,而他这边的兄弟,却折了四个。 不论是从出气的方面考虑,还是要给西区狠狠一击,都不能让那小子离开。 常峻岭不好糊弄,不过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只说涨价不说不打。他立刻拿出三百两,往常峻岭手中一拍,阴恻恻道:“已经付了银子,西区老大还要走?” 凌雨汐的脚步果然停了。 王麻子眯眼,对那个圣阶四星的刀疤汉子道:“高溪,这次你上!” 毕竟是三百两银子呢,他原本不想动用这个北区供奉的大高手,可他的人一个一个地折,银子还一百两一百两的出,终于不管不顾地要打出最后的底牌了。 但那高溪冷哼一声,道:“一条落水狗而已,杀鸡要用牛刀吗?” 常峻岭郁明齐墨怒目而视:“你说谁呢?” 他们都看出来高溪武功强,有深不可测的意味,他不出手更好。但是,他们却容不得他这么说凌雨汐。 高溪哼笑一声,轻蔑地道:“是我说的,那又如何?” 凌雨汐摆摆手,阻止常峻岭三人做口舌之争。 那这王麻子指使不动高溪,只好又叫了别人上,不过,他觉得三百两银子太亏,提出要上两个。 郁明忍不住叫道:“车轮战不算,还要以多胜少吗?” 第90章 我还能再坚持一下 凌雨汐考虑了一下,道:“也行,我这人遇强愈强,你再加一百两,让你上两人,算是打七折!” 王麻子此时也没了脾气,只想早点把凌雨汐杀了,加了一百两。 让王麻子崩溃的是,他的人还是没有赢。 这四百两银子又打了水漂。 而那边凌雨汐打赢之后,就靠在门边,脸色苍白得站都站不稳。可她偏还对王麻子道:“还要再打一场吗?五百两银子一场,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大概还可以坚持一下!” 王麻子:“……” 他想骂人,可他已经骂不出来了。 远处屋顶,黑衣人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他震惊地道:“主子,还能这样?你……早就看出来了?” 少年没说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那边,高溪也眯起了眼睛。 王麻子都想打退堂鼓了,他已经拿出了八百两银子,现在,西区这个新老大还好生生地站着,他的人却都爬不起来。 高溪道:“给他银子,我来!” 刚才拒绝动手,说他是牛刀。此时却主动要战。 王麻子心疼,可面对高溪,他不敢说不字,五百两啊! 不过,高溪出手,那小子死定了,前面都搭进去这么多。 再次拿出五百两的王麻子,好像被十匹马拖着在地上摩擦了一遍,他心疼啊!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好像失了魂。 他看到了什么? 他用北区的资源供奉了两年多的高溪,那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在面对一个已经打了好几场,摇摇欲坠,走路都走不稳,还吐了好几口血,个子还比他矮一头的少年,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剑也脱手了。 剑脱手的时候,他的双手手筋,双脚脚筋,全都被挑断了。 凌雨汐没有杀人,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些狞恶的杀气。 这些人,动了杀心的,她才会还以颜色,没动杀心的,她虽也让人不能动手,却只需要休养个三五个月。 高溪是官府悬赏榜上的人,藏在北区,像耗子一样,轻易不露面,两年过去,他大概以为他已经安全了。 现在落到了凌雨汐手里,凌雨汐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王麻子在看着高溪剑掉落,手筋脚筋被挑断时,已经脸色大变,他惊惧的目光转到凌雨汐那边,看见少年双眼明亮,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顿时觉得脖子一冷,连句狠话都没有放,转身就跑。 他一跑,北区的人立刻也跑了。地上倒着的伤员没有人管,还在那里惨声叫唤。 常峻岭等人眼珠子也差点惊出眼眶。 看着平平无奇一少年,瘦弱又单薄,可他有怎样恐怖的身手? 他们一直观战,因为观战,内行看门道,他们更直观地感觉到了每一场打对,凌雨汐的对手的强大,而他们的凌老大,更强大。 这时的凌雨汐,也不再摇摇欲坠了,笑得调皮又松快。 西区众人在惊叹之后,原本心中还有的一点不服气或小心思,此时已经烟消云散。 比如鼠七,他连常二哥相邀也婉拒,觉得他自己又聪明又有能耐,此时,他在角落里看着凌雨汐时,眼里却有光。 这样强大的老头,他决定了,他一定要做他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鼠七的眼中充满了蓬勃的野心。 他一直像一只老鼠似的,在阴沟里面不敢见阳光,坑蒙拐骗,只为了混一口饭吃。今日不知明日事,过一天算一天。 没有人看得起他和肉包子,那些被他坑蒙拐骗过的人看见他又嫌恶又害怕。 他不想再做一只老鼠了。 跟着凌老大,也许即使是做老鼠,也是一只光鲜的老鼠。 常峻岭抱拳道:“凌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置?” 凌雨汐看了一眼北区那些倒地打滚的,道:“去扒一下官府的悬赏榜,在榜上的,送交官府换银子去,不在榜上的,送到北区,叫王麻子赎人,一个人五百两!” 常峻岭错愕:“老大,咱们是江湖人!” “江湖人怎么了?”凌雨汐看他一眼,义正言辞,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不是东夏人?” “当然是?” 凌雨汐道:“那不就结了?咱们先是东夏人,然后才是江湖人。所谓家国天下,如果是在官府的悬赏板上的人,不能因为他有一层江湖人的外衣,就把他所做的恶事一笔勾销!” 常峻岭挠头。 凌雨汐见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拍拍他的手臂,老气横秋地道:“老常啊,你说咱们江湖人处理江湖事,按江湖规矩,怎么会跑到官府的悬赏榜上去?那说明他犯的事不是江湖事!这下你明白了吧?” 常峻岭一听,眼睛一亮,点头道:“明白了!” 上官府悬赏榜,那必然是杀人越货,穷凶极恶,犯下累累罪行的恶徒,那样的恶徒,交给官府惩治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在榜上的,去领悬赏,不在榜上的,叫王麻子赎!” 常峻岭再无异议,他拿着那叠厚厚的银票,道:“凌老大,给!” 凌雨汐挑眉。 常峻岭道:“老大你赢来的,应该你处理!” 凌雨汐不在意地一笑,道:“不用给我了,今日兄弟们受惊了,这些银子,请大家喝酒!” 一千一百两,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但是面前少年却连眼角都没瞟一下,说不要就不要! 不过常峻岭很快释然,凌老大的本事,这些银子还真不会放在眼里。他更高兴的是,凌老大想用这些银子请西区的兄弟们喝酒,这表示凌老大已经将西区的兄弟们当兄弟了! 凌雨汐正要跨步进门,鼠七拉着肉包子,到她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凌雨汐顿住脚,神色淡然:“有事?” 鼠七抱拳道:“凌老大,从今日起,鼠七和肉包子就是您的马前卒,有什么事,凌老大尽管吩咐!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必然会做到!” 常峻岭:“……” 之前他觉得鼠七机灵,数度邀请他加入,都被婉拒,现在倒好,这上赶着来抱大腿了。 不过,他也想抱呢! 西区各人:“……” 鼠七不要脸! 现在凌老大是整个西区的老大,西区的众人都愿意做凌老大的马前卒,只是这话他们都没来得及说,被鼠七抢了先。 这人果然奸滑! 第91章 回家吃饭 凌雨汐点头道:“甚好!” 她转头:“齐墨!” 齐墨道:“在!” “你和鼠七负责甄别悬赏榜上的人,送官府拿赏金!” 齐墨谨慎且细致,鼠七机敏,鬼点子多,交由他们两个聪明人去办这事,省得惹麻烦。 “是!” 鼠七大喜,响亮地道:“是!” 凌雨汐又道:“常二哥,郁明!” “在!” 凌雨汐道:“等鼠七齐墨甄别拿赏金回来,你们和他俩一起把剩下的人押去北区,找王麻子拿赎金!” 常峻岭两人道:“是!” 凌雨汐笑了笑,道:“北区那边的实力现在是比西区要强一些,不过有了今天这一战,王麻子不敢不给赎金,所以你们放心去,不用怕!” 她顿了顿,又道:“万一王麻子突然长了胆子,你们也不必硬碰硬,直接回来就是!” 常峻岭道:“凌老大是不是有事要忙?” 凌雨汐点头道:“嗯,回家吃饭啊!” 常峻岭:“……” 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如今,这位可是堂堂西区老大,经过今天一战,所有西区的兄弟无人对他不服,但打完架的他,竟然急着赶回家吃饭? 他嘴角抽搐得厉害,道:“凌老大,你已经是我们老大了,西区便是你的,西区公账上的银子,是你的银子。再加上今天是你走马上任第一天,又大挫北区锐气,是否庆个功啥的……” 凌雨汐懂了,这意思是现在西区都认她为老大了,第一天最好是和兄弟们去喝个庆功酒。 但是她不能啊,她一早出门,明天还要和楚玄渊去放风筝,所以连拿赎金这件事,她都交代常峻岭去做了。 她为难地道:“做西区老大,着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我自己的事还没有安排清楚,今天是没法和兄弟们去喝酒了。明天也没空过来,西区一应安排,还得常二哥你先替着!等我空了,再回头和你详商细节!” 常峻岭一众虽然希望凌雨汐能去,不过,见他婉拒,也没有强求。 毕竟,认识凌老大虽才两天,他处事老练,身手利落,本事强大,性子爽朗大气,连看出他剑法破绽,然后给出完善方法这种事都愿意做,又怎么会拒绝和兄弟们一起喝酒? 定然是真有事。 兄弟们相聚可以推迟,还是不要误了凌老大的正事! 常峻岭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凌老大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再办庆功宴!” 凌雨汐道:“就这么说定了!” 匆匆回西区,又回到那个“凶宅”,洗去易容,换了衣服,再从小侧门出来,走进巷子,不一会儿,就出现在燕王府的侧门。 回到燕王府,在前院见到一尘,她问道:“王爷呢?” 一尘回道:“王爷在书房!” 凌雨汐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自从换去厨房那些刁奴,膳食更好,但消耗的银子反倒更少了,没有人敢贪墨,更不敢糊弄塞责,所有的银子都真正用来购置食材等物,自然质量提高。 楚玄渊的药是在主院的小厨房里熬的,她今天想给楚玄渊做个药膳。 药膳熬制需要时间,现在开始做,可以给楚玄渊当夜宵,正好温补一下,免得他晚上又结一身的霜。 可惜她不懂医,不知道这寒疾又该怎么治。 楚玄渊也太可怜了,本来就是各种病症在身,竟然还这么严重的寒疾,病发的时候,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冰块, 书房,楚玄渊坐在桌案后,他脸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柔白,如玉。 修长的手指按住书页,却没有翻动。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停留在那一页,却似看不进去,他抬头问道:“阿汐还没回来?” 一尘答道:“回主子,王妃回来了,不过去厨房了!” “阿汐去厨房?”楚玄渊甚是好奇怪,“本王也去看看吧!” 一尘还没说话,那边,新任管家丁道全正急匆匆而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楚玄渊好看的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眼里有些不愉,也有些轻嘲,只是那些情绪很快就没有了,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薄唇轻动,淡淡地道:“请去前厅!” 丁道全赶紧去迎人,这边,楚玄渊也往前厅去,只是脚步慢了许多。 宫里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这太监也是第一次到燕王府来。 丁道全把人迎进前厅,表示自家王爷会来此处接旨。 他看这太监手中也不像拿着圣旨的样子,应该是传口谕。 这种,都得燕王殿下到了才能传。 那太监打量一眼四周,默默地撇了撇嘴,道:“你通知了王府所有人都来接圣谕了吗?” 丁道全能在陶管家那样一手遮天的人手中保持独善其身,是个心志坚定又聪明有眼色的人,他道:“公公来到王府,那是何等大事,在下哪敢怠慢。已经第一时间禀告王爷了!” “那燕王为何还没来?” “公公知道,殿下身子一向不好,过来自要慢些,还请公公莫要心急!要不,叫人给公公奉茶,先坐会儿?” 那太监斜眼看一眼丁道全,哼道:“大胆,咱家奉圣命而来,岂能先饮茶水?” 丁道全道:“公公说的是,那您再等等,我家王爷很快就到了!” 这一等又等了好一会儿,把那太监脸都等黑了。 他皱眉道:“燕王这是藐视圣上吗?” 门外传来一阵咳声,接着,楚玄渊在一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了,少年脸色仍是那种久未见阳光的白,但不是之前书房之中的玉白之色,而是苍白没有血色。 他目光柔弱,从门口看着那太监时,眼里是一片无奈的歉意:“咳咳咳……公公久等了……本王身子不适,不是有心怠慢!” 天下人都知道西楚燕王是个病鬼,京城更是无人不知,这太监看他那样子,想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尖细的声音道:“圣上口谕!” 楚玄渊拱手道:“恭聆圣谕!” 太监瞪大眼睛:“燕王,圣上口谕,你要站着听吗?”口谕不是明旨,那也是圣谕,谁不是跪着听的? 楚玄渊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父皇准本王不跪,你竟不知?” 第92章 不祥之人 那太监虽在皇上面前服侍,那是因为他前阵机缘巧合,认了圣上身边得力的公公为干爹,恰好皇上身边还缺个跑腿的太监,他才得了这好差使。 但出来传圣谕还是头一回! 他只知道,这位燕王是个没两年好活的病鬼王爷。 别的王爷争权夺位,盯太子位置盯得急赤白眼,而这位,只能在病榻上咳咳咳; 别的王爷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引经据点,将治国策,大儒教义如数家珍的时候,这位,还是只能在病榻上咳咳咳。 皇上没有不许他上朝,可他上朝能干什么呢?让满朝文武听他的咳嗽声吗? 不要说上朝,他连府门都难得出一次。 许多人都不认识这位。 这不,听说这位竟然出府了,而且,还带着新娶的王妃去南康长公主府了,皇上便感兴趣起来,叫他来传谕。 他哪知道皇上许这位不跪了? 而且,圣谕是何等严肃的事,燕王就带着一个亲随拱手接了了事? 王府里其他人呢? 别人不说,那位新娶的燕王妃呢? 这快满一个了月吧? 按正常的宫规,理当携妇入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这位倒好,现在还没个影呢! 能被皇上身边太监认为干儿子,并且让他在皇上面前服侍的,到底还是有几分聪明劲,他立刻道:“圣谕:‘朕听说皇儿近日精神不错,既已大婚,何不携妇入宫觐见?’” 楚玄渊道:“儿臣领谕!” 那太监再不提礼不礼的这茬,因为楚玄渊说完这四个字,就被一阵猛咳给咳得差点背过气去。看着那模样,那太监有一种自己都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原来,一个人咳嗽的时候竟是这般难受么? 万一一口气上不来,那可怎么办? 他是来传圣谕的,该不会一会儿还要带燕王殇讯? 那样,他的命也会没有了吧?大总管定认为他是不祥之人,即使不死,也休想再在皇上身边行走了。 他急着对一尘道:“王爷咳成这样,可有药?” 一尘摇头,神色一筹莫展,满脸对主子的急切和担忧,道:“王爷的咳疾,无药可治!” 那太监:“……” 这时,楚玄渊咳停,对太监道:“公公不必在意,本王没事!” 那太监松了口气,道:“殿下没事就好,那就请殿下明日进宫见驾吧!咱家回宫复命了!” 说完这句话,他既不想留下喝茶,也不想要辛苦费了,一溜烟的就走了。 吓死个人,燕王那咳起来能把心脏脾肺肾咳出来的架势,他从没见过。还哪去计较燕王的礼节问题? 虽然他去得匆匆,但丁道全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了,他亲自送出门,并用还塞给那太监一个沉沉的荷包。 太监喜出望外,对于刚到王府等待良久的些微恼意也烟消云散。 他知道,并不是燕王有意磨蹭,而是他那个病啊,走快了只怕就会死在路上,这件事他会详细向皇上禀告的! 楚玄渊直起腰来,唉,明天说好要和阿汐去放风筝,看来是不成了! 想着明天不能去放风筝,倒要去皇宫,楚玄渊心情不甚美好! 不过又一想,明天进宫之后,又能得好长一段清静日子,到时候再好好陪阿汐也是一样。 正心情不好,一抬头,就见凌雨汐从厨房的方向过来。 楚玄渊立刻一扫之前眼底的郁色,迎上去,笑逐颜开地道:“阿汐!你回来了!” 凌雨汐收获俊朗小帅哥笑容一枚,也含笑道:“今天回来晚了,我给你准备了药膳,不过那得用小火慢慢熬煮,到时给你当夜宵吃!” “阿汐,那些活不用你去做,烫着了怎么办?” 凌雨汐:“……” 她哪有这么娇气? 难不成她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其实她也是娇养长大的大小姐一枚? 只不过,看着白生生的手心的薄茧,那是原身在庄子里长大,做活养活自己留下的。这也是原主身体机能不错,底子好,只留了薄茧,而且,手还是细嫩好看。 原主做的活多,身体健康,在这点上,就胜过许多人了。 可惜,原主那一摔,竟然就直接摔死了,那样的年纪,就磕了一下头,连血都没磕出来,怎么就猝死了呢? 她收回思绪,笑道:“不会!很简单的。”每个优秀出色的雇佣兵,所会的技艺可不仅只杀人夺宝。 虽然她不会医术,但是也能很好的处理外伤,甚至能自己缝合,只是不会中医而已! 可惜楚玄渊的病,正好是中医的范畴,她才完全搭不上手。 她打量一眼,道:“你的脸色怎么又苍白了一些?今天又发病了?” “没有!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凌雨汐懂了,不论是谁,前一刻成了冰块,后一刻即使好了,大概也不会睡得多好。病人总是可怜的。 她道:“明天我们放风筝,顺便郊游,多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楚玄渊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天去不成了!” 他拧眉道:“前一会儿,宫里来人,父皇要我们明天进宫觐见!” “我……们?” “对,我们!”楚玄渊看她一脸懵的样子,不禁失笑。牵起她的衣袖道:“我们去了南康长公主府,父皇大概是听说了,想看看我的身体怎么样!” “哦!” “所以对不起,阿汐,明天不能一起放风筝了!” “那有什么?”凌雨汐不在意地一笑:“只要你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后天也可以。” 不下雨就行。 就算到时候楚玄渊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牵着风筝跑,但她可以呀,她会准备好一切,让他坐在那里休息,而她,会让风筝飞得高高的,那样,也是了却他心中一个心愿! 她悄悄地抬眼看一眼身侧漂亮的少年,虽说佛曰众生皆苦,但这孩子也太苦了些,能让他甜一点是一点吧! 威远将军府。 凌远山夫妻和凌雪莲都在主院。 他们的嫡子凌易住在学宫中,并不在家。 而凌庆威凌志武凌茵儿,因是庶出,邱蕙珠是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凌铁山轻咳一声,道:“后日就是三日之期了,莲儿,你是怎么想的?” 第93章 善解人意 此时,凌铁山说的,便是前日大皇子亲自登门的事。 凌雪莲跺脚道:“爹,娘,莲儿能怎么想?一切自然要爹爹做主!” 邱蕙珠也道:“老爷,莲儿不过是个小女子,妾身也只是个妇人,府中的大事,自是要老爷来定夺。这件事,我和莲儿论眼光胸襟和智慧,不及老爷十分之一,老爷还是跟我们详细说说吧!” 她声音娇娇柔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黏在凌铁山身上一般,说的话又以凌铁山为天,凌铁山很吃这一套。 当年他那元配俞聆清虽是远比邱蕙珠漂亮,但远没有她的小意温存,更没有她这般善解人意,自然也没有这样小鸟依人。 面对俞聆清,他总觉得压抑且压迫,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俞聆清太聪明又太强。 明明只是一个商人之女,但是他入官场,她竟然能把他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甚至,能为他赢来厚背刀之名。 对一个能轻易左右自己人生的人,哪怕是朝好的一方面,他还是觉得亲近不起来。 一个商人之女,论身份论地位,又如何和他这出身武官之家的公子相比?自己娶了她,她竟还想处处压自己一头。 又如何亲近? 一次与同僚喝酒,出门不小心撞到了带着丫鬟进酒楼的邱蕙珠。 那时候的邱蕙珠,还是忠肃伯府的嫡女,两人一撞生缘,眼珠子竟就此隔空黏住。其时他刚得胜回朝,人称厚背刀将军,被皇上封为威远侯,意气风发。 而邱蕙珠刚及笄不久,又是精心装饰出门,虽不如俞氏貌美,也让人眼前一亮。 后来,他又见了邱蕙珠几次,两人虽然说话不多,而且当时身边都有旁人,可眉眼之间,却已经把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仰慕相思,温柔体贴等传递了个遍。 两人相约私会,虽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礼仪的事,但是,却低诉相思,互换信物。 邱蕙珠对他仰慕有加,在邱蕙珠的眼里,他是无所不能的大将军,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是世间最英伟的男子,是她眼里的唯一。 而在他眼里,邱蕙珠温柔秀美,那种被她依赖的信任的爱慕的感觉,让凌铁山非常受用。 如果没有意外,忠肃伯府的嫡小姐,是不可能给他做妾的,哪怕他是威远将军。 但那个意外发生了。 忠肃伯竟然卷入一桩贪墨案中,忠肃伯判了斩刑,伯府所有人流放苦寒之地。 但凡有流放的女眷,若是已经许配人家,且夫家愿意接纳,便不用经受流放之苦,随夫家领走便是。 邱蕙珠与凌铁山虽已经私会过,互诉衷肠过,甚至还私底下交换了信物。但毕竟不算是什么正经夫家,何况凌铁山府里还有正妻。 是邱光骥叫妹妹事急从权,哪怕做妾也不要紧。 当时,凌铁山听说这个消息,也是急得嘴上冒泡,听说邱氏愿做妾,自是喜出望外。 不过,那时候他的一切皆仰赖俞聆清,到底不敢太过放肆,虽是把人接回,却只是养在外面,成了他的外室! 做外室,总比流放到苦寒之地,接受不知道会面临的什么悲惨命运好! 凌铁山和邱氏在外宅之中你侬我侬,一个不嫌对方无媒而奔,一个不嫌对方早已娶亲有了正室。 凌铁山还对邱蕙珠说,家里那个无趣得紧! 长得虽然漂亮,但是成日里端庄大气,又聪明又有手段,他做不成的事,俞聆清都能做成,他做得成的事,那自然更能! 他的一切,都是俞聆清给的,俞聆清知道他最狼狈的样子,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也知道他的任何底细。 哪怕他光华耀眼,但是在俞聆清面前,他却没有底气。 他原本只是一个六品武官,虽是出身武家世家,可他家祖上,最高也不过是四品武官。那年,还没入仕的凌铁山去雍州替父亲去给他之前的上官贺寿,那位上官早已致仕,是雍州的一个富家翁。 但他两人儿子却更胜乃父,官运亨通。 凌铁山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竟然见到了一个有如天上之仙的漂亮女子。 那女子眉如远山青黛,眼如烟波湖面,鼻如瑶山之玉,唇如极品丹朱…… 不仅容貌,那一眼看去的眼波流转,那转身时的袅袅婷婷,那走路时仿若步步生莲…… 她步履轻盈,容貌绝美,神色端庄又大方。 总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气质出众,凌铁山惊为天人,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那女子进了一家商铺,他也跟着进了那家商铺。 那女子离开商铺,他也跟着离开。 那女子去了一间布庄,他也跟着进了布庄…… 那女子走了一路,他跟了那女子三条街,几十家店铺。 这样的行为,自然早就引起那女子注意,不过,他只是跟着,既无言语调戏,又无行为逾矩,那女子只是秀眉微蹙,低声对自己的丫鬟说了句什么。 那丫鬟便走向凌铁山:“这位公子,可是遇到难处需寻我家小姐帮忙?” 凌铁山:“……” 在听懂丫鬟说什么后,他的心更是被重重撞击了。 这个姑娘,不但长得如同天仙一样,人也如同天仙一般善良。 他摇了摇头。 那丫鬟又道:“如果公子有需要帮忙,就请开口,我家小姐会帮忙的。如果公子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不要再跟着了!” 凌铁山想了想,走到那女子面前去,他目光明亮,认认真真地自报家门,把差点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了,然后语气诚恳地道:“姑娘,我心悦你!” 当街如此大胆地表达对一个女子的喜爱,这在凌铁山是第一回,不过,那时候的他,十七八岁,情窦未开,眼神清明,神色诚挚,少年人的眼里只有清明的仰慕,并没有丝毫猥琐的亵渎! 那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凌铁山却像着了魔,他打听到,那女子叫俞聆清,是俞家的独女,聪明机敏,刚刚及笄,但早在两年前,就接手家族的生意,比他的哥哥俞安昶更有生意头脑,所以俞家的生意愈做愈大,俞家为雍州首富。俞家的生意,不仅在雍州满地开花,更是开遍西楚! 第94章 你就不怕我死在战场上? 凌铁山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雍州首富也好,经商奇才也罢,但俞聆清,是商户之女! 仕农工商,商户最低。 他若想要求娶,首先在门第之上,便远胜俞家。 而他因出身武官之家,也是从小练习过的,也是英挺俊朗,鼻直口方,唇红齿白。他这样的长相,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也是可能的,何况雍州? 他武功不高,但对付一些普通人绰绰有余;他虽不懂商,但小聪明不缺;他年轻,也是相貌堂堂的京城子弟…… 他开始使出浑身解数,俞聆清出现的地方,他必然会到,他也把握着分寸,能让俞聆清感觉到他的真心,却绝不会让她反感。 为此,原本应该一个月内回去京城的他,在雍州住了半年有余。 但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赢得了俞聆清的芳心。 那时候的凌铁山,的确是愿为俞聆清放弃所有的。 只是人心是会变的。 成亲之后,有些心态就变了。 那个他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娶来的妻子,那个他不顾家里反对,也执意要娶的妻子,他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商户之女! 他带她出门,虽然她表现得可圈可点,让人赞颂,但有心之人一句商户之女,就让他的心情瞬间不再美好! 他开始嫌弃! 不过,俞聆清是真的旺夫,嫁给他短短三个月,凌家的吃穿用度便好了十倍。 俞聆清还建议他请命出征,当时,凌铁山觉得她这是疯了。 他只是六品武官,出什么征? 俞聆清便详细分析当下的形势,凌家虽是历代武官,却只是低阶,她问他:“你就不想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吗?” 凌铁山想。 但他也怕死。 他不满地道:“你就不怕我死在战场上?” “当然不会!”他现在还能回想起俞聆清那胸有成竹的笑意:“我既让夫君请战,自会让人保你战场无虞,待你携战功归来,你定成为凌家最耀眼的子孙!不过这段时间,夫君要听我的!” 她看着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意和笑意。 能携战功归来,能封侯拜将,这美好的愿景让凌铁山也向往起来。 哪个少年不曾热血壮志?哪个少年不曾想过未来无限可能? 她为他打了一把刀,大刀,刀身宽四寸八,厚三寸三,乃是天下武将所使最厚的大刀。 俞聆清还为他请了一个武师,给他突击训练,教的就是这厚背刀法,只有三招,大开大阖的刀法,练起来却不容易,他练了整整一个月。 刀太重,他不仅要练刀法,还要练力气。 他的刀厚又重,上了战场,配上刀法,砍瓜切菜一般。如俞聆清所说,果然勇猛威风,让敌人丧胆。虽然只是三招,却十分好用,用起来震撼人心! 他打出了厚背刀凌铁山的名声。 但他知道,其实,那几战的胜利,都与他无关。 俞聆清不知道哪来的本事,找到了厉害的谋士和武功高强的人,谋士出谋划策,武者护他周全。 但在外人眼里,他却是那个战无不胜,厚背刀所向披靡的强者。 一个六品武官,就凭着那些不断立的战功,升到五品,四品,最后,甚至还只带着不到两百人,深入敌后,活捉了对方的主将,大获全胜! 那场大战的胜利,凌铁山自己现在想起来,都是懵逼的。 他身边的十余人,便是俞聆清给他安排的人,那些人浑身浴血,还要保护他,最后,取得了胜利,取到了敌将首领首绩,结束了战事。 但是,那十余人,死得只剩下一个了,就是那幸存的一个,把敌将首领的首绩交到他手上,让他提刀上马,与接应的人相会。 他提着血淋淋的首绩,翻身上马时,正好迎着接应的军队所有人敬佩仰慕如看神明的目光,在众人的簇拥中回他的军帐。 他看见那个浑身浴血的幸存者倒了下去,倒在黑暗里。 他没有回头,他心中大喜,他知道,这功劳,就是他的了。 谁也夺不走! 谁也不知道真相! 班师回京,谋士在中途离开,他对凌铁山道:“代我转告,欠的人情已还,从此不要再找我了!” 凌铁山巴不得呢。 他对那人也是又畏又防,那人太厉害了,算无遗策,只要他定下的军机,就没有错的,只要听了他的谋划,大战大胜,小战小胜! 他走了,而且还说再不相见,那以后,那些谋划,那些军策,也都是自己的了! 他以六品武官的身份出京,三年后回京,却已经是厚背刀凌大将军。 他骑在马上,经过御街,比夸官的状元还让百姓们疯狂,众人都争相目睹载誉归来的战神将军。那所有的荣誉,所有的赞赏,所有的功劳,所有的好处,全都是他的。 该知道的人走都走了,死都死了。 俞聆清或许猜得到,但是她没有亲眼所见,更何况,她与他份属夫妻,她为他那般谋划,不就是为了送他一条青云直路,那他光宗耀祖,光耀人前吗? 如他所料,俞聆清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她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全都不见了的时候,她眼里虽然有悲伤,痛苦,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着那赫赫战功,他被封为威远侯! 这是凌氏从祖上以来,最高的爵位。 他真的光宗耀祖了,他真的荣华富贵了。 可是他并不高兴。 因为他清楚,他的这一切都是俞聆清给的,他堂堂七尺男儿,是靠一个女人才得到这些荣耀富贵,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他的脸都要丢光,凌氏的脸也要丢光! 更何况,俞聆清那样的本事,也让他深深忌惮。 好在俞聆清一直恪守妇德,对他的事从来不指手画脚,给予了他绝对的尊重。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从不下他的面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他遇到了邱蕙珠。 那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啊,温柔小意,小鸟依人,体贴,善解人意。而且没有那么强,她依赖自己,仰望自己,仰慕自己,将自己当成他的天! 她甚至隐晦的表示愿意嫁于他为妾。 可他怎么舍得她为妾? 第95章 什么也不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迎娶邱蕙珠,忠肃伯就卷进了贪墨案中。 他急坏了,只能先委屈邱蕙珠,以妾室的身份把她要了出来,免了她的流放之苦。又在外面置了宅子,为她买了丫鬟婆子,这里成了他家外之家。 俞聆清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她怀孕了。刚刚怀孕,人恹恹的,没有精神。甚至连铺子都没有去打理,全都交给了管家。 他以她怀孕,要好生休养为名,再不与她同屋而住。她却不知道,他每晚,都去了家外之家,与邱蕙珠郎情妾意,情深似海! 很快,邱蕙珠也怀孕了。 凌铁山喜出望外,这才是他真正爱着的女子,为他孕育的后代。他每天陪着邱蕙珠,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他享受邱蕙珠看他的眼神,那满心满眼的都只有他的眼神,那信赖仰望的眼神。 没有俞聆清那般冷静从容,清浅自若,有的只是满满的对他的爱和对他的依赖! 在邱蕙珠面前,他是威远侯,是世间少有的伟岸男子,是赫赫战功,战无不胜的不败神话! 没有人知道他的一切是俞聆清给的,但他和俞聆清都清楚。 所以在俞聆清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邱蕙珠怀孕后,整个人变得敏感又小心翼翼,她总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对不起,说不能给他一个嫡子女的身份,说委屈了他的孩子。说希望孩子出生之后,不要怪娘亲无用,因为娘亲太爱爹爹了,为了爹爹,娘亲可以连命都不要! 无意中听到的凌铁山心中十分震动,原来邱蕙珠对他的爱这般深沉!凌铁山对邱蕙珠承诺,他必迎娶她,明媒正娶,正室侯夫人之位! 俞聆清生了,生了个女儿! 俞聆清喜悦地道:“夫君,这是我们的女儿!” 凌铁山心中只有一片冷漠,他一点也不期待这个女儿,他看着那丑丑皱皱的小脸,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又温柔,道:“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我叫厨房给你炖燕窝!” 借着这个机会,他出了房间,没有抱一抱那个孩子。 邱蕙珠也快生了,不同于俞聆清,能把什么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稳婆,下人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只是在她对生了后听到消息回了府而已。 但邱蕙珠不一样,她一个人在京城。父亲已被斩首,兄长和家人全都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她只有他,她是娇养长大的小姐,什么都不懂,她只能依靠他。 所以那一阵他特别的忙碌,为邱氏寻最好的稳婆,又买了一批有经验的下人好生照顾着她,自己更是日日相陪。 邱蕙珠要生了,他全程陪着,他很担心,很着急,一直在产房外徘徊,当听说邱蕙珠生了个女儿时,他高兴极了。 他抱着丑丑皱皱的女儿,好像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他对产床上的邱蕙珠道:“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她多漂亮!” 邱蕙珠笑了,又哭了。她凄凄哀哀地道:“可惜,她只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之女,是妾身对不起她!” 凌铁山被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他不会让他的女儿做一个没有名份的外室之女,他要让他的女儿做嫡女。 他给女儿取名雪莲! 如雪一般纯洁,如莲一般清纯。 这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开始派出心腹,收买俞聆清身边的人,给她下毒。 极少量的毒,神不知鬼不觉! 他算好的日子,当这毒素积攒到一定的分量的时候,俞聆清必死。他设定的这个时间段,是五年。 为什么不能马上动手? 因为侯府的中馈掌握在俞聆清手中。 具体地说,因为侯府的所有财富都来自俞聆清,先不说俞氏陪嫁丰厚,便是俞聆清本身,就像一个聚宝盆。 他在外打战时,她在京城为他积聚财富,积攒家业。所以,他回来时,凌家已经十分富有。由普通的小武官之家,仅能过普通日子,到后来穿金戴银,想买什么就可以买,想要什么就可以要的程度。 他并没有轻视俞聆清,他也知道凭自己有心算无心,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俞聆清的一切都夺回来。 五年大概够了吧! 他要用这五年时间,把俞聆清所掌握的所有的财富,全都弄到手里。 因为毒,俞聆清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没有人怀疑过她是中了毒,因为那毒是他花了许多心思才弄来的无色无味之毒。 御医都没能诊断出来。 别人只说俞氏没福气。 凌铁山没发达的时候,俞氏身子骨好得很,如今凌铁山立了战功,成了侯爷,俞氏反倒身子垮了,这不是没福气是什么? 可惜后来还是出了差错。 邱家出了个狠角色,那人便是邱蕙珠的哥哥邱光骥。 邱家流放地本是边境苦寒地,在流放的第三年年底,边境遇到马贼侵袭,那股马贼来势汹汹,边军根本不是对手,是邱光骥组织起流放地的苦工们抵抗。 在他的兵法指挥下,将马贼全歼,还救了当地冀州巡抚的女儿。 也是邱光骥运气好,冀州巡抚的女儿在外家做客,正好遇上马贼侵袭,被掳掠。邱光骥带着苦工军们展开反击时,顺手把她救下。 冀州巡抚的女儿看上了救命恩人,要以身相许。 冀州巡抚能怎么样?当然是尽力让宝贝女婿脱离罪人之身,将灭马贼的军功上报朝廷,又在奏折中添加了许多溢美之词,什么天生将才,胆大心细,兵法精通…… 皇上没想到流放的罪官之后竟然有这样的人才,高兴之下特赦了他的罪。 在冀州巡抚的帮助下,他又成功地让忠肃伯贪墨案重审,再审时证据不足,忠肃伯便成了无辜被斩的冤死之魂。 为此,皇上大怒,将当年主理此案的主审官员贬官降俸。 念及邱氏一门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如今冤情得雪,自然是要归还爵位。 而邱光骥又立了军功,还是冀州巡抚的女婿,皇上怜他无辜,让他承爵,并加爵为侯! 忠肃侯邱光骥回到京城,得知自己的亲妹竟然还仅是凌铁山外室,外甥女凌雪莲快三岁,外甥凌易也快两岁了,还是个外室,顿时大怒,找凌铁山要说法。 第96章 商户之女怎么配? 本来当初是邱光骥劝说并默许邱蕙珠给凌铁山为妾,因为这样可以留在京城,避免流放吃苦。 可现在他加官进爵,他要讨说法,谁又能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说? 何况,凌铁山的心思早就活络了。 他本来就计划要把正室侯夫人的位置给邱蕙珠,并且已经在计划之中。现在,邱氏一族不但赦罪回归京城,邱光骥还成了忠肃侯。 这个忠肃侯可比凌铁山这个威远侯要底蕴深厚得多。 毕竟,邱氏的忠肃伯爵位已经承袭多年,虽遭遇抄家流放,但“冤情”雪了之后,财产田庄府邸皆已归还,底蕴深厚,凌氏不过是新晋之侯,在朝中同爵的侯爷之中,也仅是新人。 而俞聆清,不过是商户之女。 他威远侯的侯夫人,一个商户之女怎么配呢?当然是同为侯门的邱蕙珠才更配。 而且,有侯爷大舅哥邱光骥,互为帮衬,他的官途将更顺畅。 俞氏,已经帮不到他了! 邱光骥这么一闹,凌铁山养着外室,且外室所生子女和正室所生之女只相差两个月的事也爆出来了。 凌铁山原本慢慢的悄悄的图俞聆清的财,自然是瞒着她的。 此事爆出后,凌铁山心里也有些没底。 毕竟,他最清楚俞聆清有怎样的能量,她能把他推上侯爷之位,是不是也能把他拉下来? 当年的事,不会爆出来吗? 不过他的担心好像多余了。 他计划的五年,俞氏都没福气活到,只三年,她就死了! 就在邱光骥找他要说法不到一个月,俞氏就死了。 因为俞氏提前死了,他的计划还没有完全达成。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俞氏的所有的财产都弄到手了。 毕竟,他是个男人,虽然他有心,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敢做得太明显。 所以,俞聆清的死,让他又高兴又郁闷。 他怀疑是水是邱光骥动了手。 如果真是,那邱光骥真是太心急了,等等不好吗?反正俞氏也活不长。 不过,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现在所掌握的俞聆清置下的铺子产业也不少,足够侯府富贵风光。何况,俞氏的嫁妆,竟然分文没动。 俞氏真有能耐啊,嫁给他这么多年,在没动用嫁妆的前提下,还让他们一家从不会饿肚子到富家巨室,还让他成了侯爷! 不过,她死了。 他终于不用再仰望着她,不用再提防着她,不用再担心别人知道他侯爷的军功是怎么来的,不用再在她的面前始终直不起腰了! 俞氏死了,俞氏的兄长俞安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健康又聪明的妹妹,怎么会嫁人几年,就突然生病,香消玉殒? 尤其是,他妹妹尸骨未寒,不过去世一个月,凌铁山就把邱蕙珠迎进门为继室。 她生的一双儿女,也成为侯府的嫡子女! 这要说中间没鬼,俞安昶绝不信。 他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中间必有内情? 可惜,俞安昶虽是雍州第一富,可他要面对的,是两个侯爷。 一个商人,面对位高权重的侯爷,俞安昶最后被打五十大板,赶出衙门,无人受理他的告状。 他发动所有的人脉,甚至不惜散尽家财,只为一个公道。然而,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商人,一个百姓,要想告倒一位侯爷,这根本不可能,更何况,那位侯爷还有一个同是侯爷的大舅哥! 与他交情匪浅的朋友们,都劝他,小胳膊拧不过大y腿,若是强行告下去,除了多添他俞氏一族的性命,压根没有用。 权力、地位的不对等,这世上又哪来的公平? 俞安昶没有听,他继续告,一个衙门不行,就换一个。 可惜,他的所有的努力,注定都是白费。 最后俞安昶怎么样了?凌铁山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但有谄媚的官员过来告诉他,不知死活的俞安昶以民告官,又被打了三十大板;俞安昶给脸不要脸,二十大板就昏死过去云云! 也许是已经被打死了吧! 又或者,已经被打残,再也无力告状了。 这么多年过去,再没有俞家的消息。 当年雍州第一富,也早已换人。 提起俞家,年长的人会说一声:“你说俞家啊?早就没人啦!” 邱蕙珠找来道士,说凌雨汐八字与她相克,凌铁山又怎么会不知?不过,他巴不得不见那丫头在眼前晃,把她送到庄子上,倒是眼不见为净。 邱蕙珠派人对庄子里的凌雨汐动过两次手,他也知道。 不过凌雨汐命大,一次掉进水里,被人救了。庄子上的那些贱民,自己都顾不上,救人倒积极! 一次滚下山坡,她竟然又自己找回来了。 他嫌凌雨汐的生母是俞聆清,让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层层大石般压着的人。 而邱蕙珠则恨她占了嫡长女的名份,让她的宝贝莲儿只能成为次女。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燕云衣病逝,燕王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差点殒命,他们一定早就把凌雨汐除掉了。 当燕王成为一个病鬼,御医断言活不到成年后,凌铁山就想到那个婚约。 他们的莲儿,绝不能嫁给这样一个没用的皇子。 他跟邱蕙珠都默契地决定留下凌雨汐的命。等燕王死了,她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便现在燕王还病病歪歪地活着,万一哪天要履行婚约呢?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宝贝雪莲嫁给燕王那个病鬼呢? 要不然,凌雨汐怎么可能在庄子上长大成人? 果然,燕王要冲喜了,那时候,他和邱蕙珠都很庆幸留了凌雨汐一条命! 对于这段过往,凌铁山其实不想回忆的。 因为回忆,就让他再一次想起,他这个威远侯,还真如那个病鬼燕王所说,是俞氏所赐!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也是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好在,过往终究只是过往,现在,没有讨厌的俞氏,知道俞氏的人也越来越少,原本和俞氏关系不错,知道内情,当时还有心结亲的皇后燕云衣也死了,就算燕云衣留下的病鬼儿子知道又如何? 第97章 理想人选,备用人选 此时,看着疼爱的掌上明珠雪莲的娇羞样子,还有邱蕙珠那以他为天,仰慕依赖的眼神,凌铁山哈哈笑道:“女儿太优秀,惹得大皇子三皇子亲睐,做父亲的与有荣焉。我家莲儿值得更好的!” 说完这句,他意识到失言,不论大皇子三皇子都是皇子,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祸从口出了。 好在这里只有他的夫人和爱女。 他轻咳一声把这话揭过,正色道:“莲儿,为父之前和你分析过,目前更有优势的是三皇子,你若能嫁与三皇子,有为父和你舅舅的帮助,三皇子的外家势力也不弱,他日能登大宝的,定是三皇子。你便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既然没有外人,而夫人和女儿又不懂,凌铁山很有耐心地把如今朝中的局势剖开来讲。 凌雪莲道:“那莲儿拒绝大皇子便是!”她心里也更喜欢三皇子一些。 凌铁山摇头,话锋一转,道:“不行,你得去!” 凌雪莲皱眉道:“爹爹,我若去,不妥吧?既是去游湖,总会有人看见。别人看我与大皇子在一起,那他们怎么想?三皇子……又怎么想?他若误会怎么办?这毕竟于我的名声有损!” 邱蕙珠也一脸不解地道:“这样,三殿下会不会误会?” 凌铁山叹了口气,道:“哎,所以我说,莲儿太过优秀,引来众多爱慕者,我这个做父亲的,是又喜又忧!你当前两日大皇子为何会到将军府?那定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 “那又如何?”邱蕙珠道:“侯爷,仅是过了明路,大皇子的态度还不错,也没有强行求娶,妾身觉得,莲儿更要跟大皇子划清界线才是!” 凌铁山皱眉道:“本侯刚才的话,是在本侯心中的计量,但是如今,咱们有意,三皇子不知道是否有心!三皇子的优势明显,正因为如此,我们在他眼中不占优势。兵部尚书,京畿卫统领,丞相,都在他这边。军方的力量也好,朝中的力量也好,他都有!” 邱蕙珠眨着眼睛,不确定地道:“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心中更愿意选择三皇子为莲儿的夫婿,但是三皇子却未必会选莲儿?” 凌铁山看了她一眼,今天蕙珠这话说得不高明,当着莲儿把话说得这么透,莲儿定要不高兴。 不过,这也是事实。 他顿了顿,才道:“你看,长公主府的赏花会过后,大皇子立刻到将军府来求亲,诚意十足,而且还给予了莲儿绝对的尊重,愿意看莲儿的意愿!可三皇子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 凌雪莲有些难堪,那天在南康长公主府,她觉得三皇子应该是对她有意的。 可是也如父亲所说,三皇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凌铁山道:“所以,大皇子这边也是不能得罪的!” 他压低声音,道:“左右本侯和你舅舅现在都是中立,莲儿嫁给谁,我们便会助谁。就算是莲儿嫁大皇子,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所以,莲儿不必要有压力,不论哪位皇子选你,那都是他们的福气!”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凌铁山轻易地脱口而出。 虽然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但何尝不是他内心里觉得,他和邱光骥郎舅二人可以成全一位太子? 凌雪莲邱蕙珠都懂了,这意思是,大皇子虽不是第一理想人选,但是可以做个备用人选。 如果三皇子有意,那凌雪莲就选择三皇子;如果三皇子无意,凌雪莲就选择大皇子! 既然是做备用人选,那也不能拒绝他的邀约,左右出门都是会带着丫鬟小厮,也不算单独见面。 他们当然更希望三皇子意思明确,可三皇子态度模棱两可,既无准话又无态度,那就别怨他们要留条退路了。 商定之后,凌铁山对邱蕙珠道:“明日你一带莲儿去挑些好的首饰衣物,咱们莲儿值得更好的!” 邱蕙珠自然是满口答应。 这时候,管家在外面扬声道:“侯爷,在下有事禀告!” 凌铁山道:“进来!” 事已谈完,邱蕙珠母女自然不用留在这里,不过,邱蕙珠平常习惯跟在凌铁山身边,哪怕他和管家议事,也在一边陪着。凌雪莲独自从侧门离去。 管家进来,走近凌铁山,压低声音道:“侯爷让在下派人盯着燕王府,今日倒是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了。燕王去往南康长公主府赴会的消息传到宫中,宫里便往燕王府派人了!” 凌铁山眼中一片厌恶,燕王,凌雨汐,这两个人他都不想听到。 三十万两银票,想到这个,他就眼前发黑。 邱蕙珠的脸色也极不好,那些银子,都该是她莲儿和易儿的,却被凌雨汐那个讨债鬼给拿走了。 凌铁山压下心中的情绪,淡淡地道:“派人?是何意?” 管家在自己嘴上拍了一记,道:“侯爷,是在下没有说清楚。宫中派人宣燕王夫妻明日宫中觐见!” 凌铁山哼了一声。 这种事,在其他几个皇子面前,是十分普通平常的小事。 但是,在燕王楚玄渊这里,却一点也不寻常! 而且,这也让凌铁山十分不爽。 他皱眉:“他还能进宫?那就是身子骨还不错了?秦申平是欺瞒本侯吗?” 管家一直盯着燕王府,听了这话,斟酌着道:“侯爷,据在下派人一直盯着燕王府传出的消息,秦院正应该没有欺瞒,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欺瞒侯爷!据说是燕王妃到处在寻偏方,抓药了就煎,煎好了就拿给燕王喝,也不知道是哪副药有了效果,但也只是略略好转罢了,那燕王咳得昏天暗地,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邱蕙珠轻嗤一声:“到处寻偏方?” 一个将死之人,靠几个偏方能活下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看来,那野草也知道,她唯一能倚靠的便是那个病鬼,见病鬼命不久长,也急了,还去打听偏方!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让她脸色好看许多。 凌铁山道:“知道了,再派人盯着燕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来报!” 管家道:“是!” 凌铁山皱眉:“上次让你安插人进去,办成了没?” 第98章 阴谋论 管家有些为难,道:“侯爷,现在燕王府的内务,全由燕王妃凌雨汐接手,她用人讲究眼缘,在下派了几次人手混进去,都没能成功,只好在外面盯着!” “那野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邱蕙珠眼神闪烁不定。 “是巧合?还是那丫头在防着别人?”凌铁山首先就往阴谋论上揣测。 管家脸色古怪地道:“也许是巧合,毕竟她在庄子里长大,应该不会这么有心计才是!” 这话邱蕙珠也认同。 但凌铁山不这样想,就算她是庄子里长大的,从小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也没有谁去教她。可是她身体里面流着俞聆清的血。 万一她无师自通了呢? 管家离去后,邱蕙珠见凌铁山眉头紧拧,她伸出保养的极好,还显得葱白的手,在他的眉心按压,语气温柔地道:“侯爷,你在担心什么?” 凌铁山不愉地道:“没想到皇上还会召见那野丫头。” “皇上多忙啊,要管着整个西楚的事,哪里会在意一个野丫头呢?侯爷要是为这件事,那就不必担心了。一个病得快死的儿子和一个肱骨大臣,皇上肯定更看重侯爷呀!” 邱氏娇滴滴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让凌铁山心中的烦恼都消去了不少。他伸手将人拥进怀中,只是笑了笑,但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邱氏道:“反正他也病得快死了,不如推一把,皇上还会在意一个死去的儿子不成?” 凌铁山怔了怔,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做!你都说了,他都病得快要死了,何必还要惹一身腥!” 邱氏娇笑道:“我就随口说说逗侯爷开心,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去做这个事?” 凌铁山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调笑道:“调皮!你好生替本侯管着内院,外间的事本侯和大舅哥会互为扶助!” “知道了,这些事你叫我管,我还不想管呢!”邱氏咯咯地笑,被凌铁山一弯腰抱起,往内室而去。 邱氏满面娇羞,凌铁山却眼眸深沉。 当初把凌雨汐扔在庄子上就不管不顾,任由她自生自灭,现在想来,还是太过大意了。 还是应该多关注一些,知道她在干什么?知道她有什么本事,也不至于突然之间那般被动,损失了三十万的银子是小。万一明天入宫,皇上问起,她胡言乱语几句,那也于他不利! 但此时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先想好对策吧。 只要尽快定下莲儿的亲事,所有的担忧都会迎刃而解。 后天,莲儿应大皇子之邀去游湖,这件事一定会传到三皇子的耳中,相信三皇子会很快作出决定。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用忌惮那个病鬼,也不用在意那个野丫头了。 那野丫头是因为嫁给这个病鬼后才变得这么精明的,开始之前在庄子上她就有了这般心计,只是没人知道? 凌铁山觉得,明日之后他要让管家更多监视那野丫头。 他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这玩弄人心,揣度人性,却要比许多人都厉害。可不想终日打雁,最后被雁啄了眼睛! 皇上招一个皇子携王妃进宫,本是一件小事。 派太监去传也正常。 但是,他却不是马上召见,而是第二天召见。 这便显得正式了些。 因此,这个消息顿时就显得不那么寻常起来,连燕王府门前,都瞬间多了许多无所事事的闲人。 不过,楚玄渊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防止楚玄渊再把自己冻成冰块,凌雨汐没有坚持分床,不过,分了被子。一人一床被子,反正床够宽。 凌雨汐觉得,幸好自己来自后世,不然,以这个时代的女子的观念,只怕接受不了拼床这回事。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身,一尘便过来提醒要进宫。 两人都没在意,楚玄渊还慢悠悠地用了个早膳。 他一边给凌雨汐盛一碗她爱吃的鱼羹,一边温声道:“此去宫中,就是走个过场,要是不想理谁,就不理谁;要是不想待,咱们见一下父皇,就回来!” 凌雨汐道:“好!” 他又道:“宫里那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阴人,你别上当!” 凌雨汐道:“好!” “自我母后过世后,宫中想我死的人比想我活的人多,她们可能会把那些阴私手段用到你的身上,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太远!毕竟那里你不熟,我怕施援不及!” 凌雨汐道:“好!” “宫中除了继后湛氏,还有秦贵妃,她是秦太师的女儿。我们在南康长公主府见过的秦睿津,秦旭泽,是秦太师的孙子。秦贵妃是大皇兄生母;另还有二皇兄的母亲淑妃,四皇兄的母妃贤妃,六皇弟七皇弟的母亲德妃!” “我记住了!” “还有……” 他恨不得把宫里的情形全都一股脑地灌进凌雨汐的脑中,那些人太阴,他的阿汐这么率真,这么善良,他不担心自己,但是,他担心凌雨汐进宫会着那些人的道。 听着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需要注意的地方,哪个宫中的隐秘,哪个娘娘心中的忌讳,那些人身后的势力…… 这时候,他面不红,气不喘,人也不咳了。 楚玄渊说了好一会儿,刚开始凌雨汐还在回应,到后来,他感觉到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色有些怪异,不禁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道:“阿汐,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凌雨汐摇头。 “那阿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凌雨汐道:“你没咳!” 楚玄渊:“……” 他失笑,唇角多了一丝苦涩和自嘲,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要寒疾发作,三天之内,反倒将别的病情压下去!此刻我精神好得很!” 凌雨汐道:“我已经叫人打听这天下的医者!自古神医出民间,我相信,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病,你别担心!” 楚玄渊眼眸之中一片温柔之色,他唇角扬起,道:“嗯,我不担心!阿汐这般关心我,我很欢喜!” 凌雨汐垂下眼睑,遮挡了那一片将她包围的绵绵情意。 要命,她发现自己有点没出息,实在是眼前的盛世美颜带来的冲击太大,让她都有片刻失神! 第99章 就是故意的 进宫得换上正式的衣装,楚玄渊的王爷礼服是早就有的,倒是凌雨汐的王妃礼服宫中并没有赐下来,所以,她只穿了一套浅蓝色宫装,不过少女长相明丽,容光照人,配上她从容的姿态,淡定的气质,一点不比从骨子里散发着尊贵气息的燕王逊色。 事实证明,他们磨蹭了大半会儿的时间还是不够的。 因为皇上临时有事,和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派太监传了话,叫他们先去后宫拜见皇后。 楚玄渊虽是燕云衣所生,但燕云衣早就故去,现在的皇后是湛皇后是丞相之女,丞相之弟是兵部尚书,丞相之子还是京畿卫统领,由此可见,湛家圣恩有多隆! 幸好有秦太师,镇国大将军卓景行等人能分庭抗礼,才能勉强维持朝中平衡! 这湛氏一族,已是皇权之下的第一家族了! 既然她占着皇后的名份,楚玄渊带着凌雨汐进宫,是怎么都避不开走这一趟的。 太监引着楚玄渊两人去往凤仪殿。 走了一段路,楚玄渊就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凌雨汐皱眉道:“王爷身子一向不好,宫中没有步辇吗?” 太监:“……” 他打量了凌雨汐一眼,听说燕王娶的这个王妃粗俗无礼,不懂礼仪,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道:“原本是有的,不过这不刚巧,这里没有!” 凌雨汐一眼看过去,刚好看见他眼里的一丝讥诮和轻蔑。很显然,他说的不是实话。 这太监对楚玄渊不但没有丝毫的恭敬,反倒有几分不耐烦。 要说捧高踩低,宫中的人最是深谙其中之道。 无非是因为楚玄渊长年长病,让他们觉得不必要对一个活不长久的皇子多客气。 因为对他好可能毫无回报,没有利益的事,他们都不想做。 凌雨汐扶住楚玄渊:“既然没有步辇,那咱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楚玄渊咳了好几声,才低哑地道:“好!” 那太监急了,道:“皇上娘娘那边还在等着呢,你们怎么能在这里休息?” 凌雨汐脸色一沉:“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在等着?还不快寻步辇来?” 那太监哼声道:“咱家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没有!” “没有就去寻!”凌雨汐寸步不让:“殿下身子不舒服,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想必不会怪罪病痛在身,身体不适的殿下!” 言下之意,会不会怪罪你就难说了! 倒不是凌雨汐故意刁难,路程远,宫中都会有步辇代步,楚玄渊身子不好,更应早有准备才是。那太监眼底轻蔑又不耐烦的神情说明不是没有,而是他不想拿来给燕王用! 那太监的确是故意的。 楚玄渊的身份特殊,所以在宫中的地位尴尬,虽然御医早就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可对于那些宫中的主子来说,只有他真正死了,才让人放心。 这太监只混了个跑腿太监的活计,想要讨好哪宫的主子换个好差使,但是哪里也轮不到他讨好。 这不,燕王就应召进宫了。 这太监觉得,这大概是他最好的机会。 燕王在宫中一点倚仗都没有,又早早出府去住了,大婚这么久,皇上才想起来要召进宫看看。 可他没料到,他这边才刚开始呢,燕王没说什么,燕王妃倒是冒出头了。 他权衡了一下,如果不唤来步辇,这燕王夫妻二人便不去凤仪殿,到时候推说是病体难支,受责罚的就是他了。 这么虎头蛇尾的,他有点不甘心,但是又一想,求功是好事,但是首先得无过,燕王妃很明显是个刺头,他还是先别惹事,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个笑脸,道:“那咱家就去寻步辇了!” 说着,他果然走了。 凌雨汐扶了楚昕元在一片树荫下坐下。 楚玄渊拉她:“你也坐!” 当那太监唤了步辇过来,看着两人惬意地坐在树下休息,唇边含笑,却对他视如不见时,心里又气又急:“哎哟,我说燕王爷,燕王妃,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呢?咱家还以为你们在向前走呢,这要不回头来走一趟,这不是错过了吗?” 凌雨汐扫他一眼:“王爷身子不适,不在这儿坐着,难道要走得气喘咳嗽去见皇后?这不失礼吗?你到底是太监,还是宫中的主子?王爷还是皇子,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口气!” 那太监:“……” 得,之前就知道这燕王妃惹不起,哪个第一次进宫的人不是小心翼翼的?可这燕王妃倒好,对他一点也不客气,燕王也不知道管管,就这么一直咳嗽着。 这么病病歪歪的,万一把病气过给皇后娘娘怎么办? 心里虽是不屑,这太监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而且,皇后娘娘身边那么多得用的人,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太监操心! 凤仪殿今日很是热闹。 皇上昨天派人宣召燕王进宫的事,早就传开了,德淑贤三妃都在,还有一些嫔妃也在,三妃今日齐齐地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心中冷笑不止,平日里可没见她们这般殷勤。 这是都想看看燕王的病是真是假? 当然,也有些嫔妃是早就听出过燕王,却没有见过。 她们对那短命的王爷十分好奇,世人传燕王脸如敷粉,眉若青锋,眼若星曜,唇若涂珠,比女子更漂亮。这些个自诩美色的嫔妃,想过来看一眼。 秦贵妃没有来。 皇后知道她为什么不来! 南康长公主府的事,三皇子早就跟皇后说过了,秦贵妃今日没有来,那也是因为大皇子也去了长公主府。 一群莺莺燕燕们各怀心思,却表现得一团和气,热热闹闹的说着笑话,聊着趣事,好像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然后也不理会她们,坐在首位,慢条斯理的喝茶。 她的小指张开,指尖的甲套,薄薄的金片上镶着碎钻,雕着精美的图案,和她保养极好的葱白手指相映,尊贵又美丽。 这时,外间有太监唱报:“燕王殿下携妇前来请安!” 莺莺燕燕们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一双双心思各异的眼睛看向门口! 第100章 没什么好计较的 皇后慢慢的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香茗。 众人等了片刻,门口竟然没有人进来。她们恍然明白自己是太心急了,又把目光看向皇后。 皇后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请燕王燕王妃进来吧!” 众嫔妃:“……” 草率了! 尤其是德淑贤三妃。 到底是不如皇后的养气功夫啊,她们刚刚这么向门口一望,在皇后面前简直跟傻子似的。 那些低阶嫔妃还好,她们本来就只是来好奇来看燕王长得有多好看,传言是不是夸大其词。但是德淑贤三妃却很没面子,只得一个个把目光投向别处,研究别处的空气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门口终于来人了。 室内一时安静无声。 在这里的妃嫔,哪个不是自负美貌? 听说燕王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比许多女子都要美上几分,她们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可是此时,她们却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并肩而来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穿着王爷的红色礼服。 本是相同制式的礼服,他们也见安王定王齐王众王穿过,众皇子极具贵气,穿在身上也意蕴潇洒。 但是人就怕比较。 眼前的少年年仅十八,一头墨色长发被玉冠束起,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唇红齿白,肌肤如玉,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燕王脸如敷粉,眉若青锋,眼若星曜,唇若涂珠,比女子更漂亮! 大概是因为这样一副让天妒的容貌,所以才会命不久长。 众人再把目光落到凌雨汐的脸上。 眼里都有惊色,面前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她们知道是燕王和燕王妃,几乎要以为这是天上降下的谪仙。 男才女貌? 不,这对少年男女的容貌,也太出色了。 在后宫美人云集的地方,这些后宫的妃嫔对自己的容貌是非常自信的,但在面对燕王夫妻时,她们默默地收起了那份自信。 一双双眼睛盯着,众人都看出了燕王的吃力。 从门口到殿中,这才多远一段路啊?燕王连额头的细汗都走出来了,他在喘,而且他在压抑着咳嗽。 刚刚心里暗暗生起的嫉妒,又悄悄的落了下去。和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终于走到了众人面前。 楚玄渊拱手行礼道:“儿臣携妇,拜见母后!” 他只是拱手却未跪。 凌雨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跪,还真没有人告诉她进宫见皇上皇后该用什么样的礼仪,而内心深处她是不愿意跪的。 就这么一迟疑,楚玄渊已经扶住她。 凌雨汐只好福身行了一礼。 “嗤!”一声轻嗤传来,接着,一个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煽风点火,道:“哟,这皇儿见母后,儿媳见婆婆,都不跪的吗?皇后娘娘,这知道的,知道您是最疼惜小辈,大量宽宏;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威信受损,被小辈轻视了呢!” 说话的这位年近四十,看着比皇后还要大一些,坐在右下手的位置,位置挺靠前,显然位份不低。 凌雨汐不认识,不过楚玄渊认识。 这位,是二皇子的母妃淑妃! 西楚后宫,贵妃之下,便是淑德贤三妃。 淑妃与秦贵妃一向交好,秦贵妃和皇后不对付,淑妃这话,既揶揄了皇后,又讥讽了楚玄渊。 皇后若是不计较,在众嫔妃面前就失了威信,若是计较,今日就有热闹可看了。 凌雨汐暗暗撇撇嘴,早听说后宫的女人整日个无所事事,都在钻营宫斗,一个个都是黑纱九段的功底,这才刚照面,就用上了。 皇后没理淑妃,问道:“玄渊,你身子可好些了?” 楚玄渊用手按压住唇,过了片刻才道:“劳母后动问,已能勉强……走动……” 皇后淡淡地道:“你身子不好,皇上怜恤,许你免跪!淑妃娘娘似乎对你不跪颇有微词,还是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楚玄渊微怔,轻咳道:“母后,父皇怜恤,母后宽容,儿臣却要对淑妃解释,这是说淑妃自觉凌驾在母后之上,还是说,父皇的圣旨,对淑妃无用?” 他声音缓慢且轻,因为说了这么长的话,还有点气喘。但是每个字,听在人耳里,却有如雷鸣。 淑妃当时就变了脸色,众妃谁都不敢接话。 这么漂亮的人,出口这么狠厉的吗? 可是,她们看见,楚玄渊一脸懵懂无辜,那样儿,竟真似有满心疑惑似的。 这让她们也有些搞不懂了,这是无意中一问,还是有意问的? 要是无意,那就是淑妃倒霉,要是有意,那这漂亮的人儿,可没有外表看着这么无害。 你品,你细品! 皇上决定的事,皇后知道。 淑妃不知道! 在这点上,淑妃已经落了下乘。 更何况,淑妃怎么可能在皇后之上?借淑妃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皇上的圣旨对她无用! 她尖声道:“楚玄渊,你这些年就养了一张嘴是不是?本宫说的是你吗?本宫只听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没说一人免跪,全家免跪的。你不跪是有皇上特许,你的王妃面对长辈不跪,难道也是皇上特许吗?” 让一向端着的淑妃都气得破音了,显然楚玄渊这句话的杀伤力惊人。 果然还是冲着凌雨汐来了。 楚玄渊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皇后的脸色有些悲悯。 他的眼神太干净,而那份悲悯又太真切,使得皇后都有些发怔。 其实和秦贵妃一样,皇后对楚玄渊也是忌惮得很,毕竟先皇后生的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嫡子。只不过这些年来,楚玄渊一直病着,而且,从来没有接触过朝堂的事务,一年里大半年都在病床上躺着,剩下的小半年,也只在燕王府里闭门不出,因为出来吹了风会咳嗽。 甚至,在皇家赐宴这种皇室子弟,宗室,大臣们都会到的重大宴会,每年也有个三五次,可他长这么大,出现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加上三皇子上次来看她,又说了南康长公主府里的事。 楚玄渊有脾气,但是没运气,这个病,把他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她这个做继母后的,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大方一点。 第101章 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左右是个没有威胁的人,真要大张旗鼓地去对付了,反倒丢份。甚至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觉得她身为一国之后,不能容纳别的女人为皇上生的儿女。 这种蠢事,她当然不会做。 可是,她还真没有被谁用这样的目光看过。 悲悯? 就很可笑。 她对凌雨汐不行跪礼虽也有一丝丝不悦,但是既然淑妃跳出来了,她反倒不介意了。 她好奇地道:“玄渊,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母后?” 楚玄渊垂下头,压低声音,有些难过地道:“这些年,母后对玄渊极好,还常派人送东西到燕王府,玄渊都是知道的!” 皇后:“……” 她派人送到燕王府的东西,都是宫中皇子们的惯例,皇后主理后宫,可不想在这点小事上让人抓住把柄。 但是没想到,份例的东西,楚玄渊会这么郑重道谢。 她看一眼楚玄渊的眼睛,少年的眼睛十分干净,像完全不沾世事的小鹿的眼睛,让人心里也不由得一清。 她想到之前对楚玄渊的防范和不喜,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一个常年缠绵病榻,能下床到府里走动几步都觉得是天赐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毕竟,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病痛给夺走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呢? 楚玄渊话锋一转,却道:“母后这般好的人,没想到在宫中过着这样的日子,玄渊心里难过!” 皇后:“……”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是她没听懂,还是楚玄渊没说明白? 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怎么不知道呢? 楚玄渊眼里都是心疼,道:“母后是一国之后,朝堂以父皇为尊,后宫以母后为贵。但是儿臣今日看到的,却不是这样,这位娘娘竟然能在母后的宫里,不顾母后在旁,就能大呼小叫,完全不把母后放在眼里!母后,这位是秦贵妃吗?” 淑妃:“……” 她猛地站起来,这个病鬼说什么?他在挑拨离间! 众嫔妃:“……” 淑妃娘娘今天是很失态呀,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凤仪殿,刚才皇后娘娘还没说话,淑妃就跳出来说燕王妃不行礼。而后又尖声大叫,简直和之前温婉娴淑的淑妃娘娘判若两人。 皇后:“……” 她再看一眼楚玄渊,这孩子正用湿漉漉干净又清澈的目光看着她,目光里还有一些孺慕,更多的,竟然还是心疼。 这孩子是真的在心疼她。 她也生了两个儿子,三皇子楚建邺从小天资聪慧,她和湛家都细心教导,皇上也看重,毕竟是嫡子,十皇子楚钧煜如今也十四岁了,他能从两个儿子眼中看见孝顺,但还真没看见这么心疼的眼神。 很奇怪,又很可笑,但是,竟然也有些暖意。 这些年,随着大皇子楚元彻得了个贤王的称号,在外间颇有名望,在朝中也颇得一些朝臣看重,所以秦贵妃和她之间,不论是因为后宫的地位,还是因为儿子,都少不得站在对立面。 淑妃和秦贵妃一个鼻孔出气,平日里对她这个皇后只有表面上的礼数。今天,被楚玄渊几句话,她连表面礼数都没能维持! 知道楚玄渊不是威胁,而有更大的威胁后,皇后也不再针对楚玄渊。 既然淑妃针对,而淑妃又是秦贵妃那边的人,她当然护着。 皇后淡淡地道:“玄渊,你不常来宫中,看见这情形才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后宫啊,总有些没眼色的人。不过左右都是些小事,母后也不至于计较,倒是你这孩子有心了!” 淑妃:“……” 没眼色的人说的是她吧? 皇后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敲打她呢,哼,也不知道她还能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湛家位高权重,早就惹得皇上忌惮了。她还想扶三皇子上位,真是笑话。自古哪个皇帝,会让后戚强大的皇子成太子,当皇帝?不怕江山旁落吗? 当然,她是没想这么多,这是她娘家父亲的分析,还有儿子齐王跟着楚元彻长大,也曾在她耳边透过口风。 虽是心里又恼又恨,她已失态一次,总不能再闹起来,到时候,就真是她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传出去,皇上也会派人斥责她。 斥责她事小,儿子定要埋怨,秦贵妃也会觉得她惹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对凌雨汐招招手,道:“你这孩子一直住在王府,身子骨不好,也甚少进宫,母后不能去看你。这一转眼,都长大成人,成家了。你的王妃看着也是个不错的。来,过来母后看看!” 楚玄渊对凌雨汐一笑。 凌雨汐也对他笑了笑,两人的互动简直像一幅画卷,赏心悦目。实在是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俏。 凌雨汐上前,福身行礼:“母后!” 刚刚的情形她当然看得出来,淑妃想借楚玄渊和她没行跪礼的事让皇后丢脸。 但楚玄渊三言两语,却让淑妃不得不偃旗息鼓。 淑妃要拿他们当跳板来踩,楚玄渊却把她当成刺,种在皇后心里。 可他的表情又那么无辜懵懂。 一个是咄咄逼人的后妃,一个是维护自己的无害旁人,皇后当然站在楚玄渊这边。 这不是因为她对楚玄渊多好,而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为了她皇后的尊严! 如果他是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皇后定然对他多加提防猜忌。但是想到他是个长年缠绵病榻的,反倒少了几分怀疑。 四两拨千斤,漂亮! 皇后笑着褪下手腕上的一个翠玉翡翠镯子,戴在凌雨汐的手腕上。 那镯子能被皇后戴着,自然不是凡品,皇后身边的嬷嬷也笑道:“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一个镯子,戴了一年多呢,上次九公主要,娘娘也没舍得给!” 凌雨汐忙道:“母后,这太贵重了!” 皇后见她神情亲近,还挺知礼,想到她的身份,对楚玄渊就更没有什么忌惮了。她的笑容也更亲切了几分,道:“喜欢的东西当然是送给合眼缘的孩子。玄渊身子骨不好,平日里要多休息,你与他已是夫妻,平日里便多上点心!这孩子也不容易!” 淑妃瞪着那镯子,看楚玄渊的目光像淬了毒,这个病鬼,刚才借故起身,都没有对她们行礼。 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102章 鹣鲽情深 德妃贤妃看着淑妃被一个少年几句话就失了态,在一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别人出头她们看戏的好事,她们乐得很。 对楚玄渊,除了不冷静的淑妃,她们倒是都没恶感。毕竟,没有利益冲突。 要是皇上真的重视这个儿子,就不会在他大婚的时候只派了九皇叔去主持婚典,只象征性的赐了一些珠宝;要不是皇上的轻视,他大婚的时候,也不会一个兄弟都没去;哪怕皇上曾经想起过他,也不至于让他已经成婚这么久,才召他携妇入宫觐见。 那他们要是把火力都集中在这样一个皇子身上,不是蠢吗? 他们才不会像淑妃那样蠢。 楚玄渊除了之前说了几句话,此时一直没说话,偶尔也低咳,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忍着咳嗽的样子。 咳嗽不能忍,所以要忍下来很辛苦。 不止皇后看出来了,众嫔妃也看出来了。 因着楚玄渊刚才的帮腔,她也没了立威的心思,叫嬷嬷搬了两把椅子来,赐他们坐。 皇后拉着凌雨汐说话,虽是作姿态,但是凌雨汐一片天真娇憨不知世事的样子,却让众妃都很开心。 能不开心吗?有这么个什么都不懂,连宫中礼仪都不懂的王妃,显然皇上是真没有把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这婚事够草草的。燕王妃这是什么人啊?庄子上长大,虽然生在将军府,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那燕王就更没有什么威胁了。 但是,凌雨汐说的话也挺好笑,她还说起在庄子上的趣事,这些,让众嫔妃们既心里轻蔑,却又听得津津有味。 这下众人都知道,凌雨汐不行跪礼,是因为没有人教她宫中礼仪,皇后之前稍微的那一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皇上下朝,便直接到凤仪殿来了。 众嫔妃顿时热闹起来,一双双期待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显然她们聚在皇后这里,固然是因为楚玄渊会来拜见,更是因为皇上回来。平日里,皇上并不是那么好见,即使在皇后这里也不一定时常能见,能见到的时候,一个个都挖空了心思。 皇后知道她们的心思,毕竟宫中有的是年轻貌美的新晋嫔妃,如今皇上只有初一十五才会在凤仪殿过夜,但有这两天,保证她的后位不会被摇动,她也一门心思扑在儿子和母家身上,这才是真正能保她以后尊荣的。 皇上一到,众人行礼,楚玄渊凌雨汐自然不能再坐。 皇上目光在楚玄渊脸上落了落,道:“朕听说你成婚之后已经能出去走走了,是身子好些了吗?” 楚玄渊一脸乖巧懂事:“回父皇……咳咳咳……好……咳咳咳……好多了!” 皇上:“……” 他道:“好多了就好,多出去走走也好!” 楚玄渊的情况,他昨天问过秦院正,秦申平的话,让他轻叹了口气。 对这个皇子,皇上的心情很复杂。 燕云衣生的儿子。 当年他与燕云衣,也是鹣鲽情深,可是皇权在前,任何的想法都得靠后。哪怕没有燕云衣,他就登不上这个位置,可他动手的时候,还是没有半分心软! 皇上当时没准备对楚玄渊怎么样。 燕云衣是燕家人,楚玄渊是他的儿子。 若是以后,楚玄渊能继承大位,哪怕还有燕府铁骑,那也是效忠于皇室的铁骑了。 但是燕云衣一死,楚玄渊就遭了别人的算计。 一个五岁的孩子,别人要算计太过容易。 见他身子骨不好,皇上就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他对楚玄渊心里有丝丝的愧疚,毕竟如果他没有让燕云衣死,有母亲护着的孩子,不会是现在这病病歪歪,活不到弱冠之年的命。 想到楚玄渊曾经订过一门亲事,在某次这丝愧疚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便决定让楚玄渊完婚,一是冲喜,二是想着,若是留下一男半女,也算是这孩子来这世间走一遭的念想。 但这愧疚也仅有丝丝而已,反正他儿子很多。 这个儿子活不长,自有活得长的儿子。 何况,楚玄渊一直生病,在别的皇子学文习武时,他只能与药罐为伍。 楚玄渊出去逛一次街,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这在别的皇子来说多么正常的事,但是楚玄渊却因为病,还是第一次。皇上也是因此才想起,冲喜还真有效果?都能让他出门逛街了? 而且,还为新娶的王妃去讨嫁妆。 那自是要召见的,不然,世人会觉得皇上对亲子凉薄,成亲多日连宫门都没入。 但也仅此而已,父子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情,当然也没有那么多话好说。 问询了几句,楚玄渊都认真作答,只是,那声声咳嗽,让皇上都听了不适起来。 楚玄渊只要不说话,就忍着咳嗽,可一说话就无法忍,尤其是皇上在问到第三句时,他忍不住咳,用帕子捂了嘴,皇上眼尖地发现帕子上的红色。 这让他还怎么问? 也亏得御医说过,他这咳疾是身子亏损,各种病症所引起,并无传染,不然,只怕这么咳着,别人都不敢离他太近。 皇上象征性地表达了几分关爱,便匆匆走了。 楚玄渊也便直接告辞离宫。 皇后派人赏赐了不少东西。 今天在她宫里的嫔妃虽有不少,但也不是全部,楚玄渊只到了她这里,别宫更是没有踏足拜见,秦氏那个贱人事事同她争又如何?她在后位,秦氏终究低一等! 乘坐步辇出宫,楚玄渊一路咳,脸色苍白。凌雨汐叮嘱宫人走慢一些,别颠着王爷,那抬步辇的宫人也是心惊胆战的,实在是这咳嗽太过揪心了。 终于到了宫门口,看着凌雨汐扶着楚玄渊出宫,抬步辇的太监都不由擦额头的汗。 他们刚才真的担心,万一这燕王在他们抬的步辇上一口气顺不过来,就这么过去了,他们也会没命的吧? 凌雨汐给楚玄渊顺气,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楚玄渊冲她眨了眨眼,道:“没事!” 回到燕王府的马车上,凌雨汐道:“你累着了吧,先睡会儿!” 楚玄渊却笑道:“并不累,在宫里才累!” 他道:“阿汐,你看,那些人表面关心我,其实都在背里里对我轻蔑嘲笑嫌弃,所以我不乐意见他们!” 第103章 一直陪着? 凌雨汐想着可不是?在凤仪殿,那些个嫔妃们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是说话都爱挖坑。 她用故作懵懂无知天真娇憨的样子蒙混过关,但是真不想理会那些人。 便是那个皇上,看着是在关心楚玄渊,但哪个父亲是这样关心孩子的?好像问几句日常,就是施舍了父爱一般。 楚玄渊声音低沉下去:“阿汐,你娘早逝,你爹对你不好!我也是,我娘早逝,我爹有许多儿子,他根本想不起我来。宫里的人不是我的亲人,他们还不如旁人。我没有别的亲人,我只有你!” 凌雨汐看着他一脸伤心难过,情绪低落的模样,也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地道:“别想那么多,别人不重视我们,我们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只要我们开开心心的,别人的看法影响不了我们的快乐!” “你也这么想吗?”楚玄渊睁大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凝注着她,带着专注认真和期待:“那阿汐会一直陪着我吗?” 一直陪着? 凌雨汐脑中很自然地就闪现两年之期。 不过,当初之所以订下合作关系,是因为他只能活两年了。 而照秦申平的诊断,也许他连两年都活不到。 她心底深处微微一软,也回看着他的眼睛,道:“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楚玄渊眼里一片欣然笑意,开心的感觉似乎要溢出来,他反手握住凌雨汐的手,紧紧握住,道:“阿汐,我多幸运,在我生命尽头,老天把你派过来。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不会让人欺负你,我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凌雨汐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这是她即使用力挣也挣不脱,却又不会让她感觉疼痛的力道。 之前在宫中,他知道她不想跪,就把她拉住了。 他虽然病体难支,不过对她,还是尽到了订合作关系时所做的承诺。 他才十八岁,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凌雨汐心中更多了几分柔软,也就任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抽出。 马车顺着街着慢慢往燕王府走。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楚玄渊撩起车帘往外看,十几个穿着同样服色的人,正在街上询问。 他问了一耳朵,放下车帘。 凌雨汐道:“怎么了?” 楚玄渊神色淡淡地道:“平远伯的儿子失踪了,伯府的下人在寻找!” 平远伯的儿子韩福顺? 凌雨汐顿时不出声了。 她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她猜得不错,他此时大概在义庄的某具棺材里。 红芹对这样的仇人,都准备拼了自己的命去报仇,仇人在眼前,她当然不可能放过。她做得甚是隐秘,把人从平远伯府抓走的时候,也避开了所有人,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红芹身上去。 楚玄渊看着凌雨汐,见她若有所思,他问道:“阿汐在想什么?” 凌雨汐摇头道:“没有!” 楚玄渊笑了笑,道:“这平远伯的公子,平日里不做好事,说什么失踪,也许是到青楼柳巷去了。” 凌雨汐抬眼,正对上楚玄渊含笑的眼眸。 黑曜石般的眸子清亮有神,深邃又幽静,好像洞悉一切,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无心之言。 凌雨汐还没说话,楚玄渊又道:“反正我们跟他也不熟,他去哪里与我们无关。阿汐,不如我们让马车放慢一点,再逛一逛,如何?”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凌雨汐道:“好!” 因是进宫后回来,楚玄渊身上还穿着王爷制式衣服,他便没有下马车,只有叫车夫慢一点,透过车窗往外看。 两人离得近,楚玄渊似乎心情不错,还不时指着车窗外和凌雨汐说话。 突然,楚玄渊叫道:“停车!” 车夫赶紧把马车停下。 凌雨汐道:“怎么了?” 楚玄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一处,又看看凌雨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后闷闷地道:“算了,走吧。” 凌雨汐道:“等等!” 她顺着车窗往外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扛着一个木柱,柱子用草绑着,上面插着一串串的糖葫芦,红透清亮的样子,阳光一照,很是诱人。 她一转头,看见楚玄渊红了的脸,顿时了解,笑道:“我下去买。” 车夫小心地把马车停下,其实他可以去买的,不过,王妃要亲手买给王爷吃,他没敢多嘴。 凌雨汐下了马车,走到那中年汉子面前,挑了几串又大又红的,付了钱,往回走。 给了车夫一串,剩下的几串她都拿到车上。 车夫受宠若惊,捧着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马车里,凌雨汐把糖葫芦递给楚玄渊,道:“尝尝看甜不甜?” 楚玄渊接过一串,咬了半个,眯起了眼睛。 凌雨汐好笑,又有些心酸,冰糖葫芦这种街边小零嘴,一般只有小孩子喜欢吃,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不讨厌,但因常见,也没有多少新奇感。 可是,她在楚玄渊的眼中,竟然看到满足。 那种新奇的满足。 她道:“你第一次吃?” 楚玄渊赧然点头。 凌雨汐懂了,看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两分,道:“我给你买了四串,你慢慢吃。” 楚玄渊拿一串递给她:“阿汐陪我一起吃!” 凌雨汐:“……” 她接过,心中莫名有种哄小孩的即视感。 不过,她知道楚玄渊性子敏锐,可不敢把这种想法露出来,便笑着咬了一个。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楚玄渊一脸期待:“好不好吃?” 能说很一般吗? 凌雨汐点头,道:“好吃!” 楚玄渊认真地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街边零嘴!” 这也太夸张了吧?街边零嘴,好吃的一大把,看来,以后有机会,多带他出来吃一些,他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听楚玄渊又加了一句:“因为这是阿汐买给我的!” 凌雨汐:“……” 她一转头,就看见少年黑曜石般的眼里,满满的是对她的亲近和……依赖? 她懂了,大概从他母后过世,就没有人对他好,所以,自己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她似乎要比他幸运! 第104章 阿汐不是别人 虽然上辈子的她是孤儿,但是进了宗门后,因着天赋惊人,师父和宗门里的人对她都不错,她也不缺吃穿。 宗门灭后,除叛徒的日子苦一点,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有一颗强大的心。 后来即使做了雇佣兵,那时候她的能力也能让自己过得很富足,虽然她也是一个人,也是无人关心,但强者是不需要人关心的。 可楚玄渊不是,他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那她以后对他更好一些吧,让他在世间不长的日子,感受一下关爱,至少在离世的时候,不会太过遗憾,或者说,在他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些温暖! 她对楚玄渊也有几分好奇。 他有时候成熟聪明,精明警觉,有时候却又懵懂单纯,天真干净。 她所知道的他的经历毕竟少,也许他还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才让他时而细腻敏感没有安全感,比如病的时候,比如依赖她的时候;时而又智珠在握,比如那天晚上,穿着新郎红衣的他,在眼外,挡在她的面前,冷静地和她谈合作的时候。 这些天,她也看出了一些玄机。 虽然他的确是病体,但是咳嗽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比如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咳,甚至不咳。可是今天在宫里,他却咳得心肺好像都要停止。 她不想点破,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所以,街边的一些小吃,他大概都是能吃的吧! 楚玄渊吃了一串,一转头见凌雨汐才吃了一颗,而且似乎若有所思,他道:“阿汐,你是不是在想我的病?” 凌雨汐:“……” 这么敏锐的吗? 楚玄渊用帕子沾嘴,那是一张干净的帕子。 凌雨汐有几分担心地道:“你今天又咯血了。” “不碍事!”楚玄渊看着她,顿了顿,将那帕子展给她看,白净的帕子,边角绣着一丛竹。 凌雨汐看一眼,没看出什么玄机。 楚玄渊将帕子贴近嘴边,用力呵气,然后,凌雨汐震惊的地发现,那帕子上一抹殷红,如血绽开。 她睁大眼睛。 楚玄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柔声道:“你明白了吗?” 凌雨汐心中大震,急忙移开目光,道:“你不应该告诉别人!” 这帕子上果然是有玄机的,也是,一个人要是真的那样咯血,应该早就不能下床了吧!所以他有病,但是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他的病,应该还能治吧? 可这么隐秘的事,不应该让外人知道,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楚玄渊还是一瞬不瞬地看她,认真地道:“阿汐不是别人!” 凌雨汐:“……” 她和他仅是合作关系,就算这些天两人之间多了些熟悉,她在心里也下意识把他当成弟弟,但是楚玄渊身在皇室,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受过多少算计和阴谋,以至于他都想到这样的办法了,他却给了她这样一份信任。 这份信任很沉重,沉重到凌雨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就这么信她?他不怕她之前做的那一切,只是为了取得他信任吗? 楚玄渊收了帕子,又拿起一串糖葫芦,道:“阿汐你怎么不吃?你那串不好吃吗?” 凌雨汐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圆圆的山楂缺了半个。 楚玄渊低头正要咬手中那串,凌雨汐道:“你一次不要多吃!” 楚玄渊看着眼前红艳艳的糖葫芦,有些眼巴巴的,却道:“我听阿汐的!” 凌雨汐看他那期待又隐忍的眼神,道:“这两串都是你的,回去再吃!” “嗯!” 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神,湿漉漉的,凌雨汐心中都升起一丝罪恶感了,只是,想到他的病,哪怕不是真的咯血,他的病也不能让他一口气吃太多的糖葫芦。 她迟疑一下,道:“要不,我分一个给你?” 楚玄渊立刻高兴地眯起眼睛。 凌雨汐:“……” 好吧,说出口了不能反悔,不能吃一串,再吃一个还是可以的。 每串有五个,她这一串上才吃了一个半,还有三个整的呢。 楚玄渊握住她捏着糖葫芦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将那半个咬了去。 凌雨汐:“……” 楚玄渊幸福地眯起眼睛:“真甜!” 凌雨汐:“……” 她道:“这是我吃过的!” 楚玄渊一脸认真地道:“阿汐说的对,我不能多吃,所以半个正好,这样又解了馋,又没多吃!” 凌雨汐:“……” 所以是她想多了! 她尴尬地道:“嗯,你真自律!” 楚玄渊笑得眼睛眯起,眯起的眼里一片狡黠的笑意,那半颗糖葫芦在他的嘴里,甜成了蜜,让他久久舍不得咽下! 在街上逛了一圈,楚玄渊心满意足地回府。 马车停下,他先下车,转过头来扶凌雨汐,还是满面喜色,道:“阿汐,今天真开心!” 凌雨汐笑道:“那明天去放风筝,你不是会更开心!” 楚玄渊用力点头,道:“有阿汐在,我天天都很开心!” 凌雨汐看过去,只见少年脸上是单纯的喜悦。 所以,又是她想多了! 咳,她是不是年纪大了,把一个单纯小孩子的心思想得那么复杂? 奇怪,上辈子她也没有这么多心过,哪怕知道自己有未婚夫了,她心里也半点涟漪都没有,怎么不过是去皇宫一趟,她老感觉自己被撩呢? 可楚玄渊心思单纯,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凌雨汐狠狠地唾弃了一回自己,这才终于让心情回归平常。 她自然没发现,和她并肩而行的“孩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那笑容里,哪里有半分懵懂无辜?有的,只是清透狡黠。 主院寝卧旁边的那间房,楚玄渊没住过去,凌雨汐也没住过去,不过,那里临时开辟成了小书房。 楚玄渊让人把书房里凌雨汐感兴趣的书都搬了过来。 这儿,就做了凌雨汐的书房。 凌雨汐对这个世界虽有些了解,但她觉得还不够,正好,那些书可以弥补一下。 她看了会儿书,走出门,屋子里没人,倒是外面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凌雨汐推开门,那个漂亮的风筝摆在院中。听见门响,楚玄渊扬起头来对着她笑道:“阿汐,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第105章 各玩各的,也不错 凌雨汐认真一看,还真是不同,不是她送给他的那只。 她送给他的,是在街上买的一只,她拆了带回来重装的,所以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是与不是。 而这只颜色鲜艳的,那翅膀上不是用的彩纸,竟然全是用的丝绸。 好家伙,一只风筝而已。 她的那只才几十文钱,现在这只,光这些丝绸,就得几十两了。 她转头看楚玄渊:“你重新做了一只?” 楚玄渊道:“阿汐送我一只,我也送阿汐一只,明天我们一起放。风筝,也要成双成对的才好,阿汐你说是不是?” “咳!”凌雨汐不由得咳了起来,风筝都这么卷吗? 她转过头看楚玄渊的眼睛,楚玄渊双眼亮晶晶,笑得温和却单纯,所以,又是她多想了? 凌雨汐道:“也好!”毕竟,两个人放一只风筝,是有些奇怪,一人一只,各玩各的,也不错! 两人在这里研究风筝,而此时的宫中,却有人因他们而摔了满屋的东西。 淑妃气得脸色都扭曲了。 她处于四妃之一,在宫中地位不低,当年燕云衣离世,秦贵妃,湛皇后,还有她,三个人都明里暗里争那皇后之位,最后湛皇后胜出,她和秦贵妃两个失败者,便亲近起来。 说亲近,是因为她们暗暗联合起来站在皇后的对立面。 都是有儿子的人,湛皇后的儿子只是三皇子,秦贵妃的是皇长子,她生的是皇次子。虽然她和秦贵妃的所谓合作只是为了利益,一旦湛氏真的落败,她们之间还有一争,但她们若不联合,最后必然是被湛氏挨个击破。 湛氏现在虽贵为皇后,但秦贵妃和淑妃可没少让她心情不痛快。 两人都是聪明人,反正不可能和平相处,平日里讽刺挖苦,指桑骂槐的事没少做,只要不犯宫规,不让皇后抓住把柄,湛氏拿她们也没有办法。 今天,淑妃像往常一样,可没想到,却被个病鬼几句话给说得下不来台,而且,倒处处显得是她与小辈过不去,又在皇后宫里不敬。 这事很快就传了出去,皇上前一会儿还派了太监过来敲打。 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病鬼,活不了几天,竟然还给本宫添堵!” 一个声音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 淑妃回过头,只见二皇子齐王楚樟怀正往殿内走。但是因为地上摔的东西太多,没有落脚的地方,他走得甚是小心。 淑妃在殿里发脾气,不许宫人进来,若是皇上来到,也会早早通报,但是这位齐王是淑妃生的,他过来请安,众宫人想先来通报,被他阻止,宫人们也不敢在这时候来犯淑妃的霉头,正好二皇子来,说不定淑妃的怒火就过去了,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楚樟怀二十一岁,早已定下婚约,不过大皇子还没定下亲事,他便还没成婚。 皇家子弟,长相都很出众。 他身材颀长,眉目清雅,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几分儒雅又风度翩翩的气质。此时,他冲着淑妃关切地道:“是何人惹得母妃生这么大的气?” 淑妃见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的不顺似乎顺了些,她在椅上坐了,气恨地道:“还能有谁,那个病鬼今日进宫,竟然帮着凤仪殿的那位挤兑本宫,真是气死本宫了!” 一说病鬼,楚樟怀便知道是楚玄渊,他眼眸之中或过一片冰冷,道:“那病鬼也蹦哒不了几天,母妃何必理会他?” 淑妃气道:“哪里是母妃理会他?是他想要讨好湛氏,把矛头对准母妃!” 楚樟怀眼神更阴鸷了,道:“他拉踩母妃讨好皇后?” 淑妃对儿子吐槽过后,心情顿时就好多了,尤其是自己面前长身玉立的儿子,再想想楚玄渊那个站着就喘不上气,说话就咳嗽不止的病病歪歪的样子,又觉得解气,恶毒地道:“大概是快死了,想找点存在感让人记住他。樟儿,不用理会。母妃还能被一个病鬼左右了情绪不成?母妃气的是凤仪宫那位!” 楚樟怀道:“母妃受了委屈,这事可不能这么过去。凤仪宫的那位,儿子是没有办法,不过,那个病鬼,儿子倒可以警告他!” 淑妃忙拉他坐下,道:“一个活不了几天的病鬼,你别理会,别惹了一身腥。” 楚樟怀道:“那母妃不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淑妃笑道:“本宫有这么孝顺的儿子,有什么可气的?” 楚樟怀也笑了,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道:“母妃,这是儿子为你找的暖玉,您把它贴身戴着,能暖身,这样心口发冷的发病,就不会再困扰你了!” 一块圆润的玉露出来,淑妃看着二皇子,道:“母妃这个老毛病已有多年了,还是你放在心上!” 母子两个叙了会儿话,齐王用过午膳后就离宫了。 出宫后,他眯了眯眼,母妃在宫中的日子看似风光,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过,还有皇后和秦贵妃压在头顶上,没想到,连个病鬼也敢给母妃不痛快了。 他对身边随从道:“去曹府!” 三皇子府。 三皇子器重的慕僚快步往三皇子书房去。 楚建邺在书房里处理完一些文书,觉得有些累,他刚放下笔,准备出去走走,就见那慕僚匆匆而来,他负手站在门口,问道:“何事?” 那慕僚左右看看并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道:“殿下,刚刚得到消息,明日,大皇子约了凌家小姐去游湖!” 楚建邺眉心微微一皱。 他画的画像有三幅,那三个女子中要选谁做他的皇子妃,他还没有决定。不过,他以为经过南康长公主府的见面,凌雪莲应该是中意于他的。 中意于他却和楚元彻去游湖? 他扯了扯嘴角,清冷地笑了笑,道:“游湖吗?挺好呀!” 那慕僚有些着急:“殿下,这凌家小姐身后牵扯着威远将军,还有忠肃侯,两位都是军中的人,举足轻重,殿下还是要慎重对待的!” 楚建邺道:“本王知道了!” 慕僚见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意思,也不好再强劝。不过,三皇子一向有分寸,想必也能知道若是大皇子和凌家小姐结亲后不利的一面,定然会有对策的吧! 第106章 姨母笑 别处的风起云涌,燕王府既不关注,也不在意。 楚玄渊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他向身侧一看,床上已空。 他扬了扬唇,慢慢地笑了。 自从修习《鸿蒙》神诀后,就是窗子边路过一只蚊子,也别想逃过他的耳朵,但是他的床另一边,睡着一个女子,他却睡得很是安心。 在和阿汐成亲之前,他从来不曾深睡,有任何动静,都会醒来。 但是这几次,鼻中飘来阿汐身上的清香,闻着这香气,他每每能睡得又深又沉,睡得好了,精力便也充沛起来。 此时,他觉得连血液中都是满满的力量,坐起身,自己穿了衣,走出门去叫了水来洗漱。 凌雨汐端着个托盘进来。 楚玄渊老远闻到那药香,他不禁又是温暖又是无奈。 阿汐天天记着要他喝药,对他的身子甚是上心,这样一份关怀,是他以前不曾感受过的,可是,那么苦的药,他真的不想喝。 然而,面对阿汐关切的眼神,他连一个字都不忍吐出来,只能听话地把那苦到让人舌头麻木的药硬着头皮喝下去。 阿汐不懂药理,以为这是秦御医开的药方,是为了他的病的。其实在抓药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改了其中几味,只是温补药方。 这种药喝下去对身体无害,除了苦得难以入口。 但苦就苦吧,阿汐的关心,让他觉得虽苦犹甜。 喝过药,凌雨汐要喂他蜜饯,他笑道:“阿汐,我要吃糖葫芦!” 凌雨汐好脾气地笑,哄小孩子般地道:“好,等会儿出去我再帮你买。” 楚玄渊心满意足地张口吃下她喂来的蜜饯。 他觉得他和阿汐之间越来越默契了。 凌雨汐看他乖乖地把药喝了,吃蜜饯的样子也很乖,笑得眉眼弯弯的,顿时也露出一脸姨母笑,道:“乖!” 楚玄渊:“……” “咳咳咳……” 凌雨汐还没意识到是因为她这一个字引来的杀伤力,见他咳得厉害,忙帮他抚背,道:“怎么了?呛着了?” 楚玄渊忙捉住她的手,道:“没,没事!呛了一下!” 他在心里叹气,阿汐老把他当小孩子可怎么整? 用过早膳,带上两个风筝,楚玄渊和凌雨汐上了马车。一尘一弦骑马在一边跟着。当然,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没有乘坐有燕王府徽记的马车,一行人往城东墨莲湖而去。 在马车上,楚玄渊笑问:“阿汐,你去过墨莲湖吗?” 凌雨汐道:“没有!” 楚玄渊突然想起,凌雨汐是被凌铁山送到庄子上长大的,那个庄子和墨莲湖根本不是一个方向,阿汐肯定是没有去过的。他刚才这么问,不是在往阿汐的心头上插刀子,让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凌雨汐,见她脸色平静,心里又释然,他的阿汐,性子豁达,是不会被这么点小事萦怀的。 但是,他又想到,京城之中的闺秀,就没有不知道墨莲湖的,甚至每年都会去个几次,但是阿汐竟然一次都没去过,凌家对她真不好! 楚玄渊驱掉心里对威远将军府冷待凌雨汐的恼意,柔声道:“这墨莲湖的故事,你听过吗?” “还有故事吗?”凌雨汐沉吟:“墨莲,这倒是少见,是黑色的莲花吗?” 楚玄渊笑道:“对,据说以前墨莲湖的荷花,全是墨色的。在许久许久之前,墨莲湖其实是没有荷的,只有一片清池。有个书生进京赶考,盘缠用尽,在经过湖边的时候,见湖水青碧,湖中有鱼,书生考虑离科考时间还有数月,进城花费必不会少,便决定在湖边结庐而居,湖边有空旧的草棚可住,饿了可以抓鱼充饥。一天,书生正在读书,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救命。” 凌雨汐见他兴致颇高,也笑吟吟地听着。 有些奇趣野闻,并不是书中能见着,都藏在一些民间故事里。 这墨莲湖的故事,带着几分神话色彩,不过楚玄渊讲得甚有趣味。 那书生救起的是个落水女子,女子感念书生救命之恩,又听说书生盘缠用尽,只能在湖边抓鱼裹腹,便时不时来帮书先洗衣抓鱼煮鱼。 一来二去,两个年轻男女情愫暗生。 两人约定,书生高中之后,便娶那女子为妻。 有了女子的照顾,书生安心读书,日子过得很开怀。 科考之日近了,可书生身无分文,女子出去一趟,回来时拿回二十两纹银,书生大喜,有了这些银子,他便可以在城中客栈住下。 书生邀请女子同往,女子摇头,她要在草棚里等他高中归来。 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二十两银子太少,书生要用钱的地方多。 女子在草棚中一住就是一个月,按说科考早就放榜了,却久久没能等到书生,她终于忍不住去城里打探。 原来,书生真的高中了。 不过,书生高中的那天,有贵人榜下捉婿,听说书生未婚娶,便有意把自家女儿嫁与他,并会用自己的人脉和财力为他打通官场,让他官运亨通。 书生心动了,他娶了那贵人之女。 女子赶往城中之日,正是他娶贵人之女之时。 在众多宾客之中,满身喜气牵着红绸的书生无意中看见那女子苍白的脸,几乎扔掉手中红绸,他看见那女子失魂落魄而去。 成婚后的书生想想仍觉得不放心,他和那女子之事,万不能传到新婚妻子耳中,不然,岳父生气,必不会助他。 想来想去,他觉得,除掉那女子方能让他安心。 他安排了人去除掉那女子,人到后,正见到有人去抓那女子。原来,那女子拿回来的二十两纹银,竟是她自卖自身所得,讲好一月内付双倍可重获自由,但是书生另娶,她哪来的银子还? 派去的人得知前因后果,震惊之极,而那女子得知书生竟然想来杀她绝后患,顿时万念俱灰,投湖而死。 凌雨汐听得唏嘘,这种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她听得多了。感情易变,干什么要把大好的时间用来谈情说爱? “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你既无情我便休不好吗?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她摇头道:“女子投湖,与墨莲有什么关系?” 第107章 你既无情我便休 楚玄渊在听到“你既无情我便休”这句话时,眼眸深了深。 他道:“女子投湖死后不久,湖中便生出莲花,荷叶青青,可开出的,却是墨色的花朵。满池黑莲,震撼人心!” 世人都说这莲花是那女子的化身,只是那书生黑了良心,所以将莲花污染了!以至于女子以身化莲,却仍是难忘伤痛! 此事传开,书生受万人唾骂,皇上革了他的功名,新娶贵妻与他和离,他再次穷困潦倒,但是世上再没有一个女子,会为他付出全部了! 凌雨汐道:“这个结局还行,到底不是让人意难平!不过故事终究是故事,现实之中,可没有这么多的公道!” 楚玄渊深深地看了凌雨汐一眼,道:“阿汐说的是,不过眼前所见,还是希望海偃河清,百姓安居!” 凌雨汐笑看他一眼,没想到他遭遇那么多不好的事,心中仍然存着这样的赤子之心! 马车一路出了城,一尘一铉看着悄悄跟着的人,只是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 王爷出门,那些人自然会跟的,盯着王府的人多了去了。 因为王妃出其不意的整肃王府后院,现在王府干净多了,那些人也只能在门口盯。 马车一路往南,出了南城门。 那些盯着的脸色都有些奇怪,燕王这是要出城? 这怕是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走的最远的地方吧? 他竟要出城,这么大的事,那肯定是要报与各自的主子知道。 凌雨汐往窗外看了一眼,道:“真热闹!” 楚玄渊目光也看向窗外,很是兴奋地道:“是,街上真的很热闹!” 他竟不知道那么多盯梢的人是冲着他来的么? 凌雨汐也没有说破,既然是出来玩,那就开心一些。 相信那些盯梢的,也只能盯着而已。 难不成,他们还有胆子对楚玄渊动手? 说也可笑,楚玄渊这个身体,是他不幸的地方,但这时候,反倒成了护身符。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早夭之相,活不过二十,谁也不愿意动这个手,确定他的病情没有起色就够了,最后是别人动手他们得利。每个人都这样想,楚玄渊反倒安全! 墨莲湖在南郊离城两里多的地方,湖边风景秀丽,湖边有人修了个八角亭,年代有些久远,显得古色古香。道左边有一排楼阁店面,平时游湖踏青人不少,离城远,以前都需要自带吃食,有头脑灵活的生意人便在这里开辟了一片商地,如今已经初具规模,至少在这里可以买到吃食,不用自己准备了。 湖边有个舟楫小肆,停着一排画舫,想要游湖的,租一条画舫便可以畅游湖中各处。 画舫价格不一,有豪华的,也有简单的。 当然,泛舟游湖之事甚是风雅,那些文人墨客喜欢,便有有钱人家自已造了画舫,停于湖边,随时可邀朋唤友,附庸风雅! 而另三面,一面农田,一面荒坡,一面平地。 农田在湖的对面,荒坡连着山,在右前方,那片平地就是踏青者的最爱,常有年轻男女相约在此处赏景观湖,泛舟赏荷,别有一番风趣。 墨莲湖边最好的建筑,是观月楼。 观月楼不是仅只一楼,而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在湖边别人还没有发现商机的时候,观月楼的老板慧眼独具,圈下了一大块地方,建了亭台楼阁,轩榭院落,曲径回廊,分外精美。里面有七八个小院,每个小院皆独立,也各具特色。 观月楼是其中最高的一座楼,所以以此为名。 因着这观月楼里的风物极佳,所用精致,夏天还有不少富贵人家在这里包下一个院子避暑。 观月楼楼如其名,足有七层高,据说站在楼顶,不仅可以俯瞰墨莲湖全景,可以观月,甚至可以摘月。 摘月当然是夸张,只是楼高而风景美丽,却是半点也不夸张。 凌雨汐也是第一次往这边来,看着那边的一片建筑,她几乎能想到这片地方发展的脉络。那个最先在这里发现商机的人,真是人才。 马车停下来,楚玄渊先下车,伸手去扶凌雨汐。 凌雨汐当然不用他扶,不过,看他固执地伸出手,她还是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下车。 楚玄渊却直接牵住她的手,没放开。 凌雨汐:“……” 她刚要说话,楚玄渊突地道:“好多人啊!” 这里毕竟是踏青的好地方,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来踏青游湖的人还真不少。一辆辆马车过来,有的去往观月楼方向,有的去往湖边,有的直接去了舟楫小肆。 也有的在那边树下或是草地停下,从马车上拿出洁净的毡布铺上,再铺上布垫,摆上一个小桌,桌上放上点心,坐在布毡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十分闲适惬意。 楚玄渊道:“阿汐,我们去坐船,还是直接放风筝?” 凌雨汐笑道:“咱们不是来放风筝的吗?” 这里这么多人,楚玄渊身子又不好,是不能亲自跑的了,不过他们也可以寻一处地方,像那些人一样,地上铺上干净的毡布,坐在那里,看着风筝飞上天。 一尘一铉知道今天王爷是来干什么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寻了一片远离众人的空地,铺好毡布,不仅上面有一层布垫,还加了一层厚毯。 这里有风,好在风不大,不然,他们估计会准备帐篷,毕竟,他家王爷吹不得风。 楚玄渊低声道:“对不起,阿汐!” 凌雨汐立刻懂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好和她一起出门放风筝,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若是楚玄渊真的能跑起来放风筝,这消息立刻就会传回去,他身子略好一些,京城里就有许多人不安心。 所以,今天他注定是只能坐在那里看着的。 其实凌雨汐也一样,她现在是燕王妃,就算她并不顾忌别人的看法,但是若牵着风筝线疯跑,在那些人眼里,必然是惊世骇俗的,所以,她也只能陪着楚玄渊在这里坐着。 凌雨汐道:“没关系!” 两人落座,地上铺得很软,小桌上摆了点心,还能煮茶。 看着一尘一铉将东西一趟趟地搬下来,还有煮茶的炉子和炭,凌雨汐嘴角直抽搐。 第108章 以前果然是没什么娱乐项目 难为他们,什么时候搬了这么多东西在马车上? 接着,便是重头戏了。 两个漂亮的蝴蝶风筝拿了下来,套好了线,一尘过来道:“主子,这风筝怎么办?” 楚玄渊伸手,接过那个绸缎为面的精致风筝,递到凌雨汐手里,笑道:“阿汐你摸摸,是不是感觉很轻软,你觉得能飞得上天吗?” 凌雨汐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想坏了他的兴致,道:“你放心,你做的比我买的这个还要好,肯定能飞上天!” 楚玄渊满足地笑了,轻轻摸了摸,那个是阿汐送他的呢,他不能亲手把它升上天空,不过一会儿,他要牵着它,他对一尘道:“你们先让风筝飞起来,再把线圈拿过来。” 一尘一铉各带着一个风筝跑起来,风稳平稳地飞上了天,他们将线团一层层悠开,让风筝可以飞得更高更远些,然后跑回来,把线团递过去。 楚玄渊接过,递了一个给凌雨汐,他扬着手,让自己手中的线团和凌雨汐手中的并齐,仰着头,看着并排飞起的风筝,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风筝在天上肩并肩,他在这边,也和阿汐并肩而坐,真好。 他侧过头,见凌雨汐也看着飞起的风筝眉眼弯弯。 少女肌肤如雪,笑颜如花,红唇如樱,真漂亮。 以后,现在他只能陪着阿汐坐在这里,以后,他会和阿汐做更多事,比如策马扬鞭,比如无所顾忌地逛遍天下美景! 但是现在还不行! 阿汐,等我! 楚玄渊的思绪飞远,笑容温柔。 凌雨汐感觉到一双灼然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回过头,就见他笑得眼睛有光,她心想,只是风筝飞上天,这孩子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见他以前果然是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 虽然在这个时代,好玩的有限,但他这个身体,已经局限了他很多。 想到这里,她安慰地拍拍楚玄渊的手臂,道:“开心吧?你要喜欢,有空我就陪你过来,等你好些了,我们还可以学骑马!”她指指右前方远处的荒山,道:“我刚注意了,有人在那边建了个马场!” 楚玄渊回过神,笑道:“好!” 他听到水壶发出嘟嘟的声音,便将壶提起,把滚水倒进早就准备好的茶壶里,撇去头遍水,再把壶中的水倒进去,小小的茶壶刚好倒满。 一铉已经过来接过空壶,去装水了。 楚玄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给凌雨汐递过去一杯,道:“闻闻看,香不香?” 凌雨汐看着他因为微微用力有些发白的指节,这个少年有着病态的柔弱,加上他长得又如同画工精描细绘出的精致美好,让人心里不自觉地就生出几分怜悯之意。 虽然知道吐血之事多半是假的,但是,他病也是真的。 她接过茶杯,道:“我不挑,你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楚玄渊抿唇微微笑,笑容乖巧又温驯,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阿汐陪我出来放风筝,我也想为阿汐做点什么。泡茶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发白的指关节还在眼前,凌雨汐摇头笑道:“你不用想着为我做什么,这些事我来就好!” 他和她只是合作关系,平等互助,他身子不好,提起一壶水看着都有些吃力,而他根本不必这么吃力地做这些。 “泡茶又不累,阿汐你是觉得我很没用吗?”少年抬眼,目光湿漉漉,干净无措,又有几分委屈:“我不能陪你放风筝,不能陪你骑马,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凌雨汐看他表情挺委屈的,安抚地道:“你别多想了,我不需要你陪我做这些,如果我想做,我会自己去做!我只是不想你累着,你的病才刚有起色!” 楚玄渊看着她眼里,是真诚的关心,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多好。 因为很多事她可以自己做,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他。 所以,她一个人跑出去和人打架,回来后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阿汐是信任他,还是不信他呢? 也许,阿汐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觉得,告诉他没有用,毕竟,他只是个病得没剩两年好活的病鬼! 但他很快收起委屈的情绪,带着几分喜悦:“所以,阿汐是在关心我吗?” 这个缺爱的孩子啊,一点点的好,他就这么欢喜。凌雨汐想摸摸他的头,不过这是在外面,她克制地只是在他肩头轻轻按了按,道:“是啊,毕竟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当然关心你!” 楚玄渊:“……” “哎,你是谁?”一个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十几步远处,一个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子带着丫鬟,她应该是刚从那边的马场回来,手里拿着马鞭,眼睛盯着楚玄渊。 那女子十六七岁,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此时颇有些盛气凌人,倒她看起来有些跋扈。 凌雨汐嘴角一抽,这位她认识。 上次她女扮男装出去转一圈,没有易容,结果被人当成男子,还有女子当街对她“投怀送抱”,现在站在面前的红衣女子,就是之前那位。 秋绿珠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玄渊,上次她看见一个好看的男子,叫下人们把东城那附近所有的街道都找过了,也没有找到。她心里又不甘又没办法,想着可能是外地来的,这才再也找不见。 好不容易才把那英俊的少年忘记,没想到此时眼前竟然又出现一个。 和之前那英俊少年不同的长相,却是同样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漂亮。 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虽不是看着她,她却已经感觉自己的心中蠢蠢欲动。 虽然这少年身边有个女子,而且还有两个随从,不过她也注意了,他们的所用的东西也就一般罢了,还没有她用的精美呢,想必只是家里有些钱。 她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公子。 楚玄渊没有理会。 一尘已经走过来驱赶:“你是谁?我家公子携夫人在这里放风筝,你不要再往前了!” 秋绿珠推了一尘一把,道:“你这下人怎么没有一点眼力劲儿?本小姐的身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我只是和那位公子说说话,你拦什么拦?” 第109章 本小姐以后是你的主母 她脸色不大好,携夫人? 就是他旁边那个丑……嗯,长得也挺好看的女子吗? 他看着年纪也不大,这就成亲了? 成亲了也没有关系,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休书。 如果那公子知道她的身份,肯定愿意拿休书把身边的女子打发的。 一尘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对他说她的身份他惹不起,不禁一呆,不过,这一推,他也感受到了,那女子虽然跋扈,但是并不会武功。 秋绿珠还要上前,但是被一尘挡住,她忙对着楚玄渊道:“这位公子,你看看我,我是东城都司秋大人的女儿,我看上你了。你要是娶我,我爹肯定能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 一尘:“……” 什么鬼?刚这女子趾高气扬地说她身份他惹不起,他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身份,就一个都司的女儿? 都司相当于县令,就算是京城的县令,那不也是县令吗? 一个县令的女儿对他这个王府侍卫说她的身份他惹不起? 不是,不仅如此,她还对一个王爷说只要王爷肯娶她,她的县令爹能让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荒唐的话,没有之一。 是这个世界太玄幻,还是他在做梦? 他这是遇上了一个什么奇葩? 楚玄渊:“……” 他这算不算人在地上坐,锅从天外来? 他赶紧道:“阿汐,我不认识她!” 凌雨汐都呆了,那天突然就来一出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接着便是热情地想要黏上她,现在对楚玄渊也是这么虎。 她当时就觉得那女子不正常,现在看来,这一整个花痴啊!看见长得俊美的男子就要往上扑。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得很,以为她爹一个都司便是官大通天了! 她实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让秋绿珠火了,她当即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这位公子,你好好考虑,你要娶了我,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她做妾!服侍我们两个!” 楚玄渊脸色一沉,对一尘道:“你站在那里是摆设?” 一尘被雷得不轻,这是多大的脸?要王爷娶她,让王妃为妾服侍她?天雷滚滚下,以至于他一时都给雷懵了,此时听了自家王爷冷冷的话,不禁心底一寒,坏了,主子生气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不打女人之类的顾忌,手按刀柄,喝道:“退开,再敢扰我家主子安静,休怪我不客气!” 秋绿珠瞪大眼睛,她都已经自报家门了,这个小小的下人竟然还敢驱赶她? 她才不理会。 她好不容易才又看见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不赶紧的抢回去做相公,她就要嫁不出去了。 嫁出去的迫切愿望让秋绿珠根本不在意一尘的警告,她甚至还骂道:“滚开,别挡本小姐的路。本小姐以后是你的主母,你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一尘:“……” 原来是个傻的,鉴定完毕! 就算是傻的,自己傻自己的不碍着谁,但是要来碍他家王爷王妃那是绝不能的! 他一伸手,一扬一扔! “啪”! “哎呀!” 秋绿珠还没反应过来,就像一个破布袋般被扔了好远,她的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跑过去扶自家小姐。 那边秋绿珠摔在草地上怔了怔,接着就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你们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位公子抓起来?那是本小姐未来的相公!”说着,她手脚在地上拍打,一整个闹事熊孩子模样,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秋绿珠带来的四个下人面面相觑,他家小姐的吩咐他们不敢不听,但是,他们可不是自家小姐,知道在这京城里,有很多人是惹不得的。 四个人上前。 一尘手按刀柄,要是他们敢动手,这可不是女子,他不用手下留情。 没想到,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一尘拱手抱拳,小声地道:“兄弟,麻烦给你家公子传个话,我家小姐自夫人去世之后,这里有点问题!我家老爷也头疼得很,还请你家公子哥别放在心上!” 说着,他指指自己脑袋。 一尘:“……”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那秋绿珠怕不是脑子有病,但凡正常些的人,也说不出这种话,做不出这种事。更不会认为一个都司的女儿的身份,别人就惹不起! 他道:“那你们还放她到底跑?还不把她带回去?” 那四个家丁也苦着脸,还是之前那人解释道:“其实我家小姐平时也还正常,就是不能看见英俊公子,之前她来玩过许多次,都没有出什么事,也是我们大意了!” 虽然他们离得有些远,但是楚玄渊凌雨汐这边还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楚玄渊:“……” 凌雨汐却是好笑地道:“原来是公子长得太过俊帅,所以惹得别家平时正常的小姐都发病了!” 楚玄渊无奈地摇头,道:“调皮!” 凌雨汐毕竟自己也被纠缠过,也没有继续开玩笑。 四个家丁叫来丫鬟婆子,要把秋绿珠劝走。 可秋绿珠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还直叫楚玄渊就是她相公。 这样的哭闹自然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双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楚玄渊皱皱眉,他和阿汐出来玩,可不想被人坏了心情。 他正要吩咐一尘把人赶远点,一个声音吊儿郎当,肆无忌惮地嘲笑道:“没想到燕王殿下还挺招蜂引蝶的,连一个傻女都盯上你了,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凌雨汐一抬眼,就看见在南康长公主府见过的那位太师的孙子秦旭泽。 此时,秦旭泽摇头折扇,他的身后还有一群人。 那群人里还有几张熟面孔,南康长公主的女儿穆妍,还有之前的施仪悦,范芸,阎明丰。 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秦旭泽眼中一片轻蔑,眼底还有恨意。 上次,他不过是怀疑那个病鬼的病会不会过给别人,就被大哥送回府,还告诉了爷爷,爷爷当时就让人请家法,打了他五板子。他现在还屁股疼呢! 所以今天都不能骑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两个人。 正好见到那个女子撒泼打滚说燕王是她相公,要凌雨汐做妾服侍之类的话,他们在一边看笑话,秦旭泽更是忍不住就讥讽出声了。 第110章 救我 而施仪悦等人之前多多少少在楚玄渊凌雨汐面前吃了亏,既然有秦旭泽出头了,他们乐得缩在后边看戏。 穆妍看着两人,楚玄渊是她的表哥,不过她有很多表哥。 这是她最看不上的一个,完全不用在意。 楚玄渊淡淡地道:“长得好看才能招蜂引蝶,像你这样的,就只能招苍蝇!” 秦旭泽大怒,但是打了几板子还是长了些记性,他哼道:“那也比有些人好。至少,我可以骑马,可以放风筝,而不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坐,只能看着!”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我说,”秦旭泽恶毒地道:“至少我不是病鬼!” 楚玄渊脸色微沉,凌雨汐已经冷冷地道:“道歉!” 秦旭泽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连楚玄渊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凌雨汐放在眼里? 不过,上次在南康长公主府,他被凌雨汐踹了好几脚,现在想起来还疼。 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看看身边跟的两个护卫,又放下心来。 这两个人,是他特地找爷爷要来的,身手不错。 可不是一个后宅妇人能比的。 凌雨汐站起身来。 秦旭泽吓得又后退两步,不过,看看这里这么多人,再看看自己的护卫,他觉得后退有点丢人,又上前一步,外强中干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是你主动道歉,还是被我打到道歉,你选一样!”凌雨汐的声音冷冷的。 秦旭泽瞪大眼睛,这是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话?她真当上次出其不意打到自己,这次还能得手? 他又瞪向楚玄渊,只见楚玄渊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看着凌雨汐,目光里还有笑意。 他心想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堂堂太师孙子不要面子的吗?希望那个发花痴的女子再多叫几声,这样他还能借题再发挥一下,他朝秋绿珠那边看过去。 却见秋家的丫鬟婆子家丁们已经连哄带骗,连拉带拽地把人拉上马车,走了。 凌雨汐又上前一步。 秦旭泽赶紧道:“你们怔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拦下?” 可是,这两个护卫才一动,那边一尘一铉也动了,他们一人拦住一个。 秦旭泽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可是就在他仓惶逃走的时候,觉得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吃屎,呸地吐出几根草来。好在这是草地,不然,他一口牙也不想要了。 秦旭泽一转头,看见步步走近的凌雨汐,他急忙叫道:“你别过来,别过来啊!阎明丰,帮我,快帮我啊!” 被叫到名的阎明丰:“……” 上次被踹到水里的记忆还很深刻,那边就是墨莲湖,如果被踹到湖里去,会更惨吧? 所以,阎明丰赶紧后退一步,然后道:“燕王妃,你一个女子,这样追着一个男子打,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再说,这位可是秦太师疼爱的孙子,你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凌雨汐没想过后果,也不用想后果,她一脚就踏在秦旭泽的背上。 秦旭泽拼命想要挣开,可是他发现背上那只脚很重,重到他根本动不了。 他叫道:“凌雨汐,你果然粗鲁无知,不懂礼仪。你就不能跟雪莲小姐学学,都是姓凌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凌雨汐冷冷道:“先撩者贱,懂?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道歉,还是让我打一顿,再扔进湖里?” 秦旭泽努力地转过头,看他的两个随从,一转头,差点气死,他的两个随从已经被一尘一铉给撂倒在地,和他一样,都被人踏在脚下。 穆妍道:“燕王妃,你这样不妥吧!” 凌雨汐转过头,轻嗤:“他出言不逊,你不觉得不妥,现在我不过是叫他道歉,你觉得不妥?你们这么双标的吗?” 穆妍转向楚玄渊:“表哥,你就这么看着?” 楚玄渊咳了几声,虚弱地道:“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再说,本王也打不动啊!” 穆妍:“……” 她是叫楚玄渊说句话,看看凌雨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太丢人了,一个王妃,却这么粗鲁,将一个男子踏在脚下,她以为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墨莲湖边,多少人看着呢? 可楚玄渊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吗?看看他说的是什么? 难道真是病久了,病傻了,连话也不会听了? 穆妍决定直说:“你也不管管她?她这么做,丢的可是你的脸!” 楚玄渊眯了眯眼睛,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张口骂人,毫无教养的都不丢脸,本王丢什么脸?” 穆妍:“……” 她心中大怒,同时心中还有几分隐秘的心思,想要维护秦旭泽,当下威胁道:“表哥,你是不是不知道秦公子什么身份?他爷爷是太师!” 楚玄渊脸色一沉,冷冷道:“穆小姐,你是不是不知道本王什么身份?本王一个王爷,被个臣子之孙当面羞辱,你的意思是,他做的对?” 穆妍突然觉得好像一股冰冷的寒气把她整个人罩住,接触到的楚玄渊的眼神,那样冷漠,那样寒凉,就像冰川万年不化的寒冰,连她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她原本想说什么,但是,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她的嗓子没问题,她是被楚玄渊这一眼给吓住了。 但是当她定定神再看去时,却发现楚玄渊眼里的确有些冷,但那份冷意只是不悦,好像在使小性子一般。错觉吗?奇怪,那刚才为什么她好像突然到了冬天? 不过,楚玄渊的话也让她无言以对。 的确,秦太师再是位高权重,那也只是个臣子。 楚玄渊再是病弱没用,甚至被所有人忽视,他也是封了王的皇子! 所以刚才她情急之下说的话不对。 也幸好,她只是对楚玄渊说,而且,楚玄渊这时候身边没有别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被凌雨汐踩在脚下的秦旭泽身上。 秦旭泽还在挣扎,但说也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凌雨汐只是一个弱女子,任他怎么挣,只觉得背上那只脚越来越重。 凌雨汐的声音凉凉地响在耳边,像一个个炸雷,炸得他脑袋发懵! 第111章 意味深长 凌雨汐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嚣张跋扈,但是你惹了我家王爷就不行!不道歉,我就踩死你!” 背上的力量,刚开始只是让他不能动,随着他的挣扎,已经像是在上面压了一桶水,接着,像是压着一块大石,现在,他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疯婆子!”难不成凌雨汐那个贱丫头真要踩死他? “给我家王爷道歉!” 看她那不管不顾的样子,这简直是疯了。 秦旭泽发现,骂凌雨汐没关系,但是要是骂了楚玄渊,哪怕只是一句,这疯婆子都不依不饶的。感觉到她在说真的,秦旭泽立刻怂了,他嘶声道:“我道歉,我道歉!” 凌雨汐脚上放开,秦旭泽立刻就扑到楚玄渊面前,道:“五皇子,是我错了,对不起!” 凌雨汐道:“滚!” 秦旭泽敢怒不敢言,心里恨极,但是,打又打不过,要用身份吧,好像也压不过。 范芸小声地道:“我们今天是过来玩的,就别招惹他们了。” 上次招惹过,不也没赢! 她都有些不明白,秦旭泽怎么这么蠢。 对付一个病鬼,赢了也没有好处,输了还丢脸。上次丢脸还不够,今天又丢脸。 虽然这次没有在南康长公主府里人多,可是那些来游春赏景的人不少,墨莲湖上,都有好几艘画舫了。 施仪悦也劝道:“秦公子,今日之事,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咱们还是去游湖吧!” “对对对,去骑马也行,那边马场里我上次去过一次,很好玩的!” 秦旭泽的几个同伴你一句我一句,都是不想再和凌雨汐楚玄渊对上的意思。 他心里不服气,但又打不过凌雨汐,只得半推半就,悻悻地被同伴拉走。 有心想放句狠话,但被凌雨汐眼睛一瞪,他就吓得飞快地跑了。 他那两个随从跑得比他还快。 凌雨汐看着楚玄渊此时还稳稳地牵着风筝绳,她在他身边坐下,道:“不用理会那些无聊的人,咱们自己玩自己的就好!” 楚玄渊目光亮亮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不会把那些无聊的人放在心上,阿汐在我身边就好!” 凌雨汐本来还担心那些人一口一个病鬼的,让楚玄渊心里不舒服,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楚玄渊淡淡的目光看着远去的秦旭泽一众。 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欺负人,只会逞口舌之利,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虽然听了让人生气,但却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但有些人,表面上笑嘻嘻的,暗地里却无所不用其极,玩弄人心,动辄要人性命。 少了那些煞风景的,他们在这里放风筝再没有人打扰。 楚玄渊没有什么朋友,凌雨汐同样,两人倒是难得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楚玄渊回头,笑问道:“阿汐,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还好!”凌雨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楚玄渊突然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道:“不如我们去游湖吧!一会儿有好戏看呢!” “好戏?什么好戏?”凌雨汐看他模样,道:“你有安排?” 楚玄渊摇头笑,高深莫测地道:“我没有安排,不过,听说了一件趣事,想必是有热闹看的!” 凌雨汐难得见他这一面,顿时也来了兴致,道:“那就去吧!” 楚玄渊叫道:“一铉!” 那边一铉立刻过来,道:“主子,画舫已经准备好了!” 凌雨汐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一早就准备去游湖了。 反正今天出来就是要玩得开心的,楚玄渊这身子骨,出来一次算一次。 让他玩得开心些,或者于他的病情有帮助! 马车过来,凌雨汐扶着楚玄渊上了马车。 这段路不算太远,但也不近,楚玄渊咯血虽是假的,病体却是真的,他倒也不是不能坚持,不过凌雨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又累了自己,又让别人忌惮呢? 感觉到凌雨汐的关心,楚玄渊那是绝不会拂了她的好意的。 两人坐在马车里,楚玄渊苦笑道:“阿汐,我真没用,这段路,如果是我陪你走过去,你应该更开心吧?” 凌雨汐笑着拍拍他的头,道:“你想多了,用什么方式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我想听听你说说是什么趣事!在外面说可不方便,你不觉得在马车里说就方便多了?” 楚玄渊无奈于她这宠溺晚辈般的语气,但是又舍不得把她的手拿开,于是笑道:“说起这件事,还和威远将军府有关!” “凌雪莲?” 楚玄渊道:“对!” 他眯了眯眼,眼底的光晦暗不明:“阿汐,我这个病体,是早就淡出了朝堂之外,但是,我的那些个皇兄皇弟们,可厉害得紧。他们想要争那个位置,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想要从龙之功,所以一个个都暗暗站队了!” 凌雨汐并不关心凌铁山怎么选择,不过这不妨碍她当成故事来听,她这段时间,对西楚国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略一沉吟,便道:“你那三皇兄是不是香饽饽,肯定有很多人向他靠拢!” “阿汐怎么知道?”楚玄渊笑。 凌雨汐不经意地道:“那天在南康长公主府,我见到了大皇子,也见到了三皇子。三皇子意气风发,又有嫡子的身份,在这点上,肯定是比大皇子要占据优势的!” 她没有用大皇兄三皇兄这样的称呼,这让楚玄渊弯起了眉眼。 他道:“阿汐说的不错,皇后母家势大,在京城举足轻重,所以,三皇兄炙手可热!” 凌雨汐想起当初凌庆威吐露的片言只语,唇角上勾,露出一丝轻嘲,道:“所以,凌家那位小姐,想要嫁的人是三皇子?莫非,今天他们也在这边?” 她看一眼那边好几艘画舫,道:“也许,他们就在哪一只船上?” 墨莲湖很大,有一千多公顷,碧波浩渺。 画舫游于湖中,互不相扰,幽静又清雅,是那些风雅之士最喜欢的地方。 楚玄渊笑道:“你说的对,不过,凌家小姐想嫁的是三皇子,今天来游湖,却是和大皇子一起来的!” 第112章 博闻强识 凌雨汐:“……” 凌雪莲这一波操作真狗! 这是脚踏两只船,还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一铉准备的画舫不是最大最漂亮的,但是很精致,也很稳,游湖赏景,相对品茗,别有一番意趣。 仍是楚玄渊煮茶。 他一边动手,一边笑对凌雨汐道:“这个消息,不仅我知道了,三皇子那边也知道了,所以,你说是不是有热闹看?” “你是说,三皇子也会来?” 楚玄渊笑道:“威远将军这个厚背刀虽然有水份,但是知道的人极少,皇家也不知道,而威远将军和忠肃侯是郎舅之亲,当初忠肃侯在府官都弃城而逃的情形下,罪人之身以劳役苦工为兵,杀敌将夺回城池,这是实打实的本事,比厚背刀夺人之功不知道强多少。两人手中都有兵权,娶到凌雨汐,便等于将这兵权都拿到手中了,你说,凌雪莲现在是不是香饽饽?” 他的声音虽然低了些,也显得有些弱,但是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既没咳也没喘。 凌雨汐对凌雪莲是不是香饽饽不感兴趣,也对这朝局不感兴趣。 她只是想趁着这两年赶紧发展自己的事业,这样两年之后她就又可以像上辈子一样,过着优渥且舒服的生活。 不过既然在讨论这个话题,她还是道:“如果我刚刚的分析不错,三皇子应该更有优势,可凌雪莲却选择和大皇子去游湖。她是选中了大皇子吗?” 楚玄渊笑着摇头:“似乎不是,只是大皇子去威远将军府提亲,虽然被拒绝,但凌铁山那边也给予了他足够的颜面,并没有把话说死。所以他转而去约凌雪莲游湖!大概是想先得到凌雪莲的心,待两情相悦,凌铁山便不会反对吧?” 凌雨汐对凌家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原身是庄子上长大的,对凌府陌生的很,凌铁山一家对原身这样无情,她用了原身的身体,如果说和凌家有什么牵扯,那唯一的大概就是为她讨回这么多年被抛弃的公道! 她道:“这茶很香!” 楚玄渊瞬间懂了她的心思,也笑道:“这茶香是因为茶叶难得,是一尘从南齐那边弄来的极品茶叶,煮茶用的又是山泉水。你喜欢就好!” 凌雨汐再喝一口茶,只觉得满口清香,楚玄渊挑了些趣事跟她说,凌雨汐发现,楚玄渊的学识很渊博,而且,他知道得很多,眼界开阔,见解独到,跟他在一起一点也不闷。 之前她觉得,他只是一个缠绵病榻的小弟弟,此时却完全无法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又无辜的小弟弟了。 他此时语调清朗,疏阔大气,谈吐文雅,博闻强识,哪还像一个足不出户缠绵病榻无暇他顾的病人? 凌雨汐不禁道:“原来你懂的这么多!” 楚玄渊轻轻笑,眉眼舒展,声音柔和:“五岁之前,我曾读书识字,母后亲自教我。母后故去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只能躺在病床上,所以我唯一的消遣就只有看书了!” 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那么楚玄渊懂得这么多,也是从书中汲取? 凌雨汐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和他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画舫之中,气氛融融。 而其中一艘画舫上,气氛却十分压抑。 楚建邺本来是不想来的,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又不是他的唯一人选,他还没有决定选谁呢。对方就已经和楚元彻游湖了。 不过,他虽然来了,却并没有靠近去,只将画舫停要远远的地方。 他的亲随垂手站在一侧,之前提醒他的慕僚坐在他的对面。 此时,凌雪莲和楚元彻已经上了画舫,楚元彻倒也用心,他选的是那一片最豪华的一艘。 画舫里一应所需皆齐全,还有琴师弹琴助兴。 楚元彻凌雪莲相对而坐。 楚元彻锦衣华服,风度翩翩,他长相本来出众,再配上这一身华服,还有身为皇子,骨子里有着多年被人恭敬仰望所养出来的尊贵之气,使他整个人更是英俊不凡,雄姿英发! 凌雪莲穿着一身浅粉色宫装,她继承了邱蕙珠的容貌,长得虽然不如凌雨汐,但是容貌也是上佳,再加上邱蕙珠一直着力把她培养成知书识礼,琴棋书画皆精的大家闺秀,她整个人的气质倒也显得温婉大方。 楚元彻的亲随和凌雪莲的丫鬟都站在几步远处候着。 楚元彻亲自沏了茶,推到凌雪莲的面前,笑容亲和,让人如沐春风:“凌小姐,这茶是从南齐运来的雨前紫雾莲华,甚是清香,你尝尝!” 南齐国因地处南方,气候温润,产的茶天下闻名。 凌雪莲用袖子挡了唇,轻啜一口,悠悠地道:“听说紫雾莲华制作不易,在南齐也仅有一座山的峰顶方有三株老树,采茶需要清晨第一缕晨光出现时,只能采一柱香时间,而且只能选刚露的牙尖。其时,茶叶上罩着黎明轻雾,带着晶莹露珠,方为上品,今日一尝,果然是满口皆香,余味无穷!” 楚元彻赞赏地道:“世人都说凌小姐博闻强识,今日一见,更胜闻名。凌小姐不但善品茗,还能知佳茗出处,实是让人佩服!” 凌雪莲羞涩地道:“王爷过誉了,我不过是看的书多一些罢了!” 知书识礼,得很漂亮,而且有才华,家世又好,哪怕是楚元彻,此刻心里也火热。 但是他既然敢争那个位置,而且还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可不仅仅靠他大皇子的身份。 他很聪明,也很懂得审时度势。 他甚至更清楚,凌雪莲不想嫁给他,她想嫁的是他的三皇弟,因为在所有的人心中,三皇弟比他更有优势得到那个位置。 凌雪莲要嫁三皇弟,却答应和他一起游湖,不过是做给他那三皇弟看的,让楚建邺看到她这般受欢迎,逼着楚建邺早点下决定罢了! 而他,不过是凌雪莲,不,应该说是凌铁山手里的一枚棋子。 可是他却不能不走这一趟,不得不向凌雪莲示好,毕竟,他也是真需要军方的力量。而他现在没有! 第113章 莲骨 楚元彻心中虽对凌雪莲心里的首选不是他而不悦。 不过,凌雪莲在京城闺秀圈子里的名声极大,加上又背靠着凌铁山和邱光骥,不论从哪方面看,他娶凌雪莲,都是必须的。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哪里需要谈什么感情? 他可以娶一屋子的女人,但是不用付出半点真心,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凌雪莲看中老三?他偏要破坏,不论是从她身后所能带来的好处,还是给老三添堵,他都势在必娶! 两人开始闲聊,聊的都是风雅之事,书画,诗文。 凌雪莲是从小被邱蕙珠好好培养的,楚元彻更不用说,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请的老师都是当世大儒,学识自然也是渊博的。 他不是楚玄渊,即使楚玄渊没有病,皇帝大概也不会着意去好好培养。 凌雪莲记着父亲的话,既然三皇子没有表示,就先不能得罪了大皇子,此时,她矜持中带着几分娇羞,自若中带着几分温婉,既不刻意疏离,又不过分亲近,显得进退有度。 所以,两人聊得相当投机,气氛甚是融洽。 楚元彻一拍手,立刻有下人抱来一具琴。 楚元彻接过,将琴放在桌面上,只见琴身上刻着精美的纹路,看着甚是古朴,琴弦透亮,显然是用最上等的材质精制而成。 凌雪莲惊讶:“莲骨?” 这可是传世古琴,在传承下来的古琴中,是叫得上名号的。 而能成为名琴并传世的,无不音色音质极佳,有些甚至还有故事。 爱琴者,无不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具古琴,就算没有,能一弹古琴,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见凌雪莲脸上的惊喜,楚元彻微微笑道:“早就听说凌小姐琴棋书画皆精,恰好前天无意中得了这具古琴,显然这琴与凌小姐甚是有缘!” 凌雪莲虽然一眼就爱上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一具古琴,价值千金,她忙道:“多谢王爷,不过这琴雪莲不能要,太贵重了!” 楚元彻摇手道:“凌小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朋友相交,所赠礼物,哪能论贵重与否?只看合适不合适,是否合心意!这世上再没有比凌小姐更适合这具琴的了!” 凌雪莲听着他的话,心里很高兴,不过她还是推辞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能收!多谢王爷盛世情,心意雪莲领了!” 楚元彻真诚地道:“凌小姐,若不是想着今日与你约游湖,便算遇见这琴,本王也不会买下来,这是这琴与你的缘份,可与本王无关!再说,你叫雪莲,这琴叫莲骨,你看这不是为凌小姐量身定做的吗?要是你不收这琴,这琴若有灵,该郁闷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凌雪莲心里又是真的喜欢,便不再推辞了,不过,她还是矜持地道:“得王爷如此厚礼,雪莲怎么好意思?” 楚元彻亲切地道:“凌小姐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本王正好有一件事要请凌小姐帮忙,若是凌小姐允了,那便正好可以抵消!” “不知王爷要雪莲帮什么忙?”凌雪莲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得先看是什么。 楚元彻道:“本王早就听说凌小姐琴技过人,不知可否有幸聆听一曲。碧波青荷,蓝天白云,若再有凌小姐的琴声,那才是相得益彰,让人难忘!” 凌雪莲本来还担心楚元彻会提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比如说答应婚事什么的,听到竟然只是弹一支曲子,顿时松了口气。 此时,墨莲湖中的风景这般好,有琴声,的确是相得益彰,看来,大皇子也是个风雅之人。 可惜,风雅之人又怎么样?她只会选最对的那个,只会选能让她到那个位置的那个。 别人,她是不想考虑的。 希望今天过后,这消息传出去,三皇子知道大皇子已经行动,应该会有所表示的吧。 今天来这里的时候,她其实有几分担心,还把自己的担心跟邱蕙珠说了。 她答应大皇子游湖,那三皇子知道,万一生气,岂不是弄巧成拙? 邱蕙珠曾笑道:“傻孩子,既是约你光明正大游湖,你也是光明正大答应,他会带着随从,你也带着丫鬟。墨莲湖的画舫,皆是四面通透,里面并不能藏人,你们在画舫之上只要没有过份亲密之举,便不碍事!再说,墨莲湖的画舫又不仅是只有你和大皇子这一艘,身边船只往来,谁也不会拿这个来说事的!” 她又举例,比如那些赏花会诗酒会,也都有男有女参加,只要不是避开了人,私底下单独会面,那便不算,也影响不了闺誉。 邱蕙珠说的也不算错。 看到那艘画舫的确四面通透,并没有什么私隐可言。连同船夫,琴师,还有小厮下人以及她带的丫鬟,画舫上的人并不少,所以也的确不存在什么私会的说法。 既有私密性,又并不太私密,别人看得见,却听不见! 这大概也是这里画舫生意火爆的原因。 凌雪莲娇声道:“那雪莲就献丑了!” 楚元彻微笑道:“请!” 那边的琴师早就退到一边,把琴台让出来。 既然有了这上等的古琴,原先的琴自是抱走了。 将莲骨放在琴台,凌雪莲坐好,她的坐姿很标准,毕竟也是经过教养嬷嬷精心教导过的。 她的手纤细白皙,拨动琴弦。 “铮”地一声轻音。 到底是传世古琴,声音清越,接着,凌雪莲便弹奏起来。 能够在京城赢得才女之名,凌雪莲当然也有几分真本事。 优美动人的琴声在湖面上漾开。 透过四面通透的画舫,远处的船只可以看见画舫上的景象。 湖风吹拂,凌雪莲衣袂飘然,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她长相漂亮,有如画中之人,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 不远处的画舫上,三皇子脸色看不出喜怒,但眼眸沉沉。 他的慕僚也听到了琴声,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颇为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弹弹琴,说说话,其实也没什么打紧!是真的有什么阴私,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楚建邺冷冷哼了一声。 他的慕僚又道:“据说这是大皇子去皇上面前求来的,殿下不用生气,既然皇上没有赐婚,就说明此事未必成!” 第114章 本王稀罕吗 楚建邺漠然道:“你觉得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女人,本王稀罕吗?” 慕僚嘿然道:“也不算脚踏两只船吧?只是出门游个湖,说明不了什么。这也看不出两人是否有私相授受,看着挺正常的!” 楚建邺冷冷瞥了他一眼,他顿时不说话了,他和那位凌家小姐可不熟。 为别人的事惹的主子不快,坏的是自己的饭碗,他才不会这么蠢。 琴音悠悠,楚建邺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慕僚再不敢说话,连带着旁边服侍的小厮也都小心翼翼。 而另一艘画舫上,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楚玄渊在钓鱼。 不过他并不专心,不时的转头和凌雨汐说话。 凌雨汐看着远处的一片碧荷,这片荷大概占了墨莲湖的四分之一面积,接天莲叶无穷碧,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 凌雨汐道:“是叫墨莲湖吗?那荷花真的是墨色的吗?”可惜现在只见荷叶,不见荷花,也无法求证。 楚玄渊轻轻笑了,掩唇咳嗽一声,道:“现在这墨莲湖,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了。因为这一大片荷,都是后来移植的。如果你想看墨莲,再过一个月我陪你过来。” “也就是说这湖里真的还有墨莲?” “当然有,不过不多,只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凌雨汐诧异:“墨莲是难得一见的植物,既然湖里有,哪怕是偏僻的地方,应该也人流如织是!” 楚玄渊微微笑:“因为是私人地方,谢绝参观。而且少有人知道,所以不被打扰。” 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一阵琴音传来。 平心而论,这琴音也的确优美。尤其是此情此景,配上这琴音,使得湖光山色增色不少。 不过,楚玄渊和凌雨汐都脸色平静。 他们知道那艘画舫里是大皇子和凌雪莲,船只离得不近,但仍然能看到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 楚玄渊淡淡地道:“比起白清泉的琴音,差得远了。” 凌雨汐好笑道:“白清泉是琴道大师,他的琴感觉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是炫技的人又怎么和他相比呢?” 楚玄渊侧过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想到只是听过一支曲,你对他的评价就这么高!” 凌雨汐道:“你觉得呢?你也在!” 楚玄渊一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如此!” 凌雨汐笑着摇头,他刚刚不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白清泉,和那场清音会,凌雨汐心情恍惚了一瞬,这个人她看不透。不过终归不熟,也不用理会。 琴音悠悠而来,和着湖风,带着远处碧莲的清香,倒也不错。 楚玄渊突地一悬腕,钓竿上竟然有鱼上钩了。 他提竿,一条半尺长的鱼就被提出水面,阳光下,鱼鳞发着白光。 楚玄渊很开心,高兴地道:“阿汐,咱们一边看热闹,一边吃鱼好不好!” 凌雨汐看一眼琴声传来的画舫,笑道:“哪来的热闹,不过吃鱼是可以的。我给你烤鱼吃!” 楚玄渊认真地道:“我的预感一向很灵,很快就有热闹看了!” 凌雪莲在弦上轻轻一划,一曲终了,悠扬的琴音却似还有尾音袅袅。 这琴技,和那琴师比,也相差不大,不过,楚元彻轻轻鼓掌,满面笑容地赞道:“曲韵悠远,余音绕梁,真是难得。凌小姐才女之名,名不虚传!你这琴技,和白清泉大师也可比肩了!” 凌雪莲起身,盈盈行礼:“王爷谬赞,雪莲不敢当!” 她听过白清泉的琴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大皇子肯把她夸到这个份上,她当然是高兴的! 楚元彻身为皇长子,有天然的优势,但现在他待她,真的是很真诚也很温柔! 这让她对楚元彻也多了几分好感。 之前抱着敷衍的想法,现在觉得,如果能和楚元彻成为朋友,这样,即使她以后嫁给了楚建邺,有这样的情份在,再见面也不会太难看。 楚元彻又借着这只曲子,和她聊了许多,言之有物,而且把凌雪莲的捧得很高,凌雪莲自然心花怒放。 她娇羞地道:“安王殿下,雪莲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楚元彻风度翩翩地微笑道:“雪莲,不要再叫殿下,你直接叫我元哥哥,或者元彻哥吧。” 凌雪莲道:“这不合规矩!” 楚元彻微笑,亲切又温和:“但这里也没有旁人,本王都叫你的名字了,莫非,雪莲看不上本王这个朋友?” 凌雪莲忙道:“王爷言重了,雪莲没这个意思。” “还叫王爷?嗯?” 凌雪莲就喜欢楚元彻这样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眼里还有情意。 她略垂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含羞带怯地道:“元彻哥!” 楚元彻微笑道:“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咱们抛开那些繁文缛节。既然出来玩就玩得开心一点!” 凌雪莲道:“都听王……元彻哥的!” 她看到楚元彻眼中的一缕痴迷,母亲教的果然有用。 楚元彻道:“那边一片碧荷,在湖面一望无际,好像要衔接天壤,风景甚美,我们到船头去看看吧。” 凌雪莲点了点头。 到墨莲湖泛舟,本就是冲着那一大片碧荷来的,因着这一片荷,每年不知道会新出多少诗句。 凌雪莲觉得楚元彻大概也是想试探她的诗才,她已经在心中构思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船头走,船头处有尺许高的护栏,而且,画舫是有经验的舵手掌舵,船行平稳,不用担心因为摇晃站不稳。 从船头望去,远处的一片碧荷十分壮观,凌雪莲还真觉得诗兴大发,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吟诗,突然,不远处一艘画舫飞快的向这艘船撞了过来。 撞得又快又急,以至于船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撞上了。 砰地一声响,画舫歪了歪。 这么一撞,当然也不至于把船撞沉,但就这么一歪,别的地方没事,站在船头上看风景的楚元彻和凌雪莲就惨了。 凌雪莲惊叫一声,整个人向湖中坠去,楚元彻急忙拉她,但是他自己也失去重心,又怎么拉得住别人? 第115章 是谁干的 哗啦哗啦的水声,楚元彻和凌雪莲一起掉进湖里了。 凌雪莲的丫鬟宝珠惊声叫道:“快来人呀,救命呀,我家小姐不会水……”她急得团团转,想叫船上的人去救人,但是船上的小厮,船夫,琴师,厨子,都是男子,只有她一个是女子。 虽然一起游湖赏景,因着船上也没有避人的私密,而且人数不少,的确无损闺誉。 毕竟,虽然男女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西楚的习俗,也准许未婚男女亲自相看,只要双方守礼,而且不是单独见面,便不会惹来垢病,别人只是心照不宣一笑罢了。 便算有人要嚼舌根,也会被人觉得多事。 但是掉落水中那就不一样了,虽说事急从权,但如果救人上来的是男子,事情就大了。 所以,宝珠急坏了却毫无办法。 而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别的画舫上的人自然也看过来,有人落水,他们都把船往这边靠近。 宝珠叫道:“有没有哪位姑娘会水?救救我家小姐……” 楚元彻的小厮道:“别叫了,王爷已经把人救过来了!” 宝珠定睛一看,只见湖水之中的凌雪莲脸色苍白,吓得瑟瑟发抖,还有小幅度挣扎,楚元彻抱住凌雪莲,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往画舫这边游来。 众人忙七手八脚将人拉上来。 楚元彻即使被拉上来,也将凌雪莲护在怀里。 毕竟,现在的天气,衣着很是单薄。落到水里,贴在身上,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凌雪莲此时心中慌乱,六神无主。她也知道这落水的动静这么大,肯定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她被楚元彻救上来,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看见了。 她应该赶紧推开楚元彻。 可是如果推开了他,那她现在衣服都贴在身上,更加丢人。只能藏在他的怀里。 楚元彻上得船,早有下人递过来一件披风,楚元彻用披风把凌雪莲包得严严实实,这才松开手,柔声安慰道:“好了,雪莲,没事了。别害怕,本王在!” 凌雪莲眼里泪珠闪闪,在眼眶里面转来转去,却不滑落。但这个样子更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楚元彻道:“发生这样的意外,本王定为你讨个公道!” 凌雪莲紧紧拽着披风,宝珠也是脸色煞白,赶紧扶住她。 这该死的意外,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了,定然也会传到三皇子的耳中。别人会怎么说,三皇子又会怎么想?有了这件事,她还能嫁给三皇子吗? 楚元彻沉声道:“是谁撞了本王的船?去把人抓过来!” 那艘撞了楚元彻的画舫上,几个贵公子和闺秀噤若寒蝉。 他们被楚元彻的随从带上船来。 正是秦旭泽一群人。 秦旭泽结结巴巴地道:“表……表哥!” “别叫本王表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楚元彻沉着脸,属于王爷的威严散发出来,整个人面沉似水,带着压抑的怒气。 秦旭泽哭丧着脸道:“表哥,我……我见驾船挺好玩,所以想玩玩,没想到控制不住,撞了表哥的船,我不是有意的!” 施仪悦看见凌雪莲,又看看暴怒的楚元彻,悄悄的退后一些。 阎明丰也赶紧赔罪道:“殿下息怒,秦公子想试试驾船,是我等没有拦住,我等以为,这湖面宽阔,应该不会有事。万没料到竟会撞上王爷的船。此事我们也有责任!王爷若要责罚,我等愿意领罪!” 楚元彻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如此胡闹,万幸本王会水,不然,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阎明丰秦旭泽本就像斗败的公鸡,垂着手,手足无措,他们完全没有在楚玄渊面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此时楚元彻一怒,他们觉得站都站不稳了,下意识地跪了下去,抖抖索索地道:“王爷饶命!” 楚元彻怒极,道:“除了秦旭泽,还有谁在驾船?” 驾船的船夫是两个,就算秦旭泽要体验,也不可能只一个人就让船向前行。 阎明丰垂头道:“还有在下!” 楚元彻怒道:“好啊,你们倒真能胡闹,连一个熟手都不带!”若是有一个船夫,也能控制得船不会撞到。 阎明丰道:“王爷恕罪!” 穆妍施仪悦范芸也赶紧求情。 楚元彻严厉的目光在他们面上扫过,沉声道:“虽然你们胡做妄为,害得本王也一起落水。但幸好没有闹出人命。可你们吓坏了凌小姐,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秦旭泽忙道:“凌小姐,你最是善良,一定不会跟我们计较的吧,我们也不是有心的!” 施仪悦也道:“凌小姐,你就饶了他们吧。他们只是一时贪玩,这才发生了意外!” 穆妍道:“雪莲妹妹,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你没事。这也是朋友,在咱们的交情上,要不你就放过他们吧,他们也不想这样的!” 阎明丰一咬牙,道:“凌小姐,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下的不是,若不是在下也控不住船,船就不会撞上。在下愿意赔偿白银五百两给雪莲小姐压惊!” 秦旭泽弱弱地道:“我……我也是!” …… 凌雪莲心中一口牙齿都咬断了。 这几个都是和她熟悉的人,一个个在拿交情说事。首先就给她套上一个善良心善的高帽子。她若追究,他们肯定会败坏她的名声,说她不讲情面,太过无情。 可是不追究,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一些原本在掌握中的事就失去了控制,她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阎明丰还说什么赔偿白银五百两。 这是银子的事吗? 他们是毁了她的人生,让她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凌雪莲眼底一片恨意。 但是,她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低垂着头。 楚元彻怒道:“这是银子的事吗?你以为赔偿银子这件事就能过去?雪莲小姐受到了惊吓,本王打死你们也赔不起!你们两个,给本王过来!” 秦旭泽阎明丰战战兢兢的走到楚元彻身边。 楚元彻冷冷道:“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抬起脚,一脚一个,把他们两人踢下湖去。 “啊,救命,我不会水!” “表哥,我错了,救命……” 第116章 琅苑一品 凌雪莲:“……” 她没有料到,楚元彻竟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秦旭泽是秦太师的孙子,是他的表弟,而阎明丰的父亲是护军都尉,虽然只是三品武官,但在京城里也不是无名人物,楚元彻有贤王之名,想要的又是太子之位,那自是应该用心笼络这些朝臣,却为了给她出气,把他们踢到湖里。 他这是为了她,不惜得罪朝臣,也不惜让他的贤名蒙污? 尤其是那句,这是银子的事吗?让她心里生出认同和委屈。 安王殿下懂她的委屈! 楚元彻一转头,对凌雪莲声音温柔又关切:“莲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湖里秦旭泽阎明丰在水里载沉载浮,手脚乱舞,看样子似乎真的不会水,叫救命的声音都弱了。 凌雪莲很解气,可她知道,要是这两个人真淹出个好歹来,今天的事更会传得人尽皆知,她赶紧道:“王爷还是派人把他们救起来吧,别闹出人命!” 楚元彻这才转头道:“下去把他们捞起来!” 得了命令,侍卫们才敢下水,他们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跳下去,很快就把两人水淋淋地捞上来。 秦旭泽脸色苍白,吐了好几口水,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凌小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楚元彻冷声道:“要不是凌小姐善良,叫本王派人救你们,本王还会叫你们多吃些苦头!” 阎明丰好多了,至少脸色没有秦旭泽苍白,他一听,立刻向凌雪莲道:“多谢凌小姐不追究!” 凌雪莲不想说话,只轻嗯了一声。 楚元彻冷冷道:“还不滚回你们船上去!” 秦旭泽今天在楚玄渊那里吃了一回憋,心里闷了一肚子气,所以才要自己驾船,没想到闷气没能出来,还闯了祸,在小厮的搀扶下,灰溜溜地回去他们的画舫了。 阎明丰穆妍一众也不敢多待,行过礼之后,也赶紧离开。 楚元彻愧疚地道:“莲儿,都是本王不好,没能护好你,让你受了惊吓。本王给你赔礼了!” 凌雪莲见楚元彻竟真想赔礼,吓了一跳,忙道:“王爷别这么说,还要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不,是本王约你出来的,你的安全本就是本王的责任!千万别提什么救命之恩!”楚元彻道:“本王令人把画舫中舱围起来,你换上干衣服,这湿衣贴在身上,久了容易生病!” 凌雪莲此时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只得胡乱点点头。 楚元彻一挥手,那边小厮立刻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画舫中间那块地方,就被布围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船舱。 楚元彻道:“本王让船上的人都离开,你放心换衣!”说着,他从旁边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漂亮的女子衣衫,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琅苑一品的成衣。 京城琅苑一品,是最好的成衣坊,里面的绣娘手艺高超,衣服的样式也很好看,用料都是极品,所以衣衫也极贵。穿的人非富即贵!这套衣裳,是她最喜欢的浅粉色。 “王爷,你的衣服也湿了!” “本王是男子,身子健壮,不碍事,你先换!” 凌雪莲终究是没忍住,还是问道:“王爷为何会备有一套琅苑一品的女子衣衫?” 楚元彻目光一动,接着很快又恢复,他温柔地道:“这是本王准备送你的礼物,原本想着送你回府的时候再拿出来,没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也幸好本王为莲儿你准备的礼物是衣裳,不然,本王一时之间,还真没法让你马上换上干衣!” 凌雪莲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没想到楚元彻还为她准备了礼物。 既然是选的琅苑一品的,显然可见用心。 他说着,对秦旭泽那艘画舫招招手,那画舫本也没敢走,两艘画舫靠近。 楚元彻命令道:“所有人都先去那边!” 除了凌雪莲的丫鬟宝珠,众人纷纷上了旁边的画舫。 楚元彻道:“他们都过去了,本王过去,你不用担心,换好后叫本王!” 他这般温文守礼,又这般体贴入微,凌雪莲感激地道:“多谢王爷!” 楚元彻轻轻一笑,柔声道:“莲儿,本王都唤你莲儿了,你还唤本王王爷?” 凌雪莲泛红着脸,低声道:“元彻哥!” 楚元彻满意地笑了,这才踩着踏板,去了旁边的画舫。 然后,他便让船夫将画舫摇开一段距离,待两船相隔两三丈余远,才停下来。 宝珠先探头往舱里看,又船头船尾看了一遍,这才回头道:“小姐,船上就咱们了。你快换了湿衣,穿久了万一生病就麻烦了!” 不远处的船只也各自散开。 他们虽没近前,但是这边的情况也看在眼里,他们也没想到落水的竟然会是威远将军府的凌小姐和大皇子。 大皇子和凌小姐一起游湖,这倒有意思。 虽然他们都装着没看见,不存在,但是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等回去后,他们这些亲眼看见的人可以在同伴面前好生露脸了。 远处的那艘一直停着不动的画舫,此时楚建邺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细瓷的茶杯砸上木板,摔成几块。 慕僚劝道:“殿下,气怒伤身!” 楚建邺冷冷瞪他一眼:“你不是说只是游湖,并无大碍吗?” 慕僚:“……” 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楚建邺冷声道:“楚元彻好手段!” 慕僚小心翼翼地道:“刚刚咱们的船离的太远,如果离得近些。若救起她的是王爷,这事儿也成了!” 楚建邺大怒:“她是什么身份?本王是什么身份?她也配本王去救?本王本来就没有选中她!” 慕僚道:“是是是,所以,王爷不必生气!左右不过是王爷看不上的女人罢了!” 楚建邺还是很生气:“本王可以看不上她,却不允许她选楚元彻不选本王!” 慕僚:“……” 你不选她,她自然选别人。她又怎么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呢,王爷这火气,有点莫名其妙啊! 楚建邺眯着眼睛,道:“楚元彻以为他赢了?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今天这么多船,这么多人都看着,本王倒要看看流言之下,他多有脸!” 第117章 我可以学 “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凌雨汐回过头,只见楚玄渊看得津津有味。 楚玄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他的座椅上,一尘一铉铺了厚厚的毯子,在上而又垫上削得光滑,且大小一致的小竹片做的竹垫,所以又柔软又不会觉得热。 本来凌雨汐也有一样的待遇,不过,凌雨汐拒绝了。 楚玄渊笑道:“你觉得不热闹吗?楚元彻好手段,这么一来,他娶凌雪莲就娶定了,凌雪莲嫁不成三皇子了!” 凌雨汐目光动了动,笑道:“你怎么不觉得是意外,却觉得是楚元彻的算计呢?” 楚玄渊轻笑一声,道:“很明显呀,秦旭泽是楚元彻什么人?” 凌雨汐虽然也觉得楚元彻动手的可能性大,不过,她对朝中的形势不太了解,道:“秦旭泽是他表弟,但是另外几个可没有什么关系。穆妍是南康长公主的女儿,很明显南康长公主心中更偏向楚建邺。” 楚玄渊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好笑地道:“阿汐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那你没有发现,穆妍对一个人,态度不一般吗?” 凌雨汐对南康长公主府的事并没有太过在意,所以没去回想,此时听了楚玄渊的话,不禁想了想当时的情形。 她惊讶地道:“穆妍是不是对秦睿津芳心暗许?” 楚玄渊道:“多半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穆妍会和秦旭泽他们走到一起。 不过,凌雨汐并不纠结,这些事与她无关,她也不感兴趣! 楚玄渊今日钓鱼运气不错,竟然钓了好几条。楚玄渊兴致勃勃地道:“阿汐,今天我给你煮鱼吃!” 凌雨汐惊讶:“你会?” 楚玄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我可以学!” 凌雨汐:“……” 她道:“不如我做吧!” 楚玄渊眼巴巴地看着她,道:“阿汐陪我出来玩,我给阿汐做鱼吃。莫非,阿汐怕我做的不好吃?” 这还用说吗? 凌雨汐道:“倒也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鱼多,大不了多做几次!” 楚玄渊说做就做,这画舫上本来配了厨子,在船尾,若是有贵人想要喝酒品茗,菜都是现成备好的,而且极是新鲜。 楚玄渊去问厨子应该怎么做,凌雨汐要去帮忙,也被他挡住:“阿汐,说了是我做,那就我做,你就在这看画本子,好了我再叫你!” 凌雨汐见他是认真的,便笑笑不再坚持。 合作这么久来,她一直很清闲,仅仅为他把燕王府的下人肃清了一遍。他也给了她绝对的尊重,信任和自由。 在燕王府住着,她其实是挺放松的。 楚玄渊这顿鱼煮得有点久,凌雨汐看着远处的画舫,那边围起布,楚元彻带着人去了另一艘画舫,应是落水的凌雪莲在换衣。 还有各处的船只渐渐散开,她只觉得好笑,不知道凌雪莲现在心情如何? 半个时辰后,楚玄渊端来了一锅鱼汤。 里面有一条鱼,鱼汤倒是奶白,香气扑鼻,看着挺不错。 当然,要忽略掉已经没了的鱼皮,还的断掉的鱼尾。 凌雨汐忍笑道:“做坏了几条试出来的?” 楚玄渊可怜兮兮地道:“这是最后一条!” 他钓了七条鱼,做坏了六条,就这一条勉强能看。 本来他也不太满意,但是已经没有材料了。 他拿了勺给凌雨汐盛了一碗,递过去道:“阿汐,你尝尝!” 凌雨汐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一般,但是能入口。 楚玄渊眼巴巴地看着,问道:“怎么样?” 凌雨汐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还行!” 楚玄渊立刻眉开眼笑,以后他会做出更好吃的鱼汤,不只鱼汤,还有别的。 两人喝了鱼汤,再吃了些厨子做的菜,便惬意地在泛舟而游,一直到傍晚,他们才回到燕王府。 凌雨汐对墨莲湖边的产业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里是那些勋贵子弟和闺秀们喜欢来的地方,不过因为楚玄渊的身体不好,没有去那边的马场。他们在船上吃了些东西,也没有去热闹的湖边街,自然也没去盛名在外的观月楼。 楚玄渊道:“下次咱们来,一定都去一遍!” 一尘眉飞色舞地道:“如果王妃要看观月楼,那可简单得很,观月楼可不止墨莲湖边有,京城里也有,不止京城,许多地方都有!” “是连锁酒楼?” 楚玄渊道:“连锁酒楼?这说法倒是新奇,不错,可以这么说。” 凌雨汐不禁心生向往,能把一个酒楼做大,做到全国闻名,那幕后的老板可不仅仅只是靠财力吧,还有经营,服务,理念,规划…… 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这样的财力? 她会努力的! 凌雪莲回到威远将军府,眼睛红红肿肿,在马车上,她就一直在哭,宝珠劝也劝不住。 一到府门,正好遇上准备出门的凌庆威,凌庆威睁大眼睛,接着怒道:“妹妹,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了?是谁欺负了你?告诉哥,我去打死他!” 凌雪莲这时候已经没有流泪,府中人多眼杂,要是看见她流泪,不知道传出什么话。可凌庆威这个蠢货,竟然这么大声的叫出来。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就是风吹了沙子进眼,揉成这样的,谁哭了?” 凌庆威一直在凌雪莲凌易面前做低伏小,谄媚讨好,没想到这下马屁拍在马腿上,又被瞪,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赔笑道:“原来是沙子入了眼,那雪莲妹妹你回去用清水洗洗。我就说,谁敢欺负我妹妹!” 凌雪莲心里烦得要死,低喝道:“滚!” 凌庆威脸色一僵,平时凌雪莲对他是不客气,但是也没有这样喝斥过他。 不过,谁叫凌雪莲是嫡女呢?他忍了心中的恨意,道:“妹妹莫生气,我走就是了!” 凌雪莲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去了她住的莲华轩,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肩头一缩一缩的。 那边邱蕙珠本就关注着,听说雪莲回来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也赶紧跟过来。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宝珠劝道:“小姐,你莫担心,老爷夫人一定有办法的!” 第118章 故意? 邱蕙珠一怔,不由加快脚步,等走过去一看,她的宝贝女儿竟然伏在床上哭?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出了大事吧? 还有,她记得雪莲出门时候穿的不是这套衣服。 她的心顿时一沉,女子若是失了名节,那可是天大的事。 她赶紧喝道:“你们都退下!” 跟在她后面的丫鬟婆子们立刻退了出去。 邱蕙珠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住凌雪莲的肩头,道:“莲儿,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凌雪莲之前换好衣裳之后,虽然没有心情,但还是陪着楚元彻又游了会儿湖,然后在观月楼里用了午膳。 虽然面对楚元彻,她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情绪,可是回程的时候,马车里只有她和宝珠时,她就忍不住了,此时,面对邱蕙珠,更是哭得眼泪汪汪。 她扑进邱蕙珠的怀里,含泪叫道:“娘,我可能不能嫁给三皇子了!” 邱蕙珠扶住她,焦急地道:“你……莫非已经跟大皇子……” 凌雪莲错愕,她红肿的眼睛抬眼看邱蕙珠:“没有,我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莲儿,你这是要急死娘吗?” 凌雪莲又哭起来。 邱蕙珠一看旁边的宝珠,沉声道:“你来说!” 宝珠急忙把之前船上凌雪莲落水,被大皇子救起来的事说了。 邱蕙珠一听,心中也沉了沉,前几天,大哥还同她说,莲儿最好是嫁给三皇子,这样他们也能顺理成章成为三皇子这一派的人。只等亲事成了,现在雪莲落水,被大皇子从水里抱上来。这是有了亲密的接触,而且还有别人看到,瞒是无法瞒的,甚至,此时消息说不定已经传遍京城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秦太师的孙子是不是故意算计你?” 凌雪莲回想,摇摇头:“看着不像,他也吓坏了!” 邱蕙珠道:“莲儿别急,这事我得跟你爹商量一下。” 她心里皱眉,三皇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久久没有消息,莫不是三皇子看不上忠肃侯和威远将军的势力? 凌雪莲回想,当初大皇子亲自将她送上马车,一直彬彬有礼,温文谦和,克己守礼,让她换衣服的时候,还特意去了别的画舫,对她也是顶好的。只是,她要做的是太子妃,不是一个王妃。他能做太子吗? 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楚元彻将凌雪莲送上马车后,便上了敬王府的马车,也打道回府。 不过他似乎并不着急,马车行得很慢。后来又转了个弯,反倒去了九味轩。 九味轩三楼雅间,他被殷勤地迎了进去。 现在不是用膳的时间,不过这里有上好的茶。 楚元彻的亲随沏了茶送到他面前。 他揭开茶碗,撇着上面的浮叶,却不喝,唇角微微扬起,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接着,门口响起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 楚元彻对亲随看了一眼,亲随立刻去开门。 门外,意气风发的阎明丰推门进来。 阎明丰关上门,走上前来,抱拳道:“殿下!” 楚元彻微微一笑,温和亲切,谦谦君子之风,他道:“柏昀!” 他身后站立的亲随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楚元彻接过,放在桌上,推到阎明丰面前,缓缓道:“做得不错,这是本王给你的报酬!” 阎明丰急忙道:“殿下,明丰只是想追随殿下,不是为了银子!” 楚元彻笑了笑,道:“阎公子,令尊在朝中地位不低,人人皆知本三弟是嫡子,更有望成为太子,你为何要追随本王?” 他约凌雪莲今日游湖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他刻意为之,他大方邀约,凌雪莲大方答应,别人反倒不会说什么。 但是昨天晚上,这位阎公子却主动找到他,而且来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 阎启源这个三品护军都尉,目前是中立的,他的儿子突然跑来找他,楚元彻既然是礼贤下士的贤王,自然也没有拒之门外。 不过,阎明丰开门见山表示,他愿意助楚元彻娶到凌家小姐! 楚元彻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沉,不悦道:“阎公子,本王是对凌小姐有好感,也愿意娶。但是婚姻之事,本王希望是你情我愿,你所谓的方法,还是省省吧!” 阎明丰恳切地道:“殿下,在下虽只是官宦子弟,并没入仕,但并不是不学无术的蠢材。殿下需要这门亲事!” “大胆!”楚元彻冷冷道:“本王的婚事,还轮不到别人来置喙!” “是在下妄言了,但在下一片诚意!请殿下明鉴!” 楚元彻打量他:“就算本王诚心求娶凌小姐,那自有本王费心,你今日来寻本王,到底是何用意?” 阎明丰坚定地道:“在下愿意为殿下效力,殿下礼贤下士,待人以诚,明丰希望以后入仕,能遇殿下这样的明主!” 楚元彻自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信他,经过一番试探与机锋,最后,楚元彻仍是没有松口。 他甚至没有问阎明丰准备如何帮他。 只是阎明丰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殿下可会水?” 楚元彻本不想回答他,自己是否会水,这也是他的秘密。但是,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会!” 阎明丰道:“如此,殿下就等在下的好消息!” 今日,秦旭泽将画舫撞上他的,两人落水,楚元彻便已经知道阎明丰的意思。 这手段有些幼稚,但有用就行了。 所以,在上了秦旭泽那画舫,身边无人时,楚元彻对阎明丰说了三个字:“九味轩!” 阎明丰倒是个聪明的,果然就寻到了这里。 听了楚元彻问,阎明丰道:“在下说过,殿下礼贤下士,待人以诚!贤名传天下。父亲与我,皆愿追随贤君!” 这话极是大胆,楚元彻淡淡地道:“慎言!” 阎明丰也忙改口道:“世人都愿得贤主,殿下当得贤主二字!” 楚元彻轻轻扬了扬唇,却眯了眯眼睛,道:“你这般聪明,在南康长公主府,为何会惹了燕王妃,还被踢入湖中?” 第119章 流言四起 阎明丰笑了笑,才道:“殿下,我若不蠢一些,不纨绔一些,他们怎么会将我当成朋友呢?” 楚元彻挑挑眉,接着笑了,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一并交给你办吧!” 阎明丰大喜,再次行礼,深深弯下腰去,道:“多谢殿下!” 然后,他转过身,很快离开了。 楚元彻惬意地喝了口茶。 他的母亲只是贵妃,在身份上他不是嫡子,这点他没办法跟老三争。但他是皇长子,而且从小立的人便是宽容仁爱。 一个宽容仁爱,宅心仁厚的皇长子,胸有韬略,聪敏明睿,一步一步的在一些老臣心中扎下了根,有了一些死心塌地的支持者。 这几年老三也学乖了,皇后娘家如今权倾朝野,父皇也越来越偏向老三。 他的外公原本能和湛家分庭抗礼,现在也势弱许多。 是突然冒出来的忠肃侯邱光骥得了皇上的信任和倚重,如今朝臣上才有一种奇怪的平衡。 但这个平衡,马上就要被打破。 湛家有人献策,让老三娶了凌雪莲。 要是老三成功了,那这么一来还有他什么事? 所以,他才在老三没有动作的时候,借着一次禀奏事情的单独面对机会,表示自己想求娶凌家女儿。 父皇没有赐婚的意思,但也没有反对。 他立刻高调地来向凌家提亲。 看到凌铁山的样子,他就明白凌铁山心目中的女婿,是老三,毕竟老三优势更大!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有了今天这一出,老三已经不可能。 打破老三的优势之后,他才能反败为胜。 不同于他们之间的算计,有人得意有人怒。 平远伯府却闹翻了天。 他们家唯一的大公子韩福顺已经失踪三天了。 人是从伯府直接不见的,官府也受理了,还派人来勘察现场,可是现场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府中的下人人心惶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莫不是闹鬼了? 这位公子做的事,别人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可是知道的。 下人们议论纷纷,以至于越传越可怕,平远伯听说后,发卖了好几个下人,才把这些私底下的议论给杜绝。 但他的宝贝儿子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平远伯怒了,命令从韩福顺失踪之前所有事查起,一点小细节都不要放过。 还有府里的下人,也一个个地详查,儿子是从府上不见的,而且是大白天,难道还钻了地不成? 因着平远伯身份特殊,京兆尹那边甚是重视,这两天连街头的氛围显得有些压抑。 本来平远伯公子突然失踪,这件事让京城的茶楼酒馆编了不少话本,说书人更是凭着想像的脑洞赚了不少钱,但很快,又有另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来。 威远侯府的嫡小姐凌雪莲游湖时候不慎落水,被大皇子救上来。 落水救人,少不得肌肤相贴。 这话一传出去,还没想到对策的凌铁山夫妻就黑了脸。 消息传得太快,几乎是一夜之间,茶楼酒馆都有人在议论纷纷,街头巷尾也不少人在谈论此事,根本无法控制! 凌铁山在屋子里踱步,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地道:“罢了罢了,如今这话传出去,三皇子怎么可能再上门提亲。还好之前也并未给大皇子难看,若是大皇子再来提亲,就允了吧!” 凌雪莲心中很是不甘,她担心,她若嫁了,最后得了太子之位的若是三皇子,她岂不是与未来皇后之位失之交臂?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可能嫁给别人,大皇子肯娶她,便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颜面。 为免一头都捞不着,她在自己的床上哭了一个时辰,就认了! 昨天出去玩了一天,楚玄渊似乎累着了,脸色不太好,在凌雨汐监督他喝药的时候,他竟然还呛着了。 凌雨汐看着他因为呛到而咳成一团的样子,松口道:“还有两口,要不就别喝了,这样,昨天你亲手给我做了鱼汤,今天,我也给你做好吃的去!” 咳嗽声中的楚玄渊抬起头,双眼亮晶晶:“阿汐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凌雨汐道:“你不能吃辣,我给你做个清蒸鱼吧!” “阿汐做的,我都爱吃!” 凌雨汐看他这么捧场的样子,笑了笑,往大厨房去。 楚玄渊一直看着凌雨汐离开院子,脸上的笑就没收起过。 一尘看着自家王爷这个样子,下意识就去看一铉。 一铉抬头看天,表示天上风景不错! 一尘叹气,以前的王爷在想什么,他们从来猜不到! 可现在的王爷这个样子,他觉得好不习惯。 这还是他家王爷吗? 楚玄渊好一会儿才收起笑容,顺手把药碗里还剩的两口药给喝了,然后,就被苦得皱起眉。 一尘:“……” 一铉也觉得没眼睛看,王爷只要和王妃在一起,好像就挺傻气的。 他道:“主子,现在京城里有两个消息传得极广,一个是平远伯儿子失踪,一个是凌家要与大皇子结亲了!这件事,咱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楚玄渊并不意外,道:“不需要!” 一尘道:“真让大皇子娶凌雪莲?” 楚玄渊看了他一眼:“那是父皇的意思!” 一尘睁大眼睛:“不会吧,如今三皇子在各方面可更占优势,湛家也如日中天,是京城第一家。他若成了太子,这位置才稳!” 楚玄渊轻嗤一声,道:“光长个子不长脑袋!” 一尘委屈,他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袋了? 他看一铉。 一铉看他那可怜样儿,终于还是道:“京城第一家?那以后天下是姓楚,还是姓湛?” 一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湛家太过势大,反倒让皇上忌惮,怕三皇子以后受制于湛家,只能当个傀儡皇帝,这就是把东夏的江山拱手送人。是这个意思吧?”他又挠头:“可要是皇上本意是想让大皇子娶凌雪莲,为何不直接赐婚了事?反倒弄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铉翻了个白眼:“光长个子不长脑袋!自己去想!” 一尘没想明白,但是眼见得主子和一铉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他无奈地瘪瘪嘴,他这是被嫌弃了吧?一定是的! 第120章 全鱼 一铉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不明白。 他看一眼楚玄渊,才道:“现在湛家势大,秦太师虽也位高权重,但已经没法和湛家比。朝中新贵忠肃侯为什么越来越得皇上看重?你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连这都看不明白吗?” 一尘恍然道:“皇上让大皇子娶凌雪莲,是要忠肃伯和秦太师联合起来,和湛家相对,这样,朝局才能达成新的平衡!” “还不算太笨!”楚玄渊嫌弃地道。 一尘咧开嘴直笑,他脑子是没有一铉转得快,但是他话多啊,不懂就问,他觉得自己也很优秀! 不过,主子更厉害。 主子虽在家中坐,朝都没有上过一次,可是,朝中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对皇上的心思更是一猜一个准!这么些年就没错过! 过了一会儿,一尘忍不住低声道:“主子,王妃也会武功,如今你们住一屋,主子多有不便,万一被王妃发现,她生气怎么办?” 楚玄渊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一铉就差来捂他嘴巴了,这一尘真是个憨憨,王爷稀罕王妃,当然住一屋,难道要分房睡吗?这傻子! 一尘被那冰凉的目光一扫,顿时有些慌,道:“我说错话了?” 一铉再也忍不住了:“你闭嘴吧你!主子有什么不便?王妃也有自己的事,又不是时时跟在主子身边,现在不就很方便吗?” 楚玄渊直接没理一尘,对一铉道:“派人把咱们院里的小厨房收拾出来!” “是!” 凌雨汐回来了,几个小厮端了托盘跟在后面,托盘上面各放了一个菜。 摆上桌,香气扑鼻,打开来,楚玄渊:“……” 清蒸鲈鱼、红烧鲅鱼、松鼠鱼、干煎刀鱼、香酥鲳鱼。 这是做了个全鱼餐? 不过,颜色真好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而且,这是阿汐亲手做的! 楚玄渊道:“就这么一会儿,你就做了这么多?”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吧! 每种鱼都不一样。 凌雨汐笑道:“若不是厨房食材不够,我能给你做出十八道全鱼宴!现在将就吃吧!” 闻到香气的一尘一铉觉得,这一点不将就,就这外相看着就比厨房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不过,他们只能看看。 这是王妃亲手为王爷做的,王爷定是一口都不会舍得剩! 两人落座,凌雨汐笑眯眯地看他:“你尝尝,如果喜欢吃,有空我给你做!” 他那么瘦,身体的抵抗力必然差,多做些好吃的营养餐给他,提高他的免疫力,他的病也能乐观些。 不过,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凌雨汐心中竟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次,他在沐浴,她不小心看到的,他似乎并不是很瘦,甚至还有腹肌! 突然的画面在脑海中出现,凌雨汐不由得脸上微热。 楚玄渊吃了一口红烧鱼,感觉味道极是鲜美,他道:“真好吃,阿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厨艺!” 凌雨汐笑:“好吃就多吃些!” 厨艺算什么?上辈子她学的东西可多了,虽然很多技能在这个世界没法用!厨艺,不过基操而已,她厨艺的师傅,还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那位大厨一个星期就做一道菜,却是所有大厨中薪水最高的,而且没人不服! 她帮楚玄渊夹了菜,问道:“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楚玄渊摇头,样子很乖:“没有安排!阿汐是要出门吗?” 凌雨汐道:“嗯!” 常峻岭那边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她这个新任的西区老大,总得去看看。 另外,上次盘的铺子,也是时候开张了! 楚玄渊注视着她,认真地道:“阿汐,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不用特别告诉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凌雨汐展颜一笑:“谢谢!” 楚玄渊的胃口很不错,不过,两个人到底吃不完五个菜。 他很是可惜地放下筷子,抚着肚子叹息道:“这么好吃的菜,肚子竟然装不下了,这肚子真不争气!” “噗哧,”凌雨汐忍俊不禁,道:“喜欢吃下次给你做,可别吃撑,对你身子不好!” “真的吗?阿汐还会为我做吗?” “当然!”凌雨汐答应得很爽快,举手之劳的事! 楚玄渊却很开心,一开心,就想送凌雨汐东西:“阿汐明天出门,需要帮忙吗?或者,需要人手吗?一尘一铉都很闲!” 一尘一铉:“……” 他们什么时候闲过? 虽然人前是一副闲的样子,但是主子病体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很多事都是他们做的好吗? 当然,这时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吐槽。 凌雨汐摇头:“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好,阿汐不要跟我客气,我的以后都是你的!” 他着重说了以后两个字。 凌雨汐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他只能活两年,当初约定两年以后,燕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凌雨汐的。 第二天,凌雨汐去往西区。 常峻岭办事效率挺高。 不过,这也是因为有之前凌雨汐出手,震慑了王麻子的缘故。 据郁明说,王麻子态度好极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还旁敲侧击凌雨汐是什么身份,是不是江湖中某个大门派的弟子出来历练! 常峻岭带去的西区兄弟们个个都眉飞色舞,对凌雨汐更是敬服。 面前这个黑瘦的少年,才真是英雄出少年呢! 凌雨汐现在完全清楚了西区的整个架构,以前常峻岭是老大,下设两个头目,四个管事,八个小管事。但虽有这样的划分,却分工不明,权责不清。 西区的管理挺混乱! 两个头目便是郁明齐墨,是常峻岭的左右手。 凌雨汐让常峻岭把头目,管事,小管事都召来,她要开个会。 现在凌雨汐的话执行力极高,常峻岭派人通知,不过一柱香时间,所有人都到齐了。 凌雨汐问他们:“你们听说过擎天教、天蝎帮、千鹤堂、龙腾会、紫阳门……吗?” 她一口气说出十多个势力名字。 郁明笑了:“老大,咱们当然听过。这些可是京城大势力,不是我们小小西区能惹得起的。他们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要高手有高手,他们的人走出来,我们都只能远远仰望!” “你们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 常峻岭没说话,仍是郁明道:“老大,你有所不知道,他们收人极为严格,我们是加入不了的!” 第121章 我们不叫西区混混 郁明也道:“对,那边不是先天阶不收!” 凌雨汐无语,她翻了个白眼道:“谁说要加入他们了?我只是打个比方!问你们想不想像他们一样!” “当然想啊,怎么会不想,多威风啊!” “可不仅是威风,他们那叫江湖人,我们这叫小混混!” “想又怎么样?差距太大,也就只能想想!” …… 众人倒是畅所欲言,一时,每个人都表示了羡慕和向往,又很有自知之明。 凌雨汐都听笑了,她道:“我们不需要加入他们,因为以后,我们会比他们更强!” 郁明首先就摇头:“这不可能吧,老大,我们知道你强,但是一个人强是不行的。他们那边最低的都是先天高手。而我们这边,先天高手已经是顶尖力量了!” 齐墨沉吟不语。 常峻岭是个爽利的性子,他也不问到底能不能成,直接就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凌雨汐点头,这才是正确打开模式嘛。 她道:“之所以把你们召集过来,是因为我有大事要宣布!从今日开始,我们不叫西区混混,我们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 郁明听到自己的势力几个字忍不住提出疑议:“我们本来就是自己的势力啊!” 齐墨把他嘴捂住,转头道:“老大你继续说!” 凌雨汐道:“没错,这西区的确也是我们自己的势力!但是,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个混混聚集地。而你们之前所做的事,也的确是上不得台面。当然了,这不怪你们。是因为你们目前目光只盯在西区,没有看到外面广阔的天地。你们听过擎天教、天蝎帮、千鹤堂、龙腾会、紫阳门等势力,你们仰望羡慕,觉得高不可攀。但是你们却从来没想过,其实他们可以,你们也可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人,这些人都是西区的头目,以后,也会成为骨干。 她道:“我们西区所有人成立一个帮派,我要半年之内,我们所有人都成为先天高手,一年之内,我们的帮派要成为可以和擎天教、天蝎帮、千鹤堂、龙腾会、紫阳门等势力平起平坐的江湖势力!” 一个小头目笑了:“老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要是这么容易成为先天高手。那先天高手在我们西区就不会这么珍贵了,我们也不会一直被东南两区给压着,北区也不敢盯着我们的地盘!” “对呀,老大,听说练武是要讲个天赋的。我们西区很多兄弟连门都没有入,后天高手都算不上,要成为先天高手,而且是半年之内,这怎么可能呢?” “擎天教、天蝎帮、千鹤堂、龙腾会、紫阳门这些帮派成立了好些年,有些甚至几十年。他们在京城的帮派中占据地位,举足轻重,那是因为他们有底蕴,而且他们有钱,能吸纳很多厉害的人进来。但我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谁会来呀?” “没有做过的事,你们怎么知道做不到?”凌雨汐缓缓地道:“要是你们做不到,那是我的问题。要是我能把路为你们铺平,你们不去走,那就是你们的问题!” “老大,你是什么意思?” “对呀,老大,你能为我们铺平路?” 常峻岭深深地看了凌雨汐一眼,黑脸少年的脸容虽平凡,但是眼神在闪光,他是认真的? 既然他有这份心,这也许是西区的机会。 凌雨汐目光环视众人,道:“自然!要是我成为你们老大,却不去带你们走得更远,那我就不配做你们老大!” 常峻岭立刻道:“我听老大的!” “行,那大家可以发表意见,我们的帮派,叫什么名字!” 郁明很高兴地道:“我们叫虎啸帮怎么样?老虎多威风啊,你们说是不是?” “我觉得可以叫飞龙帮,老虎厉害,能厉害得过龙吗?” “要不叫龙虎派?有龙有虎,威风!” “怎么尽是动物?你说威风,威风好,要不我们叫威风教?” “摧山派这个名字不错!” “叫罗汉堂吧,十八罗汉,很厉害!” “叫阎罗殿!这个有气派,还能震慑人!” “叫天魔派吧。名字要让人一听就怕,这才厉害!” “我觉得可以叫乾坤教!” …… 这个话题一抛出来,众人顿时热闹了,连常峻岭都推荐了两个。 只是那些名字,让凌雨汐嘴角抽搐。 齐墨道:“老大,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名字?你说叫什么,我们听你的!” 凌雨汐道:“叫青云殿吧,直上青云,简单好懂!” 众人一听,纷纷赞同:“这个名字好,比我们取的好听!” 被叫过来忝为末席的鼠七一直没敢出声,此时也道:“青云殿,直上青云,好名字!” 既然名字已定,那接下来就是架构。 凌雨汐道:“不瞒各位兄弟,我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能每日都在殿中与众位兄弟相伴。但是咱们青云殿的发展,我会和常二哥商定,负责执行!所以常二哥任副殿主!” 常峻岭道:“一切但听殿主吩咐!” 他改口挺快,适应角色也挺快。 当然,他能有这样的态度,也是因为对凌雨汐服气。 众人也纷纷道:“一切听从殿主副殿主吩咐!” 凌雨汐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与她目光对视的人,都好像接收到了一股让人振奋的力量。 即使他们是混混,但是他们也有一颗向上的心!现在新的老大要带他们走得更高更远,他们的心思也动了。他们不想做臭水沟里面的一条臭泥鳅,也想做一个走出去能被别人仰望羡慕的人! 凌雨汐对众人的状态很满意,道:“咱们青云殿暂时分为三个堂。你们这么喜欢龙虎,那这三个潭就叫青龙堂,白虎堂,飞鹰堂!咱们既然组建自己的势力,就要有人养活自己的本事。青龙堂,负责青云殿财务,也就是赚银子!光有银子不够,必须要有人才。白虎堂,负责收罗人才,并且壮大势力!飞鹰堂,负责收集消息!” 众人一听,感觉到了正式。 再想一想,一个堂负责赚钱,一个堂负责培养人,一个堂负责打探消息,各司其职,大家都专心做事,目标明确,那可比以前大家都只为了活着,有钱就饱餐一顿,没钱再去赚的混日子要好多了。 第122章 苏乙 常峻岭眼里的敬佩之色更浓,殿主小小年纪,懂得真多,说不定他就是大门大宗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他和兄弟们遇上殿主,这是他们的造化! “齐墨!”凌雨汐点名。 “在!” “我把青龙堂交给你,有没有信心做好?” 齐墨踯躅,他还真没信心!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啊,赚钱谁不想?要是会做早就做了,还要等今天吗? 凌雨汐一眼就看出他在迟疑什么,她道:“你放心,具体操作方向我会教你的!待你入了门,以后不用我教,你也该知道怎么做。” 齐墨为人稳重,而且有心计,缜密且冷静,把赚钱的事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这么一说齐墨就有信心了,他立刻道:“殿主,我一定做好!” “郁明!” “在!” “白虎堂交给你掌管!” 郁明心直口快多了,直接就道:“殿主,我现在就一后天中阶,这负责人才的事交给我,殿主就不担心我会搞砸吗?” 凌雨汐一笑,道:“你性子豪爽,重义气,待人以诚,虽然武功不高,但这不是问题,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尽快到达先天阶。” 郁明不自觉就咽了口口水,先天阶,他真的能达到吗? “再说,常二哥也会帮你的!” 郁明立刻道:“那我没什么问题了,我肯定做好!” “鼠七!” “在!” 众人听叫到鼠七,不由一怔,这鼠七原本不属于西区内部的人,是刚刚才加入的。 连鼠七自己都意外。 凌雨汐声音放缓,道:“鼠七,你这不是真名吧?你真名叫什么?” 鼠七道:“我叫苏乙!” “苏乙,这名字不错!”凌雨汐笑一笑,道:“苏乙,我若把飞鹰堂交给你,你能做好吗?” 鼠七难以置信地道:“殿主,你……你把飞鹰堂交给我?” 是他听错了吗? 他和殿主刚认识的时候就骗了他,殿主不计前嫌? 凌雨汐缓缓点头:“你行事机灵,有小聪明,虽然平时做的是坑蒙拐骗的事,但是你演技也不错,还能套话。我们打探消息本来就是用各种方法。我觉得你可以!” 鼠七用力点头,甚至激动得单膝点地,抱拳道:“殿主,我一定努力,将飞鹰堂做好!” 凌雨汐缓缓点头,道:“以后还会有朱雀堂,玄武堂,不过,这些待到青云殿发展之后再建!现在,殿中的弟子们,本殿主会依照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性子以及他们的意愿,让他们加入你们三堂。” 常峻岭连连点头,道:“殿主,你才是真正心思缜密,智计过人的人!老常听从殿主吩咐,绝不会阳奉阴违!现在咱们殿在发展之中,老常先忝为副殿主,但以后咱们殿里人才辈出,发展壮大后,若是老常能力不及,一定会退位让贤,不会给咱们青云殿拖后腿!” 凌雨汐笑了,道:“常二哥这话说在前头,足见磊落。我也正有话要说,虽然现在咱们的架构是这样,但并不是一成不变,有能力者会继续上升,能力不及者,那自然是让能者居之!一年一考核!” 考核两个字众人听着新奇,不过想得到大概是考察考验的意思,他们觉得很合理。 自己能力不行,就让给行的,难道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拖慢殿内发展的进度不成? 此时的他们心中只有热血,毕竟现在青云殿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争的。 郁明齐墨本就是除常二哥外西区最大的两个头目,任青龙白虎两堂堂主也没有人不服。飞鹰堂打探消息什么的,也没什么油水,他们也没什么好眼热的。 凌雨汐对这状态很满意,道:“现在咱们青云殿人不多,规模也不大,每个堂下面现在设两个舵主,由堂主自行决定!说完的架构,现在来说说殿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殿规是约束弟子们的行事准则!我可不希望我们青云殿成为血手帮那样的存在。” 血手帮也是江湖帮派,却是臭名昭着。 帮中弟子坑蒙拐骗,抢男霸女,奸尖淫掳掠,还拐卖小儿,这样的帮众被官府抓了一批又一批,却屡教不改! 所以血手帮在江湖中名声极差! 众人没有异议。 凌雨汐提出第一条殿规:“奸尖淫妇女、拐卖小儿者,死!” 齐墨不由看了她一眼,这第一条,就是死罪? 凌雨汐道:“我提出,大家可以补充,齐堂主负责记录!” 常峻岭道:“我也说一条,咱们行事以义为先,背信弃义,背叛青云殿者,废除武功,三刀六洞,逐出!” 凌雨汐淡淡地道:“这条须有补充条款:若是因此给青云殿造成损失,或是害了殿中弟子性命的,死!” 齐墨那边赶紧记录下来。 凌雨汐又道:“欺凌孕妇、弱小、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者,三刀六洞,逐出!若有人命债,死!” 这些平时西区弟子也有严令不得犯,这条大家都没有意见。 在众人的补充下,一共列了十条殿规。 前三条,便是明晃晃的死字! 齐墨看得触目惊心,不过什么也没有说,郁明小声地道:“这个会不会太严厉了?” 凌雨汐淡淡地道:“严厉?郁堂主,奸尖淫妇女,拐卖小儿,不该死吗?或者我换个问法,那若妇女小儿,是你的妻儿,你会如何?” “我要了他的命!”郁明想也没想就说出来。 “那你说说,哪条严厉了?” 郁明认真想了想,站起身来,抱拳行李,深深弯下腰去,肃然道:“殿主,是我自己想岔了。殿规立在这里,是警示众人不得犯!而且这里每一条都很合理,明知而故犯,按殿规惩处,谁也不冤!” 凌雨汐道:“鲁武!” 一个小头目急忙道:“在!” 凌雨汐道:“这殿规牢记,从今日起,你便是刑堂执事,只听命于我。凡是犯了过错的,皆严格按照殿规行事!” 这鲁武原本是个杀猪的屠夫,为人板正,让他负责人刑堂现在的事务,是够了! 鲁武道:“是!” 因着讨论殿规,而且临时立了刑堂执事,气氛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凌雨汐道:“好了,齐堂主将殿规整理成册,发放殿中弟子,让众弟子们务必牢记!现在,我们说说怎么让大家到达先天境!” 第123章 顺利过关 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一时,一双双眼睛已经带着兴奋期待和求知若渴看过来。 凌雨汐目光一转,每个人都感觉到她清亮的目光看着自己。 接着,清越的声音道:“你们之中,一个黄阶二品,两个先天初阶,两个后天中阶,其余的全是入门武者!” 齐墨郁明便是那两个先天初阶。 鼠七后天中阶,剩下几个小管事只是入了门,算在武者之列,无阶。 所以,他们才对凌雨汐所说能达到先天境既然觉得不敢置信,又抱着万一能成的期待。 凌雨汐道:“你们以后都是青云殿的中坚力量,所以我会让你们尽快提升。常二哥,齐墨郁明你们基础不一样,待会儿我单独指点。” 她对齐墨郁明道:“你们先选自己的舵主,做主是你们自己的副手,想选谁我不会干涉。至于你们的进阶方法,给我一炷香时间!” 说着,她拿了笔,当即挥毫疾书。 难道是要现写功法吗? 三个堂主虽然原本就是小头目,但现在他们觉得肩上的责任不一样,使命感也不一样。殿主让他们先选舵主,就先选。 三个堂主,各选两个舵主。 现在这里还有十一个原本是管事且没有任命的人。 按凌雨汐的意思,是这三个堂主可以在这十一人里选舵主,也可以在其他没来的人中选。 凌雨汐聚精会神,下笔如飞。 一炷香时间,她已经写了两份功法出来。 这时,三个堂主也选完了。 郁明选了两个,齐墨选了一个,鼠七一个都没选。 凌雨汐挑挑眉,看着齐墨鼠七,意外道:“你们是另有人选吗?” 齐墨摇头,道:“青云殿初建,目前人手不多,我觉得有一个助手帮我,应该就够了,至于剩下一个人选,我想根据大家的做事风格和方法,能力和本事,挑最合适的。” 鼠七也嘿嘿笑,凌雨汐道:“你是想选肉包子吗?” 鼠七连忙摇头,道:“肉包子是个憨货,他可不适合。殿主既然信任我,我不能以权谋私。主要是我的兄弟们都不熟,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兄弟们的本事之后再选,看看谁更适合!” 凌雨汐微微一笑,她让这三个堂主自己选舵主,其实也有考察的意味在。 郁明齐墨都是西区的老人,跟原本西区的兄弟们熟,要选人自然容易。但他们是选和自己关系好的,还是选真正有能力的,凌雨汐想看看。 郁明选的两个都是后天高阶,也是除常崇拜齐墨郁明之外最强的两个,想必也是西区里拔尖的两个。 他白虎堂本就是培养人手,这点不矛盾,选得很中肯。 齐墨选的这个凌雨汐也知道,他叫贺川,这个贺川人很机敏见机,判断能力强,虽只是个武者,在剩余的人中身手垫底,但是头脑灵活,还有几分果决。 而青龙堂以后是要做生意聚财,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鼠七人手不熟,干脆不选,这是宁缺毋滥。 三人的这番选择让凌雨汐很满意,他们都顺利过关了! 凌雨汐把手中的两叠纸递给常峻岭,道:“这是我刚刚默写出来的功法!” 常峻岭急忙双手接过,一脸虔诚。 他甚至问道:“那我可以练吗?” 这可是功法,而且是殿主亲自写出来的功法。 凌雨汐笑着摇头:“你已经先天中阶,这些对你没用!” “咱们的兄弟基础不牢,有的甚至没有入门,这份功法能通用吗?” 凌雨汐点点头:“只要他们认真练习,哪怕没有入门,想要在半年内到达先天境也不难!当然,若是觉得有了功法便一定能到先天境而不勤加练习,那也是痴人说梦!” 常峻岭大喜:“现在咱们不比以前,我相信兄弟们都希望能变得更强。他们一定会勤加练习的!” “这两份功法放在常二哥手里,想要的兄弟们可以自己抄一份带走,我青云殿弟子皆可练习!但这属于我们青云殿的私产,任何人外传,废掉武功,逐出青云殿,永不录用!” 常峻岭急忙道:“那是自然!敢外传的以叛逆论处!” 鲁武顿时挺了挺胸,他一定会做好刑堂执事的事,秉公执法,公正无私! “兄弟们可以两份一起修习吗?” “不可以!”凌雨汐摇头:“行事莫贪,贪多嚼不烂!而且两份功法相冲,选择自己喜欢的一份就好!” 她又扫过在场众人:“你们先练,之后带着兄弟们一起练。以后你们便是教头,是榜样。本殿主让你们先修习,到时候可别丢了我的脸!” 众人齐声应道:“是!”他们也不傻,都明白殿主让他们先练,是给他们一个比兄弟们更强的机会! 如果他们不努力,他们就会被别的兄弟超越,如果自己先练还被后面的人超越,那多丢脸? 凌雨汐道:“成立青云殿之事,你们可以先跟兄弟们说!咱们青云殿正式成立大会,在一个月后举行,北区前几日吃了亏,届时北区必然会来捣乱。我希望那时候,已经不需要我出手!” 众人抱拳:“是!” “散会!”凌雨汐道:“常二哥和三位堂主留下!” 那十一人立刻退下。 鲁武只是执事,虽然他想留,但他知道现在没他什么事,还是离开了。 凌雨汐对常峻岭道:“常二哥,现在咱们殿里共有多少银子?” 常峻岭道:“殿主一人之力,赢了一千一百两,一百两兄弟们喝酒了,剩下一千两。在悬赏榜上的,送交官府,领了赏金一千二百五十两。另外,北区那边赎银一千两,加上原本我们的积蓄七百两。目前共有三千九百五十两!” 凌雨汐道:“这银子,二千二百两给青龙常齐堂主,做为做生意的资金;一千两,交给飞鹰堂苏堂主,用于建立消息站的资金。剩下七百五十两,先留在殿中备用!” 郁明心直口快地道:“殿主,我呢?我呢?” 凌雨汐看他一眼:“目前你的首要任务是让兄弟们自身实力提升起来,暂时没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 第124章 以后的日子肯定很有趣 郁明一想也是。 殿中都有两套功法了,他白虎堂既然是培养人手的地方,可不能最后身手还不如青龙飞鹰堂。他定把堂中兄弟往死了操练,让他们个个跟小牛犊似的厉害! 只有常峻岭觉得脸挺热。 西区在他手中,这么久就只有七百两银子的积蓄,殿主才来几天?竟然为西区赚了三千二百五十两。 不过,他很快没时间想这个了,凌雨汐又回到桌前,继续低头写字。 四个大男人在这边看着伏案疾书的少年,觉得他身上似乎在闪光。 殿主真强! 虽然他年纪小,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他们此时心中升起的只有钦佩! 常峻岭已经按凌雨汐的吩咐,把银票分配下去。 凌雨汐把一张纸折好,递给齐墨;一张递给郁明;另一张给了鼠七。 最后一张,拿给常峻岭。 然后,她道:“三位堂主,这是你们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这两个月我会指点你们,两个月之后,一切你们自己拿主意,只需要报备给我便行!” 言下之意,如果两个月之后不能胜任的,她不介意让有能者居之! 齐墨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如获至宝。 鼠七看看自己手中纸上的内容,双眼发光,再看凌雨汐,如看神邸! 郁明睁大眼睛,道:“各方面的人才?” 凌雨汐道:“你以为只要提升身手就行了?咱们要善于发现每个人的长处,然后让他们人尽其才,这才是你真正的职责!” 郁明本来觉得很难,但是此时一想这不也很正常吗?有的人武功很高,脑子不好;有的人脑子好使,可练武没有天赋;有人会木工,有人会打铁;有人眼力好,手稳,百步穿杨;有人轻功高,逃命手段第一…… 那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有趣! 凌雨汐这边笔没停,随口道:“苏堂主可以先去忙了,你要先练常二哥手中的功法,达到先天境我再给你新的功法。常二哥齐郁两位堂主留下,我给你们改进功法!” 鼠七羡慕地看一眼三人。 他知道,他实力太弱,只有尽快到先天境,才能接触到更高的武学。 他抱拳退出,但是心情却很激动。 打探消息这种事,他会,但是殿主给他的这纸条上的内容,却让他觉得豁然开朗,他那点小聪明,在殿主面前真的不足看! 这一忙,凌雨汐忙到傍晚方结束。 不过,把一个一盘散沙的西区,变成了人人有干劲的青云殿。而且,现在有了初步的架构雏形,只要各人各司其职,青云殿就能正常运转起来。 一个月后的青云殿成立大典,她有些期待呢! 在凌雨汐忙碌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不经意地走进悠茗居。 小二过来相迎,他直接道:“本公子约了人!不用你带路,本公子自己去!” 看他一脸熟悉的样子,小二告了罪,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年轻男子在二楼停顿了一会儿,直上三楼,在走道尽头的雅间,他在门外敲了敲,三长三短两长,门从里面打开。 年轻男子闪身进去。 这间雅间里窗明几净,角落放着一盆兰花,窗边的架子上一个听风瓶摇摇摆摆,煞是好看。 里面的摆设清雅精致。 一个墨衣男子坐在桌前,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灰衣人。那灰衣人相貌普通,走进人堆里瞬间就能淹没的那种。 红泥小炉冒着嘟嘟的热气,茶香袅袅,整间雅室都香了。 墨衣男子身子显得有些单薄,他的脸很勉强算得英俊,只是若仔细看,便觉得那样一双凤眸,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似乎有些委屈了。 不过,看到这个人的眼睛,会让人自觉忘了他的样貌。 年轻男子抱拳行礼,声音低沉稳重:“阎明丰见过主子!” 墨衣男子摆摆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提起壶,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道:“坐!” 阎明丰没坐,他拱手弯腰道:“主子令属下促成大皇子与凌家小姐的亲事,属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之后大皇子这边多了忠肃伯和威远将军的帮助,与三皇子的势力便不相上下。主子还有别的安排吗?” 墨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势均力敌,便达到了新的平衡!至少可以再安稳一两年了!” 阎明丰心领神会地道:“那主子又多了一两年时间!” 墨衣男子摇头笑道:“哪有那么久,人的贪欲无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自然是费尽心机,绞尽脑汁,铲去一切障碍!不过局已经布好了,接下来咱们看戏就好!” 阎明丰敬佩地道:“主子英明!” “本王说过,你不必亲自去,”墨衣男子道:“为何你还是以身涉险?” 阎明丰道:“主子,现在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实力不相上下。大皇子身边没有主子的人,属下这一去,至少可以为主子带回一些消息。属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罢了,事已至此,现在你也无法抽身,自己多注意安全!” “是!”阎明丰道:“属下先告退!” 他现在算是暗暗投靠了大皇子,刚将凌雪莲落水,大皇子相救的事传遍京城,得到大皇子的信任,所以行事也得更加小心! “喝杯茶再去吧!” “谢主子!”阎明丰双手捧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然后,他面现惊讶地看着墨衣男子。 墨衣男子微微一笑:“半个时辰内找个地方把药力炼化,可助你功力更上一层楼!” “多谢!”阎明丰这次眼里是满满的感激。他卡在如今这个瓶颈已经一年多了,一直不能冲破,刚才这杯茶,里面强劲的药力,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阎明丰走后,墨衣男子在自己脸上摸索片刻,揭下一张人皮面具,他嫌弃地看着那张面具,低低地道:“到底还是贴合度差了些,又不透气,你说,本王不用这东西,干脆打个面具戴上如何?” 那灰衣人道:“巧手那边新的人皮面具再有半个月便能完工,主子且忍耐些!” 墨衣男子叹息:“也罢,反正本王用的时候也不多!” 第125章 管,还是不管? 接下来的日子,凌雨汐都是早出晚归。 不过这中间还是发生了一件事。 平远伯府公子失踪已经十几天了,平远伯让人查韩福顺失踪前后的所有事,得知韩福顺在街上遇上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还丢了十两银子,约好那女子下午便随韩福顺回府的。 但是,不到下午,韩福顺就失踪了。 那个女子也不见了。 这么一来,平远伯就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为什么刚好约好下午回府,他的宝贝儿子就失踪了? 莫不是那女子不想随他儿子回府,所以把他儿子害了? 就算不是,那女子也是他儿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下的人,那便是他儿子的人,既然儿子喜欢,他儿子要是能找回来当然是好,那留着那女子服侍他儿子。 如果找不回来,就让那女子给他儿子陪葬! 所以,平远伯府派人去寻红芹了。 当时,街上很多人看见了红芹的长相,既然一个伯府要查一个孤女,当然很容易。 有人恰好认识红芹,在伯远的悬赏下,提供了线索。 那人便是义庄的守门老头。 红芹已经在孟平的帮助下把她父母姐姐下了葬,不在义庄。 而是在一处荒坟,在守坟。 平远伯府的人冲过去就把人抓走了。 可怜红芹的孟平正为她送饭,也被打了一顿。 孟平无法,帮红芹去报官。 可他不是红芹亲眷,而且东城都司听说要告的是平远伯,又问了前因后果,当即驳回了。 因为红芹的确接受了韩福顺的十两买身银子,所以就等于她自卖自身,生是韩福顺的人,死是韩福顺的鬼,平远伯府将原本就属于他们府里的下人抓回去,那是正当名份,可不存在什么强抢民女之说。 孟平又去平远伯府求情,但连门都进不了。 能被封爵的,哪个不是几代勋贵?又怎么会把孟平一个泥腿子放在眼里? 进不去大门,孟平跪在平远伯府门前,血书求情。 这么一来,就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青云殿刚刚上任十几天的苏乙苏堂主鼠七,负责的就是收消息,这消息肯定也是要收的。 恰好凌雨汐这天在青云殿殿址办公。 以前那个破旧的四合院,只作为一个点,现在的新殿址总部,搬到另一处,地方暂时是租的,不过青龙堂主齐墨发下宏愿,他要在半年时间里,把这个地方买下来。 听鼠七的汇报,凌雨汐挑了挑眉。 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个假借卖身葬父,其实是想以身为饵为父亲和姐姐报仇的烈性女子。 当时帮了红芹之后,她便没关注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事儿竟然又绕了回来。 凌雨汐道:“知道了。” 鼠七道:“这件事,殿主不管吗?” 凌雨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在认识她之前,鼠七做的就是偷偷摸摸,坑蒙拐骗之事。 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正义感上来了。 她道:“怎么管?” 鼠七一怔。 的确,平远伯咬死那个叫红芹的女子卖身葬父,他的儿子付了十两银子,这便是交易成立。既然交易成立,平远伯府把人抓回去就占了理。 当时街上那么多人,都看见红芹是收了那十两银子的。 虽然韩福顺后来失踪了,但是按照规矩,红芹已经是平远伯府的下人了。 所以,不管谁出手,都师出无名。 这东城都司虽然也有不想得罪平远伯的意思,但是同时,也的确是不好接手,倒不能全怪他。 鼠七脸上现出羞愧之色,退后一步,拱手道:“对不起,殿主,是我多嘴了!” 虽然青云殿以义为先,不欺凌弱小,但是现在才刚刚建立,还没有能力和一个伯府相抗,他这话不仅是多嘴,简直是不知轻重。还是之前在市井之中口无遮拦惯了,说话没经过脑子。 现在他既然是飞鹰堂的堂主,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学无术,说话不把门。 凌雨汐目光落在鼠七脸上,看到他眼神中的懊恼,她没有说什么。 鼠七聪明脑子活,有些话不用她说,他自己也会去想,这是好事。 她要青云殿强大,她也希望青云殿所有的人人品都过关,做事有底线,心中有善念,但是不对圣母,而且,要量力而行,在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强出头,这不是勇,而是蠢! 谁叫青云殿的初始班底只是西区一群混混呢? 那些混混还多半不识字,她写下来的功法,修习之术,之所以交给常峻岭,就是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可以在常峻岭的安排下,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也能参与修习,另外,让常峻岭意识到殿中弟子不识字的不便,把这个问题给解决。 她道:“也不用说对不起,以后三思而后行!” 鼠七羞愧地道:“是!” 等鼠七离开后,凌雨汐便离开了。 红芹不好救,但是,她想救! 但是,不能以青云殿殿主的身份救。 且不说江湖势力和朝廷勋贵之间不宜起冲突,就青云殿刚刚起步的弱势,去出这个既不占理,又没有由头的头,那不是笑话吗? 凌雨汐很快循原路回了燕王府。 回去的时候,楚玄渊不在府里。 凌雨汐倒也并不意外。 她和楚玄渊虽然因为合作关系,也许需要相互取暖,但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谁也不会转着谁转! 上次楚玄渊告诉她,他这阵感觉精神好多了,会时常出门寻一些药材,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如果他不在,她可以随便调用王府的一切。凌雨汐知道他身上的病是多年沉疴,但一个人努力在为自己能多活一段时间而努力,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也不是她不想相陪,而是她有一次试探地问过,楚玄渊有些迟疑。 凌雨汐想着这中间也许有些是他不想说的,她便不勉强。何况,她有自己的事。现在对这个世界已经熟悉,自然要赶紧的让自己快速立足并强大起来。 楚玄渊虽不在,但一尘在。 凌雨汐命人叫了一尘,一尘来得很快:“王妃,你有什么吩咐?”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凌雨汐。 王妃不是要问王爷去了哪里吧?要是王妃真的问了,他该怎么回答? 第126章 给一个高攀的机会 这些天,王妃早出晚归,所以王爷也时常出门。 不过,不是王妃以为的拖着病体出门。 但这些事,除了他与一铉,以及王爷的暗卫之外,是没有人知道的。 没错,王爷身边有暗卫,那些暗卫,不是皇帝给的,而是皇后给主子留下来的。 皇后在知道自己中毒之后,便已经为主子安排了后路。 只是这些知道的人极少。 虽然王爷说了,王妃可以信任。可是这么大的事,他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王妃的好,虽然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查了很多王妃的过去,知道王妃和凌府是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什么亲情。 可是王妃毕竟年纪小,万一哪天说漏嘴,这可是杀身之祸! 凌雨汐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 凌雨汐也不逗他了,直接问道:“平远伯府,你听过吗?” 一尘抬头,很是疑惑:“听过!”怎么突然提到平远伯府?平远伯府大公子丢了,这段时间,可没少折腾。不过王爷说了,那平远伯的公子身上有人命,丢便丢了,不用理会。关于这位的消息,也不准卖出去。 凌雨汐道:“咱们王府和他们有没有交情?” 一尘几乎跳起来:“咱们王府和平远伯能有什么交情?那平远伯就是个……咳,我们是王府,平远伯不过是个伯远,他们还高攀不上!” 凌雨汐:“……”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要不是她现在身在燕王府,她也要吐槽一句:燕王府虽是王府,但早就被边缘化了,知名度还不如平远伯府呢! 不过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她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他们高攀不上?” “那当然!”一尘昂首挺胸,脸带骄傲之色。 凌雨汐问道:“那要是给他一个高攀的机会呢?” 一尘一怔,这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他好像听不懂! 看着一尘的模样,凌雨汐悠悠地道:“几天前,我见过那个卖身葬父的丫头。” 一尘恍然大悟,他道:“你想救她?” 他心里暗戳戳地想,早知道王妃想救人,之前……嗯,这件事哪需要这么麻烦? 不过,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王妃问起,他要想好办法! 他傲然道:“要是给他们一个高攀的机会,那是平远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会给王府惹来麻烦吗?” 其实凌雨汐还有一句想问的是,以现在燕王府的处境,平远伯真的会给面子吗? 一尘道:“怎么会?一个伯府,能给王府什么麻烦?”他挠挠头:“王妃准备怎么救?” 凌雨汐道:“你觉得呢?” 一尘目光转动,想了想道:“两个办法,一个是找到他的儿子,然后提出这个要求交换;还有一个就是直接上门要人!” 凌雨汐:“……” 那韩福顺在哪里,凌雨汐虽没看见,但能猜到。不过一来不好解释她为什么知道,二来,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挺麻烦。 还是直接上门要人好了。 凌雨汐道:“一尘,备王府马车,带上王府侍卫,本王妃去平远伯府一趟!” 备王府马车的意思,是用带有燕王府徽记的马车,一尘懂。 王爷把他留下,就是要他听命于王妃的意思,所以,一尘立刻就去备马车。 一辆精致却低调,外面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却内里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出了燕王府。 一尘亲自赶车。 车后,跟着十八名王府护卫! 王府护卫是王府的府兵,是一铉亲自训练的,和王府的下人不同。 燕王是先皇后的儿子,是亲王,按规制,是可以拥有五百府兵的。只不过他身子不好,只象征性地训了五十府兵。 马车里坐着凌雨汐,还有一个随便抓来的丫鬟。 那丫鬟也是后面进王府的人,她被好赌的父亲卖进牙行,心里忐忑又不安,还以为会被卖入肮脏之地,没想到燕王妃将她挑选了,她就在燕王府当差了。 不过燕王不用丫鬟,燕王妃也不用,她们负责日常的端茶递水事宜。 从王府老人口中知道王府的下人有什么“绩效考核”,做得不好的,以后会被发卖,做得好的,会升等加薪甚至发回卖身契成为自由身,所以,现在王妃的下人们干活可有劲了,一个个的都勤快得很。 她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会被王妃临时当成贴身丫鬟,陪王妃出去。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侍候王妃,就算以后王妃不把她调成贴身丫鬟,但是有这么一出之后,绩效考核的时候,她也多一个加分项! 马车行走得不疾不徐,不过,因为挂着王府的徽记,哪怕他们没有刻意吸引人注意,还是有不少百姓站在路边,对着马车小声议论。 燕王府的马车,上次出府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那次,燕王和燕王妃在马车里坐着,买了好多东西。 他们只从偶尔撩开的车帘处看到燕王那有如天人的一张脸,还有燕王妃的倾城容貌。 那像是两个从天上下一的仙人。 这次,马车却不是来买东西的,也不是逛街的,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平远伯府! 如今平远伯府吃祖宗的余荫,伯服已经几代没有出过有能力的子弟了。 尤其是到了这两代,嫡系子弟竟然一脉单传,只剩下一人。 对这根独苗苗,那是从小宠到大的,要星星不给月亮。 把他宠得骄横跋扈,无所不为,纵奴行凶,手头人命都有好几条了。不过,因为伯府还有一些底蕴。他这儿子闯了那么多祸,也一直没有什么事。 这突然的失踪,和天塌下来没有什么两样。 尽管平远伯府唯一的公子失踪,以至于整个府里一片愁云愁雾,但听说燕王府来人,这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赶紧的通知了平远伯。 得知来的是燕王妃,平远伯也亲自带着夫人和府中的人迎了出来。 马车停下,燕王妃的贴身丫鬟撩起了车帘,先下了马车,接着,便是一直洁白的皓腕先伸出来,玉指纤纤,扶在丫鬟伸出的手上,一步步走下马车! 第127章 我买 平远伯府众人行礼:“见过燕王妃!” 平远伯心里其实有几分不耐烦的,他的宝贝儿子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平远伯府和燕王府一向没有什么交情。 要是别的王府来人,他定高兴的连路都不会走,可这个王爷么…… 不过,心中虽然有些不屑,燕王封王这么多年,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以王爷的身份在外面行走。 而这位燕王妃,是威远将军府的一个弃女,从小在庄子上养大的。光这出身,就是个笑话。 但他也明白,就算是最落魄最不受皇上待见,在皇子之中最弱的燕王府,也比他平远伯府高出了许多。 绝不能让人挑出什么错处,他保持基本的礼仪就够了。 凌雨汐目光抬起,正好捕捉到了平远伯眼底的不屑。 看来燕王府的身份也没那么好使嘛。 不过有一点点用就行,即使不太好使,那平远伯不还得携夫人和下人一起出来迎接吗? 她勾了勾唇,道:“不必多礼!” 平远伯说了一些漂亮的场面话之后,平远伯夫人恭敬地道:“王妃光临,蔽舍蓬荜生辉。还请王妃进府用茶!” 凌雨汐笑了笑道:“伯夫人不必客气,本王妃此来是有事要请伯夫人帮忙!” 平远伯夫人早在刚才就悄悄打量过凌雨汐了,实在是因为凌雨汐“名声在外”,威远将军府弃女,庄子上长大的,这就是她的标签,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会带着鄙夷的心情去打量。 伯夫人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粗鄙不堪,四肢粗大健壮,如同粗使丫鬟一样的女子,可是这一看,却不由让她惊奇。 是唇红齿白,肤如凝脂,虽然含笑却透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严;虽然温婉,却透着雍华的贵气;虽然妍姿艳质,却透着端庄从容的气质,这是一个在庄子上长大的农家女能有的气度吗? 传言是不是有误?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和震惊,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但能为王妃效力,我们自是义不容辞!” 她话说得很漂亮,眼神却有些闪烁。 凌雨汐也不废话,直接道:“听说伯府昨日抓了一个叫红芹的女子?” 平远伯垂下的眼帘遮挡了眼底的不悦,平远伯夫人脸色僵了一下,才道:“确有此事!那女子是小儿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侍妾!但她得了银子,却不想入伯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王妃您说是吗?” 凌雨汐勾了勾唇,这伯夫人直接就拿话堵住她,给红芹定了性质。 她似笑非笑道:“得了银子却不想入伯府?有这回事?” 伯夫人一听,这不是个话头,立刻道:“当初那丫头在街头卖身葬父,我儿怜她孤苦,才用十两银子买下她!” “哦,原来如此!”凌雨汐道:“卖身葬父,也是至纯至孝!本王妃向伯夫人买下她,不知伯夫人可否愿意!” 伯夫人:“……” 听到凌雨汐提到红芹,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她竟然提这么个要求。她不禁拿眼看平远伯! 平远伯此时更是不悦,沉声道:“我儿既已买下人,又怎可相让!” 燕王府的马车大张旗鼓地一路到平远伯府,有好事的人知道平远伯府公子失踪,满街寻找,还扰民的事,又看这燕王妃竟然到这里来,不免好奇看热闹。 此时,听到燕王妃是来买平远伯府公子一个侍妾的,不由窃窃私语。 凌雨汐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令郎买下的这个侍妾,是本王妃这贴身丫鬟的表妹。他们两家失散已久,如今听到表妹消息,这丫鬟像本王妃苦苦哀求。所以,本王妃才来走这一趟。当日,令郎花了十两银子买下她,本王妃愿意出二十两赎她!” 一脸懵逼的“贴身丫鬟”:“……” 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表妹。 不过她也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王妃的心思,忙一脸悲伤地道:“我那可怜的表妹啊,没想到多年不见,竟然到了卖身葬父的地步!是奴婢得到消息太晚了,才让她无帮无靠,只能走这一步。姑母若是知道,该有多么心疼啊!” 说完,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凌雨汐:“……” 虽然演的稍显夸张了一些,但大体意思没变。而且通过她一番话就能够马上反应,还是挺机灵的。 那些围观的人听说这是表姐前来寻找表妹,而且愿意花双倍的银子把人家赎回去,又悄悄议论纷纷。 伯夫人眉头紧皱,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刚刚过来的时候,那小丫鬟可不是这样子的。 这是在府门前演戏,想要诓她呢? 如果是别的丫鬟侍妾,赎了就赎了,可这个是他儿子买来,还没有享用的。 当然,如果换别的王府的王妃前来,说什么赎不赎的,她一定赶紧双手将人奉上。但既然是燕王府嘛,她有些不情愿了。 凌雨汐道:“韩夫人,你看这丫头哭得多伤心!骨肉亲情本是人间难以割舍之事。据说令郎的侍妾共有三十七位。想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她于我这丫头来说,却是世间唯一的亲人。还请韩夫人体恤!” 围观众人听到三十七这个数字,都惊呆了。 就算是有钱人家,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侍妾,那为什么不能发发善心,让别人家人赎回去一个呢? “那丫头哭得那么可怜,既然有那么多侍妾,少一个也不少,就让人赎回去一个吧!” “对呀,人家也不亏待,出双倍的银子呢!” “燕王妃真是好人啊,会为了一个丫鬟,亲自跑这一趟。而且还愿意为她出赎身银子。” “可不是嘛,二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说不定那丫鬟的卖身银子还不到二十两呢。” “只能说是遇上好主子了!是好人啊!” “这个王妃愿意为了丫鬟,向一个伯夫人求情说好话。那个伯夫人倒好像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眼里就没有王妃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位燕王殿下常年生病,也没当个什么官职。伯夫人才会不尊重燕王妃!” …… 第128章 瞬间入戏的丫鬟 那些围观众人的议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平远伯脸色阴沉,冷冷扫过去一眼。 他的眼神太阴冷,让那些议论的声音顿时一窒。 他不想和女流之辈说话,所以他只站在一侧,让夫人周旋,此时他心中很生气,他的儿子都失踪了,别人竟然来他家里要他儿子的侍妾。 失踪了那么多天的人,尽管他们不愿意相信,但也知道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这个侍妾,就是他儿子最后的念想,最后要给他的儿子陪葬! 被人赎走?怎么可能? 凌雨汐随手点的那个丫鬟,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此时,丫鬟眼泪涟涟地看着平远伯夫妇,扑通就跪下了,哭道:“求求伯爷伯夫人行行好,我表妹自小孤苦。我好不容易找到她,请你们同意她赎身吧!” 凌雨汐:“……” 她真的是随便叫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是影后级别的。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啊,不过,聪明机灵!她喜欢! 看着那丫鬟哭得可怜,围观众人的同情心顿时都被勾了起来。 “真可怜,这是唯一的亲人呢。怎么不让人家赎身呢?又不亏待他!转个手就多赚十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说是卖身葬父,那也是个孝顺又可怜的丫头。这样大孝的人,顺水推舟还赚十两银子多好!” “可不是,积点阴德!放了人家自由吧!” “我听说这伯府的公子啊,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人能养着三十七房侍妾?这不就是糟践人家姑娘吗?” “嘘,小声一点,听说那伯府公子啊,打死好几个人了。府里的侍妾,好几个都是抢来的!” “做孽呀!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 这些话让平远伯怒喝:“住嘴!你们再胡言乱语,别怪本伯爷不客气了!” 议论声顿时一静。 燕王府那丫鬟还哭求:“伯爷,夫人,求求你们让我为我表妹赎身吧,求你们了!” 凌雨汐缓缓道:“韩伯爷,伯夫人,请高抬贵手吧,让她们姐妹相聚,成人之美。可好?” 平远伯轻哼了一声,道:“伯府还不缺这点银子!我儿既然买下她,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儿的鬼!” 区区一个燕王妃,也想在他面前摆王妃的谱? 一个庄子里养大的弃女,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真以为嫁给了燕王,就是王妃?就是皇家的儿媳? 她也配! 看着平远伯冷漠轻蔑又势利的眼神,凌雨汐明白了,韩福顺之所以坏成那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尘早就气得沉下脸去。 王府里,谁都对王妃恭恭敬敬的,一个区区的平远伯,还敢给王妃甩脸子。王妃已经好言相说半天了,一点面子也不给。不过是觉得燕王府不值得他卖个面子而已。 可他也不想想,燕王府虽然在众王府之中,的确是显得式微,甚至被许多人忘却,也不是一个三等伯府能轻辱的! 一尘上前一步,道:“平远伯,你不要太过份了。逼良为娼,强抢民女,你是不是以为你们平远伯府做下的事真的没有人知道?” 平远伯顿时大怒,喝道:“你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本伯府门前大喊大叫?” 他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阴森,这侍卫到底是知道什么,还是随口一说? 凌雨汐轻笑一声,道:“平远伯,看来王府的面子不够大,连在你府里买一个你们抢回来的侍妾都不行。” 平远伯冷冷哼了一声,心里轻嗤,不是王府的面子不够大,而是你燕王府的面子不够大! 平远伯夫人见平远伯说话,而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出声了。 夫妇俩在这件事上意见都很一致。 他们儿子看上的女子,而且银子都付了,儿子活着,她得是儿子的人;儿子死了,她就陪着儿子做死人! 凌雨汐再问道:“韩伯爷,本王妃再问一次。本王妃愿意出双倍银子替这丫头的表妹赎身,你们是否同意?” 平远伯淡淡地道:“我说过了,伯府不缺这点银子。本伯爷不想说第三遍!” 一尘怒道:“平远伯,你放肆……” 凌雨汐转过头,对一尘道:“既然平远伯不想卖本王妃这个面子,那本王妃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一尘,去报官吧!” 平远伯冷笑了。 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怕,当初那女子卖身葬夫,街头很多人都看见他儿子给了十两银子。这便是正常的买卖,你情我愿。他们占理。 且不要说燕王那个病鬼,燕王妃这个没有娘家的弃女,就算换了更有身份的人来告状,他们一样是占理,官府也不敢随便乱判。 平远伯府是个三等伯府没错,但是燕王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尘觉得他被打脸了,他当着王妃说平远伯府对燕王府高攀不上,给了王妃错误的信息。结果平远伯那个老匹夫,竟然一点不给王妃面子。 他立刻道:“是!” 凌雨汐道:“等等!” 听到这两个字,平远伯心中嗤笑,他是吓大的?一个小丫头,以为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能让他上当?他不动如山地站着,轻蔑地看着凌雨汐。 凌雨汐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一尘,道:“告官怎能没有诉状呢?这是诉状,拿去吧!” 一尘接过,立刻飞奔去报官了。 平远伯还以为凌雨汐只是说一说给他施压,没想到那侍卫是真的去了。 他就冷笑了。 也更不给凌雨汐面子了。 还拿出诉状要告官?这是早有准备呀? 可他是不是蠢?早有准备又怎样?这个官司她能打得赢? 他鄙夷的目光落在凌雨汐的脸上,打量得有点肆无忌惮,像看一个傻子一般,冷冷道:“燕王妃怕是要失望了,我儿真金白银买的人,证据确凿。便算你贵为王妃,也不能颠倒黑白!” 凌雨汐看着他嚣张的样子,没有理他。 早在知道红芹的事之后,她就知道,能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儿子,这一家子不会是什么好人。 如果他识时务,不对红芹赶尽杀绝,那算他还有一点良知,她也会用比较温和的方式,但既然他要找死,她就成全他! 第129章 她这个表姐是假的呀,她好慌 平远伯淡淡地道:“既然燕王妃不愿过府饮茶,那恕韩某不接待了!” 哼,以为带着这么多护卫,这么大的排场来,就能显示她身为王妃的尊贵了吗?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他说着,一挥手,平远伯府的人呼啦啦地便进府去了,府门还砰地一声关上了! 那个跪地的丫鬟被凌雨汐拉了起来。 丫鬟有些心里没底,是不是她没有演好,所以才没能把人要出来呢?王妃不会责怪她吧? 凌雨汐看到丫鬟眼中的忐忑,温声道:“好了,起来吧,在这里等一尘的消息。” 丫鬟有些懵,还真的报官吗?她这个表姐是假的呀?她好慌! 不过王妃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王妃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就对了。 随着平远伯一家呼啦啦的回去,大门关上,那些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不是吧,好歹也是一个王妃呢!这平远伯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一个伯爷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这是膨胀了呀! 而且他们都知道这个平远伯一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来看热闹的当然就是附近的人,多多少少也听说了韩福顺做的那些肮脏恶事。 只不过没有像今天一样聚在一起来讨论,一个个都怕惹火上身。 可现在燕王妃亲自来了,他们又看到这样的热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时候连惹祸都不怕了。 他们甚至在小声议论,一会儿官府若是来人,是燕王妃会胜呢,还是平远伯府会占上风呢? 东城都司离得并不远。 一尘亲自去,这东城都司以为又是为了那个伯府公子买的侍妾的事,当时还不想接,不过,等一尘递上诉状,他打开一看,却是一惊,立刻点了衙役,亲自带着,就往平远伯府来。 看热闹的众人等了大概两刻钟,见燕王府的马车还停在府门前,那位燕王妃已经上了马车,燕王府的护卫们就站在马车一侧,个个抬头挺胸,精神十足。 而伯府,大门紧闭。 就在他们在考虑要不要继续等下去看热闹,还是离开的时候,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 最前面是一辆官轿,后面跟着衙役。 那燕王妃派出去的那个人也随着一起来了。 报官,原来燕王妃是认真的!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从官轿里下来的,正是东城都司。 东城都司先是向着燕王府的马车行了一礼,道:“见过燕王妃!” 车帘挑开,露出凌雨汐的脸,她似笑非笑:“都司大人来得还挺快!” 东都都司秋明皓陪笑道:“王妃亲自派人递的诉状,下官不敢耽搁。” 凌雨汐颔首道:“都司请秉公办理,不理在意本王妃!” 秋明皓又行一礼,还小心地觑了觑凌雨汐的脸色。 几天前,他的女儿去墨莲湖边骑马游湖,又发病了,听说看上了燕王殿下,还嚷着是殿下正妃,这件事差点没把他老命吓掉。 他当时就备了礼,送往燕王府赔罪,但燕王府没有收,只传话出来叫他看好自己的女儿,有病得治! 他一直提心吊胆着呢。 现在看燕王妃脸色平静,秋明皓也一时猜不透这位王妃是什么心思,不过,王妃说了秉公办理,那他就秉公办理吧! 他转过头,对捕头道:“敲门!” 捕头过去敲门。 伯府的人以为还是燕王妃在外面,根本不开。 秋明皓皱了皱眉。 这都城都司不大好当,东城富贵人家太多。 但是,一个三等伯府,虽然也是勋贵之家,秋明皓还真没有觉得这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上次他协助办的一个案子,还是个二等侯爵之家,还不是抄家发配流放? 所以,秋明皓叫过捕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捕头再回到门前,就叫人拍门,他在一边大声喊话:“平远伯韩岩方韩伯爷,东城都司府接到诉状,告伯府草菅人命,逼死平民,隐匿不报,已触犯西楚律法,请出来配合查案!” 不但他自己喊,他还叫了两个声音宏亮的捕快,跟着他一起喊,一遍一遍地喊。 这架势,可把围观众人都给搞懵了,不是告他们抓了一个侍妾的事吗?怎么现在却草菅人命,逼视死平民了呢? 这和燕王妃之前到来的目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平远伯想无视也无视不了,再说,这是东城都司的捕快,再由他们在府门前这么大声叫下去,把旁边的人都惊动起来,伯府还要不要脸了? 本来因为儿子失踪遍寻不见,平远伯就一肚子火,现在,东城都司还敢在门口乱叫。 他带着人气冲冲地出来。 一见东城都司,他就没好气地道:“秋大人,我儿失踪好几天了,你那边还没有查到线索吗?” 秋明皓道:“韩伯爷,这人在你家府上失踪,下官也问了周围百姓,以及你们府上的门房,只见你家公子进门,未见出门,下官也无法查呀!” 韩岩方皱着眉,重重哼了一声。 说什么不好查,只是嫌送的礼轻了吧? 但是,他也知道秋明皓说的是实情,因为他也派人查过,把府里的下人也一个个审过,人人都信誓旦旦,自公子回来之后,未见公子出门。 甚至按他审过的所有的供词组合在一起得出的结论是:公子不但没出府门,甚至没出他的院门,而且,还没有出他的房间,因为他说要睡觉,小厮服侍他睡下之后出门,就没见人出来过。 而他大白天要睡觉的原因是,他前一晚在青楼里太辛苦了,几乎大战到天亮,没有休息!明明累得慌,却因为和人约好了要喝酒,所以一早就去了,喝完酒回来在路上遇上那个卖身葬父的,他也只给了银子,约定时间,没有马上色中饿鬼一般把人拉回府去。 平远伯暴怒之下,已经打死了韩福顺的小厮。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是那个狗东西撺掇着他的儿子几乎把青楼当成家,他自己也分一杯羹。 连主子都看不好,留着何用? 所以,东城都司的话,他也不好反驳,只是不悦地道:“你让人在本伯府门前大喊大叫,意欲何为?” 第130章 是为了颜面,还是做贼心虚? 秋明皓拱手道:“伯爷,燕王妃派人把伯爷告了,下官前来调查事实!” 虽然他心里觉得平远伯一个三等伯爷,架子挺大,脾气还坏,可是,他一个都司,也得罪不起。因此,秋明皓还是很客气! 之前捕头叫的声音够大,不过,平远伯却只盯着秋明皓。 此时听了这个回答,他顿时脸一沉,目光越过秋明皓看向马车上的凌雨汐,车帘是开的,凌雨汐还没下马车。 他声音冷冷地道:“燕王妃,本伯爷说得很明白,伯府不差这点银子。你就把都司找来,想要以势压人吗?” 凌雨汐勾唇一笑,淡淡地道:“平远伯误会了,平远伯眼里,燕王府有势吗?既无势力,又何来的以势压人?” “那你要告诉伯府什么?”平远伯十分生气。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真如此,他这边不同意卖儿子的侍妾,那女人就仗着燕王妃的身份无中生有! 凌雨汐对静候一旁的东城都司道:“大人专心办你的案吧,不用在这里听我们的口舌之争!” 东城都司对平远伯拱了拱手,道:“伯爷,得罪了!” 说着,捕头带着衙役们就要往府里冲。 平远伯怒喝道:“站住!”他转头看东城都司:“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秋明皓道:“伯爷,听说你府中有平民尸首,乃是为伯府人所害。本官接了案子,便得来查案!自然是要搜!” “你敢!”平远伯怒道:“我平远伯府绵延十三代,乃勋贵之家,就凭无中生有的指控,就敢搜本伯府?秋明皓,你到底是捧高踩低,还是糊涂愚蠢?” 秋明皓皱眉,冷冷道:“韩伯爷怕是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本官虽然不敢自诩青天,但也不曾徇私枉法。当时别人告你强抢民女,本官觉得证据不足,便不予理会;今日自是因为人命关天,而且有人证在此!事涉人命,若伯府清白,本官搜过之后,没有证据自会离去!” 平远伯脸都气青了:“平远伯府一向安分守己,遵守律法,府里怎么会有平民尸首,血口喷人!若本伯爷让你们搜,这事传出去,京城中人会传成什么样子?” 秋明皓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也可以理解为他做贼心虚。 再说,首告的人可不是别人,而是燕王妃! 一个王妃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名声去污蔑一个伯府。 之前自家女儿调戏燕王,这件事正不好揭过去,他认真查此事,秉公办理,也算是还了这个情。身为父母官,他又怎么能因为对方是伯府,就把人命关天的大事放在一边? 他不卑不亢地道:“若是别的事,本官可以通融。但事关人命,便无小事。本官身为东城都市,虽然位卑言轻,但身在其位谋其政!伯府既为勋贵之家,守朝廷律法,更应该配合本官行事才是。若没有搜到证据,是本官行事鲁莽,本官自会亲自向伯爷道歉!来人,进府搜!” 平远伯脸色铁青,有心想把人拦住,但是现在秋明皓的确是占了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进了府门! 平远伯并不慌张,府里的事他都知道,除了儿子的离奇失踪,其他的事,阴私龌龊之类的,都已经处理干净,不会有人能搜出什么来。 今日他阻止,倒不是心虚,只是这样一搜,他平远伯的面子就没有了。 不过既然阻止不了,他就让他们搜,到时候搜不出什么,他就会直接去皇上面前参一本,让燕王妃和这东城都司吃不了兜着走。 托祖宗荫福,他现在还有伯爷的爵位,属于勋贵,有直接面见皇上的权利。 以前他都没用过,这次儿子失踪,他一直想用,但是,因为这件事太离奇,而且又没有证据,所以他在犹豫。 没想到,这燕王妃就带着东城都司来挑事了,真当他好欺负么? 他沉着脸跟着一群人进了府,当即指出后院所在,前院各处可以搜,但是后院不能。后院住的是女眷。 这点,秋明皓也没有反对,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那是因为报案的人是燕王妃,他是接了此事才派人,这样,即使没能查出什么,平远伯告到皇上面前,他也不会有多大的过错。 一个真正为民着想,尽忠职守的地方官,若是接到有人命案子都不管不问,那才是过错! 所以,一个只想办好差使的小小都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凌雨汐就在外面的马车上,见人都进去了,她也下了车,慢悠悠地往里走。 平远伯脸色不大好地道:“此事与燕王妃没多大关系吧?” 凌雨汐轻嗤道:“不怕平远伯得知,这案是本王妃报的,本王妃就是当事人,怎么还不能去监督了?” “你……”平远伯差点气得原地升天,这个人无中生有诬告他平远伯府,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口来。 东城都司道:“伯爷莫生气,清者自清哈,没事没事!” 平远伯:“……” 好像是劝他的话,可是看着东城都司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反倒更气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东城都司也不理他,转头对凌雨汐道:“王妃请!” 凌雨汐微笑道:“秋大人不用理会本王妃,你忙,本王妃在这边听听消息就行!” 纵容儿子犯下十多条人命,竟然能一直逍遥,这平远伯府早就烂透了。 所以,她就看看戏! 东城都司立刻就指挥捕快们去搜了。 集中一个一个院子的搜,其他的院子,只派一个人看着。 平远伯在心中冷笑,派人看着别的院子,是防止他临时去处理掉什么吗? 哪个大家豪门没有肮脏,处理得好,门一关,谁又知道?如果需要临时抱佛脚,岂不可笑? 听到那个燕王妃说什么人命案,刚开始他还惊了一下,三天前,他看中前院里一个粗使丫鬟。那丫鬟刚进府没多久,还是个生面孔,但面容清秀,姿色出众,虽然穿着粗使丫鬟的衣衫,也一点不掩她的姿色。 那天他喝了酒,一见顿时惊艳,当时就把人拉到一间空屋子里办了。 不曾想,那丫鬟竟然是个死脑筋,一索子上了吊。 第131章 想借此讹上一笔? 他觉得很晦气,看中那丫鬟是她的福气,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这整个府里的人都是他的,他平时睡丫鬟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也是在处理的时候,平远伯才知道那丫鬟竟然不是签卖身契进来的,而是来做工的。只签了一年的活契。 正因为只是做工,所以,明明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才会只分到洗衣房。而那丫鬟,家中还有未婚夫,准备做工赚些钱,准备嫁的时候可以风光些。 若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便是奴籍,死了便死了。但是只有做工契,那丫鬟还是良籍,死了是要吃官司的。 平远伯当时便让人连夜将丫鬟尸首在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了,然后当着没有此事发生。 但是这丫鬟一夜没回,她家人找上门来,平远伯早就给家里下人封了口,而偌大的伯府,一个洗衣的粗使丫鬟不来上工,难道他们还要去寻找不成? 丫鬟家人自然一无所获。 凭白不见了一个女儿,一个未婚妻,丫鬟的家人和未婚夫都不能接受,他们报官了。南城都司早就被平远伯打点过不知道多少次,以以民告官,无证据诬告为名,打了十板将人赶出去。 这事便算了了。 为什么这丫鬟的家人告的又是南城都司呢? 因为平远伯府所在的地方在东城最边,南城的地界了。而那丫鬟一家人,在西城,他们过来告官,当然是告了南城的官。 甚至之前平远伯儿子所犯的那些事,也都是南城都司处理的,只是这次平远伯独子失踪,他去报官时才选了东城都司。 这种事,南城都司没少做,熟极而流。 比如五年前佃户之女自缢案,也是南城都司的手笔。 告官不成,反被打了板子。没有证据,伯府的下人也都守口如瓶,一句不知,没看见,不认识,便推得干净。 甚至,还让伯府下人对外说:是这丫鬟的家人讹上伯府,想要得什么好处。不然,为什么别人没失踪,就他家女儿失踪?别是看伯府高门大户,想借此讹上一笔吧? 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四五天了吧? 不过,尸首在乱葬岗埋下了,所有的线索都已经处理干净,在伯府,保证他们什么都搜不到。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搜的好处是人一分散,就把院子里铺满了,每处都能搜到,而且速度比分散全搜还要快。 一个院子过去,没有。 因为这个院子里本也没有人住。 又一个院子过去,没有。 这个院子,是个庶子住的。 第三个院子,这是平远伯夫妇住的主院,很大,比之前的院子两个还要大。 以前的平远伯府当然没有这么大,不过这么多代经营之后,把外围的宅子都买下来扩建,一代一代的,便越发大了,要论面积,大概比燕王府还要大一半。 当然,对于府邸的规制,也没有一定。有钱人家扩建,或是因为府里人多了地方不够住扩大,都是有的。只要在外面一应规制用度不要逾越,府门一关,自家府里的事,谁也不会多事。 平远伯府前院就四个院子。 主院不但大,而且里面的布置都很奢华,格局也甚是精巧,院子北角有个小小的景观池。池里养着睡莲,此时,睡莲的叶子铺开,几朵花浮出水面,亭亭玉立,分外好看。 东北方向有一棵杏树,树身直径一尺有余,枝叶婆娑,亭亭如盖,使整个院子又添了几分雅致。 东面是一丛修竹,修剪得如同画一般。 西面是一片小花园,大概一亩地面积。 没错,原本院子和花园是隔开的,不过,后来平远伯令人把这面墙打通,把半个花园都纳进了这个主院,另外半个花园,便是前院的风景。 前院的花园由负责种花的下人打理,主院的花园是专人负责,花儿养得极好。 这也是一进门,众人就觉得这个院子特别大的原因。 东城都司恭维道:“伯爷这院子,真是神仙般的居所!” 平远伯的脸色有些冷,没说话,只是偶尔瞟向东城都司的目光,好像淬了冰。哪怕此时东城都司语气中的示好,他也嗤之以鼻。 东城都司摸着自己的鼻子,左右今日人都已经得罪了,现在再说些好听的缓和也没有用,他便也完全公事公办了。 伯夫人听到动静,急忙带着丫鬟出来,一看这架势,大吃一惊:“伯爷,这是怎么了?” 平远伯没有搭腔,他此时心中气怒之极,又怎么会去理别人。 伯夫人看着东城都司,又看看就在院门处站着,一尘跟随在侧的燕王妃,脸色很不好看:“燕王妃,伯爷已经说过那侍妾是我儿买来的,不卖,你这是做什么?” 要是别的王妃,她定是过来见礼,而且会用心招待,只怕怠慢了。 但是对这位燕王妃,她觉得没有必要。乡野丫头怎么配她这个伯夫人的礼? 凌雨汐淡淡一笑,道:“伯夫人怕是误会了,现在是秋大人办案,本王妃只是做个见证!” 伯夫人尖声道:“办案?办什么案?” 她的儿子不见了,之前东城都司就过来走了一下过场,随便问了几个下人。现在倒好,带着这么多人,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抄家呢! 东城都司公事公办地道:“命案!” 伯夫人看着东城都司的眼睛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怒道:“什么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城都司被平远伯无视,肚子里已经积了一团火气,也不耐烦去斡旋什么的了,只道:“夫人还是让开些,莫阻挠下官办公!” 伯夫人不依不挠,居高临下地道:“话说清楚,你们办什么案?办什么案要这样大张旗鼓的?” “搜!”东城东西懒得多话。 伯夫人看着那些捕快们一间间屋子的进去,甚至连平远伯的卧室都去了,脸色顿时青黑,伯府房子多,内院住着女眷,姨娘什么的,但这正屋,却是他们夫妻的住处! 她厉声喝道:“给本夫人拦住他们,快!反了你们了,谁给你们的胆子?滚,一群下贱的东西,谁许你们进屋的……” 第132章 伯爷真是有福啊 几个丫鬟婆子又怎么能拦得住身强体壮的捕快? 东城都司看着平远伯,似笑非笑地道:“伯爷,您的夫人真性情特别,伯爷真有福啊!” 这话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是讽刺,的确,一个伯夫人在那里大喊大叫,是有失体统。 东城都司哪里是在说他有福?是说他夫人没有教养,是只河东狮! 平远伯脸色更沉了,冷哼了。 别得意,他都记着,以后,会让东城都司知道,不是什么人他都能得罪的! 众捕快先进屋子,没怎么动屋子里的东西,只将屋子里的一些角落处看了看,便出来了。 他们没有乱翻,毕竟,就算是搜查,可不同的地方,态度也是不一样的。又不是抄家,哪里敢太过放肆?万一什么都没有,那前面太过放肆,后面就不好收场了。 很快,十几个捕快都从各屋子里出来:“禀大人,没有收获!” “禀大人,这边也没有!” “大人,这边没有!” “大人,没有!” …… 平远伯已经在想给皇上的奏折要怎么写,才能把他这个伯爷被个小小的东城都司联同一个燕王府妇人欺负的事给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些,这样,皇上必然会严惩东城都司,是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还是发配呢? 还有燕王妃,不守妇道,不安于室,本是个乡野丫头,以为成了燕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下让她连燕王妃都做不成! 东城都司没有动。 众捕快们搜完了屋子,就开始搜院子。 屋子里都没有收获,院子里还会有收获吗? 平远伯冷冷嗤笑。 他的院子干净得很! 突然,他想到什么,眼里有一丝阴翳,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原样。 捕快们搜得很仔细,树下,竹丛中,花间…… 伯夫人还在生气:“放肆,太放肆了!伯爷,不要放过他们……” 这时,突然一个捕快叫道:“这里有问题!” 平远伯先是一惊,不过,看到那捕快站的地方,又沉下脸。 那是一众牡丹。 小花园里,种着许多种类的花,现在正是花季,月季,蔷薇,牡丹,芍药,木绣球,栀子花,这些花开得花团锦簇。 园中划分着很多区域,每个区域只有一种类型的花,正中处是一片牡丹花圃,极大的圆形,若从上往下看,整个花园都像一朵花,这片牡丹是圆圆的花蕊,而其他的花是花瓣,还是重瓣。 东城都司沉声问道:“什么问题?” 捕头谨慎地道:“这里有问题,这里的土质有些松,好像不久前动过!” 东城都司还没说话,平远伯就冷笑一声:“此处花园一向有下人园丁亲自照理,这里是花草,草木不松土,不施肥的吗?” 东城都司也觉得很有道理,再加上,看着平远伯冷冷的却毫无顾忌的样子,也不像心虚。 所以这个院子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捕头看过去,迟疑了一下,道:“这里有两处暗黑,疑似血迹!” 东城都司眉头一皱,疑似血迹? 他猛地转头看平远伯。 平远伯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暗黑的便是血迹?可笑!” 东城都司本来有些怀疑,但是平远伯那一副问心无惭的样子,又让他有些迟疑!继续下去,这是真要把人得罪死啊! 得罪死不怕,怕的是得罪死了,结果是一场乌龙,那对方没事,将来和自己就是不死不休了! 就在东城都司在心中衡量的时候,凌雨汐在一边悠悠来了一句:“草木是要松土施肥除草没错,不过有没有问题,挖下去一看就知道了。何必那么麻烦呢?” “慢着!”平远伯冷喝一声。 见大家目光都看过来,平远伯冷冷道:“秋明皓,这里是平远伯府,你是真觉得我伯府的面子可以一再给你踩踏是吧?” 秋明皓不卑不亢地道:“伯爷言重,下官不过是走个过场!” 走过场至于要这么认真?谁信? 平远伯冷嗤一声,也不质问他,而是道:“你说是有人报案,所以你查案,但是报案仅凭一言,无凭无据。也无苦主!本伯爷配合你,让你搜查,可是你们得寸进尺,竟然还想挖本伯爷的花园。你是当本伯爷是死的吗?” 东城都司笑着和稀泥道:“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清者自清,伯爷不用担心!” “哼!”平远伯哼了一声,厉声道:“本伯爷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清者自清。但是我平远伯府却不容人这么轻辱!秋明皓,若是挖下去没有什么,你怎么说?” “那下官给伯爷道歉!”东城都司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接口,考虑都不带考虑的。 平远伯:“……” 当他傻? 姓秋的只是个小小的都司,跑他府里来这么一通要,本来就要道歉,便算没有这件事,平日里,他也得敬着自己! 他冷冷地盯着东城都司,声音如寒冰:“若是没有,你就去自请致仕吧!” 东城都司:“……” 不是,他就只是职责所在,怎么就到要自请致仕了? 虽然都司的官不大,可这也是他十年苦读后才考上的功名。 就这么一迟疑,平远伯眼神里都是轻蔑。 凌雨汐悠悠地笑道:“秋大人,答应他吧!若是没有什么可疑,你就别做东城都司了!若是有,你也别做东城都司了!” 东城都司微微一怔,虽然为一个案子要赔上自己的仕途有些荒唐,但是,捕头说,疑似血迹。 虽然发黑的东西,可能是血迹,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时间久了,也无法确定就是血迹不是? 可万一是呢? 那可是一条人命! 看着燕王妃这么笃定的样子,她一个王妃,总不可能闲得无聊拿他开玩笑吧? 再说,自己女儿竟然骚y扰燕王殿下,燕王妃的话,他敢不听吗? 他苦笑一下,再抬起眼来,已经淡定下来,道:“如伯爷所说!若是挖下去没有什么可疑,下官就去自请致仕!” 平远伯冷哼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个秋明皓,着实可恶! 见他不再阻止,东城都司一挥手:“挖!” 得了命令的捕头立刻派人去挖那片牡丹。 第133章 不可能 平远伯冷冷睥睨着东城都司,小小七品芝麻官,都敢欺到他的头上。 伯夫人气怒的瞪瞪东城都司,又气恨地瞪着凌雨汐:“这天下总有不自量力自以为是之人,以为有了尊贵的身份,就是尊贵的人了!却不知,不过是个笑话!” 东城都司寻思,自己可没有尊贵的身份,所以这伯夫人在对燕王妃指桑骂槐。 这人是不是傻?就算燕王是边缘皇子,可他还是皇子! 就算燕王病得快死,但他毕竟还没有死! 就算燕王妃乡野长大,但是谁能不承认他是威远将军府嫡女身份? 或者燕王妃的确不如别的王妃那么让人看重,但是也不至于是个笑话,至少,比平远伯还是高得多了,也不知道这妇人哪来的优越感! 看来,平远伯府真的是觉得活得太自在了,想要给自己找点麻烦! 他这想法才冒头,突然听到那边捕头的声音:“大人,挖到了!” 平远伯一怔,目光隐晦地看向最远的角落处那片开得很好的芍药,再看向中间的牡丹,两者之间相隔了三四丈远! 他怒声道:“不可能!” 他目光第一时间的反应,落在了凌雨汐的眼中,凌雨汐挑了挑眉。 平远伯已经冲到那片牡丹花前,东城都司也第一时间快步走过去,只见捕头和捕快们的锄头下,出现一个麻袋。 平远伯眼瞳紧缩,眼里惊涛骇浪,整个人呆在原地,脸色慢慢变得有些白。 东城都司看了一眼,没理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挖出来的东西,叮嘱:“小心一点,慢慢挖!” 平远伯夫人惊疑不定,看着平远伯:“那是什么?怎么会在咱们的花园里?” 平远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自觉地摒住呼吸,眼里的惊疑,比伯夫人更甚,他紧紧盯着,眼里既有震惊恐惧,又带着几分侥幸! 麻袋整个被挖了出来。 捕快们很小心。 根据他们多年办案的经验,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挖出的麻袋,里面装的,明显是个人形。 平远伯突然叫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牡丹花是他最喜欢的花,牡丹花下是最干净的地方,绝不可能有这个东西。 他声音都变了,愤怒又恐惧:“我这里怎么会有尸体?这是栽赃嫁祸!” 凌雨汐悠悠地道:“只是挖出个麻袋,可没说是尸体,平远伯这是不打自招?” 平远伯恨恨地咬了咬牙。 众捕快:“……” 这要不是尸体,难道是人形萝卜么? 不过,燕王妃说的也有道理,这平远伯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大到不正常! 东城都司沉声道:“打开看看!” 麻袋底部被划开,然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平远伯夫人尖叫道:“啊……” 平远伯整个人退后好几步,看着那张脸,他嘴唇哆嗦,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眼里一片惊惧。 凌雨汐慢慢地道:“伯爷似乎认识这死者?” 平远伯顿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指凌雨汐,怒喝道:“本伯爷知道了,为什么你会去告官,栽赃嫁祸的人就是你是不是?” 东城都司看了气急败坏又底气不足的平远伯一眼,觉得这怕不是个傻的。 这里是哪里?是平远伯府,别人怎么能进得来? 而且,这仅仅是进来吗?这还是埋尸! 再说,一个燕王妃,至于要去陷害一个伯爷? 凌雨汐更是轻嗤一声:“一路走来,看得清楚,这女子身上穿的,似乎是平远伯府下人的衣服!” 随着这一提醒,东城都司的目光就落到了远处,被喝令站在角落不许动的那些下人,那群下人因着不许动,站得又远,虽然看到牡丹花下好像挖出了什么,但也看不清。 也许是平远伯府规矩大,也许是东城都司今日的架势让他们心里害怕,他们也不敢小声交谈。 东城都司目光转了一圈,在一个婆子身上,看到了同样的颜色,款式的衣服。 东城都司叫人带来那婆子:“你是伯府下人?负责什么?” 那婆子悄悄看一眼平远伯,但是此时,平远伯陷在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之中,她低头答:“老奴是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 “你这身衣服是伯府的吗?” 那婆子道:“粗使丫鬟婆子穿的都是这衣服!”那些二等丫鬟,大丫鬟,贴身丫鬟,穿的可好多了。 东城都司再看向平远伯的眼神就不同了。 穿的是平远伯府的粗使下人服,死了至少有三天,这些要仵作去验,平远伯竟然还叫嚷着是别人栽赃嫁祸? 他是不是当所有人都傻? 而平远伯的心中,早就是惊涛巨浪了,他狠狠地盯向那堆下人。 那其中,有他一直以来的心腹。 这个粗使丫头的尸身,就是他吩咐那个心腹去处理的。 心腹回来禀告,已经趁夜送去乱葬岗,挖坑埋了,谁也没有惊动,所以也断不可能被人看到。 可现在,人为什么在他的牡丹花下? 是心腹撒谎,还是……闹鬼? 这两个字冒出来时,他的脸色更惨白了! 闹鬼? 难道真的是闹鬼? 他的儿子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卧室好生生睡觉,无故失踪;已经送去乱葬岗的尸首,竟然又回到他家的小花园! 越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平日里装得百无禁忌,但有一点风吹草动,却比谁都害怕! 东城都司沉声吩咐:“来人,将此处控制,将伯爷,伯夫人请去官衙问话。” “等等!” 凌雨汐突然出声。 东城都司一怔,这个时候,燕王妃难不成突然善心大发,想要为平远伯求情?这就麻烦了,这可是一条人命,这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人命大于天! 他转过头,笑对凌雨汐:“燕王妃有什么吩咐?” 虽客气,但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凌雨汐把东城都司的心思猜了个九成九,不禁好笑,这人教女儿很失败,做官还可以。 她看一眼平远伯,淡淡地道:“这小花园里的花长得都这么漂亮,但是本王妃今日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尸骨为肥!” “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伯夫人大怒,几乎就想要冲过来打人。 只不过,她才近一些,一尘上前一步,冷冷睨着他。 第134章 不忌讳吗? 一尘身上的肃杀气场,让伯夫人这个目空一切的人心里发憷。 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以为凌雨汐更好欺负而已。 凌雨汐看向平远伯,看到他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她缓缓地道:“平远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平远伯沉着脸,道:“本伯爷说过了,这是栽赃陷害!府里人多,许是内奸所为,许是仇家所为,但非韩某所为。试想,韩某就算再百无禁忌,又怎么会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埋尸首?不硌应吗?” 伯夫人也尖声道:“对,对对……” 她怒过之后,想到花园里竟然埋有尸体,越想越怕,这里是她和伯爷的住处,想想他们在屋子里安歇,院子里却有死人,是不是还有……鬼? 这么一想,她就更害怕了,别人还没有说什么,她就因为自己的想像吓得软倒在地。 听了平远伯的话,东城都司觉得有道理。 谁往自己院中埋尸首呢?不忌讳吗? 见东城都司神情松动,平远伯继续道:“难为那要栽赃之人想得周到,还从我府上偷了下人的衣衫去。可惜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偷到一套粗使丫鬟衣服。也不想想,若真是我府中下人,粗使丫鬟又岂会死在主院之中。而且,若是真有人命在身,为何没有苦主?” 很多事都是民不举,官不究,没有苦主,就是最大的问题。 凌雨汐轻笑一声,道:“伯爷莫这么说,还真有苦主!” “难不成是你?”平远伯冷笑一声。 凌雨汐挑挑眉:“伯爷是不是觉得,在南城都司处报了官,南城都司得了你的贿赂不接收,反把人打了十板子逐出,此事就不算有苦主了?” 平远伯:“……” 他吃惊地看着凌雨汐,这个燕王妃不是极少出门吗?三天前的事,她为什么知道? “你胡说,根本无此事!” “是不是胡说,一会儿就知道了。”凌雨汐笑了笑:“忘了告诉你,刚才本王妃叫人去报官的时候,也派了人去接苦主了。杀人偿命,伯爷知道的吧?” “胡说,你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平远伯叫道:“是你栽赃,就是你。不然,本伯爷都不知道这院中埋了尸首,为何你会知道?” 东城都司小心看了凌雨汐一眼,的确,这伯府的事,燕王妃怎么知道? 凌雨汐笑了一声,道:“虽然平远伯大部分人都已经没了良心,不过,还是有人有良知的!” 平远伯立刻想到那个他派去处理尸首的亲信,一定是他! 他心中大恨,但眼珠却飞快地转着。只要仵作一查,再询问府里的人,府里人多嘴杂,必然会有人说出真相,那时候,他可能真的要面临牢狱之灾。 虽然伯府现在不如以往,但是,人脉还是有些的。而且,他是伯爷,只推说不知情,东城都司只能请他去往府衙配合调查,所以他还有时间。 最好能做成是下人偷偷做的,再加上有人周旋,他很快就能出来! 凌雨汐瞥她一眼,道:“建议秋大人继续挖挖试试,也许别的花下,也有收获呢?” “不许!”平远伯大叫,因为太过急切,他都叫得破音了。 原本就准备听从建议的东城都司,听到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更决定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道:“留几个人看着相关人等,其余人,给本官挖!” 几个捕快顿时散开来,每丛花下一个人,奋力开挖。 那角落,芍药最灿烂的地方,一个捕快惊呼一声:“啊……”手中的铁锄,吓得扔到地上。 东城都司三步并着两步奔过去,原来,这个捕快挖到了一个头盖骨。 他的脸色也变了。 不过,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努力压下自己的心慌,沉声道:“继续挖!” 平远伯的脸色黑沉,此时,他反倒不是之前苍白着脸的模样了,一双眼睛如同冰一样,狠狠地盯着东城都司,又盯着凌雨汐。 那些捕快越挖越心慌,这丛芍药之下,竟然挖出七具尸骨。 看着长得争相斗妍的芍药,众捕快们只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人人脑子里都是刚才燕王妃那句意味深长人间清醒的话:“这小花园里的花长得都这么漂亮,但是本王妃今日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尸骨为肥!” 东城都司看到这排了一排的尸骨,脸色凝重之极,这么大的案子,他一个小小的都司,管不了了。他立刻道:“钟捕头,去报京兆尹!” 钟捕头道:“是!” 京兆尹接手,再彻查,定能还原真相,也能让这些尸骨的主人九泉之下得到些许安慰! 平远伯满脸惊色,道:“秋大人,此事定有误会,不是本伯爷做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定是府中下人包藏祸心!” 东城都司公事公办地道:“伯爷无须忧虑,等京兆尹宁大人派人前来,伯爷再向宁大人详叙既可!” 平远伯一把拉住钟捕头,突地,大声叫道:“来人!来人!来人!”他似乎用尽了全身之力,这声音远远地传开去。 他叫的是三声,这三声像是打开了什么信号,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没错,是钟声。 然后,不过片刻,院门被突兀地撞开,五十多个同样衣着,拿着同样兵器的人冲了进来。看这架势,那是府兵? 所以,平远伯这是发出信号,召唤府兵! 平远伯指着在场的东城都司,凌雨汐,以及那些捕头捕快:“把人拿下,一个也不许放走!” 那些人果然呼啦啦地逼近过来。 东城都司脸色微变,他这边只有十几个衙役,燕王妃带来的人,只带了七八个进来,剩下一半还在府外。平远伯那边却有五十余人。 一个王府,府兵不得超过五百,郡王府就只能养三百! 侯府分一二三等,三等一百,一等二百。 伯府一等伯府可养五十,二等便只能养二十,三等伯府,仅能养十名府兵。 这些是朝廷允许的,但有规定,衣服与武器,都由兵部统一发放。 府兵的衣服款式差不多,统一的灰色制式,只是以袖口颜色来区分,王府的是黄色,郡王府紫色,侯府青色,伯府黑色。 东城都司厉声道:“韩岩方,你大逆不道!” 第135章 相信的人就是傻子 虽然有些人钻空子,不按府兵编制,家里养着不少人,编入家丁护院之中,但既然不以府兵形势存在,那衣服武器也不能用府兵制式。 而这些人,却是统一的灰色制式府兵衣,由兵部批发的府兵武器。 人数超过五十人,比一等伯府的府兵还多。 光这一件,就可见平远伯府大大的逾越了! 平远伯眯了眯眼睛,冷冷道:“一个以下犯上的区区都司,也敢质疑我?” 凌雨汐缓缓道:“韩伯爷,这是准备把我和秋大人都留下,杀人灭口吗?” 东城都司刚才只在想着平远伯逾越,此时被一提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之前他没朝这方面想,是因为他是朝廷命官,可现在也觉得不对劲。 这韩启方又不是傻的,明知道逾越,还把人都叫出来,这是想干什么? 他又惊又难以置信,冲口而出:“韩岩方,你……你要拒捕?” 平远伯皮笑肉不笑地道:“秋大人言重了,本伯爷不过是热情好客了一些,想要邀请秋大人多住些日子而已!” 可他那表情,那动作,还有眼底的阴冷,相信的人就是傻子。 做客?软禁还差不多。 东城都司急速思考对策,厉声道:“韩岩方,本官来的时候,外面可是有不少百姓看到了。还有,这位是燕王妃,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连燕王妃一起留下?” 平远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东城都司一眼,他都把多养府兵的事毫不在意地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还能活吧? 他轻嗤一声:“还真是,蠢到不自知啊!” “你……”东城都司气得脸色青黑。 落在平远伯眼里,就是气急败坏,他心中涌起一阵冷冷的得意,刚要说话,突然,门口有人冲进来,大叫道:“不好了伯爷,松涛院观景池里发现少爷!” 平远伯本想畅快地讥讽东城都司一番,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一转身,跌跌撞撞的就往松涛院跑。 松涛院是他宝贝儿子韩福顺住的院子。 他的儿子不见了这么多天,整个院子都找过了,整个府里也都找过了,里里外外,所有的线索都查过,却杳无音息。 一个大活人大白天的平白无故就不见了,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就在松涛院的观景池水里? 而伯夫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平远伯心神大乱,也顾不得吩咐别的什么。随着他这一跑,凌雨汐带着一尘,东城都司带着几个捕快,也一起往松涛院去。 府兵刚想把人拦住,但一尘是什么身手?把人一掀,一股巧劲,推翻两个人,中间就出现了一个空缺。 等到他们把这个空缺堵上的时候,凌雨汐他们早就走远了。 府兵头目赶紧令一半人在这里守着,一个人都不许再放走。他带着另外一半人,也呼啦啦的往松涛院跑。 因为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搜,下一个才会到松涛院,院门口之前守着两个捕快,此事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院子里。 院子里面慌成一片,乱糟糟的。 东城都司劈头问道:“怎么回事?” 透过门,可以看见这个院子和主院有些像。 也是一个观景池,这边的观景池比主院的还要大一圈,靠着院墙,里面养着睡莲,开得比主院那边还要灿烂一些,不过院子里没有银杏树,但是多了一个小亭,坐在亭中赏花观景,或是雨天看雨,都是极为惬意的地方。 那捕快嗫嗫嚅嚅道:“属下两人守着院门,这个院子很安静,刚才似乎有人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掉落了观景池,想要捞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惊叫起来。接着,整个院子都乱起来,又从里面拉出一具尸首。据院子里的下人说,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失踪好几天的大公子!” 这时,已经冲进院子的平远伯早就出现在那具尸体前,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呕地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韩福顺在里面泡了多少天,整个人都大了一圈,要不是那身衣服,还有虽然放大了但是仍然能看出五官的模样,谁又能想到,这就是他们的大公子韩福顺呢? 观景池里养着鱼,那些鱼已经把他身上啃去了不少肉。以至于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缺的地方还并不完整,参差不齐。 说也奇怪,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院子里的人居然没有闻到气味。或者是闻到了,但没想到会是尸体的气味。 这就得说到那个观景池了。 别人不知道,平远伯很清楚。 这观景池中表面上种的是睡莲,但里面却养着他儿子一次偶然得到,当成宝贝一般的,名叫魔龙鳝的鱼,长着长长的嘴巴和尖尖的牙齿,看着十分威武。 那种鱼,咬人,吃肉。 下人们都不敢靠近这个池子。 但是韩福顺却经常用这种鱼来惩罚惹得他不高兴的下人。 或者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让人脱掉犯错之人的鞋袜,卷起他的裤腿,把他放进池子里。那魔龙鳝就会冲过来,把人腿咬得鲜血淋漓。听着他们的惨叫和求饶,韩福顺就会乐得哈哈大笑。 等到拉上来的时候,腿上都会掉几块肉,露出森森白骨!运气好的,伤养好之后,还能恢复;运气不好的便瘸了,甚至不能再走路。 不止犯错的下人,逼着围观的下人们也一个个闻风丧胆,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轻易去惹他生气。 知道儿子的恶趣味,平远伯不但不阻拦,还觉得儿子挺有手段。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儿子的尸体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池子里。也不知道是失足跌了进去被魔龙鳝咬死,还是被谁害了! 他仅有这一个儿子,哪怕之前猜到凶多吉少,但到底还能自欺欺人。 现在,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韩家的根,断了! 他猛地看着东城都司:“秋大人,我要报案。我怀疑儿儿韩福顺被院中下人谋杀!” 之前早就吓得白了脸的众下人们听到这句,都呆了,下意识地跪下:“伯爷,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啊!” 东城都司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第136章 这增长速度 这个刚刚嚣张跋扈,意图杀了灭口,罔顾朝廷命官身份的平远伯,此时却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期望他为自己的儿子找到真凶! 但不管怎么样,平远伯的儿子的确是死了。 主院那边挖出来的尸骨证明平远伯府藏污纳垢。这件事不是一码事,有罪之人都要受到惩罚。但案子他一样要查。 东城都司神色复杂地对几个捕快道:“看着他们,然后让人一个个,过来本官要问话!” 平远伯厉声道:“我儿死了,他院子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该死!” 东城都司没理他。 一尘早在韩福顺的尸体被出现在眼前时,就上前一步,挡住凌雨汐的视线,不让她看。 王爷看重王妃,如果是王妃在这里看到了不该看的,受到了惊吓,那就是他的责任。 凌雨汐也没有坚持一定要看,配合的就站在原地。 东城都司的问话声,却一句一句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这魔龙鳝是吃肉的,所以下人们每天早晚都要扔一块肉进池子,韩福顺吩咐的,不许让这些魔龙鳝吃饱,吃饱了他就玩不成了。 每天两块肉,保持魔龙鳝不饿死,又不饱,他要惩罚人的时候,魔龙鳝才会追着人咬。 韩福顺也不知道在这池底躺了多久,都膨胀了一圈,但身体还没有被吃光,就得益于魔龙鳝吃过肉了,不太饿。 不然,他大概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东城都司看着那具尸体,所以,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用吃人的鱼来惩罚下人,亏他想得出这么残忍又恶毒的主意。 东城都司怀疑,连芍药花下都能挖出一堆尸骨,何况这里还有两只恶物,里面是不是也有尸骨? 他问:“里面有几条?” 下人抖抖索索:“两条!”少爷当宝贝买来放入池中的时候,他们都是亲眼见的! 东城都司当即就令人放干净观景池的水。 魔龙鳝渐渐从水面露出来,两条大的有两尺多长,但还有四条一尺长的,三条半尺长的。 这些魔龙鳝体表有暗黑色花纹,全身长了一层菱形鱼鳞,皮坚鳞厚,看上去就像武士穿的盔甲一样异常坚硬,牙齿锋利。 下人们震惊。 “不是说两条吗?”东城都司脸色不善! 那下人扑通就跪了:“大人,小人没有说谎,少爷带回来的时候,才两条,才这么大!”说着还用手比了比。 不到半尺长,长到两尺多长?不过两条,成了九条? 这景观池宽两丈,长四丈,睡莲妖娆,谁能想到里面竟然养着这样凶恶的东西? 这样的身量,这样的数量,一天两块肉是绝对吃不饱的。 水底果然有疑似白骨的东西,只是两只魔龙鳝看样子十分凶恶,也没人敢下去。 东城都司有些为难。 凌雨汐道:“一尘,杀了它们!” 这个所谓的魔龙鳝,不就是鳄雀鳝吗?韩福顺居然养着这种东西用来咬人,只为了满足他的娱乐,这种东西,若是放出去,任由繁殖,危害极大,何况这是古代,若以后被放入江河,那些靠打鱼为生的渔民们,日子就更艰难了。 一尘也是个执行力强的,几乎凌雨汐话音一落,一尘立刻拔出剑,手起剑落,两只大的魔龙鳝先身首异处,接着,又是嗤嗤嗤几剑,另七条也都被斩杀。 魔龙鳝的血浸进池底的泥里。 随着水渐放干,露出池底,里面果然还有两具白骨! 一具白骨的手上,还有个银镯子。 一个下人惊呼道:“翠兰?” 凌雨汐敏锐地道:“你认识?” 东城都司也看过来。 那下人满眼震惊,嗫嗫嚅嚅:“那个镯子……是翠兰的!” “翠兰是什么人?现在人在哪里?” 那下人害怕地看了平远伯方向一眼,不过这时候的平远伯,对自己唯一的嫡子死去,对他韩家断了香火,整个人受到巨大的冲击,此时正处于木呆之中。 那下人这才敢小声道:“翠兰是松涛院的下人,后来失踪了,失踪两年了。她失踪后,小人才调来这边。” “那你是如何认识翠兰的?” 那下人顿了顿,眼睛有些发红,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他之前只是一个小厮,是伯夫人院里跑腿的,翠兰是松涛院低等丫鬟,他来松涛院几次,看中了翠兰,翠兰也对他有意思,他亲自打了这个银镯子送给翠兰,翠兰很高兴,他还记得当时,翠兰戴上镯子后的笑脸。 他准备找个机会求夫人赏赐翠兰嫁给他,毕竟,他一个跑腿小厮,在夫人面前说不上话。 两人下值后,每天都会见上一见。 但是有一天,他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却再没见到翠兰。 之后,也没有见过。 他用了很多办法打听,好像松涛院从来没有出现过翠兰这个人一般。也有人告诉他,翠兰的家人为她赎了身,翠兰走了。 这件事被他一直压在心底,他以为,翠兰是因为他小厮的身份,奴才的地位,所以不想嫁给他了! 可谁知,在这具只有白骨的手腕上,竟然看到了那个银镯子! 那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大人,求您为翠兰做主啊!” 东城都司沉着脸点了点头,面对这一切,他想的是,那另一具尸骨,想必也是这个院子里的下人。那两具尸骨,是不是韩福顺做的? 如果韩福顺做的,他是借着魔龙鳝毁尸灭迹? 可惜,他的贴身小厮早在几天前就因为照护少爷不力,被打了几十板子,后来没扛过去,死了。别的下人没有那么亲近,很多事也没经手,一时倒是难以确定。 东城都司沉声道:“将相应人等看住!” 他又转头看着凌雨汐,拱手道:“燕王妃,可否借贵属去往京兆尹去一趟?” 东城都司也是个聪明人,之前平远伯府那些府兵,一看就是经过良训练的,他的捕快们对付不了。 倒是燕王妃身边,虽然只带了一尘和几个护卫,可是一尘精明身手好,那几个护卫气息内敛,看起来就不同于一般。 一尘上前一步道:“秋大人,在下奉王爷之命护在王妃身侧,不能离开!” 东城都司苦笑:“那可如何是好?”不能出平远伯府的门,难道真的要被灭口? 第137章 这是谁做的呢 凌雨汐看一尘:“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不到关键时候,凌雨汐不想亲自动手。 今天的事,有些诡异。 几天前,她遇到一对往南城都司告状的父子,被南城都司以以民告官,无凭无据,事属诬告为名打了板子赶出官衙。 她正好想测测飞鹰堂的能力,便把这事交给飞鹰堂去查。 不得不说,苏乙不愧鼠七这个外号,像老鼠一样灵活机敏,而且,善于动用各种关系来查探自己想要的,他选的人也不错。 加上她曾经的提点,苏乙适应良好,而且一学就会。 飞鹰堂查到平远伯糟蹋了那个粗使丫鬟,那丫鬟不堪受辱自尽,但她是良籍,平远伯不想沾上人命,派人将尸首埋去了乱葬岗。 是凌雨汐让齐墨将那丫鬟的尸身悄悄埋到平远伯府牡丹花下。 为什么是齐墨去做这件事?因为齐墨轻国好,在凌雨汐的指点之下,简直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他悟性高,本来只是先天初阶,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就突飞猛进,现在竟然达到了黄阶二星。 这进步的速度,比常峻岭还快! 当然,也因为低阶好进步,越到高阶了,想要再提升,就越发的难。 而凌雨汐本人是当着宗门少宗主培养的,整个宗门的书籍她几乎都翻阅过,虽然她不是都练,但现在有针对性的拿一些普通的出来给本来就没什么基础的青云殿各人,却十分适合! 本来她是准备马上对付平远伯的,但是,这时候传来消息,平远伯府抓住了红芹。 那个倔强自强,满心仇恨却恩怨分明的女子,凌雨汐已经拉了一把,就不介意再拉一把。 如果平远伯肯放过红芹,虽然伯府里的人做的这一切恶事,都要受到惩罚,但是她至少可以留下他一个手中没有人命的庶子侄辈的命为他韩家延续香火,给他个念想。 但是平远伯韩岩方嚣张惯了,而燕王府又低调惯了,燕王妃的身份救不出一个红芹。 平远伯既然自己上赶着要早日体验牢狱之灾,再自食恶朵,她当然是成全啊! 但是,韩福顺的尸身出现在他住的院子的景观池,这就让凌雨汐有些想不通了。 她当初将人弄走给红芹处置,红芹虽然有一腔恨意和报仇雪恨的心,可是她没有这个本事把人悄无声息地再弄回平远伯府,而且,还放回韩福顺自己的院子里去。 这是谁做的呢? 但不管谁做的,不得不说,这一手很漂亮。 那几条魔龙鳝把已经泡烂的尸身啃得坑坑洼洼,那这个人原本的死因,反倒查不出来了。韩福顺活着的时候喜欢用魔龙鳝去咬人,他死了,被魔龙鳝啃食,尸骨不全,也是活该! 一尘并不知道凌雨汐这么瞬间想到这么多,他道:“有!” 平远伯的声音冷冷想起:“有什么办法也没用!来人,拿下!”他一指东城都司和凌雨汐。 此时,他眼睛发红,眼神颠狂,眼里全都是恨意! 他不时看一眼韩福顺的尸体,不过因为那样子太过可怖,他只是看,并不走近。 随着平远伯一声令下,那些府兵立刻就冲上前去,准备对东城都司和凌雨汐动手。 一尘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细筒,将那筒子口对准天空,在筒身上某处一按,“咻”地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红色的小光球在天空中炸开成一朵花。 接着,一尘一脚踹开一个冲着凌雨汐而来的府兵。 那边,捕快也护着东城都司。 不过,跟随而来的捕快不过四五人,跟在凌雨汐身边的燕王府护卫倒是有七人,而平远伯带过来的,却有三十人。 平远伯厉声道:“除了秋大人和燕王妃,其他人格杀勿论!” 捕快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不过,把人拿下后,一切处理干净,他的奏折上奏明的原因会是:东城都司与燕王妃意见发生分歧,燕王妃令王府护卫击杀秋明皓,捕快们为护住秋大人战死! 幸好平远伯府有二十名府兵,才救了秋大人的命。 本来这事不用这么急,不过,想到刚才一尘放上天的讯号,他决定速战速决! 看着冲杀过去的府兵,他断然退后。 主院和这个院子相隔并不远,这边院子里的几个人跑不掉,主院那边还有一堆尸骨,要处理,而那边不过留了几个捕快在看守,而外围,是二十多名伯府府兵包围。 燕王府的护卫只跟着凌雨汐,一个都没留在主院。 他要赶紧的去处理尸首和那些白骨。 还有这个院子里,等到把秋明皓和燕王妃拿下后,也要把那两具白骨处理了,至于他儿韩福顺,既然是死在自己的院子里,那松涛院的下人就一个也别想活。 对,还有儿子花了十两银子买来还没有享用的侍妾,也得让她给儿子陪葬! 此时的平远伯脑子里都是疯狂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思。 可他也不蠢。 想到去毁灭尸骨,就是毁灭所有的证据。 到时候,让他的府兵把燕王府的护卫全部杀了,再利用威势和满地血腥逼迫东城都司以及捕快们和他合作。 在性命面前,东城都司不会不要命! 更何况,他唯一的儿子都死了,不管死因是不是和面前的人有关,他只想毁灭所有人。 万一不成,他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万一成了,他可以让平远伯府平安度过。 等控制了这些人后,他就会去写一封声泪俱下的奏折,说燕王妃遣恶奴杀死他的儿子,无法无天,请皇上为他做主! 到时候,真相已经被掩盖,白骨已经被处理,下人们已经被禁嘴,东城都司站在他这边,那么那个燕王妃…… 呵呵,燕王在,她是燕王妃。 但是燕王还能活多久? 便算燕王在,她这个燕王妃也不过只有一个名头,谁又尊重她?谁不知道她只是威远将军府的弃女?和威远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凌雪莲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府门外,守在外面的八名燕王府护卫,看见一尘放上天的讯号亮声,他们对视一眼,一人解了马车上的马,翻身飞跃而上,打马就跑。另一人也朝一个方向狂奔,另六人往府里就冲。 第138章 冲不进去 但是此时,平远伯府冲不进去。 就在刚才,平远伯已经下令,将任何人都挡在门外。 只要这些人不进府,就不知道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要他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那后面的事情,就全由他一张嘴来安排! 所以,这六人在府门口和平远伯府的府兵产生了冲突,并且动上手了。 这么一动手,原本在府门外看热闹散去的人就又聚集起来。 不过,因着没人进府门,府里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谁也不知道现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况。 而此时,正院里的捕快们已经节节后退,他们才几个人,根本打不过府兵。 倒是松涛院里,有燕王府护卫的帮衬,人也多些,和众府兵打了个难解难分。 凌雨汐悠然站在一边看风景,不得不说,这院子里的格局,还是有些看头,古色古香,布局合理又精致,既显得雅致,又有几分大气。 到底是几代传下来的,依现在这一任的平远伯和他儿子,心里大概只有戾气和恶气,哪里会有这样的格局? 可惜,哪一个成为勋贵的家族,不是先代立下大功,才能福荫子孙? 西楚皇室对勋贵之家还算厚待,三代之后,以后每一代子孙只要立下功劳,可保原爵;但若没有功劳在身,降勋一等! 有些家族重视子孙后代的教养,让后代读书明理,习武强身,挣钱得功名,让先辈的功勋得以延续,一代纵使不比一代强,但也不是靠啃祖宗余荫活着。 可是有些家族却短视得很,想想一等平远侯到现在的三等平远伯!一代不如一代,完全是不肖子孙!偏偏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平远伯看着主院中被压制着的几个捕快,他眼里闪现狠毒的笑意,指挥着府兵:“把那些白骨给毁了,还有那尸体,也给毁了!” 之前被捕快们看着的下人因为捕快的节节败退,已经没人看着了。 但是,看着一排白骨,旁边是开得郁郁葱葱的花,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那些白骨,至少要五年以上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他们不禁想,会不会别的地方,也埋着尸骨? 这些尸骨,不用想也知道,是下人们的! 他们虽是平远伯府的下人,但是兔死狐悲,心中的恐惧和惊悚,让他们瑟瑟发抖。一个下人抖着声音道:“怎么……怎么毁?” 平远伯冷冷道:“烧!” 下人们看着那一大片,这得多大的一堆柴才能烧光? 就这么一犹豫,平远伯已经大喝一声:“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这些尸骨,他知道。 除了那个麻袋里的,其他的,都是他令人埋的。 七具尸骨,六女一男。 最早的那具,已经死了十七年,最晚的那具,也有七年了。 那是被他凌Y虐致死的女子,侍妾,丫鬟,抢来的民女……唯一的男尸,是他的书僮。 那时他住在松涛院,还不是平远伯,而是大公子。 那时候,这片花园还不在主院的范围之内。 第一次把来给他送茶水的丫鬟凌H虐到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他还有些害怕。 尤其是当那丫鬟瞪着眼睛看着他,慢慢咽气。 他和身边的小厮一起,趁着夜深人静,在花园里挖坑掩埋。 这件事第二天就被他爹知道了,把他叫过去,只是训了他两人句,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死一个丫鬟,竟然和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他的儿子和他是一脉相承,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看中的民女,直接上手,反正有他爹和伯府给他收拾局面。 主院有个小厨房,冬天的时候,会在这里开小灶,那里有柴。 下人们赶紧去那边搬。 平远伯阴森的目光看着下人们把柴搬过来,只要烧了这些,处理了松涛院的白骨,他就是一个儿子意外身亡的可怜人。 没有苦主,毁掉白骨和尸身,他有什么罪? 柴堆好了,他下令:“把这些白骨搬上去烧了!” 下人们看见这些白骨,也感觉渗人,但如今他们是伯府下人,伯爷有令,不敢不从。 就在他们伸手要去将白骨扔在柴上时,一个声音厉喝:“住手!” 平远伯阴毒如蛇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变。 那边,京兆尹宁远带着人冲了进来。 京兆尹衙门的捕快们可比东城都司又要强一些,也更训练有素。 这才多大一会儿?京兆尹怎么会来得这般快? 不止京兆尹的人,在宁远身边,还有一个面容略有些白,身子显得有些孱弱的少年,那少年眉目如画,清雅又漂亮,一双眼睛幽静清澈,干净纯洁,他穿着一件天青色锦衣,越发显得清逸出尘。 就是太过瘦弱,可骨子里却自有一股贵气。 宁远身上甚有官威,而且长得高大,是当年的探花郎,一般人站在他的身边,便会被比了下去。可是这少年站在他的身边,却丝毫也不会显得逊色。 这少年身边,站着一个黑衣护卫,那护卫身形挺直,哪怕只是站着,身上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平远伯眯着眼睛,过了片刻,才想起,这个看着有些眼熟,却不认识的少年是谁。但也不是太确定! 这是燕王吗? 九年前,皇宫赐宴,他曾看见过那个孱弱的孩子,病怏怏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宫宴了。 因为他身体太差,据说那次参加宫宴后,他就回去病了半个月。 他缓缓道:“燕王爷?” 楚玄渊没有理他,他的目光在院中看了一圈,没有人。 他转身就往外走。 孱弱的身子,因为走得急,脸上涨起一抹红,他的手握成拳,按住唇,将咳出来的声音按住。 一铉急忙扶住他。 这里没有人。 那边还有打斗之声,那自然是在那边。 宁远也没理会平远伯,而是令京兆尹的公人阻止那些下人烧尸骨,这么多的白骨,这个案子,可不简单。 平远伯道:“宁大人,我要报案,不知道是谁将尸骨堆在我的院中,栽赃陷害!” 宁远看了他一眼,道:“本官也觉得,伯爷应该不至于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不过,既然是在伯府发现的,那伯爷便只能随本官去京兆尹衙门说明了!” 第139章 苦主 平远伯面对东城都司和燕王妃时,见他们人少,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此时,他明白大势已去,这么多条人命,怕不得要命了。不过,这个院子他才住了七年,他可以推到死鬼老子身上去。 至于松涛院的,他原本就不知情,而且他儿福顺已经死了,儿子的罪,哪里有让老子顶的道理? 甚至那个粗使丫鬟,也可以推到儿子身上。 他一个死了儿子的可怜之人,又有勋爵在身,也许顶多判个流放? 已经在心里计较了一番,面对宁远,他立刻道:“自应该如此。宁大人才是我西楚公正无私之父母官,不像有些人,为了巴结讨好,不把我平远伯府放在眼里!” 这是这时候要给东城都司埋一根钉子,让宁远以为东城都司为了讨好燕王妃,所以欺y凌他平远伯府。 宁远并不接腔,令捕快将人绑了。 绑人的时候,平远伯皱眉一解:“宁大人,本伯自会全力配合,何必如此?” 宁远声音平和地道:“伯爷,实是这里涉及人命太多,案情重大,伯爷身为平远伯府之主,若不如此,外人定以为本官循私!” 平远伯也清楚,没被抓包的时候,三等平远伯,在京兆尹这等实权官员面前,本就不够看,现在宁远说得客气,若是他还要多言,让宁远反感,后续在审案的过程之中,于他就更不利了。 他装着很配合地道:“大人说的有理,本伯没有意见!” 看着捕快将平远伯锁了,那些下人也都捆了,他的人留下来封锁了现场。 他一转头,发现楚玄渊都已经走出院门了,想到燕王妃也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身在危险之中,这边人已经控制起来,但那边还有打斗之声,显然那边还有人! 看着楚玄渊的背影,宁远也有些懵,他在府衙正常办公,突然外面的鸣冤鼓急响,这鸣冤鼓可不是随便可以敲的,把人带进去,一个身上有杖伤的老者,一个身上有杖伤的十八九岁男子。 他们身着布衣,满面悲愤,含恨的眼眸里带着无边的绝望和无助。 他们拿出状纸,上面写得满满当当,状告平远伯以势逼人,奸y杀人命,现人就埋在伯府的花园里。求大人为他们做主! 宁远皱眉,要说以势逼人,奸y杀人命,这个合情理,但人埋在伯府花园,他们又如何得知? 而且他们身上有杖伤,很显然是之前曾告状,却被驳回。 宁远问了几句,那两人详细述说他们的女儿(未婚妻)想赚点嫁妆,在平远伯府做粗使丫鬟,但几天前突然失踪了,后来他们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被平远伯那恶人糟蹋,愤而自尽。平远伯担心事情败露,就把人埋在了花园里。 宁远问道:“你们如何得知人是埋在花园里?”伯府门禁森严,断不是这两个布衣平民能进的地方,把尸身埋入花园这等事,必是极为隐秘,他们不应该知道。 两人眼神闪烁地表示是买通了平远伯府的下人得知。 宁远断案无数,两个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平民的异样,他落眼既见。 正要细问,外面的鸣冤鼓又响了起来。 这可把宁远给气着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是觉得那面大鼓放在那里很方便,谁都可以敲上几声是吧? 若是查明无故敲鼓,今天他定要严惩。 他令人把人带进来。 那人一入衙内,都没来得及跪,便从身上拿出燕王府的令牌,大声疾呼:“大人,我家王妃被平远伯挟持,性命垂危,请大人带人去救!” 宁远:“……” 他嘴角都抽搐了,又是平远伯府?这都赶上趟了是吧?还有燕王妃?这位王妃听着可耳生得很,不过,大概因着成婚第二天,燕王就携着这位王妃,不顾病体,去往威远将军府里讨要嫁妆的事在京城之中传开,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忍不住问:“你家王妃何以会到平远伯府?还性命垂危?” 那人道:“我家王妃听说平远伯府抓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孝义女子,想用银子为她赎身,后来东城都司秋大人接到报案,说是平远伯府杀人害命,正好带着捕快前去,就请王妃做个见证。没想到平远伯胆大包天,用府兵围了我家王妃和东城都司,意图杀人灭口!” 宁远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哪怕他是见多识广的京兆尹,一时竟也失态。 这时,跪地的那翁婿两人磕头:“大人,东城都司秋大人处,便是我们首告,我们之前去南城都司处告状过,却被打了一顿赶出来,断不敢有半句虚言啊大人,请您为草民做主啊!” 这些状纸上有写,刚才宁远看过,他也顾不上计较这两个平民是如何知道尸体埋在平远伯府花园内的了。 用府兵围朝廷命官,围当朝王妃,如果属实,这平远伯胆子属实大了。 他立刻就点齐衙役捕快前往,临行前,看着自己这些衙役捕快,想到平远伯府有府兵,又让人去京畿卫借调一队卫队前去。 他还是觉得今天这告状的翁婿的话中有疑点,还有那燕王府的护卫的话,似乎也有些奇怪,不过,一切等到了平远伯府,就会知道了。 这翁婿二人倒是没有说谎。 他们之前告状被南城都司打出来,本已经绝望,为了找人,又治杖伤,他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又悲绝又无望,已经准备回去了。 因为他们无凭无据,没有办法去和庞大的平远伯府对抗,官府都不受理他们的告状。 但是就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有个年轻人来找到他们,叫他们去往东城都司去鸣冤。 那年轻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两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帮他们,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平民,而对方却是大官。可是想到女儿(未婚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是骗他们的,他们也愿意去试一试。 他们按照年轻人所教的,把状纸往东城都司一递,接着,又听那年轻人向东城都司说明自己的身份,他是燕王的亲随,他家王妃也是首告! 第140章 心里其实挺不爽的 这两平民所告若是事实,便是人命大案,东城都司听说燕王妃也是首告,猜测此事定是事实。 不然,一个堂堂王妃,哪怕是边缘化的王妃,也没必要做到这样。 他马上点齐捕快,要去查明真相。 不过,一尘拦住他,找他要了状纸,让这翁婿两人再去京兆尹告状。 东城都司当时心里是挺不爽的。 不过一尘向他解释,平远伯府是勋贵,而且他的府邸因地靠南城,不明真相的苦主都是前往南城都司处告状,那对翁婿不也如此吗? 为什么平远伯和他的儿子行事嚣张跋扈,却一直安然?其中没有南城都司的庇护吗? 万一南城都司得到消息,为了不败露以前的官官相护,也要插手,那东城都司也没什么优势,但是,有京兆尹前来主持大局,便能确保公正了。 他表示,这也是他家王妃的意思。 东城都司一听,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放那对苦主前去京兆尹,他自己带人前来平远伯府了。 反正首告之一的燕王妃也在,他也不算无的放矢! 那对翁婿只是因为粗使丫鬟的失踪,知道她在平远伯府做工,还抱着希望,但是一尘的话,使他们知道原来人已经死了,心中悲伤愤怒绝望痛苦之余,有一丝希望也要去告,哪怕知道去敲了京兆尹的鸣冤鼓,要被杖三十,他们也认了。 不过,因着那位燕王府的护卫急奔而至,燕王妃有危,宁远也顾不得先杖人,直接带人去往平远伯府了。 在快到平远伯府门前时,他就看到一辆马车匆匆而至,马车后跟着三十个府兵,气势凌厉。 马车停在平远伯府门前,冷厉肃杀的护卫将车帘掀起,扶了个孱弱的少年出来。 宁远上前见礼,心里想着,都是病重的燕王极宠新娶的王妃,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定是知道平远伯府兵围困之事,所以,他也带着府兵前来了。 只是,他身子那样弱,脸色那样苍白,走路的动作大一点就咳嗽不止,何必亲自前来呢? 不过,目的殊途同归,正好他借调的京畿卫的兵还没到,平远伯府门前,燕王府的护卫正要往里冲,而里面的府兵要拦住,打得难解难分。 宁远稍一问,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只觉得嘴角发苦。 动用府兵拦人,把人围在府里,这平远伯是要干什么?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看来这事多半是真的。 燕王府的府兵直接冲进去,在人数的压制下,那些守在门口的府兵哪里挡得住,宁远一众才冲了进去。顺着声音往打斗之处赶。 此时,那对翁婿已经走到麻袋前,看着里面的女尸,正是他们的女儿(未婚妻),顿时绝望地哭起来。 宁远看着那一地尸骨,又看看一脸若无其事的平远伯,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下令把所有人拿下后,也跟着燕王往另一个院子去。 松涛院,燕王府护卫和捕快们对抗着平远伯府的府兵,凌雨汐没有出手,一尘也没有出手,他护卫在凌雨汐身侧。 那些府兵得了命令拼命想把人拿下,不过他们冲不过来。 东城都司令他手下的捕快和燕王府护卫一起,他们在院子的角落,这样,只需要两面对敌,死守就行了。 凌雨汐观察着燕王府的护卫,他发现这些护卫的目的只是护着她,并没有下杀手,所以,这些护卫们,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这就是仅仅只有七个护卫,连同十几个捕快,能挡住三十多个府兵的原因? 正沉吟间,突然院门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又是一队府兵冲进来。 凌雨汐一怔,这队府兵比刚才这些可强多了,看他们的脚步,看他们的动作,看他们的眼神,这队人气势沉重,磅礴,肃杀,冷厉…… 几乎有军队的气势! 如果平远伯府还隐藏着这么一支人,那今天这事就不好收场了,她能全身而退,一尘大概也能,燕王府的护卫在一尘的指挥下大概也能冲杀出去,但是秋大人和捕快们怎么办? 她正要想对策,眼尖地发现,那些府兵们衣袖上的颜色不一样。 这时,他看到在府兵之后,缓缓出现的身影。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面容苍白,身子孱弱,缓步而来的身影,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担忧和关切,在看见她被一尘和众护卫护在后面时,明显松了口气。 一铉站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但这时若有平远伯府的府兵敢冲着燕王来,他定会一击必杀。 大概是他的气势吓人,伯府的府兵一个个离得远远的。 刚才他们是占着人数的优势,但是,燕王府府兵一到,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优势? 接着,宁远赶到。 看见这混乱的一幕,宁远大声道:“本官京兆尹宁远,前来办案,平远伯府府兵听令,即刻住手,不然,格杀勿论!” 且不说伯府府兵围攻王妃,就是围攻东城都司,这都是大罪。东城都司官虽小,好歹也是七品县令级,蚊子再小也是肉,七品官就不算官吗? 那些府兵们看见气势逼人的燕王府府兵,早就没了斗志,此时又听说来了京兆尹,不知道伯府这是犯了多大的事,他们虽是忠于伯府的,但在形势面前,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远再喝道:“平远伯触犯西楚律法,已经捉拿待审,尔等还不放下武器,想与平远伯同罪吗?” 府兵不是死士,他们拿伯府俸禄,忠于伯府,但是现在既然伯府主人都被拿下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反抗,立刻就有人先放下武器。 接着,哗啦啦的武器跌落之声。 看见地上的两具白骨和一具半白骨,宁远被那具半白骨一冲,差点呕吐出来,不过还好他顾着自己的体面,强行忍了下去。 他看向东城都司:“怎么回事?” 东城都司看见京兆尹来了,不由看了一眼燕王妃,见凌雨汐脸色平静,毫无惊讶之色,想到之前那翁婿两人的状纸,他心想,难道这一切,真是这位王妃谋划的? 不管如何,揪出这么大一个凶案,他东城都司的官帽,或者会升一升了。 第141章 这话没毛病 东城都司忙上前,把之前的事都说了一遍。 得知那个半白骨就是平远伯的儿子韩福顺,而且,是因为他自己养的魔龙鳝啃食才变成这样,宁远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自作自受。 另外两具白骨,身份不明,也是可怜之人,甚至不知道他(她)们到底死了多久。 毕竟,池中有那凶猛的食肉鱼,原本五年以上才能变成白骨的,也许只需要五天! 楚玄渊走向凌雨汐,伸手握住她的手:“阿汐,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雨汐看他薄唇紧紧抿着,眼睛紧紧盯着她,眼里都是担心和关切,忙道:“我没事,一尘把我护得很好,他们连手指头都没碰上我!” 楚玄渊道:“护卫你,本是他的责任!你没事就好!阿汐,你吓坏了吧?莫看,莫看那些!” 他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往白骨那边看。 凌雨汐:“……” 该看的早就看过了好吗?她甚至还是帮着一起把这白骨给起出来的人。 呃,她叫一尘把魔龙鳝斩了,让白骨现出来,也算是帮着吧?这话没毛病! 更何况,她又不是深闺里的女子,看一眼白骨就要生几天的病,做几个月的噩梦。上辈子的她,血流成河都经历过了。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说,她也感念楚玄渊对她的担心和关切,她听话地不去看,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这里污秽!” 楚玄渊柔声道:“阿汐在这里,我当然要来,我怕阿汐有事!” 那边,宁远已经指挥着人将白骨殓起,叫仵作验尸骨。 忙碌之中,京畿卫已经来了一支卫队。 楚玄渊对一铉看了一眼,一铉过去交涉,一尘也去帮忙。 燕王府的护卫伤了几个,不过都是轻松。 东城都司衙门捕快们的身手差得多了,伤得也更多,几乎人人挂彩,东城都司秋明皓都受了些轻伤,官袍上面还有几道刀口子。 要不是后来他们和燕王府护卫在一起,只怕还真的要出人命! 伯府府兵也有受伤的,只是没有人去管他们。 他们聚在一起蹲在地上,眼神茫然。 楚玄渊对宁远道:“宁大人,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想带阿汐离开,可以吗?” 宁远看一眼脸色苍白,还不时低咳的楚玄渊,又看一眼容颜如花,看着娇弱的燕王妃,道:“自是可以的,不过,之后本官可能需要询问燕王妃一些问题,还请王妃不吝赐告!” 凌雨汐道:“宁大人放心,我定知无不言!” 又道:“平远伯父子罪大恶极,府中奴仆也有参与之人,但也有无辜之人,宁大人,本王妃要向宁大人讨一个人情。本王妃今日会来这平远伯府,本是为那卖身葬父的孝义女子红芹赎身。到时平远伯府下人处置的时候,还请大人帮本王妃留意一二!” 宁远:“……” 只为了帮一个侍妾赎身,结果到后来变成把平远伯府一网打尽? 呃,也不能这么想,好像的确是平远伯府自作孽。 他拱手道:“本官记下了!” 楚玄渊一直拉着凌雨汐的手。 感觉到他的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凌雨汐心中升起一丝惭愧,温声道:“玄渊,我不会让自己吃亏,你相信我!” 楚玄渊低声道:“我知道,是我没用。如果我身子骨好,你定不会一个人来闯这龙潭虎穴!我愿意陪着你,可是你不愿意要我陪!” 他抬起眼,干净清澈的眼眸之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凌雨汐:“……” 这个平远伯府,算什么龙潭虎穴? 再说,危险的地方不要他来,不也是担心他的身体吗?他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不过,凌雨汐没有多想,她哄道:“我不是不愿意叫你陪,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想着,只是来为一个丫头赎身,毕竟我还是燕王妃呢,平远伯府肯定会给几分面子,不会有什么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的!” 事情成这样,是她一手设计,平远伯府这种毒瘤,多存在一年,又不知道要多添几条人命!她当然想过,但是,不能告诉楚玄渊。 楚玄渊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凌雨汐温声笑道:“而且,我其实是有防备的,你看,我带了十五个人,还有一尘!” 楚玄渊似乎是被说服了,盯着她,认真地道:“下次有危险的事,不要一个人去。王府里的人都能给你调用,我不要阿汐把自己身陷险地,危险的事,你不要亲自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凌雨汐道:“上车吧,回府!” “嗯!” 跟在一侧的一尘:“……” 他的脸色十分古怪,他总觉得,王爷和王妃的相处方式十分的诡异。 王爷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王妃那一脸宠溺姨母般的慈爱笑容…… 王爷突然变成了可怜无助委屈柔弱的小白兔。 王妃竟然好像长辈看晚辈般的宠爱温和,这是把王爷当成晚辈?当成弟弟?当成小孩子? 不敢想,不敢想。 他赶紧甩甩头,把刚才冒出来的想法给摔远一些。 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 哎,王爷这孱弱身子,实在是太“弱势”了! 也难怪王妃要用这么怜悯宠爱的目光了。 燕王府的府兵撤出平远伯府,连同之前的十几名护卫,这些护卫也是府兵。这动静有点大。 一尘一挥手,那些护卫们好像气势顿时就变了,之前的肃杀,冷厉,冷静,敏锐,沉凝……全都消失不见,走路也松松跨跨,连队列都排得不整齐,还有人连衣衫都没穿整齐,一个袖子卷起,一个放下。 有人手按着刀柄,有人垂着双手,有人眼睛乱蹿,却不也与人接实,有人一脸懵懂…… 跟在燕王府的马车后面,哪怕穿着一样的衣衫,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堆懦弱自卑,没有章法,没有规矩的乌合之众。 那些看到的人,刚刚是见过了京畿卫那支卫队进去的人,想想京畿卫队的兵昂首挺胸,气势磅礴,而燕王府这群是什么呀? 不少人都想,燕王府真是可怜,因着燕王的病,他府中的府兵少也就算了,还一个个拿不上台面。 第142章 干干净净地活 一群人踢踢踏踏地回到了燕王府,而平远伯府这边,早把相应人等拘回了京兆尹。 那个认出翠兰镯子的下人,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他也算苦主,毕竟,他与翠兰两情相悦,差点成了夫妻。 这个案子审了十天,真相大白,平远伯府那些白骨,无法确认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死在伯府。通过仵作验骨,根据白骨化的程度,推测出了他们的大致死亡时间。 平远伯韩岩方就算再能狡辩,把这一切推给已死的老父或是死鬼儿子,还痛哭流涕,请求京兆尹为他死去的儿子找到凶手。 可他忘了,即使他的儿子死了,但却是死在自己的府中,而且,是酒后落水被自己养的魔龙鳝所咬死,还是被人害还难以定论! 而平远伯一个人也断不可能把那些尸身埋于地下成白骨,有人帮他。这些事,他就是让亲近的下人处理的。 他是平远伯的时候,身边亲近的下人对他忠心耿耿,现在,他的事犯了,那些参与的下人,他还没有处理干净。 平远伯府毕竟传承多年,也有些人脉,可是这么些年来,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何况现在,平远伯府里挖出的那些白骨,一具具都是铁证。 此案京城哗然。 百多年历史,巍然地位的平远伯府,崩塌了。 平远伯这一代过后,本也会收回爵位,不过,现在是平远伯自己因犯事而夺爵。 性质太过恶劣,皇上朱笔御批:“斩!” 平远伯斩首,女眷三十五以下入奴籍,充入教坊司。三十五以上的和男子一样,流放三千里,去往苦寒之地为奴。 那些参与过的下人,一一追责,不知情的下人,着官府重新发卖。 宁远还真派人通知了燕王府,关于红芹的去留,若说她是平远伯府的奴才,她不是,没有卖身契。若说她是平远伯儿子的侍妾,也不是,因为没有报备官府没有身牒。 当时韩福顺失踪,平远伯虽然把人抓回来了,但也忽略了逼着她签卖身契。 最后,还是以普通丫鬟的身份赎身。 凌雨汐花了十两银子,将红芹买下。 红芹自然认不出凌雨汐就是那个当时帮了她,收了她一文钱,就把她仇人送到手上让她报仇的黑脸小少侠。她跪谢燕王妃。 凌雨汐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虽然平远伯府没有她的卖身契,但她的身份有争议,官府把人当普通丫鬟卖给燕王妃的时候,还是有一个卖身契的。 红芹不肯走。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燕王妃的搭救,谁也不会关注她是不是有侍妾身牒,就会把她当成韩福顺侍妾,成为平远伯府的“女眷”,充入教坊司!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被燕王妃买下,这是燕王妃给了她另一条生命,让她可以干干净净地活。 见她执意不走。 凌雨汐便让她去自己新买的铺子里帮忙做事。 楚玄渊帮她要到她娘亲当年的嫁妆折成的银子,她前段时间买了些铺子产业。 虽说西楚男女大防,女子除了一些盛会出门之外,平时大都在闺房之中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即使有一些盛会,身边也跟着丫鬟婆子,不会给人话柄。 但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可没办法这般注意。 她们不但要抛头露面,还要下地劳作。 出门做工自也是平常。 红芹大喜,谢过了凌雨汐,便去了铺子里,凌雨汐让掌柜的带她,两天后,听掌柜的回馈的信息,她勤快又好学,很快就上手了,还成为掌柜的得力助手。 凌雨汐这边每日都过得很充实,但威远将军府这阵却是气氛低迷。 不为其他。 上次凌雪莲和大皇子游湖落水,被大皇子亲自救了上来,本来只是在墨莲湖边的事,但很快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一直等着三皇子表态的凌府,当然没有等到三皇子。 随着流言越传越烈,茶余饭后,酒楼茶楼,也有不少人提到此事,落水被救,那不是肌肤相贴吗?听说当时墨莲湖上泛舟的人不少,大家都看见了。 那大皇子将人凌小姐整个的抱在怀里,贴得紧紧实实。 这传言都出来了,楚建邺怎么还可能表态? 便是楚元彻,别人说到的时候,虽然大都说他以皇子之尊,亲自救人,但也有人说,这凌家小姐,怕不是要砸在他身上了。 好在他也没娶王妃,凌小姐也没有许嫁人家,这也算“天作之合”! 可是当这件事被人用这样调侃的语气说出来时,不论楚元彻还是凌雪莲,名声都有些损失。 威远将军府气的是,三皇子现在不表态也就算了,但是大皇子,之前还亲自登门,现在出了这事,竟然也不上门来了。 大皇子若是这个时候上门提亲,表示愿意对凌雪莲负责任,至少对凌雪莲名声的损失要小一些。 大皇子不上门,外面越传越烈,凌雪莲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楚建邺是绝不可能上门了,外面都传得疯了,大皇子救人的时候都与凌雪莲肌肤紧贴,还被人抱在怀里,一时没放开,他若再去求娶,岂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戴顶有颜色的帽子? 他本就在三选一,凌雪莲也不占十分优势,毕竟,军方的势力他也不缺,只是不想给楚元彻而已。 可现在,他不想要了。 身为男人的尊严,身为皇子的脸面,是断不能要一个名声受损的大家闺秀的。 而楚元彻,在这件事之后,虽然他是想让众口铄金,让凌雪莲非他不嫁,但既然凌雪莲已经非他不嫁了,他又何必急在一时? 他不信现在还会有别人向凌雪莲提亲。 威武将军和忠肃侯没选他,更倾向于选楚建邺,他身为皇长子,虽然努力为自己筹谋,而且终将如愿,可是皇子的骄傲还在,之前多小心翼翼各种讨好,现在大局已定,他还不能拿捏一下了么? 反正他是男子,而且,他是去救人。 去救人结果被逼着娶了人家,感觉就有些被逼迫的意味了,顿时,京城的风向变了。 第143章 九品居 两情相悦,谈婚论嫁,众人乐见其成。 现在因为一个落水事件,又因为大皇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到威武将军府去求娶,茶楼酒馆里前几天在说天作之合的人们,立刻就换了一种说辞。 虽然这威武将军府的小姐在京城有才女之名,还是京城双娇之一,可婚嫁之事,不就讲个两情相悦吗? 现在凌小姐落水了,大皇子相救了,大皇子就要为凌小姐的名誉负责,必须娶她? 万一大皇子其实并不喜欢凌小姐,而是心中另有所属呢? 就因为大皇子如今未娶,而凌小姐也未嫁,大皇子就必须娶凌小姐? 那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 当然,之前大皇子曾经亲临威远将军府,表达过想要求娶凌小姐的意思,但威远将军府传出的消息,凌将军这个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希望女儿所嫁的人,是她愿嫁的人,所以以女儿的意愿为主。 这天底下的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再疼爱女儿,哪有以女儿意愿为主的事?这不是委婉拒绝吗? 大皇子当时极有风度地表示无事,然后还邀请凌小姐游湖。那个时候,身为一个皇子,被人婉拒,大皇子是有多难堪,所以不得不假借朋友身份邀约游湖? 可游湖的时候,那么多人不落水,偏偏凌小姐落水? 不会是凌小姐见大皇子风度翩翩,龙章凤姿,心动了,故意算计大皇子吧? 大皇子可能也是被京城双娇和才女之名所惑,被婉拒后应该就没有这个心思了,不然,怎么会久久没动静?显然心里也并不是那么情愿! 不得不说,那些闲人们的脑洞大到无边,因着这件事,他们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许多版本,各自都觉得自己的推测更加有理,在茶楼酒馆之中高谈阔论地发表着见解。 凌雪莲这些天都在府里,这些消息邱蕙珠自然不许下人传过去污了她的耳朵。 所以,今天出门的凌雪莲,就猝不及防地遭遇了一幕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用过早膳,凌雪莲带着她的丫鬟宝珠出门,自上次那个懂得她心意,能说她所说,把恶毒丫鬟白莲花主子映衬得极好的珍珠,在南康长公主府里惹了众怒,被她不得不放弃之后,这个丫鬟虽也机灵,她总觉得不如珍珠好用。 两人去的是一家胭脂铺。 她用的胭脂都是顶尖好物,当然也并不一定非得她亲自去买,但是,花银子买买买的快乐过程,怎么可以省略呢? 除非不能出门,能出门的时候,当然是自己去。 另外,她还有自己的铺子。 她无意中发现,自己名下的那家胭脂铺的斜对面,竟然也开起了一家胭脂铺。 那家胭脂铺名字简单粗暴,就叫九品居。 但是,门庭若市,门口停着许多车辆,看她们一个个充满期待地进去,满面笑容地出来,就知道这店里的东西,让她们很满意。 这是既有口碑又有质量? 可她才半个月不曾逛街而已,怎么就多了家已经打开了局面的胭脂铺? 这不是打对台吗? 凌雪莲直接忽视,这条长街几十家铺子,其中还有四五家胭脂铺的事。 她也不急着去自己家的铺子了,抬步就往那家九品居去! 她跟自己说,她只是去看看。 毕竟,她是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善良大度的京城美才女,只是好奇别人为什么把铺子开在这里而已。 九品居门口,一个清秀的小厮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热情客气地道:“这位小姐,欢迎光临本店,您来得时候正好,本店的新品刚刚上货,您请这边看看!” 凌雪莲目光淡淡一睇,宝珠会意,上前一步挡在小厮前面。 她们家小姐可是将军府的小姐,尊贵着呢,一个小厮,离那么近做什么? 小厮还是热情地道:“小姐这边请!” 凌雪莲款款走了进去,她身上的衣裳是琅苑一品的成衣,精致且样式好,衣料材质都是选的极品,谁都知道,琅苑一品的衣服,第一款只有一件,买走了,别人就买不到了。 因为独一无二,所以,里面的衣裳价钱都不便宜,这也是身份的象征。 曾有人觉得琅苑一品衣服这般贵,又卖得这般好,动了不良的心思,悄然仿制了去卖,结果,被琅苑一品告到官府,赔得裤子都没得穿,只能露宿街头。就连买了的人也一样被牵连,颜面扫地不说,被人耻笑得都不敢出门。 也是那件事之后,有钱的大家闺秀,豪门贵妇就更相信琅苑一品了。毕竟,谁愿意花了大价钱买的衣裳,本是身份的象征,结果出来被人撞衫呢? 也再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地仿制,因为琅苑一品每款成衣出来,都是去往官府备过案。 若有人不长眼仿制,只要琅苑一品追究,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 而凌雪莲,长得娇美清纯,这一身衣裳穿在身上,更显得纯洁干净,楚楚动人。 这是她极满意的一件衣裳。 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那么多双惊艳的如看仙女一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心中就有满满的优越感。 她既是京城双娇之一,又有京城才女之称,她自会好生经营,让别人提起她,都会生出高不可攀,只可仰望,不可轻亵的心思。 一直以来,她也做得很成功。 见小厮虽然客气礼貌,但是却如待其她客人一般,凌雪莲不着痕迹地皱了眉。 她已走进店内,发现这店里空间极大,比她那店还要大上一半,两面靠墙处一排柜台,分成一格格,那些格子并不是一样大小,而是错落有致,像博古架一般。 第一个柜子里放的东西是一样的,柜子上也有漂亮的簪花体介绍是什么。 比如左边第一个柜子,写着“胭脂”,小字上面写着胭脂的品种。 在柜子前,又有一排矮柜,隔开了内外,这样既避免了客人直接接触柜子,如果有看中这些品类的,里面自有人拿出来放在矮柜前介绍,正好当着柜台。 看中哪款拿哪款。 店里客人极多,外面三个店伙迎客,里面有五个穿着一样的年轻女子妙语如珠地介绍着她们的产品有条不紊,一点也不显乱。 第144章 把人挖过去 凌雪莲有些酸,她一眼就看出,这样的迎客方式,新奇且方便。 这就是这里生意这么好的原因吗? 她一路看过去,这铺子里品种极为齐全,不但有各种胭脂水粉,还有面膏面霜面膜眼霜唇彩之类她或听过或没有听过的词。 什么是面膜? 还有眼霜? 唇彩?用在嘴唇上的? 还有爽肤水?水怎么能爽肤呢? 就这么一会儿,看见成了好几单。 拿到货品的女子眉眼含笑,一脸喜悦! 小厮迎了凌雪莲进屋,扬声道:“阿月,这位小姐想了解下咱们店的品种,你给介绍一下!” 右前方的柜子前,一个女子笑盈盈地道:“这位小姐,您是想买胭脂,还是唇彩,又或者是爽肤水或面膜?小店品种类多,欢迎选购!” 凌雪莲不动声色地道:“胭脂。” 阿月含着礼貌又热情,却并不过分的微笑,道:“本店以胭脂为主,共有九个类别,共分九品,这也是本店名字的由来,不过,依次是从一往九,越往上,品阶越高,效果也越好!” 言下之意,价格当然也越好! 听着她的介绍,凌雪莲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心里却十分震惊。 现下很多胭脂是用红蓝花为原料制作的,也有质量高低之分,但是哪里有这家店里这种,各种花瓣皆可制作,光是这种技术,她那家店里就远远比不上。 也就是说,这家店的制作师傅,是个极厉害的人,要是能把那人挖过去,不愁生意不好! 阿月可不知道凌雪莲在打什么主意,见介绍了一大通,凌雪莲反应淡淡,她也不气馁,口齿伶俐地道:“小姐您肤色极好,就是眼下略有青色,虽不明显,但小姐这样的倾城容貌,还是受到了极小的影响,所以,建议您用这款眼霜,能有效地帮您去除眼下的那丝青色,还能让您的肌肤更加光亮!” 凌雪莲皱了皱眉,她这几天因着大皇子就此不闻不问,的确没怎么睡好,但是她出门的时候可是精心妆扮过的,她还以为已经做得很好了,怎么连一个胭脂铺的小小女店伙都能看得出来? 阿月很热情,拿出一盒眼霜,打开,一缕清透好闻的香气顿时萦绕在鼻端,她对凌雪莲微笑:“小姐可以试试!”说着,她还拿出一面小镜。 看到那面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圆镜,凌雪莲心中又是一怔,时下的镜子虽有,但都是用铜所制,但这镜子似乎不一样,很清晰,也很轻巧。 而这种镜子,这铺子里还不仅一面。 光是这镜子,就值不少钱吧? 她顾不得去看这种特殊的镜子,而是先从镜中看到自己,果然眼下一抹青色,脂粉也没能掩盖。 看着那盒似膏非膏散发着清香的东西,她伸出白y嫩的纤手,在指腹抹了一点点,涂抹在眼底。感觉触到脸上的膏体清凉滋润,在那面小镜之中,她缓缓地把膏体推开,眼底的青色越来越淡,等到完全推开后,竟然一点也不见了。 凌雪莲心中涌起无尽的妒意,接着,是狂喜! 她要这家胭脂铺背后那个制作大师傅,只要能把那大师傅挖过来,她的胭脂铺中也将有不断推陈出新的新品,也会迎来更多的客人。 有了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品种,既新奇又独特,还愁生意不好吗? 当然,这件事她不能亲自去做。 她会回去告诉母亲。 让母亲派人来做! 她心中想着事,不免多看了一会儿镜子。 用过和没用过的,效果很是明显! 阿月微笑道:“小姐感觉如何?要不要买上一盒?” 凌雪莲道:“多少银子?” 阿月道:“这是七品眼霜,五十两银子一盒!” 凌雪莲眉心跳了一下,那边宝珠已经察言观色地叱道:“五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这宝珠成为凌雪莲的贴身大丫鬟之后,可向之前那个大丫鬟珍珠请教过,珍珠知道自己不可能出现在小姐身边了,而宝珠又给了她不少好处,还答应以后罩着她,她对宝珠指点不少。 不过,这种东西,潜移默化和融在骨子里的谄媚是不一样的,但宝珠的进步也很明显。 五十两的确不少。在京城,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可以吃用几年,而且还能隔顿吃上肉。 但是,对于京城富贵人家来说,五十两要能买到效果这么好的东西,那也不算什么。 阿月似乎见那丫鬟凶巴巴的,而她身边的小姐竟然也不阻止,就知道这是这小姐的意思,她不认识凌雪莲,但她还是很尽心尽职地道:“本店内所有的产品,一个品阶一个价格!”她指着上面的那一个盒子,“这是九品眼霜,一盒一百两!就在前一会儿,荀家大小姐拿了两盒!”又指最下面的:“这是一品眼霜,一盒五两!” 虽然她礼貌且微笑,凌雪莲的脸色却是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她,出什么银子要什么货,如果嫌贵,也有五两的?还是在嘲笑她连七品都买不起,荀月桐拿的九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宝珠已经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污辱我家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说着,还重重地在柜台上拍了一下。 阿月见状一怔一怔的,这怎么就污辱了呢? “嗤!” 阿月还没说话,一个声音轻嗤一声,道:“这九品堂也真是不会做生意。这位很可能是未来的安王妃!九品堂为什么还要收银子?这是掉钱眼里去了吗?而且还收五十两这么贵?应该白送嘛!” 当凌雪莲走进这店里的时候,因着她那高高在上,仙女出尘般的风姿,早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只不过,凌雪莲身为京城闺秀圈子里顶尖的几位之一,一向高高在上。 她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气,这样的名声,骄傲一些,也是应当。至于她的母亲是外室上位,这么多年了,何况忠肃侯又炙手可热,谁还敢多说闲话? 那些闺秀们和她既无交情,也高攀不上,所以,没有上前打招呼。 但此刻,却都不由笑起来! 第145章 将来贵不可言 只要不傻,都听得出来,这表面上是说九品堂不会做生意,实际上却在笑话凌雪莲连五十两银子都出不起,丢人! 她们和凌雪莲没仇没怨,但是能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因为银子的事被人挤兑,让她们看笑话,她们当然乐意了。 凌雪莲恼羞成怒,道:“湛宛琪,你什么意思?” 说话的女子一只脚刚踏进门来,她穿着一身织青绣竹云锦衣,虽不如凌雪莲那样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但也贵气外显,显然出身不低! 她姓湛,当今皇后也姓湛,这位,正是皇后的小堂妹,湛丞相的侄女,兵部尚书湛明成的掌上明珠! 这位的出身,比起凌雪莲来还尊贵,别人给凌雪莲面子,她才不用。 她瞟一眼凌雪莲,悠悠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实话实说!我这不是帮你吗?九品堂的人这么没眼力见,明知道你凌大小姐将来贵不可言,都不知道巴结!怎么着?帮你还帮错了?” 她面上笑盈盈的,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新走进店里的,还有原本就在挑选的客人们面色都诡异起来。 这些人谁不知道凌雪莲?就是不相熟,也知道她出身不凡,名气不凡! 宝珠很见机,倒是把珍珠那察言观色,替主子顶包的本事学了个八成,立刻一脸委屈地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说话!” 凌雪莲刚想大度地表示无碍,把这件事揭过,没想到,湛宛琪又轻嗤一声,道:“凌小姐身边的丫鬟真是妙人儿。听说上次在长公主府,也是一个丫鬟尖嘴薄舌得罪人,今日又是这样,莫非凌府专门产这种丫鬟不成?” 她又道:“那凌二小姐果真好脾气,知书识礼,又美丽又有才华,却尽遇这样的丫鬟,到底是凌二小姐教不好呢?还是凌府这种丫鬟才吃香?小心这样自作主张的丫鬟,以后成外室哦!” 她一口一个凌二小姐,把凌雪莲气得够呛。 凌家的人都知道,她凌雪莲是凌小姐,唯一的,那些庶女,只配被称为凌姑娘。 可自从凌雨汐嫁给燕王之后,京城的人都记起来,原来凌家还有个大小姐。 虽然她的母亲是商户之女,可是,却是凌铁山的元配! 凌铁山得势灭妻,逼死原配,给邱蕙珠腾位置,更是将原本的女儿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原本已经淡了下去,就因为这桩婚事,因为成婚第二天燕王高调携“王妃”回门要嫁妆,而再次让京城的人记起来。 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淡忘下去了。 毕竟已经嫁出去,不再是凌家人,凌雪莲本也没当回事。 可湛宛琪明显就是在揶揄嘲笑她,恶意满满。凌雪莲再优秀,邱蕙珠现在地位再稳当,然而发生过的事,不能完全抹掉,京城有记忆的人都记得当初的邱氏是什么身份! 湛宛琪是在嘲笑她其实是外室之女吧? 她一直都是被邱蕙珠和凌铁山娇养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凌雪莲板着脸道:“湛宛琪,有什么冲着我来,你对着一个丫鬟冷嘲热讽,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吗?” 湛宛琪笑了,这是在她面前又装上了,装成一个为丫鬟抱不平的主子?装成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好主子? 她轻嗤道:“凌二小姐真有意思。我是在对一个丫鬟冷嘲热讽吗?平时装得高贵得很,别人明码标价的东西,自然一分钱一分货,不然能有这么多人来买?怎么偏生你们家丫鬟就觉得别人是在抢钱?人家铺子开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难不成就指着你们进来抢你们一顿?是你家丫鬟的脸大呢?还是你家丫鬟觉得你的脸够大?” 凌雪莲眯眼道:“原来这铺子是你家的,但就算这样,也没必要因为我丫鬟的一句无心之言不依不饶吧?” 湛宛琪听笑了,道:“凌二小姐,这铺子要是我家的,我还会准你进来吗?毕竟,来店子里选胭脂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她们可不想跟一个被街头巷尾当成笑话的人在一起,不然,别人以为她们是你的朋友,那她们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这话很突然,凌雪莲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没吃过这样的憋,虽然湛宛琪的身份比她还尊贵,但是这口气她绝对咽不下。 她猛地上前一步,挡在湛宛琪面前,脸色沉凝,脸上一片严肃认真,更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沉声道:“湛小姐,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要跟我过不去,但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朋友怎么就不能做人了?就算湛小姐出身高贵,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那边一些闺秀掩唇轻笑,看着她的目光中都带着讽刺和讥诮,这让凌雪莲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要不是她一直以来呈现在别人面前的形象是温婉有礼,多才多艺,她几乎就要冲上去撕烂湛宛琪的嘴。 “我血口喷人?”湛宛琪轻蔑一笑,道:“你不是刚到这铺子里吧?你见到她们谁主动过来跟你打招呼了吗?为什么她们都避你如蛇蝎,你心里没点数?” 好几天没出门的凌雪莲,心里还真没数。 不过,她猜到多半是因为上次墨莲湖的事。 可那件事她问心无愧,并不是她的算计,她也是受害之人。 当然,那几个闺秀不来向凌雪莲打招呼,不全是因为那件事,湛宛琪故意曲解,就是为了气凌雪莲。 湛宛琪和凌雪莲本来是无怨无仇的,但是,忠肃侯暗中已经跟湛明江达成了共识,三皇子娶凌雪莲,邱氏与凌氏皆成为三皇子的助力。 明明她只要安心再等等,三皇子肯定是就会去提亲,但是现在,凌雪莲偏要答应大皇子同意游湖,然后还闹了落水这一出。 也不知道这是忠肃侯故意耍着大伯和湛氏一族玩,还是是凌雪莲自己的主意。 大人有大人的账要算,她是小女子,自然就不让凌雪莲好过了。 凌雪莲抬眼,眼里都是倔强和委屈,眼圈泛红,似有泪珠在眼眶里转,但配上那样的表情,却又有说不出的坚强。 第146章 凌家竟然没钱了吗? 看到这样的眼神,湛宛琪就笑开了,边笑边道:“凌二小姐,你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的眼里,又要说我欺负你了。在场各位可是见证,我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 凌雪莲心中气苦,脸上却是一派单纯无辜:“湛小姐,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湛宛琪撇了撇嘴,道:“针对可不敢,我怎么会针对你呢?我不过是说了所有人都想说的话。凌二小姐,如今你不是应该要在府里待嫁吗?怎么还会跑出来亲自买东西呢?而且,你现在身份不同,要是让人知道,区区五十两的东西,在你眼里都如同抢钱一样,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怎么,凌家竟然没钱了吗?” 凌雪莲的脸色都差点崩不住,尤其是看到那偷看过来的几个闺秀想笑又忍着,还有人转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样子。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她前几天落水了,那是意外落水,这种事,不应该被人这样针对。 而且,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怨大皇子。 他若不是对自己有意,为什么要约自己游湖?自己是因为他才游湖落水,那就是她的责任,既然把她救了上来,肌肤相贴,她的名声总是会受到一些影响,可是他却又迟迟不来求娶了。 若是大皇子前来下了聘,哪怕再多的流言,也不敢再针对一个准王妃。 现在三皇子不来了,大皇子也不来了,一下子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她还怎么出门?外面还不知道把她说成什么样子! 此时,她也顾不得看这家店铺的胭脂了,低声道:“宝珠,付钱!” 这盒用过的眼影必须要,不然,湛宛琪肯定以她竟然连一盒五十两的东西都买不起,开始到处败坏她的名声。 她是京城双骄之一,京城有名的才女,武将之家出的一个才女,比吏部尚书的女儿,和她齐名的靳冰月还有话题度,也因此,更让人觉得难得。 湛宛琪比她出身好,是皇后的堂妹,丞相的侄女,兵部尚书的女儿,可在贵女圈的名声,却不如她。现在,湛宛琪逮着一点小事这样针对,这不过是嫉妒罢了! 她有那么好的家世,她早早的跟着母亲学管家,既有美貌,又有才华,又有家世,又有实力,要是因为五十两银子的事被人曲解,那才是得不偿失。 再说,她会让母亲派人找到这家店子的制作师傅,到时候把人挖过来,以后她会有许多家九品居一样的铺子,何必为了区区五十两因小失大? 宝珠把银子放下,拿了那盒眼霜就走。 出了门,走到马车前,宝珠怯怯地道:“小姐,奴婢错了!” 凌雪莲心里也的确很恼她,不过,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道:“你先别回府,去打听一下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 宝珠道:“是!” 马车里,凌雪莲气恨交加,回到府里,立刻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邱蕙珠刚看完账本,听说凌雪莲这么快就回来了,心知定是有事,忙过去看时,只见她丫鬟们全都在门外低垂着头,里面悄无声息! 邱蕙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看一眼同样垂头站在外面的宝珠,问道:“怎么回事?” 宝珠嗫嗫嚅嚅的不敢说。 邱蕙珠不耐地开门去,隔着屏风,还是没看见人影。 她快步走进里屋,绕过屏风,只见床上扑倒一个身影,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下可把邱蕙珠心疼坏了。 她的宝贝女儿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她急忙过去询问,得知原委,又看着自己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的女儿,邱蕙珠也有些生气。 大皇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故意给她宝贝女儿难堪吗? 不行,得跟将军好好说说,还有,传信给大哥!这件事不定下来,岂不是让莲儿一直被人耻笑? 天色渐明,凌雨汐睁开眼睛,感觉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随着她天天监督着楚玄渊喝药,他的身体似乎真好了一些,那寒疾没有再犯,所以,凌雨汐还是把旁边那间房给开辟出来做了自己的卧室。 楚玄渊尊重她的意思,只隔了一堵墙,相距也不远。 此时,负责楚玄渊起居的小厮正在侍候他更衣。 皇子的朝服,本是威严气派,穿在楚玄渊的身上,却使他显得更加孱弱,衬得他脸色更加白了。 不一会儿,收拾停当的楚玄渊就出门了。 带着燕王府徽记的马车,早就候在那里,楚玄渊上了马车,一铉一扬鞭,马车便向皇宫方向驶去。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 七天一大朝,三天一小朝。 今天是小朝会,四品以上官员才会参加。 从出生起,就没有参加过朝会的楚玄渊,今日,破天荒的准备去了。 天还未亮,燕王府的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去往朝会的众马车之间。 大概因为之前从没有出现过,所以,燕王府的马车分外打眼。 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马车看一眼,看到赶车的一铉,有眼尖的认识。 这真是燕王府的人,那马车里是燕王楚玄渊? 他来上朝? 不等众人猜测,就听见马车里传来阵阵咳嗽声,那声音时断时续,很明显,咳嗽的人在极力忍耐,只是咳嗽这回事,是忍不住的。 果然是燕王? 他上朝有什么大事?上朝的时候,除了皇帝,哪怕是王爷也是站着的,他那身子骨,受得住? 众人心中猜测,不过谁也没有多事。 马车进了宫,到了第三道宫门的时候,便都停下来,那边有步辇在候着。 乘坐步辇,便是按官阶大小了,官阶高的,可以先乘,毕竟,官员不少,步辇不可能一次性全满足。 一铉把楚玄渊扶下了马车。 看着风吹就能倒般的楚玄渊,几个候在那里等步辇的官员们都觉得担心,这脸色苍白得跟什么似的,不会走到半路上就受不住晕倒了吧? 所以下批步辇到后,他们反倒让楚玄渊先行。 楚玄渊掩唇低咳,道:“不……不碍事……咳咳咳,周大人,你年事已高……咳咳,你先请!” 那位姓周的官员已经六十多了,他悯然着着楚玄渊,道:“殿下还是先去那边,可以歇息一会儿,此处有风!老朽等一会儿,就会有步辇了。殿下不必谦让!” 第147章 虚伪 这周姓老臣是知道当年皇后的风仪的,皇后好端端的突然病逝了,这是皇后留下的唯一皇子,可惜如今却是个这样的身子骨,不知道皇后泉下有知,该多心疼! 楚玄渊自然不可能占老人家的步辇名额,好在不过片刻,又有一抬过来了。 两人这才乘了步辇去往金銮殿。 此时,早朝还没开始,等待早朝的官员们都在金銮殿前面的偏殿滴漏殿中等候,早去的大臣们或坐或站。 当他们看到楚玄渊时,都有些吃惊。 有人甚至不认识楚玄渊,不过,也不用猜多久,因为,安王楚元彻已经微笑着道:“五弟,你身子骨好些了?” 楚玄渊道:“我很好!” “来,到皇兄这边来坐!” 楚玄渊谢过,走到楚元彻面前,那边有个原本坐着的官员忙站起来让开。 楚元彻伸手虚扶,楚玄渊道谢,过去坐下。 很多双眼睛都悄悄的打量他,楚玄渊只当不知,反倒坐得更直了些。 但是只坐了片刻,他脸色变越发的白了,嘴唇微微发抖,看他的样子,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楚元彻压低声音道:“五弟可是有不适?” 楚玄渊摇头。 “你的脸色很差,要不去旁边休息一下?” 楚玄渊继续摇头。 楚元彻反倒更担心了,眼里都是关切:“若有不适,别撑着!为兄去为你叫御医!” 六皇子楚明甸站得远,听到这里嘴角都勾了起来。这是告诉所有人,楚玄渊是个病鬼,而他就借着对病鬼示好,来体现他的兄友弟恭吗?虚伪! “没……咳……事!”楚玄渊拿丝帕死死压住唇,挤出两个字。大概因为太过用力,脸色有些涨红。他很快将丝帕捏在手心,放进袖中。 这时,金銮殿大门洞开,早朝时间到了。 众官员按照品阶,鱼贯而入。 楚玄渊虽早早封王,但却并没有参加过早朝。 此时他似有些踯躅,好像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进去,站在哪里! 楚元彻拉了他一把,温和地笑道:“五弟,你既是来上朝的,那便和为兄站在一处吧!” 楚玄渊低声道:“好!” 楚元彻笑容温和阳光,好像能温暖人心,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和他仁厚宽宏的贤名之名很相符,不少大臣看着他都暗暗颔首。 这照顾病弱的弟弟,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小事见人品。 不过也有些人不以为然。 比如刚刚到的定王楚建邺。 他问身边一个官员:“燕王今日也来上朝?” 那官员道:“回殿下,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许是有事要面君!” 楚建邺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身影,眼带关切的楚元彻,还有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楚玄渊。 众臣走进殿中,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 像安王定王这样的王爷,站的位置十分靠前。 楚建邺经过楚元彻身边时,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楚玄渊,微笑道:“五弟!” 楚玄渊拱手:“三皇兄!” 这动作似乎幅度大了一点,他又按住唇轻咳了两声,拼命忍住了。 楚建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便站到另一边。 文武分列两边,皇子也是分列两边,不过,不是按文武之分分的,楚元彻在左,楚建邺在右,倒好似分庭抗礼一般。 除了楚元彻楚建邺每次上朝必在外,二皇子楚樟怀也在,不过他站在楚建邺身侧,四皇子楚子煜,六皇子楚明甸,七皇子楚明辞都已经到了可以上朝听政的年龄。 不过今天只来了四皇子七皇子没来。 那边,二皇子齐王楚樟怀斜着眼看一眼楚玄渊,他之前就在滴漏殿里,却没有理会楚玄渊。 那天楚玄渊和他那个野丫头王妃对淑母妃无礼,他想为母妃出气,不过,他未来岳父大人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对一个没有威胁的皇子露出自己的牙齿,那是不智之举。 可是,楚玄渊对他母妃不敬,这笔账他会一直记着。 皇上到了,众臣行礼:“吾皇万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待众人一平身,皇上发现这殿里有些不对呀。 他再看了一遍,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都没有先问政事,他道:“燕王,今日为何前来上朝?” 皇子满十五岁便可上朝听政,这是西楚的规矩,楚玄渊当然是可以来的。但是,他身体不好,所以从来没有来过。所以不但众臣,连皇上都觉得分外好奇。 楚玄渊出列,道:“父皇,儿臣前来请罪!” 他独自站在中间,身子瘦弱,脸色苍白,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可他偏偏又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一身属于王爷的朝服穿在身上并不见威武,反倒衬得他更加病弱了。若不是那骨子里面天生的贵气,只怕别人会以为这朝服是偷来的呢。 皇上扬眉道:“请罪,请什么罪?” 众臣也是好奇,这位燕王殿下极少出门,听说近来勉强可以出去逛一逛了。就和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大家闺秀们还偶尔会去参加什么赏花会、诗会、琴会、棋社之类的,而他,却连这种会也不能参加。 一个不出门的人,要请什么罪呢? 楚玄渊咳了几声,努力忍住了,才断断续续地道:“回禀父皇,七天前,儿臣的王妃想去平远伯府赎一个被他们当街抓走的丫鬟,正好赶上东城都司在平远伯府办案。在平远伯府的后花园及观景池中起出十多具尸首。平远伯见罪责难逃,意驱五十多名府兵相围,意欲杀人灭口!” 这件事,朝中不少人知道。 不过,他们知道的是平远伯府一朝垮塌,罪在不赦,传承十数代的伯府,发配的发配,充入教坊司的充入教坊司,从此京城再无平远伯府这一号。 即使他们的人去打探,也只打探到平远伯府犯了事,起出了尸骨。 可他们不知道,竟然还有燕王妃的事。 楚玄渊又道:“儿臣本应早些前来,但那日受了风,病了些时日,方才好了些!” 皇上淡淡地道:“此是燕王妃既然只是适逢其会,又何须前来请罪?” 楚玄渊道:“儿臣得到报告,担心王妃。倾尽燕王府全部府兵,前往平远伯府!此事是儿臣擅专,所以,儿臣前来请罪!” 第148章 倾尽全部府兵 众人听到这里,有些知道一些的,倒也罢了,不知道真相的,不禁目瞪口呆。 当时京畿卫的兵,京兆尹的捕快,东城都司的捕快,还有原本平远伯府的府兵,都在现场,乱乱的一片,有些人甚至都不能认出谁是谁的兵。 看见的人尚且一片茫然,何况打听的人? 倾尽王府全部府兵? 要知道,燕王可是亲王,府兵规制五百人,燕王竟然为了燕王妃,把五百府兵都出动去平远伯府要人? 这时,又有人从他的话中听出不对,兵部右侍郎不禁道:“燕王殿下,平远伯府如今只是三等伯府。府兵规制不得超过十人,你说平原伯府竟有五十多名府兵?这不对吧?” 京兆尹宁远出列道:“平原伯府的确有五十多名府兵!” 此事他已经在奏折之中详细禀明,所以皇上并不惊讶,也正因为如此,平远伯府这次才真正的万劫不复。 草菅人命,暗蓄私兵,不论哪一条,都是万死难赎。平远伯被砍头一点也不冤! 但因为燕王是去帮忙的,京兆尹的奏折之中只是提了一提,也提到燕王率府兵前往救人,但没提多少府兵。 皇上皱了皱眉,道:“你倾尽全府府兵?”说到这里,他瞟了宁远一眼,既是倾尽全部,为何宁远没有细说?一个皇子,在京城之中,动用那么大一批府兵,那可是于规制不合的。 宁远有些懵,他没觉得有多少人啊,怎么就倾尽全府了? 尤其是看到皇上凉飕飕的目光,他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他可不笨,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忙道:“敢问燕王殿下,您全府共有多少府兵?” 楚玄渊道:“共有三十人!”如今王府在册的,报到了兵部的,就是三十人。 众人:“……” 连皇上都不禁侧目道:“为何你府上只有三十名府兵?” 五百规制,却只三十人,这也太过离谱了些。 其实皇上也不在意燕王府有多少府兵。 不管多少都是燕王府自己的事儿。 皇上对燕王都颇有些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除了偶尔的赐些药材和补品,甚至连他大婚,都只派了个太监前往,大婚了许多天,才象征性地召进宫里说了几句话。 父子亲情淡薄的很。 但现在不同,此时是在朝会上,面对的是群臣。 再不济的王爷,也是王爷,也是他这个皇帝的儿子,若是太过寒酸,岂不是让臣下瞧不起? 尤其是,这个儿子,是先皇后燕云衣唯一留下的皇子。 朝中不少人还记得燕云衣当时是怎么亲自领兵打仗,率燕府铁骑浴血奋战,守疆卫土的,若是他真在人前表现得对这个儿子太过冷情,那些人不免要叽叽歪歪。 他可不想他百年之后,史书上留下一个他为君不仁,寒了功臣之心,为父不慈,对功臣之后不闻不问的劣名。 楚玄渊抬起眼,似乎被皇上这么凌厉的问话给惊呆了一下,湿漉漉的眼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嗫嗫嚅嚅道:“父皇,那王府可以有多少府兵?” 这个问题问出来,朝堂的气氛反倒一滞。 要是换成任何一个已经听政的皇子问出来,都只会让人觉得装模作样。 可是燕王一直在病中,没有接触过这些,他或许是真的不懂。 兵部尚书湛明成道:“燕王殿下,你的燕王府,可以有五百府兵!” 这位现任皇后的叔叔,对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儿子,自没什么好感,不过,一个长年病着的皇子,既然没有威胁,那也不必再落井下石,免得落人口实。 他问的又是涉及兵部的问题,湛明成才开口。 “五百?”少年因为太过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被震住了的表情。 众臣们心思各异,有的不禁摇头,这位燕王殿下还是先皇后的儿子呢,竟然这样没见过世面。 有的偷笑,五百在他的眼里就已经这般不可思议了吗?果然是个没有见识的人。 连皇上都对他骤然展现的震惊皱了皱眉。 接着,就听楚玄渊喃喃地道:“那得花多少银子才能养得起啊?三十个我都养不起了!”说完,也不知道是咳意上来了,还是惊得太狠了,就是一顿咳。 不过,他刻意压着,这咳声虽也嘶心裂肺,但只咳了几声就被他忍住了,忍得脸色胀红。 众臣:“……” 皇上:“……” 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沉脸道:“府兵有府兵的俸禄,你身为燕王,有燕王的俸禄,怎么会连区区府兵都养不起?” 楚玄渊嗫嚅道:“儿臣常年吃药,要花很多钱!再抽不出银子来了!” 皇上:“……” 看着他怯懦又无辜的样子,还有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皇上想骂吧,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口,倒是之前那位周姓年老官员道:“燕王殿下许是不知,各位王爷、郡王、侯爷、伯爷,封爵后,便可按规制蓄府兵,规制内的府兵,并不需要殿下出银子,直接上报兵部,自有户部支出银子用作府兵俸禄!” 楚玄渊又一次惊度了,他怯生生地道:“我从没听过,而且,我府上的三十名府兵,也是我省吃俭用养着的。照这么说,原来从我十四岁建府起,每月就应该有一笔属于府兵的银子要发到燕王府,可是四年来我连一文钱也没有见过!” 这话虽然因为楚玄渊气息不匀,说得有些断续,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皇上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目光冷冷的就看向兵部尚书。 湛明成心里暗啐了一口,这话就差明说他这个兵部尚书无视王府了吧? 户部尚书曹远新也皱了皱眉,户部的钱款,有章有目就有支出,没有就不支出,所以,这件事与他无关! 几个皇子也有些怔忡,今天朝会的发展有些奇怪呀! 这是朝什么诡异的地方开始发展了? 果然,楚玄渊这个病鬼一来上朝就没好事,有始以来第一次上朝,就搅风搅雨了。 虽然楚玄渊问的是极正常的事,而且,是与他燕王府息息相关的,但是几个皇子可不觉得他应该问。只觉得他穷酸,没见过世面,斤斤计较,有失皇子体面。 第149章 阴阳怪气 便是皇上,虽然不悦地看向兵部尚书,其实他心里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一个长年病中的皇子,府兵多少有什么关系? 规制是有数量,但只要不超过,少一些就少一些。 还有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这四年来燕王府的府兵开销,不是没有,而是已经进了某人的私囊。 大概不会有谁想到,今天楚玄渊会来朝堂上为自己动用了府兵请罪,也不会想到,这一提府兵规制,身为燕王的楚玄渊竟然一脸吃惊加好奇,懵懂加无知,那个样子,让有人的偷笑,有的人鄙夷,却也有的人不忍。 再加上周大人的一番“科普”,楚玄渊就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事情都是话赶话,无意中到达这一步的。 湛明成出列道:“禀皇上,此事兵部有失察之罪,请皇上降罪!” 楚玄渊突地道:“父皇,降罪就不必了,儿臣觉得这也没什么,只要把这四年来该给燕王府的银子给燕王府就行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莫伤和气。” 他又高兴地看着皇上,眼里满是孺慕和欣喜,道:“父皇,有了这笔银子,儿臣可以买一些好的药材,也许以后能多去逛几次街了。之前为了省银子买药吃,儿臣逛街看见东西都不敢买!” 少年孱弱的身子,苍白的脸,却是满脸喜色,好像一缕阳光破空而来,耀花了人眼。 只是补齐燕王府的银子,就能让他这么高兴,这是有多缺银子? 皇上皱眉。 虽然他儿子多,对这个儿子甚是凉薄,他却偏又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凉薄。此时,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你这孩子,没有银子花了,为何不告诉父皇?”他转头对太监总管冯公公道:“记着,赐燕王府黄金千两!” 冯公公道:“是!” 楚玄渊整张脸都笑开了,扑通跪下,道:“多谢父皇赏赐,多谢父皇……”说着,竟然哽咽起来,那一脸感动的样子,让皇上心里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他的骨血。 虽说是燕云衣生的。 可是凭心而论,燕云衣是个合格的皇后,甚至,也是个合格的燕家后人。 没有燕云衣,他的帝位不会这么稳固。 再说,燕云衣已经死了,燕府铁骑更是成了一个传说,应该是随燕云衣那最后一战,全部殉难了。 这个活不到二十岁的儿子,多给他一些金银又如何? 他不想死,想到处去寻一些好药,多延一段时间的命,那又如何? 总归,一个病鬼,最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骨好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出去逛几次街,也怪可怜的。 众臣们看着,也心有戚戚,都是皇子,看别的皇子那般光鲜,这个燕王,不过是要回原本该自己府里所得,就高兴成什么样子。 对皇上的赏赐,更是这样感激涕零,这个皇子,着实是卑微又软弱。 不过,这些人中,武将之中站着的凌铁山可不这么想。 他对楚玄渊没什么好感,阴阳怪气地道:“燕王府怎么会有这么拮据?若臣记得不错,几个月前,你还带着燕王妃亲自跑去本将军府,索要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想到那三十万两银子,凌铁山就不禁又是一阵肉疼。 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但只要想起,仍然如割肉一般。 众人也想到这件事,都拿眼看向楚玄渊。 楚玄渊轻轻叹了一声,羞赧道:“凌将军也说了,这是王妃的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本王虽然一直身在病中,但仍是一个男人,难道凌将军的意思是,叫本王也如凌将军一样,用妻子的嫁妆?本王不想丢这个脸,身为父皇的儿子,本王若真这么做了,那把父皇置于何地?” 凌铁山:“……” ¥@%#%#@…… 众臣:“……” 燕王这是在内涵凌铁山是靠着妻子的嫁妆起家,然后养个外室,宠妾灭妻? 多少年不曾有人提起这个事了。 尤其是忠肃侯在皇上面前越来越受重用后。 毕竟,那外室,是忠肃侯的亲妹。 这燕王,到底是头铁,还是不谙世事,又或者是不知轻重? 应该是后者吧! 哎,看别的皇子,就算心里恨不得捅人一刀,也能对人笑嘻嘻,可是燕王这毕竟是没有经过皇上着人悉心教养的皇子,在处事上差了简直不止一星半点! 皇上倒是对楚玄渊的这话很是满意,的确,堂堂皇子如果要靠王妃的嫁妆来养,那可不就是给皇室丢人吗? 他道:“好了,兵部备案,户部核算,记得把燕王府这些年欠缺的补上!” 兵部户部两部尚书自是出列应是! 楚玄渊摇摇欲坠,声音虽弱,却是一片孺慕之情,道:“父皇真是明君,不但没有计较儿臣私自出去所有的府兵去救王妃,还替儿臣做主,追回儿臣应得的银子,又赏赐了儿臣,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看他那样子,这么弱,却又努力说着这么讨喜的话,他竟没有被拍马屁的感觉,只是摆摆手道:“以后有事,跟父皇说!” “是,父皇!”楚玄渊喜悦地道:“我是不是回府等银子就好了?” 少年眼里都是单纯的喜悦,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他想要的玩具。 长得好看的人在很多时候都能占据优势,比如现在,虽然他脸色苍白,身子孱弱,看起来摇摇欲坠,可是他的脸容那般精致漂亮,眼神那般干净澄澈,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皇上没好气地道:“对,你回府等银子吧!” 楚玄渊笑容满面,喜悦满满地磕了个头,起身的时候,还晕乎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走出了大殿。他走得很辛苦,一边走,一边歇,还不时停下直咳嗽。 那样子,风吹能倒,摇摇晃晃。 不少人心里冒出一句:这燕王,为了银子,也真是拼! 所以,银子真是好东西,没看见一个病鬼,刚能下床,就赶着来讨要银子了吗? 几个皇子互视一眼,他们可不想以后是这个样子,卑微又孱弱,一点点好处,就能喜不自胜! 之前,暗中戒备楚玄渊的人,此时也不禁在心底一笑,也真是太草木皆兵了,就算是燕云衣的儿子又如何?就算先皇后在朝野的威望高,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消减又如何? 一个又孱弱又卑微的病鬼,不足为惧! 第150章 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楚玄渊这么离去,一时,朝堂上竟然无声。 有人在想:想先皇后飒爽英姿,以女子之身,率燕府铁骑出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她留下的唯一骨肉,却病体孱弱,连像普通人一样出个门都这般的难,真是让人唏嘘! 也有人想:这燕王虽是皇子,但却也太过可怜,如果是普通富家翁的儿子,少不得还能多些父亲疼爱母亲怜惜兄弟们的友爱关怀,可是他是皇子,皇家亲情淡薄,兄弟阋墙,生死相争的事,发生的还少吗? 不过,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政客,对弱者,用优越的眼神看一眼,心中哪怕再是潮翻浪涌,也不过是一瞬。 楚玄渊走了,他来请了个罪,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得跟着请罪。 走的时候,不但没被降罪,还能要回原本属于王府的东西,又得了皇上的千金赏赐! 不过,没有人羡慕他,有钱没命花,有什么好羡慕的? 朝中继续议事,好似楚玄渊的来和去,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朝堂上议政各方势力争得面红耳赤时,楚玄渊已经坐着步辇出了宫,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他知道,兵部尚书大概不会把他的事当事,这种府兵开支预算,相应的支出,不需要一个兵部尚书亲自来管。这也是说到燕王府府兵之事,湛明成并不知情的原因。 这笔银子什么时候能到他的手里,那就看湛明成什么时候想通了。 他并不在意,今天先去请罪,只是不想以后被人拿来做文章。 回到燕王府,凌雨汐已经不在府中了,一尘过来禀告:“主子,王妃出门去了!” 楚玄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自然看得出来,凌雨汐并不希望被限制自由,所以,他最初派了人跟着凌雨汐,是担心她的安全,后来发现她的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后,便没再派人。 阿汐不在,那他就做自己该做的事。 回到卧室,看着旁边的门,他漂亮的眼眸里有一丝晦暗。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知道,凌雨汐和凌铁山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她,不是谁派来刺探的暗桩,也不是谁的眼线。 他还是想和阿汐一起去见见普济大师!大师让他亲自去接亲,大师对他说“是她非她,一眼万年”,这中间,必有深意,也许,当大师见到阿汐,便会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深意! 而此时,朝堂之中,国事已经议完,凌铁山和忠肃侯邱光骥目光对视一眼,凌铁山出列,行礼道:“皇上,臣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此话一出,三皇子的脸色便很难看。 楚元彻的脸色也不大好。 自己喜欢,想要是一回事,但是被别人逼着要,是另一回事。 皇上道:“嗯?” 凌铁山刚要说话,楚建邺便开口道:“凌将军要求恩典,那想必就是私事了,既然是私事,在这大朝会上说未免不妥,不如,待下朝后,凌将军再向父皇详说如何?” 被打断了话头,凌铁山心中自是不太舒服,但是这个人是三皇子,原本他看好的乘龙快婿人选,可惜现在,不但不会是乘龙快婿,还将是对头。 皇上道:“准!” 皇上发话了,凌铁山只能道:“是!” 本来他想在朝堂上说出来,有大舅哥帮腔,结果定然很如意,显然,三皇子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这是故意破坏呢! 不过,私底下有私底下的好处。 至少,若是皇上不准,他没有这么丢脸! 不一会儿,皇上就宣布退朝。 凌铁山自是巴巴地等着,好在皇上看了他一眼,叫太监给他传了话,勤政殿里见驾! 凌铁山看着大舅哥,邱光骥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凌铁山回到府中,听了邱蕙珠的哭诉之后,便去找了大舅哥,现在两家的利益是连在一起的,邱光骥也有女儿,但谁叫他的女儿没有凌雪莲这么出众呢? 邱光骥也是真心为了妹妹,两人商议了一通,大皇子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直接请皇上做主好了! 现在,皇上只召见了凌铁山,邱光骥也不能跟着去,所以看了一眼后,他便转身走了。 凌铁山这些年别的没学会,须溜拍马的本事可不差,向传话太监旁敲侧击打听事,那太监认识凌铁山,加上他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自是有问必答。 可惜,他就是个传话的,对于皇上此时心情好不好之类的话,也没法回答。 到了勤政殿门口,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皇上宣他进去。 凌铁山走进殿中,皇上并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负手站在靠前方处。 凌铁山行礼道:“臣恭请圣安!” “免礼!” 凌铁山垂手站在一侧。 他虽是大将军,而且脸皮比他用的刀背还厚,但是在皇上的龙威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反倒是皇上淡淡地问道:“你要向朕讨恩典?是何恩典?” 皇上这么开门见山的,凌铁山可不能直接回答,所以他委婉地道:“皇上明鉴,十数日前,安王殿下约小女雪莲去游湖,当时不知为何,船翻人落水,小女雪莲得蒙安王殿下救上船来,分外感激!她一心想当面谢谢安王殿下,但殿下一直很忙!” 他这么一说,皇上就明白了。 凌雪莲落水,被大皇子救上来这么大的事,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报到他这里来。 不过,他没有理会,等待大皇子自己去处理。 但没想到,这边凌铁山倒是先急了。 皇上道:“唔,此事何必求朕恩典?” 凌铁山急了,他都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吧? 这他家莲儿落水,大皇子救起来的。明面上是说谢大皇子救命之恩,但是,重点是救字啊。落在水中救上来是个什么样子,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好吗?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 若只是为了谢救命之恩,他至于准备在朝堂上提吗? 这么重要的事,皇上莫非觉得无关紧要? 还是说他说得太过委婉了,所以,皇上没往深里想? 第151章 谁给你的胆子? 凌铁山不得不说得直白点,道:“皇上,臣自是对安王殿下十分感激,不过,因着落水一事,京城之中多有流言!” “哦,什么流言?” 凌铁山也不确定皇上是否知道这些流言,想必是不知道的吧?毕竟,皇上国事繁忙,又怎么会在意那小些儿女的私事呢? 他斟酌着道:“就是,说什么大皇子与小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皇上瞟了他一眼,道:“爱卿,朕听说,你原本是想将你的女儿嫁给朕的三皇子?” 虽然事实是这么回事,但是,凌铁山却吓了一跳,忙道:“皇上,绝无此事!”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了你?” 君威之前,凌铁山立刻怂了,他拱手伏身道:“臣不敢,许是……有什么误会!” “真是误会吗?难道说,你本来无意要将你的女儿许配给三皇子?” 事已至此,虽然三皇子才是最佳人选,但是,凌铁山知道因为落水事件后,这已经是不可能了,三皇子要真娶了莲儿,那京城的流言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他忙道:“皇上明鉴!” “你既不是想与三皇子结亲,那大皇子前去你府上提亲,你为何婉拒?” 凌铁山急了,当时大皇子他没看上,这话他肯定不敢说,只能道:“臣并未婉拒,臣只是心疼小女,不想委屈了她,希望小女所嫁,是她喜欢的人!” “你的意思是,朕的皇长子,还委屈了你的女儿?还配不上你女儿的身份?” “臣无此意呀,皇上!”凌铁山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拼命想着对策,道:“是安王殿下宽仁贤德,平易近人,对小女莲儿十分尊重,愿待与小女两情相悦时再谈婚事。游湖之事,也是安王殿下主动提的!”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骗?”皇上突然厉害喝道:“凌铁山,你是不是以为你生了个天仙?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朕的儿子之中挑选?” 凌铁山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道:“皇上,臣不敢。不论哪位皇子,于臣女来说,都是高攀,臣怎敢在皇子之中挑选?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啊!” 皇上冷笑一声:“如今,因为游湖之事出了意外,你自觉你的女儿已经无法嫁给三皇子,便退而求其次?” 凌铁山后背的汗湿了衣衫,他只磕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皇上冷冷地道:“当初燕王成婚,你李代桃僵,朕姑且念在当初先皇后所订下的那个女儿,的确也就是俞氏所生之女,未曾与你计较。你当今日朕为何赐燕王黄金千金?正是因为你用一乡野女儿嫁与燕王为妃。朕觉得于他有愧!而你那教养成大家闺秀的女儿,却在朕的儿子之间反复挑选,你是当朕没脾气是吧?” 凌铁山赶紧磕头,他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道:“皇上,臣不敢,臣不敢啊!” 皇上冷眼盯着他,道:“那黄金千两,你以为是朕赐给燕王的?错!那是你欠燕王的!” 凌铁山:“……” 凌铁山眨巴了下眼睛,他没听懂,这意思是,那黄金千两,不是从皇上赏赐里出,而是从他府上出? 皇上冷冷道:“有问题?” “没,没问题!” 凌铁山怂了,再有问题,他也不敢说呀。 黄金千两,折合白银一万两。 这笔银子不是小数目,但是对威远将军府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先被凌雨汐那臭丫头讹走三十万两,现在竟然又要拿出万两,还是有些肉痛。 不过,凌铁山想到,只要皇上消了气,莲儿的婚事就能有着落,这银子也花得值……吧? 皇上道:“既然没问题,那记得快点将黄金送去燕王府,省得燕王还以为朕克扣他的赏赐!” 凌铁山:“……” 可不就是克扣吗?羊毛出在狗身上,呸,皇家赏赐,要他一个大臣出。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他可一点不敢表现出来,还满脸荣幸的样子:“是!皇上放心,皇上将此事交给臣,臣就算倾尽家产,也会办到!” “倾尽家产?”这谄媚的话没让皇上觉得他忠心耿耿,反倒轻嗤一声:“当年俞氏为你挣的家产,少说也有百万两吧?你给了三十万两给你那大丫头,大头不是还在你手里吗?区区千两黄金,就让你倾尽家产了?既然你都准备倾尽家产了,那千两黄金似乎有些少,不够你表达你对朕的一片忠心,这样,你送万两黄金过去吧!” 凌铁山:“……” 要不是在皇上面前,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不过,他也清楚,皇上这就是知道他早前在两个皇子之间摇摆,所以心里不爽了,他不爽,就故意找茬。行吧,还有,当年俞氏挣的家产,皇上竟然都清楚,他敢说不吗? 他道:“是!” 这下,再不敢自作聪明地多说了。 皇上看着他极是不爽。 朝中那些大臣们,暗中生了心思,有人投靠了大皇子,有人投靠了三皇子,暗戳戳地想要那什么从龙之功,毕竟,现在太子未定,他们若是选对了人,以后便是嫡系心腹,富贵荣华无边。 皇上在自己是皇子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些,自然心中门儿清。 但是那些人暗戳戳的动作,不敢拿到明面上来,可这凌铁山,在他面前就玩起了小聪明,皇上对他能有好声气才怪。 让他出了些血,皇上心气才顺了些。 凌铁山感觉到皇上释放的君威弱了些,他已经能自由呼吸了,想到今天的目的,刚才许出了万两黄金,再求一个恩典,应该是可以的吧? 为了宝贝女儿,他拼了。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看,小女莲儿的亲事……” “你想让你女儿嫁与安王为妃?”皇上开门见山。 凌铁山吭吭哧哧地道:“是,事已至此,还请皇上成全!” 莲儿落水,就和安王绑在一起了,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皇上瞥他一眼,回到案前坐下,道:“朕也是做父亲的,你不想你的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朕也不想朕的儿子娶不喜欢的人!” 第152章 拿乔 凌铁山急了:“皇上,大皇子对莲儿似乎也有意!” 不然,怎么会来求娶?怎么会来约游湖? 早知道中间会出这样的波折,当初就不该因为顾忌是皇上的意思,答应游湖;又或者,知道是皇上的意思,不要犹豫,直接答应了求娶。 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皇上大发慈悲地道:“嗯,所以,朕也不反对!等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水到渠成,朕自会赐婚!” 凌铁山都不知道一颗心该落下去,还是该提起来。 这求赐婚没能求到,大皇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皇上的话都放在这儿了,他也不能再多说,只得退下。 皇上眯了眯眼,湛氏的儿子在朝中势力越发强,有湛氏一族,不少官员见风使舵。 这让皇上很生气,他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急着去拥立新君。 尤其是现在朝中的形势,他身边暗卫传回的消息,凌铁山有意让女儿嫁给湛氏的儿子,他一向信任的忠肃侯邱光骥意思暧昧。 真要让凌家的女儿嫁给了湛氏的儿子,他这个皇帝,只怕都会被逼着让位了。 所以,他那天在召见大皇子的时候,便提了一句。 大皇子心领神会,立刻就去下聘,不过宫中传出的消息是,大皇子请求皇上赐婚,皇上没允,但准大皇子自行行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凌铁山都婉拒了,大皇子为什么还要提出游湖的原因。 大皇子也明白,若是让三皇子真娶了凌雪莲,其实这太子之争也没他什么事了。所以,他想娶凌雪莲的心思是真的。 不过,有了落水事件,还有了街头的流言,他就不急了。 这个时候,要是凌家还能把凌雪莲嫁给别人,要是三皇子还能娶凌雪莲,那才奇了怪了。 皇上决定,这件事他仍是不管。 之前凌家不是拿乔吗? 现在大皇子晾他们一晾,也不错。 那头,凌铁山垂头丧气地出宫。 回到府上,就叫邱蕙珠准备黄金。 就算威远将军府这些年来家底厚了,但一万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 尤其听说,这金子是要送去给凌雨汐那丫头,邱蕙珠就不干了,幽幽怨怨地看着凌铁山,一副他竟然为了死鬼元配的女儿,要把家底掏空的样子。 凌铁山很是气恼,他愿意吗?当下把皇上的敲打都说了,邱蕙珠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下来。 但府里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子,一万两金折合十万两银,这可把凌铁山夫妻两个心疼得心里滴血。 可他们不敢打任何折扣,皇上都开始敲打了,万一又寻个由头,吃亏的不还是他? 甚至连莲儿的婚事都会丢。 所以当凌雨汐出门一趟回来,就见到了威远将军凌铁山。 凌铁山也不想来。 可他听着皇上的语气,说他对不起楚玄渊,这是对之前,他与凌雨汐那死丫头断绝关系的事,皇上不满了。 那就只能修复了。 看见凌雨汐进门,楚玄渊迎过来,温柔地道:“阿汐,你回来啦!嗯,你看,凌将军来看你了!” 凌铁山坐在客位,手边有新沏的茶,看着也是刚来没多久。 凌雨汐目光扫过,看见他板着脸,看过来的不赞同的目光。 她道:“凌将军竟然亲自来了,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身不想活了,可是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怨气,对凌府的怨气。 所以,她也没打算和凌府修复关系。 凌铁山顿时怒了,看楚玄渊对这死丫头不错,所以这死丫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一拍桌子,沉着脸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哪有王妃动不动就跑出门去的?” 还有,见到他这个爹,竟然一口一个凌将军,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凌雨汐道:“你也知道我是王妃?你都管到王府来了?” 凌铁山:“……” 按常理,他好像还得跟那死丫头行礼,毕竟那是皇家的人。他装着没想起这茬,板着脸道:“汐儿,你连父亲也不叫了?你是王妃不错,但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凌家不会教女儿!” “如果你所谓的教,是往庄子上一扔就不管了那种,你觉得那叫教?” 凌铁山的脸都挂不住了,看一眼楚玄渊,意思是:你也不管管! 楚玄渊却只含笑看着凌雨汐。 管? 为什么要管?难道阿汐说的不对吗? 阿汐从小就没有享受到父亲的温情,为了继妻,将小小的孩子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那时候他怎么不说他是父亲?现在,哪来的脸以父亲的身份自居? 凌铁山心里怄得要死,想从这个女儿这里讨一点好的口彩那是不可能了。 他只得换一种语气,道:“贤婿,皇上朝堂上赐你黄金千两……” 楚玄渊看着他,目光有点古怪。 凌铁山脑中不自觉地就想起燕王大婚第二天回门的事,这一声就叫得有些没底气。 好在楚玄渊并没有在称呼上多计较,只是道:“所以呢?” 凌铁山看着那苍白的身影,心里又恨又气,这病鬼,也不知道怎么的运气那么好,那天秦院正都说活不过三天,可是吃了他家那根百年人参,倒能活过十天,竟然又运气好地得到一株千阳枯叶草,得以续上三个月的命。 还真是病病歪歪,千年不坏! 呸,一个伤了根基的人,即使能续个两三年的命又怎么样?终归还是要早夭! 凌铁山忍着气道:“嗯,我不知汐儿在王府日子竟然过得这般艰难,毕竟父女一场,以前为父对你多有疏忽,所以,为父向皇上请命,这千两黄金,便由为父出,出十倍!” 说完这话,他心里已经肉疼得不得了,一抬头,只见楚玄渊凌雨汐都看着他。 那目光,除了不信还是不信。 凌铁山又差点气个倒仰,出钱的是他,收钱的人倒还不信了? 他从怀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金票银票。 这下,楚玄渊凌雨汐是真的吃惊了,这是来真的? 凌铁山心疼肝疼肉疼,道:“府上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黄金,所以有些就折合了银票。这里共五千两金票,五万两银票!这些,都是万汇钱庄开出的票面,天下通兑!” 第153章 卖好 万汇钱庄开遍四国,是天下最有名的钱庄,的确是口碑的保证,既然拿出的是万汇钱庄的票据,那就是真的了。 凌铁山抖着手把这么一大叠金银票放到桌上,再也没有看一眼。 他担心自己看一眼后,就会忍不住又想收回来。 然后,他用语重心长的声音,“慈祥”而感慨地道:“汐儿啊,王府日子过成这样,你直接跟为父说就好了,这让王爷在朝堂上一说,别人都笑话王府呢!” 凌雨汐刚刚回来,可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一幕,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不过,他那好像父女情深的样子,着实让人不适。 她道:“王府日子挺好的啊,比庄子上好了千百倍吧,凌将军是从哪里听说王府日子过不下去了?” 凌铁山:“……” 他拿眼看楚玄渊,可楚玄渊根本不看他。 凌铁山无奈,道:“在为父面前,就莫逞能了,王爷身子骨不好,但凡好的药材,哪样不贵?不仅贵,还难求!” 没道理他出了银子,就白出了,怎么也要让楚玄渊凌雨汐念点他的好。 楚玄渊突地慢吞吞地道:“凌将军,这银子,是父皇让你出的吧?” “不管谁让的,总归是为父的一点心意!”凌铁山干笑。 楚玄渊笑了:“那可不一样啊!若是父皇让你出的,那你是替父皇出,本王就不用承你的情;若是你自己要出的,那就算了,父皇答应赐本王黄金千两,本王再求见父皇就是了!” 凌铁山:“……” 这病鬼是魔鬼吗? 他这里都拿出十万两真金白银,在一个小辈面前还讨不到半分好。 面对楚玄渊的咄咄逼人,他只能道:“是皇上让为父代付的!” 凌雨汐轻笑一声,道:“那既然是圣命,凌将军却要说什么可怜燕王府日子不好过,才慷慨解囊的话,不是很可笑吗?” “你……”凌铁山悻悻地道:“我们终归是父女!” “不是早断绝关系了吗?”凌雨汐拿过那叠金银票,道:“既然是皇上赏赐,那燕王府肯定笑纳了!” 凌铁山语结,他觉得俞聆清留下的这小孽障果然不是好东西,他不死心地道:“汐儿,当初为父是一时气话,这打断骨头连着筋,骨肉亲情岂能是一句断绝就断绝的?你现在觉得一切都好,但是你有没有想以后?” “以后如何?” 凌铁山隐晦地道:“你再是厉害,只是一个女子,总要有兄弟姐妹依靠是不是?” 说着,他还看了楚玄渊一眼。 凌雨汐懂了,这是说,楚玄渊又活不长,她以后不靠娘家靠谁? 她心中冷嗤一声,靠谁也比靠这姓凌的一家靠谱吧? 楚玄渊慢吞吞地道:“凌将军多虑了,本王若真是命不久长,肯定会为阿汐考虑周全,让她无后顾之忧的!” 他指指凌雨汐手中银票,道:“既然圣命已了,凌将军不比我一个病人,府上想必事多,就不留将军用饭了!” 凌铁山自从被封为威远将军,得了厚背刀称号后,还没被人这样当面逐客过,他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瞪了面前两人一眼,一甩袖,离开了。 凌雨汐抿唇笑。 她就知道,凌铁山不会有这样的好心,送银票给她花? 太阳从东南西北一起出来也不可能! 她将银票递给楚玄渊,道:“皇上所赐,不收白不收!” 楚玄渊抬眼看她:“阿汐,你就不好奇,皇上为什么会赏赐我这些金银吗?” 凌雨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你的事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合作这么久,我懂的,不该问的不问!呐,拿着吧,府里的确有些……拮据,你要花银子的地方多!” 凌铁山就算不说他买药材需要银子,她也知道,拿银子买东西,越好的东西越贵,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道理。 楚玄渊没接银票,道:“阿汐,这银子你拿着零花!” 凌雨汐笑出声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三十万两嫁妆银子呢,我都没花,还赚了不少。我现在不缺零花钱。倒是王府的账上好像没多少银子了!” 楚玄渊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会收了。 他也没坚持,阿汐很敏感,他和阿汐的合作也不是建立在金银上。 他道:“我今天去上朝了!” “难怪你起那么早!”凌雨汐也没在意,早朝早朝,她知道,起得比鸡早,去早朝就不能赖床。她听见动静的时候外面天都没亮,可不就是那时候吗? “原来已经吵醒你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刚好醒了。”他的动作还是很轻的。 她道:“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楚玄渊有些高兴,阿汐又给他买礼物了吗? 他不在意礼物是什么样子,甚至不在意是什么,只要是阿汐买的,便能感受到一份被人关心的温暖。 凌雨汐道:“一尘!” 在外面的一尘立刻快步进来,他的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 凌雨汐过去拿起,道:“你看,烈阳花!” 楚玄渊看着打开的盒子,里面一朵火红色的花,那花瓣晶莹剔透,好像玉质,上面脉络清晰,颜色似血,花蒂处却是深紫色的。 凌雨汐道:“《奇药榜》上说,这花能治寒疾!” 楚玄渊:“……”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凌雨汐:“你从哪里弄来的?” “拍来的!”凌雨汐道:“今日路过奇珍楼,里面正在进行拍卖吗?我想着也许有用得着的东西,正好他们在拍这个,我觉得应该对你的寒疾有用,就拍来了!” “你花了多少银子?”楚玄渊心中震动,声音都有些喑哑了。 “你是要把银子还我吗?这倒不用了!”凌雨汐不在意地道:“就当是我这个合作伙伴的诚意好了!” 见楚玄渊不说话,她又道:“这药……没用吗?” “有用!”楚玄渊声音虽喑哑却轻柔,道:“我也在找,没想到奇珍楼就有!” 凌雨汐听说有用就放心了,一转头,却见楚玄渊一声不吭,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很好!” 凌雨汐觉得她懂了,她安慰地道:“莫担心,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154章 阎王恨 见凌雨汐面上含笑,心情不错,楚玄渊也不自禁展颜:“什么好消息?” 凌雨汐笑道:“你有没有听说阎王恨?” 楚玄渊重复:“阎王恨?” 凌雨汐嫣然一笑,道:“这不是人名,是一个人的外号。和阎王抢人,让阎王都恨,这名字霸气吧?” 能和阎王抢人的是什么人? 那自然是神医! 江湖有童谣,“神医谷,白观音,阴阳手,阎王恨!” 说的是神医谷一个白姓男子,医术高明,因救人本事太强,人是生是死他说了算,引得阎王恨。 当然,这么说是夸张了些,总之就是强调那人医术高明,仁心仁术。 为什么男子被称为观音,那是因为佛法教籍中有说过,观音菩萨本就是男子。 楚玄渊道:“江湖人?” “对!”凌雨汐道:“你这病,既然御医治不好,那就找江湖中的高人来治。这神医谷很有名,尤其是那位姓白的长老,医术通神。我会让人再打听地点在哪儿,到时候,我们去求医!” 楚玄渊失笑道:“神医谷只听过传说,而且,据说整个谷中也就两个人,一个谷主,一个长老!谁也不知道神医谷在哪里,而且这两位也常年不在谷中。” 凌雨汐一听,就知道楚玄渊也打听过。 这和她所知道的讯息差不多。 楚玄渊一边笑一边摇头,语气有几分无奈,这让凌雨汐觉得他更病弱可怜了,她拍拍楚玄渊的肩,道:“放心,事在人为嘛,只要我们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她乐观地道:“找不到神医谷没关系,你也说了,那两位常年不在谷,或许哪天就让我们碰上了呢!” 楚玄渊很配合地点头,认真地道:“你说的对!” 他珍之重之地把烈阳花收起来。 这的确是治寒疾的一种必需药材,但是,却要配合别的药一起,不然,也达不到效果。 楚玄渊身上,寒疾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不过他修炼鸿蒙神诀之后,寒疾的发作已经很少了。 如果神诀修炼到第九重,寒疾便会自愈。 那天,他记得书房桌面上有本翻开的书,上面有寒疾疗法,便提到这种药。 他以为凌雨汐不会在意那些东西,却没想到,她竟会为他拍来烈阳草。 奇珍楼,烈阳草,底价五千两银子。 这一刻,楚玄渊只觉得心里填得满满的,阵阵暖意升起。 除了身边忠心的下属,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在意他的身子好不好,会在意他的病能治不能治! 原来,他也是有人关心的! 气哼哼回去的凌铁山,鼻子都差点气缺了。 十万两银子扔水里,都能听好一会儿响,给那个野丫头,只惹回来一肚子气。 更重要的是,十万两花了,莲儿的亲事现在还悬着呢。 回到凌府,他没想到,大舅哥邱光骥竟然已经在府里了。 凌铁山看着这脸色沉肃的大舅哥,心里还有些憷。 当初他和邱蕙珠纠缠在一起,那时候的忠肃伯府还没有卷入贪墨案,他就被这个大舅哥打过一顿。 不过后来,忠肃伯府要流放了,他又主动让凌铁山对他妹妹负责。 凌铁山将邱蕙珠安排为外室,家外有家,那时候想到邱光骥还不知道在哪个苦役场呢,他还觉得有些解气。 但不过几年,他就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忠肃侯,比他凌铁山的这个威远将军,可要风光多了。 他顿时又觉得憷了。 好在俞聆清出身商户,他立刻知道该偏重谁。 他也很快将邱蕙珠扶正。 他看得出来,对这一点,邱光骥很满意。 这些年,随着邱光骥越发得皇上倚重,他心里的憷意倒又升了上来,此刻,他忙道:“骥兄来了多久了?让你久等,实是不好意思!” 邱光骥不满地看他一眼,道:“你们这是又怎么了?珠儿为何眼睛通红,问她又不说,你是不是外面又养了人?” 凌欣山吓了一跳,忙道:“骥兄说哪里话?我对珠儿绝无二心。” “那你去哪里了?惹得他这般生气?你明知道她不愿你去,为何还出门?”邱光骥一出口,便是兴师问罪的口吻。 凌铁山却习惯了。 他拱手陪笑,苦笑道:“此事,不但珠儿不愿意我出门,我也不愿意出门。可是没有办法,皇上交代的事,我若不办,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我自己?” 邱光骥就是为这事来的。 他道:“你单独见皇上求恩典,可成了?” 凌铁山无奈地摇头,把勤政殿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咬牙道:“那是十万两,整整十万两。可皇上说了,俞氏为我挣的家产有近百万两,我连一句话都不敢辨驳呀!” 邱光骥听他诉苦,道:“你就没想过,顺水推舟的事,皇上竟不肯赐婚,是为什么?” 凌铁山猜测:“难道是顾忌湛家?” 邱光骥看他一眼,“既然皇上有话,那就让莲儿和大皇子多接触接触!”他话锋一转,道:“我递了折子,请假一个月,接下来我不在京城,你行事小心些!” 凌铁山吃惊:“骥兄好生生的为何请假?” 邱光骥看他的目光有些冷:“去寻回我父兄尸骸入祖坟安葬!” 这些年,为了固权,邱光骥回京后就没有离开,这件事,他本也可以派心腹去办,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提起,直到这时候,竟是请假了亲自去。 凌铁山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他都已经是忠肃侯了,但当初流放路上,死的邱家的人可不少! 邱光骥淡淡点了下头,道:“便是来告别一声!莲儿的事你也不用急,大皇子那边态度不明,左右不过是想要你我表达罢了,此事待我回京再说。其间让莲儿自行和他接触便是,莲儿是京城才女,有才有貌,相处得多了,他自会动心!” 凌铁山连忙点头,他总觉得邱光骥的身上带着血腥气,那种死人堆里趟出来的气息,似乎从他回京后就没有消除过。 这可比当年他上战场时,染上的战场杀气浓郁多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邱光骥一向言听计从。 第155章 查仔细了 邱光骥问道:“莲儿掉落湖中的原因,查了吗?” 凌铁山忙点头,道:“莲儿一回来,我便觉得此事许是有蹊跷,便立刻着人查了,但是,这事就是秦太师一个纨绔孙子胡闹引起的,中间并没有什么预谋!” “查仔细了?” “查仔细了,我的人还盯着那纨绔好几天,不见异常,的确是无心之失!” “当时船上那么多人,那为何掉落水的独独雪莲一人?”邱光骥不太相信,他不是不想动用自己的人查,不过,涉及皇子,皇上那边态度暧昧,身为权臣,他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引得皇上猜忌。 凌铁山道:“此事我也问过莲儿,当时莲儿与大皇子在船头赏景,所以掉下湖的,不仅只莲儿,是莲儿和大皇子一起落水。船上没有会水的婆子丫鬟,大皇子也没准许侍卫下湖,自己把莲儿救上来了!” “那流言传的速度甚至是蹊跷,你没查源头吗?” 凌铁山面现难色:“当时墨莲湖上还有别的船只,看见的人不在少数。流言最早是一个与莲儿闹了些矛盾的闺秀传的。我已经敲打过她的父母,现在还在禁足中!”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门亲事,倒也不必担心,大皇子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拒绝。”他脸色微冷:“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但这事也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来做文章,对那些流言,可以处理一批了!” 凌铁山应是,这种事倒也不难,凌铁山自己就能做。 邱光骥又和他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告辞。 邱蕙珠过来了,她刚把邱光骥带给凌雪莲的礼物送去了就立刻回头,见邱光骥要走,忙道:“大哥,留下用膳再走不迟!” 邱光骥看着她眼睛还红红的,之前以为是凌铁山惹她生气,后来说开方知是她心疼那十万两银子。 他顿了顿,才道:“妹子,莫因银子惹皇上生气!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和铁山吵了!” 邱蕙珠点头答应,邱光骥又道:“那个病鬼不用放在心上,但也不要去招惹。皇上现在性子古怪得紧,别凭白惹来疑忌,那可得不偿失!” 也是他胆大,而且武功高强,知道没有别人在,这才敢这么说皇上。 凌铁山两人都点头。 邱光骥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邱蕙珠抹着眼泪,看着凌铁山的眼神很是幽怨。 凌铁山陪着笑哄她,悻悻地道:“早知道那野丫头现在这么不服管,又这么讨厌,当初就该直接让她死在庄子上!” 邱蕙珠瞪他一眼,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后不许再把府里的银子花一文在那野丫头身上了。” 当她不想呢?那不是就担心这个婚约,怕落到雪莲的身上,才留她一条命的吗? 凌铁山忙举起三指竖天发誓:“我肯定不会!珠儿,你要相信我,这真是皇上的旨意。我是连半文也不想给那野丫头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咱们所有的银钱,以后都是要给莲儿和易儿的。我早就不认那野丫头是我女儿了,你信我!” 邱蕙珠自然是信的。 这些年,外有大哥官高权重,让凌铁山根本不敢生外心,内有她当年当外室的时候,曾跟青楼女子学的本事,把凌铁山笼得服服贴贴的,一个月里连姨娘房里也不去几次。 她抱怨道:“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给那病鬼那么多金子,给就给吧,凭什么要我们家出?我看,皇上就是昏……” 她话没说完,被凌铁山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小声在她耳边道:“珠儿,可不能这么说下去,不然……”他手横在颈中比了个手势。 邱蕙珠也知道失言,赶紧住嘴。 两人商量着怎么让莲儿去约大皇子,又说到邱光骥这次请假去寻亲人的尸骸,邱蕙珠就开始流泪了,凌铁山好一阵心疼,哄着哄着,就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哄到床榻上去了。 那边凌雪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时回想着被湛宛琪奚落的话,气得把手帕子都差点绞断了。 昨天爹娘都跟她保证过,早朝的时候,就请皇上做主,让大皇子把她风风光光地娶做王妃,到时候,哪个嘴碎的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可是爹爹早朝后却没有去看她,下人说他找娘亲拿银票,拿了后又匆匆出门。 凌雪莲等得不耐烦了,听到下人禀告,说是爹爹已经回来,舅舅也来了。 她就顾不得了,正好,爹和舅舅都在,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凌雪莲提起裙角就急匆匆地往主院跑。 宝珠叫道:“小姐,小姐你等等!” 凌雪莲头也不回地喝道:“你不用跟来了!” 这是在自己家里,她要问爹娘和舅舅的话,哪怕是贴身丫鬟,她也不想让听见。 莲华轩是以内院,精致漂亮,是整个内院最漂亮的院子,离主院不远也不近,等凌雪莲急火火地赶过去时,邱光骥都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如往常一样,便直接进了主院。 主院原本是有下人的,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个也没有看见。 凌雪莲在厅内没看见人,不由跺脚,那下人传消息忒慢了,舅舅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那也没关系,他们商量好的事,只要她撒撒娇,爹娘都不会瞒着她。 想到这里,她继续往里走,一路没见到人。 难道娘去午睡了? 凌雪莲没在意,在这个威远将军府,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主院这里,她更是常来,所以,她脚步没停,就准备推开卧室门。 手才放在门上,耳中突然传出屋子里的声音。 那声音奇怪又诡异,凌雪莲虽还在闺中,但是不表示一无所知,尤其是屋子里的动静还挺大,她猛地咬住嘴唇,把差点到口边的一声惊呼给咽了下去,脸色更是暴红。 呀,大白天的,爹娘怎么…… 哎呀,太羞人了! 那声音往耳中直钻,凌雪莲通红着脸,再也待不下去了,她狼狈地转身就跑。 屋里的人情浓着,压根没发现外面的异状。 他们哪里想到凌雪莲会等不及来找他们? 他们大白天的生了兴致,早就把下人赶得远远的了,以至于凌雪莲来时竟然连个阻拦的丫鬟都没有。 第156章 很宏远 凌雨汐下午没出门,她在写一份计划书。 青云殿现在发展良好,不过二十余天,一切都有模有样,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雏形,离她想要达到的规模还远得很。 另外,她之前用嫁妆银子盘的铺子,都已经有收益了。 她盘下铺子的时候,本是那些铺子东家觉得只赔不赚,是食之无味的鸡肋,才会转手的。 但在她手里,她新招了掌柜,店内的小二们经过考察,有些留下了,有些换了。 然后在经营之中稍稍进行调整,让掌柜照她的想法行事,哪怕那些掌柜的执行力只能达到她计划的五成,也能让铺子经营越来越好。 现在,嫁妆银子她手中剩下的不足三万两,可是她的铺子已经有十几家,另外,还买了两个庄子,一些田产。 她在这世界也没有什么大的目的,上辈子那么辛苦,重活一世,她就只想做个富家翁。 暂时用燕王妃的身份栖身,还有一年多时间,她也会好好做一个合作者,帮助燕王寻医问药。 若是能寻到名医把燕王治好,那到了合作结束时间,她会好好的和燕王沟通一番,让燕王给她一份休书或者合离书,然后一直过上辈子完全任务后短暂的惬意养老生活。 如果寻不到名医,她也尽了心意,燕王若真英年早逝,她也会好好安顿燕王府那些下人,算是为两年的合作伙伴办好身后事,让他走得安心! 完美! 现在经营生意,是为了以后有用不完的银子,可以提前退休混吃等死,潇洒快活。 而经营青云殿,一则是顺手做做好事,省得那些地痞们没有约束伤人害命,他们为了钱不择手段。就算常峻岭很讲义气,但是像鼠七这种,大恶没有,小恶不断的人,他也不会去约束。 二则是要为以后的大笔财产多个保驾护航的势力,有势力傍身,别人要动她的财,要对付她这个人,也得掂量掂量。 她现在在写的计划书,是想过段时间,青云殿再增设一个义堂,把西区那些无父无母流落街头的孤儿们收容起来。教他们习武认字,以后根据各自的能力,编入各个分堂。 青云殿以后也是需要大量人手的。 她还有一个宏愿,上辈子孤儿的生活,哪怕经历并不长,也让她想起来就觉得不适。 这里是古代,因为战争,天灾,孤儿更多,等她有了钱,她要建许多孤儿院。 上辈子收留她的宗门,看中了她的资质,才收留她,她有这份幸运,可那些没有资质的呢? 她建好的孤儿院,不会看资质来挑选,然后根据他们的个体差异,因人而教,教会他们一技之长,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让他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等以后青云殿步入正轨,发展壮大,就调派专人去办这件事。 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以进青云殿,也可以在以后发展出来的铺子里,商队里做事。 计划很宏远,但得一步一步来。 终于写好计划书,写了满满十七页纸,凌雨汐这才满意地收笔。 一抬眼,外面的天色都傍黑了。 一个小丫鬟敲门进来,道:“王妃,王爷问您忙完了么?可要传膳吗?” 这个小丫鬟,就是那天她带去平远伯府的小丫鬟,挺机灵的。 凌雨汐没有贴身丫鬟,楚玄渊觉得她身边总要留人侍候,毕竟主院里尽是小厮,不方便。 凌雨汐便把这丫鬟调到身边,那叫三丫的丫鬟喜出望外,十分尽心,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请求凌雨汐帮她取个名字。 凌雨汐便给她取名似云。 她把计划书收好,道:“传膳吧!” 似云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打来清水给她净手。 主院东侧的厅内,便是用膳的地方。 凌雨汐去时,楚玄渊已经先到了。 凌雨汐道:“我说过你不用等我的,饿了吧?”这段时间,凌雨汐一忙起来就错过饭点,所以早就知会过楚玄渊,饿了先吃,给她留一口就行! 楚玄渊展颜笑道:“不饿!”又道:“一个人吃饭也吃不香,所以等阿汐一起吃!” 凌雨汐无奈,只要两个都在府里,楚玄渊事事以她为先,这种小事更不用说了。她决定,以后的活儿尽量早点做完,别误饭点。 她饿着肚子没关系,楚玄渊生着病,病人饿一顿饱一顿,饮食不定时定量,对身体不好。 用膳的过程气氛很好,除了楚玄渊仍是把她碗里堆成小山。 用过膳后,凌雨汐就把一双目光盯着楚玄渊了。 楚玄渊有些无奈。 继每天一碗药地监督之后,现在,阿汐还让他每天强身健体,说他病体虚弱,也要多运动,这样提高身体的免疫力。 他不知道免疫力是什么,问了之后,凌雨汐告诉他,那是乡下人的土话,就是让身体变得好,身体好了,病就会慢慢地消退了。 他能怎么办?阿汐这是关心他,他当然只有听话地练啊。 好在练的时候阿汐是陪着他的。 阿汐说了,他“病体”虚弱,不能做剧烈运动,就甩甩胳膊腿,扭扭腰和臀,在院子里多走动,每天坚持,就能有效果。 早晚各一次,一次一刻钟,以后慢慢加长。 已经练到《鸿蒙》神诀第五层的楚玄渊,却只能假作自己是个“病弱”的普通人,一板一眼,让自己笨拙地去甩胳膊甩腿,扭腰扭臀。 这才第三天,凌雨汐竟说他很有资质,要是身子骨好,说不定还能成一个高手呢。 楚玄渊:“……” 看着阿汐一门心思为他打算,看着她真心关心他,担心他,他也想过,要不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 可是,这个险,他冒不起! 他的身后,是整个燕氏! 而且,如果他真的告诉了阿汐所有的真相,阿汐还会和他合作吗? 再说,他也的确有病,不算完全隐瞒! 他一边按凌雨汐说的扭腰,一抬眼,就见到杵在一侧的一尘一铉两张憋到极致的猪肝脸。 嗯,这三天来,每当他“锻炼”时,别人不能近前,可这两个亲随都在不远处看着。 他对认真监督他的凌雨汐道:“阿汐,他们两个是我的亲随,不如叫他们也陪我一起练!” 第157章 你是不是想回来? 一尘一铉:“……” 就挺突然的! 这些动作,好生……丑陋古怪。 不过他们不敢说,因为是他家主子做出来的动作。 他们眼里全都是抗拒,同时心中哀嚎,主子在王妃面前,就是一善良小白兔,可只有他们知道,小白兔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 两人求救般的目光看着凌雨汐。 凌雨汐没接收到,她正认真地看着楚玄渊呢,顺口就道:“他们不用,他们会武!这是给普通人强身健体的,练武之人平时练的比这个难多了,也有用多了!” 长出一口气的一尘一铉猛地点头,对对对,他们会武! “不会武”的楚玄渊:“……” 阿汐不会知道他的秘密了,所以故意试探他吧? 这些动作不难,也不耗心神,再说时间也短,一会儿就过去了。 但是,对楚玄渊来说,有点难。 不为别的,叫一个练过《鸿蒙》神诀的人,去做这种最基础的甩手甩脚扭腰扭臀的动作,还要做得像普通人一样,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得时时注意,每个动作都注意! 凌雨汐哪里知道他这般艰难? 一刻钟很快过去,看见楚玄渊额头似有细汗,凌雨汐满意地笑了,道:“效果不错,多出出汗,对你有好处!” 楚玄渊喘息不匀地道:“这动作看似简单,还,还挺累!” 一尘一铉:“……” 他们扭过头去,绝不能当着王爷的面笑出来! 楚玄渊早就看到这俩的表情了,此时眼眸凉凉地扫过来:“你们不来扶本王去沐浴?” 一尘一铉一听这凉丝丝的语气,就不由打个寒颤,急忙过来扶。 凌雨汐道:“慢点!” 虽然楚玄渊“情急”的时候,或“忘形”的时候,会拉她的手,但是平时,两人都是客气有礼。 热水是早就备好的,一尘一铉把人“扶”进屋内,就放了手,退出来关上门。 他家主子可不需要扶,而且,主子在浴房洗浴的时候,也是不要人侍候的。 这边,似云尽职尽责地侍候凌雨汐洗漱,凌雨汐不需要守夜丫鬟,她做完自己的事,就到耳房中去睡了。 凌雨汐看了会儿书,远远的更夫敲了锣,已经亥时,她便放下书,躺在柔软的床上,今天上午出门下午写计划书,还陪着楚玄渊锻炼,时间排得满满的,正好有些疲惫了。 不一会儿,凌雨汐感觉她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似乎是一片树林子,是原身记忆里很熟悉的她从小长大的凌家的庄子西面的树林子。 凌雨汐皱皱眉,感觉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向前走。 她不动声色地按着那牵引走过去。 在一片树下,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张她很熟悉的脸。 就是她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脸。 凌雨汐心中并不害怕,道:“你没有去投胎?” 她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身死了,只有一丝残留意识还在。她是确定之后才继续留下来的,虽然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很高兴,但是,也没想去害死谁! 原身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就那么看着她。 凌雨汐:“……” 这是几个意思? 她试探地道:“你是不是想回来?” 凌雨汐很清楚,她本来在睡觉,莫名其妙到这个地方不可能,现在自己应该是在梦境之中,这是传说中的托梦吧? 原本以为原身是去投胎了,她借用原身的身体好好活,也算是另类的替原身弥补生前的遗憾。 但如果原身没死,而且能够回来,那就不同了。 身体该还还是要还! 至于她自己,没了身体会怎么样?是不是会成为孤魂野鬼,或者消散于天地之间,她也无法去考虑。 对讨厌的人或仇人,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不会有心理负担! 上辈子她杀人很多,但是,却绝没有杀过无辜的人。即使是成为雇佣兵,目标人物若身上没沾人命,单子报酬再丰厚,她也是不接的。 原身和她无怨无仇,占人身体,让人只能魂飞魄散,她即使活着,也会不安。 原身目光幽柔,眼眸红肿,似是哭了许久,她看着凌雨汐摇头:“我……我就是回来,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而且,我……我回不来了!” “你不能回来,却到我梦中,那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原身又哭了,她边哭边道:“我要你帮我报仇!” 凌雨汐微怔,道:“怎么报仇?” “我娘是被害死的!” 凌雨汐:“……” 原身母亲俞聆清是在原身三岁时候死的,现在已经有多少年了?十二年了,她道:“你是想要我找到证据,为你娘亲讨回公道?时日太久,证据只怕已经难找了!” 原身一听,又哭起来。 凌雨汐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理解原身的无助和悲伤,她道:“你娘亲的死,我可以去查,但是这么一查,多半要与你父亲相关……” “我没有父亲!”原身截断她的话,眼睛又红了几分,咬着牙,目眦欲裂地道:“求求你,帮我娘报仇,只要是害我娘的仇人,都叫他们不得好死!” 凌雨汐道:“好!” 原身记忆里大都是庄子上的生活,但是,却也有一个长相漂亮,语气轻柔,神色温婉的女子,每当浮现那女子面容时,哪怕是凌雨汐,都会觉得心中温暖,那是原身残留情绪。 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原身的母亲俞聆清。 原身三岁时,俞聆清就去世了,她脑子里的记忆,也就这么多。但是母女天性,如果俞聆清真是被害死,自己现在用了原身的身体,为她报仇也是应该的! 原身冲着她扑通跪下,磕起头来。 凌雨汐去扶她:“不必如此!” 原身又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已,凌雨汐柔声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愿?” 原身讷讷地道:“我……我听庄子上的人说过,我还有舅舅,外公,你,你以后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凌雨汐想一想,这也不算什么难以达成的心愿,她点了点头。 原身眼里现出一丝惊喜,她猛地抓住凌雨汐:“你真的答应我,会去寻我舅舅?” 凌雨汐想一想,她在京城也只是暂住,以后的计划是海阔天空,江湖高远,这个心愿不算难达到。于是她点了点头! 第158章 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原身高兴极了,又想跪下,被凌雨汐拉住了,凌雨汐道:“你不用一直谢我,该我谢你!” 若没有原身的身体,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过她也很好奇:“你既然想要报仇,也想寻你舅舅,为什么你开始不找我,一直到现在才出现?” 既然能入梦,为什么早没入梦,现在都半年多了吧? 原身嗫嚅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知道你的本事,万一,万一我要你报仇,把你搭进去……” 凌雨汐:“……” 原来之前还是在测试阶段。 她道:“如果我没本事,你就不报仇了?” 原身迟疑着,点了点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有人做到当然好,要是做不到,也没必要搭上一条人命!” 凌雨汐看着她这模样,还能说什么? 这姑娘有些软弱,有些无措,但骨子里的善良,即使是身死之后,也没有消散! 凌雨汐问她:“我答应为你报仇,为你完成寻你舅舅的心愿,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早就要去投胎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原身说着,又冲着凌雨汐下跪:“我是庄子上长大的,没见识,没本事,什么都不懂!你答应帮我,我以后也不能报答,只能跪谢!” 说着,不顾凌雨汐阻拦,梆梆梆又磕了三个。 凌雨汐去扶她,却见原身突然身形消散,她心中一急,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想到刚才树叶遮蔽的小树林,果然是梦啊! 嗯,虽是梦,但这也是原身最后留给她的心愿,看来,努力发展事业,做富家翁,以后躺在钱堆上的目标要稍做调整了。 俞聆清死去时间太久,她得想想,从哪里切入去查仇人是谁! 虽然原身给她丢了两件听起来都很麻烦的事,但凌雨汐并不觉得过分。理论上来说,现在她用这身体,俞聆清便是她的母亲,原身舅舅也是她的舅舅。 她没有能力就算了,有能力,当然应该为母报仇,然后寻找舅舅。 说得不好听点,这是交易;说得好听点,这是因果! 这些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凌雨汐理了理思绪,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见隔壁又传来极轻的动静。 是小厮侍候楚玄渊起床的声音。 她睁眼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黑,这么早? 虽然她建议楚玄渊早早起来锻炼身体,但每次只十五分钟,完全不需要这么早。他显然是有别的事。 两间卧室之间有相连的门,不过自从凌雨汐搬到隔壁后,这门睡觉的时候便是关着的。 楚玄渊不会去开这道门,凌雨汐当然也不会,要是想出屋,两个房间各有门可以出去。 凌雨汐脑子转了转,昨天他也是这么早,是去上朝,今天莫不是又去上朝? 虽然他身子骨不大好吧,不过,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肯定有分寸,身为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凌雨汐今天是去巡铺子。 她没有换装,只是让管家备了马车。 带着燕王府徽记的马车果然已经不在了,管家备的是另一辆。中规中矩,走到街上不会引人注目,但也并不寒酸的那种。 一尘本来想赶马车,不过,凌雨汐叫他不用跟着,让马夫赶车就好。 一尘也没有坚持,主子给他的交代是,他留下按王妃的吩咐办事。 王妃既然不让他跟着,他要强行跟着,这不是违背王妃吩咐吗? 马车在街头停下,这条街太过热闹,停马车的地方难找,凌雨汐虽然已经盘了几个铺子,不过,她也不介意多看看别的铺子,对自己的生意方向盘进行调整。 车夫和车都留下,似云跟在身后,凌雨汐一边走一边看着,她的脚步不快也不慢,走了两刻多钟,便停了下来,似云抬起头,闻着铺子里传出来的浅浅香气,还有铺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她道:“生意真好啊!” 凌雨汐笑了笑,看着“九品居”三个字,走进去。 里面有十几个客人在看着样品,这些客人多是大家闺秀,也有年轻妇人,加上她们带的丫鬟婆子们,使得整个店里热闹非常。 但小厮迎客,柜台内的女子们向客人们介绍着各种胭脂唇脂眼霜面霜面膜,一切却有条不紊,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显乱。 东西新奇,这些女子们训练有素,面带微笑,热情又耐心,旁边还有小样可以供客人们试用。 那边掌柜的虽不用接待客人,却是眼观六路,把控大局。 那边的休息区,也有人在歇息。 凌雨汐走进来时,小厮已经看见,急忙上前,凌雨汐摆摆手道:“你们忙,不用管我!” 小厮行了一礼,便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那边掌柜的在看见凌雨汐的第一时间,便立刻站了起来,要向这边迎来,而且他神色有些急切,这好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凌雨汐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迎过来,毕竟这里都是小厮迎客,他一个掌柜的这么狗腿地跑过来,这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九品居是她的啊。 虽然的确是她的,可现在她事儿多,有掌柜的管理铺子,一切都在正轨就好。 她走过去,掌柜的引着她和似云去往后院,这动静就要小得多,也有客人看过来,不过,只看到凌雨汐的背影。 后院是打通的三个院子,有一条胭脂生产线。当然,这地方看着大,但要做真正的生产厂房还是不够的,所以新品研究处不在这里,胭脂香料等的原料仓库也不在这里。 源头的材料配置,提炼等等,都在真正的厂房之中。 送到这里来的是半成品,这些半成品经过一道道工序,再制成胭脂或唇脂水粉之类的,分门别类。 后院里的人更多,有三十多人。 每一种虽来时就是半成品,但要制成成品,还要经过七八道工序,每道工序由一个人完成。 这样,每个人做的事情都很单一,既能提高效率,也能避免配方外泄。 而最后的一道工序,是统一送到一间专门的屋子里,由大技师来完成的。 不仅仅是为了保密,还因为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一步,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成品的品质。 第159章 被人盯上了 做好这些之后,还要进行成品评级,目前,在那大技师室内,能做出最好的品级是八品,店中的几款九品的,其实是凌雨汐亲自调配的。 凌雨汐给他们定的是,一品合格,二品一般,三品尚好,四品良好,五品优良,能到六品便是上品,七品是精品,八品是极品。 而大技师室的技师,有五位,根据他们调配出的品级来定他们的品级。 能调出五品以下的是初级调香师,调出六品升为中级调香师,七品高级,八品超级。 随着级别的不同,待遇也不相同。 更重要的是,能调出那样的品级,说明这些人本身的实力相匹配,谁不想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目前,还只有一位调出八品的,但整个室内都是一片良性竞争之风。 院中每个人都是签下三到五年不等的工契和保密协议的,若有人私自外泄配方,要赔偿千两白银,并告官! 掌柜的把人迎进后院,走进后院,不能马上看到生产线,不过,院子里也有人来人往。 掌柜立刻便拱手行礼道:“东家,您来得正好,若是您今日不来,在下本也想传信给您!” 凌雨汐一指旁边厅堂,道:“这边说吧!” 掌柜的也意识到自己太急了,忙道:“东家请!” 落座后,掌柜的道:“东家,有人盯着咱们九品居了!” 凌雨汐并不意外。 如果九品居的生意不好,自然没有人盯着,但是,她亲自提供的配方,甚至还有亲手调配出的几款“镇店之宝”,已经打出了名头,那些大家闺秀们谁不想自己美美的?那些后院女子更希望可以让自己显得更年轻,这样才能更拢住夫君的心,爱美变美,适合任何女子。 上辈子宗门的人要吃喝穿用,本就有生意有公司有产业,做得最好最赚钱的,就是这些美容产品。 她身为未来少宗主,自家宗门的生意不能不懂,还曾被派到自家生产基地实习了半年。而实习完成的标准,就是能亲手调配出一款产品,并且能在市面上卖得好,经过市场的检验之后,才算合格! 她更没想到,后来成为雇佣兵,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以为这些再也不会用到,但到这个世界,却能成为她赚钱的技能! 她道:“知道是谁吗?” 掌柜的摇头,道:“不知道!” 他也明白自己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忙又道:“有人在店铺外鬼鬼祟祟地盯梢,咱们这边的后门处,也有人在盯着。” “这情形有几天了?” 掌柜的道:“昨天开始!” 这掌柜的是凌雨汐花了大银子聘来的,生意精通,做事精细,处事缜密,而且眼光毒辣又精练。 凌雨汐道:“我知道了,我会关注此事,先弄清楚是哪路人,另外,注意咱们的生产线,那些人盯梢,无外是为了咱们的配方。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用银子收买咱们的人,另一种,就是趁着他们下工的时候直接把人绑走!若是有人不见或有异常,立刻报我!” 掌柜的道:“是,东家!” 凌雨汐点了点头,道:“我去技师室看看!” 掌柜的道:“在下陪东家去!” 技师室在东面,有两间。 能调出八品的一间,八品以下的一间。那些八品以下的,虽是在一个大间里,但每个人的座位之间都是隔开的,让他们都保有隐秘性。自己的技艺,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别人也窥探不到。 目前,八品的这间只有一个人,是传了三代的郑师傅,也算是调香世家。凌雨汐把他请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口舌也没用,后来,还是凌雨汐亲自上手,调出一款香脂,让郑翀几乎把眼珠子惊出眼眶,然后,就不需要凌雨汐多说了,他主动跟着凌雨汐来了,凌雨汐本想和郑翀师傅签的工契是两年,郑翀却主动要签十年,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凌雨汐那调香脂的本事,希望能教他。 凌雨汐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在意的不是外在的条件,而是一种钻研的,让自己技术精益求精的精神,郑翀家三代调香,立志成为京城调香第一人,发现竟然有人超出他良多,他立刻就希望能提高自己的本事。 凌雨汐当然愿意,签了十年工契。之后,她就毫无保留地把那香脂调配方子给了他,光有配方,并不一定就能调出高品的产品,还有其中的细节,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的感觉这种东西。 郑翀到了技师室后,发现,不仅是他,竟然还有几位和他们家一样有名的调香师,也在这里。 一问,都是被凌雨汐的本事折服,当然,凌雨汐也没有亏待他们,给的待遇也让他们很满意。 不过,这些人使出浑身解数,所调制出的产品,按等级划分,还是远不如凌雨汐所制。 郑翀悟性最高,心思最纯,调出了八品,凌雨汐给他的待遇往上再提了一倍,并且当着所有技师室的师傅们承诺:能调出九品产品的,以后可以拥有九品香的半成例份,这表示就不再是用工人,而是自己也是东家之一了。 谁不想当老板呢? 凌雨汐这个承诺,让这些师傅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投入到研究当中去,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能,毕竟,能调出九品制品才是关键,打铁还需自身硬,把别人拉下去没用,得自己升上来。 而且,东家没设上限,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够努力,调出九品,人人都可以得半成例份,人人可以为成东家之一。 因此,九品居的技师室,一片积极热烈。 走到门口,掌柜的就停下了脚步,还叫住了似云。 不是技师是不能进这两间室内的,掌柜的自己守规矩,有分寸,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 凌雨汐先走进郑翀所在的室内,郑翀正专心研制,桌面上摆着各种材料粉末器具,他头也没抬,嘴里小声念念有词,这就是一个研究狂人,凌雨汐笑着退出,没有打扰。 另一间室内,几个人正在讨论,也有人独自在调制,凌雨汐一走进去,一双双目光便迎了过来,接着,是几道欣喜的声音:“凌大师!” 第160章 到底几品 没错,这边的技师们不叫凌雨汐东家,也不叫她凌姑娘,而是统一尊敬地唤她大师。 在场的人没入九品居时,人人都对自己的本事十分自傲,哪个不是数十年浸淫,在这一领域小有名气的人,那是谁也不服谁。 对凌雨汐,他们刚开始尤其不服,一个小丫头不说,才十几岁,就算从娘肚子里开始学,才学了几年?和他们能比吗? 可凌雨汐只要动手制出成品,他们就觉得被打脸。 至今无人能超越。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步骤,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手法,别人就是能调出让人心服口服的九品,可他们,能调出五六品就算是最好的了。 而且,凌雨汐的脑子里有许多的配方和新奇玩意儿,什么面膜,眼霜,柔肤水之类的,他们以前听都没听过,可只要凌雨汐稍作讲解,他们就有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他们不论凌雨汐是什么身份,反正在这一行,他们觉得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凌雨汐笑道:“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几个在讨论的人眼睛发光,这是不是表示凌大师又会现场指导了?这可是难碰能遇的学习机会,连那独自研究的两人也加入进来。 那个颔下有须的周技师道:“是这样,凌大师,我们本来想做一款梅花香的胭脂,现在在讨论比例。我觉得现有的配方这个比例还可以稍作调整,王技师却觉得留下来的配方就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最好的配方了,所以我们一时之间意见不一。” 那王技师年纪更长一些,道:“我觉得问题不在于配方,而在于材料,这个磨粉过程做的不到位,才是效果不理想的关键。” 有人同意周技师的说法,有人同意王技师的意见,所以他们才会热烈地讨论。 凌雨汐笑道:“直接试做就好了!王师傅你按照你想要的磨粉过程,用原有的配方做一份;周师傅你按照你修改的配方比例做一份,两种一比较,便知优劣!” 两人眼睛一亮,是啊,理论知识再强有什么用,就算把对方说服了,也不算赢。还是要实际做出成品来,有成品的比较,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两方说做就做,凌雨汐也没走。 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半成品在,省了不少工序,所以没有花多少时间。 半个时辰后,两人各自做出了成品。 摆在桌案上,两盒成品,光看着,各有千秋。他们都把一双双目光盯向凌雨汐,等她评判。 凌雨汐很公平地道:“大家都试试!” 最后,是王技师做出的成品效果更好一些,但周技师做出的更香一些。 凌雨汐笑道:“这是对原有配方和制作工艺的改进,两位的创新精神,让咱们店里又多了两款产品!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 王周两人心里都觉得各自的好,但是对方的也有优点,周技师道:“凌大师,那你给评一下,我们这个可以列为几品?” 凌雨汐很中肯地道:“你的这款可列为七品,不过,王技师做出的这款,更贴合肌肤,虽然只是轻微的差别,仍是进步,可列为七品上!” 王技师眼前一亮,七品上,离八品很近了。 他定要更加努力,早日到八品,然后精益求精到九品,成为第一个例份拥有人! 周技师一听就明白,他这是稍逊半成,他叹气道:“是在下技不如人,如果是凌大师来做,不知道效果会达到什么程度?” 凌雨汐笑盈盈地道:“也好,我来试试吧!”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太好了,又可以观摩凌大师的手艺了。 对于这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凌雨汐心里稍稍惭愧了一把。 她所知的配方和技艺,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千锤百炼,经过多少年的沉淀和积累,所以领先了许多。其实这几位师傅的本事也很强。就像一个是从半山腰往上走的人和一个从山脚下往上走的人,不在同一个起跑线。 当然,一个半年时间就能独自做出一款投放市面且反响极好,卖得极火的化妆品技师,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极高的。 对于一个爱美且自己有本事让自己更美的人,她上辈子的化妆品,基本上是自制。 不过,她上辈子所用的材质,还没有现在的好,这个世界这些材质没有受到任何污染,这是这个时代的优势。 为显公平,凌雨汐把这两人做的两款同样各做了一份。 看着在众人眼皮底下做成,同样工序,同样手法,同样材料,却效果不同的成品,王周两人及另几位技师的眼神更狂热了。 这就是差距啊,他们精心制作,使出浑身解数,最高得了个七品上,可是凌大师随便制作,就是九品。 他们也明白,凌大师没有藏私,之所以出来的效果不一样,这就是天赋,就是感觉,就是灵感,更是手感…… 这些技师们眼神更狂热了,想想来之前,他们只能制作出五品的产品,已经打出了名头,也让他们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技艺无止境,只有更强,没有最强! 凌雨汐做成的这两款产品留下一些给技师们研究,剩下的装盒之后放到店里去卖。 她不轻易出手,出手必是九品。 但她制作的并不多。 物以稀为贵,再说,店铺内的七品成品,已经超出外面许多胭脂铺的产品了。 她也得给别的胭脂铺留一条活路。 今天之所以亲自动手,还有一个原因是掌柜刚才说的,有人已经打起了九品居的主意,生产线上的人每个人只知道一道工序,他们定不会找,要找就会找技师。 她用本事把这些技师们的心都抓住了,他们才不会背叛。 如果那些做出绑架之类的事,她也不会客气! 从后院出来,掌柜的亲自送出门,有好几个客人不禁问她们面前的店员,道:“那位夫人是谁?怎么看着眼生?而且,掌柜的对她那般恭敬!” 凌雨汐虽然去过南康长公主府,那是唯一一次参加京城闺秀贵妇们的聚会了,可她的露面率还是很低,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第161章 预存吗?可以打折的那种 那位正介绍着产品的女店员看了一眼,立刻道:“这位好像是店里的贵客!” 那位客人也是位大家闺秀,听了就不太乐意了,道:“贵客?有多贵?” 她在九品居也买了不下千两银子的东西了,怎么不是贵客? 女店员斟酌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每次都是掌柜的亲自接待。也许,是东家的亲戚?” 除了掌柜的,外面店铺的店伙们都只以为凌雨汐是这店里的贵客,不知道她就是东家,而且还是大师! 这么一说,那大家闺秀才哼了一声,如果是东家的亲戚那还差不多,但商人的亲戚又有什么了不起?她可是家世出身都出色的大家闺秀! 女店员看着她轻蔑的眼神,立刻道:“您也是本店的贵客!您在咱们这店里,已经是回头客了。这边建议您成为咱们店里的尊贵用户,这样在店内买东西,都能打折呢!” 这大家闺秀一怔,什么白银用户?什么打折?听着很是奇怪,立刻就问了出来。 女店员是经过培训的,对自己店内的这些优惠活动当然是十分清楚,她口齿伶俐地道:“您有所不知,咱们店里可以预存打折,存入三百两银子,便升级为青铜用户,下次再来买东西,凭着相应的身份卡,直接从存入的银子里扣,还能打九折;存入一千两银子,升级为白银用户,能打八折;存入五千两银子,便是黄金用户,打七折;存入一万两,便升级为顶尖用户,打五折。” 女店员小嘴叭叭叭地把自家店内的优惠说了一遍:“你别小看这五折,您想想啊,原本一百两银子的产品,只需要花五十两便成了。就相当于花八品的钱,能买到九品的物品。最重要的是,只要成为尊贵用户,看中的产品,有优先购买权!黄金以上用户,只要传个信过来,咱们店里会送货上门!而且但凡出了新品,都会派人去府上通知的!” 这大家闺秀心里一寻思,成为青铜用户不难呀,这店里的胭脂水粉很不错,还有好几样新品,她也试过,觉得很好用,以后还要买的。 至于黄金以上用户,现在还不行,她没这么多零花钱。 这时,女店员又道:“存入的银子,会一文不少地计入消费,存的银子用光之后,若是您不想再存,也可以不存,咱们这边给客人绝对的自主权!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大家闺秀的心思立马就活动了,三百两而已,算个什么?她立刻道:“那你给我升级成青铜用户!” 女店员热情地道:“那您这边请,到掌柜的这边做个登记!” 她很高兴,能谈成一个尊贵用户,哪怕只是青铜,她也能得到十两银子奖励呢! 等这大家闺秀往掌柜的登记本上一看,竟然已经排满了一页,而且,里面好几个黄金用户,其中还有她认识的人,就更没有疑虑了。 登记完,交了银子,掌柜的给了这大家闺秀一面小小的铜牌,做成水滴状,上面有繁复的花纹,九品居三个字在花纹中间,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制成,上面似乎莹然有光。 那大家闺秀落下名字,原来是宁山公府上三房的姚紫萱。 她看一眼手中的铜质牌面,听说白银级的是银制,黄金级的是金制,顶级用户是玉制,不禁抽了抽嘴角,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这形状、花纹和雕印,甚至那字体,实在是精致又漂亮,若不是铜制的,都可以做饰品了。 等她攒够了钱,定要换个金制……不,换个玉制的! 凌雨汐早就离开,自然没有见着这一幕,不过,就算见着了,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 这种会员制,在后世用得满大街泛滥,只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所以,她套用过来,取了个巧,效果自然惊人的好。 此时的凌雨汐,让车夫驾了车,一路走着,到了一座气派恢宏,楼檐屋宇皆见精致,雕梁画栋处处豪阔的楼前停下。 门楣之上,“观月楼”三字龙飞凤舞。 在墨莲湖的湖岸边,也有一座观月楼,但是京城之中的这座观月楼,应是主楼,比起那边,虽然面积不会更大,毕竟京城主街,寸土寸金,但已经过岁月积淀,却要更显厚重。 这是一个集酒楼客栈于一体的好去处,里面布置得美轮美奂,酒楼的菜式,听说是从宫中辞职的御厨主厨,虽然价格也很可观,但在这里吃饭,吃的是舒心,吃的是名气,吃的是格调,吃的也是面子,生意极是兴隆。 凌雨汐缓步上楼,小二殷勤地道:“这位少夫人,您看着有些面生,是初次到本楼吧?本楼有极品香茗,珍馐美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应尽有,若是少夫人只是过来赏玩,本楼后园里正是花开好时候,满园的花,凭少夫人观赏,让您赏心悦目,心情愉快。若少夫人想要玩些有趣的,还有投壶室,花灯室,摇骰室……” 巴拉巴拉,这小二口齿伶俐,把这观月楼的特色给介绍了个遍。 这就是一个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地方,不过,高雅许多,适合大家闺秀,勋贵人家的人在这里休闲娱乐。 他叫凌雨汐这位少夫人也没有叫错,因为凌雨汐虽与楚玄渊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她毕竟也是燕王妃,所以,有时候她梳的是少妇髻,今天便是。 凌雨汐笑道:“观月楼真是好地方,雕梁画栋,闲云雅月,玄意观澜,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这小二原本巴拉马拉的嘴顿时一顿。 他猛地看向凌雨汐,结巴道:“这位少夫人想……找个地方坐坐?” 凌雨汐道:“嗯,不可能吗?” 小二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他把凌雨汐引进去,却直接穿堂而过,在一道洞开的月亮形侧门处停下,指着远处道:“您这边请,上三楼,那边有个阁楼,上三楼,有间雅室,您可以在那边坐坐!” 凌雨汐道:“多谢!” 前面是观月楼的酒楼,吃饭的地方,但是过了这道月亮门,眼前就豁然开朗,那里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花园小径,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布局精雅,处处透着内敛低调的底蕴! 第162章 玄意观澜,闲云雅月 哪怕只是站在月亮门前看这一眼,也觉得能设计出这院子布局的人,胸有沟壑,眼光高远,疏阔大气。 而小二指的那个阁楼,在右前方十余丈处,在一片绿树红花之中。显得分外典雅,但也十分幽静。 凌雨汐抬步便朝那边走,似云道:“王……少夫人,咱们真要去那边吗?”居然的小楼看着也很气派,而且典雅幽静,可似乎显得偏僻了些。 凌雨汐转头道:“哦,对了。你先去二楼找个位置吃饭,我一会儿来寻你!” 似云忙道:“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担心你!” 凌雨汐笑了:“不用担心,观月楼口碑在此,安全的很!” 似云一想也是,福身道:“那奴婢去二楼等少夫人!” 似云离去,凌雨汐直接向小阁楼去。 到了阁楼门口,那里一个褚青色长衫的男子拱手道:“不知这位少夫人有何吩咐?” 凌雨汐缓缓道:“玄意观澜,闲云雅月!” 那男子立刻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少夫人请上三楼!” 凌雨汐点点头。 她拾级而上,直接去了三楼。 三楼又有一个褚青衣衫男子,却是笑容满面,道:“贵客请这边饮茶!” 凌雨汐颔首,禇青衣衫男子推开门,这是一间雅室,靠窗,可以将窗下花园美景尽收眼底,室内的布局也让人很舒服,赏心悦目。 这个禇青衣男子二十七八岁,眼神精明中透着干练,进了屋,他客气地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凌!” “凌姑娘,你好!” 凌雨汐挑了挑眉。 那男子道:“凌姑娘不必诧异,您虽是这身打扮。但眼神清透,举止清雅,神色清明。想是为了掩饰身份才如此的吧!” 凌雨汐似笑非笑,道:“是吗?” 那男子尴尬一笑,抱拳道:“在下玄云阁管事岳瑾行,见过燕王妃!” 没错,这里是观月楼的后院,但是,却是玄云阁。凌雨汐所说的玄意观澜,闲云雅月。并不是夸赞,而是一个暗号。 这里包含着玄云阁,观月楼两个名字。 观月楼在后面,但如果凌雨汐在观月楼见到小二的时候,把玄意观澜这四个字放到前面,也是进不来这里的。 玄云阁,是京城之中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 可说起来又并不神秘。 因为这是一个贩卖消息的地方。 玄云阁的消息,全面且真实度高,详细且更新速度快。 一则消息,按照重要程度,价钱不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玄云阁买消息,因为首先他必须知道暗号。也必须能找到玄云阁所在之地。 不是所有的玄云阁据点都在观月楼里,只是在京城这家观月楼里,恰好有个玄云阁的据点。 凌雨汐:“……” 她好奇地道:“岳管事见过我?” 邱谨行道:“没有见过,不过,看您这模样,推测出来的。坊间说,燕王新娶王妃,容色昳丽,倾城之色,不谙世家之事,行事率性……” 凌雨汐明白了,坊间除了对她的容貌之外,其他的说法,大概是她长于庄子,不通琴棋书画,不学无术,粗俗不懂礼仪,上不得台面! 也难为这位岳管事,能想到这些溢美之辞。 而玄云阁既然能得天下消息,而且正确度高,那能根据她的样子推测出她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岳谨行却也隐晦地打量地看了凌雨汐一眼。 这位和京城中传言不一样。 每个人都会给人心中下个定论,就好像标签一般,比如这位燕王妃,两个关键词就让人心中先入为主:凌家弃女,庄子上长大的。 这样,直接让人心生轻蔑,不是养在京城高门大户精心教养的女儿,而是在庄子上和泥土以及粗俗的佃农下人打交道的人,那肯定是不懂礼仪,粗俗没见识,上不得台面那种。 加上燕王身子又不好,平时也不出门,虽说娶了凌雨汐之后,偶尔出门两次,美其名曰逛街,不过是全程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看外面的风景,还一路走一路咳,好些人都听见了呢。 但岳谨行此刻却觉得,这位就算是庄子上长大的,但那身从容不迫,淡定自在的气度,并不比那些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差,甚至更多几分鲜活,眼神清澈,但却并不像那些不谙世事的单纯! 凌雨汐道:“多谢!” “不知道燕王妃今日前来,想买什么消息!”岳谨行也开门见山,他只是一个小管事,今日负责在这里当值,上面还有执事,主管,护法,副阁主,阁主。 不过玄云阁一应事情都有章程,只需要照做就好了。所以哪怕对方是王妃,于他来说,除了客气一些,也不需要做些什么。 凌雨汐道:“我要打听一个人!” 岳谨行道:“何人?” “当年的雍州第一富,俞家公子俞安昶!”凌雨汐想到那个梦,想到梦中原身对外祖家的期盼和孺慕之情, 岳谨行道:“不瞒燕王妃,雍州第一富早已换人,雍州俞家,已经不存在了。”他既然能推测出凌雨汐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俞家是这位王妃的舅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当赠送了。 凌雨汐道:“雍州第一富换人,但是俞家人如今在哪里?做何营生!我想要的是这个消息!” 岳谨行了然地道:“那还烦请燕王妃稍候!” 凌雨汐听说过玄云阁的规矩,这位是管事,只负责登记,然后用特殊方法把消息传出去,等上面的人传回回馈,虽是拿银子买消息不错,但是,每个人的消息要进行评估,然后再确定接与不接,还有价位。 她道:“好!” 其实她也想问俞聆清当年的死因,不过,这也同样是时日久远,再说,要真是全靠问玄云阁,那她也太取巧了。有些事,她自己去查! 把俞安昶的消息交给玄云阁去查,那是因为俞家毕竟是雍州人,而且十多年音讯不通,现在她还不能离开京城,只能托付于人。 玄云阁这样的口碑和能力,想必能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 岳谨行拉了一根绳,这绳应该是连着外面的铃铛,不过片刻,就有丫鬟打扮的女子送上刚沏好的热茶,茶香袅袅,岳谨行道:“王妃请稍坐!” 第163章 有让人看重的底气 凌雨汐点点头。 岳谨行当着凌雨汐的面,走到那边的桌案前,很快就在上面写起来,一张小小的纸条写好手,他吹干了墨水,然后走进了后面一间屋子。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显然,消息已经传出去,在等玄云阁掌事之人的回馈。 不过,岳谨行让她只是稍等,想必玄云阁总部,或者说,可以拿定主意的人,就在京城,而且离这观月楼并不远。 但是,却不在观月楼里。 岳谨行客气有礼,那个上过茶的丫鬟也一直在一边候着,茶很香,清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带来楼下花园的花香和青草香,很是惬意。 岳谨行也没有再找凌雨汐说话,他很有分寸,虽然凌雨汐是客人,但是,也是女子。这也是他没有让丫鬟下去的原因。 约摸等了两刻钟,里屋似乎传来一声鸟叫,岳谨行起身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出来了,拱手道:“燕王妃,关于你要打听的消息,玄云阁可接,不过,费用不低,五千两白银。” 这么说就是玄云阁也没有现成的消息,同样要去查了。 见凌雨汐沉吟,岳谨行又道:“王妃可有疑问?咱们玄云阁创立仅只六年,而王妃你要打听的人,十几年前便已湮灭于人群,而且远在雍州!所以,费用是贵了些,但我玄云阁皆是明码估价,断无刁难!” 五千两着实不少,十两银子京城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开支所需,而且还可以生活得不错,五千两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相当于一笔巨款。 但凌雨汐知道,对于玄云阁,这不算贵,她打听到的消息,曾经有过一条消息五万两白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消息,竟然值这么多银子。 听起来,似乎是无本万利。 不过,就算不是无本万利,玄云阁的财力,也不可小视。 而有这么好的来银快的势力,又打开了京城的门,不是没有人动过想将玄云阁挤垮或是握在手中,甚至插进去一只脚的想法。 这就要说到玄云阁的神秘之处了。 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知道玄云阁的阁主是谁,而那些动了心思的,最后都没能讨到什么好。 其中有个位高权贵的大员,据说还是太后的亲戚,也动了心思,还以权相逼,可惜最后不但没能得逞,不出两个月,就犯了事,抄家流放! “我知道!多少天可有消息?” 岳谨行道:“快则十天,迟则三个月!” 这时间不可谓不长,但是凌雨汐理解,玄云阁不止做他一个人的生意,去寻一个十几年前就已经失去消息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岳谨行把时间跨度说的这么长,反倒证明他没有敷衍。 凌雨汐道:“有确切消息时,如何通知?” 岳谨行道:“可以王妃自己来取,也可以送到府上!” 凌雨汐又道:“多少订金?” 岳谨行道:“五成!” 凌雨汐没有多说,拿出银票,数出两千五百两,递了过去。 岳谨行接过,还写了一份收条。 凌雨汐心中生了赞赏之意,这玄云阁之所以能口碑极好,让人信任,的确有让人看重的底气! 没有第一时间拿到玄云阁的消息,凌雨汐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她问的就不是玄云阁原本消息库里的,而且,比玄云阁创建时间还长了好几年。 雍州的事交给了玄云阁,她自己来调查俞聆清的死因。 离了玄云阁,她便去寻了似云,在观月楼的二楼吃了饭,便回了燕王府。 南城近东方向,一个院落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进门之后往里走,迎面便是一座楼,这是一座气派十足的建筑,楼高三层,重檐翘角,台楼环廊,不仅气派,还凸显厚重恢宏。 楼左三丈多远处是个荷花池,一座八角亭半面在岸,半面悬水;楼右的小花园种的皆是低矮花植,郁郁葱葱,散发着清香。楼后还有亭楼,整个院子占地面积极大,有近百亩。 此时,主楼三楼正中间的那大堂内,两个人一坐一站,站着的男子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英挺俊朗,却又带着书卷气,显得儒雅谦逊,他唇角上扬,拈着手中的纸张,扬了扬,冲着对面坐着看书的男子道:“燕王府哎,燕王妃哎,查的是十几年前就消声匿迹的一个人,这种你也接?” 这一笑一说话,把那份儒雅谦虚给破坏了个彻底,反倒带着几分促狭。 对面男子一头墨发用白玉簪束起,目如朗星,唇若涂朱,但除此之外,就看不到别的了,因为一张制作精巧的白银面具恰到好处地贴合在脸上,遮挡了他的面容。 他淡淡地瞥了对面男子一眼,道:“谢言尘,我同意接的是生意,你的话是几个意思?” 儒雅男子谢言尘哈哈笑道:“没几个意思,就一个意思,我就很好奇,这位王妃挺有趣的,竟然能找到玄星阁,是谁告诉她的呢?莫不是你……” “若是我,叫她到此处来不是更好?” 谢言尘哈地笑道:“也是啊!” 他手往后一探,一把折扇便握在手中,手一扬,潇洒打开,摇了摇,道:“这个查起来有难度啊,五千两银子我感觉会亏!” 面具男子瞥他一眼:“那是你的事!” 谢言尘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凭什么是我的事?” “凭你是玄星阁副阁主!” “你还是阁主呢!” “嗯,你也说了,我是阁主!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了!” “不带这样的啊,你这是明晃晃的以权压人!” “我近期不能离京,但你可以!”面具阁主语音淡淡。 谢言尘翻白眼:“我怎么就可以了?” “你要去雍州游学!”面具阁主的话无缝衔接! 谢言尘几乎跳起来:“好歹我也是京城第一公子吧?我不需要去游学!” 面具阁主悠悠地道:“不,你需要!”他慢慢地又道:“雍州那边还没有咱们的消息点,这是败笔,麟青冀燕嘉五州消息点都是我建的,剩下的该轮到你了!” 谢言尘:“……” 好像也没毛病! 凌雨汐回到燕王府,楚玄渊仍然不在府中。 也不知道是一早出门还没回来,还是回来过又出去了。 第164章 殿下不急,有人急了 凌雨汐也没在意,这阵楚玄渊的身子骨明显好了些,她从秦院正那里开来的方子,楚玄渊也一直在吃,他不但能逛街,还能上朝,这就表示效果不错。 秦院正当时说过,楚玄渊运气不错,能得到千阳枯叶草,是个吉人天相的,虽然病情堪忧,但也未必没有转机。 她也在打听那个阎王恨白先生,算是为朋友尽一分力。 而且她相信,她都把这消息透露给楚玄渊知道了,楚玄渊自己的身体,应该比她更急,他大概也在打听那个人了。 大皇子府。 慕僚将一封信递给楚元彻,道:“殿下,你的信!” 楚元彻看见上面写着“安王殿下亲启”字样,字体娟秀,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这字迹他认识,三年前的京城才女会,展示出来的那首让人惊艳的诗词帖,不就是这样漂亮的字迹吗? 他唇角微微扬起,不紧不慢地拆开来。 信的内容很是含蓄,大意是约他悠茗居一叙。 悠茗居这种高雅茶楼,品茗赏花谈琴棋书画,倒也是雅事。 楚元彻把信放在一边,轻嗤了一声。 这慕僚名叫曹牧,他笑道:“殿下不急,便有人急了!” 楚元彻淡淡地道:“一个武将之女,谁给她的优越感,竟觉得本王非她不可?” 曹牧道:“忠肃侯在皇上面前越发受重用,虽然他一直中立,但谁都知道,他十分疼爱他这个外甥女,不然,定王那边,也不会动这个心思!” 另一个慕僚嵇桐笑道:“不过王爷得天之助,墨莲湖边一游,也算是彻底斩断了定王和凌家女儿的可能性。” 所谓的得天之助,当然谁都知道不过是人为,但一句话怎么说出来让主君高兴,他们自然懂得。 楚元彻轻蔑地笑了一声。 若不是父王之令,他也不想娶凌雪莲这个女子,他心中喜欢的,是青梅竹马般长大的诚国公府的嫡女顾静书。 可惜,这些年,诚国公府越发凋零,没有领实缺,淡出了权力中心,远不如忠肃侯这般炙手可热。 所以,他看中的女子,却不能娶来做王妃,不过,以后大概可以娶做侧妃! 曹牧道:“这凌氏女的确是配不上王爷天人之姿,不过,目前王爷大计为先,而且,有圣上的暗示,您便先娶了她,左右不过是个王妃的位置,王爷若有喜欢的人,且先委屈为侧妃,以后徐图后计!”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楚元彻本也不是草包,他压下心中的不悦,再次翻了那封信一眼,刷刷地写了一封回信,叫过柏昀:“送去凌将军府!” 一直拿捏着等待楚元彻过来再次提亲并下聘纳彩的凌雪莲万没料到,游湖过后,楚元彻就再没露面,竟要她主动去约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她是安王定王都想娶的人,就因为落水一次,现在如果不把和安王的婚事早早定下来,她还怎么出门? 气恼归气恼,对方是皇子,她除了低下姿态,什么都不能做。 接到楚元彻回信的凌雪莲心里有些忐忑。 形势比人强,她本来是可以由心挑一个自己想要挑的人,现在主动权却在大皇子手里了。 虽然落水事件发生后,京城的那些流言父亲和舅舅都暗中出手压制,只流传了几天就没人敢再提起。 但是她想嫁给三皇子那是绝不可能了。 当然,她也可以不嫁给大皇子。 可是有了那一出,她再要嫁的人,还能强过皇子吗? 所以,纵使知道现在大皇子是在恃落水事件反转主动权,她也只能妥协。 娘亲说过,她以后会是那个最尊贵的女人,那么前提是,她嫁的是一个皇子。 拆开信,里面的字迹龙飞凤舞:“雪莲小姐芳鉴:近日俗务繁多,沉于其中不知今夕何夕矣……当日墨莲湖闻小姐琴音,如聆仙乐,时时念之……欣阅小姐来帖,约于悠茗居一聚,固所愿也!定准时赴约!” 全信洋洋洒洒一整张纸,表达了思念之情,欣赏之意,还有对她邀约的意外和喜悦。 凌雪莲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她就说嘛,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可是真才实学,凭本事从才女会上拿到的。 虽然靳冰月与她并称京城双娇,可靳冰月当初是第二名,她才是第一! 她喜悦地把信纸贴在心口,听着自己的心跳起,露出一个笑容。 约的时间是明天。 她现在已经在想明天穿什么衣衫,戴什么首饰了。 怀着期待的心情,凌雪莲反倒没有什么睡意,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床,发现眼一上竟然有一丝青色。 凌雪莲脸都黑了。 今天她是要去见大皇子,要是顶着乌青眼去,那岂不是丑到让人没眼看?更别说大皇子了。 落水事件对她影响甚大,对大皇子却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这世道,对男子宽宏大度,对女子却颇多苛刻,名节重于天。何况对方还是皇子? 现在大皇子意思不明。 要是让大皇子觉得她丑,岂不是又要起波折? 她急忙叫来宝珠给她妆扮。 然而,她惯常用的脂粉虽然也细腻清香,可眼下那一抹淡淡的青色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 凌雪莲不悦的目光盯着宝珠。 宝珠吓得手都抖了。 她已经很尽力了,可是小姐这是没有睡好,眼下才有的青色,胭脂遮不住,她也没办法呀。 突地,宝珠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小姐,前几天你去九品居,买到的那盒叫什么,眼霜,好像就是专门涂眼睛周围的!” 凌雪莲:“……” 听到九品居三个字,她脸色就一沉,想到那天被湛宛琪奚落。 不过她也记起来,那个卖胭脂的婢女当时说她眼下也有青色,用过之后,恰到好处地遮挡了。 她喝道:“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拿来试试?” 宝珠急忙去取。 那天凌雪莲花了五十两,还被湛宛琪挤兑,怎么想怎么生气,对这眼霜也看着就来气,被扔到角落,一直没用过。 宝珠找到后,松了口气。她先替凌雪莲把之前的胭脂洗净,再沾了少许,涂在凌雪莲显青的眼下。 第165章 财与才并存,仕与士同在 宝珠涂完,再打上胭脂,让整体色调一样。凌雪莲对着大大的铜镜,还想起九品居的那小镜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轻便小巧又精致,比她用的铜镜还清晰。 不过这铜镜也足以照出用过这眼霜前后的区别。 那抹青色,已经不存在了。 凌雪莲看着镜中的自己,眯起了眼睛。 果然是好东西啊。 听说九品居不止这些,还有一种叫面膜这奇怪名字的东西,也卖得极好。那天她本想好好看看的,可惜湛宛琪那个贱人跟她过不去,一气之下,她都没能看看那东西又是什么。 那天她生气地回来,母亲过去安慰,她哭诉过后,也没忘这事,跟母亲提过。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派人去办这件事。 九品居,她想要! 就算要不到九品居,她也要把那能制作眼霜,面膜等奇奇怪怪东西的大师傅给弄到自己铺子里! 盛装打扮好后的凌雪莲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马车。 倒不是她原本心急突然不急了,她这是要保持自己的矜持。 约定的时间是巳时,她若去得太早了,岂不显得她很不庄重? 所以,直等巳时只差片刻,她才让马车从府里出发。 这样会迟到,不过,女子迟到一些时候,这不是正常的吗? 马车缓缓地在路上走,凌雪莲也不着急。 她挺享受这种她坐着马车,而街上那些人用仰望而好奇的目光看过来的场景。那些目光里的羡慕,期待,惊艳…… 不论哪一种,都显示了她的优越,与众不同。 悠茗居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这茶楼雅致高洁,品茗清谈说起来,怎么也比酒酣耳热更显得高雅。 尤其那位京城第一琴师白清泉曾在这茶楼弹过一曲之后,这里就是高雅的代名词。 京城茶楼很多,但悠茗居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楼! 悠茗居的地段也极好,处于京城繁华大街,昂贵的价格劝退了白丁和身家一般之人,能进此门的,要么出身不凡有财,要么自负本事有才。 比如京城第一琴师前来,不但不用付任何费用,茶楼里还会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 又比如京城第一才子谢言尘,当初还不曾有这盛名,从外地游学回来,一身普通,青衫落拓,须长脸黑,身无分文,谁也没认出他竟是谢家的公子。 他也是凭着一首诗,成为悠茗居头等贵客。 也是那时候,悠茗居这种财与才并存,仕与士同在,奠定了此楼高雅的格局,传出了名气,成为人们仰望且愿意一掷百金前来的地方! 此时,凌雪莲的马车已经停下来。 宝珠先下了马车,撩开车帘,她缓缓地,矜持地,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 一抬眼,就见到不远处还停着好几辆看着就尊贵的马车。 这些马车里,必有一辆是安王殿下的吧? 凌雪莲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开怀了,安王殿下肯因为她一句邀约而赴约,那便是有她在心中。 她款款走向正门,悠茗居的小二十分有眼色地道:“凌小姐您到了!凌小姐芳驾光临,咱们茶楼都增光啊!您请!” 这茶楼生意太好,雅间是需要预订的。 凌雪莲并没有提前预订,不过,安王殿下既然来了,那就不存在预订这回事了。毕竟,预订只针对一般人。 宝珠察言观色,立刻问道:“我家小姐是应安王殿下之邀前来品茗,不知殿下的雅间在哪间?” 小二道:“在二楼的菊字房!小的领凌小姐过去?” 凌雪莲微微颔首,不禁又问道:“我看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今日茶楼是不是还有贵客?” 小二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凌小姐有所不知,今日京城第一公子谢言尘在这里招待好友!” 凌雪莲一怔,她是京城第一才女,这位京城第一公子,她当然有所耳闻,那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 安国公府历来出过几代帝师,还出过天下闻名的大儒,是文臣世家,据说当年高祖皇帝夺天下之时,便得安国公先祖之助,才能一跃成龙。 自此,高祖将谢家封为世袭罔替的国公,但老安国公极是知情识趣,被封为国公之后,便卸了朝中之职,只世子爷领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 第三代安国公,虽是帝师,文才极佳,最后只在太学做个监正。 直到第四代安国公,才在朝中任重要职务,官居一品。但之后几代,又复没落。 每隔三到四代,才会有一个惊艳的子孙出现,不过,这任子孙出现,又会让众人以为过气的安国公府重现辉煌。 因此,安国公府就在没落与辉煌之间反复弹跳。 现任安国公的爷爷,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谢清平,也是帝师。 不过先先皇登基之后,这位帝师便卸任,又入太学研究学问去了。先先皇于治国之事,还常召谢清平进宫,君臣师徒,传为佳话。 可之后,现任安国公和他的父亲,却都似乎才能平平,众人以为安国公府大概又要泯灭如诚国公府一般,但这一代的安国公世子,谢言尘的哥哥谢言殊,却三岁能文,五岁能诗,七岁便去考了秀才,十二岁的解元公。 不过,当年并没有继续会试,众人都觉得,若是他参考,说不定会元状元同拿。安国公府没让他继续参考,是考虑到真出了年龄这么小的三元及第会是怎样的引人瞩目,怕小小年纪过于显目心性不稳,才让他稍稍延后的吧? 但就算这样,在京城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了。 没想到安国公府这辈倒是出人才了。 谢言殊的风头没过去,谢家二公子又是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八岁考上秀才功名。到谢言殊十五岁时,下场会试,那时候的谢言尘十岁,下场乡试。 谢言殊考了会试第五名,谢言尘名落孙山! 接着,谢言殊殿试第三名,当朝探花郎,十六岁的探花郎,风华无双气吐虹霓,那时谁还记得落榜的谢言尘? 虽然十岁的小少年便能入场,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后来,谢言殊在朝为官,而谢言尘在十三岁时,再次下场,乡试考了个末名,会试又名落孙山! 第166章 谢言尘 众人便不禁把这位落第的二公子和他的兄长进行比较。 此时的谢言殊,已经在翰林院待了四年,开始领实缺了。 但同样幼时便传出名头的二公子,同样的年纪参加会试,结果却这般出人意料,甚至乡试的名次也垫底。一时,谢家二公子成了笑话。 大概是被京城人笑得狠了,谢言尘就破罐子破摔了,茶楼酒馆,诗酒风流。 还直接去游学了。 一去数月到一年多不等,京城人都要忘记这个幼时名气大震,长大后就归于平凡的谢二公子了。 那也没法,谁叫谢大公子珠玉在前,把自家兄弟衬成了渣渣? 不然,十三岁乡试就算末名,那也难得不是? 安国公府似乎也放弃了这个颇有些丢人现眼的二公子,这位二公子便越发放浪不羁。 但是两年前的扶风宴,他那才华终于还是露了头,一局棋稳拔头筹,一副画惊艳众人,一首诗意境深远,一手字疏狂劲骨…… 与人谈诗斗文,文采斐然,见识广博,字字珠玑。 现场大儒评选,让他直接就拿下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 同年,他意气风发又去会试,结果,再次名落孙山! 众人都不知道该惋惜还是嘲笑了。 这也是有了官身不能参与评选,让他钻了空了,不然,第一才子哪里轮得到一个一再名落孙山的人? 这位肚子里有才,一到考场就拉胯,看来没有官运。连皇上都听说此事,还对安国公开玩笑。 安国公也无奈,不过又欣慰地道:“还好小儿言殊会读书,考试的时候有祖宗保佑,不然,安国公府就愧为勋贵,愧领俸禄了!” 这安国公庸碌无才,还唯唯诺诺,皇上不大看得上,不过安国公府毕竟是老牌勋贵,一个不会对皇室造成什么威胁的勋贵之家,皇上是很大度的。 谢家这两个儿子怎么样,其实他也并不关心。 谢言殊入朝为官,也是为他效力;谢言尘放浪不羁,诗酒风流也无妨,十指还个个不齐呢,便是他的皇子们,不也有优劣高低? 谢言尘这个另类,虽然在京城毁誉参半,但是,凡是见过谢言尘的女子,芳心都会有如鹿撞,这人长得极是漂亮,谢家大公子儒雅谦虚,稳重沉静,少年老成。 二公子就是怎么漂亮怎么长,怎么张扬怎么长,虽然一年有半年时间在外面游学游历游玩,但他每次回京,每次离京,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现在听说他居然就在悠茗居会友,凌雪莲都不禁有些想去一看。 当然,她很清楚,就算谢二公子是许多闺中少女的梦中之人,她也仅因谢二公子的相貌,生出想要亲近之意,要是让她选择,她是绝不会选择嫁给一个这样的人的。 除了京城第一公子的虚名,他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便是谢大公子,虽是安国公世子,她要嫁的是皇子,一样也是看不上的。 可这不妨碍她想要得到谢二公子的夸赞。 不为其他,谢二公子在朝中虽无职务,在京城的名气却颇大,得他一句赞赏,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不过想到今天的正事,凌雪莲还是收敛了心思,让小二领她到菊字房。 站在菊字房门口,便听见隔壁松字房传来的轻松笑声,原来是几个士子在论诗谈词。 那滔滔不绝高谈阔论的样子,那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引经据典,才真是才华横溢,志趣相投。 凌雪莲不需要志趣相投,只要尊贵权力。 但这不妨碍她心中升起一丝嫉妒。 她想,等她成功大皇子妃,成为皇后,她就可以随时组织这样的清谈会,那将规模更大,谈论的话题也更多,吸引天下的大儒,将这些人的思想都记录下来,说不定里面就有可用的,以后她再用出来,让她的后位更加稳固! 一边憧憬着美好,她一边叫宝珠敲门。 门轻轻敲响,才响了三声,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楚元彻的亲随柏昀,他让到一边,凌雪莲带着宝珠走进室内。 走进室内,之前在外听到的诗论文声便再不复听见。雅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门一关,便是另一番天地! 菊字雅间里的角落,摆放着的竟是一株松柏盆景,曲茎虬枝,古朴雅致,桌案上水刚烧开,一个茶僮正熟练地泡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坐在桌案前的楚元彻,金簪束发,面如冠玉,锦衣华服,端坐的姿态,有如松柏,龙章凤姿,风度翩然。 凌雪莲福身行了一礼,娇滴滴地道:“殿下,不好意思,雪莲来迟了!” 楚元彻站起身还了一礼,微微笑道:“也不算晚,水才刚开,茶也刚沏!”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容温和清雅:“凌小姐请坐!” 凌雪莲谢过,在他对面坐下。 茶僮已经泡好茶,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楚元彻指着送到凌雪莲面前的茶,声音里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山泉清冽,茶香馥郁,凌小姐是风雅之人,不如品品此茶如何?” 凌雪莲自信地一笑,她从小接受严格的大家闺秀训练,琴棋书画诗与茶,这些都是基本功课。 两人之间的气氛极好。 虽然是相邀,不过,楚元彻带着亲随,她亦带着丫鬟,还有茶僮一直在旁边服侍,所谈论的内容,自然也不可能涉及私密。 但这样好的气氛,足以证明相谈甚欢了。 凌雪莲今日只是看大皇子的态度,见大皇子温情脉脉,便放下一颗心。 茶过三巡,楚元彻提议道:“今日天气甚好,不若我们也去街上逛逛如何?我在观月楼订了位置,到时便可直接在那边用膳!” 楚玄渊那个病鬼都病成那样,心里还念着逛街,他也体会一下逛街到底有什么乐趣!再说,陪美人逛街,应该是别有一番风味。 有了今天这同行,之后,他与凌雪莲便更绑得紧了。 凌雪莲欣然同意! 楚元彻站起,风度潇洒,优雅有礼:“凌小姐请!” 凌雪莲心中喜悦,福了一身,道:“殿下先请!” 两人走到门口,便见许多人奔向一个方向,尤其是女子,今日街上的女子似乎尤其多。 楚元彻看着送出门的小二,奇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第167章 这是她和弟弟的 小二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谢家二公子又要出门游学了,这不,今日在小楼宴了几个旧友,这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好多人便要来一睹二公子风采,就这样了!” 楚元彻:“……” 他是皇子,造成的轰动还没有一个谢家二公子大。 凌雪莲:“……” 谢言尘是京城第一才子,她是京城第一才女,都是扶风宴上考出来的,都是可是这两相比较,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她出门可没达到这种空巷的地步! 她今天也出门,没有那么多人为她而来,也没有那么多人状似疯狂般地追捧! 这让她不由得皱眉,心中涌起深深的不服气! 凭什么? 讨厌的安国公府,讨厌的谢二公子,等她到了那个位置,一定要让安国公府不复存在! 看看没有了安国公府,他谢言尘还会不会有清贵公子风范! 她要看着今日让她没有颜面的谢二公子狼狈不堪,被所有人耻笑! 暗暗决定之后,她又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对大皇子道:“这位谢二公子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子,挺高调的!” 楚元彻心中轻嗤,若非成婚的不能参评,有官身的不能参评,皇子不能参评,哪里有她谢言尘什么事? 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屑,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去逛街。 说是逛街,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将军府的嫡女,当然不是在街上闲逛。 这个过程,凌雪莲终于可以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楚元彻的态度。 但是楚元彻是什么人? 哪怕凌雪莲表现很随意,很是轻描淡写,楚元彻却是更加滴水不漏。 两个人互相试探了一回,但表面上却是言笑晏晏。 这时,凌雪莲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抬头,就看见街边一栋建筑的二楼窗边,有个身影。 她脚下不由一顿,一股厌恶到极致的感觉涌上心头。 楚元彻声音温柔而关切:“怎么了?” 凌雪莲回过头来看楚元彻时,顿时就是娇软温婉的笑脸,她迟疑了一下,道:“我似乎看见凌……我那姐姐了!” 窗边那身影,虽然只是穿着一件并不出彩的浅蓝色衣衫,但气质淡雅,更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她那张脸。 那样妍姿艳质,倾城倾国。 明明是庄子上长大的野草,嫁的也是个病鬼,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悲愤绝望无措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是她竟没有,还敢跑到家里要嫁妆,那个病鬼还敢让皇上下令让她爹给了十万两银子。 那些银子,都是她和弟弟的。 四十万两啊。 那野草和病鬼也不怕吃下去噎死。 她现在还逛着茶楼,想着她花的是自己和弟弟的银子,凌雪莲心里就恨不得撕了那张长得妖精一样的脸! 楚元彻转过头,隐含打量地看了凌雪莲一眼。 她们一个在路上,一个在那边的楼上,看得出,那也是一个茶楼,当然,那茶楼的规模,格局,气派,地位,完全没法和悠茗居比。 这就好像凌雨汐和凌雪莲一样,虽然都是凌家的女儿,可一个是乡间长大的野草,一个是花园里精心培育的牡丹! 老五那边他一直有关注,听说燕王妃清了王府的下人,他还让人盯了凌雨汐一阵,也没有听说这两姐妹的关系好呀! 但是,凌雪莲无端端地怎么会对他提起凌雨汐呢? 楚元彻笑了,道:“好像真是本王那五弟妹!” 凌雪莲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轻声道:“她真可怜,一个人在茶楼里喝茶,也没有人陪她!” 可不就没人陪吗?老五那个病鬼三天两头的病,以前一病几个月,连房门都出不了,现在年纪大些了,身子没见多好,偶尔出够玩一次,都让人们够惊奇的了。 又怎么可能正常陪着凌雨汐出来喝茶游玩呢? 凌雨汐一个燕王妃,听着身份尊贵得很,但因为燕王府淡出权利中心,名存实亡,什么聚会宴会,游玩赏景,呼朋唤友…… 全与楚玄渊无关,所以,嫁给楚玄渊的凌雨汐,当然也无关。 那次南康长公主府给燕王府递帖子,几乎是头一回,这两个人,还和好几个勋贵子弟起了冲突,最后提前离席。 所以,他们没朋友没熟人没人脉,认识他们的人也少! 楚元彻目光一动,笑容更温和了几分:“莲儿真是善良,你是看你姐姐独自一人心中不忍?左右咱们也是出门散心,莲儿想做什么就做吧!” 凌雪莲微微一怔,似是因为楚元彻的这话惊了一下,接着,她长长的睫毛扇动,如同蝴蝶的翅膀,眼里带着三分疑惑,三分喜悦,四分期盼,语气颤抖中又带着感激地道:“殿下,若我想邀姐姐同行,你也愿意吗?” 楚元彻近距离地看着凌雪莲脸色的变化,因为太近,近得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十六岁的少女,脸上皮肤吹弹得破,又是经过精心教育成长起来的,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更重要的是,她此时的表情取悦了他,继姐继妹,同父异母,一个是京城第一才女,一个是默默无闻长大,默默无闻嫁人的女子。 现在一个想要示好,不知道另一个是什么态度。 反正他是出来玩的,就当看戏也不错! 他声音更温和,笑意更温润了:“莲儿的善良,只会让本王觉得可爱。莲儿想做的事,本王当然支持!” 凌雪莲绽放出一个温婉笑颜,带着几分感激,更多的是喜悦。 刚才看见凌雨汐的时候,她心中只有嫌弃,鄙夷,不屑。但是,转目看着并肩而行的楚元彻,她顿时改变了主意。 她在这边试探来,试探去,安王殿下那边滴水不漏的,那再逛一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安王殿下这边不松口,她就只能想别的办法破局。 这时候看见凌雨汐,她先是嫌恶,但很快又想,因为楚玄渊成婚第二天来讨要嫁妆的事,加上这次皇上让凌府出了十万两银子给燕王府,众人对将军府多有微词,还有人说什么将军府的银子都是姓俞的那女人赚的。 甚至有人胆大包天信口开河,说爹爹宠妾灭妻始乱终弃什么的。 她若是表现得与凌雨汐交好,既能让这些不利的流言不攻自破,也能观察一下安王的反应! 第168章 纡尊降贵 凌雪莲略略仰起头,带着仰视的目光,温温柔柔地道:“殿下,那莲儿去邀请她,您稍等!” “不急!”楚元彻一笑,道:“本王陪莲儿一起去!” 凌雪莲看着他的笑脸,心中一松,低声道:“有劳殿下!” 两人走进这家茶楼。 刚从悠茗居出来不久,再进这档次差了一大截的茶楼,凌雪莲心中很是嫌弃,同时,心中也充满了优越感。 看吧,她即使只是喝个茶,所去的地方,和凌雨汐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差距,一棵野草,凭什么和她比? 这里的气氛也远远比不上悠茗居。 悠茗居清雅,和谐,往来无白丁。 可这里乱糟糟的一片,呼朋唤友的、把茶当酒的、咋咋呼呼的、争执吵闹的、信口开河的……那些人宽喉大嗓,声震屋瓦。 虽然二楼要比一楼的大堂好些,但是顺着楼梯拾级而上的时候,那一双双眼睛盯着,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楚元彻目光冷冷一扫,声音便低了下去,那些人的目光也有所收敛。 殊不知,大堂里的那些人看见这一对带着护卫丫鬟的男女时已经不自觉的低下了声音。 小二很意外,他们这就是普通的茶楼,一壶茶几文钱,便能在这里坐上大半天。也有说书的,那个费用另算,但一天下来十几文钱也就足够了。 可这两位,身上穿的衣衫一看料子就不同一般。 小二恭敬地道:“两位尊客,也来喝茶吗?” 楚元彻凌雪莲都没理会。 以他们的身份,怎么会理会身份低贱的小二? 柏昀淡淡地道:“找人!” 小二都不敢凑上前去,看着这群人大摇大摆地上二楼了。 如果要打听消息,那自然是茶楼酒楼青楼。 凌雨汐今日得空,随意寻了一家客流极大十分热闹茶楼走进来,一楼大堂人最多,但太吵,她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既能看到大堂,又能关注二楼,还能看窗外的街道。 她看见了一对引人注目的身影,男子气度不凡,贵气外显;女子温婉柔顺,如同一朵小白花。 还真是不巧,这不是楚元彻和凌雪莲吗? 南康长公主府,这位目光似有似无地锁定着三皇子,偏还满身矜持;墨莲湖上,和大皇子弹琴论诗,共游碧水。 看来,她最后选的是大皇子! 凌雨汐并没在意,大皇子也好,凌雪莲也好,于她终归是路人,还不如在这茶楼铺天盖地的消息里面,抽丝剥茧地去提取自己想要的。 但她万没想到,明明已经离开了的大皇子和凌雪莲,竟然纡尊降贵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凌雪莲还冲着她露出一个温婉柔和,姐妹情深的笑容:“姐姐,怎么一个人饮茶?我与安王殿下准备前往观月楼参加投壶会,若是你不嫌弃,与我们一同去吧!” 凌雨汐:“……”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太阳好像照常从东方升起,并没有什么特别呀! 凌雪莲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看一眼她身侧的楚元彻,凌雨汐大致猜到她想干什么? 楚元彻站在凌雪莲身侧,他默默的打量着凌雨汐,论长相,凌雨汐比凌雪莲还要胜几分,这样的容色,嫁到皇家倒也正常。 她脸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失落,怨念,难不成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嫁给老五那个病鬼,只怕连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儿也不能有,嫁过来就守活寡,她心中竟然没有不甘? 他微微一笑,道:“弟妹!” 凌雨汐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想要一份清静还真不容易。 她站起身,道:“大皇兄!” 凌雪莲不着痕迹挑了一下嘴角。 在凌家,她就是仅仅待在族谱上的女儿,在皇家,以后也将是不受重视的儿媳,而自己以后,是皇长媳!这种碾压的感觉,让她心情很不错。 楚元彻看一眼凌雪莲,声音温和:“雪莲说看见你这个做姐姐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心生不忍,想约你同去观月楼。你意下如何?” 凌雨汐:“……” 什么叫一个人孤孤单单,心生不忍? 在她面前卖什么白莲花善良人设? 这是把自己当工具人了吧。 她想在大皇子面前刷新好感,就故意在自己面前卖好? 凌雨汐并不想配合。 凌雪莲柔柔地道:“投壶会姐姐听过么?以前姐姐定然没见过这些,挺好玩的!” 说到这里,她突地捂住嘴,一副失言的样子,歉意地道:“对不起呀,姐姐,我没有恶意的!” 凌雨汐:“……” 这白莲的段位也就这样。 这是告诉所有人,自己庄子上长大的,所以没见识,没见过大场面,没玩过高雅的投壶,更不可能去观月楼这么高档的地方。所以她来展现一片好心,来带自己长见识吗? 凌雨汐看着她那唱作俱佳的样子,突然起了一丝兴趣,她也很白莲地故作为难地道:“这不好吧?我看凌小姐和殿下有约,我是个外人,冒然加入你们,会不会太打扰?” 凌雪莲这样子,分明还没有把楚元彻拿下。 这个时候,不是巴不得少有人打扰才好,却为什么还想拉上自己? 虽然她和凌雪莲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她都那么卖力表演了,反正闲着的凌雨汐也不介意看看热闹。 凌雪莲暗里心中啐骂,真是给脸不要脸。她都叫姐姐了,凌雨汐那贱婢竟然在这里给她划清界线。 她装着没有听出来,笑容满面,还故作亲热地上前,要挽住凌雨汐的手,道:“当然不会,人多才热闹!是不是,殿下?” “嗯!”楚元彻脸带微笑,眼里带着一丝兴味。 凌雨汐“勉为其难”地道:“既然你这么想我去,那我就去吧!” 凌雪莲:“……”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但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恼火,用更灿烂的笑容掩饰刚刚僵下来的笑容:“姐姐同意那最好了,观月楼那边很热闹的,很多好玩的,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第一次去,但有我在,肯定让你玩得开心!” 凌雨汐似笑非笑地道:“好啊!” 第169章 投壶居 似云在一边眨巴着眼睛,第一次去?她都跟着王妃去过好吗?还吃过那里的菜,嗯,很好吃! 不过,此时她聪明地没有多嘴。 凌雪莲既想在楚元彻面前表演姐妹情深,又想让凌雨汐对她羡慕嫉妒恨,更想在对比之中让凌雨汐羞愧不甘,难为她这一路还要假作温婉善良。 凌雨汐看得很有趣味,这种演技,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她赚了呀! 走了一段路,便到了观月楼。 楚元彻早就订好了雅间,他们便不着急,直接从月亮门进去,去往后院。 凌雨汐再看时,那座她曾去过的小阁楼,好像彻底地隐在绿树之中,只依稀露出一个尖檐来。原本的一条小路,不过短短时间,竟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有侍者过来招待,口齿伶俐地介绍着观月楼的特色。 观月楼里想逛有地儿逛,想玩也有地儿玩,还有一些高雅的正适合他们身份的,比如投壶,簪花,猜枚…… 观月楼后的花园里,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亭台楼阁,即使只是行走在其中,也觉得身心舒畅,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投壶居。 在东北方向,那里一个小楼,入门就是一个大堂,走进大堂,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共有三层,大堂却只一间,大堂里便是投壶所在,二楼三楼设走道,看台,此时,气氛十分热烈。 这投壶会,每隔十天便有一次,只要进了这楼的人,都可以报名参与,不拘男女,都可参加。 这也是一大看点。 毕竟,有些盛会多多少少限制了性别,有些只能限男子参加,有些仅是女子之间的聚会,但投壶却没有这样的限制,因此,每次皆宾客满门。 此时,二楼三楼各个位置都已经有人落座,看着场中两个人的比试。 投壶是风雅之事,两个人也都是斯文人,看客们也兴致极高。 这时,比试的两男子站在正中间,左右后各有悬空的铜壶,一排排壶口,每排两组,各十二只。 那紫衣男子手左握着一把箭,右手执一箭,向左边的第一组壶口投去。 当的一声,投中了,可惜,力道过大,那支箭竟然又弹了出来。 紫衣男子伸手去接,接了个空,脸色顿时一红。 凌雨汐虽没玩过,但她知道投壶的一些玩法,分为“有初”(第一箭入壶者)、“连中”(第二箭连中)、“贯耳”(投入壶耳者) 、“散箭”(第一箭不入壶,第二箭起投入者)、“全壶”(箭箭都中者)、“有终”(末箭入壶者)、“骁箭”(投入壶中之箭反跃出来,接着又投入中者)等。 如果这紫衣男子能接住弹出的箭,并再次投中,便是骁箭,不但不会丢脸,还个引来喝彩。 但显然他本事不济,竟没料到会弹出,反倒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他手中还有十一支,倒也不急。 接下来,他一箭一箭地向剩下的十一支壶口投箭,第二支没中,第三支歪了,第四支便找到感觉,入壶,接下来便箭箭入壶,引来一阵阵喝彩。 最后一支,有终! 十二支中了九支,成绩不错! 他的好友们顿时鼓起掌来,尤其是那些投注的,更是期待他能赢。 没错,投壶还可以下注,这也是观月楼的一大特色,小赌怡情嘛。至于小赌是如何限定的,以观月楼的规矩,投注一万两银子以下,都是“小赌”! 另一个褚衣男子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拿了十二支箭,他的目标是右边的第一组壶口。第一支,入壶。喝彩声一片。 然后,他挑衅地冲着紫衣男子一笑,紫衣男脸色顿时沉下去。 大概是太过骄傲,第二支没中,第三支歪了,第四支没中,最后,中了八支,但是,“有初”,“有终”!反倒占了优势,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懊恼。 不过,都极有风度。 这样的风雅场所,谁也不敢失礼让人笑话,不然,传出去还要不要抬头做人了? 这边,已经在二楼一个观赛好位置坐定的楚元彻微笑道:“听说莲儿的投壶也是极佳的,不如也下场试试?” 凌雪莲羞涩一笑,柔声道:“殿下过誉了,不过今天带姐姐前来,肯定是和姐姐一起下场的!我已经叫宝珠去报名了!” 凌雨汐挑了挑眉,刚才对她说:你是第一次来,定然是没有见识过。现在,却直接叫丫鬟给她也报上名。 这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凌雪莲说完,好像才意识到不对一般,眼里现出一抹歉意,道:“哎呀,我忘了,姐姐一定没有投过壶,让你和我一起下场有些不妥!” 楚元彻淡淡地道:“投壶很简单!” 他们这些皇子们都有武师傅,练习过射箭,投壶和射箭略有相似,而投壶更是勋贵子弟们喜欢玩的游戏,楚元彻不说所投皆中,中率还是很高的。 另外,对于这个五弟妹,虽然当着凌雪莲他风度翩翩,其实并没有什么耐心。便是当初对楚玄渊能和颜悦然,那不过是他这个“贤王”一向在外人面前的形象! 此时,他的形象仍然很好,只是语气很淡,这里又是单独隔开的地方,只有凌雪莲和凌雨汐两人。 凌雪莲一听,也道:“对,姐姐,投壶很简单的,一会儿我们一起上场,我会教你的。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多试几次就会了!” 凌雨汐:“……” 这小白莲是把她当白痴了吗? 没看见这里是个开放型的地方,这么多的看客。 待会儿她和凌雪莲一起下场,一个技术娴熟命中率高,一个却笨手笨脚连规则也不会,这完全是想要衬托得她多才多艺又心地善良,想要让所有人看自己笑话吧? 可她口中却说得这么好听,好像多照顾自己情绪似的。 不过,凌雨汐只是扯了扯唇角,脸上却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期待笑容道:“既然不会也没关系,那我也试试?” 在庄子上长大的原身,或许是真的不会,但是她不是原身。 凌雪莲想要把这出戏唱得好看,想要踩着她再获个好名声,想在楚元彻面前营造一个好形象,不知道一会儿的结果,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第170章 视后水平啊 凌雪莲看到她这笑容,眼底一片鄙夷。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果然好骗! 以前京城中几乎都没人知道凌家还有这个女儿,嫁给燕王后,也不过是小石子投进水面,泛了几圈涟漪便消失,没激起朵浪花。 可是,她竟然一个人在外面跑。 这早晚会让人记起她凌家女儿的身份。 难道要以后把她和自己放到一起比较吗? 这根野草,她不配。 凌雪莲要从现在开始,让所有人都知道,凌雨汐有多不学无术,有多笨拙无行,有多低贱不堪,除了闹笑话一无是处…… 她要把那野草踩进泥里,让她再也不能翻身。 当然,她这个做妹妹的,只是“无意”中好心办了坏事,而且她会一直帮着凌雨汐说话,让人看见她的善良,让大皇子也看见她的优秀! 投壶可以两两比试,也可以三五人一起,最多可以六人同试。 此时,便是三人下场。 只知道大致程序,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于投壶细化到什么程度的凌雨汐,一边喝茶,一边关注。其实经过刚才那两人的比试,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那边,凌雪莲正和楚元彻聊天。 楚元彻笑容亲切温润,彬彬有礼,儒雅且尊贵。 凌雪莲模样娇羞,看着楚元彻的目光温柔而缱绻,仰慕且深情。 目光回转,看见凌雪莲这个样子的凌雨汐不禁暗自佩服。 啧啧,任谁一看,都会觉得凌雪莲对楚元彻已经情根深种,但是却又含蓄内敛,矜持隐忍。 看看,这演技,这种随时入戏且演技高超的,怎么着也是视后水平。 这时,下场的三人已经分出胜负。 这投壶会因为每十天一次,热闹是够了,但不是每次来的都是百发百中的高手,比如看的这两场,十二投十一中,已经是最好的成绩了。 凌雪莲微微勾起唇角,这些人太逊,正好让她可以一鸣惊人。 大皇子只知道她才女之名,今天也可以让他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楚元彻看着场中三人,他们的比试,紧张气氛是有,也很是精彩,甚至十二支箭分了上下两半场,不像第一场那样一次掷完。 可惜,在他眼里,不够看,准头太次了。 看这比赛,还不如看凌雪莲呢!至少,这一张娇羞的脸,着实养眼。 那三人分了胜负,就轮到了凌雪莲。 这时,司射大声道:“接下来,是两位女宾。有请将军府两位凌小姐!” 京城的勋贵圈子就那么大,大多都认识。 听到司射叫两位凌小姐时,不少人都很惊讶,将军府两位凌小姐?是凌雪莲小姐和她的庶妹不成? 凌府还有个庶女凌茵儿,但从来不和凌雪莲一起,凌家的说法是,凌雪莲太过优秀,让庶女感觉到莫大压力。 今日这是终于一起了? 凌雪莲款款站起,她身姿袅娜,有如一朵盛世白莲,亭亭玉立,步步生莲,琅苑一品的精工剪裁的衣衫,更为她多添了几分尊贵雍容,那妍姿艳质的容貌,那大家闺秀的气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出现,便是全场焦点。 凌雪莲很享受这样的目光,而且,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她对楚元彻露出一个温婉微笑,却低头道:“姐姐,我们下去吧!” 姐姐? 众人听到美人儿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叫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凌雪莲不就是凌家的大小姐吗? 哦,不对,凌家还有一个嫁给燕王当王妃的女儿,命格克父克母,庄子上长大的。 这位接着站起来的,便是吗? 不少人心中先带了几分挑剔,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穿得也不得体,还不知礼,又粗俗又没见识。 不过,心中这想法刚冒出头,冷不防就看清了凌雨汐的脸,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长得也很不错,甚至模样比凌雪莲小姐还要周正几分。 衣衫是不出彩,颜色清浅,不出风头,但是,也很得体,如同空谷中一支幽兰。 从她浅浅的笑容来看,也看不出粗俗和没见识。 虽然心中隐隐有:这传说中的凌家大女儿好像没这么不堪! 不过,他们此时一双眼睛都只顾着看凌雪莲,自然不会再分一丝儿给凌雨汐。 凌雨汐并不在意,她今天闲着,就顺便来看看凌雪莲的大戏,不花钱的戏,不看白不看! 此时,凌雪莲像后世的明星一般,笑容得体,气质卓然,缓缓顺着楼梯而下,准备去往投壶处。显姐妹情深的她,只刚开始叫了一声,便没再理会凌雨汐了。 她叫凌雨汐,不过是让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这样,一会儿丢脸的时候,人人都会不自觉地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都是凌家的女儿,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而她再大度地为凌雨汐解围,既能得个善良的名声,又能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凌雪莲心里都笑开了花,脸上神色却仍是温婉端庄。 她已经走到了投壶处。 一轮过后,自有小厮把壶中清理干净,新的箭矢准备好,此时,凌雪莲独自站在场中,容色妍丽,举止端庄,全场瞩目。 也有眼尖的,看见了刚才凌雪莲离身的桌边坐着的那位气度不凡的,竟然是大皇子。 这是大皇子和凌雪莲两人相约来玩,但是为了怕别人多想,才把凌家那个嫁给了燕王的大女儿一起找过来?这样,就不是孤男寡女不合礼节了。 因为有大皇子在,众人看凌雪莲的目光,也不敢再带着什么阴暗恶意了。 羡慕和讨好,欣赏和吹捧,各种议论顺着风儿飘到凌雪莲的耳中。 她面上端着,端庄而温婉,心里却是轻轻一嗤,这些个纨绔,不学无术,是不值得她多看一眼的。 这时,凌雨汐也走了下来,她的步伐不快也不慢,离凌雪莲五尺多远,凌雪莲看她静悄悄没抢自己的风头,但也没有露怯!不过,看一眼那一排排的铜壶,她眼里闪着一丝光。 这些壶,口小肚大底浅,看着简单,但是投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没露怯是因为还没有动手,等到开始投壶的时候,看她还能这么镇定吗? 第171章 眼前一亮 凌雪莲看着已经走近的凌雨汐,声音温柔中带着迁就:“姐姐,你之前投过壶吗?” 她的声音似乎故意压低了,但也没有压低多少,那司射就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打量了凌雨汐一眼,眼里露出一丝鄙夷。 凌雨汐摇了摇头。 她要说投过,才是奇怪了。 凌雪莲一副好妹妹的样子,脸上眼里都写着善良:“姐姐你看,投壶就是把咱们手里的箭矢,投到那边的壶口,一个壶中一支箭!”然后,又讲了什么叫有初,骁箭之类的基本常识。 离得近些的,都听到了凌雪莲的话,只觉得这凌小姐不但是京城第一才女,而且还善良有如仙女一般。对一个命格不好克父克母的姐姐还能这么善待! 竟没有一个人想过,她明知道这个姐姐从没投过壶,却直接把她带到投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一遍,人就会了吗?手感的事,是凭说说理论就能做到的吗? 要知道,投壶听着简单,但考验的是眼力,手法,腕劲,还有判断力,甚至还有感觉…… 就不怕她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而且还连累得燕王府被人笑话吗? 当然,也有人想过,想的却是,雪莲小姐这么好,她这个姐姐怎么这么蠢?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一会儿丢人现眼,还连累燕王府! 不过,凌雨汐并没有因为那些窃窃私语而生出窘迫和拘束,她还是很淡定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慌乱,也没有无措。 当然,很多人以为这是她现在还没有丢人,等一会儿丢人的时候,看她还能像现在这么无知吗? 目光略略一扫,看出所有人对她都是善意,而看向凌雨汐的目光却是鄙夷时,凌雪莲再接再厉地道:“姐姐,一会儿我先投,你照我的样子投就好了!” 这时,司射已经把手中的箭矢双手递给了凌雪莲,等凌雪莲接过后,他才又把另一把随手递给了凌雨汐。 从这司射的态度,就能看出这是多敷衍了。 这时, 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又有人来到了大厅。 这时候凌雪莲两人还没开始投壶,门口的小小骚动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注意,尤其是居高临下的二三楼看客。 门口,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白衣男子,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缓步而来,他眉目俊雅,虽已二十七八岁,但是却少了几分少年人的稚嫩,多了几分青年的沉稳。 加上目如朗星一般,只是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温润的风扑面而来。 这疏朗清润的气度,这谪仙般的气质,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有人惊呼:“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子,天下琴道第一人白清泉白大师啊!” 扶风会三年一度,每度过选一个京城第一才子,第一才女。 这位白清泉,十五岁第一次参选,扶风宴会第一人,京城无人不倾于他的风华和才华。明明还是个变声期少年,却让那些已经成年,已经略有薄名的士子们输得心服口服! 十八岁连任,二十一岁再连任。 是连续三届京城第一才子。 在白清泉二十四岁的时候,本也可以再参加的,不过,他婉拒了。众人都松了口气,一个连任了三届的京城第一才子,如果再参加,别人还有念想吗? 现在京城人提起白清泉,想的只是三届京城第一才子,是琴道大师,反倒很多人忘记了他的身份。 他的奶奶,是青阳大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姑姑! 他的爷爷,当年曾是三公之一的太傅,当今皇上的老师! 冀城白家,是多年望族,京城白家,昌平伯府,枝繁叶茂,人才辈出! 这出身,也着实不低了,却因为他本身更有名望,反倒没有人记起他的家世! 此时,他也是去往二楼。 随着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稳健的步履,清绝有气质,就像仙人一步步踏上天梯,身后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稍前一点那个抱着一具琴,这应该就是白清泉常用的那架翊羽琴。 明明是个男子! 明明已不是少年! 可是那一身的气度,就是很仙,仙到让人觉得人间的烟火对他是种亵渎。 大概也因为白清泉的出现,让这些原本觉得凌雪莲又仙又纯的人们,突然觉得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到底不愧是三届连任的京城第一才子啊! 连楚元彻也微笑着看向白清泉,甚至,在白清泉被引往最好的,视野最佳的席位时,他还站起身,亲自相邀! 凌雪莲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唇。 终于,白清泉坐下了。 他婉拒了楚元彻的相邀,在另一个同要视野极好的位置上坐下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落座后,目光便不经意般地落在了凌雨汐这边,而后,他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有人下场了?” 场中那么多人,他的声音也不大,但却有如珠落玉盘,分外清越好听。 那个引着白清泉去的司客十分热情地道:“白公子有所不知,这一局,是两位凌小姐一起下场。凌大咳咳……凌二小姐带姐姐来长见识的!” 他改口虽快,却让不少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凌家明明早有大小姐,但这凌雪莲可一直被当成凌家大小姐的。 那现在这姐妹情深看着怎么这么怪呢? 听了司客的话,白清泉道:“那也下注吗?” 司客一听,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恐怕没必要了吧?小人想,可能没人会买凌大小姐赢,这注没法下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凌大小姐虽然现在身份听起来很尊贵,是燕王妃,那也改变不了她是庄子里长大的本质,哪里有机会接触这样高雅的游戏? 所以明知道会输,谁还会押凌雨汐这边呢?这不是送银子吗? 白清泉摇头笑道:“那也不一定呀,没听说吗?投壶三分运气,七分眼力。万一运气好呢?这样吧,我投凌大小姐一千两银子,视情况追加,你们开盘吧!” 司客:“……” 众人:“……” 楚元彻:“……” 凌雪莲:“……” 他们是听错了吧?还是说,白清泉刚刚来,并不知道凌雨汐其实完全不会? 那这白公子是要做冤大头啊。 第172章 四万三vs八千 有人送银子,不要白不要! 司客那边接触到管事的眼神,立刻道:“既然白公子有此意,那便开盘。” 司射接触到信号,也忙对凌雪莲道:“凌二小姐稍等,是小人疏忽了,中间还有个开盘环节!” 哪里是他疏忽,每轮过后,下轮开始,便是开盘时候,只是众人听了凌雪莲的话,知道凌雨汐完全不会,所以这盘压根没开。 凌雪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还是温婉地笑道:“没关系,我正好跟姐姐讲讲规则!” 这一下注,场面就热闹多了。 楚元彻在这时候还是很给凌雪莲面子的,道:“既然投注,那就有人下注才有意思,白公子一人不免寂寞,本王也下注一千两,赌凌二小姐胜!” 这直接就是一千两的大手笔? 众人看着这几乎已经预知结局的比试,他们不投一千两,但是可以把手头的零花投过去赚一点。 稳赚的事,不投注才是傻子呢。 凌雪莲刚开始的赔率是一比一,接着是三比一,再然后,已经是十比一了。 也就是说投十两银子,如果凌雪莲胜,能赚一两。 而凌雨汐这边就有点惨,一开始是一比一,接着,是一比三,而后,是一比十。 凌雨汐好奇地问身边司射:“那下场的人也可以投注吗?” 司射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提醒:“下场之人只能自己投自己!”毕竟,要是投别人,故意输怎么办? 司射想的是,这位凌大小姐不会是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想投凌二小姐赚点银子吧? 凌雨汐果然露出一些遗憾的表情来,道:“看他们下得挺热闹的,我也去试试。二妹妹,你去吗?” 凌雪莲:“……” 二妹妹三个字,让她心里满满的嫌恶,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而且,是她先营造好妹妹形象的,现在,凌雨汐竟然用这一点来恶心她! 她压下心中的嫌弃,温婉地道:“毕竟是我们下场,助助兴也好!”她叫了宝珠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这边,凌雨汐也招手让似云过来。 似云听了吩咐,立刻便去办了。 她是个伶俐的丫鬟,现在已经能很麻利地去按照凌雨汐的要求做事了。 “当”地一声响,这是表示下注结束,要开始比试了。 庄家看着两边的下注,不禁嘴角抽搐。 凌雪莲这边,共有五人下注,而凌雪莲那边,下注的高达九十七人。其中楚元彻先下一千两,后又追了四千两。 凌雪莲让宝珠押了一千两。 押凌雪莲的银子有四万三千余两。 押凌雨汐的银子有八千余两。 没错,就是这么让人吃惊。 如果万一,凌雨汐真的走了狗屎运赢了,不但这九十七人血本无归,便是庄家也得大赔一笔。 凌雨汐给自己下注二千两。 白清泉那边先押一千两,又后追加二千两。 当然,庄家嘴角抽搐的不止是这个,还有刚才下注快结束时,一个黑衣男子挤进人群,不声不响地在凌雨汐这边押上了三千两。 第173章 第一支就跳壶啊 庄家的目光顺着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见他去了三楼雅间。 三楼雅间的视野不如二楼这边的好,但是胜在清静,而且隐私性强。 这黑衣男子也不知道是哪间雅间里出来的,他的主家竟然会把这么多银子砸在一个注定会输的人这边。 不过,想到白清泉,庄家立刻收回思绪,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庄家能懂的。 庄家看着两边的对押,一边满满当当的,一边稀拉四五个。 除了凌雨汐,白清泉和那黑衣人,还有两个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一人下了一百两,一人下了五十三两在凌雨汐这边。 看着很寒酸。 不过,想到虽然赚得不多,还是能赚个几千两,庄家也打起了精神。 因为下了注,这与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顿时,场中的关注度就高了许多,都希望自己下注一方能赢。 白清泉微笑着对楚元彻道:“安王殿下,你看,是不是下注之后就更有意思了一些?” 楚元彻温和微笑,很符合他礼贤下士的形象,他道:“白兄言之有理!此时看来,的确如此!” 凌雪莲很好奇凌雨汐投注多少。 不过,她没有问。 因为她想到,凌雨汐现在用的银子,那不就是她爹送到燕王府的银子吗?真不要脸,用她们凌家的银子来充场面! 没关系,一会儿她会自己赢过来的! 可惜今天出门时带的银子不多,只有一千两,赔率十赔一,只能赚到一百两。 想必凌雨汐也就下一百两吧?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一百两于她就是极大的数字了,也许,才下注十两? 庄家现在还是懵的,今天虽说是投壶会,但是除了最初一场有人下注,后面都是玩乐性质,谁能想到,最可能是玩乐性质的这一场,竟然还能开一盘大的? 有人下注之后,比试也显得正式许多,司射也显得认真起来,开始按正常程序。而且,还多了个正式的计分员。 十二箭矢,分上下两轮。现在,便开始上轮。 凌雨汐所知的投壶知识中,共分为有初、连中、有初贯耳、贯耳、连中贯耳、散箭、全壶、有终、骁箭、败壶、模耳、横壶。 但这个投壶会却简单多了,全壶的表现方法也不一样,并不是多矢同中一壶,而是一支一壶十二支全中,而且,壶底浅得多了。 这样跳壶的可能性应该更大,好在计分是一样的。 凌雪莲一抬眼,就看见二楼上,楚元彻看过来的温和目光,那目光之中含着浅浅笑意,温雅逸趣,还有欣赏! 没错,她要让楚元彻一再发现她的优秀之处,让这门亲事赶紧定下来。 她倒是有心想让凌雨汐先投,她再惊艳全场,可是之前她营造自己好妹妹形象时,很多人都知道凌雨汐不但不会,而且以前都没的接触过。她也说过让凌雨汐跟着她做,此时要是让凌雨汐先,有利益牵扯的人,定要耻笑她。 她是不能落这样的话柄给人的。 凌雪莲微微一笑,道:“姐姐你看着,我先投!” 她捏了一支箭矢,一扬手,那支箭矢就稳稳地落入壶中。 记分员立刻唱报:“有初,十分!” 凌雪莲还不忘回头对凌雨汐微笑,温温柔柔地道:“姐姐,你看,是不是挺简单的,你一会儿不要着急,看准了,扔进去就行!” 众人:“……” 这当场教学是怎么回事? 他们可都是投注了凌二小姐胜的,现在凌二小姐竟然现场给凌大小姐教学,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不过又有人想,这凌大小姐竟然还需要现场教学,这是有多不会啊? 但凡会一丁点,也不至于要现场教,多丢人? 凌二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不会让凌大小姐被人耻笑?真的合适吗? 还有人看着凌雪莲笑得纯洁温柔的模样,想这位凌二小姐真是人美心善,而且没想那么多,投壶哪有那么简单?虽说看准了,扔进去就行,可看准了就扔得进去吗? 众人心思各异,也有人去看凌雨汐,自己的短板毫无遮掩地被人曝出来,接着还要上演一场笨拙的第一次,这位庄子上长大的此时应该无地自容了吧? 不过,她们发现,凌雨汐静静而立,脸上带着浅浅微笑,并没有自卑自弃,难堪难过。 楚元彻轻轻笑了笑,对白清泉道:“看来,本王赢定了,白兄承让!” 白清泉也笑了笑,道:“王爷莫急,才刚开始。在下说过,有时候运气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死鸭子嘴硬! 楚元彻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心中却不由冷嗤,运气这东西是很奇怪,但是,只能占极小一部分罢了! 凌雪莲投第二箭了。 记分员唱报:“连中,五分!共计十五!” 凌雪莲觉得手感好极了,第三箭,又中,但是,大概是她太过兴奋,竟然弹了出来,轻轻一弹,就从壶边弹出,此时凌雪莲离壶边有四箭的距离,她脚下动了,想去扫,可惜才走两步,那箭矢已经掉落地上。 凌雪莲皱眉,竟然跳壶了,不过,跳壶实在太过平常,虽然看客中不乏可惜者,但现场气氛并没有被破坏。 接着,便听计分员一声声计:“中,散箭,一分,共计十六!” “中,连箭,五分,共计二十一!” “中,连箭,五分,共计二十六!” 六支箭,这个成绩,着实很好了。 投注的没投注的,都喝起彩来。 司射对凌雨汐道:“凌大小姐,请!” 凌雪莲笑盈盈地道:“姐姐莫紧张,就照我刚才的样子投就好了!” 凌雨汐拿起一支箭,投了出去,看着那箭矢都带起了微风,凌雪莲差点笑出声来。她不会真的以为投进去就行了吧,这么大力,就算投中,铁定跳壶啊。 果然,那箭矢虽然落在了壶中,但是,却在众人都来不及赞叹的时候,又极快的跳出了壶口。 众人:“……” 然而他们还没有开始惋惜,只见凌雨汐上前一步,竟然把那跳出壶口的箭矢,一把抓在手里,然后没有丝毫停顿的又投了出去。 第174章 简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众人:“……” 这位燕王妃好虎啊! 不瞄一下的吗? 不过显然是看见箭跳出来,心里慌了,只想补救吧。 在场的多半都是投注在凌雪莲身上的,看见这情形,不由都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的笑容才刚刚露出来,他们的眼瞳就骤然紧缩在一起,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那被临时甩出去的箭矢,并没有投入壶中,而是投到了壶旁边的小耳里。 众人:“……” 这个世界太玄幻,他们都看不懂了。 更让他们无语的是,凌雨汐竟然很茫然地道:“呀,我明明对中的是壶口,怎么投到那里去了?这算分吗?” 众人:“……” 怔住终于找回声音的记分员都差点破音了:“有初骁箭贯耳,二十分!” 白清泉轻轻一笑,对着楚元彻举了举杯,道:“殿下你看,我就说有时候运气真的是很奇异的东西!” 楚元彻:“……” 真没看出来,那凌雨汐的运气真是好,第一箭都弹出来了,竟然还能中个贯耳。 要知道,贯耳耳口,就只有一支箭矢那么大,可不比壶口,十二同放八支箭也没问题。 那么小的口,随手一掷,而且还没有瞄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要知道,就算是高手,专门去投贯耳,也没那么容易投中。 而投中这成绩的,竟然是个连规则都不懂的新人! 庄家看看投注表,心中突然就是一惊。 不过他又很快摇摇头,运气而已,不可能次次都有运气的。 凌雨汐投第二箭,不中。 第三箭,不中。 第四箭,不中。 第五箭,不中。 众人看到这里,都松了口气。 这才正常嘛。 这才是是正常人该投中的分数。 现在,凌雨汐二十分。 但她还有一箭未投。 凌雪莲二十六分。 凌雪莲的脸色很精彩,她本想说凌雨汐既然会,为什么要假作不会,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但是,现在她还敢说凌雨汐会吗? 可如果到最后,她竟然败在一个新手手中,还是她教会的,她不但会成为笑话,抬不起头来,只怕大皇子也会看不起她。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此时,凌雨汐这一箭,就算投中,也不过是散箭,一分。 那边,楚元彻也向白清泉举举杯,道:“白兄,看来运气并不是太可靠。承让!” 白清泉笑笑:“这话还言之过早。再说,即使上一轮赢了,不是还有下一轮吗?” 楚元彻略显探究的目光落在白清泉谪仙一样的脸上,道:“白兄与本王这弟妹相识?” 白清泉摇头笑:“素不相识!” 楚元彻哪里肯信?他笑道:“素不相识,便能投注三千两?” 白清泉笑道:“下场的是殿下的弟妹也好,是别人也好,只要另一方是凌二小姐,想必王爷必会下注!王爷一人有此心,未免寂寞,在下能以区区三千两,便助王爷之兴,觉得很值。” 所以,这白清泉是为了他? 楚元彻笑了笑,他并不想拒绝这番好意,昌平伯白家,也是一大助力呢! 三楼雅间,几个人站在窗前。 其中一位,光风霁月,君子如玉。 这正是之前在悠茗居的那几位,谢言尘和他的朋友们。 一个蓝衫男子很是好奇,道:“谢兄,人人都看好凌二小姐,为何你要投注凌大小姐?你不怕被笑冤大头吗?” 谢言尘摇着扇子,潇洒地道:“人人都看好,那肯定是赢不了银子。我投注是为了赢,又不是为了凑热闹!” “可那凌大小姐根本不会,你确定是赢,不是血本无归?” 他的朋友们也都笑起来,显然都认同蓝衫男子的话。 谢言尘斜他一眼:“那要不,秦小四,咱们也开个赌局,就赌个五千两如何?” 被叫秦小四的蓝衫男子道:“赌就赌!” 谢言尘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票往桌上一放,还甚是纨绔嚣张地道:“你们都可以下注,赢了你们去分,输了我吃独食!” 他这几个朋友还真你一千两,我一千两地开始下了,桌上很快就放了一堆银票。 “你们这是见本公子要去游学,怕本公子手头紧,所以先资助本公子一些?”谢言尘摇着扇子,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十分欠扁。 那被叫秦小四的嘁了一声,道:“也许是你谢二公子想着出行在即,所以慷慨解囊,请我们大吃一顿呢!” 场中,凌雨汐没有马上投,好像因为连续不中,慎重了几分,她瞄了瞄,才慎重地投了出来。 这支箭,准准地投入了壶中,可又弹了出来,然后,又双被凌雨汐接住,然后再次投出,这次,中了! 骁箭! 众人:“……” 白清泉悠悠笑道:“运气这种事,偶尔得中,也够了!殿下您说是不是?” 楚元彻:“……” “骁箭,十分,共计三十分!上轮,凌大小姐胜!” 凌雪莲:“……” 她感觉到一双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简直让她无地自容,这凌雨汐还真邪门,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实力? 笑话,当然不可能! 但正因为这份不可能,才让她感觉更加丢脸。 不过她还没有输! 下轮她一定要赢! 她所保持的温婉的善良的小白花一样的笑容,都已经快僵了。 那些投注凌雪莲,想赚一笔的人:“……” 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总共就投进去两箭,但是分数却多了四分。 司射宣布,略作休息,再开始下轮。 这时候,凌雪莲若是分数远胜凌雨汐,定会回到二楼,喝一杯茶,或是坐一会儿,可现在,她还是站在场中,对凌雨汐僵硬地笑道:“没想到姐姐运气这么好!” 凌雨汐道:“其实也不是我运气好。妹妹你说的没错,就是投壶比较简单。投中就行了,简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众人:“……”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凌雪莲差点把牙咬碎了。 她道:“你说的对,的确不难。要不,下轮直接开始?” 凌雨汐道:“也好!”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虽然我分比你高一点,不过你别紧张,我会让着你的!” 第175章 六连中 凌雪莲差点一口老血当众喷出。 她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让吗?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像吞了苍蝇般恨不得吐一嘴,脸上却还得保持着善良又大度的好妹妹形象,微笑道:“运气不可能一直好,你还是要学一些技巧!” 这意思是说凌雨汐在投机取巧。 凌雨汐并不在意,反倒还笑道:“今天运气好就好了,以后我未必来投壶!要不是妹妹相邀,我今天也不会来呀!” 她看着凌雪莲,还道:“妹妹也太注重形象了,我看妹妹有两次箭支从壶里跳出来,只要再扔进去就能有十分,可你一次也没抓住!” 凌雪莲:“……” 那是她不想抓住吗?跳出来的箭矢那么容易抓住吗? 司射见凌雪莲说不需要休息,马上进行下轮,他便大声宣告了。 楚元彻看着场中的身影,目光在凌雨汐身上落了好一会儿。 凌雪莲的表现甚是优秀,只落矢一只,他当然希望凌雨汐赢。 不是为了他下的注,那点银子他还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纯粹不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燕王妃,在投壶上竟然胜过凌雪莲。 只有她败了,别人才会觉得理所当然,凌雪莲才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众人仰视的,不落凡尘的,样样优秀的仙女! 不过,他心中这样想,也知道他干涉不了什么。 且不说是众目睽睽之下,光这凌雨汐的样子,分明是个初学者,他若动了手脚,有暴露风险不说,完全没有必要。 运气这回事,又哪里能控制? 他一转头,便看见白清泉含笑的眼神。 那眼神里仿佛包含了许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他说为了陪赌助兴,但楚元彻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下轮开始了。 仍是凌雪莲先。 第一箭,中! 记分员唱报:“中,连箭,五分,共计三十一!” “中,连箭,五分,共计三十六!” “中,连箭,五分,共计四十一!” “中,连箭,五分,共计四十六!” “中,连箭,五分,共计五十一!” “中,有初,十五分,共计六十六!” 连续六支全中,一阵欢呼声传来。 凌雪莲笑了,她身上散发着矜傲的气息,她就说嘛,自己也是精心练过的,不可能还赢不了一根野草。 投注凌雪莲的人都笑了,这几乎已经稳赢了啊,连续六中!有初有终!不过可惜啊,如果凌二小姐第一轮的时候不出现失误,那就全壶了!直接胜了,也不用再计什么分数高低! 只是跳壶一支,真是太可惜了! 楚元彻笑了,不管什么时候,赢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他冲着白清泉一笑,白清泉竟也冲着他一笑。 这次两人都没说话,但显然,楚元彻胜券在握,白清泉却是一副不到最后,不可定论的架势。 此时,三楼雅间,谢言尘的朋友们几乎都要炸了,他们已经开始互相拍手相庆了。 虽然上轮凌大小姐似乎运气不错,可是下轮,这六支全中的连箭,真是太漂亮了。 谢二公子大手笔,一人就是五千两,这五千两,他们做什么好呢? 大吃一顿显然造不掉这么多,嗯,还可以去春宵楼春风一度嘛! 那秦小四更是拍拍谢言尘的肩,笑得贼眉鼠眼贱兮兮:“节哀顺变!” 谢言尘斜了他一眼,再看一眼全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以为占定大便宜的人,轻嗤地道:“急什么?谁节哀顺变还不一定呢!” 秦小四哼道:“死鸭子嘴硬!” 场中,凌雪莲得了这好成绩,刚刚压抑在心中的闷气便消了,尤其是一抬眼,就见到楚元彻含笑的温情的眼眸。 她对凌雨汐道:“姐姐不用让我,还是正常发挥就好!” 这是把之前凌雨汐的话还给她了。 凌雨汐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箭矢,又看着壶,直皱眉。 凌雪莲已经胜券在握,不介意再表现一次善良乐于助人,问道:“姐姐可是没有把握?” 凌雨汐摇了摇头,缓缓道:“我觉得投到壶中太难了,总喜欢跳出来,倒是旁边那两个小耳朵,只要投进去,就不会跳出来!” 众人:“……” 这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吗? 谁不知道贯耳投进去就不会跳出来?可那才多大一个孔?那也要能投得进去! 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雪莲心里肚子都要笑破了,看吧,蠢货终究是蠢货,就算你心里这么想,也不要说出口,毕竟没说出来,没投中只是丢人,说出口后没投中,那不仅丢人,还会被人耻笑没见识胡言乱语! “嗤!”楚元切的轻嗤声! “哈哈!”白清泉的笑声。 “有趣!”谢言尘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个满脸苦恼的女子! 秦小四一众看着谢言尘,毫无诚意地道:“你投注非人,非战之罪啊!” “滚!难道你们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吗?” 秦小四一众:“……” 道理是很有道理,可她以为她是谁?一个投壶口都六投四不中的,竟然说要投贯耳,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离天下之大谱吗? 凌雪莲表面上还是劝道:“贯耳难投,还是不如直接投箭入壶!” 凌雨汐笑道:“我想试试!” 说着,她真的拿着一支箭,对着那壶边小小的耳口投去。 没中。 凌雪莲差点笑起来。 现场一片鄙夷声。 凌雨汐抽出第二支箭矢,还是描着壶耳去! 记分员嘴角抽搐:“横耳,一分,共计三十一。” “横耳,一分,共计三十二。” “横耳,一分,共计三十三。” 众人:“……” 这还真跟贯耳杠上了,难得的是,竟然每次都能投到横耳,虽说没成功,可这也很惊人。 凌雨汐手中还有两支箭。 凌雪莲是彻底放下心来,她赢定了。 凌雨汐再拿了一支箭,在众人鄙夷不屑,看笑话的目光中,再次对准了一个小小的壶耳。 “贯,贯耳,十分,共计四十三!” 众人:“……” 竟然真的投中了! 不过她已经只有一支箭了,如果再中贯耳…… 第176章 太幻灭了 就在众人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凌雨汐捏着手中的箭矢,却没有马上投,她看凌雪莲:“妹妹,你觉得我这箭能投中吗?” 凌雪莲:“……” 这蠢货是故意膈应她的吧? 虽然六十六和四十三分相距甚远,但最后一箭是有终,投中壶中就是十五分,那分数相差就不远了。 差距太小,而凌雨汐是个刚接触的新手,她也没脸啊。 最好是凌雨汐不中。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得笑盈盈地道:“一定能中的,说不定能中个贯耳!” 这话引来一片笑声。 有终连中贯耳?开什么玩笑? 凌雨汐似乎没听出这话意之中的恶意,也没感受到里面的取笑一般,一副听取意见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妹妹真好啊,竟然对我期盼这么高吗?若是我不中岂不是让妹妹失望?我一定会用心的!” 茶言茶语而已,她也会! 凌雪莲脸色更难看了,蠢货就是蠢货,连话中的意思都听不出来,还以为是在鼓励? 凌雨汐说着,很认真地瞄了瞄。 这投壶讲究个云淡风轻,随手施为,潇洒不羁,行云流水。若真的用心去瞄,就显得落了下乘。 可凌雨汐虽是在瞄,动作却并不凝滞,看起来也很有美感。 而后,箭矢脱手。 这箭矢不知道牵动着多少双眼睛,毕竟,好多人看这必赢的局,可是把自己口袋里的银子都掏光了。 箭矢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之中,很准确地落了下去! 场中一片寂静! 太幻灭了! 一双双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怎么会? 不可能! 有人还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最后那只箭,稳稳的落在最后那只壶……的壶耳中! 记分员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结结巴巴地道:“有终、连中、贯,贯耳,二二二十五分,共计六六六十八!凌大小姐胜!” 又是一片死寂。 凌雨汐很是惊喜地看着凌雪莲,声音里满是喜悦:“妹妹,姐姐很高兴,没让你失望!” 凌雪莲:“……” 牙都要咬碎了,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却僵硬得厉害。 她自以为隐晦地狠狠盯了凌雨汐一眼,该死的野草,她是故意的! 自己原本想借她的粗俗无知来衬托,没想到,她只是看着自己做,就能做得礼仪不差,姿势无错,最后的结果还要比自己好! 早知如此,她是怎么都不会去邀上凌雨汐的。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该死的野草,去死去死去死! 她都已经气成这样了,偏偏凌雨汐还来了一句:“可惜今天出门带的银子不多,只让似云下注了二千两,两万两银子,不够花啊!” 凌雪莲:“……”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现在已经把凌雨汐凌迟了。 甚至,她这一刻几乎都忘了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曲的脸,着实吓人。她的一千两啊! 凌雨汐轻笑道:“你马甲掉了!” 凌雪莲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目光一转,看到了看台上那么多人,她马上意识到不好,赶紧变了个扭曲的笑脸!这变脸的速度,着实让人惊叹。 三楼雅间,谢言尘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桌面上的银票都抓起收入怀中,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什么叫慧眼识珠?你们这群瞎子,还想赢本公子的钱?下辈子吧!” 哈哈,太高兴了,他终于在观月楼看见回头钱了! 于是,他继续插刀:“本公子还下了三千两的注,那是三万两,这次游学,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这哪能忍? 于是,秦小四一众把谢言尘一把拉住,拳头雨点般往他身上落。 这时,反应过来的大厅内二三楼都响起一片哀声,中间还夹杂着两道狂喜的声音! “我一定是祖宗保佑,手中只有一百两,想着押凌二小姐赢了也不过十两。就作死地押在凌大小姐上。现在我有一千两了,哈哈哈!” “我也押了凌大小姐五十三两,可我押了凌二小姐五百两,呜呜,明明可以大赚一笔,可现在只赚三十两!” …… 而这边,白清泉笑着道:“殿下,看来运气还是很重要的!承让了!” 楚元彻也笑了,很有风度地道:“白兄的运气着实不错,恭喜!” 庄家已经惊呆了,八千一百五十三两,他得赔八万一千五百三十两,除去原本投注凌雪莲的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两。他还得赔出三万七千八百六十两。 这一波,亏成这样,他怎么交代? 也怪他太贪心,为了吸引别人下注,将赔率弄得太高了。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凌大小姐会赢,要是赢的是凌二小姐,他只需要赔出四千三百六十七两,本是能赚三千七百八十六两的。 今天一天开庄赚的银子,在这一场就全赔光了。 比试完了,两人离场。 有了刚才的精彩,接下来的比试似乎都没有什么看头了。 差点全壶的凌二小姐,凭借着有骁箭贯耳这种不走寻常风却让人无语之极的凌大小姐,还有那蜂拥而至押注却输得血本无归的一众看客! 观月楼的口碑在,押注的银子很快兑现。 下一轮开始。 凌雪莲回到了二楼,不过,和下楼时众人瞩目,人人仰视不同,虽然也有很多双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怨气居多。 凌雪莲也不如之前,像女王在巡视她的领地般端庄雍华,气场万千。 此时,她垂下眼眸,虽还是娴静的模样,却不敢抬头,因为她怕一抬头,就暴露了眼里对凌雨汐的恨意。 凌雨汐倒是随意许多,好像刚才的比试仅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场小小游戏! 楚元彻亲手斟了两杯茶,笑道:“辛苦!” 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凌雪莲的脸上,凌雪莲满心的戾气便消散了大半,她隐晦地挑衅地看了凌雨汐一眼,小小游戏的确没必要放在心上。凌雨汐赢了又如何?她很快就要做寡妇了,以后只能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喝茶! 卑微又可怜! 第177章 这借口真是一点也不走心啊 在心里说了千百遍之后,凌雪莲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一点儿。 但是,似云拿着兑换回来的二万两银子出现时,连楚元彻的脸上那温润的笑容都有几分龟裂。 楚元彻投注的五千两打了水漂,而白清泉仅投三千两,却赚回三万两。 银子是小,但有些丢脸。 不过,在见到凌雪莲时,楚元彻还是笑得温暖和气。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跟在凌雪莲后面回到桌前的凌雨汐,第一次接触投壶,就赢了凌雪莲,她是不是很得意? 可似乎并没有,她神色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她看着凌雪莲的目光,有一丝了然,更多的,是应付! 她知道凌雪莲不是真的和她有什么姐妹之情,也知道凌雪莲其实是想借着她来衬托自己。那到底是她的运气,还是她的还击? 在楚元彻隐晦打量的目光里,凌雨汐上楼来时,和白清泉目光相接了一瞬,便移开了。 这个人,她有印象,在南康长公主府里,她听过他的琴声。 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她目不斜视地回了原位。 楚元彻看着白清泉,似乎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转头喝茶,两人的目光中没有熟络。 他突然就想笑了。 也许,有些事真的这么简单,白清泉只是想赢,就投注凌雨汐,而凌雨汐只是运气好,就赢了! 这世上有些事很可笑。 凌雪莲从见到凌雨汐起的那些小动作,他全看在眼里。 不过是些小儿女的小手段,无伤大雅。而凌雪莲这一切的小手段,只是为了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用踩踏别人的方式! 可最后,她很惊艳,但她输了。 看着凌雪莲虽然强装笑脸,却快哭起来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样吊着没意思,凌雪莲今日的邀约,就已经算是示好,相信这不是凌雪莲一个人的意见,这是凌将军府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已经偏在他这边了。 虽然现实让人有些不舒服,而得凌家的偏爱也是他自己的谋划,但他谋划本身所要的结果,不就是这样吗? 和凌家绑在一条船上,然后再图后计好了。 何必因为乘船的人当时想乘的是别的船,就心生疙瘩呢?总归不过是利益牵扯。 便如凌雪莲,她在自己面前娇羞无限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尽力表现,也不是因为爱他,不过是因为利益,因为他能带给她的殊荣罢了。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你们姐妹都很出色!” 凌雪莲知道最初是楚元彻下注一千两,再追加四千两,她心中就更不舒服了,几乎要告罪:“是我技不如人,让王爷输了银子!” 楚元彻道:“区区身外之物,雪莲不必介意!” 凌雨汐笑道:“今日托妹妹的福,特意相邀,让我赚了些银子,燕王府下个月的月例可算有着落了。这个好消息我得去告诉病床上的王爷,就不继续打扰妹妹和大皇兄的雅兴了!” 楚元彻:“……” 当他不知道,前几天,楚玄渊去上一次早朝,父皇赏他千两黄金?嗯,最后是威远将军府出的。出了足足十倍。 那可是十万两白银,这才多久,燕王府就没有银子了吗? 想走,找的借口真是一点都不走心啊! 老五那个病鬼,没想到,竟然还娶了一个这么泼辣的王妃! 大概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他对凌雨汐的容忍度要稍高一些。 毕竟踩着一个病鬼,营造出兄友弟恭的形象,这样能让他贤王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没看到老三那个阴鸷毒辣的人,在南康长公主府,都露出一副和楚玄渊兄弟情深的模样吗? 显然楚建邺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有一个病鬼兄弟也是不错的! 左右那个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道:“弟妹慢走,可需要本王派人准备马车吗?” 凌雨汐道:“那倒不用,我的马车就停在茶楼下,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凌雨汐说走就走,还真是干脆。 凌雪莲歉意地看着楚元彻,声音柔柔弱弱道:“让殿下见笑了。姐姐因为自小在庄子里生活,可能对银子比别人执着些。骤然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一时失态,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楚元彻笑了,柔声道:“本王知道,莲儿也是知道你姐姐下注了自己,不忍心她输,才故意跳了那一箭的吧?” 虽说这样说有些无耻,毕竟输了就是输了,但在场的看客未必知道。毕竟那支是跳壶,并不是没中。 如果她没有那一支跳箭,便是全壶。 全壶无论分数多少皆为胜,就没有凌雨汐连中贯耳这回事了。 更何况,凌雨汐的贯耳,也是在几只横耳之后才勉强瞄准成功的。 凌雪莲有心想点头,虽然事实并非如此,让大皇子这样以为就好了。 不过最后的理智让她没有点头,只是低头不语。这当然不是她心中所谓的羞耻心在作怪,而是她知道,她若点头,便是落人口实;而她不说话,别人这样以为,那就与她无关了! 她想起一事,急忙低声道:“殿下,你莫这么说,不然,雪莲今日就走不出这门了!” 她自然愿意在楚元彻心里留下善良好心的形象,可今天输钱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在场的大部分都输了钱,甚至连庄家都赔了不少。要是传出她是故意输的,那些人能把她的骨头都拆了。 楚元彻也意识到这点,便不由得去看白清泉。 可落眼处,哪里还有白清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走了。 他刚才有这么专注吗? 前一会儿白清泉还在呢! 这人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让楚元彻心中涌起一些不悦。不过,看着盈盈看向他的凌雪莲,他心情又好了许多。柔声道:“莲儿如此心善,不惜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放心,本王会护着你的!” 这句话让凌雪莲心中猛地一跳,一股喜悦充塞心田,虽然输了一千两让她肉痛,但是等娘亲派人拿下九品居后,银子以后她会有很多,大皇子这表态,才是她最想要的! 第178章 要和本王妃切磋运气吗 出了投壶居,凌雨汐心情甚好。 似云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目光犹如看着神邸。 王妃真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就赢了二万两银子,二万两啊,不是她这个小丫鬟没见识,而是那真的很多很多! 虽然王妃并不是每次出门都带着她,但是能跟着一起出来,每次都能让她大长见识。 凌雨汐看着眼里几乎冒出泡泡的似云,好笑地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似云一惊,心里担心王妃会嫌弃她,眼里就有了几分惊慌,忙道:“我,我,奴婢……” “好了好了,别吞吞吐吐的!走,今天咱们再去观月楼吃饭。” 似云猛地瞪大了眼睛,还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观月楼的饭菜,她居然还能再次吃到? 前两天跟着王妃吃了一顿,好吃得差点没让她流出幸福的眼泪来。 她以为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没想到王妃竟然准备再一次带她去吃,王妃太好了! 凌雨汐看着这个诚惶诚恐的小丫鬟突然之间露出惊喜的表情,也觉得很好笑。她并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在她的心里,也不觉得丫鬟就低人一等。不过身处这个世界,对于一些固化的东西,她也不会去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想做什么改变?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的往外走,突然,似云脚下一顿,凌雨汐抬了抬眼,路的前方,站着一个白衣如雪,清俊潇洒,有如谪仙的身影。 这个白清泉刚刚不是还在二楼?哦,好像她走的时候,对面座位已经没人了。 没想到他没走,居然等在这里? 这是离开去往观月楼的路,这时路上人并不多,她可不会觉得白清泉只是恰好在这里,毕竟,那双清澈深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白清泉拱手行了一礼,道:“凌姑娘!” 凌雨汐笑了笑,道:“我觉得白公子应该叫我燕王妃!” 白清泉并没有正面接腔,只是微微笑道:“姑娘的投壶技巧着实让人钦佩,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你切磋切磋!” 凌雨汐抬眼,面前男子眼神看似清澈,但其实深不见底,她不是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白家人,她也听说过,当然这是因为那次听了一曲琴音,她才有意识的关注了一下。 今天投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狗屎运。白清泉居然对她说,她的投壶技巧让他钦佩,还想和她切磋? 也是,能把琴音弹成那样的,又怎么会是不懂武功的庸人? 她勾了勾唇角,道:“不过运气好些而已。白公子是要和本王妃切磋运气吗?” 白清泉挑眉笑道:“能切磋运气,也是一大幸事!” 他的目光又深了几许,道:“凌姑娘,我觉得你很面熟!” 凌雨汐:“……” 她照过镜子,这具身体和她上辈子的相貌有七成相似,剩下的三成,是气质不同。 所以,这白清泉的话,虽说是有深意,但到底深到了哪一步,还是仅仅只是试探呢? 她不紧不慢地道:“白公子,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搭话方式很诡异吗?” 随口对女子说觉得很面熟,这种搭讪方式真是老套又油腻,好在白清泉人如谪仙,倒是把那油腻感消除了不少。 如果不是凌雨汐,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大概都会芳心小鹿乱撞。 毕竟,白清泉太出色了。 想当年,白家何等低调,名动天下的名士白清泉,竟然极少有人知道他便是昌平伯白家的公子,人人都觉得他神秘而出色,引京城无数少女竟折腰,这大概是唯一一个完全抛开身世,用压倒性的优势夺得京城第一才子之名的人。 白家的家世虽然在京城里面不算拔尖,可也不弱。能连续三年蝉联京城第一才子的才俊,诗酒风流,琴韵通神,长得眉目俊朗,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那般的英俊。 更重要的是,这位白公子至今还没有成婚,而且一直洁身自好,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 据说他早早地就放下话去,只愿寻一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若是寻不到,宁可永不成亲! 在这三妻四妾盛行的时候,这样的男子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怎么不叫京城的女子疯狂? 还有人曾猜测他的身份,直到南康长公主府一曲琴音之后,他的身份方才传开。 可是一年又一年,十四岁的白公子放下的豪言,到了二十八岁,他还没有找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也有女子心中痴恋,愿意为他等待。 不过,这位白公子不会空空给人希望,应该说,他压根没给过任何人希望,任那些闺秀们各种表白与示好,他自岿然不动! 到那些闺秀们终于等不下去,一个个不得不带着心中求而不得的遗憾嫁为人妇。 不过,见到白公子虽没选自己,可也没选别人,至今任是没有订下亲事,她们心意又平,也都很好奇怪,不知道这位远在天上,不染凡尘,只可远观,不可轻亵的白衣公子,会娶哪家的姑娘! 白清泉的这些盛名,凌雨汐不知道。 她虽然惊于他于琴一道的造诣,但也仅此而已。 白清泉点点头,认真地道:“的确!但我说的是真话,以前我应该见过你!” 他确定的语气,让凌雨汐心中沉静了一瞬,但也仅此而已。 原身身在庄子,不可能有和这位白公子相见的机会。即使有,那时候的原身灰头土面,大概也不会被这样一个有如谪仙一般的公子放在眼中! 凌雨汐一本正经地道:“我信!我今天出门一趟都遇见很多人,也许以前我们真见过!” 白清泉:“……” 他决定换个方式:“你听过神音门吗?” 凌雨汐:“……” 在南康长公主府,一曲琴音,她当时也曾想到神音门。 但那是上辈子存在的宗门,难不成在这个世界也有? 不,如果在这个世界也有,他就不会这么问了! 见凌雨汐微微蹙起眉,他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第179章 可听说过掩月宗 凌雨汐淡淡地道:“不知道白公子说的是什么!” 她语气很淡,声音清浅,这表情,也无法确定她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从没听过而产生了不耐。 他沉声道:“或者,我该问一句,凌姑娘可听说过掩月宗?” 凌雨汐心中大震,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她知道了,这白清泉果然和神音门有关。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神音门的谁。 虽然上辈子,她以掩月宗少主的身份,和神音门的少主订有婚约,但是,两人其实没有正式见面。 她不该认识那位少主,那位少主也不会认识她。 那位神音门的少主,只比她大了两岁。而且,她身殒的时候,那位还健在! 白清泉幽幽地道:“掩月宗的少主,就叫凌雨汐!” 凌雨汐:“……” 没错,她曾听师傅说过,宗门有一本古籍中记载,其实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不是孤独的,因为,在另一个世界,还有另一个自己的投影,他们和自己同名同姓,过着不一样的人生,若是机缘巧合,会有镜象合一的机会。 那样魂魄会更加完整,说不定,能将他们这一门的功法练到真正的九九归一之境,超凡破天! 所以,当初得知原身也叫这个名字时,她有一瞬间闪过这是不是就是师父说的自己的投影?但既然过着不同的人生,那便是不同的两个人。 她道:“所以?” 白清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退后一步,道:“托凌姑娘的福,在下也赢了三万两银子,不如,请凌姑娘吃顿饭?” “倒也不必!”她现在的身份,是“有夫之妇”吧?还是少惹是非。 白清泉很有风度地道:“那打扰了!若凌姑娘心有疑问,欢迎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转过身,竟就此而去。 凌雨汐压抑住想要叫住他的冲动。 不管如何,现在白清泉的身份不明,她也不想向他透露太多。 似云听了几句,简直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这位白公子之前支持王妃,便被她归于自己人之列,此时虽然拦住王妃说话,却很守礼,站在四尺多远处,没有任何逾距的行为。 凌雨汐见似云发呆,好笑道:“还怔着干什么?去吃好吃的!” 白清泉并没有走远,他看着那个少女的背影,娇俏随意,亲和,阳光。 好像这世间没有阴霾! 可她嫁的,是那样一个人,她心中竟无丝毫的不甘吗? 也是,她如果真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努力活下来,且活得精彩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时的困境而生出怨念?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很显然,她来的时间比他要晚。 不然,她一定有办法不嫁给那个会早夭的王爷! 想想自己,白清泉的心很是怅然,他来了十二年了! 来的那一刻,原身正报名参加京城第一才子比试。 可古怪的是,他却死了。 因为,他中毒了。 他来了,也许是穿越过来的优势,原本已经死了的身体,在他用内力逼出毒之后,身体又能用了。 连他自己也是懵的,他只是灵魂过来,但是内力和所有的技能都带了过来,而且,和这具身体完美融合。 十五岁的少年能妨害谁的利益呢?竟然到暗中下毒这一步? 他甚至来不及去搜寻原身的记忆,刚走出来,便已经被按在了比试台上。 原身已经抽过签,抽到的是琴! 于是,他弹了一曲! 满场皆惊,评审席上交头接耳,看赛的人窃窃私语,全都清楚地传进他的耳中: “这姓白的小子是哪家的?竟然这么强?这一曲,造诣之深,怕是连墨山学宫的卢大师也比不上吧?” “京城姓白的不多,难道是昌平伯家?” “三年前昌平伯府老伯爷去世,不是举家都搬到了冀城守孝了吗?” “英雄不问出处,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一支琴曲所达到的高度,已经不能以琴师论了吗?” “这少年年纪轻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 更多的人来打听他的来历,都被他敷衍过去。 但他记下了冀城,昌平伯几个关键字。 第二局他抽到的是书! 他很庆幸这些都是自己常备之项,所以替原身出战,一点也不怯。 既然原身想要拿到这个称号,他就帮他。 他赢得很轻松,拿到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 尘埃落定,他想搜原身的记忆,却发现并没有记忆传递给他,大概因为他来时,原身已经死透了的缘故! 他不动声色地从所有的讯息,别人的话语之中抽丝剥茧地抽取有用的消息。 毕竟他拿了京城第一才子,总会有很多人议论他的吧? 可抽取出来的有用的讯息只有三条: 原身也是初来京城不久,十五岁,叫白清泉; 原身性子有些傲,报名前曾与人口角,被人讥笑土包子想来京城夺才子之名,是白日做梦,所以放出他不但要拿今年的第一才子,还要蝉联三次的狂话; 原身住的客栈名字和房间。 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会一一查清,包括是谁给原身下毒,他也会替他报仇。 这名字凑合,他也没准备改回自己的,一用就是多年。 他不知道原身是谁,甚至还担心遇上原身的亲人,怕自己与原身迥异的行事方式和性子引起别人怀疑,好在这担心是多余的。 他既然要做事,自然免不得把自己的一些展现出来,哪怕他一直很低调,但是,原身狂话都放出来,要蝉联三届,他也办到了,再是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查清了。 他果然是昌平伯府白家的人,老家在冀州冀城,太爷爷去世,举家回冀城守孝,守孝期满,家人却没有回京城的打算,毕竟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很低调,倒不如在老家更自在。 但少年心性,想要扬名天下,就奔着京城第一才子的比试悄没声息一个人回京城了。 然而,他以为神鬼不知,却不知道,昌平伯府的一切,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第180章 睚眦必报的小人 原身是昌平伯府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 现在他一人离开家,说是游学,却来了京城,身边甚至没有人跟着,那个人动手了。 白清泉查到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 动手的,竟然是皇家暗卫! 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昌平伯府在京城的时候,就处于半封闭状态,闭门谢客,很少参与京城的那些盛会。伯府的子弟们,在京城露面的次数极少,少到原身回京城,别人只是因为他的优秀才被猜测是不是白家人。 没有人认识他! 而后,放着京城里好生生的日子不过,借着守孝之名,就举家搬去了冀州,孝期满也不愿意搬回来。 大概白家人早就知道皇帝对他们的忌惮,所以隐忍低调了。 明明是皇家的亲戚,却被忌惮至此。 他也查到了原因,现任昌平伯白行云,他的爷爷,当年虽是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可那时候的太子并不是他。只忠于皇上的昌平伯,敏锐的发现了四皇子的野心,把他有异动心思的事隐晦地提醒了先皇。 先皇却并没有重视,以至于太子被杀,其他皇子但凡有些能耐的,要么丢了命,要么残了废,要么被逼出京城,无诏不得回京! 而当了皇帝的四皇子,记恨了昌平伯。 昌平伯在四皇子成功登上帝位的那一天,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提醒先皇的事,早就被四皇子的眼线汇报给他了,算是彻底惹恼了他,只怕昌平伯府不保。 他到底是帝师,对皇上的了解多于常人,知道这位明明是篡位而立,却注重名声,所以拿这件事做文章,让这位为了不被史书唾骂,对这名义上的老师,不明着下手,便暗戳戳地使小手段。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颐养天年早不在昌平伯之位的老伯爷寿终正寝。昌平伯白行云借此机会上书,请求护送灵枢回老家冀城安葬,并丁忧! 皇上立马就准了。 可即便白行云已经步步退让,当今皇帝还是为当初之事耿耿于怀,说到底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甚至派了暗卫在路上伏击刺杀。 白行云早就料到这皇上的尿性,在出发之初,就重金聘请了魅影楼的王牌杀手保护。 王牌杀手对上宫中暗卫,一路火花带闪电,刀光剑影,战战惶惶,好在平安到了冀州冀城。 白行云约束子孙不得回京,却没有告知原因,这才有原身这个愣头青独闯京城,被人一杯毒茶,死得不明不白。 白清泉在查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很无语。 他用了原身的身体,按理应该为原身报仇,但是对面的势力太大了。他就算想报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好在,原身的仇人只是皇帝,不是整个皇家。 接下来白清泉连续三届京城第一才子,既是完成原身的心愿,其实也是故意高调,让皇上不能再暗搓搓地对他下手。 他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别人都不知道他是白家人。 而皇上见白清泉虽然争了京城第一才子的位置,但是却不科举,不入仕,而且又滑溜。再加上他派出过四个暗卫,一个个都是有来无回,也让皇上摸不清楚他的底细。 而朝中有人记起了昌平伯,上折子表示昌平伯丁忧时间早就过了,应该回京了。 皇上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可谁叫白行云是当年他的老师呢?他登基的时候为了收买人心,显得他厚待旧人,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封他为太傅。 人人都知道他是帝师,明面上他不能对昌平伯动手,不知就里的朝臣们又因为昌平伯在朝在野的声望,请求皇上召他回朝。 皇上无奈,只得发了诏令,让白行云携家人回京城。再说,人到了京城,才更好拿捏不是? 皇上相召,无法推迟,但白行云一家拖家带口的,在路上硬是拖了四个月。 直到南康长公主府宴会过后,方才回到京城来。 昌平侯这一丁忧,丁了十几年,京城的旧府虽然有老仆打扫,但连房顶都长了青苔。 白清泉这个在京城名头响了这么多年,来历神秘的人,终于“认祖归宗”,白行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家法,给了白清泉十板子。 这小子敢偷入京城,本来他能在冀城养老,这下好了,都六十多了,还得再回京城来,再到皇帝的眼皮底下。 他可不认为睚眦必报的皇帝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说不准,就是因为记着当年的事,才会把他召回京的。 这个黑锅白清泉只能背了。 不过,他还没敢告诉白行云当年中毒之事,也没敢告诉他皇上派暗卫杀他好几次! 白行云虽回了京,不过只领了一个名誉上好听,却什么实权都没有的闲职,这反倒让白行云松了口气。他年纪大了,早年前的抱负也好,理想也好,早就被岁月磨砺,现在只愿家人平安,白氏一门不会因为当初他的一个决定而遭遇灾难! 白清泉不入仕不完全因为白家与皇上的这段旧怨,而是他更希望在武之一途走出更宽广的大道。 上辈子他似乎窥到了一些能更进一步的阶梯,可惜突然就来到了这里。 他一直没忘精进自己的武道和琴道,可总觉得缺点什么,直到南康长公主府的宴会上,他一支琴曲为人织梦,却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 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力,还有他们神音门的绝世手法,就为了看那双清亮的眼睛沉入琴曲所织的梦境。 可是,哪怕他最后把内力提到十成,仍然没有办到。即使心志坚定的人,也不可能抵抗得了才对! 他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为他的琴音所动? 他当时受到轻微反噬,休养了半个月才好,就一直在想着要会会那个女子。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燕王妃,年十七,从小长在庄子上,是所有人以为的废物。他却本能地感觉,那不是废物,那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第181章 连一文的真心都没有 一直觉得那双眼睛在哪里见过一般的白清泉触动了他压在心底的一段记忆。 他突然想,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也许别人也能。 上辈子得知掩月宗被灭,少宗主不知生死,他遍寻天下,寻找他的未婚妻!在一次世界级的音乐会,他也用上了十成内力,用琴音织梦,同样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他参加这样的音乐会,原本就是抱着那样的希望,所以,他必然会弹那么一曲,而天下除了神音门的弟子,还能不被他琴音织梦影响的,就只有一人,掩月宗的少宗主。 为什么呢? 因为当年神音门和掩月宗订下亲事后不止交换的信物,为表诚意,神音门还单独送了掩月宗少宗主一份礼物,就是能不被神音门神音所惑的心法! 他当时一曲结束,便去找那个人,可惜,这场音乐会来的人太多,那双眼睛的主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终于查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世界佣兵排行榜上排第七的闪电时,闪电却因为一场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他心中其实有许多疑问,不知道凌雨汐是不是掩月宗少主,是不是那个佣兵排行榜第七的闪电,如果是,她来到这里多久了?她曾受过那么多的委屈,那时候,是她吗? 可是,他却又不得不克制所有的情绪。 因为,她嫁人了! 她是燕王妃! 这个世界,不是上辈子所在的世界,男女授受不清,女子名节大于天,他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疑问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让她陷入别人的流言之中。 或者以后再找机会,和她再谈谈! 凌雨汐虽然因为白清泉的一番话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她表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显,带着似云在观月楼吃了一桌好吃的,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倒也不是因为这二万两就如此高兴,不过,能让凌雪莲吃憋,尤其是看着她那吃了苍蝇却还不得不咬着牙吞下去的样子,也算是为原身要了一点利息。 俞聆清的死原身觉得有问题,那就得着落在威远将军府的人身上。 从哪里查,怎么查,凌雨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在投壶会第三天,大皇子求了皇上赐婚! 大皇子十分高调张扬的来威远将军府下聘。 尘埃落定,凌铁山和邱蕙珠心中大定。 凌雪莲娇羞无限,派了宝珠去外面打听。得知下聘之物一抬抬往府里来,这边都进了好多抬,那边都到街角了,还没见尾巴! 这样盛大的场面引起无数人围观,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到底是大皇子下聘,这气派,这场面,真让人羡慕!光下聘纳采就这么大的排场了,那以后成婚大典那不得十里红妆啊?” “十里红妆算什么?那可是大皇子,说不定以后还是太子。百里红妆都有可能啊!” “凌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她也担得起这份荣耀!” “武将之家竟然能教出一个大才女,只能说这凌小姐真是得天独厚,聪慧无双!” “不止呢,这位还是京城双骄之一!” “凌大小姐和大皇子真是男才女貌!以后,成了安王妃,那可比凌大小姐的称呼更尊贵多了!” “嘘!你是不是找死?谁不知道这是凌二小姐,凌大小姐早就嫁给燕王,成了燕王妃了!” “说起这个凌大小姐也是可怜,看这威远将军府这么气派威严,只怕那凌大小姐都没有住过两天吧!谁叫她命苦,亲娘早早的死了呢!” “可不吗?这有娘护着和没娘护着的差距,真是天差地别!” “说起来,前威远将军夫人可是个好人啊,那年京城大雪,城外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乞丐,还有麟州来的流民。俞夫人听说后,自掏腰包前去施粥,足足施了一个月,活人无数!” “好人不长命啊!” “难道只有我发现了,凌大小姐比凌二小姐只大了两个月吗?”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如今的邱夫人那本是威远将军养在外头的外室,也就是小妾。不过她命好,她哥当了大官,逼着凌将军把她扶正了!她当外室生的儿女,就成了嫡子女了!” “对对,我二姑母的女儿当年在威远将军府当差的,听说俞夫人死得不明不白……” “谁叫她娘家没个当官的呢!” “嘘!这种话你们也敢乱传?这是嫌命长了吧?”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我是说凌二小姐的纳采礼真是盛况空前啊!” …… 接下来的话题,就都围绕着聘礼,然后是一溜溜的彩虹屁,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而在人群之中,易容成一个麻子脸的凌雨汐,把那几个透了口风,后来又讳莫如深的几个人记住了。 大皇子亲自来送聘,他骑着高头大马,锦衣华服,身后亲随提着一对活雁,吸引了一波百姓的仰望。 他居高临下地看去,那些百姓们都出门来看热闹,街道两边人满满当当。 在一家茶楼的门口,他看到几张熟悉的脸。 二皇子楚樟怀,三皇子楚建邺,四皇子楚子煜,六皇子楚明甸…… 几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似乎还在微微笑。 楚元彻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楚建邺的脸上,也微微笑了一笑,不过,这笑意里,带了几分得意! 楚成邺压下眼底的鄙夷,不过是他挑剩下的罢了。 不过,他面上却半点也不显,还笑眉笑眼地道:“恭喜大皇兄得偿所愿!” 楚元彻总觉得这句话意思怪怪的,话本身没问题,但是,从楚建邺的嘴里说出来,就仿佛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眼里的阴翳一闪而逝,当初凌雪莲落水,楚建邺的画舫就在不远处,而后,京城流言满天飞。虽然这是他自导自演的局,但是到底还是让凌雪莲白壁无瑕的名声蒙了尘。 所以,这其实也是他心里的一点阴霾。 楚樟怀等人也纷纷热情地道:“恭喜大皇兄!” 楚元彻一一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表面看来,真是兄友弟恭,不过,楚元彻很清楚,他们满脸的真诚里,连一文钱的真心也没有! 第182章 阵势真大 楚元彻目光在几位皇子身上扫过,呵,以老三为首,老二老四老六,这几个人,明面上看起来不是对他示好就是对老三示好,可都是皇子,谁不知道谁心里的小九九? 不过,楚元彻此时也当着不知,还满面春风地笑道:“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楚明甸笑嘻嘻地道:“大皇兄纳采,做弟弟的怎么能不来观礼?再说,即使是农家,纳采之日也要热热闹闹的,咱们是皇家子弟,大皇兄娶妃这么大的事,咱们做兄弟的怎么能不来捧个人场?” 楚子煜更是笑道:“听说凌家小姐也请了不少闺秀来观礼,大皇兄,你懂的!” 他说得俏皮,引来一阵笑。 楚建邺笑道:“原来四弟你是春心动了!” 楚子煜理所当然地道:“小弟我已经十九了,就等着几位皇兄娶亲后,沾沾喜气,也娶妃呢!” 一团和气! 楚樟怀轻笑一声,道:“四弟说的是,我等比不上三弟,那可不得早早为自己打算吗?” 这话一出,气氛就变了。 楚建邺睇过去一眼,带着几分冷意。 楚樟怀丝毫不怵,反倒笑对楚元彻道:“大皇兄,你待会得空,也帮小弟相看相看!” 楚元彻很有长兄风范地半开玩笑道:“相看是可以,若是有心,看在心里,到时请父皇赐婚,为兄定为你们说好话!但咱们毕竟是皇家子弟,可得矜持一些!” 说话间,几人跟随着楚元彻,向威远将军府走来。 这送聘有如骑马游街,马走得不快,他们步行也跟得上,一边走一边说笑,气氛分外和谐。 楚元彻压下眼底的阴翳,他觉得他们没安好心,但是,他又没有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让他心中暗暗警惕。 而百姓们可不知道这些皇子之间的眉目官司,更看不出他们的波翻浪涌,只是觉得这阵势真大,平时一个也难得一见,今日一见就是五个。 威远将军府热闹非凡。 凌庆威这个长子更是忙前忙后,好像他要做新郎一般。 凌雪莲的亲弟弟凌易也从书院回来了,他姐姐大喜,即将有个尊贵的皇子当姐夫,他当然要回来观礼。看着凌庆威殷勤地忙前忙后,凌易眼底的鄙夷根本不加掩饰。 他就看不起这个狗腿一样的庶兄。 不过,这狗腿子庶兄对他和姐姐巴结得很,他倒是很享受这种巴结! 他更想见的,是王爷姐夫,所以,也走到府门口,和凌庆威一起等着。 聘礼前头到了,楚元彻随送聘人一起,还在路上,不过,看着百姓们越来越多积聚过来,凌庆威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易弟,安王殿下定是快到了!” 凌易瞥他一眼,语气并不太尊重:“你怎么知道?” “你想想,这些人看什么?肯定不止看聘礼,还看送聘的人是不是?人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没跑了!” 凌易轻嘁一声,不再理会他。 凌庆威却兴致勃勃地翘首相盼,一边还狐假虎威地指挥着接聘礼的下人仔细点,别磕着碰着,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不知道谁叫道:“来了来了!” 随着这一声,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当先看到的,便是一匹白马,马上,锦衣华服,龙章风姿的楚元彻贵气外显,英俊不凡,风度翩翩,有如惊鸿! 而马后并行的,竟然是一水的皇子。 凌庆威眼睛瞪得老大,他一个庶子,平时讨好凌雪莲姐弟,讨好邱蕙珠,就是图他们能带他行走于高门贵户之间,得知凌雪莲要嫁给大皇子,他高兴坏了。 可惜他是庶长兄,要是丫鬟小厮的,大概叫他陪嫁他都愿意! 此时,他忙碰碰凌易:“易弟易弟你看,皇子,皇子们!” 凌易因着是威远将军府出身,有个太学的名额,他在太学里,自是见过几位皇子,也认识,看到凌庆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他往后一拨拉,十分嫌弃地道:“皇子又怎么样?本公子见过好多次!你能别这么丢人现眼吗?将军府的脸都快要被你丢光了!还有,你挡着我了!” 凌庆威嘿然讪笑,不好意思地退后半步,让凌易站在前面。 凌易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庶长兄眼底深处的妒忌和恨意。 对于二品以上府邸和功勋家族,每两年会有一个太学名额。明明凌易可以等两年,就因为他是庶子,所以,太学的名额就给了才十三岁的凌易。 如今名额又下来了,可是他却已经过了入学年龄,与太学无缘! 现在凌易仗着入了太学能常见皇子,倒在他面前优越上了,他心中如何不恨?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上恨了,几位皇子的同时来到,着实将凌府吓了一跳,这规模未免太大。 凌铁山心中暗暗高兴,大皇子是他的退而求其次,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能为莲儿做到这个地步,将几个皇子一起请来,这排场,简直独一无二! 这是将所有的成年皇子都请来了,哦,不,少了病鬼楚玄渊。 不过,凌铁山对楚玄渊,那还真是不见为妙,一见就肉疼! 邱蕙珠更是将这个喜讯派人去告诉凌雪莲。 纳采之时,凌雪莲是不能和楚元彻见面的,所以她在自己的莲华轩里。 燕王府,在秋千架上看书的凌雨汐被楚玄渊拉进了屋。 凌雨汐纳闷:“有事?” 楚玄渊神秘地笑道:“阿汐,今天是个大日子,你竟不知道?” 凌雨汐想了想,什么大日子?成亲,呃,合作一年纪念日还没到吧? 她道:“你生日?” 楚玄渊呆了一呆,继而笑道:“阿汐忘了?今日是大皇子向凌雪莲下聘纳采的日子啊!” 凌雨汐:“……” 那好像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投壶居凌雪莲气着了,也没给她下帖子呀! 她道:“你要去吗?” 楚玄渊一脸腼腆地道:“凌将军人多好啊,前几天地给我们送了十万两银子的零花钱,今天这是他家的喜日子,咱们去观礼,顺便看热闹也不错!” 凌雨汐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有热闹看?” 第183章 你的面子真大 楚玄渊正经地道:“家大业大的,而且结的又是皇亲,肯定会有热闹看的呀!” 凌雨汐想着她也的确需要再去凌府。 昨天夜里跑了一趟,一无所获!信息不全,地面儿不熟,能去就再去一趟吧! 她侧头看楚玄渊:“既然有热闹看,那就去看看吧!” 楚玄渊笑容温和,道:“嗯,不过,到了地方,又得麻烦阿汐照看我了!” 现在,主院里只要楚玄渊凌雨汐在,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包括一尘一铉,都不往跟前凑。所以,楚玄渊也就没“发病”! 不过,前几天,在凌铁山送来五千金票五万两银票之后,皇上好像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个儿子似的,还特意赐了御膳过来。 吃了御膳,睡了一夜,楚玄渊的病情就又严重了!之后,便是御医来看诊,而且不止来了一个,个个来时神色不情愿,心事重重;去时凝眉,摇头轻叹。 这伤了底子,就算温养,都难吸收了。 年纪轻轻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一个月三十天都要靠吃苦药苦撑,可怜哦! 这不,在屋子里连待了两天,连房门都没出,倒是御医开的苦药,一碗碗地往屋里送! 楚玄渊也不用丫鬟,以前还有小厮,但自娶了王妃后,这药都是王妃亲自端进去,空碗也是她亲自拿出来。 这次楚玄渊的病来势汹汹,凌雨汐当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楚玄渊告诉她,是那御膳有问题。不过他根本没吃,而是给了一只小老鼠。 第二天小老鼠吐血不止,凌雨汐甚至还看见了那只老鼠,看着虽吐着血,却吊着命的老鼠,她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一是虎毒不食子,皇帝竟然对楚玄渊这么一个对他皇位毫无威胁的儿子动手!而且,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不然,楚玄渊不至于想到御膳喂鼠试毒! 二是楚玄渊竟然在继手帕血迹的秘密之后,又告诉她这样一个大秘密。 这让她当时看了楚玄渊好久。 古人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皇室又这般的无情,她得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踏入了什么了不得的怪圈。 不过她还没看出来。 所以她决定,自己的事业要更加努力,自己要做的事,要加快步伐才行。 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了,大概合约期也差不多到了,到时候,远离京城,找一个有绿树红花,山清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不香吗? 楚玄渊都这么说了,她就明白,虽然楚玄渊没有吃御膳中毒,但在外人面前,他必须“中毒”了呀! 所以,今天楚玄渊不是要去观礼,而是要让皇上知道,他又“病”了! 她爽快地道:“放心吧,我罩着你!” 楚玄渊满意地笑了,他就喜欢阿汐说护着他时的样子。 两人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很快,燕王府的马车就往威远将军府驰去。 此时,因着众皇子上门,凌铁山亲自出门来迎接。 虽然大皇子是来纳采,凌铁山算是长辈,但凌铁山可不敢摆这样的长辈架子。 只不过迎出门时,看见三皇子,他眼眸之中多少有几分探究。 凌易心中兴奋不已,觉得他姐姐真是厉害。 他走到楚元彻面前,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亲亲热热地叫道:“姐夫!” 楚元彻微微笑着颔首。 凌铁山说过场面话,凌易也在凌铁山的提点和介绍之下见过了几位皇子,凌庆威站在一边,却被完全忽略。 他恭敬地低着头,余光看着得意的凌易,对他冷漠却对凌易爱护有加的凌铁山,眼里涌起深深的不甘。 都是庶子,谁又比谁高贵?现在他只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但以后,他定要让凌易在他面前低头! 几位皇子此时极给楚元彻面子,主客尽皆热情有礼,正要相让请进屋去,却听到马车的声音。 是从对面来的。 看见燕王府的徽记,凌铁山的脸都绿了。 他来干什么? 今天是凌府的喜日子,真是晦气! 若不是顾忌脸面,他都想叫人挡在门外。这万一发病,算谁的? 他有心想带着几位皇子先进府,把那病鬼交给凌庆威和管家去接待算了,但是,楚建邺脚下八风不动,反倒看着燕王府的马车,似笑非笑地道:“莫不是五皇弟也得知大皇兄的喜讯,拖着病体前来贺喜了?大皇兄,你的面子真大!” 楚樟怀眼神阴鸷,他现在不动那个病鬼,只是不想脏了手罢了! 楚子煜突地笑道:“说起来,五弟也是凌府的女婿,我们做客人的都来了,他来得这么晚,这可失礼了!” 楚明甸在几个人中年纪最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楚元彻心中也很意外,这是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所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出门的机会了? 又或者,是他的病好了?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尘放好下马凳,一铉撩开车帘,接着,众人便看到一袭浅蓝色衣衫,容色倾城,神色却淡淡的女子淡定从容地下了马车,而后,她转身马车,伸出手。 一只白得几乎透明般的修长清瘦的手伸出来,握住凌雨汐的,接着,楚玄渊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精致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容出现在车门口。 他在下马车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几个人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这不是踩空,而是腿脚无力,落地发软所致。 楚樟怀心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五弟,你这身子骨不好,就莫要往外跑了!” 楚子煜笑道:“五弟,二皇兄也是关心你,这万一吹了风,这不得回去卧几天床啊!” 楚樟怀继续冷笑:“回去卧床倒也罢了,那是自作自受;这万一半路病发,岂不要害人?” 楚元彻敷衍地道:“二弟四弟莫要这么说,五弟也是一片好意!” 楚明甸道:“五哥,前日听说你病又发了,把父皇都惊动了,亲自派了陈御医张御医刘御医前往,小弟正担心,准备去探病呢,看见五哥出门,小弟就放心了!” 第184章 翁婿?呸! 楚建邺冷眼旁观,眼眸之中暗色涌现。 楚元彻不过来纳采下聘,楚玄渊就撑着病体都来了,两人之间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楚樟怀再次阴阳怪气:“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该不放心的是凌将军府,这万一有人短命,这大好的喜事岂不就沾了晦气?” 凌雨汐眼神一厉,但楚玄渊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抬起了苍白虚弱的脸,低弱地道:“玄渊不知,原来二皇兄对大皇兄的怨念竟然如此深,深到竟要诅咒大皇兄大喜之日沾晦气?” 早在楚樟怀这话一出时,楚元彻心中就不悦,此时楚玄渊说出口来,楚元彻眼底冷意更甚。 连常年生病,不问世事的人都能听出这话中深深的恶意,老二嚣张得很啊! 楚樟怀一怔,他是有小心思不错,他也的确希望楚元彻出事不错,但是,他又不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敌意摆出来,又不是白痴,失策了,刚才光顾着怼楚玄渊,倒是忽略了楚元彻也在连带之列。 他忙道:“大皇兄,你莫听那病鬼的,我没这个意思!” 他若不上赶着解释,倒没显得心虚,这一解释,看着他的眼神反倒有了些心思各异。 而楚玄渊却还在原地喘气。 不喘死他得了,刚才竟然还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也不怕一口气接不过来就原地去死。 楚樟怀恶毒地想。 他也知道刚才他是太急了,倒且得猥琐且心虚。 多说多错,一句解释就够了,不过,病鬼嘴皮子很利索,而且,他现在这么个鬼样子,自己若是继续和他斗嘴,别人还以为他欺负病鬼呢!这于他不利,他虽没能像楚元彻一样在外面有个贤王名声,但也绝不能给别人留下欺负病弱的弟弟的印象。 试想,连一个即将早夭的弟弟都容不下的人,谁又会相信他能容人? 那既然有隐晦的心思,想要那个位置,就得听母妃和未来岳父的话,隐忍,隐藏,隐蔽…… 这一轮没赢,没关系,左右这病鬼也就一张嘴了! 他的力量和所有的一切,用来对付一个病鬼是浪费。 凌铁山倒是巴不得楚樟怀多说几句,有人跟楚玄渊过不去,他比大夏天喝冰水还高兴。 没想到楚樟怀的战斗力不行,这才两句呢,就不说了。 他是主人家,不好把人一直堵在门口,便热情地迎人进去。 到楚玄渊时,他不冷不热地道:“燕王请!” 楚子煜道:“凌将军跟五弟还这般客气?你是长辈,他要不是身子骨不适,今天得早早来帮忙才是!你们这客客气气的,看着挺奇怪的!” 凌铁山皮笑肉不笑地道:“晋王说的对!” 翁婿? 呸! 他冷眼扫一眼凌雨汐。 要不是她那死鬼娘没在他计较之内死,早死了两年,本来俞聆清在京城里的所有的财富都是他的。 就因为死得太早,有些生意他还没有接过来,甚至不知道还有哪些。 甚至他自己,也是俞聆清死去一年多后,才从别的途径知道,俞聆清果然是极有生意头脑的,在京城才短短几年,竟然织起一张强大的商业网。 有人传说,她一人之富,可抵一州之富。 整个西楚天下分九州,抵一州之富,那不就是九分之一的国库?那得多少银子? 要是当初将俞聆清的全部生意都接手了,威远将军府的底气更足一些,他的雪莲,也不会因为仅仅落了湖,被大皇子所救,就不得不嫁给大皇子。 想到这里,他就连带着恨凌雨汐。 如果是原身,有血脉牵连,又从小经历苦难,也许会对凌铁山的态度有所顾忌,但凌雨汐全没当回事,目光扫过,那楚子煜倒是活跃得很。 这位贤妃所出的皇子,年十九,去年被封为晋王,相比楚元彻楚建邺这两个十六岁封王的,这封王够晚的了。但比齐王楚樟怀,又算是早的,因为楚樟怀和楚子煜是同天封王。 当然,所有人都不如楚玄渊封王建府早,只是,谁都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的这些个兄弟们,倒也没在这件事上嫉妒他。 暂时看不出楚子煜是什么意思,凌雨汐也懒得理会,扶着楚玄渊往前走。 一尘一铉跟在后面,两人做好亲随的本分,离得不近也不远,但目光都落在自家主子身上,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紧张。 这眼神几个皇子都看懂了,这是生恐楚玄渊脚下再发软,想必以凌雨汐一个女子,是撑不住的,那可不就得两个亲随搭把手? 毕竟,摔在地上可不好看! 楚樟怀嘴又贱了:“还是五弟的排场大,这出门两个亲随跟尾巴似的,难不成带个王妃还不够?” 他们也各带着一个亲随,不过,早在他们跟在楚元彻马车后,各自的亲随就只能远远跟着,此时也不敢上前。皇子们扎堆,亲随们哪配凑近? 楚玄渊倒不生气,反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前两日发病,身子骨有点弱,这不既想沾大皇兄的喜气,又怕恼了大皇兄的喜事吗?” 楚元彻看着说话都虚弱得直喘的楚玄渊,对他的忌惮既去,也不介意表现得亲和一些:“五弟能来,本王便很高兴了,其他的你不必担心,凌将军府上定会好生照顾你的!” 楚樟怀又嘴贱:“可不嘛,毕竟也是翁婿嘛!” 楚建邺听得笑了起来。 楚元彻脸一沉,淡淡地道:“齐王,你是做兄长的,要有兄长的样子!” 楚樟怀:“……” 他可以可着劲的对楚玄渊阴阳怪气,但是现在,却不敢跟楚元彻硬碰硬。 楚建邺轻笑一声,道:“大皇兄也不必生气,二皇兄说话向来直爽,他呀,说话不好听,可没什么恶意!” 楚元彻似笑非笑地道:“三弟向来脾气好,能包容,在这点上,为兄尚有不足,要向你学习!” 楚建邺笑道:“好说,好说!” 两人打着机锋,众皇子们在一边便不再说话。 目前,这两位出类拔萃,他们也不敢真得罪。 第185章 想必不会计较的哦 一行人往府内走。 凌易兴奋得双眼发光,看看,他姐姐多厉害? 嫁的是大皇子,这所有的皇子,都是大皇子的弟弟! 当然,他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要是以后姐夫能到那个高位,那他可就是国舅! 喜滋滋! 这时,凌庆威走在他身侧,已经觉得自己未来不可限量,身高九尺八的凌易脸色一沉,一把将凌庆威拉住,往后一甩,压低声音冷喝道:“没点眼力见!一个庶子,还想跑到本少爷前面?” 凌庆威赶紧讨好地道:“是我一时高兴忘形了,易弟先走!” 他谄媚讨好的样子让凌易心里舒服了,也就不计较刚才竟然想抢在他前面进门这件事。 他大摇大摆地跟在众皇子身后,好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一般。 众皇子被让进了正厅。 楚玄渊当然是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 他被封了王,而且是早早的就封王的皇子,又是嫡皇子,按理怎么着也比楚樟怀,楚子煜,楚明甸的位置好一些,但是凌铁山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是内亲,不是客人,这个位置虽偏了些,但殿下想必不计较的哦!” 楚玄渊掩唇低咳,脸色虽然发白,脸上却带着温和笑意,道:“嗯!” 凌铁山不再给他一个眼神,当然,更没有眼神留给凌雨汐了。 能进前厅入座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其他人都安排在偏厅那边。 客人还在不断来到,随着门口的说话声,一个身形健壮,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的中年男子大步进来,凌铁山亲自相迎,神情亲热又亲近。 一个人脸上有疤,不免让他添几分凶戾之气,或者影响容貌,显得很丑,但是这位不一样,他眉眼英俊,这一道疤,在眉骨上方一些,不但不影响他的英俊,倒让他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好像一个带着杀伐之气的战场回归的得胜将军。 这人,便是忠肃侯邱光骥。 邱蕙珠的哥哥。 他这几年越发得皇上信任,极有威仪气势,一双眼睛扫过来,被他目光扫过之人,竟有种冰冷的,头皮发紧的感觉。 听说这位当初在流放地,就是凭借不要命立了军功,以流放地的苦工为兵,硬是把被敌兵侵占的城守住了。 而他打仗之勇,早早传回京城,说是为了胜仗,身先士卒冲在前,只要军功不要命。有一场仗时,连刀都砍卷了! 这一身的凶气,便是战场上带下来的。 听到角落里有人低声谈论,凌雨汐只是在心里轻嗤一声,凶戾之气?战场上带下来的?他离开战场都多久了? 与其说是他自身带的,不如说是他特意在进门的时候释放一波,以此来展现他的威! 就是一个小心机而已。 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这种小心机用得熟极而流。 纳采之礼进入流程,整个厅内的人都在观礼,偏厅那边倒也有人围观,不过他们没有位置。 但他们谁都不会在意,而且,以能观礼为荣。 聘礼太多,唱礼这块,便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谁也不会嫌弃时间太长。 正礼结束后,一个个上前对凌铁山说恭喜,吉祥话不要钱地送给大皇子。 凌铁山今日高兴极了,这可是皇上赐婚,而且,大皇子还这般给凌家,给莲儿面子,他得在大舅哥面前好生说说大皇子的好话! 威远将军府今日备了精致的茶点,丰盛的酒宴,府里更是早就拾掇一新,正礼结束,饭点没到,大家可以在将军府里自由参观,也可以去赏花游园。 于是三三两两的人从大厅偏厅散开,去花园院内。 这府还是当初俞聆清布置的,哪怕她是商户之女,但是来威远将军府参观过的人,谁人不赞一句布置之人甚有格局眼界,非常人? 只不过,那原本夫人住的精巧正院,早被邱蕙珠住了多少年,而俞聆清留下的唯一女儿,在这府里,连个房间都没有,不要说院子了。 今日,东面的花园里,早就备了一盆盆开得正艳的花,让人远远看见,便觉得赏心悦目,行走其间,自是更加心旷神怡。 各个亭子里,也备了琴棋,轩室廊廓,处处能让人休憩赏景。 这是凌雪莲和邱蕙珠一起布置的,倒也有心,做得十分妥贴。 大皇子,邱光骥等贵客,自是有人相陪。 其他几个皇子以有机会参观将军府,不容错过为由,潇洒游园去了。 凌易巴着他的大皇子姐夫。 凌庆威借此机会,去和想巴结的人套近乎去了。 来的女眷有邱蕙珠招待,这么些年,即使还有人记得她曾是外室,但随着邱光骥的发达,这件事被人选择性地忘记。 她已经如鱼得水了! 楚玄渊和凌雨汐却是受尽冷落,除了派了个小厮,一个主人家都不见。 不过,两人丝毫不在意。 凌雨汐扶着楚玄渊在花园西角的一个亭子里坐下。 楚玄渊轻喘着道:“累了,不中用啊。阿汐,你不用陪着我,随意去逛逛吧!” 凌雨汐道:“你身边没人可不行!” 进这个园子的时候,一尘一铉被拦在外面了。 说是里面有女眷,男侍一概不得入内,里面有将军府的丫鬟在,不会让各位贵客感觉不方便。 这也的确是个说得上的理由。 但也导致现在楚玄渊身边没有人服侍了,有个小厮跟着,可这小厮是将军府的人。 楚玄渊倒不在意,道:“这里是将军府,我自是安全,你不用担心!” 他又笑道:“怎么说也是你娘家呢,听说建府之初,这里的亭台楼阁,花园院落都是你亲娘设计,即使你记事起没有住过,怎么也得去看看!” 他的声音越说越弱,越说越小声,到后面,气息不接,后继无力。 小厮进府四五年了,心里极是不屑,她亲娘?不是个商户之女么?能设计这么大气好看的府邸? 不过,他还没蠢到多嘴! 凌雨汐道:“也好!”她看了小厮一眼:“照顾好王爷!” 她本就要在这里到处看看,另外,楚玄渊说有热闹看,热闹肯定不在这里,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是什么热闹了。 第186章 曲水流觞 小厮道:“王妃放心,所有客人,我们将军府都会好生招待的!” 楚玄渊宠溺地看着她笑:“你看,这下放心了吧?” 凌雨汐道:“那我就去随便走走!” 楚元彻并没能看到凌雪莲,他也不甚在意,原本就不是因为情之一字,自也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牵挂。 下聘之后,他本是可以直接离去的,不过,几个皇弟一起来了,即使只是出于礼仪,他们不走,他也只好相陪。 毕竟,他们是沾他喜气来的。 他这个贤王,当然是宠溺的、宽容的满足弟弟们的需求,不但礼贤下士,还兄弟情深! 楚子煜和楚明甸跟在他身边,楚樟怀和楚成邺却不知已经到了何处赏景去了。 楚子煜道:“大皇兄,听说女眷那边有不止赏花游园,还有曲水流觞,很是热闹好玩。不如我们也去那里看看?” 这个楚元彻也听说过,虽说因是纳采,他不能和凌雪莲见面,但是,这也是凌雪莲的大日子,所以,凌雪莲也是发了不少帖子过去请闺中好友们前来观礼。 就算不是好友,只要身份相当,都会在被邀之列。 比如这次,和她并称京城双娇的吏部尚书女儿靳冰月,上一届的京城第一才女荀月桐,诚国公府的嫡女顾静书,户部尚书嫡女曹明兰。 曹明兰还是二皇子楚樟怀的未婚王妃。 当然,如兵部尚书之女湛宛琪和凌雪莲关系虽然不怎么样,可这样的场合,还是来捧场的。 闺秀云集,当然要玩一些高雅的。 曲水流觞这种,水杯流到谁的面前,要么喝酒,要么做诗,也别有一番雅趣。 听楚子煜这么一说,楚明甸顿时来了兴致,道:“那可得去看看!” 楚元彻道:“这不好吧?” 楚子煜笑起来:“大皇兄,纳采之日其实也并不是不能见面,真正不能见面的是成亲之前。再说,现在纳采已经结束,正是宾主同欢的时候,这可是京城闺秀齐集的盛会,大皇兄您和二皇兄都已经名花有主,可皇弟我们都还悬着呢,你最是照顾弟弟们了,今日可得为弟弟们的幸福踏贵步!” 楚明甸也挤眉弄眼地笑道:“四皇兄说的对,大皇兄,纳采结束了,现在可没有不能见面之说了。未来大皇嫂有才有貌,聪慧貌美,难道大皇兄不想见见?” 楚元彻一脸无奈地道:“你们想去,为兄陪你们去便是,看看,还拿为兄做筏子!” 见楚元彻松口,楚子煜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小厮,问了曲水流觞的地方。 小厮引路,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园中走。 在威远将军府北面,有个荷花池。 一年多前,凌雪莲偶然在书上看到曲水流觞的图纸,觉得极是有趣。 便在邱蕙珠面前撒娇,对这个女儿,邱蕙珠疼爱得紧,有求必应。 于是按图纸在荷花池下游的角落里建了一个??圆形的回旋往复的溪流,溪流角岸以裸石所建,错落有致,极是美观。引荷花池的水流过,平日里是风景,但这样的日子,就可作大用了。 荷花池边有两株高大的香樟,亭亭如盖,便是天然的绿荫伞。这儿可以供十几人同座,那些闺秀们观了礼,便由宝珠带人领到这儿来了。 还有闻讯而来的几位清贵公子! ??园形外,是干净的石台,每个弯处一个,供人落座。 凌雪莲身为主人,坐在第一位,依次下来,有男有女,皆是勋贵公子和大家闺秀,四品以下的,凌雪莲压根没下帖子。 场地中言笑晏晏,甚是热闹,但又不过份,毕竟,这些人自恃身份,还是保有几分矜持的。 此处比荷花池岸低了三尺余,打开池岸边一个筏门,荷花池的活水注入,一只玉白色的细瓷杯,在比巴掌宽不了多少的溪道里缓缓而流,回旋往复,在弯处有时会顺利而过,有时会有卡顿。 一旦顿,便有人作诗,还有人对所作之诗点评,自是热闹非常。 此时,玉白色的杯子在一个杏黄色衣衫的闺秀面前停了,那闺秀端起杯子,一口把酒喝了,脸红红地道:“我喝酒!” 虽说曲水流觞是可以选择喝酒还是作诗,可极少有人真的选择喝酒。 毕竟,难得的展示才华的机会,怎么能用一杯酒混过去呢? 所以,这杏黄衫子的女子的动作,引来不少人掩唇轻笑。 这女子倒是满不在乎,她将杯放到旁边侍女的托盘上,另拿了一杯酒放入水中。 凌雪莲轻笑道:“卓家妹妹性子爽利,真是女中豪杰!” 原来这位,是镇国大将军卓景行的女儿卓云琦,同是武将之女,凌雪莲都不用说话,已经有人在心里将她们作比较,看向卓云琦的目光,鄙夷的便多了。 卓云琦还是真的不在乎,她才十五岁,因着同是武将,凌铁山自然也给卓景行发了帖子。她今天是跟着母亲来玩的。 这时,杯子流到湛宛琪面前。 湛宛琪看着杯子,没去拿,这作诗又没有限定什么题材和名目,玩这游戏之前,谁心里不构思几首诗,此时湛宛琪也没有多思索,张口就作了一首以赏花为题的诗。 这诗虽不十分惊艳,但中规中矩,用来应付任务自然足够了。 凌雪莲嘴角微微勾起,她有才女之名,诗才也不错,对这诗不大看得上。不过湛宛琪傲气得很,她也不想让湛宛琪在她的府上发作。 她正想着怎么评论,既让湛宛琪不会生气发作,又体现自己才华胜出不止一筹,让人对她更生钦服,就听一个声音笑道:“琪表妹这诗不错,游园作诗,赏心悦目事!意境贴合,语言欢快,甚好,甚好!” 诗好不好不重要,但这说话的人,却是三皇子。 众人都明白,诗的内容不重要,意境不重要,三皇子要捧自己表妹,说了好,谁也不能说不好! 凌雪莲抿了抿唇,压下眼底深处的晦涩。 三皇子,楚成邺,此时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当初原本想嫁的,是他啊! 第187章 肯定是大事 这样一想,凌雪莲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她一抬眼,正好楚成邺也抬起眼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凌雪莲好似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 南康长公主府里的小小暧昧,似乎已经不复存在,她心里气苦,但也知道,今天过后,她与他便是再无可能。 再说,她要嫁他,是因为他是中宫嫡子,以后极有可能身登大位。 但是大皇子也不差,未必就不能身登大位。 若是到那一天,那才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 楚成邺饶有兴趣地看着凌雪莲移开目光,如果没看错,刚才,他从这女子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怨怪? 呵呵,迫不及待地和楚元彻去游湖,还有脸来怨怪他? 真当他堂堂皇子,是收破烂的? 既然三皇子都到这里来了,立刻就有闺秀站起身让位道:“殿下,此处有位,可要一起么?” 湛宛琪也开心地道:“表哥,你坐!” 楚成邺从善如流地坐了,道:“也好。本王看着挺有意思的,那便和各位一起!” 他这边刚坐下,那这楚子煜就笑道:“哟,真是巧了,我们听说这里热闹好玩,特意找过来,没想到三皇兄更快一步!”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楚元彻却听得心中不悦,老四这语气,这怎么好像他头顶的帽子变了颜色似的? 不过,老三对威远将军府还真是熟,他们方向不一样,远远过来时,可是看见楚成邺根本没用小厮带路。 楚成邺微微一笑,道:“曲水流觞,何等风雅之事?本王听说,便寻着来了。皇兄皇弟们也一样来了,显然英雄所见略同!” 经过一番表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刀光剑影的交流之后,曲水流觞再次开始了! 这次,楚元彻也加入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他刚好坐在楚建邺对面。 楚子煜没有参加,表示要为皇兄们助威。 楚明甸更是敬谢不敏,说这样他非得灌醉不可。 这种隐晦表示自己不会作诗,只能以酒代替,倒也不怕丢人。他是皇子,生母是宫中的德妃,不愿意参加,别人也不会强求。 凌雨汐离开凉亭,在园子里随意行走,很快就出了园子,到了内院。 当然,她也没有去主院,库房这种敏感的地方。 她去的是洗衣房,种花房,厨房,三等丫鬟仆人住的地方。 当年俞聆清留下的人,邱蕙珠不可能再用,除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做着低贱的活计,才不会让她必除之。 她并不知道俞聆清的长相,记忆里也没有,但既是母女,总有几分像的吧? 俞聆清能把生意做到那样大,不应该对凌铁山的事一无所知。那么她生病之后,应该会为原身留下一些东西,至于有没有留人,大概是没有的,就算有,要么是身不由己,要么是已经背叛! 凌雨汐要找的老人,不一定需要是俞聆清的人,只要是府里的老人,知道一些内情就行。 今天这样的宴会,那些地位不高,做低贱差使的人,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客人面前的。 凌雨汐这身衣衫既不打眼,又不寒酸,她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有人面带疑惑好奇,有人脸色木然,毫无所动,有人低头行礼。 倒不是认出谁来,只是看她穿的不是下人服,那定是府中的客人,行礼就没错了! 她对那些行礼的笑了笑,摆手道:“别客气,我就是随便走走。” 那人没料到沐清瑜这么和气,沐清瑜已经和她攀谈起来,那是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脸上堆了许多皱纹,一双手干枯粗糙,显然常年都是做着繁重的体力活。 沐清瑜和她聊了一会儿,不再打扰她做事,又去别处聊。 这里没有别的客人来,主人也不来,那些管事的都被调到了前面帮忙,以至于沐清瑜聊完一个又一个,聊完一地又一地,也没有人来打扰。 连马厩里养马的老伯,她都去聊了几句。 等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径走过去,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客人云集的园中。 不要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这条路。 实际上,从梦见原身的那晚起,她到凌府已经夜探过三次了。 她本想直接去寻楚玄渊。 因为“病发”还没好,楚玄渊不可能到处走动,他应该还在亭子里坐着等她。 看看所处的地方,这儿离楚玄渊所在的那个亭子并不远,穿过右边那片花园子,再走一段就到了。 曲水流觞进行得甚是顺利,已经轮过两圈,受邀在此处参加的闺秀和贵公子并不多,毕竟位置有限,与其站在旁边看热闹,提醒着地位的差距,园子里那么多的花,赏花不香吗?那么美的景,观景不爽吗? 这次,这酒杯竟又到卓云琦面前停下了。 她刚要去端杯,凌雪莲笑道:“云家妹妹已经喝过几杯了,再喝下去,可要醉了!” 卓云琦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醉呢,你们动不动就要作诗,我只会舞刀弄枪!我还是喝酒好了!” 她正举杯要喝,那边突然匆匆跑来一个丫鬟,也不知道是太过慌乱,还是事情真的很紧急,她还没跑到近前来,竟然扑通一声就重重摔倒了。 这一下,把所有的人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卓云琦道:“这谁的丫鬟啊,瞧把人给急的!” 曹明兰猛地站起,她们在这边玩曲水流觞,只留了凌雪莲的丫鬟在这边服侍备酒,还有个识字的丫鬟在抄写所作的诗,若是旁边人太多,不免显得乱糟糟,就失了曲水流觞的风雅之意,男子本就没带小厮,女子的丫鬟也都让她们自由活动。 此时,能让丫鬟这么急火火而来,连脚下的路都顾不得看的,肯定是大事! 凌雪莲招过宝珠,道:“去打听一下!” 那丫鬟摔倒了,明明疼得眼泪汪汪,却还是很快爬起来,一眼看见曹明兰,便向她而来。 曹明兰倒还稳得住,只是向前两步,显然不准备让丫鬟在人群之中说事。 那丫鬟赶紧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 曹明兰一听,脸色也变了。 第188章 你猜是什么事 楚子煜道:“曹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几位皇子对曹明兰都不陌生,毕竟她是二皇子未婚妻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皇家兄弟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表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 曹明兰咬了咬唇,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道:“丫鬟冒失,让各位见笑了。她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各位如果有暇,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 果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明显她听了丫鬟的话,脸色都变了,可是却还稳得住,言辞之间也进退有度。 楚子煜似乎说完了之后才感觉到不妥,转头看楚元彻,道:“大皇兄,这里怎么说也是你未来岳父的府上,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楚元彻也感觉到有事,而且事情怕是不小。 不过,凌雪莲就在这里,有事也是别人的事。他先放了大半的心,风度翩翩地道:“曹小姐也是未来弟妹,既然她有事,我们去搭把手也是理所当然!” 凌雪莲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还没回来,此时众人都往那边走,她也只能跟着过去。 和别人看热闹的心思不同,她毕竟是主人家,对于发生在自己家的未知的事,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楚元彻落后一步,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都垂着手,衣袖相接,楚元彻压低声音体贴地道:“放心,定然无事,即使有事,本王在,也会帮你解决的!” 凌雪莲心中甜蜜之极,她的心理调整的也很快。既然已经嫁不成三皇子,此时心思便回到大皇子的身上。她对着楚元彻露出一个羞涩且感激的微笑,娇羞地点点头,轻轻地道:“嗯!” 一个字,柔情无限,仪态万方。 在这一点上,她做得无懈可击,完美无缺。果然如愿的看到楚元彻眼眸深了深,眼神也柔了下来。 曹明兰虽然前面礼数周到,但还是心急,提起裙子,快步往前走,也顾不上招呼众人了。 楚子煜和楚明甸落在后面,楚子煜隐晦打量的目光已经不止一次看向楚明甸了,此时他含笑问道:“六弟,你猜是什么事?” 楚明甸绽颜一笑,有几分奇怪:“这马上就能知道是什么事了,又何必猜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子煜道:“你就不好奇?” 楚明甸想了想,道:“我猜也不是什么大事,未来二皇嫂是女子,女子之间的事嘛,能有什么大事?” 楚子煜一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他们攀比花钿,穿衣撞衫,打狗不看主人之类的……” 他的语气里透着些许轻蔑和不屑,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楚明甸倒是笑道:“四哥可别这么说,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未来四嫂,非得跟你闹脾气不可!” 楚子煜拍拍他的肩,道:“六弟,你也十七了,你心中心仪哪家小姐?说出来四哥帮你参谋参谋!” 楚明甸笑嘻嘻地道:“这件事不急吧,小弟才十七,倒是四哥可以急一急了,你马上就及冠了,大皇兄二皇兄的亲事已定,三皇兄应该也不远了,马上就轮到你了!” “为兄不急!” “四哥不急,可贤母妃急呀!”楚明甸笑道:“你忘了上次宫宴,贤母妃说的话了?” 兄弟两人低声说笑,脚下却不慢,已经随着前面的人流到了园子东面。 东面是一个叫碧雅阁的屋舍,三间屋子,用于应急,比如客人衣服沾了茶水,汤汁,游园的时候沾了泥什么的,便可在此处更衣。 现在,曹明兰的丫鬟带着他们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仅只是曹明兰他们这边一众人过来了,刚刚转过弯,就看见另一条道上,邱蕙珠也带着一群内眷过来了。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心里都有数了。 难不成又是一出谁算计谁,结果谁被算计了的局? 大宴会之中,总有些有过节的,借着人多人杂人乱的机会,悄咪咪地算计自己看不惯或是暗恨的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入局。 但今天可是大皇子纳采的大日子,于威远将军府来说,这也是大喜事。 要是大喜事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那就晦气了。 凌雪莲心中大震,不会吧? 府里的一切安排都是她和娘亲仔细推敲过的,不应该出现什么纰漏。每个地方都有小厮下人看着,都是机灵的,她们母女信任的人。 不应该有人会背叛,或者说收受了别人的好处置将军府的颜面于不顾。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卖身契在将军府,连他们家人的卖身契也在。 邱蕙珠处置下人的手段十分狠厉,一人有错,全家发卖! 邱蕙珠一眼看见凌雪莲,母女两个一样的心思,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 她外室为继室,到底是黑历史。若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别人定会把她也扯上一笔,拿她曾是外室的身份说事! 再说,今天她什么也不怕,凡事有大皇子兜底呢。 她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小丫鬟低声道:“有人……在那里……私相授受!” 果然是这么回事,邱蕙珠的脸都黑了。是哪个不要脸的?她冷冷道:“是谁这么大胆?把将军府当成什么地方了?来人呀,把门破开!” 不要脸,那就不用给他留脸! 邱蕙珠觉得被人下了面子,一肚子的火气,不准备丝毫留情。 众人看着她的脸色,也觉得理解。 毕竟,谁家高高兴兴的办着喜事,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糟心事会不生气呢? 两个粗壮的婆子就要去撞门,这时,门却从里面开了。 当先含泪冲出来,衣衫不整,满脸泪珠的人,把邱蕙珠吓了一跳,那竟是府里的庶女凌茵儿。 顿时,众人的脸色都古怪起来。 这邱氏看着就是准备捏住此事不放立威,毕竟,不管是谁做出这种事,她都有理由有立场这么做! 可这件事的主角之一,是她自己府里的小庶女,那就有意思了。 第189章 不想解释一下吗 邱蕙珠此时恨不得直接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同时她也很后悔,把凌雨汐用一个借口送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之后,京城到底有人对她诟病,为了挽回形象,她对刘姨娘生的庶女凌茵儿至少表面上还是不错的。 凌雪莲有些宴会活动也会带上她,以至于她这么一跑出来,别人都能认出她就是将军府的庶女。 凌茵儿本来泪花闪闪,闷头跑出来,没料到外面竟然这么多人,把她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她讷讷地道:“母,母亲?” 邱蕙珠气得脸色发青,一扬手,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凌茵儿的脸都被扇得偏到一边,脸颊瞬间红了,五个指印清晰显现。不过这时候,谁也不觉得她出手太重。 不要说是庶女,就是亲女儿,这一巴掌也必须打下去。 凌茵儿捂着脸抬起头,看着邱蕙珠,脸上还有几分委屈。 这时,门口竟然又有人走出来,走出来的,还是一对男女。 两人拉拉扯扯。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竟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也算是够专注了。 看见这走出来的两人,众人又呆了。 其中一个,是二皇子,另一个,是个穿着浅粉色衣衫的闺秀。 有人眼尖,已经叫道:“胡小姐?” 这位,竟是礼部尚书府的嫡次女胡雪滟! 这胡雪滟眼中也含着泪,二皇子却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一看就关系不浅,不仅不浅,还暧昧不明! 于是,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曹明兰身上。 从曲水流觞那边过来的人悄然大悟,难道曹明兰的丫鬟一脸见鬼了的样子,还跑得摔倒了。 曹明兰可是二皇子的未婚妻,现在二皇子和礼部尚书府的嫡女不清不楚,之前还跑出来一个凌茵儿,这是怎么回事?三个人在搞什么鬼? 有些人想像力丰富,不由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一双双灼灼的目光盯着这三个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楚樟怀大概也没料到外面竟然这么多人。 这碧雅阁的隔音效果还真是不错。 楚樟怀立刻烫手似的放开了胡雪滟,胡雪滟也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脸色发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下意识地就躲到楚樟怀的身后去了。 楚樟怀皱起眉头,这情形显然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么多人,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怕他是皇子,也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 他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邱蕙珠一看这情形,眼珠子转了转。 她是一百个不想把自己府上的人扯进来。 凌茵儿这个庶女,她虽然不在意,也不关心,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几分身为当家主母的体面,但整个将军府几乎都是她的眼线,凌茵儿每天做了什么,什么性子,她也清楚。 是个胆小的,不应该敢这么大胆勾引皇子。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凌茵儿是先跑出来的。 她跑出来后,屋子里的两人才是主角吧? 她不想为凌茵儿出头,可是事关威远将军府的颜面,她却非得科目三一直说话,人家都不说话的。 邱蕙珠上前一步,沉稳地,不卑不亢地道:“齐王殿下,这句话该我们问你吧?” 众人又看向曹明兰,应该是大家的目光指向性太过明显,楚樟怀也顺着看过去,看见曹明兰,他眼里顿时有了几分慌乱,忙向曹明兰方向走了一步,道:“兰儿……” 可是他这里才上前,那边胡雪滟却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 虽然她意识到不对,马上又放开了。可是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这小动作谁也瞒不了。 曹明兰看着他,目光幽怨,咬着唇,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楚樟怀,道:“殿下不想解释一下吗?” 楚樟怀有点着急,解释?他不自觉地看向身侧脸色发白的胡雪滟,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勾勾缠缠。虽然一触即分,可空气之中似乎都还有那种腻歪的味道。 邱蕙珠顿时明白了,这事儿多半还真与凌茵儿无关。 但是凌茵儿跑出来的事不说清楚,这些人离开府里,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影响凌茵儿的声誉她不在乎,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会坏了莲儿的名声。 楚樟怀是皇子,别人不能逼他说他不想说的,胡雪滟是客人,身份也不一般,若是她不说,谁又能对她逼供不成? 现在能先打开的突破口就是凌茵儿了。 邱蕙珠严厉的目光看着凌茵儿,道:“你说!” 凌茵儿害怕地直往后缩。 邱蕙珠怎么会容她缩?她厉声道:“还不说?” 凌茵儿无奈,只得磕磕巴巴地说出原委来。 今天是威远将军府的大日子,庶子凌庆威忙前忙后,庶女凌茵儿当然也是难得的可以接触到那么多大家闺秀和高门贵妇的机会,她很用心地在帮助凌雪莲招待客人。 不过,她庶女的身份,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多,看得起她的没几个,还被一个贵女恶作剧地一吓,一个不小心就摔到了花坛边。 新移来的花成片成片地开,十分鲜艳灿烂,但是为了保证活,浇了不少水,花坛里的土是湿土,这一摔下去,她裙子边上全是泥。 这么丢人的事,她也不敢讨回公道,只得赶紧去换衣。 碧雅阁里有现成的衣服,又离得近,她自然是首选这边了。不然,带着这满身的泥,再穿过整个园子去自己的院子里换,多个人看见,就多丢一次脸。 她还想给那些贵妇内眷们留下个好的印象,希望能有门好的亲事呢。 她都十五了,她的生母刘姨娘不止一次提醒她,虽然要尽力讨好凌雪莲和邱蕙珠,但她的亲事,邱蕙珠不会为她多用心,要她多为自己打算! 今天就是为自己打算的时候。 她匆匆赶到碧雅阁,关上门,叫丫鬟在外面守着,自己赶紧换衣。 可当她换好转过身,竟然发现身后有人。 她吓一大跳,尤其是看见身后的人是男子时,更是险些吓晕,不过,她也认出那人是谁了,那是二皇子齐王楚樟怀! 第190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凌茵儿的心顿时砰砰跳动起来,这是皇子,不是她招惹的,是主动来找她的皇子。 难道之前她被人欺负的事,二皇子看见了,知道她受委屈了,留意了她? 她的丫鬟也在外面,怎么都没有提醒她呢? 她该怎么面对二皇子呢? 是娇羞无限?还是欲拒还迎? 是义正严辞拒绝,在他心中留下自己洁身自好的形象;还是就此委身与他,她一个庶女,也许能捞到一个侧妃身份? 她这边还在纠结,那边楚樟怀已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便开始上下其手。 这种一言不合直奔主题的行为,让凌茵儿有点害怕,不过她也决定豁出去了,嫁给别人为妾,和嫁给大皇子当侧妃,这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 有这个机会她为什么不抓住? 一旦决定之后,她便抛下了所有的顾忌。 也是这时候,她发现楚樟怀眼神迷蒙,眼睛里微有红色,混沌不清。凌茵儿自小被自已的姨娘灌输了不少后宅知识,心中一跳,知道这二皇子怕不是着了谁的道。 所以,是有别人也想成为二皇子的后院之人,才动的手,结果二皇子却跑到这边来了。 那是她运气好,捡了漏! 这么想的时候,凌茵儿甚至还希望二皇子快入主题。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她心中暗喜,欲拒还迎,甚是配合的时候,门竟然又开了! 一个声音尖锐到破音:“你们在干什么?” 凌茵儿吓得魂都快飞出来了。 她虽然已经决定接受这种事,并顺势而为,可是却没有想过在别人眼前。这被人直接撞破,好事又未成,她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吗? 她到底是被邱蕙珠打压的庶女,胆子比较小,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顿时就慌乱起来。 她不知道该推开还是该叫来人滚。 这时,门又关上了。 凌茵儿的脑容量根本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她怔怔地看着刚才喝破他们,现在又冲着他们而来的人。 那是个看着就尊贵的大家闺秀,长得很漂亮,此时,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满是愤怒,一种元配捉奸似的愤怒。 凌茵儿不认识。 但她瞬间就想起来,二皇子楚樟怀有个未婚妻,是曹家小姐。 她赶紧惊慌失措地道:“曹小姐,不能怪我呀,我来更衣,是二皇子主动……” 她话还没说完呢,那边那女子已经一步上前,把她从楚樟怀怀里扯出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骂道:“贱婢,凭你也敢肖想齐王殿下?” 凌茵儿害怕极了,捂着脸,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那女子却扶住楚樟怀,道:“殿下,殿下!” 楚樟怀是着了人的道,此时眼前迷茫一片,只剩下本能,他将那女子一把捞进怀里。 那女子脸色微微一沉,猛地看向凌茵儿:“好你个贱婢,不但勾引二皇子,竟然还给二皇子下y药?” “我,我没有……”凌茵儿万没想到这里帽子竟然还会扣在她的头上,她只是想捡个漏。 楚樟怀眼神似乎清醒了一点,还能认清人,她往那女子脸上凑去,嘴里含糊地叫:“雪滟……” 那女子本来又气又恨又愤怒的目光顿时变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面对楚樟怀的动作,也不阻止,反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满脸幸福地道:“殿下,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三月那一天过后,你明明说以后会再来找我,可是你一直不曾来过,雪滟好想你!” 她又道:“你不是说尽快娶我当你的王妃的吗?难道那只是你酒后的戏言?你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婚约娶我?” 楚樟怀没有回答她,回应她的便是之前对凌茵儿做的。 凌茵儿捂着脸都忘了哭,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心中不但没有高兴,反倒害怕起来。 那可是二皇子,那女子似乎不是曹明兰小姐。 二皇子和曹小姐有婚约,但和别的女子又这么亲密,还被她撞见了,她是不是摊上大麻烦了? 那看位小姐的样子,身份也不低,毕竟,能让二皇子娶去当王妃的,怎么也得是三品以上京官的嫡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她心中暗恨,因着邱蕙珠的打压,她虽也跟着凌雪莲去参与过一些聚会,但邱蕙珠也防着她呢,普通一些的聚会才会带上她,那些纯高门小姐之间的诗会什么的,她就没份了,所以她认识的人有限! 这时,楚樟怀嘴里还一边叫着雪滟,动作越发放肆大胆。 胡雪滟脸色驼红,毕竟是大家闺秀,这又是在别人的府里,虽然她想念二皇子,也不拒绝他这孟浪的行为,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凌茵儿,而且,凌茵儿知道自己此时很多余,而且完全没有机会,便想偷偷的出门去。 胡雪滟脸色微微变,若是让她出门去,她定会让别人知晓,保不准还会叫人来堵她和二皇子。 所以她喝道:“你给我站住!” 凌茵儿不敢走了,她站住,可怜巴巴地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让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胡雪滟怎么可能相信她? 她在楚樟怀的怀中任他为所欲为,竟然还能分心想到怎么对付凌茵儿,眼珠微微一转,立刻道:“今天你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但这件事你就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你不能出去,这样,你留在这里,我会跟二王子说以后收你当个侧妃!” 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不认识凌茵儿,京城中的贵女她都认识,不认识的要求身份不高,要么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且凌茵儿的样子,也没有高门嫡女的气度! 凌茵儿原本就只想当个侧妃,胡雪滟一口就许了,她心思顿时又活泛起来。弱弱地点了点头,道:“我,我不走!” 胡雪滟满意了,可是,这有外人围观,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又喝:“你,转过身去!” 凌茵儿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转过身去。 第191章 贪杯误事 凌茵儿心里也觉得憋屈,但是又想,憋屈算什么?一时之辱又算什么?能有当个皇子的侧妃实在? 等她成了侧妃,地位水涨船高,就算邱慧珠看见她也得行礼,而且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那不比被邱蕙珠搓磨着,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要强得多? 所以,她很识趣地找了个角落蹲下去,还对着墙。 见她听话,胡雪滟甚是满意,同时心里却冷嗤:蠢货! 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她是不会留她一条命的。她和二皇子的事这般隐秘,被撞破了,所有知情的人都得死! 屋子里,楚樟怀和胡雪滟也没有胡天胡地多久,因为楚樟怀的眼神渐次清明起来。 很显然,是那药效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竟然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 楚樟怀脑子恢复清明,也是吓了一跳。但当他看清楚怀中的人时,又放松下来。还在胡雪滟的红唇上啄了一口,笑道:“雪儿,本王想死你了!” 胡雪滟脸色晕红,眼波柔得要盈出水来,娇羞地道:“殿下说话不算话,这都多久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楚樟怀也温柔地道:“雪儿,你知道现在本王这身份,错不得一星半点。本王心里自然是希望能早点将雪儿迎娶进门,但曹家那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其实是他心中难以取舍。 曹明兰的爹可是户部尚书,整个西楚的钱袋子。他是疯了才会放着户部尚书的女儿不娶,改娶礼部尚书的女儿。 虽然都是六部尚书之一,在职级上两位尚书是平级,但其中的差别还是有的。 掌握了户部,便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以后要做什么也方便。 礼部呢?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学宫、科举和外事活动。 这些现在于他有什么帮助? 除非他已经做成了想做的事!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想法宣之于口的。 既然明知道这中间的差距,为什么他又会和胡雪滟纠缠不清呢? 说起这件事,楚樟怀也挺懊恼。 一个多月前,楚樟怀去别院郊游赏景,这胡家也有一个别院就在他那别院的不远。 两人认识,楚樟怀也有心想和朝廷大员打好关系。 但他是皇子,去找朝臣,这是犯忌讳的。 那不能直接找,可以曲线而为,只要不显得刻意就好。 在经营人设上,他没有楚元彻做得那么好,贤王,礼贤下士,这条路已经被楚元彻走过了,再走也没有意思。 但是,亲和,性子好,脾气好这种人设,还是可以经营一下的。哪怕他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在这里遇见胡雪滟,胡雪滟又是礼部尚书疼爱的女儿,那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皇家子弟长得都不俗,毕竟一代一代进宫的都是美女,哪怕父辈基因再差,改造的代数多了,最后也会只出俊男美女了。 胡雪滟虽不是长在深闺,但是骑在马上的楚樟怀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器宇轩昂,这长相,这气度,让人不生好感都难。 两人原本认识,既然见着了,自会打招乎,得知两人都是为了赏景来别院,便自然而然地一起了。 楚樟怀还令别院的厨房给整治上好酒好菜,等他们赏景归来,要请胡小姐吃饭。 楚樟怀要来别院,是早就通知过的,所以厨房也早有准备,厨子也是他直接带来的。那厨子自是使出浑身解数。 而这边,楚樟怀和胡雪滟一起同游,同游十分愉快,胡雪滟很开心!楚樟怀处处体贴,处处照顾,又谈笑风生,长得又那般出众,一时,就把还没有定亲的胡雪滟给迷得芳心小鹿乱撞。 不过,胡雪滟也知道楚樟怀已经有了未婚妻,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多喝了两杯。 楚樟怀觉得今天走胡雪滟的路子很成功,也许不用多久,他就搭上了礼部尚书这条线了。 这样,六部尚书之中他就占了两部,户部和礼部。工部嘛,对于夺嫡没有什么用,兵部那是后戚,别想,其他的慢慢再经营。 在美好憧憬之中的楚樟怀也很高兴,所以也多喝了两杯。 酒是好东西,酒壮人胆,酒迷人性。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这两人竟然就一不小心越了界线。 等到酒醒了,两人从床榻上衣冠不整地醒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贪杯误事! 楚樟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他是想走胡雪滟的路线搭上她爹礼部尚书不错,但是没想用这种方法!毕竟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但是,现在事实已成,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晚了那怎么办?自然只能好好哄着了。 所以,又是一番甜言蜜语,他把原本就先心动的胡雪滟哄得服服贴贴。 他许下承诺,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和曹明兰的婚约,到时候娶胡雪滟做自己唯一的王妃! 还约定有时间两人就到别院来相会。 可他怎么可能解除婚约呢?这承诺当然也不可能兑现。 别院他也不去了,希望他这样的冷处理,能让胡雪滟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了。 之前他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了胡雪滟,那天别院里发生的事虽然让他懊恼,可那感觉还是很美好的,加上被那药所迷,他也就顺应本意。 但此时他脑子清醒过来,自然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且不要说这里是别人的府邸,一旦被人知晓,他和胡雪滟固然会引人垢病,曹家不但不会成为他的助力,还会成为他的死敌! 那当务之急,自是要把胡雪滟给哄好。 他又亲了胡雪滟一口,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胡雪滟声音弯弯绕绕,勾勾缠缠道:“殿下,您可要快点,我怕我等得,我腹中的孩儿等不得!” 这话一出,可把楚樟怀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老大:“雪儿,你,你说什么?你,你有了?” 如果他和胡雪滟有那一出,他不说,胡雪滟不说,以后胡雪滟另说一门亲事,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有了孩子可不一样。 第192章 承诺可以有,威严不能没有 胡雪滟娇羞点头:“应该是有了,可我不敢说,殿下,你可要快点。不然,我就瞒不住了!” 楚樟怀心中大乱,眼珠子转得飞起,想着对策,突然,他飞转的眼珠子看见屋子里、有、个、人!! 他猛地把胡雪滟推开,喝道:“谁在那里?”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凌茵儿吓得一抖,回过头来。 胡雪滟也是这时候才想起屋子里有个她勒令不许走,还背过身去,蹲在墙角的人。刚才她光顾着和二皇子诉衷肠,一时竟然忘形了。 此时,她也意识到她说的这样的秘密,竟然还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在两人狠厉的目光注视下,凌茵儿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说话,以后可能永远也说不了话了,因为她清楚地从楚樟怀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她抖抖索索地道:“我,我是威远将军府二,哦不,三,三小姐!” 现在凌雨汐这个大小姐的身份已经被京城人所知了,凌雪莲都只能被叫二小姐了,她这个一直以将军府二小姐自居的人当然也只能往后顺延一位! “你为何在此?”楚樟怀几乎咬着牙,声音更是冰冷。 凌茵儿被吓得额头汗直接就沁了出来,道:“我,我先进来更衣,接着,殿下,殿下进来了,过一会儿,这位,这位雪小姐也进来了!” 她是第一个进来的,她想走,是那位小姐不让她走,她也觉得委屈呢! 楚樟怀转头看胡雪滟,这人是威远将军府的三小姐,那就不能悄没声息地处置了。 但是,她知道了他和雪滟之间这么大的秘密,若是任她活着出去,这件事必会人尽皆知,哪怕他哄好了胡雪滟也没有用。 这时,还是胡雪滟先反应过来,她也知道不能把凌茵儿除掉,忙道:“殿下,我已经答应她,等我们成婚之事,殿下娶她做侧妃!” 她又看向凌茵儿,眼神顿厉:“你是凌三小姐是吧?庶女出身,王爷肯给你一个侧妃位置,那是抬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凌茵儿忙道:“知,知道了!” 楚樟怀觉得这么处置也行,今天是不能处置这个人,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嗯,能娶凌茵儿为侧妃,这也是和威远将军府扯上了关系,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方法不错啊! 但是,想到自己刚才就当着这女子的面和胡雪滟在那里胡天胡地,他身为皇子的脸多少有点挂不住。承诺可以有,但是威严也不能没有。 他冷喝道:“既然知道了,还不快滚?” 凌茵儿满心以为二皇子承诺了侧妃位置,应该还会有别的话,可只等来无情的还不快滚四个字。她顿时感觉受伤,含泪捂脸出门去了。 楚樟怀看她那样子,又觉得有点不妥,道:“雪儿,这样妥吗?咱们的事,现在可不能被人知道!” 胡雪滟撅起嘴,娇哼道:“你还说呢,我进来的时候,可是见到你们两个搂搂抱抱的!你是不是早就被她那狐媚样子迷住了?” 楚樟怀忙道:“雪儿你说哪里话?你才是本王心尖尖上的人,她算什么东西?之前那是因为本王中了药!” 说到这个,他宠溺地捏捏胡雪滟的鼻尖,道:“雪儿你真调皮!想见本王就直说,怎么还用的这种小手段?还给本王下y药,嗯,万一本王因为药性真的和别人亲密了,你不后悔吗?” 他到了那边轩室想要休息一下,楚元彻娶了威远将军府最得疼爱的女儿,又多了一个筹码;老三以后也会娶一个家世出众的王妃,加上后戚在朝中举中轻重的地位。 虽然他要娶的户部尚书的女儿也不差,可和这两位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这两人压下去? 思绪万千的时候,有个丫鬟送了茶过来。 他也没在意,端起就喝了,因为轩室里本来就有丫鬟奉茶。 喝过一杯茶后,他觉得光在轩室里想着可不行,还是得到园子里走走,机会不是坐出来的,那得出去抓住才是。 但是出了轩室一会儿他就感觉不对劲,心里有什么在叫嚣着,迷迷糊糊之间,记起刚才远远看见那边有个女子进了屋子,他便也跟进了屋子。 一到屋子里,便更是忍不住,但做过什么,他反倒迷糊。 好在那个人是雪滟,要是换了别人,挣扎或者叫人,引来别人的围观,他就出丑了。 胡雪滟一听,大惊道:“殿下,我没有给你下y药啊!我是想见你,但是这是在别人的府上,我要是给你下y药了,传出去于你我的名声都不好!我怎么会这么做呢?再说,我也没有这种药啊!” “什么?不是你做的?”楚樟怀也是大惊。 “当然不是我!”胡雪滟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道。 “那是凌府三小姐吗?” 胡雪滟想了想,道:“好像也不是她!” 楚樟怀脸色大变,道:“坏了!中计了!” 胡雪滟也反应过来。 不是她下的药,也不是凌茵儿,更不会是楚樟怀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被算计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但只要被人堵在这里,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况他们并不清白。 胡雪滟道:“你是怎么中药的?” 楚樟怀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胡雪滟急道:“那我腹中的孩儿……” “闭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楚樟怀心中大急,都什么时候了还缠夹不清,冷不住就厉声一声。 这下可不得了了,胡雪滟眼里顿时就泪花闪闪,一脸委屈巴巴。 楚樟怀无奈,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雪儿,既然有人对本王动手,定然留有后手,我们两个的事,说不定已经有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难道你不想娶我做王妃了?” 楚樟怀里心怒骂蠢货,这是重点吗? 他道:“你想想,私相授受,是本王的名声更受损,还是你的名声更受损?本王是心疼你!” 第193章 只是个笑话 胡雪滟抬起眼来,泪汪汪地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了,快出去吧!别真让人堵在这里!”楚樟怀说着,拉了胡雪滟就出门。 所以,在众人眼里,胡雪滟眼里含泪,楚樟怀视线都在她身上安慰着她,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门外已经这么多人。 凌茵儿心中害怕,但她不傻,虽然说得磕磕巴巴,却只挑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来说。 有些话她当然是不敢说的,比如刚开始她也想做侧妃来着,还比如胡雪滟已经有了。 但是信息不够,脑补来凑,何况这信息已经够全了。 众人看着楚樟怀,又看曹明兰,再看胡雪滟,这关系真乱。 两位都是朝中一品大员尚书之女,一个有婚约,一个却暧昧在先。 就算楚樟怀是二皇子,也断没有两个都娶为正妃的道理。 王妃的位置只有一个,看来,楚樟怀是必须要有取舍了。 哪怕凌茵儿把自己撇得还算干净,但邱蕙珠自己用了特殊手段才得到这个位置,对别人即使没有恶意也要揣度出三分恶意,何况凌茵儿眼珠一转,她就知道她内心里憋着什么小心思。 她看向凌茵儿的目光有如淬了冰。 威远将军府里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这些孩子,都是邱蕙珠没有进门时,俞聆清当主母时候生下来的。 俞聆清身子不好,生得晚,凌铁山早早的就让妾室生了庶长子,如今凌庆威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凌茵儿最小,十五岁。 虽然后面凌铁山又纳了几房小妾,但那时候邱蕙珠已经进府,便再没有一个庶子女! 庶次子凌志武十七岁,他从小表现得很聪明,也深得凌铁山喜爱,邱蕙珠生恐这个比她儿子要大两岁的庶子出头,在凌志武九岁的时候,设局说他手脚不干净,先是请了家法打了五板子,一个九岁的孩子,差点被打没命。 接着,她又要故技重施把凌志武也赶到庄子上去。 是凌志武的生母张姨娘跪了两天两夜,差点跪死过去,才终于让凌铁山打消这个念头。但是,邱蕙珠是容不下这个儿子的,凌铁山因着她身后刚立军功回来的哥哥,对她百依百顺,便把他送回梁州老家,让他在族里养着。 老家的族学自没法和京城的学宫相比,不过这凌志武是真聪明,以至于老家的族长一次次写信过来,为他求情。说在老家埋没了这孩子,还是接回京城让他进学宫好生学习,以后定会有出息。 凌铁山自也想要个聪明的儿子,便又让他回了京城。 担心邱蕙珠不喜,他随便为凌志武找了个学宫,便把他打发走,还规定,学不成不许回府。 一个在京城里垫底的白马学宫,和首屈一指连皇子们也会进学的太学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而凌志武十二岁回京,至今已经五年,还没有回过将军府,哪怕今天这样的日子。 这让邱蕙珠有整个府里皆在掌握的感觉,然而凌茵儿这一回,却又让她心中恶气横生。 她这边想着怎么处置凌茵儿,那边曹明兰看着还牵着楚樟怀袖子的胡雪滟,还有虽对她在场表示错愕,却没有推开胡雪滟的楚樟怀,眼里盈了泪,一转身,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她还没出阁,只是未婚妻,楚樟怀是皇子,她也不能做什么。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她会回去禀告爹爹,让爹爹为她做主。 见曹明兰转身就走,在心中原本就因为户部比礼部对他用处大而更重视的楚樟怀急忙叫道:“兰儿,你听本王解释!” 胡雪滟又急又失望地道:“殿下……” 楚樟怀走了两步,发现胡雪滟还拽着他的衣袖,急忙道:“放开!” 胡雪滟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哀声又道:“殿下……” 楚樟怀焦头烂额,要是没有旁人,他还能好好哄哄,可是这时候,这胡雪滟不是添乱吗? 他都是被人算计了,也许算计他的人就是为了破坏他和曹家的婚事,现在他没法找出背后设局之人,但是绝对不能让曹明兰就这么走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胡雪滟却没有一点眼力劲儿。他心中的不耐烦骤升,喝道:“放手!” 胡雪滟一呆,手下意识的松了。 楚樟怀急忙追着曹明兰而去,胡雪滟想到自己都有了,齐王殿下竟然扔下她去追曹明兰,眼泪顿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而落,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不过在场人虽多,却没有几个真正的可怜她。 谁不知道二皇子和户部尚书之女曹明兰有婚约? 她一个礼部尚书的嫡女,以后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差,就非要和有婚约的二皇子勾缠在一起?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胡雪滟的丫鬟急忙过去扶她,之前她被胡雪滟打发走了。 凌茵儿还是在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见胡雪滟的丫鬟,她顿时想到自己的丫鬟。 她去更衣的时候,叫丫鬟在外面守着,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那丫鬟的身影。 她的丫鬟是邱蕙珠派给她的,对她不甚在意,对她的话也常常不听。 若是那丫鬟肯为她着想哪怕一两分,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境地。 她自然也看得出邱蕙珠那几乎想要杀了她的眼神,心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期待之前胡雪滟的许诺是真的,她能嫁给二皇子当侧妃! 那边曹明兰并没有走多远,楚樟怀急步过去,挡在她的前面,压低声音道:“兰儿,你先别走,今天的一切是意外。本王是被人算计了!” 曹明兰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她本来在玩曲水流觞,本来和一群同样出身富贵的闺秀们在谈笑晏晏,她有让人羡慕的未婚夫,她将是未来的二皇子发妻,齐王正妃。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和别的女子举止暧昧,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私情匪浅。 那她算什么? 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只是个笑话。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做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是她承受那些耻笑? 第194章 给本王一个交代 曹明兰忍了许久的泪,在此时终于忍不下去了。 一行清泪滑下脸颊。 她停下脚步,看着楚樟怀,声音竟然很平静:“二殿下,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你要娶胡家二小姐,我也不反对!不过,我们的亲事,是皇上所赐,所以你大概得向皇上解释!” 楚樟怀急道:“兰儿,本王对你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本王说了,本王被人算计,喝下一杯有问题的茶水,才会陷入这种莫名之局。另外,本王和胡雪滟在屋子里绝对没有做越界的事!本王和她之间清清白白的!” 嗯,亲亲抱抱不算,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就不算越界! 曹明兰突然笑了。 她觉得很可笑。 在屋子没有做越界的事?也许吧,毕竟里面还有个凌府三小姐在。 但是,两人的神色,表情,还有胡雪滟下意识的反应,以及两人目光的勾缠,他说他和胡雪滟没什么? 这是当大家傻,还是当她傻? 楚樟怀见她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笑容,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解释,又道:“今日之事,实是意外,本王会查出那个给本王送有问题茶水的丫鬟背后究竟是谁的人。” 这话曹明兰信。 毕竟,就算楚樟怀再是混蛋,今天这样的地方,他也不至于不顾皇子的体面乱来,不过,她不觉得是别人给他下了药,她觉得是胡雪滟做的。 都是女子,胡雪滟眼中对楚樟怀的勾缠,她看得清清楚楚。 “兰儿,你最是善良,最是明理,若是连你都误会了本王和胡小姐,名节对于女子那般重要,那胡小姐还怎么有活路?”楚樟怀趁热打铁地道:“兰儿,你和本王一起回去吧。待本王对在场的人解释清楚,免得冤枉了胡小姐!” 曹明兰看着一脸急切,甚至想来动手拉她的楚樟怀,觉得很荒谬,他这般在意胡小姐的名节,但门开之初,两人出门之时的情形,清晰地在她的脑中反复浮现,那含泪的眼,目光中的欲说还休,还有那似信任又似埋怨,似欢喜又似娇嗔的表情,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知道不同一般。 楚樟怀拉她回去解释,不是为了挽回她的颜面,只是怕胡雪滟的名声受损! 曹明兰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福身行了礼,客气又疏离地道:“二殿下,我回去与否并没有什么用,当时我也没有在屋子里,不是吗?二殿下若是想解释,还是赶紧回去先解释吧!若是晚了,那时候胡小姐可能真活不成了!” 说着,她这次不再有任何侥幸,转身决绝离开。 楚樟怀一怔,这样的场面,他的确是慌了,曹明兰这边油盐不进,若他也就此走了,他和胡雪滟的事可就真的再遮盖不住了。 他必须稳住局面。 想到这里,他便快步回去。 看见他独自回头,那些原本准备散去的人们,又停下了脚步。 邱蕙珠没法质问皇子,当然,胡雪滟她也一样不能质问,论起职级来,威远将军是从二品武官,礼部尚书是从一品文官,就算西楚没有重文轻武,可也没有重武轻文啊,这是实打实的相差了两阶,左右是二皇子和曹胡两家之事,她又何必出头呢? 她还想说几句话粉饰太平,但是二皇子又回来了。 胡雪滟原本眼泪汪汪,气恨楚樟怀明明说了会娶她为正妃,却当着她的面抛下她去追曹明兰,整个一副被辜负了的样子,看见楚樟怀回来,她立马变脸,又含情脉脉地看过去。 不过,总算没有蠢到家,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楚樟怀一眼就看见楚元彻,楚成邺,楚子煜,楚明甸都在。 不对,那边树下,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不是楚玄渊和凌雨汐吗? 敢情他的那些个好皇兄皇弟都在! 他心中顿时涌起一个猜测,今天这件事,是他们中的一个做的。 但是,五个人,是谁做的? 楚樟怀记在心里,现在没法揪出来,他以后会查出来的。 还是先解释要紧。 他走向邱蕙珠,沉声道:“凌夫人,刚才凌三小姐的话,你也听到了。本王当时神智不清,是因为本王在那边轩室里喝了一杯你府中丫鬟送上的茶水。所以本王是被人算计的!这件事,还请凌夫人给本王一个交代!” 邱蕙珠:“……” 这二皇子两句话就想把这件事安到将军府头上? 她心里暗骂楚樟怀无耻。 楚樟怀出这个门的时候,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被药所迷的样子?还有,若真是被药所迷,不会发生点什么那药就能解?可据他们所说,三人,不,两人在里面清清白白,那药怎么就突然自己解了呢? 真是撒谎都不知道扯得圆满一点! 这个锅可不能背! 她看向众人,期待有人说句公道话。 可惜,虽然所有人都和邱蕙珠一样看到了当时楚樟怀的清醒,以及他和胡雪滟之间的勾缠并不是在别的外力的影响下才会有的。但是,楚樟怀是二皇子啊,是齐王啊,一个王爷,有这样的身份在,别人本来就会忌惮几分,这种时候,谁会傻到出头来吸引一个皇子的怒火呢? 既然不会,那自然都不出声。 邱蕙珠等了片刻,也没见到有人说句公道话,她也很无奈啊。 她目光扫过人群,一眼看见了凌庆威。 这个庶子平时在她面前狗腿得很,此时,却站在身边一言不发。 她冲着凌庆威使了个眼色。 凌庆威懂了,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他一直对邱蕙珠,凌雪莲言听计从,她们想到的他会帮忙去办,她们想不到的,他会主动帮忙去办。 此时,接收到邱蕙珠的眼神,他却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推他出来得罪二皇子,他又不是傻? 那是二皇子,他一个庶子,头有多铁? 他才不干! 邱蕙珠没想到平时指哪打哪比狗还好使的庶子,竟然低头假装没看懂她的眼神,不理会她的暗示。 而揭穿的话,她是绝不能自己说出口的,她只得道:“既然如此,那齐王殿下稍等,此事将军府定会彻查!” 第195章 看一场少一场 几个皇子对视一眼,不过他们的想法也不一。 楚元彻皱眉,他没揭穿楚樟怀,但是,仍然觉得楚樟怀就是来给他添堵的。以后京城中人提起他的亲事,定会想到他为凌府做足面子的纳采,而想到纳采,定会想到楚樟怀和别的女子在凌府幽会这一出。 真晦气! 楚成邺只是微微笑着轻摇折扇。 楚元彻那如同吞了苍蝇般的样子,真的让人很畅快呀。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凌雪莲,而凌雪莲立马投到楚元彻那边让他不爽,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么一出热闹。 如果楚樟怀说的是真的,茶水有问题,那背后之人,他得好生结交一番。 楚明甸摇摇头,低声道:“二皇兄不像是个会乱来的人,要是茶水的问题,那的确不能这么放过!” 一直没有出声的楚子煜却小声道:“二皇兄和胡家小姐……好像真有私情!” 这话他不说,别人也看出来了。 不过人人心知肚明,一旦有人说出口,就好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楚成邺佯作不赞同地道:“四弟,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妄下定论。名节对一个女子何其重要?二皇兄是有婚约的人,胡家小姐以后也会有良配,慎言!” 楚元彻心想:“虚伪!” 面上却也一派担忧地道:“三弟说的对,四弟还是慎言,不然,胡家小姐以后处境堪忧!” 楚子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过倒也没说了,他目光扫过远处的人群,道:“没想到老五都病成这个鬼样子了,竟然还有闲情看热闹!” 他这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到楚玄渊凌雨汐身上。 那边,凌雨汐扶着楚玄渊,楚玄渊脸色好像又白了几分,半倚着凌雨汐才能站稳。 这为了看戏,也真是够拼的。 楚子煜轻笑一声,语气里不无揶揄:“不过也可以理解的,毕竟热闹于他,看一场少一场了!” 这话可就恶毒了,但是他的皇兄皇弟们,竟然没有一个觉得这话不妥。 答应了彻查,邱蕙珠就立刻吩咐去办,而且,邱蕙珠还令当面彻查。 她将军府可不背锅,那就一切放到明面上来。 这园子里的发生的事,也开始往外传。 游园赏花这种事,是女眷和年轻人喜欢的,凌铁山邱光骥这些人并没有进园子,他们还有那边的厅里喝茶闲聊。 今天凌府里哪些下人会在园子里侍候,各人负责哪里,都是有详细安排的。 负责轩室的丫鬟被拖过来。 楚樟怀一见,就道:“不是这个人!” 邱蕙珠看管家,管家道:“殿下,府中负责那间轩室茶水的,就是这个丫鬟,再没有别人了!” 楚樟怀冷冷道:“本王不会记错,当初不是这个丫鬟!” 那丫鬟突然被抓过来,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她也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定是茶水出了什么问题。那事情肯定不会小,现在这位贵客说不是她,她顿时想起来,叫道:“夫人,不是奴婢,是小真,奴婢之前内急,又见轩室暂时无人去,便去恭房,路上遇见小真,就请小真去替奴婢一会儿!” “还不抓来?” 管家立刻吩咐人去抓那个叫小真的。 去的人回来得很快,他们在轩室附近的花草中找到了一个昏迷的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就是小真。 小真见这场面,也吓坏了,不住磕头,她答应去轩室替一会儿,但是才走到轩室附近,只觉得后颈一疼,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樟怀也表示,不是这个叫小真的。 他回忆,当时他去轩室的时候,那里的确是没有人。他自己在思考问题,所以独坐了一会儿,后来见到一个丫鬟进去,知道是将军府的丫鬟,便没在意,对于那丫鬟送上的茶水,他也没有怀疑。 邱蕙珠:“……” 被人突然打晕,这就说明的确有问题了。 现在问题来了,不是原本的丫鬟,也不是小真,那是府里出了胆大包天的内奸,还是别人混水摸鱼? 难道要去报官?要是去报官,今天这事,就更不好收场了。 她心里懊恼极了,也很生气,所有的环节都是和莲儿好生推敲过的,安全问题,下人服侍问题,各种小细节,都不应该出现纰漏,可现在却有人算计一个皇子,传出去,将军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她也明白,楚樟怀之所以揪住他喝下去的茶水有问题,不过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让人不再去关心胡雪滟和他之间的暧昧。 凌雨汐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樟怀说喝了有问题的茶水,这句话不是说谎。 他被算计是真,他和胡雪滟之间的暧昧是真。 所以,这是背后有一只手,有一只知道他和胡雪滟关系的手在拨动这一切,目的就是把他和胡雪滟的关系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个人选择在大皇子的纳采之日,选择在威远将军府,这明显是既要把二皇子捂着的事暴露于阳光之下,破坏二皇子和户部尚书之女的这门亲事。既是揭露二皇子,也是打大皇子的脸。 毕竟,礼部尚书的女儿既然已经与二皇子私相授受,但既然今天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没有当众出丑,那胡雪滟就不可能做侧妃。 正妃只有一个,另一个不就得退婚了吗?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婚约继续,胡雪滟名声受损,被送家庙或者送回老家。待风头过去再接回来。 这中间最关键的,是那种药,让人失去一会儿心神,意乱情迷,却能很快清醒。 而凌茵儿弄脏的衣衫,二皇子茶水中的药,胡雪滟的恰到好处的出现,显然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一环一环扣得刚刚好。 现在,就算二皇子揪着茶水的事不放,但在场的所有人也不会忘记当初出房间时二皇子与胡雪滟之间的暧昧,最不可能忘记的,便是二皇子的未婚妻曹明兰。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楚玄渊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这就是你说的热闹吧?” 第196章 来得太齐整了 楚玄渊轻轻道:“嗯!” 他笑了笑,病弱且白皙,几乎能看见脸上极细血管的脸上,眉目舒展,有如一副精美的画卷缓缓展开,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低声道:“这热闹不好看吗?” 凌雨汐目光深了深:“你参与了吗?” 楚玄渊摇了摇头,清透的目光落在凌雨汐的脸上,柔声道:“阿汐,我不会这么做的,用女子的名节来达到一个目的,我不屑为之!这是最下三滥的做法,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凌雨汐心中微微震动,道:“那你觉得是谁?” 楚玄渊笑道:“阿汐要不要猜猜?” 凌雨汐看一眼那边齐齐整整的人,轻嘲:“我猜左右就是那几位吧!你不觉得他们今天来得太齐整了吗?” 楚玄渊看着那边的几人,缓缓点头道:“不错,但楚元彻不会打自己的脸,楚樟怀不会设了圈套给自己跳。这两人排除,就只有三个可能性了。” 凌雨汐道:“所以,是三皇子吗?” 楚玄渊还没说话,凌雨汐就摇了摇头,道:“不是他,目前来说,他最大的敌人是楚元彻,不会在一个没解决之前另树敌人,看他面相,他很自负,或许在他眼里,楚樟怀都不算敌人,不够份量!虽然看来,楚元彻的确因此而丢脸,但是,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伤不了筋动不了骨,这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楚玄渊点头微笑,道:“嗯!” “所以,你知道是谁?甚至,在此之前,你就知道有人会有小动作?” 不然,怎么会跟她说有热闹看呢? 上次他对她说有热闹看,凌雪莲落水,楚元彻相救;这次又说有热闹看,楚樟怀和胡雪滟的私情就捂不住了。 所以,要说他完全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楚玄渊看着凌雨汐,轻轻一笑,目光中有些很奇怪的情绪,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戏谑,声音里带着一种亘古远来般的苍凉:“我只是个废人,废人做不了什么,能只多听多看。这一多看,就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凌雨汐安慰地道:“你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废人,你以后也会好的!” “我还能好吗?” “当然,我会为你找来最好的医者,治好你的病!”她眉头扬了扬,道:“就算御医说你的病不容乐观,但是,天下奇人异士多,总有一个能治好你的病的!” “嗯!”楚玄渊认真地点头,道:“阿汐说能,那就一定能!” 凌雨汐被他的样子晃花了眼,这认真的小模样儿太犯规了,让她忍不住就想摸摸头。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楚玄渊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是大人了,而她这身体才十六,还是算了。 那边,一心想要解除将军府怀疑的邱蕙珠已经大刀阔斧地开始查了。 发生这件事,消息也递到了前院。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到前厅,这时候,凌铁山正和邱光骥以及几个朝中同僚闲话,见小厮这急火火的样子,不悦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厮看一眼,略有些迟疑,凌铁山对几个同僚道:“失陪一下!” 几个同僚笑道:“你且去心,我们几个作伴,正好去你那园子里走走,听说你夫人将园中布置得花团锦簇,我等也去开开眼界!” 凌铁山笑道:“说到布置园中之景,那还真是夫人和小女的功劳。本将军一介粗人,可无此本事!” 同僚们很配合地恭维:“凌兄又开始了,你一天不夸八百遍你妻女,就觉得不自在是吧?我等都知道你妻子贤惠,女儿聪颖,快别夸了!” “对对对,再夸下去,都忍不住想闷头打你黑棍,谁叫我家就俩臭小子,生不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 凌铁山当然听得高兴,不过,现在不是听这些话的时候。 打发走同僚,他对小厮道:“快说!” 小厮还顾忌地看邱光骥,凌铁山气恼地道:“舅老爷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小厮这才把园子里的事挑重要的说了,凌铁山皱眉:“什么?竟然有人借将军府的园子对二皇子设计?这是不把我将军府放在眼里!” 邱光骥却是拧眉道:“阿珠在查?” 小厮道:“夫人那边应该快要查出结果了!” 邱光骥道:“糊涂啊,这有什么好查的?直接将那丫鬟处死,认个错便是!” 凌铁山也道:“舅兄说的对,很明显是有人要对付二皇子,不管结果如何,将军府都不宜牵扯其中。将那丫鬟处死,弄个畏罪自杀,再道个歉,此事便可过去!查来查去,只怕得罪的人更多!” 邱光骥叹了口气,他的亲妹子,他能怎么办。他道:“事已至此,去看看吧!” 凌铁山当然没意见。 两人匆匆地往园子里去。 那边,邱蕙珠还在查那丫鬟是谁,小真被打晕,到这里线索便是断了,把丫鬟齐集,叫二皇子认人,这种方法,虽笨,但是也是她想要撇清将军府的办法。 这办法不算错,甚至颇有几分魄力。 楚樟怀挨个看了那一排排丫鬟,当时他在想事,那丫鬟递茶过来,他虽抬眼看了一眼,但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单独拎到面前来,他能知道不是,但这么多人集在一起,真真是晕头转向一般。 凌雪莲看着胡雪滟,目光有些冷淡。 这是多欠男人,二皇子中了药,她可没有。 凌茵儿在屋子里,是换衣,那她主动跑去,不就是准备和二皇子私会的吗?在她的府里,和二皇子私会,这是丝毫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胡雪滟并没在看见凌雪莲阴翳的眼神,她一双眼睛都黏在楚樟怀身上。 还是她的丫鬟低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想到此时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毕竟,二皇子去查谁对他下y药,已经把这事给岔开去了,她这个当事人不在这里,别人就算要多嘴多舌,终究也少了几分意义。而她在这里,就是明晃晃地提醒着所有人。 第197章 本将军还没死呢 胡雪滟转过头,想跟凌雪莲打声招呼离去,猝不及防地就撞进一双阴寒的眼神之中,把她吓了一跳。 她顿时泫泪欲滴,走近凌雪莲,带着几分委屈地自辩道:“凌小姐,今天这事,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二殿下他被人算计!我跟你道歉!” 凌雪莲淡淡地道:“胡小姐说哪里话?你和二殿下情难自禁,我能懂,我就不懂,那么多地方,那么多时间,为何胡小姐会选择今天今时今地,这是对我有意见么?” 胡雪滟一脸震惊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好像凌雪莲这么说对她是多大的污辱:“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和二殿下情难自禁?我们清清白白的!” 呵! 凌雪莲一个字也不想信。 不过凌雪莲也知道,她没必要和胡雪滟交恶,毕竟经过今天,这件事也瞒不住,那胡雪滟就有两个下场,要么是被家里处置,要么是嫁给二皇子当正妃。 如果是前者,她不必理会;便算是后者,她是大皇子的未婚妻,难道还会怕一个弟妹? 胡雪滟在凌雪莲的冷淡里,又不舍地看了楚樟怀一眼,带着丫鬟走了。 邱蕙珠看着主仆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多说,她会找礼部尚书夫人去聊聊的。 现在重要是安抚二皇子,并且弄清楚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在府里对客人下药。 虽然有些人留下来看热闹,不过更多的人直接走了,不淌这浑水。 几个皇子都没走,楚元彻面无表情,楚成邺笑而不语,楚子煜目光炯炯,楚明甸无可无不可! 楚樟怀阴沉着脸,他无法确定是谁,这叫他怎么指认? 不过,眼角余光看见胡雪滟走了,倒是松了口气。这事不能善了,后面再去处理。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这时,凌铁山和邱光骥已经到了。 邱蕙珠面对这么个情况,也很无奈,一见凌铁山和哥哥一起来了,顿时松了口气,过去叫道:“老爷,兄长!” 凌铁山走到楚樟怀面前,拱手道:“齐王殿下,凌某听说此事,便立刻赶来,是府里办事不力,让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请殿下见谅!” 楚樟怀冷着脸道:“那凌将军说,本王该如何见谅?” 凌铁山一挥手:“来呀!” 管家上前道:“在!” 凌铁山沉声道:“把相关人等押过来!” 之前那丫鬟,还有小真,以及管理这片区的大丫鬟便被管家带上来。 凌铁山沉声道:“你们最好如实交代,若是能交代出有用线索,可免你们的罪。若不然,就地杖毙!” 丫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犯错之后可任由主人家处置,此事涉及皇子,这几个丫鬟已经面色惨淡一片绝望。 她们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她们的确不知道。 凌铁山目光扫过所有人,又冷冷道:“是谁去轩室对齐王殿下奉的茶水,自己站出来,只罪一人,若不然,全家连坐!谁若觉得身边之人可疑,亦可举告,若是有用讯息,必有重赏!若是知情不报,被别人举告出来,当众杖毙!” 这凌铁山对人心把控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这么一说,顿时人人自危。 凌雨汐看着那边的闹剧,问楚玄渊:“还要继续看吗?” “阿汐想回去了吗?” 凌雨汐道:“嗯,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不想看了!”左右最后都只是拿几个下人顶罪,真正的幕后之人,是伤不到一根头发丝的。 楚玄渊道:“也没有什么看头!”他们到这里来,看热闹只是顺便。 两人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一走动,邱蕙珠的目光顿时落到他们身上,她突地道:“雨汐,你是不是在怨怪你爹和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太过冷落?怪将军府对你太过无情?” 凌雨汐看她一脸殷切的样子,感觉这是想作妖。 她道:“将军府什么时候对我有情过吗?还有,我母亲早就过世了,不要胡乱认亲!” 邱蕙珠顿时泪眼盈睫,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方丝帕擦着眼泪,凄凉又委屈地道:“果然你还是怨我们的!但就算你怨我们,也不能做出这事。二皇子何等身份?难道在你心里,既没有将军府,也没有二皇子吗?”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落在凌雨汐身上。 很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的确,凌雨汐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啊! 将军府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把她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本是千金小姐,将军嫡长女,却与庄子上的泥腿子为伴,与禾苗蔬菜为伍。 换成任何人,都会恨的吧? 现在她成了燕王妃,今天又亲眼看见大皇子是怎样看重凌雪莲,想要报复将军府,似乎也很正常! 凌雨汐勾了勾唇,道:“凌夫人,我从来没指望将军府能够对我有半分疼爱。在庄子上我生活也很自在,自食其力。并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自怨自艾。我如今已经如你们所愿,脱离了将军府,凌夫人没必要再赶尽杀绝了吧?” 众人:“……” 尤其是知道当年旧事的人,看着邱蕙珠的眼神也不对劲起来。 凌铁山却在听到凌雨汐那句并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自怨自艾,他脸色顿时铁青,喝道:“逆女,你说什么?本将军还没死呢!你怎么就没有父了?” 凌雨汐看了他一眼。 她不想惹事,真的,现在没有查清俞聆清死因之前,她也没准动凌铁山,虽然以后大概也许会动一动。 可是,这是凌铁山自己上赶着要来讨骂的,真怪不了她。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顿时一片水雾,她幽幽地道:“原来我是有父亲的吗?我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才六岁,什么都不懂。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谁都不克,就克后母?就只能送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夜里独自在硬木板上睡,老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我吓得直哭,不知道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父亲厌弃?” 第198章 助你于微时 凌铁山怒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邱蕙珠哪容她继续说下去? 她沉下脸道:“雨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莲儿的大喜事,好心请你来观礼,你怎么能因为对我们有意见,就做出这种事呢?你万不该把二皇子和胡小姐拉下水!” 凌雨汐没理邱蕙珠,只盯着凌铁山,神色更惨然,声间更低幽,却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后来我才知道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父亲想要接他的另外一对养在外面的儿女回来。而那对儿女的母亲,不想看见先夫人留下的女儿碍眼罢了!” “你闭嘴!再胡说,老子打死你!” 凌铁山做梦也没想到,凌雨汐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气急败坏地喝止。 邱蕙珠急忙拉住他:“老爷,别动手,雨汐本来就对你有怨,为此不惜把二皇子都得罪了,你要再打了她,她心中怨气更大,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这话让凌铁山更加生气了,他瞋目切齿,怒视凌雨汐:“竟然真的是你,你无视后果,做出这种事,我凌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众人:“……” 真是凌雨汐?好像她也是有动机。 但是,感觉哪里不对! 凌铁山已经厉喝一声:“孽女,还不跪下给二皇子认错?” 凌雨汐看着他,泫泪欲滴,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悲愤寒凉:“凌将军,当日,我母亲到底曾相助你于微时,你当了威远将军,我母亲帮不上你,被你嫌弃,她亦无怨无悔。她于你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如此她已经死了,你对她唯一的女儿,真无半分父女之情?” 众人:“……” 尤其是记得当年旧事的人,眼底都是讳莫如深,这事啊,凌铁山可不就是个畜生?俞聆清死后,对俞家人可真是赶尽杀绝啊。 俞聆清的那个大哥来讨公道,但最后被打得奄奄一息赶出京城,明明是雍州第一首富,家财散尽也没能讨到公道。甚至,生死不知。 还有知情人听说,不仅如此,雍州俞家一场大火,一夜之间,屋宇成白地,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而俞家那个大哥,当时伤得那么重,都能派人去雍州俞家纵火,又怎么会放过那个俞安昶呢?只要派个杀手……俞家多半已经灭门了。 不过,那时候的凌铁山是威远将军。雍州的大火以意外天火之名结案,毕竟,大火烧毁了一切痕迹,只怕就算有痕迹,当地的官员也会帮忙消除。 一个是已经灭了的俞家,一个是朝中新贵,威远将军,那些官员会怎么选很明白。 凌铁山听得大怒,什么叫是俞聆清相助他于微时? 什么叫他当了将军就嫌弃俞聆清?虽然是这么回事,但这能拿出来说吗? 他怒声道:“你做出这种事,还想要本将军对你留父女之情?本将军不过是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楚玄渊轻嗤一声,他知道阿汐故意这么说是有用意的,但是听到这里,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沉着脸,道:“本王还没死呢,本王的王妃,轮得到你来处置?” 他声音低弱,但是却一字一句,全都落于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凌铁山沉声道:“燕王,凌雨汐虽是你的王妃,也是我的女儿,她在我的府中做出这种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断不会包庇!” 邱蕙珠茶言茶语地道:“雨汐,要真是你,你只要承认,这件事我们会为你担待的!你放心,你爹这里,我会帮你求情!” 凌雨汐凉凉地笑了一笑,这一笑,看在别人眼里,就有凄凉惨淡的意味,她道:“我现在知道了,我于凌将军的用处还是挺大的。可以用弃我来讨好新娶之妻,可以用我来欺君替嫁,可以用我来卖惨,还可以有我来背黑锅!凌将军怕是没想过,我从小离开将军府,便是出嫁之日,也是从庄子上离开,这么多年了,只到将军府来过两次。” 当初燕王成婚,是从庄子里迎亲,这事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当初,凌铁山也提过接那死丫头到府里出嫁,毕竟是嫁给皇子呢。但才提出来,邱蕙珠不同意。她先是哀哀的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后又委委屈屈地说她一切以老爷为尊,老爷说什么,她听就是,她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老爷心情舒服就好。 凌铁山耐心地哄了一回,想着跟那个女儿也没有什么亲情,另外,皇上对那个儿子的态度暧昧得很,他也可以试探一下。 若是不把人接回,就在庄子上办亲事,皇上若是怪罪,他去认个罪,这种事,还上升不到丢官掉爵的严重性上来。 但是,通过这一遭,皇上对楚玄渊是个什么态度,那就一清二楚了。 那时候他是想帮三皇子试探,卖这一个好。 只不过没想到现在,他会转而投向大皇子的阵营,也算是世事弄人。 邱蕙珠达到目的,自然开心,使出浑身解数,在床第之间把他侍候舒服了,他更觉得离不开邱蕙珠,这么多年了,邱蕙珠给他一种新奇的体验,让他欲罢不能。 至于女儿委屈? 他女儿那么多,在乎这根野草吗? 他回想当时的情形,还没说话,凌雨汐已经接着道:“一次,是新嫁回门,凌将军将我夫君气到吐血,不得不紧急去请秦院正前来看病!一次,便是今天!” 她目光坦然地落在凌铁山邱蕙珠的脸上,语气中有淡淡的讥讽和轻嘲:“请问凌将军,凌夫人,我何得何能,竟然能指使得动将军府的丫鬟?” “胡说,什么替嫁?何来欺君!”凌铁山气急败坏,更怕这件事的真相被人知道,他喝道:“那本来就是你的亲事!” 这个死丫头,当初就应该趁着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把她掐死,省得让她在这样的场合胡说八道。 楚玄渊淡淡地道:“嗯,没错,本来是本王与阿汐的亲事!只是凌大小姐老换人!” 第199章 信息量很大 众人想起,在燕王成亲之前,京城里只知道威远将军府的凌雪莲是凌大小姐。 所以凌雨汐这话,还另有内情。 想当初燕后在世时,楚玄渊身为中宫唯一嫡子,而俞聆清已死,凌雨汐只是个孤女,既然亲事是中宫嫡子与凌大小姐的亲事,那时候,京城人只知凌雪莲,不知凌雨汐,就耐人寻味了。 只是后来,燕后去世了,又有了新的皇后,新的嫡子,楚玄渊每况日下,还得了注定要早夭的病,所以欺君是真的有,众人假装没听见,但那眼神,除了那几位之前和凌铁山寒暄,后来先进园子里准备看风景,却不小心看了热闹的几个朝臣,其他人脸上的惊色掩都没掩住。 凌雨汐看一眼楚元彻,楚樟怀那边,又淡淡地道:“我既嫁入皇家,夫君病弱,自应更亲近夫家的兄弟才是,因为他们能成为我以后的依靠。我是傻了,去给大皇兄添堵?让二皇兄出丑?然后让其他的皇兄皇弟们觉得我是个阴险的人,自断后路?” 邱蕙珠只听过庄子上的报告,知道凌雨汐的一些近况,还有,她极少说话,便以为她定是一个木讷的人。 上次回门要嫁妆,完全是楚玄渊主导,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哪里知道,今天,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她道:“如果不是你,说清楚就好。雨汐,你爹也是着急,毕竟这事事关自大!” 凌铁山哼了一声,恨恨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我看就是她!” 要不怎么说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呢,这凌大小姐真真是庄子上自生自灭的,连嫁给燕王为妃,也是从庄子上出嫁。 现在将军府出了事,邱蕙珠和凌铁山这是直接想把这一盆脏水泼到凌雨汐的头上。 楚玄渊脸色一沉,却幽幽叹了口气,道:“凌将军,前些日子,父皇要赐本王黄金千两,是你主动对父皇说当年阿汐的娘亲留下的钱财有数百万两银子,愿意为父皇分忧,所以主动拿出十万两赠送本王。本王还以为,你心里对阿汐到底还有父女之情,也念着阿汐母亲的好。没想到,你……” 说着,他摇了摇头。 话没说完,可是这话的信息量很大。 当初皇上当朝说了要赏赐楚玄渊黄金千两的事,朝臣们都听到了。 不过后来,这笔赏赐有没有到位,是怎么到位的,那就不知道了。楚玄渊这话透出三个信息: 一,当年俞氏竟然留下了数百万家财?留下这么多家财,凌铁山还把俞氏唯一的女儿送到庄子上去?这心也太黑了; 二,凌铁山在皇上面前主动愿意拿出十万两给楚玄渊,这是在皇上面前卖好。但是,他对凌雨汐又有说不出的厌恶,而且毫无父女之情,从刚才他连问都不问,就因为邱蕙珠的话,就认为这件事是凌雨汐做的,就可以说明。 三,楚玄渊这个皇子真可怜,他娶的是俞氏的女儿,可是他却这么穷,俞氏留下几百万两的家财,却连嫁妆都没有,还是楚玄渊亲自上门去拿的。要不是穷到一定份上,谁好意思去讨要嫁妆呢。 所以,凌铁山这人,已经不仅仅是阴毒了! 凌铁山心中大怒,俞氏留下的银子,不足百万,到楚玄渊的嘴里,怎么就成了数百万? 而且当初,是皇上威胁他,让他自认了这笔银子,怎么到了楚玄渊的嘴里,是他主动向皇上卖好? 可这话他还不好辩驳,说他不是自愿?他没这个胆! 说银子的数量?当初俞氏做生意的本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俞氏还一手组建了京城的商会,那些商人皆以她为首。 可俞氏赚到的银子或者不止数百万两,然而那些银子不是因为俞氏死得太快,他没全部弄到手吗?但这事怎么说得清? 他这边还没想好怎么说,那边楚玄渊已经道:“二皇兄在将军府被人算计,将军府却故意推诿责任,一边说要查找,一边却又往阿汐身上泼脏水混淆视听?” 楚樟怀阴恻恻的眼神也看过来。 凌铁山:“……” 想让凌雨汐背锅没有成功,那就只能真查出点什么来交差了。 几个皇子都没走,毕竟,之前他们一起来为楚元彻“撑场子”,展现着兄友弟恭,现在,自然也不能先走,那之前演的那一切,不就太假了吗? 但留下是为了等结果,还是看笑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楚玄渊淡淡地道:“凌将军运筹帷帐,当年战场大展雄威,面前这区区小手段,想必很快就能查出结果。阿汐,本王累了,咱们先回去吧!” 凌雨汐道:“好!” 凌铁山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离去,既没有理会那边几个皇子,也没有跟他这个主人家打招呼,这简直是目中无人。 这人之将死,就这般无畏吗? 凌雪莲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人的背影,眼神莫名。 她发现她有点看不懂凌雨汐了,庄子上长大的,应该蠢笨如猪,可是跟凌雨汐见过几次,不论是她在楚玄渊面前,还是不在楚玄渊面前,自己好像都没能讨到什么好。 尤其是投壶居那次,后来她想了许久。 真的是巧合吗?真的是运气吗? 如果不是,凌雨汐是从哪里学到的那些本事?她会投壶,是不是表示她也会大家闺秀所会的所有的技能? 难道说她在庄子上,其实有人悄悄地教她这些? 结果查出来了,不过不是在场的那些下人中的一个,而是有人在风景湖边发现了一个溺死的丫鬟,那丫鬟一张脸都因为泡在水里略有变形,楚樟怀认出就是之前给他奉茶的那个。但是查到后来,那丫鬟却不是威远将军府的。 今日来的内眷多,她们带的丫鬟也没有一一登记,有外人换上将军府统一的丫鬟服,打晕了小真,顶替她去给二皇子下药。事成之后,便畏罪投湖自尽! 凌铁山令人将尸首送官,又亲自向楚樟怀赔礼! 第200章 这笔账他记下了 楚樟怀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他和胡雪滟的事,本来捂得严严实实,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现于人前。如果哄不好曹明兰,他的婚约就将告吹。 他即使娶了胡雪滟,也损失极大。今天的事,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留下记忆,也会成为笑柄。 他一边懊恼胡雪滟的不懂事,一边恼恨那个暗中算计他的人。 他中了药,胡雪滟却没有。胡雪滟但凡稍沉得住气一点,在他被算计之后不跟着添乱,那他和胡雪滟的事便不会暴露于人前。即使那些人看到他与凌茵儿同处一室,凌茵儿一个庶女,给个侧妃位置,还顺便拉近了和威远将军府的关系,彼此都皆大欢喜! 可胡雪滟搅和其中,却让事情变得棘手了。 现在威远将军府只交一个丫鬟尸体,就想把这件事了结?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无意再留,毕竟,他还要去曹府向曹明兰解释,另外还得跟曹尚书谈谈,不然,这门亲事真成不了了。 随着他的匆匆离去,那些客人们见没有热闹,哦,不,是没有他们帮得上忙的地方了,便纷纷向凌铁山提出告辞。 凌铁山心里的懊恼不比楚樟怀少,他也恨那个暗中动手的人,最初他想随便拿个丫鬟顶替,但是邱蕙珠那边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就不能这么做了,可最后的结果,却只是一个不知身份的死丫鬟。 不要说楚樟怀不满意了,他都不满意。 当时现场那么多人,他只能那能把那丫鬟的尸体送官,让官府插手此事。 但那丫鬟已经被灭口,能够查到幕后之人的可能性并不多。 不过这不妨碍他和邱光骥就此事猜测,他觉得是楚成邺干的。 因为之前他已经向楚成邺隐晦地表示过合作和效忠,但莲儿的婚约对象却成了大皇子,楚成邺虽然一片和气,好像全无芥蒂地来观礼,但怎么可能真的毫无芥蒂呢?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边,楚樟怀连王府也没有回,便直接驱车前往曹府。 楚元彻和凌雪莲隔空对视一眼,楚元彻的目光很温和,这让凌雪莲心里满是甜蜜,那添堵的事所带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当然,她还是暗中吩咐了自己的丫鬟,以后有什么聚会,就不用给胡雪滟发帖子了。 邱蕙珠安慰凌雪莲:“莲儿,这件事别放在心上,其实大家有眼睛的都能看见,二皇子和那胡小姐早就有私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别人只会唾弃他们不知廉耻,私相授受!影响不到你的!” 凌雪莲勉强笑了笑,乖巧地道:“我知道了,娘亲!” 会不影响吗?今天这一出,不就是给她添堵吗?可现场那么多人,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干的。 那个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是谁带进来的,暂时也没有人知道,只能到时候再细查。 好在纳采下聘已经顺利完成,今天的事虽然让人心里犯恶心,不过对她和大皇子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只是凌雨汐那个贱丫头那番话,对娘亲不利。 还有楚玄渊那个病鬼,说当初俞氏留下数百万两银子,这话要传出去,以后她花每一文银子,别人都以为是花的俞氏留下的银子呢,可恶! 凌铁山和邱光骥去了书房,凌易凑近凌雪莲:“姐姐,凌雨汐那贱丫头真蠢,她是不是以为嫁给了燕王,那个病鬼,就找到了靠山?她今天说的那些话,故意让人误解爹娘,简直可恶,我要给她个教训!” 凌雪莲看着自已亲弟弟这样子,不由笑了,道:“你还是太学的学子,你能做什么?” “正因为我是太学的学子,我才可以做很多事。”凌易只比凌雪莲小一岁,长得原本是不错,但这张还算英俊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来。 凌雪莲一想也是,便好奇地道:“你想怎么做?” 凌易自负地道:“那贱丫头敢这么说话,不过是仗着燕王,如果燕王这个病鬼死了,她不就没有了倚仗?那时候,咱们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 凌雪莲也是认同的,她不喜凌雨汐,虽然她对之前的凌雨汐毫无印象,可这一点不妨碍她的讨厌。 如果这世上没有凌雨汐的存在了,俞氏又怎么会被一遍遍提起? 她母亲外室扶正的身份,才被人一次次想起。 所以,她想凌雨汐死。 可她不能动手,毕竟,她是善良又有才华的京城第一才女啊! 她没有问凌易细节,涉及太学,那大概是联合学子,她现在不问,那之后有任何不好的事,也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她更关心的是,谁才是那个幕后之人。爹和舅舅一定能查出来的。 燕王府马车里,楚玄渊满眼关切:“阿汐,你没事吧?”他之前听阿汐的话,很是伤感。 凌雨汐侧眸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凌铁山邱氏想将脏水泼到你身上,当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凌雨汐笑了,她还真不难受。 以前,身体里多少还有一些原主的情绪在,但自从那个梦境之后,所有的情绪,都只有她自己的存在了,原主应该是托付了她,觉得她定能办到,便很放心地离去,连一丝残念也没有留。 凌铁山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又岂会因为凌铁山的无情而伤心? 若说有,那也只有生气,替原主摊上这么个渣爹而生气。 等她查到俞聆清的死因后,再一起结算吧。 当然,主要是她现在的势力还没有组建起来,她的计划还在实施之中,目前还撼不动威远将军府这个二品武将势力。 另外俞聆清的死是否与他有关,没有实证之前,她也不能动手。因为这不是原身的愿望,凌铁山是渣,视原身如草,视邱氏所生儿女为宝,但罪不至死!他与原身好歹有血缘关系,她不能凭一己喜恶,来替原身做决定! 她道:“不相干的人的态度,不值得生气!” 楚玄渊轻轻叹了口气,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温声道:“我懂!” 第201章 风起云涌 凌雨汐:“……” 不是,你懂啥了? 你要是懂,这一脸我知道你委屈,但我给你留面子的表情是为何? 楚玄渊笑道:“你看,我们的母亲都是早早过世了,爹爹有很多儿女,对我们不闻不问!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你说的缘份,是指同病相怜?” 楚玄渊摸了摸下巴,轻咳一声:“不可否认,这也是缘份的一种!” 他轻咳两声,道:“我那好岳父这阵好像很闲,你说他要是忙起来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心情什么破事都想拖你下水了?” 凌雨汐淡然道:“他忙或者闲,应该都一样,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娘是他的污点,所以,我娘的女儿,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污点?”楚玄渊唇角掠出一丝冷意:“什么时候,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有了这么清新脱俗的说法了?” “大概,在他们的心里,他的一切都是对的,所有人都是欠他的!” 楚玄渊认真地道:“不,这世上的事,是有因果的,欠的,总有一日会还!” 傍晚,安王府。 楚元彻的脸色阴沉,他沉声道:“查到结果了吗?” 原本空无一人的室内,出现一个黑衣身影,那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夜枭。 夜枭单膝跪地:“回主子,那丫鬟的身份已经查清,是跟随着礼部侍郎之女施仪悦进府的,但不是施府的丫鬟。现在,施仪悦知道事情早晚会查到她,虽匆匆回去,但心神不定。属下跟了一路,只听到她的抱怨,原来那也不是丫鬟,而是施仪悦祖母侄孙女,施老夫人让施仪悦带她出来长见识的。” “所以这件事,和礼部侍郎施祯有关?” 夜枭道:“应该并不是,施仪悦心中害怕,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施夫人,施夫人觉得事关重大,告诉了施祯。施祯立刻去了施老夫人院子,母子不欢而散!” 楚元彻知道,这位礼部侍郎是庶出,养在正妻名下,和施老夫人有母子之名,却不是亲母子,正因为不是亲母子,施老夫人以孝道的帽子压人,将整个施府的内院全掌控在手中。 施祯身为礼部侍郎,孝亦是礼之一,不敢传出丝毫不孝的名声。 这施老夫的远房亲戚来了,又是以丫鬟身份跟着长见识,施仪悦不敢拒绝,再说,只要不闹出大的乱子,多带个丫鬟也不是什么事。 但现在问题是,闹出了大乱子。 不仅如此,施老夫人还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她活生生乖巧又懂事的侄孙女,只是跟着施仪悦出去长长见识,怎么就有来无回了?施家这是想把她这个老婆子逼死。 儿子不孝,她要去告御状! 施祯听说前因后果后,气得恨不得把那个强势又威严,在府里一手遮天的他认为母亲的那个人给扔出去。 可他不敢。 他只能想办法善后。 怎么善后呢?当然是抹去这个远房亲戚的痕迹,让所有的证据和线索不要指向施府。 但是他自以为做得隐秘,这件事已经被夜枭查到了。 楚元彻派了人在查,难道楚樟怀,楚建邺不会派人查吗?还有身涉其中的威远将军府。 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会多,但该知道的,应该都会知道! 楚元彻道:“那个施老夫人的娘家,查了没?”一个侄孙女,便算以小姐的身份进威远将军府也行,非要以丫鬟的幌子进去,这不就是不想引人注目吗? 他得确定,那是谁的人在背后暗中对付他。 夜枭恭敬道:“属下查过了,只是一个没落的官宦之家,目前并没有与哪家走得近的消息。” “也就是说,没线索?” “也不算没线索,李家的嫡女与工部郎中的嫡女柳香兰是闺中密友!属下目前还没有查出这中间是否有所牵连!” 楚元彻有些烦躁,他内心觉得,应该是他的那些皇弟们搞的鬼,但具体是哪一个,现在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虽然出丑的不是他,但是,这也是在下他的面子,这是对方给他的明晃晃的警告! 他沉声道:“再查!务必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夜枭道:“是!” 与此同时,这同样的一幕在齐王府也在上演。 楚樟怀的暗卫查到的更多一些:“工部郎中柳俭的夫人是兵部员外郎的表妹,兵部这位员外郎,是攀上了兵部尚书才得了这个职位的,他的夫人是兵部尚书夫人的庶堂妹!” 楚樟怀大怒:“所以,这件事是老三做的?” 他气恨交加:“本王就知道,老三那个疯子一直想把楚元彻那个傻子给斗倒,楚元彻纳采,他怎么可能不动手?没想到,他y娘y的竟然拿本王做筏子!” 那暗卫弱弱地道:“虽然查到这一层,但是,目前也不确定这中间是不是有联系!” “除了楚成邺还能有谁?”楚樟怀咬牙切齿,恨不得此时就把楚成邺给杀了。 想到今天去曹府,曹尚书不冷不热的样子,还有曹明兰,直接没有见他。若不是父皇赐婚,只怕定婚信物都要扔到他面前了。 虽没扔到他面前,但明天就是朝会,曹尚书会不会去请父皇收回成命,解除婚约? 他堂堂一个皇子,对一个臣子说好话,陪笑脸,这是何等憋屈? 还有曹远新那个老贼,前几天还对他巴结有加,亲切热情,今日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给他脸色看,他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户部尚书,掌管着西楚的钱袋子,就冲他这态度,楚樟怀就不愿意忍! 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他毕竟被人看了现形,是理亏的一方。 齐王府。 楚成邺看着查出的那些东西,眼神幽深中带着几分阴冷,他笑出声来:“妙啊,所有的证据链指向本王,只要有人查下去,最后都会以为是本王做的。本王还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用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能一箭三雕,倒是本王小看了!” 汇报消息的暗卫姜潜道:“主子,所有的证据指向你,现在该怎么做?” 第202章 不喜欢这种感觉 楚成邺冷冷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继续查!给本王查清楚为止。竟然有人想一箭三雕,却拿本王当挡箭牌,就该有承受本王怒气的觉悟!” 姜潜道:“是!” “来人!”楚成邺眯了眯眼睛,对进门的耿昱道:“去请毛先生,孟先生书房相叙!” 耿昱立刻去了。 楚成邺也去书房。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当成了雕,当成了棋子,替人挡怒火,可他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燕王府的马车在中道拐了个弯。 这是凌雨汐吩咐的。 凌雨汐叫一尘将马车赶往秦御医住处。 楚玄渊无奈地苦笑:“阿汐,我没事,我感觉这阵精神好多了!而且你知道咯血的秘密!” “你只是病得没有那么重,但还是病着!”凌雨汐不赞同地道:“你不能讳疾忌医!” “秦院正在御医院当值,未必在府里,就不必白跑一趟了吧?” “我已经打听过了,今天秦院正休沐!” 楚玄渊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了! 虽是短短几句话,但是,阿汐都已经打听这么清楚,显然一直把他的事放在心上,这让他的心中又是温暖又是纠结! 在这纠结之中,秦御医家宅到了。 一尘去敲门。 门房对一尘这位燕王亲随都已经不陌生了,只是说了几句话,门房去禀告,一会儿,秦御医亲自出来相迎。 这位秦御医也很有意思,他身为御医院院正,以前几乎没有负责过燕王的病情,平时见到楚玄渊,他甚至下意识地躲着走。 毕竟,这也算是一个麻烦,对治不好的病,真接手了,于他毫无益处。 可自当初威远将军府非要请他过府给燕王看病后,这下燕王这位新娶的王妃好像就摸到了秦宅的所在,不时就来找他探讨燕王的病情。 他也会嫌烦的,尤其是这本是他不想沾惹的事。 他在御医院这么些年,看透了不少事,朝中三大讳秘:一讳太子花落谁家;二讳皇帝身体如何;三讳燕王病体! 立太子是皇上的事,虽然不少人在暗戳戳站队,但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谁敢放到明面上,说支持谁当太子,那就是嫌命长了! 皇上已经五十多了,但他处理国事,处理朝政,操心比较多,哪怕锦衣玉食,看起来还是有些显老,几个月前,还咯了一次血,当然,这是极为隐秘的。皇上甚至把当时侍候的几个小太监都处死了。 但这件事,还是有人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对皇上的身体也有猜测,但也仅限于心里猜测而已,皇上能把太监处死,就是不想他身体状况泄露,谁打听,不是表示他已经知道了,且不说打听皇上隐私,就皇上捂着的事有人敢打听,就是在作死的路上反复横跳! 而燕王身份特殊,燕府铁骑之名还在边境上震慑敌国,成为西楚的传奇,燕王这个人吧,虽然活不长,但现在活着,就是个复杂的存在。 一边让人们觉得燕府铁骑还有传人,西楚有燕府铁骑在,外敌不敢来犯;但一边又让别有用心的人深深忌惮,且不说当年燕后之死疑点重重,便是如今,几个皇子争位,燕王的身份可不就成了忌讳吗? 既然知道他活不长,不过现在,倒希望他能在活不长的基础上多活几天。 搞笑且奇怪! 但秦院正也是个聪明人,既然燕王妃心系燕王,一心求医,他就只按医者的本份便是。 冲着当年的燕后,他其实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只是他的医术,在燕王的病症面前,所能尽的力真的“绵薄”! 又是一番仔细检查,望闻问切,然后,秦申平的脸色就精彩起来。 燕王妃第一次上门问燕王病情,他怎么说来着?嗯,大概能活三个月! 第二次上门,燕王病情似乎有好转,得知他还得了奇药,虽然燕王这身子骨,吸收的药性有限,他明确地说过,燕王殿下身体好转,若无意外,一年之内应该不会有事。 可今天,他要是说燕王殿下身子好像又出了问题,整个身体犹如败絮,看似精神不错,其实命悬一线,随时可能一命归西,他会被打的吧? 所以,他谨慎地再把了脉,这种脉相,现在能活着都是奇迹啊!然后,他就更加为难了。 说还是不说? 算了,还是不说吧,毕竟这位燕王殿下也是福泽深厚的人。 早前就几乎死了,但是总能寻到一些奇药吃下去,他身体连血液里都散发着药味了,这身体也像是潮水一样,涨涨落落的,整得他都不会了。 他要说出实情,万一燕王又寻到了奇药呢? 人都想活着,燕王府好像一直就没有放弃过寻药,各种药,只要听说有用,就会购来给燕王服,有些药价值万金,有些药不值什么钱,他是来者不拒。 有些有用,有些没用,反正他也不嫌! 说不定燕王的福泽,让他又寻到一种能让他病体多撑一段时间段药呢? 那他说出的实情,岂不就像是打脸一样? 别人甚至会怀疑他的医术,三番两次的改口,跟信口雌黄的江湖骗子一般。 打定了主意,他便道:“殿下的身子骨还是弱,不过,这是多年积弱所以致,如今病体情形跟上次差不多,除了需要忌口之物,殿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毕竟,心情愉悦也有助于身体恢复!” 他的言下之意是,反正时间不长了,让他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离开人世的时候别留下什么遗憾! 凌雨汐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楚玄渊已经道:“本王也觉得身子骨虽弱,精神却好了不少,都能走路了,秦大人辛苦!” 秦申平:“……” 哎,有人身体康健,却不干人事;有人仅仅只是活着,便得拼尽全力。 同人不同命啊! 凌雨汐道:“看来秦大人的药方有效,要不秦大人再开一个方子?” 秦申平有些心虚:“不,不必了,还是用之前的方子吧!” 送走燕王夫妻,他觉得甚是亏心,不知道不说到底对不对。这时,一个黑衣身影毫无征兆没有任何声息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第203章 阿汐陪我 秦申平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差点整个人摔在地上。 再看时,他的药僮,徒弟,都已经躺倒地上,无声无息。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有如鬼魅一般的人,是有大本事的人。秦申平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为什么盯着自己,他眼里带着惧意,声音不自觉颤抖:“你……要干什么?” 那黑衣人声音木然毫无起伏道:“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黑衣人却没有回答他,过来一个手刀,就把他打晕了, 然后扛着他,像来时一样,飞越墙壁离开了。 这一切,已经上了马车并且走在回燕王府的路上的楚玄渊凌雨汐自然不知道。 秦申平醒来时,在一个只有微弱光线的室内,他揉了揉眼睛,看见前面一个背影,那背影没有回头,但有阴冷的声音问道:“秦大人,燕王身体如何呀?” 原来是问燕王的! 秦申平顿时明白了,不论是哪方面的人,他都不用怕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道:“燕王似乎近期又中过毒,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五腑内脏情形极差,看似精神不错,但油尽灯枯,随时可能……” “你对燕王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申平:“……” 这个人连当时他说了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也在旁边? 他苦笑道:“燕王殿下情况特殊,不久前在下曾对燕王妃说燕王病体有好转,或一年之内无危机,这才过去几天,在下实在说不出实情!” 这话让对方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哼笑,还是嘲讽。 秦申平一时把不准他的心思,他知道的都说了,至于信不信,那也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那人还是没有回过头,只是低沉的声音再次问道:“燕王时常私底下找你看病?” “倒是来过几次!”秦申平斟酌道:“倒是王妃问得勤些!” “什么意思?” 秦申平道:“燕王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不忍拂了王妃之意,才会配合前来,每次前来,他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身体,只有王妃在询问!” 那人背影一动,似乎想转过来,但是又忍住了,淡淡地道:“秦大人今日休沐,不曾离开家宅,对吗?” 秦申平上道地道:“是,在下研究新的药方,不曾出门,除了燕王燕王妃曾来问病,不曾见过任何人!” 那人轻唔一声,道:“得罪了!” 这话一出,秦申平觉得后颈又是一痛,接着,眼前又黑了。 不过在昏迷之前,他也放了心,这人这样的动作,这是准备送他回去了。 之所以弄晕了他,不过是不想让他知道身在何处,问话的是何人。 他心里却很清楚,问话的,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人罢了。 楚玄渊凌雨汐在街市上又逛了一大圈,还去药店买了不少药材,这是之前秦院正开的方子。 京城的药铺都已经知道燕王殿下把药当饭吃,他一次性买这么多药,也没有人觉得异常! 天色傍黑,两人才回到燕王府。 管家丁道全却已经守在门口了,他低声汇报:“王爷,六皇子来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楚玄渊挑眉道:“单独来访?” 丁道全道:“是!” 他已经说过王爷王妃尚未回府,但六皇子执意要留在府中等待,对方是皇子之尊,而且,和自家王爷也没有交恶,又是拜帖上门,他也不敢擅专,只能将人迎在厅里。 这一等,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六皇子也一直在厅里,没有要求参观王府什么的,更没有和王府的别人见面,茶水都续了七遍,又换了新茶,六皇子也更了两次衣,要是王爷王妃再不回来,丁道全准备再送一次客了。 楚玄渊和凌雨汐相视一眼,不用问了,定是因为凌府那件事来的吧? 凌雨汐道:“见吗?” 楚玄渊道:“见一见吧!”又道:“阿汐陪我!” 两人相携前往前厅。 厅内,六皇子楚明甸安然坐着喝茶,也难为他,一杯杯茶喝下去,竟然还一直等着。他身后的亲随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听见门口动静,他抬起眼,看见相携而来的楚玄渊凌雨汐,立刻露出一个笑脸,他的笑容不似楚元彻那般温润,彬彬有礼,谦和亲切,而是很阳光,像一个没有心机的少年,干净而单纯。 他站起身迎到门口来,笑道:“五哥,五嫂,你们终于回来啦。小弟灌得满肚子的茶水,再不回来,又得去更衣了。” 楚玄渊掩唇轻咳,道:“六弟怎么会到本王这里来?” 楚明甸招招手,那个站在那里木桩一样的亲随上前一步,把手中一直捧着的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楚明甸道:“之前在威远将军府,见五哥脸色不大好,想到前几日得了一株百年人参,所以特地给五哥送来!” 出手就是百年人参? 楚玄渊身子不好,京城人都知道,要是真以为他是来送人参的,那就太天真了。 楚玄渊见惯人情冷暖的,此时笑道:“六弟有所不知,本王这身子骨,吃多少药也白搭,人参贵重,六弟还是拿回去吧!” 这地,一尘已经提着大大小小的药包走进院中,药包太多,都差点把他整个挡住。 “别呀!”楚明甸指着一尘道:“这人参怎么着也比那些普通的药好,人参补气血,既然拿回来了,小弟可没想着拿回去。能让五哥舒服一些,那也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凌雨汐笑道:“王爷,六弟一片好心,你就不要推辞了,咱们府里正好没有人参了,药店也没有现成的,六弟这人参可是及时雨!” 六皇子明显以这支人参当成敲门砖,百年人参这种难遇难求的良药,楚玄渊拒绝是客气,而担心他身体的王妃劝他收下,这才是正常的。 楚明甸立刻道:“五嫂说的对,咱们可是兄弟,五哥别跟我客气!” 有了这支人参,关系似乎拉近了许多,重新上了茶,再回厅里落坐。 楚明甸见楚玄渊面前没有茶水,他还不时掩唇低咳,在话题拉近一些后,他忽地道:“五哥心中可否有不甘?” 第204章 是天真还是善良? 此时,前厅里只有楚玄渊,凌雨汐,楚明甸,以及他的亲随四人。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楚玄渊抬起头来,看着他,甚是奇怪:“什么不甘?” 楚明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缓缓道:“中宫嫡子,元后所出,本该正位东宫,如今却病痛缠身,远离朝政,成为边缘皇子,无人放在眼里!” 楚玄渊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道:“六弟这话不对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既是病体,就该有病体的自觉,远离劳心劳力,哪来的不甘与不满?” 他咳了咳,等咳嗽停息,才又道:“再说,有人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的病便会无药自愈吗?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给不了他们利,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不正常吗?” 楚明甸道:“五哥就从没怀疑过,你之前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病体?” “六弟不是明知故问吗?本王小时调皮,落水伤了根基!” “五哥,你是天真还是善良?”楚明甸一副不能认同的样子:“这些年我也在想这件事,然后我觉得这茬件事大有疑点。” “什么疑点?” 楚明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道:“五哥就没想过,一个皇子,怎么会孤身一人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玩?身边的宫人都死光了?如果不是你命大自己挣起来,你当时就已经没命,不是损伤根基的事!” 楚玄渊:“……” 他在心里轻嗤一声,是啊,疑点重重,可是,那又怎样呢? 疑点重重,没人查没人问,那是因为,查不得问不得。 但他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道:“调皮的时候一个人偷跑出去,也很正常吧。你忘了,咱们那个十七弟,上次不也一个人偷跑出去?” 楚明甸再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又变了。 他道:“看来五哥是真的没有丝毫怀疑,那小弟倒是枉作小人了。” 楚玄渊摇头道:“怀疑又如何?事情已经这样,我终究脱不开早夭之命,何必把有限之身用于这年代久远,已无可查之事?我查到了又如何?” 楚明甸一怔,他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讷讷道:“至少,可以……” “死得瞑目吗?”楚玄渊淡淡地接口。 这反倒让楚明甸一时讪讪。 楚玄渊笑了笑,道:“六弟,你不是我,你若经历了我所经历的这么多年的病痛,你会觉得,什么都无关紧要,只要活着就够了!我在拼尽全力的活着,不愿意去想别的事。你不是说过吗?现在的我,远离朝政,成为边缘皇子,无人放在眼里!我就算去想,又有什么用?” “有用的!”楚明甸认真地道。 楚玄渊看他一眼,轻轻一笑,似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无稽。 楚明甸热切地道:“你忘了吗?你不是还有底牌吗?” “底牌?”楚玄渊轻嗤一声:“你是说,我是先皇后所出?这算什么底牌?” “你是燕家唯一的后人了,燕府铁骑名动天下,这不是你的底牌吗?” 楚玄渊脸色微微一沉,片刻才道:“六弟,我们从小到大,只听过这个名字,谁曾见过其中一人?这世上还有燕府铁骑吗?所有人都知道,燕府铁骑已经不复存在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不然,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燕府铁骑不存在了?” 楚玄渊看他一眼,道:“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军队,有的,只是那样的将领,我母后去世后,燕家再无人,也再无那样的将领,所以,世上也不可能再存在燕府铁骑了!” 他认真地看着楚明甸:“六弟,你年纪不小了,别轻信于人!凡事自己多想想可能性!” 楚明甸:“……” 感觉被说教了,而且他还不能辩驳。 他道:“是小弟想多了,小弟以为,五哥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心中定然会有不甘,而当年的燕府铁骑,将能成为五哥的力量,助五哥查清当年的真相。你这么多年受的苦,也该让罪魁祸首来赎罪。所以小弟想着你是燕家唯一的后人,也许有能召集燕府铁骑的信物!毕竟还是我太天真了!” “你是挺天真的!”楚玄渊毫不客气地道:“我母后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就算有信物,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给我,是要我的命吗?” 楚明甸说不出话来,他这样的推心置腹,却真的忽略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能保得住信物吗?都死过几次的人了。 他轻轻叹息,摇摇头,感同身受般地道:“五哥,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过去久远,你不愿意再查,我也是能理解的。你如今的遭遇,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但薪俸还在,虽然病体难支,但至少也能保持府中的开销用度。小弟马上就能出外建府,到时候我们兄弟守望相助!” 楚玄渊道:“嗯,多谢六弟关心!我觉得如今现状尚好,这阵精神也好了些许。我希望能趁有生之年,多走一些地方,多看一眼京城,也不枉来世上一遭!” 楚明甸看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凌雨汐,道:“五嫂,你嫁与五哥冲喜,于你甚是委屈,好在如今五哥的情况好转,都是你的功劳。小弟谢谢五嫂!”说着,他还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凌雨汐轻笑了笑,道:“五弟客气,我与你五哥份属夫妻,倒是不用当此谢!” 楚明甸道:“也是,是小弟失言了!”又道:“五哥,今日小弟并不是交浅言深,我们兄弟至亲,平时闲聊,不必较真,你觉得呢?” “嗯!” 楚明甸转移话题,再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出了门,楚明甸的脸色就不大好,亲随道:“六殿下,这一切你都看到了,看来,燕王爷早就被病磨得没了锐气,能多活一天就觉得很好,所以,那件事,多半是没可能!” 楚明甸脸色沉沉地道:“派人多盯着一些!本皇子始终不信,难道燕府铁骑真成了尘封往事?” 第205章 烂透了 见楚明甸走后,楚玄渊的脸色不大好,凌雨汐道:“你还好吧?” 楚玄渊扬起脸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我还好!” “不愿意想的就不要去想,别被别人的话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楚玄渊却好似突然失去了力气,后退一步,顺势坐在椅上,他道:“阿汐,你想听听我母后的故事吗?” 凌雨汐:“……” 说实话她不想,不过,本着合作伙伴战友情,明知道此时楚玄渊只是想要一个听众,她还是很配合地道:“如果说出来会舒服一些,你就说吧!” 楚玄渊轻轻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你听过燕府铁骑吗?” 凌雨汐点头:“听过,刚才你们在说的时候,我听你们提了好几次!不过在此之前,没有听过!” 楚玄渊低声道:“没有听过才对,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知道燕府铁骑了!” 他的声音幽远暗沉,沧桑而悲凉:“当年天下争竞,群雄逐鹿,高祖与燕氏先祖本是结义兄弟,立志结束战乱,使百姓免于疾苦!遂揭竿而起,高祖善谋与用人;燕氏先祖善兵与战!燕氏铁骑,便成立于那时候。成立三年后,天下皆知有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骑兵。” 凌雨汐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这样的故事,她听过很多,但是一代又一代,总归是君臣相疑,最后卸磨杀驴的故事。 “高祖凭着燕家和燕氏铁骑的强大战力,横扫天下,建立西楚。高祖封燕氏为一字并肩王,共掌天下,世袭三代,许燕氏铁骑独属于燕府,世代不许剥离与替代!燕氏铁骑,自此相当于燕府私兵,所以又叫燕府铁骑!君臣约定,楚氏安邦治国,使海偃河清,百姓安居;燕氏守边护国,使外邦无犯,安定天下!” 凌雨汐:“……” 凭心而论,这第一代皇弟对待他的那位义弟,给的条件下还算良心。 但是,多少前代的深情厚谊,一代代传下去,却比泡沫更加经不起吹打。 哪个君王会允许臣下拥有强大的私兵? 如今,一字并肩王燕氏早就过了三代,三代之后,便仅是王,再三代,便降为侯…… 而现在,她收集的所有消息中显示,京城之中并无燕府,西楚也没有了燕家。 凌雨汐想到一个问题:“燕府铁骑,上限是多少?” “高祖时候,并未设上限,那时,燕氏铁骑,共五万精骑!”楚玄渊缓缓道:“那时西楚初定,外邦虎视眈眈,燕氏一父七子,除幼子在家,几乎全都镇守边疆。” “太宗时候,西楚朝政已上正轨,百姓休养生息,外邦虽虎视眈眈,也不敢轻易来犯。燕氏主动自请下调上限,是为三万!高宗时候,燕氏主人再自请降为两万,睿宗时候,燕氏再请自降为一万……” 显然燕府一代代的主人都知道,拥有强大的军队,尤其是声名在外的铁骑精兵,他们才会自请下调,也算是明哲保身。 楚玄渊轻叹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燕氏主人已经知道君臣相疑,而且不断自请下调上限,为何不激流涌退,就此做个富贵王爷,反倒能保一门平安?” 凌雨汐轻轻点头,她是这么想过。 楚玄渊笑了,笑意有些寒凉,又有些无奈:“西楚与东夏,南齐,北齐三大国皆有疆土相连,另还有小国部落,游牧马贼,不时犯边。燕氏秉承先祖遗训,‘燕氏守边护国,使外邦无犯,安定天下!’以守疆保土为己任!边疆未平,燕氏不歇!” 凌雨汐说不出话来。 她不能说燕氏一根筋,世上聪明人太多,燕氏始终如一,坚守不渝,没有人有资格用任何言语轻辱他们,哪怕只是稍稍腹诽,都是冒犯! 这世上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才让百姓能过上平静日子,那些年燕氏的坚守,既是信守祖上的承诺,也是为了西楚的百姓! “西楚建国至今三百年,历经十九任皇帝。而燕氏,也传世十六代,初时,燕氏一门显赫,子孙兴旺,最鼎盛之时,燕府主人兄弟三人,子侄男丁二十七人,孙辈男丁四十五人。可那些燕氏儿郎,却一代一代,一个一个的,全都牺牲在了守边护国的战争之中,所有的燕氏子弟,几乎都是战死的,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三年前,我曾查过。从皇祖父开始,短短二十七年,燕氏战场捐躯者者七十二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因为燕氏一门,男女皆将。但,若是正常的捐躯也就罢了,其中大小的战役,故意拖延的粮草,无端泄露的军情,不明所以却要强行干涉指挥的监军……各种不该出现的,都出现了。这中间,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步步把燕氏族人的命吞食掉。让燕氏一门,变成满地坟莹!” 凌雨汐皱起眉头,那只看不见的手,除了皇室,再不可能是别人。 燕氏一门忠烈,可在皇帝的眼里,却视如不见,这皇室一代一代,也是烂透了。 看看如今的几个皇子。 楚元彻看起来风度翩翩,礼贤下士,谦冲有礼,可他和三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抢,都已经白热化了; 楚樟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曹家嫡女订了亲事,却又与胡家嫡女暗通款曲。若说他不是看中这二女的身份,暗中想着夺嫡。就冲着他这行为,也是一个渣到极致的渣男! 楚成邺光风霁月,龙章凤姿,虽是继后所生,也是中宫嫡出,地位尊崇,在朝中拥护者众,但他于朝政有什么建树?于百姓有什么作为?他或者是有才的,也有能力,但才华与能力,都用来与楚元彻明争暗斗了。 四皇子楚子煜,从种种迹象看得出来,那一箭三雕,是他的手笔吧?能暗中设计出这一出的,又是什么良善之辈? 六皇子楚明甸,原本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今天假意为楚玄渊不平,试探燕府铁骑,就知道他心里,也不像表面这么无争! …… 第206章 没有一个好东西 简直没有一个好东西! 现在看来,这皇室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代不如一代。 楚玄渊的声音在继续,平静而清冷:“到我母后这一代,兄妹四人,母后的三个哥哥,年纪轻轻就战场捐躯,连个后代也没留下,燕家,仅剩我年仅十三岁的母后一人。两年后,北秦犯边。北秦有赫赫威名的皇家铁骑,在燕氏铁骑渐势微的时候,北秦皇家铁骑声名鹊起。据说那次北秦发动战争,就是为了向天下证明,他北秦铁骑才是天下第一铁骑,而燕氏铁骑,不过是过去罢了!” “人人皆知北秦铁骑厉害,谁也不敢应敌,一时,朝中无将可用,无人请战!这时,人们想到了燕氏铁骑,想到了燕家后人。而燕家后人,仅我母后一人,而燕氏铁骑,常规数值应是一万,储备也应有一万,因为长年军中征战,难以补充,当时不足五千人,更没有储备!北秦皇家铁骑却有五万!” 十倍差距,何况对方也是精骑良将,这一仗怎么打? “我母后带着这五千铁骑奔赴战场,把铁骑编入驻军之中,凭借着出色的用兵之法,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历时三年,惨胜!五千铁骑,全部阵亡,重创北秦皇家铁骑。母后重伤回归,养伤一年半方才恢复。” “皇祖父令父皇娶我母后,其时,父皇虽是太子,但地位飘摇,兄弟阋墙,是我母后让他得以顺利登基!我母后打仗伤了身子,也是为后第二年,才生下我。在我五岁时,我母后就去世了。” 楚玄渊没有说燕云衣的死因,之前说的所有,都是可以查到的事,但燕云衣的死,他不应该知道,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也不能告诉别人! 楚玄渊的声音讥讽地响起:“母后的死,让朝中很多人放了心。毕竟,北秦铁骑已经被打残了,十年之内无力再犯,而母后一死,燕家没有了后人,燕氏铁骑也不再存在。那让皇室寝食难安的燕氏铁骑,终于消失了,他们能不高兴吗?” 护国之将,守疆之兵,开国重臣之后,历代忠良,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得不让人叹惋,燕家的后人守住了他们的承诺,守边护国,使外邦无犯,安定天下! 而皇室后代呢? 在皇权之上,便蒙蔽了双眼,年不到燕氏的忠心,只看到他们拥有一支不能被剥离替代的私兵!可那是私兵吗?那些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哪个不是在战场上捐躯?不是为了西楚的疆土,不是为了西楚的国祚? 凌雨汐轻叹一声,她早就知道,楚玄渊的这病体,应该是有内情的,现在算是明白这内情是因为什么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他也是燕氏的后人,这样的身份,才是让他更加痛苦又无奈的吧? 她问道:“你心中有不甘吗?” 这话,楚明甸问过。 楚玄渊抬起眼来,清澈却又深幽的眼神看着凌雨汐,他道:“阿汐觉得,如果不甘,我可以做什么?” 凌雨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如果他不是皇子,只是燕家后人,他可以为燕家讨个公道;可他是皇子,而且,还是个病弱之身的皇子,他能做的着实有限! 甚至,就算他拿到那个皇位,对燕家来说又有什么意义?燕家早就不复存在,燕氏一门,全都为国捐躯了! 更何况,他这身子骨…… 她又道:“活着,好好的活着,才是对你母后,对燕家死去的忠烈最好的安慰!” 也仅仅只是安慰而已。 好好的活着,他又能活多久? 活不过二十岁的病躯,就算有神医在世,能治好他吗? 她主动握住楚玄渊的手:“你在京城如果过得不快活,不如,和我一起去浪迹天涯,天下那么大,也许走出京城,你会有不一样的迹遇!” 楚玄渊笑了,他的阿汐真可爱! 不过,他的笑容又略有些僵,他和阿汐只是合作伙伴,所以严格来说,还不是他的阿汐! 手被葱白软软的柔荑轻握,虽然楚玄渊知道,阿汐只是出于同情,但他也很开心了。 他反握住凌雨汐的手,温声道:“你说的对,我会努力地活着!” 回到房间,凌雨汐第一时间就是拿了墨条磨墨,她要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理一理,这一段时间她都没闲着,跑茶馆只是其中一种,做得最多的,还是换装易容之后,混迹在市井之中。 很多消息,只要抽丝剥茧,就能得到想要的。 而很多很多的消息里,善于提取,肯定能在中间寻到脉络。 这做法有点费时。 但没办法,十几年前的事,不费时,又哪来的现成? 她在纸上列出一条条: “俞聆清:一、精明爽利,身体康泰,因出身雍州首富之家,眼界见识皆不凡; 二、嫁与凌铁山时,凌铁山六品武官之家,在城守处谋一军职,家境一般,迹遇一般,身手一般,能力一般; 三、凌铁山善花言巧语,许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借酒后,先有通房杨氏,生子凌庆威,后有张姨娘,生子凌志武,外室邱蕙珠,生女凌雪莲,生子凌易;后又有刘姨娘,生女凌茵儿; 四、嫁凌铁山三年,以女子之身,成为京城商会会长,无人不服。 五、俞氏旺夫,嫁凌铁山时,督其上进,凌铁山入军三年,赢得厚背刀之名,封为威远将军!自此回京之后,再无寸功,再没上过战场。 六、凌铁山功成回京,威远将军府兴建,凌府从一个六品武官之家,成为三品将军之门,且俞氏生财有道,富贵皆占。第二年,俞氏生女凌雨汐; 七、凌雨汐两岁时,邱光骥于流放地立功,回京封赏,由罪臣一跃为翻案洗清冤屈的伯爷之后,皇上信重,晋伯为侯。 八、凌雨汐三岁,俞聆清病故。同年,凌铁山迎回外室邱蕙珠,扶为继室。” …… 而后,她又在纸上画出很多相关联的线条。 一个身体康健之人,突然病故,这中间的确有猫腻。 第207章 九品居出事了 凌雨汐画了几条鱼骨图,树状图,还有垂直时间轴图,将所有人物关系连接起来。 她今天在威远将军府和那些年老的洗衣房粗使婆子闲聊时,得到了第三第五第八条消息。这些天跑茶馆市井,甚至和乞丐聊天,得到的是其他几条消息。 也许其中还有些消息漏掉了,但是大致脉络已出。 当再看这列出来的一条条讯息时,凌雨汐直摇头。 这是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是通房又是姨娘又是外室的,俞聆清做生意脑子这么清明,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这绿帽子都要垒上九重天了,她就没点反应?不嫌脏吗? 不过,感慨归感慨,分析还得继续来。 如果俞聆清的死有内情,那么会动手的有三个人。 凌铁山嫌疑最大,因为他和邱蕙珠早就勾搭到一起,邱蕙珠还给他生了一子一女,那时候,邱光骥又是风光荣归,不但洗清了家族的罪名,还晋了一爵。而士农工商,不论是雍州首富之女的身份,还是如今俞聆清京城商会会长的身份,显然都配不上一个三品威远将军。 很多男人的劣根性都差不多,有些畜生不如的恶毒的男人还把死老婆和升官发财连在一起,称为人生三大喜! 凌铁山想要给邱蕙珠一个名份,又想要好名声,人人都知道俞聆清为凌铁山做的一切,他不能休妻,不然会被人骂负心薄幸,那让俞聆清一死腾位,才是一劳永逸! 第二个可能动手的是邱蕙珠。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勾引了有妇之夫的女子会不想上位,她连外室都肯做,显然为了和凌铁山在一起也豁得出去。之前是没有底气让凌铁山在俞聆清这个能带给他富贵的人和她这个落魄的伯爷千金之中选她,但是她哥回来了,已经晋爵为侯,她是侯爷的妹妹了。 她心思能不动? 同样,俞聆清挡了她的路,她要弄死俞聆清的动机就很明显。 第三个可能动手的是邱光骥。 不论是查到的消息,还是听到的各方讯息,都能看出邱光骥很疼他这个妹妹,当初为了能让妹妹不被流放,鼓励妹妹和凌铁山生米煮成熟饭,做了外室,现在他回来了,他不会为他疼爱的妹妹肃清道路吗? 而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手段。 就算他不动手,他给凌铁山施压,也足够凌铁山去动手。 这三个人,都是怀疑目标,不过凌雨汐觉得,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另两人没有动手,也是间接造成俞聆清死的罪魁祸首,所以,她准备到时候一起对付了。 对付完他们,她就可以做第二件事,离开京城,海阔天高,去寻舅舅。希望玄云阁那边的消息能快点回馈,希望俞安昶还活着。 第二天,凌雨汐准备去一个庄子,那个庄子是凌府的一个远郊庄子,听洗衣的粗使婆子无意中吐露,那个庄子特别瘠薄,都是没什么产出的山地,在庄子上的人做工要比别的庄子累上许多,收成还不好。 邱蕙珠最喜欢把她讨厌的,要对付的人都扔去那个庄子,相当于流放。 十几年前如果还有旧人,在那里一定能找到。 但是,早早的,似云就急匆匆地过来,递了一封信给她。 信是放在那闹鬼屋子右侧门边一个隐秘门洞的,凌雨汐观察过似云,她聪明伶俐,很拎得清。凌雨汐便让她每天早晚出门去那边门下看看有没有信件。 若是有信件,便拿回交到她手上。 似云虽是每天都去,但基本上没有拿到过信件,今天竟然有信,她惊讶之余,也不敢耽搁,赶紧送到凌雨汐这边来。 看着独特的纸,在右下角还有水印似的纹路的信封,凌雨汐眼眸微动。 她回到房间,将信拆开。 里面只有几个字:郑翀被劫,王焕伤头,周洵卧床。 九品居出事了! 这三个技师,是九品居的核心力量。 有了高质量的产品,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 九品居里有十几个技师,但是,郑翀是唯一能调出八品香的,王焕和周洵一个年长稳重缜密,一个年青善创新有冲劲,是九品居里出色的技师,这三人都是凌雨汐看好的人。 现在,这三个人同时出事了。 九品居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日井斗金,有人会对九品居动手,她有预料,所以,她派了人在他们身边保护,现在,还是出事。 这说明,派出的人根本应对不了对方的人,对方的人武功更高,人数更多? 她出门,对似云道:“通知马房备马车!” 然后,她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出门。 这边的动静,楚玄渊都知道,他问一铉:“发生什么事?” 一铉道:“王妃在外面有店子,主子知道吧?” “嗯!”之前阿汐在庄子里,又被凌家的人控制着,大概没钱也没有时间发展事业,所以现在,她想要购铺子,购庄子,购置田产和商铺酒楼,他都知道。 他也担心阿汐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一时贪功冒进,会吃亏,便派人盯着些。 没想到,阿汐很有天赋,她看中的铺子,购来的时候,明明是亏损得东家裤子都快要赔光的,她只是稍稍变动一些地方,重新招一些人,短短时间,就让铺子不再亏损,并有盈余; 她看中的田庄,也都是主人家见产出不好卖掉的,如今她已经让庄子上的人换作物种下,因为收成要时间,暂时没能看出效果。 她买的那家酒楼,主人家出事,别人嫌晦气,她买下来后,现在也经营得很好。 最好的要数那家胭脂铺了,叫九品居,才开了短短几个月,现在,京城就没有不知道九品居的。九品居里每新出一款九品产品,明明价格不低,仍被人哄抢,若不是数量有限,一月最多一两件,这九品居简直日进斗金了。 一铉在汇报的时候,难得的都露出惊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楚玄渊听过之后, 就知道大概了。 第208章 不好惹 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 用人手法不外乎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胁之以威,授之以渔,绳之以法。 但真正能做到可没那么容易。 阿汐会去巡视,但自己并不在那里守着,但每个地方都运营正常。 她似乎有一种极好的看人的能力,她用的人,都很可靠,勤劳不偷奸耍滑,各司其职,各尽其心! 方法很简单,这也是他在阿汐管理王府中下人的手法中看出来的。她用了一个很奇怪的叫什么“绩效考核,末位淘汰”的办法。 楚玄渊研究过这个办法,觉得简单明了粗暴爽利又有用。 他还想问问阿汐,这种方法,他可不可以用。毕竟,燕王府没什么产业,但他还是有些产业的。 他看一铉:“然后呢?” 一铉道:“其中有间铺子,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 一铉道:“消息还不全,是铺子里的调香师出问题了!” 楚玄渊精致的脸容上,漂亮的眼睛略略一冷,道:“详细说!” 一铉知道的也不详细,甚至不知道调香师是为什么出问题,有几个人出问题还是全部出问题。 他也知道这不完善的讯息不合格,末了问道:“主子,这事发生的很突然,暂时没有详细的信息。需要属下再关注,并且给王妃提供一些帮助吗?” 楚玄渊缓缓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必了,这是小事,阿汐自己能解决。如果这点小事我也插手,阿汐肯定会察觉,到时候,她会不高兴的!” 一铉看着自家主子的笑脸,默默地退后一步不说话了。 凌雨汐的马车直接去了九品居。 九品居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差别,如果有人细心些,大概能看出坐在后面一些的掌柜眼里有几分焦灼,不过,也仅有几分而已,这个掌柜的很稳得住。 后门开了,一个店伙走到掌柜身边,低边耳语了几句,掌柜眼前一亮,但他仍然没有特别大的动作,而是起身,稳稳地往后院走。 这时候,店里还有好几位客人,训练有素的店员们在招待,掌柜的离开,后门关上,并没有几个人注意。 一进后院,掌柜的脚步就急切起来,问道:“姑娘在哪里?” 那传话店伙道:“在东厢!” 掌柜的急忙过去。 昨天几个技师都正常上工,回家,技师们的时间是早出早归,辰时初就会过来,酉时初下工离开,当然,也有研究到紧要关头,愿意自己留下继续加班的。 毕竟,这些技师们被凌雨汐的本事一衬托,人人都想争上游,都想调出九品香粉胭脂,不但能得百分之一的红利,地位也升一大截。 而且,那也意味着他们在整个调香界的地位也能上升一大步。 从事一个行业,谁不想成为顶尖的那类? 所以,九品居后面的大院子里的专用于调香研究的屋子里,常常灯火通明到半夜。 可是昨天,头部技师郑翀接到一封信,没到酉时就离去了,王焕和周洵好像也有事,都是早早地下工离去。 因着他们的敬业和对调香事业的废寝忘食,凌雨汐交代过掌柜,对他们的出勤可以稍放宽松,偶尔的早退,是允许的! 但是今天辰时到了,这三人一个人都没来,郑翀的家人还来报告说郑翀昨天夜里被人带走了。 而派去王焕周洵处问询的人回来,说这两位一个被人打了闷棍,一个回到家后就上吐下泻连床都下不来。 这明显不对劲。 掌柜的这才令人急报凌雨汐。 此时,他正向凌雨汐汇报。 末了道:“姑娘,郑翀师傅说前几天就有人找过他,想挖他去斜对面那家胭脂铺。被他拒绝后,又想买他手中的配方,你看现在,这就出事了,这可怎么办呢?” “对面那家?” 掌柜的点头,愁眉苦脸地道:“姑娘,据小人所知,斜对面那家铺子的身后,不好惹!” “哦,你知道是谁?” 掌柜的叹气道:“听说是个大官!很大的官!”他又强调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咱们怎么办?” 凌雨汐道:“莫慌,一切照常,咱们铺子里的货还有存余吧?还能撑几天?” 掌柜的对这个倒是很清楚:“若是三位师傅被耽搁一时回不来,咱们的铺子只能撑三天就要关门!” 其实胭脂面霜面膜这类的东西,保质期不会这么短。不过,因为工业问题,无法量产,全是手工制作,这就造成数量并不是很多。 而九品居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销的不少。 也不是一定要关门,郑翀三位是做七品以上产品的,如果三天之内,七品以上产品卖完了,只有六品以下的了,万一又来了贵客,要七品以上产品,店里却没有,会引起麻烦。 虽然凌雨汐自己能制,但是凌雨汐可没打算一有事就自己顶上。她要的是铺子正常运转,哪怕她不在,铺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有人盯上九品居了,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铺子还怎么开? 三天啊,足够了! 掌柜的说是大官,她知道,因为斜对面那家,是凌府的产业。 说起来可笑,那家胭脂铺,最初的主人是俞聆清,这也是凌府当初的来财之路的一条。俞聆清会做生意,请的技师手艺极好,当初这胭脂铺,是京城头一家。 俞聆清死后,被邱蕙珠霸占了,邱蕙珠挑了人拜了那技师为师,那个人悟性好,学得快,技师十分满意这个徒弟,几乎是倾囊相授。 然而,五年后,当技师的手艺被那个徒弟学到,技师被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说他偷铺子里的银子,还借口研究新产品,贪墨购买材料的银子,数额达到一千二百三十五两。 有整有零,还有账本,看着分外有可信度。 而关键的证人,就是他那个徒弟。 官府当庭审问时,他那个徒弟义正严辞,大义灭亲,还拿出了一手证据,在证据拿出,那技师被判打板子归还银子并蹲一年大狱时,他那徒弟又失声痛哭,说感谢他的教导,心里当他是父亲,可是不能看他触犯律法,亲自指控师傅,他良心不安,可他不后悔! 第209章 呸,骗子,还我银子来 那徒弟痛哭流涕,对着技师不住磕头,好似心中悲痛万分。 这种徒弟指控师傅的行为,原本让人指指点点,也因为他这番哭诉而让人对他改观,觉得这师傅要不是做得不对,这徒弟怎么会亲自指控?若不是这师傅真触犯了律法,损害了东主的利益,这徒弟又怎会悲痛欲绝,自责不已? 然而当技师进了大狱,那徒弟就顶替了他,成了胭脂铺人人羡慕尊敬的首席大师傅。 可那技师即使出了狱,在这行也待不下去了。谁会雇一个偷雇主钱,借口研究新产品就贪墨东主银子的有污点手艺人? 那技师日子过得困顿不堪,而那个当初说将技师当父,良心不安,悲痛欲绝,自责不已的徒弟,不要说伸出援手了,反倒更加打压,逼得技师流落他乡,再也没有接触这一行。 那徒弟学了师傅的全部本事,调制的胭脂香料和师傅调出来的差不多,又加上之前的一番表演,没有降铺子的口碑,使得生意一直不错。 在凌雪莲十三岁生日时,这铺子当成了礼物送给了凌雪莲。 就在前年,街尾也开过一家叫嫣语的胭脂铺,生意很不错,那铺子的技师也是京城的老师傅。 一个在街尾,一个在街中,再加上这边铺子林立,各做各的生意,影响不大。 后来,嫣语推出了一款不错的胭脂,据说是京城老师傅经过三年时间才创出的一种新的产品。推出之后,口碑极好,一下子将生意打开了。 然而好景不长,去年三月,那位老师傅在回家的途中惊了马,摔断了骨头,年纪大了,这一摔去掉了半条命。 那老师傅说,惊马之事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做的,因为之前,清芙有人要收买他,被他拒绝;便改要买他的新品方子,又被拒绝,才有这次的惊马之灾。 老师傅的儿子为给父亲讨个公道,去告了官。最后因没有证据,判定老师傅年纪大了,得了癔症。 公道没能讨回,老师傅的儿子反倒被打了几十大板,老师傅也一命呜呼。 至于那家嫣语的东家,也摊上了官司,铺子在四月里就关闭了。 凌雨汐的九品居为什么开得离那家铺子那么近,就是因为她已经查过了那家铺子的详细底细。 那个所谓青出于蓝,大义灭亲的首席大师傅,自以为已经学到了师傅十成十的本事,但这一行,谁敢说自己的手艺就是顶级? 不断地创新和研究改良,高品质高质量的东西,才会赢来源源不断的客人。 但是那位首席大师傅自负又高傲,对东主狗一般谄媚,在铺子里却是谁都不敢轻慢的存在,又得东主的看重,越发的傲视一切,创新?改良?大概他从没想过。 甚至为了讨东主欢心,为节省成本,材料以次充好的事没少干。 所以,九品居才开张,就把那铺子的生意拉走了三四成。 几个月来,九品居口碑在线,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不住创新,推出新品,加上经营模式的新颖,吸引着无数新老客人。 现在,那铺子的生意,已经大大下滑,几乎门可罗雀了。之所以还有客人,这得益于是十几年的老店铺。 这是见九品居的生意太好,所以,又想让她走嫣语的老路吗?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着实让人恶心! 凌雨汐眯了眯眼,道:“前面可能会出事,你去前面看着点,三位师傅的事,我来解决!” 掌柜的欲言又止地道:“姑娘,过刚易折,嫣语便是前车之鉴,您看,咱们要不要找个中人,去找清芙幕后东主说合说合?” 凌雨汐看着一脸担忧的掌柜,摇头道:“没有用!对方存的心思,是让我们做不下去,想要生意独揽,除非将技术与人才拱手相送,不然是没有用的!” 掌柜的愁眉苦脸地道:“听说那位身后之人官很大,姑娘,你多加小心!” 凌雨汐笑笑,安抚道:“放心吧,没事!” 话意没落,前面突然就传来一阵争吵声。 凌雨汐眉眼一跳,果然来了。 掌柜的还在发怔,凌雨汐道:“我猜的果然不错,掳走技师,让他们不能上工是第一步;店外闹事,是第二步,你先去处理!”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竟然走神了,他忙道:“是是,姑娘你忙,我去处理了!” 此时,九品居门外,一个戴着帏帽,脸还遮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在外面呼天抢地:“还说什么质量上乘,还说什么用了都说好,这东西有毒啊。你们可千万别上当!九品居,我呸,骗子,还我银子来!” 她在外面这么一闹,顿时好多人围来看热闹。 那女子向着四周大声道:“我跟你们说,这家铺子的东西有毒,用了之后烂脸,还什么面膜,什么柔肤水,听都没听过,就是哗众取宠,引人上当的。你们可千万别学我,以为这里生意好,卖的东西就好,后悔都来不及!” 有人问道:“小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对呀,这店里的东西卖得可多了,怎么会有毒呢?” “不会吧,光一天都不知道卖出去多少,这么久都没有人说有问题,怎么突然就有问题了?” “这么久没人说,不代表没问题,也许是有人还没有发现。” “对,别人总不会凭白无故的污蔑吧?说不定真的有事!” …… 一时,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买过九品居产品的,更是迟疑不定。 那女子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议论的声音也大了,已经有人对九品居起疑,便更来劲了,大声道:“九品居的老板呢?叫他出来见我。你们看,我用了九品居的护眼霜,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她把脸上的帏帽掀开扔到地上,又把包得严实的脸上的布条给拉开。 “啊……” 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这女子眼下到脸颊的整个部位,都是一片红肿,长满了密密的小红疙瘩,有些红疙瘩上甚至还流出黄水,看着触目惊心。 第210章 这是要害人命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张脸,是真的烂了。 哪个女子不惜颜?这两眼下面这个鬼样子,怕不要毁容了。难怪别人要找上门来,这情况还不找上门来,那才奇怪了。 顿时,围观众人都不忿起来,有人冲着九品居里面叫道:“怎么没有管事的出来,是心虚吗?看看这位大姐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是卖胭脂呢还是卖毒药呢?” “对对对,这是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了?收银子的时候你们挺积极的,出了问题就不管了是吧?” “这九品居的东西果然有问题,我见生意好,本来还想给闺女买上一盒的,看这样子,幸好还没买,不然,我闺女的脸毁了,我哪里后悔去?” “九品居简直是丧尽天良啊,用了会烂脸的东西也拿出来卖,这是要害人命吗?” “九品居的人呢?都死绝了吗?今天这事不给这位大姐一个说法,我们都不依!” …… 随着那女子露出脸上的烂处,顿时群情激愤起来,有人甚至想冲进铺子里。 其实九品居不是没有人出来,前面迎客的小二一直在解释。 店里原本有客人,这有人一闹,几个客人也不敢买了,一个个的都出门去,那些导购的柜员们也分了一半出来解释。 可是解释声完全淹没在围观众人愤怒的话声里。 掌柜的只不过迟出来了一会儿,这里几乎失控。 掌柜的急忙走出来,站在店门口,冲着群情激愤的围观众人道:“各位,听我一言,如果是九品居卖出的产品出了问题,我们九品居是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想不承认吗?” “这位大姐都这样了,你还想抵赖,你还是不是人?” “果然天下无商不奸,打死这个奸商!” “赚黑良心的钱,你们是要断子绝孙的!” “这位大姐花银子买东西,用了脸就烂了,你一出来就百般推托,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承认!” “还叫什么九品居,我看叫没品居得了!” …… 掌柜的这话本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正常处理问题的程序本是如此,但是耐不住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些上头,他忙道:“各位,各位不要激动,是我们的问题我们自会负责,但是有人过来,空口白话的就说是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我们总得核实一下吧?” 这话仍是有人不满,又是一阵哄闹,倒也有围观的人觉得说的有理,可更多的人却在见到女子脸上的烂处时已经在心里把九品居归为奸商一类,觉得掌柜的说什么都是推托责任,在寻找托词! “怎么是空口白话?这位大姐不是说了,是用了你们家的护眼霜。护眼霜这种东西,是不是只有你们九品居有?别人家可没有!”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就你们家打着旗号说新品,别人家可没有什么护眼霜,面膜,柔肤水什么的。听听,这名字就不正经!” “什么护眼?是烂眼啊!” …… 那女子更是哭天抢地地道:“我真金白银在铺子里买的护眼霜,怎么成了空口白话?你们要不要脸?难道这不是你们铺子里的吗?五十两啊,整整五十两,我攒了好久才攒到的银子,抢钱也就算了,还是毒物,这叫我怎么活啊!”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那瓶子果然是九品居的,有买过的人都认识,九品居的瓶盒上都有独特的标记,别人仿不了。 那女子为了取信于人,还将瓶口打开,露出里的粉液,买过的人更惊疑了,颜色也对得上! “奸商!人证物证俱在,都这个时候了,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奸商可不能轻易放过,都是用在脸上的东西,用了烂眼烂脸,谁还敢用?” “这个掌柜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咱们砸了他的铺子,看他还怎么害人!” “对,这大姐也是可怜,这种奸商黑心铺子,就该砸了!” …… 一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让掌柜的根本插不进话,随着有人喊砸,好多人往前拥。 掌柜的和小二在门口顶着,两边推拒起来。 凌雨汐从侧门出来,绕到铺子前,问站在一边的似云:“什么情况?” 似云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快速地说了一遍。她一直在前面,看到了整个过程。 凌雨汐之前自己进了内院,让似云在铺子前留意。她觉得对方不可能只有对付技师这一手,必然还有连环手段。 原来这连环手段就是在铺子前闹事,坏九品居的名声。 还真是恶毒啊,只要有人说铺子里卖的东西有问题,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别人也不敢再买。 没有生意,这才是对铺子最大的打击。 掌柜的见这些人竟然油盐不进,还想砸铺子,他原本是想好声好气解释的,此时这情形,显然是不可能了。他大喝道:“住手!” 这掌柜的一直是和气生财的模样,这一声大吼,倒是让人一怔,趁着这一怔的功夫,掌柜的已经厉声道:“九品居敢做敢当,谁若有空,周昌,去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听到掌柜的说出报官两个字,倒是让那些群情激愤的人一怔。 铺子里的东西有问题,掌柜的最想要做的应该是息事宁人,一旦告了官,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这掌柜的到底是虎,还是有底气? 那眼下烂了的女子急忙向人群中的一人看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周昌是九品居的一个迎客伙计,他听了掌柜的话正要挤出人群去报官,有人拦住他:“小哥你傻呀,真要报了官,铺子就得关门接受检查,真有官府来检查了,还能说得清吗?” 周昌不由向掌柜的望去。 又有人问那女子:“大姐,你是要报官讨公道,还是跟铺子里私了?” 那女子掩面哭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这个样子了,见了官还哪有脸见人?我只是要讨个公道,九品居让我烂了脸,总得把我这张脸给治好吧!” 第211章 公了还是私了 围观众人听出来了,这意思是要九品居拿出一笔银子出来给她治脸。 有人便道:“看来这位大姐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掌柜的你就拿出一些银子来,和这位大姐私了了吧!” “对呀,人脸都烂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本就该负责。拿笔银子出来让大姐把脸治好,这本就是你们该做的!” “赔钱!” “大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凌雨汐在人群后,没有上前,也没有插手的打算。 这掌柜的是她亲自选的,现在正好透过这件事,看看他在遇到突发状况时的处理能力。 之前掌柜的被众人包围,连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但一句报官,就震慑了众人。 此时,掌柜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问道:“大家觉得我该私了?” 立刻有人道:“这位大姐肯私了,已经是很大度了,人家脸都烂成这样了。” “可不是?公了报官,铺子里的东西就要全部查过,没有问题才能开张。私了只拿出一笔银子,让这位大姐不再计较,铺子也不用关张,你们赚大了!” 那掌柜的道:“我也不是不能同意私了,不过在同意之前,我还得说几句话!不然,我宁可报官!” 趁着众人怔神的这一波,掌柜的已经大声道:“我九品居不是奸商,这位大姐手中的护眼霜瓶子的确是我们这里卖出的,但是里面的东西还得细验一下是否出自九品居,若真是,该赔钱该关铺子,我们都认!” 他这话斩钉截铁,透着无尽底气,也有担当,一时倒让那些正义爆棚的围观众人气势汹汹的情绪得到一些缓解。 但仍是有人道:“你这掌柜的说来说去就是想不承认?” “说得这么好听有什么用?事实就在眼前还狡辩?” “我看就应该报官,让他们铺子关张,以后不要出来害人!” “大姐不要手软,狠狠敲他们一笔,他们可赚钱了,这么小小一盒就五十两,比抢钱还快!” …… 似云听了,有些着急:“王……姑娘,真要私了吗?” 凌雨汐不动声色地道:“你觉得是公了好还是私了好?” 似云一听,犹豫了一下,道:“公了要关铺子,几天做不成生意。私了拿银子出来能解决,好像是更省事一些。可奴婢总觉得不对!” 似云是知道这铺子是王妃的,她听王妃对掌柜的说过好几次要注重质量,用最好的材料,现在这个女人非说是用了铺子里的东西烂了脸,她内心里就不愿意相信。 不过她也是聪明的,知道这不是她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别人都相信了。 这万一是有人身体特殊,真的用出了问题,也不是不可能。这让她心里没底。 “哪里不对?”凌雨汐仍是不动声色。 似云挠着头,终于灵光一闪:“私了看似解决了问题,但这么一来,不是承认是铺子里的东西把人脸用坏了了吗?” 凌雨汐笑了,孺子可教,似云以一个丫鬟的眼界,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 似云见凌雨汐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急了:“姑娘,你别笑!奴婢都急死了,奴婢觉得不能私了!可是公了又要关铺子,你说怎么办才好?” 看着小丫头急得挠头的样子,凌雨汐轻轻一笑,道:“你放心吧,耿岳能处理!”耿岳是掌柜的名字。 耿岳大声道:“各位讲点道理,我都说了只要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就认。这拿银子出来私了,总得让我问几句话吧?” 之前群情激愤的时候,人群之中似乎有人刻意挑动人的情绪,耿岳几乎插不上话,还差点被人冲上去砸了铺子。 此时仍然群情激愤,但耿岳只要说话,哪怕有人刻意挑动情绪,也有一部分人会认同。 耿岳说报官,这是拿回主动权的关键。 别人挡住周昌,耿岳也没有继续坚持,所以,报官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他的手段。 此时他的话又让那些人过脑子了。 是呀,人家要出银子了结,总得查验一下。 虽然他们都觉得,不会有人拿自己脸烂这件事来讹人,但真金白银要拿出来,还不容人问几句了? 耿岳这才走过去,问那烂脸女子:“请问这位大姐,你是什么时候从九品居买的这瓶护眼霜?” 那烂脸女子迟疑了一下,道:“一个月前!” 耿岳看一眼,瓶中的粉液几乎才用掉四分之一,他道:“大姐一个月前买的,现在才用了一点点?” 那女子脸色一变,道:“这东西这么贵,当然是省着点用,有问题?” “当然没问题!”耿岳冷静地道:“在下很佩服大姐,穿着二十文一件的成衣,却舍得花五十两买一瓶护眼霜。我家娘子就说九品居的东西好是好,就是有些贵,如果她有五十两,定然只买胭脂,胭脂更好用!” “你,你什么意思?”那女子好似受了莫大侮辱一般,抬起眼,恶狠狠地瞪着掌柜。 耿岳道:“大姐怎地这般敏感?不过是闲聊而已!” 这时,被耿岳提醒的围观众人也发现了,这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着实一般,在成衣店讲讲价也许二十文都不要。 一两银子一百文,五十两银子,五千文,一个只肯花二十文给自己买衣服的人,会花五千文去买一瓶仅仅用于眼下的护眼霜?如这位掌柜所说,要买也是买胭脂吧?因为胭脂用于整张脸。 那女子没好气地道:“谁跟你闲聊?你们的东西让我脸都烂了,今天不给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耿岳问道:“大姐也是赞同私了的,不知道出多少银子,大姐才同意私了?” 那女子目光不自觉又溜到人群中去了,耿岳只当不知。 大概是得了什么确切讯息,那女子道:“我的脸都成这样了,十倍赔偿不过份吧?”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声息不禁一静。 五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对一家生意极好的店子来说,五百两着实不算多。但是,就算去找最好的医馆,用最好的药,一百两银子也足够她治好脸了。 这下九品居真的要出血了。 第212章 谁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清芙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见这此情,那掌柜幸灾乐祸地道:“所以不要相信什么新品,买东西还是要买老字号。” 相比九品居这个才开张半年的铺子,清芙这个开了十几年的铺子当然可以算是老字号了。 那伙计也凑上:“可不是,咱们清芙的胭脂,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状况?看看,脸都烂了,这都破相了!” 虽然大多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边,但这些话,成功地让人认同了,清芙之前还真没出过有人闹到店门口的事,看这九品居,这才开张多久呐? 就在众人猜测耿岳会同意还是会拒绝时,他转过头道:“七娘,去把本月和上月的所有八品产品卖出登记册拿出来!” 说着,他又向在场众人解释:“各位,本店卖出的任何一款产品,都会有登记在册。尤其是这位大姐所说,她买的是五十两银子的产品,这是本店的高阶产品,八品护眼霜,更是不可能落下。” 那烂脸女人怒道:“你都承认这瓶子是你们这里的,里面的东西颜色也对,现在又要查什么查?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耿岳摇头道:“这位大姐误会了。咱们铺子里的产品,讲究责任制,登记在册,谁制造出来的,由谁验证真假,谁制作的出现了问题,由谁负责。我这不是在找佐证吗?大姐索要五百两银子,这么大一笔,要拿出来总得明明白白吧,不然,不清不楚的,东主还不得把我给辞了?” 有人赞同道:“这话倒是有理,谁制作出来的谁负责,把那人直接给赶走!” “五百两银子是要慎重一些,谁家也不能花五百两银子,还留个祸害!” “对对对,你这里要赔偿合情合理,掌柜的要肃清内部,也合情合理!” “这位大姐左右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就再等等呗。” 那烂脸女人张了张嘴,但耿岳这话她也没法反对。她沉着脸道:“你们快一点,我还等着拿银子去医馆治脸呢!”说着眼里闪过一抹讥讽,但极快地就没有了。 要不是凌雨汐眼尖,都看不见。 凌雨汐明白了,看来这个女人知道的还不少,铺子里的内情,也打探了不少。 如今铺子里只有一个八品技师,两个七品技师,其他的都是五六品上,可出事的恰好就是郑翀,王焕和周洵三人。 现在铺子里无人可验八品产品,所以她这边来铺子外闹事,才更有恃无恐,这是想把这个锅结结实实地砸在九品居。 耿岳温和问道:“请问这位大姐贵姓?” 那烂脸女人警惕地道:“干嘛?” 耿岳指指七娘那边:“账上有记录,知道大姐贵姓,方便查询!” 那烂脸女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道:“王!” 七娘直接翻看的八品账册,两个月的八品账册,不算厚,毕竟五十两银子一盒的东西,这个价格已经劝退很多人了。不少闺秀一个月的月例不到十两,一个月五十两月例的已经是富贵之家。 账册很快就翻完了,七娘摇头道:“眼霜两个月内共卖出三瓶,但并无王姓娘子记录,只有王侍郎家的小姐,买了一盒八品胭脂。” 那烂脸女人尖声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记漏了?” 七娘正色道:“七品以上的产品,我们这边每卖出一件,都是会详细记录的,绝不会错漏一个。因为卖出七品以上产品的导购姑娘,凭着记录,每人可以拿到百分之二的提成。另外,能在我们这边买七八品产品的,铺子里有新品出现,都会送去府上请其优先挑选试用!所以客人都很愿意留下姓名住址!” 八品五十两,光提成就一两,这数目,让好多人都牙酸起来。 同时,不少目光看向那烂脸女人。 经过最初的群情激愤,现在好多人都冷静了一些,他们也觉得这女人顶多买一两银子的胭脂,五十两,不可信嘛,不过,有东西在,人家又确实烂了脸,他们才抱打不平。 可九品居的账上根本就没有记录,这不是有问题吗? 那烂脸女人变色道:“你们是不想承认是不是?我这物证还在,你们就想赖账了,你说没有就没有,谁信?”她举着九中那九品居外壳的瓶子,声音尖利。 立刻有人帮腔:“对,记账的是你们的人,你们说都记着,我们姑且相信,但看账的也是你们的人,你们要是看见了非说没有,我们也不知道啊!” “说不定是故意说没有,反正红口白牙,还是随便他们说!” “这昧良心了,你们刚才自己不也承认这瓶子就是九品居的?” 耿岳一脸无奈地看向人群,道:“各位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毕竟是我们铺子的内部账册,也不能随意给人看。这样吧,请各位推举出一位你们信得过的人,来看看这上面是否有这位王姓大姐的购买记录可行?” 耿岳这话一出,又把这一波哄闹给压了下去。 最后,他们推举了街末一位老秀才过来。 那老秀才翻看一遍,又详细再翻看一遍,道:“只有一位东街王侍郎府小姐!” 众人:“……” 人是他们推选的,这下也无话可说。 但那烂脸女人有话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这下,老秀才脸色顿时变了,他脸一沉,身子都气得颤抖起来:“老夫年已六十五,一向自正其身,行端坐正,你,你……” 旁边的人忙道:“柳秀才,你莫生气,你的为人我们都知道!” 不止老秀才变色生气,那些推举的人也生气了。他们好心帮这烂脸女人,现在还被说一伙的,真是泼妇! 有人顿时就不客气了:“你说你买的,看你样子也不像买得起!” “就是,要真是你买的,人家铺子里能没有记录?” “之前还觉得她可怜,现在看来,这中间怕不是有内情!” “就是,人家掌柜的都好声好气说话了,她还这么不依不挠的,无理取闹吗这不是?” 第213章 真正的贵女 眼见得之前于自己有利的局面,突然就因为一句话变成了这样,那烂脸女人也急了,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是我记岔了,我当时留的是夫家的姓。” 耿岳微笑着,好脾气地道:“那你留的夫家姓什么?” 那烂脸女人道:“张!” 七娘摇头,道:“只有三瓶眼霜记录,分别是凌,姚,李!”她又补充道:“眼霜是本店新品,一般人不会买,本铺子里的货也不多。所以,每一瓶的去处,都是明明白白,不会出错。倒是胭脂买的人多,一个月就能卖出十件,但也有详细记录!” 七娘的话落入众人耳中,他们看着那烂脸女人的眼神就更奇怪了。 烂脸女人有些慌张,撒泼着扬起手中瓶子就开始闹:“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想要赖账,幸好我这里有瓶子为证,里面还有你们的眼霜。天啊,我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的银子,本来是想买了之后把自己打扮漂亮一些,没想到买的是毒药啊,直接就给我整毁容了。天杀的烂良心的铺子,天杀的奸商,我可怎么活啊?” 她之前闹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是站在她那边,可现在闹起来,附和的人就少了很多。 不过还是有人道:“不管怎么说,这瓶子还是你们九品居的瓶子,总不可能瓶子里面装的不是你们九品居的东西吧?你们九品居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对,虽然这大姐说话是讨厌了一点,但她脸是真的烂了,这没个说法也说不过去!” “九品居开门做生意,事情总要解决的。这位大姐已经同意私了了,人脸都烂成那样,九品居就大方一点,给个交代吧!” “对呀,退财免灾嘛。五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也就是你们十盒胭脂的钱!” …… 一个伙计忍不住道:“你们说的轻巧,咱们十盒胭脂制作的本钱就要好几百两,用的都是顶尖的材料。” 这话很多人不爱听了,有人不悦道:“这大姐脸都烂成这样了,你们这么说就太过分了。看来你们就是不想陪。” “不是说谁制作的谁担责吗?把你们的技师找出来,让他们认一下自己制作的东西不就得了。” “对,说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们叫技师出来。不会是心虚吧?” “你们技师肯定认识自己制作的产品,叫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这么拖拖拉拉的,我看你们就没有想要解决问题的打算!” “这大姐用了你们的产品,脸烂成这样,你们要是不赔偿,我们都不依!” “还说用的都是顶尖的材料,顶尖的材料,能让人脸烂成这样吗?我呸!” …… 那伙计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来这么多攻讦,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他是不是给掌柜的惹麻烦了? 耿岳缓缓道:“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本店的产品,不仅仅只是认颜色。阿月,把店里剩下的那两瓶八品眼霜拿出来。” 店员阿月进了门,不一会儿就拿着两瓶眼霜噔噔噔的跑了出来。 人群之中有眼尖的看见她手里拿的那瓶子和那烂脸女人手里的瓶子是一模一样的,顿时道:“还真是九品居的东西,那瓶子都一样。” 耿岳冲着那人一笑,道:“这位兄弟,话不要说的太早,瓶子一样,不代表里面的东西就一样。半年前王记酒铺的官司案,大家都还记得吧?” 这话让众人一呆,那王记酒铺酿出的酒在京城是排得上名号的,卖得极好。酒铺在麟州的窑炉里订的统一的酒坛,只要看见坛身,便能认出是他家的标记。 但是半年前,有人喝酒喝死了,喝的就是有王家标记的酒坛里的酒。 王记酒铺的酒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这件事后来闹到了官府,经过官府严查,原来是有人回收王记酒铺的酒坛,装了劣酒进去,打着王记酒铺的旗号卖出,没想到劣酒竟然闹出了人命。 这瓶子是死的,万一有人把同样颜色的东西装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啊,就像王记酒铺的旧瓶装劣酒! 见围观众人都不出声了,那烂脸女人眼神又慌乱了几分,朝人群中看去。 凌雨汐已经发现她好几次看向人群,她眯了眯眼,在似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耿岳拿过那两瓶眼霜,道:“各位请看,这是刚从本铺拿出来的两瓶眼霜。出自同一个技师,也就是咱们店里的首席郑师傅。目前,八品的产品也只有郑师傅能够做出来。如果这位大姐真的是本店买的产品,那必然也同样是由郑师傅做出来的。本铺想选两位姑娘上前做个比较!本铺会以这两瓶八品眼霜相赠!” 只是做个比较,就能得八品眼霜一瓶,这可是五十两银子一瓶的东西。 但也有人看着那个烂脸女人,有些担心。万一也烂成这样,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过,这掌柜的敢拿出铺子里的同样的产品来让人试,而且底气十足,那产品又怎么会有问题? 一时,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 耿岳又道:“最好是在本铺中买过产品的,因为你们最能感受本铺产品的品质!” 一个声音道:“本小姐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紫衣贵女带着丫鬟走上前来。 有认识的人小声道:“这位是宁山公府里的小姐,那可是真正的勋贵府门之女!” 紫衣贵女姚紫萱走到店门口,目光扫过人群,眼神有些傲慢,嘴角上挑了一下,露出一丝傲然,哼道:“本小姐可说清楚。本小姐不是为了你们的赠品,本小姐是你们铺子里的青铜用户,之前已经买过好几次产品,还预存了三百两银子在此。所以,你们铺子里的东西最好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我首先就砸了你们的铺子。” 众人:“……” 这位贵女看着倒像是来砸店的,她身后的身份,也断不可能是同伙,所以,她试过要是没问题,便能说明别有内情;如果有问题,今天这九品居就算是寿终正寝了! 第214章 这波广告真强 “多谢姚小姐!”耿岳认真地道:“若是本店产品有问题,姚小姐预存的三百两,本店愿意十倍赔偿!” “哼,本小姐在意十倍赔偿吗?本小姐说了,有问题就砸店,你可同意?”姚紫萱傲然昂起头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身尊贵的略有些小小刁蛮的大家小姐。她可以用自己来试,这产品本身就是对这产品的一种认同啊。 毕竟,她买过好几次了,都没有出问题。 那位烂脸大姐,才买一次就出问题? 耿岳拱手道:“若是本店产品有问题,就算姚小姐不砸店,本店也会自己关门!” 同样是斩钉截铁的语气,认真自信的神态。 众人不禁想,这掌柜的若是没有底气,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耿岳道:“姚小姐是等再来一位试用者一起试,还是先试?” 姚紫萱挑着眉道:“当然是一起试,一起解决。要是东西有问题,我们一起砸你的店!” 这话引来一阵笑声。 九品居铺子所在的地方本是京中繁华地段,因此围观人群中不泛勋门贵女, 耿岳微微笑道:“也好!” 他又看向人群:“可还有哪位愿意出来一试?” 连宁山公府的贵女都愿意出来试了,围观中的好些个女子都心动了。 一个爽亮女声道:“我来吧!” 随着话音落,一个红裙女子越众而出,她容貌过人,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走路也不似大家闺秀那样弱柳扶风,倒透着飒爽英姿。 有人认出来,嘶了一声道:“这位竟是大将军府的卓小姐!” 西楚文武并重,文臣之首有丞相,武将之首有镇国大将军,这都是一品官阶。 深得皇上信任的忠肃侯邱光骥,是二品军侯,比起大将军来还低一阶,而威远将军凌铁山,是三品。 镇国大将军卓景行,是十年前崛起的军侯,将军府里虽然只有女眷和未成年的男子,但门庭声威,却丝毫不逊。 卓云琦道:“我没用过九品居的东西,不过,我愿意一试!”她看着姚紫萱一笑:“我力气大,要是有问题,姚小姐砸不动的,我来砸!” 围观众人有人笑起来,这九品居今日可有好戏看了,这两位贵女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只要试出一点问题,这店子就保不住了。 而且看这位卓小姐的意思,她更怀疑是九品居有问题,是为了那烂脸女人出头的? 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那位掌柜大概没想到真的有贵女愿意出来,而且还是这样两位。 好戏就要开场,围观众人一个个眼睛发亮,他们似乎看到九品居被砸的场景了。 耿岳微微一笑,道:“阿月,七娘!” 两人上前,耿岳将手中小瓶各递一人,道:“拿好!” 又对那烂脸妇人:“这位大姐,可自行拿着瓶子,让这两位贵女试用。” 那烂脸女人又去看人群中,但是却没有看见想看的人,不由一呆,接着,眼里又有些慌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安下心来。 卓云琦用手指沾了阿月手中小瓶内的粉液,便要往眼下涂。 姚紫萱忙道:“别涂脸上啊,手背上不可以吗?万一有问题,那脸烂了还怎么见人?” 众人也道:“就是就是!” 卓云琦看耿岳:“可以吗?” 耿岳点头:“当然可以!” 卓云琦又看向烂脸女人:“可以吗?” 烂脸女人大概没料到一个高贵的贵女,竟然这么和气地和她说话,先是一滞,又下意识地去看人群了,接着慌乱地开口:“可,可以!” 卓云琦点点头,道:“那就试手背吧!” 她伸出左手,白皙的手背,清清楚楚落在众人眼里。她重新沾了阿月手中瓶内的粉液涂在靠近五指的那边,轻轻嗅了一下,很中肯地道:“有一股极浅的清甜香气,很淡雅,很好闻,手背上的感觉很细腻!” 她轻轻地用指腹打着小圈,又道:“嗯,这东西的吸收性很好,我指骨这儿的一颗小痣,竟然看不见了!也就是说,这东西还能遮瑕?” 耿岳没说话,七娘已经脆生生地道:“这眼霜呀,主要就是涂抹于眼部,比如没睡好眼下发青,还有眼下有细细的血管的,涂上这眼霜,就看不见了,而且一点涂了脂粉的痕迹都没有。” 众人:“……” 这波广告打的! 都这个时候了,别人在跃跃欲试地想砸店子,竟还记得打广告宣传一波,这是多拼啊?铺子里有这样的可用之人,生意能不好吗? 卓云琦等了片刻,又把七娘手中的粉液沾了一些,继续涂在手背,和刚涂的地方隔了距离,以方便区分。她的手背面积虽然不大,但只要试一下效果,位置还是够的。 因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卓云琦的动作又不快,所以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卓云琦评价道:“同样的清甜香气,同样的细腻感觉,嗯,吸收性也很好,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能遮住!” 她抬起头,道:“这两瓶,效果一样的,质量也是一样的,用之后的感觉同样一样!” 她走向那烂脸女人:“再试试这个!” 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烂脸女人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卓云琦看了她一眼。 在卓云琦的目光之下,那烂脸女人无可退避。 卓云琦沾了一些,轻轻一嗅,而后道:“也有香气,但浓烈一些,不过区别不大。” 那烂脸女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又镇定下来。 卓云琦将指尖粉液涂在手背,仍是隔开一段距离,仍是当着众人的面。还不等晕染开,她已经肯定地道:“这瓶和那两瓶不一样,质量差了许多,用起来的感觉也没有那么细腻。”她抬起手面向众人:“而且你们看,手背上的吸收效果完全不一样,很清楚地看得见涂抹过的痕迹!” 离得近的纷纷点头。 这边,姚紫萱道:“我来试试!” 她也当众试了一遍,和卓云琦这边差不多。 姚紫萱肯定地道:“这一瓶是假的!” 那烂脸女人听了这句,立刻哭道:“黑良心的九品居,以次充好,卖假货呀!” 第215章 看人下菜碟 烂脸女人突然哭叫出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卖假货? 烂脸女人又哭天抢地地道:“你们大伙给我评评理,刚才这两位小姐都说了,我买的这瓶和那两瓶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就是因为这九品居以次充好,我花五十两银子,买人是八品的眼霜,九品居见我不如那些官家小姐光鲜,可以哄骗欺瞒,就拿低品的给我。黑良心的,不得好死啊!”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这八品的是这个效果,品阶不如八品的,自然就没有八品这么好的效果。所以,是九品居以次充好?拿七品甚至更低品阶的糊弄这烂脸女人。 因为质量不如,所以用了才会烂脸吗? 立刻有人冲着九品居冲着耿岳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不是说童叟无欺,就因为这位大姐穿着不够光鲜,你们就狗眼看人低?” “原来是看人下菜碟,这九品局也不怎么样嘛!” “这样做生意,黑了良心,这不是长久之道啊。” “我看十倍赔偿都太少了,必须得百倍,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 耿岳都听笑了,他对烂脸女人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花了五十两银子在本店买到了八品以下的眼霜,所以才会出问题?” “就是!”烂脸女人在来之前早就想到了好几种对策,耿岳的种种反应都在她的这几种对策之中。 她只要咬死的确是九品居买的东西,不论是假货还是以次充好,都足以让九品居不能翻身。 凌雨汐看着又复群情激愤的众人,哎,这些人的情绪真容易被调动,虽然这其中的确是有一些人别有用心的挑拨,引导舆论,但他们也太容易被挑动了。 耿岳看着众人,叹了口气,道:“首先且不说你这瓶我九品居根本查不到购买记录,你这以次充好,以低品充高品的指控,我九品居可不敢受。因为面膜眼霜之类的新品,九品居内只有八品,九品成品,绝不会卖七品及以下,因为根本没有货!” “你说没货就没货,谁信?” “红口白牙,都是你说了算!” “对,我们不信!总不可能你们做出来的所有产品都是八品九品成品吧,差的说不定就被你们混进去卖掉了。” …… 耿岳淡淡地道:“各位若不信,可以派人看看本店账目上,面膜眼霜爽肤水柔肤水之类的新品是否有七品及以下产品!” 之前的老秀才已经被那烂脸女人气走了,卓云琦道:“我能看看账本吗?” 耿岳道:“请!” 卓云琦面向众人:“本姑娘最见不得奸商害人,尤其是以次充好,哄骗欺瞒的手段。今儿我就为大家看看他们的账本,若是言行不符,本姑娘不会放过他们!” 卓云琦的身份,让众人很是信服,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恭维话,并表示都相信卓云琦公平公正。 卓云琦伸手,耿岳将账本递过去。 上面一条条一件件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类别?几品?多少银子?谁人卖出?买家是谁?都有详细记录。 卓云琦把两本册子翻完了,然后抬头,缓缓道:“这位掌柜说的是真的!” 她又道:“我刚刚还注意了,八品眼霜的确只卖出三瓶,分别是凌姚李!并无姓王姓张的!” 姚紫萱指着自己:“那个姚就是本小姐!本小姐一直在用着呢,本小姐觉得这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都很好用,这几个月来都用的他们家的!” 那烂脸女人小声嘀咕:“谁知道是不是请来的托儿?” 这话一出,姚紫萱的脸色顿时一沉,粉面含霜,冷声道:“你说什么?” 烂脸女人一惊,围观人中有认识嫁紫萱的人已经开口道:“这位大姐说话是不是不长脑子?宁山公府的嫡小姐,谁能请动她来做托?她又岂会为了银子,为别人做托?” “可不是,这是以己度人了吧?” “冲着这女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我就不相信她真的会花五十两银子买一瓶抹脸的东西!” 烂脸女人也吓了一跳,忙道:“这位小姐不要见怪,我不会说话,没有恶意的,只是我的脸烂成这样,我想讨个公道!我有什么错呀?我也是被害了呀!总不可能我用了他们家的东西烂了脸,还要我自己来承担责任,连过来讨公道都不行吧!” “当然行!”耿岳已经道:“周昌,如何了?” 众人这才注意,之前那个叫周昌的伙计正从远处过来。 周昌快步走近,道:“掌柜的,已经报官了,官老爷快到了!” 人群中有人叫道:“不是说好私了吗?” 那烂脸女人也吃了一惊,吓得差点把手中那瓶眼霜给摔了。 耿岳大声道:“私了是不可能私了的,本店做的是正当生意,童叟无欺,将品质看得重于生命。不私了,不是舍不得这银子,而是我们对自己铺子里的产品有绝对自信。我们铺子里的,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制作,试验了无数次才敢拿出来卖!我们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为何私了?为何不能见官?正好让官府还我们公道!” 他看向那烂脸女人:“你既说是用了九品居的产品以致烂脸,那更应该向官府寻求公道。” 围观众人:“……” 这位掌柜的还真刚。 不过,若是没底气,也刚不了。有眼尖的,看这掌柜的义正辞严,而那烂脸女人反倒眼里有了几分慌乱,顿时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难道真有内情? 这时,一群穿着皂衣的衙役们飞快跑来,领头那位袖口有红色,他沉声道:“何人报官?发生了何事?” 耿岳道:“各位官爷,是在下告官,有人败坏小店名声,以他处买来之物嫁祸于本店。本店小本经营,卖的是品碑,是产品的质量,如今有人这么闹一回,这是要切断小店的命脉呀,所以,请官爷为小店做主,还小店一个公道!” 领头那位脸色一沉:“有人故意闹事?” 那烂脸女人哭诉道:“小妇人用了这店里的眼霜,烂了脸,这店家不承认,请官爷为小妇人做主!” 第216章 水份很大 领头那位眯了眯眼,正要说话,突然人群中有了动静,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突然扭住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在围观人群中,分散在不同的方向。 一个女子声音大声道:“这三个人和那女人是一伙的,刚才他们在人群里故意引导别人。那女人说话就往人群里看,交换眼色!” 原来是似云,她叉着脸,指着那三人道:“官爷,他们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要一审,就清清楚楚啦!” 本来看见身边人被抓,围观众人还吓了一大跳,听了似云的话,有人一想,可不是吗?当时他们身边有人说话,感觉说的还挺有道理,于是他们也都跟着说了。 原来这是别人安排的人。 这么一来,被欺骗的愤怒立刻涌上来,对着那几人怒目而视。 其实之前,那女人的衣着,一点不像能花五十两银子买一瓶眼霜的人。如果仅有五十两,正常人都会选择胭脂而不是眼霜,这是疑点之一。 当发现铺子里的账册上没有这烂脸女人的购买记录,这个女人顾左右而言其他时,这是疑点之二。 这女人要求私了,虽然可以说得通是想要银子治脸,但一个人脸因为劣质产品烂了,更想要的,应该是讨回公道吧? 她的种种行为简直漏洞百出,尤其是她那下意识看向人群的行为,有细心的早就发现了。如今这几个同伙被抓住,就越发摆明这是一场阴谋。 被扭住的三人不住挣扎,口中争辩:“我们不过是抱打不平,就被你们扣上同伙的帽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冤枉的!” “这是要官商勾结吗?还有咱们百姓的活路吗?” …… 领头那位只是正常问话,竟被扣上官商勾结的帽子,顿时脸色一沉,喝道:“好好说话!” 那烂脸妇人哭道:“我命真苦啊,这五十两银子是我多少年的积蓄,结果遇上烂心肝的商家,卖有毒的东西啊,脸烂成这样,叫我怎么见人啊!” 这一哭三唱般的撒泼,让在场一众人都黑了脸。 那边清芙的掌柜道:“整件事小人从头看到尾,这是店大欺客。先是说这位大姐穿着差了,不可能买得起五十两银子一件的东西;接着又说要私了,和这位大姐私了谈不成,便去报官,准备用官爷来威胁;还有,这位大姐手中的瓶子就是九品居的特用瓶子,这点,谁也赖不掉!” 他一脸义愤地道:“都是做生意的,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商字前面才会被加上一个奸字。九品居这种行径,也配说什么童叟无欺?真是往自己脸上帖金!” 在这个时候,他跳出来说这番话,还真是杀人诛心。 卓云琦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选择了继续观望。 姚紫萱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被身边丫鬟给拦住了。 领头官差问道:“你又是何人?” 清芙掌柜拱手道:“在下是那边清芙胭脂铺的掌柜,咱们家的胭脂铺,是吏部尚书府的嫡女凌雪莲小姐的名下产业,凌小姐大家知道吧?就是京城第一才女!据说这铺子啊,是凌小姐的母亲的陪嫁,在凌小姐生日的时候当成礼物拿给她练手的!” “在下说句公道话,这买东西呢,还是要多考量一些,一些来历不明的小本经营,都是为了牟利,不做长远打算,只会坏了行情。像咱们清芙就不一样了……” “咱们清芙的师傅,那可是当年京城有名的调香师傅的关门弟子,而且人品周正,大义灭亲,手艺更是得到嫡传……” “咱们清芙的东家,那是朝中重臣之女,身份尊贵,也断不会为了些小利小惠,做出伤害客人利益的事。可这九品居,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开的?” 他吧啦吧啦地把清芙给夸到天上去,又是什么老字号,又是什么家底殷厚,又是什么多年口碑,这波把九品居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让他很爽。 那个当年算计出卖了师傅坐上首席调香师的人,在这掌柜的嘴里,还人品周正呢。 在这事情没有定论的时候,他的这番话,着实把九品居坑了一把。 而那领头官差听说清芙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开的,这九品居就在斜对面,他心里顿时有些清楚,这掌柜的话水份很大。 但是,他还是很好脾气地笑道:“你说的对,买东西还是看底蕴,奸商害人之事,我们绝不允许!” 清芙掌柜的笑了,道:“官爷可一定要为这位大姐做主,她太可怜了,花了银子,烂了脸,商家还不承认,这样店大欺客,太黑心了!这有一就有二,万一以后还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他们家的东西,却用出问题来,后果不堪设想!” 领头官差有心想要讨好,沉着脸对耿岳喝道:“事实俱在,你还报官?恶人先告状是吧?把他拿下!” 那烂脸女人现在不慌了,眼里还有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得意。 那位说已经做好了一应安排,只要她去闹就行了,她还担心官府的人来了她得想办法脱身,现在看来,官府的人又有什么可怕? 那边胭脂铺的掌柜几句话,官府的人就信了。 她趁热打铁地道:“官爷公正,官爷是青天,官爷你要为小妇人做主啊!” 领头官差一副正直的样子,道:“你放心!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就是为民做主。你这脸上烂的就是证据,手里拿的也是证据,这种黑心店子,就该关张!” 那边姚紫萱终于忍不住了,道:“狗腿子!” 领头官差正在讨好清芙掌柜,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手按刀柄:“这位贵女说话小心些!” 姚紫萱啐道:“你是当刚刚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傻子是吧?这么多人看着,明显是故意闹事,就因为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掌柜的一句话,你就不问缘由先给定了性?你是哪个衙门的?官不大,架子不小!” 这领头官差刷地就拔出刀来,拿刀指着姚紫萱:“你要妨碍公务?” 第217章 打死勿论 这官差竟然这样行事,倒出了耿岳意料。 不过,之前该做的已经做过了,现场围观的人只要不傻,都能看出猫腻。他倒也不怕跟着官差走,只是这么一来,这往九品居身上泼的脏水,就泼实了。 这才是他顾忌的。 但见官差拿刀对着姚紫萱,他忙上前,低声道:“多谢姚小姐,不过此处危险,姚小姐不用卷进来!” 从郑翀三人出事,到此时清芙的掌柜对这官差的暗示,以及对九品居的拉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根本就是清芙针对九品居的一个阴谋。 先对付不愿意被收买的调香师傅,再用这烂脸女人坏了九品居的名声,然后用官差来把九品居封了。 一层层递进,不明真相的人定会真以为九品居的胭脂有问题,九品居倒了,这清芙可不就又独秀了吗? 耿岳眼底探过一抹深色,现在的情形于九品居不利,他报官叫来的官差,在听到吏部尚书嫡女这几个字后,前后态度就变化这么大。 很明显,那官差也知道两家是竞争关系,所以准备打压九品居,讨好清芙! 姚紫萱不但不怕,反倒上前一步,道:“本小姐还没怕过谁,他有胆子对本姑娘动刀?” 清芙掌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这位小姐这就不对了。官爷办差,岂是能随便阻拦的?再说了,听说这九品居之所以叫九品居,是以调香师调出的香脂的品阶来定的,要九品居真心想解决事情,叫他们守店的首席调香师出来解释一下不就行了?这光是煽动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帮忙,这位小姐可别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你闭嘴,本小姐刚才若没有试过那三瓶的差距,也要被你骗住,那东西就是假的!绝对不可能是九品居出品。” “这位小姐,你不会就是九品居的幕后东家吧?为了九品居你也是够拼的。人家的调香师都不出来,只一个掌柜的在那里空口说白话。你要是抱打不平,叫对方调香师出来呀你!” 他又对那官差道:“官爷,不是小人挑事,别人说事不关己,己不关心。这位小姐完全是关心则乱啊!” 他也不认识姚紫萱,不过他知道自己东家是谁后,一直很有优越感。毕竟,自家东家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是一品大员吏部尚书的嫡小姐。 那官差因为姚紫萱的阻拦本来就怒了,他现在代表的是官身,这虽是个大家闺秀,但竟然质疑他的话!就算是大家闺秀又怎么样?能比吏部尚书家的嫡女身份更尊贵吗? 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讨好了,自然要做得更加尽力一些。 他厉声威胁:“你退不退开?” 姚紫萱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这些人竟然比她还不讲理?笑话。 她反倒上前一步:“本小姐就不退,你能怎么的?” 领头官差冷喝道:“是你自找的,阻拦公务,打死勿论!”猛地一刀就向姚紫萱劈去。 当然,真要他伤人,他也不敢。 毕竟,对方府上就算不比吏部尚书府门第高,但一定比他强,他想对付九品居讨好那位慕后的高门贵女而已,可不想因此得罪别的人。 所以,看着架势很大,实际上只是唬人的。 但见他真的动刀了,姚紫萱也吓得花容失色。 她出身高门,平日里这样的人哪里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即使出现,无不恭敬有加。岂料这个人,竟然还敢对她行凶! 她吓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躲。 这时,一个人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然后一只纤手架住了那把刀,一个窝心脚,就把那领头官差给踢了出去。 扑地一声,那领头官差没防,竟然被踢得像只乌龟般趴在地上。 这下,他的同伴们都不淡定了,他们的头儿竟然被打? 一时,刷刷刷尽是刀出鞘的声音。 卓云琦冷眼看着那趴在地上一时没起来的领头官差,冷声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官差,都能无视王法到这地步!你们这是明目张胆地打压吗?本来本小姐也不知道谁是谁非,但还知道多看多问。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想仗着身份欺负人?也得看本小姐同意不同意!” 虽然卓云琦气势不凡,看着身份也不简单,但是那领头官差被打,这口气可咽不下,顿时指挥着他带来的人:“竟然敢妨碍公务,把她们全都抓起来,一起带回衙门!” “好大的威风!”卓云琦冷笑一声:“这事本小姐本没打算管,但是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还非管不可!你是哪个衙门的?” “管你什么事?”领头官差爬起来,骂骂咧咧的,大家闺秀不都是温婉有礼吗?这个会动手的,想必也就出身一般。 他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讨好清芙背后吏部尚书那位嫡女,事已至此,得罪几个不如那位嫡女的贵女也没办法了。 说不定,那位嫡女小姐知道他这么卖力,在他父亲面前美言几句,以后,他就官运亨通了。 他却没想过,他不过一个小小的衙差,他的升迁降级,又怎么会得到吏部尚书过问? 他扬着刀,拿刀尖指向卓云琦,厉声道:“把这无法无天的行凶女子抓住。” 看她一个贵女,被抓到衙门里去,还有什么胆子叫嚣。 名声受损,看她还敢不敢再出头了。 姚紫萱被卓云琦救了,心中感激,此时回过神来,也很生气:“你既然是行公务,问你哪个衙门,你不敢报吗?” 领头官差还没说话,旁边围观众人虽然悄然退开,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此时却有人接口:“此处属于东城,自然是东城都司衙门!” “一个小小的东城都司衙门都头,也敢如此耀武扬威!”卓云琦冷哼一声,对向她冲来的衙役们也不留手,直接就冲进其中拳打脚踢。 她出身武将之家,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拳脚工夫了得,几个衙差虽然手中拿着武器,还真不够看的。 不一会儿,地上就倒了一圈滚地葫芦。 第218章 就离谱 凌雨汐在人群之后,她看出那官差不敢对姚紫萱动手,只是吓唬,手腕的力道还掌握着。所以她没有出手。 卓云琦以一人之力,让这些衙差无还手之力,身手还是很利落的。 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发多了,不过,耿岳能处理。 现在当务之急,倒是毫无消息的郑翀。她得去救人,她心中有个猜测,对似云低声交代几句,便没再关注这边的情形,悄然离开。 似云眼里有些懵,不过王妃的话她肯定是无条件听从,她没有跟去,继续在人群里看着这边的事态发展。 卓云琦冷冷道:“本姑娘镇国将军之女,见不得你们这些混蛋为了讨好吏部尚书家眷,就对无权无势的普通伤家这般欺压!本姑娘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狗眼无行的狗奴才!你们不服,去卓府告我!” 听说这位竟然是镇国将军之女,这领头官差吓得一口口水咕咚咽了下去,呛得要咳,却又不敢,捂着嗓子,脸色涨红:“镇,镇国……” 他就算只是个底层衙差,也知道朝中文臣之首是丞相,武将之首是镇国将军,他竟然惹了镇国将军之女? 他吓得急忙道:“这位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 “你不是在公务吗?”卓云琦冷冷打断他,道:“继续啊!本姑娘还想看你怎么样秉公无私呢!” 那领头官差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怂,他道:“卓小姐大人有大量,小人错了,小人不该偏听偏信……” “废话少说,别人报官是叫你来处理事情的,不是叫你来仗势欺人踩低捧高的。本小姐也不吃这套!” 那领头官差此时左右为难,他也就是顺势而为,讨好一下贵人,谁知道这条街上行走的贵人这么多? 那清芙的背后虽是吏部尚书之女,可人家那样的身家,未必会在意一家铺子,可面前活生生站着的,却是镇国将军之女。 领头官差思前想后,立刻就有了决定。 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刚要说话,卓云琦已经打断他:“别又来讨好本小姐,本小姐跟这件事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他们!” 她指指耿岳,又指指烂脸女人,以及被扭住的三个男人。 领头官差心里暗暗叫苦,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按正常程序开始问事情经过。 左右这清芙的掌柜虽然说了不少话,但他只是围观之人的身份,自己正常处理,也不算得罪。 耿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烂脸女人也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当然,两人讲的,完全不一样。 领头官差听说还试过眼霜,而且,试的人就是人群中的卓小姐和那位最先跟他呛声的贵女。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的话里,领头官差又不蠢,也听出来了。 他沉着脸看烂脸女人,问道:“你是何人?家住何处?做何营生?” 那烂脸女人见这事情一波三折,心中也有些打鼓,不过她又想,之前的几番波折,最后不都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来发展了吗? 这位官差未必就是最后那个。 那位叫她来闹事的主肯定还有安排。 这问话她本能是不想答,这时,人群中有人道:“我认识她,这不是马大家的吗?马大住在北城,是北城的更夫。” 领头官差问道:“这妇人做何营生?” 人群中那个答话的人没想到官爷亲自问他话,答道:“她没做营生,马大打更整夜,这女人嫌马大没本事,没少在家里吵闹,左邻右舍都烦他们!” 烂脸女人大怒:“苟敬,老娘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坏老娘名声?” 领头官差决定正常办事之后,智商便在线了。他看着烂脸女人:“更夫每月月俸七十文,一两银子一百文,他一文不花,银子全攒着也需要七十一个月九能赚到五十两。也就是说,需要六年左右!” 围观众人:“……” 就觉得很离谱。 一个靠着丈夫养着,收入不高,住在北城贫地的人,会花五十两银子去买一盒眼霜吗? 这根本不可能。 烂脸女人急了:“是,我家汉子赚得少,但我娘家有钱,我嫁妆还不少呢。还不准人另外有收入吗?” “你有个鬼的嫁妆,当初马大穷,娶不上媳妇,你没人要,你家里要把你赶出门,还会给你嫁妆?你跟马大的时候,就手里提个包袱,里面几件破衣衫,还被马大老娘说是丧门星!”之前说话的那人道:“马大是很勤快,除了打更,还给人倒夜香!” 领头官差板着脸道:“就算倒夜香能赚到和打工一样的钱,也需要三年才能赚到五十两。这中间还得除掉日常开支,一年存十两都已经很多了。哪个正常人会用家里五年辛苦存下的银子,就只买一盒这种东西?” 卓云琦在一边小声道:“还有点脑子!” 本来心里患得患失的领头官差听了这句话,心中大喜,这位贵女这么说,算是夸他吧?应该不会计较之前他的冒犯吧?那他要更好好表现,于是他脸一沉,对着烂脸女人厉声道:“你还不说实话?” “官爷,我,我说的就是实话呀,你要相信我!我和这九品居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领头官差冷喝道:“你是当本差闲得慌,还是当在场众人都是傻子,看不透你这点小手段?或者,你想尝尝衙门大板子的滋味?” 他一指那三个被扭住还不能挣脱的男子,道:“你们有组织有预谋,还成团结伙!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都抓起,衙门的大板子,会叫你说实话的!” 烂脸女人故技重施:“老天爷,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呀?小妇人明明是受害人,这官差要官商勾结,不给小妇人出路啊。小妇人脸都烂成这样了,官爷还要屈打成招,咱们小百姓还有活路吗?” 领头官差冷笑一声,道:“你之前这么说,本差不明真相,不免还得多向别人解释,但这边的街坊们对你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里。他们都是明白人,你以为还被受你蛊惑?刁民,来呀,拿下!” 第219章 不好啦,杀人了 那些个之前被卓云琦打趴下的官差们早就爬起,听命抓人。 清芙掌柜的也不敢惹卓云琦,但还试图说些什么,道:“这,这是不是还要再问一下,怎么着也得慎重一些不是?万一冤枉了好人呢?” “冤枉好人?你管这种人叫好人?”领头官差着实善于变脸,之前对姚紫萱卓云琦有多恶劣,此时对掌柜的就有多冷漠。 他顾念着这掌柜的身后东家,原本带了几分讨好。但此时,心里却只有火气。要不是这掌柜的在中间不说人话,他怎么会得罪镇国将军的女儿? 他沉着脸道:“你一再帮她们说话,难道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赶紧否认道:“没有的事!我就是一个看热闹的,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呢?官爷你千万别误会!”边说还边往后退。 他这慌乱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领头官差虽眯了下眼睛,产生了怀疑,却没有再逼问,毕竟人家身后靠的是威远将军府,他一个小小的官差,还是不要惹事。 可是,他这么想着实太早了。 只见清芙那边突然一阵乱,一个伙计急匆匆地跑出来,脸色慌张,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准备来找掌柜来拿主意! 看到这情形,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九品居生意越发兴隆,新产品又多又好用,清芙这阵的生意越发的不温不火起来,平时客人都少,能让伙计这么慌张乱跑的,只能是一件事。 他急忙也往自家店铺跑。 那边一直待在人群里的似云反应过来,王妃离去时对她说过的话在耳边回想,她立刻大声叫道:“不好了,清芙店里杀人了,出人命了!不好啦,不好啦,光天化日这下,清芙杀人啦!” 这么一嚷还了得? 本来这些围观众人虽然看这清芙掌柜的要离开,也没当回事,看热闹的有人嘴贱,有人抱打不平,都是有的,这个掌柜的死命打压对手,不说好话,有人不屑,有人却觉得这也正常。 现在官爷不听他的,他灰溜溜地跑走,大概是觉得丢脸了。 可是,似云这么一叫,就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向着清芙店面看过去,正好看见那个神色惊慌一看就有事的店伙,还有脸色大变的清芙掌柜。 那领头官差也是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耿岳也急忙道:“官爷,本铺的首席调香师昨日被人绑架,另外两个大师傅也被人打了,下不了床。我们已经派人去告官了!清芙那边竟然出现杀人事件,求官爷去看一眼,咱们郑大师傅不会就在清芙吧?” 那领头官差看着这边,烂脸女人和她的同伙已经被控制住了。他留下五个人看着,对剩下人道:“跟我去那里看看!” 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又在现场,是必须去看的。 如果事情是假的,那个乱叫乱嚷的小丫头,和烂脸女人一并抓去; 如果是真的,他也不算失职,说不定还能立功。 清芙掌柜的听到这声叫,差点吓倒在地上,他怒目前寻找人群中谁在叫,但似云机灵地钻进人群,哪里还能让他看见? 见官差竟然真往他这里赶,他忙停下脚步,道:“官爷,官爷,没有的事,不知道谁乱叫,你们可别信。我们是正当生意,怎么会有人命案呢?不会的!” 领头官差心想,这位身后的东主也没有出现,谁知道是不是这掌柜的狐假虎威?现在又出了人命案,这么多人看着,那是必须要好好管管。 原本的东城都司秋大人,因为协助揪出了平远伯这个残杀人命的恶魔,已经离任升官,外放去做知府去了。表面看来,京城的一城都司,比外地的知府实惠,但知府是实实在在的升迁,以后想要官运亨通,有了外放经历,升起来才更快呢。 谁不羡慕这东城都司,当都司才几年?还有个花痴女儿不时闹笑话,但马上就外放了一个肥缺,就因为平远伯府那桩大案。 所以,新任的东城都司严令治下的衙役,但凡有案子,尤其是涉及命案的,更要慎重再慎重,万一个普通纠纷扯出人命案呢?万一小案子扯出大案子呢? 看看平远伯府那件事,可不就是因为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引起的吗? 要是能遇上这么一桩两桩,要是能亲自破了案,那他也能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了。 这位新任东城都司虽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升官,不过,他是想用政绩来升官,在这点上,就比那些只一门心思钻营的人要强得多了。 也因为有他的耳提面命,一再交代,所以这领头官差听到人命两个字,脚就不由自主了。 事关前程,怎么能不重视? 原都司秋大人外放肥缺升官离任之前,跟着他的捕快衙役们,那些一样立了功的,都得了好处,有的调任到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差使。 还有两个竟然被京兆尹衙门给要走了,别提多风光! 这个领头官差见着跟威远将军府八竿子才能沾得上一点边的清芙掌柜都想巴结,就是想也能调任到更好的地方去,有现成可能存在的功劳,不比巴结一个威远将军府的女儿的商铺的掌柜的更快更有用一些? 这领头官差心里的算盘打得飞起,不管这铺子里是个什么光景,他都得赶紧冲进去看看。 清芙和九品居不同,九品居后院几个院子并到一起,只有一条生产线,研发室里有八品大师傅一个,七品两个,六品五品的各有几人。但在别处还有生产线,做一些可以靠流程便能完成量产的事,三个七品师傅轮流去那边坐镇,保证质量,在那里也可以进行研发。 不过清芙这边,因为是早期的铺子,铺面有九品居三个大,后院自然也比现在的九品居的后院还要大三倍,那时候俞聆清就直接将生产线建在后院中。 后来邱氏接手,便没作改变,凌雪莲更不会去改动,毕竟,只需要保持原样,不用花心思便能源源不断赚银子,何必折腾呢? 这时,清芙的铺子里的确是乱了。 第220章 史铎鲍辕 正是从后院先乱起来的。 领头官差见果然乱了,这可不管清芙背后站着的是谁了,立刻就要带人冲进去,此时清芙的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几个店伙。 清芙掌柜挡在门口,态度很强硬:“官爷,这是私人地方,不能乱闯!” 领头官差手按刀柄:“你要妨碍公务?” 掌柜的听到这熟悉的话,嘴角直抽,之前这领头官差这么对姚紫萱的时候,他觉得很解气,谁叫姚紫萱帮九品居说话呢? 现在自己被这样对待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美好了。 不过,这清芙的掌柜在这铺子里当了八年掌柜,他是邱蕙珠心腹,俞聆清一死,邱蕙珠怎么可能还用她留下的掌柜?自然是换上自己的人。 平日里,这掌柜的得岳蕙珠看重,在邱蕙珠面前也说得上话,加上清芙当年的老师傅,是俞聆清亲自请了三趟才请来的调香世家的唯一传人,因痴迷调香,三十多岁方才成亲,四十多岁才生下一女,他调出的香脂,也着实效果不错,即使他被徒弟坑了,即使那个白眼狼徒弟只学到他一半的本事,仍然保了清芙十几年的好生意。 如果不出一个九品居,清芙还会是这条街香脂第一家! 所以,掌柜的也有掌柜的傲气,他拦住那领头官差的态度也很强硬,他道:“官爷,你不能因为无知女子随便一句造谣就强闯本铺。本铺可是威远将军府的产业,本店后面的东主更是忠肃侯最疼爱的外甥女,你有想过强闯的后果吗?” 威远将军几个字,还是有些唬人的,三品武将之家,何况其中还有个二品军侯! 这领头官差正迟疑间,只见又一队官差脚步匆匆地跑过来。 领头官差一见那队人,不禁皱眉。 现在东城都司叶一魁是三年前放榜的传舻,也是个有想法的,将手下的衙役分为左右两班,让他们形成竞争关系。这下好了,两班衙役平时互看不顺眼,抢功的事常有发生,遇到什么事,一个个都跑得飞快。 这边的事他接了,那史铎带人跑过来干什么?莫不是想抢功? 他立刻道:“史铎,你什么意思?这边的事,可是我接的!” 左班头史铎看他一眼:“我说鲍辕,你接的是栽赃陷害的事,我接的是有人失踪的事,咱们接的都不是同一种,你有意见?” 这时,似云靠近耿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耿岳立刻来到鲍辕身边,道:“官爷,咱们店里的大师傅昨天回去后被人绑架了,今天大师傅的家人来告知,我们这边就立刻派了人报官!” 史铎一脸正色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会发生这样恶性事件,这简直是没把官府放在眼里,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鲍辕脸色不好,重重的咳了一声。 耿岳又忙道:“没想到继大师傅被人绑架之后,今天又有人来小店栽赃陷害,所以又派人举报了官。劳烦两位官爷了!” 鲍辕脸色这才好了些,好像因为耿岳的这句话,他就名正言顺了。 他沉声道:“那边胭脂铺出了命案,我适逢其会,自然是要去看的。史班头你就去寻你的失踪人口吧!” 史铎看耿岳:“你家大师傅之前可曾与人结怨?在被绑架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耿岳很上道地道:“小店首席调香师郑大师傅,手艺高,调出来的香质量好,在这一片街都挺有名。五天前,郑大师傅说,清芙有人和他接触,想要出高价请他去那边做调香师傅!郑大师傅没有同意,三天前,他说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只怕图谋不轨,所以小店也派了人保护。不过保护的人只是把他护送到家便回了,郑大师傅是在家里被绑架的,因此,我们所知的就这一点线索!” 围观众人:“……” 这还叫只是一点线索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好吗? 耿岳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很是焦急的道:“刚才听说清芙出了命案,有人杀人了,我们郑大师傅不会……” 这话一出口,史铎鲍辕两人都感觉到了大案的痕迹,这是商场倾轧,见对方生意好,挖对方墙角不成?所以一边绑架杀人害命,一边栽赃吗? 鲍辕的人手分了一半押着烂脸女人一众,而史铎这边整队人都在,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容不得那个掌柜的在那里推推挡挡。 史铎也不知道清芙的幕后东主是谁,只是感觉到有一个大案子就在眼前,他必须赶在鲍辕的前面把它抓住,这样功劳才是自己的。 他用力一掀,顿时把那掌柜的掀到一边,带着人冲了进去。 这边鲍辕也急了,也赶紧带着人跟了进去。 店铺里很正常,只有几个店伙。 史铎鲍辕迟疑了一下,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要么有势力,要么有钱,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就这么冲了进来,能查出什么还好,要是不能查出什么,少不得要挨叶大人的训斥。 就迟疑的这一瞬间,后院里传来一阵喧哗吵闹,还有人大声喝道:“快,拦住她!” “啊,臭娘们,下手真狠!”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没用的东西,快把她抓住!” 史铎鲍辕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松了口气。 只要真的有事,那他们就不算是强闯民宅,而且看来后院的事还不小,莫不真的有杀人案子? 于是,清芙掌柜的被推开后跟进来,还没来得及阻拦,这两个班头已经带着手下人冲到后院去了。 清芙掌柜大惊失色地道:“你们不能这么做啊,后院是重地,本店的香脂都在那边,受不得污染,也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去。你们,你们……” 史铎鲍辕心里都被立功的念头给充满了,哪还顾得上这掌柜的说什么。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后院。 这一进去,看到眼前的场景,连眼角都不由抽了抽。 第221章 摇钱树 这后院的面积还是挺大的,也很空旷,没有什么小桥流水,绿树迎风,也没有什么假山怪石,亭台楼阁。 一排排屋舍,中间是个大大的院子,此时,十几个男子正在狼狈跑动。 具体的说,他们在围追堵截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不仅从容,而且轻松,她身法轻盈,像一只燕子般轻捷,但风筝一般拖着那群男子跑来跑去。偶尔出拳出脚,便打得人嗷嗷直叫。 她原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此时她从东北角的那间屋子出来,便守在门口,不再到处跑了。只是看着那群男子,脸色很冷。 而那群男子发现那女子进了那间屋后就守在门口,脸色也是变得阴沉,为首那个三十五六岁,长脸,一双鼠眼骨溜溜的直转,右眼处一片乌青,显然刚刚也中了一拳。 他指着那女子厉声道:“我清芙内部机密之所,哪来的小贼竟然敢乱闯,就别怪爷不客气了!你们一起上,把她拿下,生死勿论!” 这位,便是清芙现在的首席大师傅邹德春。 和掌柜的乌焘一样,都是邱蕙珠的心腹。 当年也是他得了邱蕙珠的授命,故意拜了那老师傅为师,学了他的本事之后,再栽赃嫁祸把他踩进泥里!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现在除了一些关键的程序,他都不自己动手做了,全都扔给下面的伙计去做,他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今天他心情很好,前一会儿他刚惬意地喝完一盏茶,才走出特属于他的休息屋子,就见一个蓝衫女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 他眼皮顿时狂跳,赶紧叫人拦住。 没想到那女子一点也不害怕,竟然溜着一大帮人在院子里跑,还在各个屋子里钻来钻去,这让他心里更是着急。 可那女子还是钻到东北角屋子里了。 邹德春一边暗骂乌焘是废物,一边起了杀心,这个女人是有意的也好,无心的也好,绝不能留了! 反正身后有威远将军府的夫人和嫡小姐撑腰,打死一个闯进来的女贼,他一点顾虑都没有! 那群人顿时如狼似虎般扑向那个女子。 冲进来的史铎和鲍辕正好看见这群人凶神恶煞冲过去的样子,一个个刷地拔出刀来,喝道:“住手!谁都不许动!” 邹德春回头一看,竟然是官差。 这官差竟然就这样跑到后院来了?乌焘果然是个废物。 他轻蔑地看了随后追来的乌焘一眼,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抓个小贼,还磨磨蹭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闯进来,就是自己找死!今儿谁来都不管用,打死她,我担着!” 嗬,本来互不对付的史铎和鲍辕一听,竟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人之前都是钟捕头的手下,钟捕头带队去往平远伯府,回来后不久,随着秋大人升官,他也升了,调任到京兆尹当捕头去了。 在他没调走的时候,同僚一起喝酒时,史铎鲍辕可没少听钟捕头讲起平远伯府的抓捕过程。 当时平远伯是怎么做的? 很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还要对捕快们动手! 今天这情形很像啊! 虽然对方是要抓那个闯进后院的女子。 可是,官差们都进来了,这件事交给官差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吗?他非要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没把官差放在眼里! 史铎抢先道:“放肆,公门中人在此办差,你们竟要动用私刑不成?” 乌焘看着邹德春,虽然他也是夫人心腹,但在夫人面前,还是邹德春更得看重一些。 毕竟,掌柜的一抓一大把,但是像邹德春这样的能调香脂的师傅,就是摇钱树! 可现在邹德春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不是要激怒这些官差吗?虽然他们身后的后台硬,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惹,生意和气生财嘛! 他急忙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邹师傅,咱们好好商量个对策吧!” 没想到邹德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骂道:“废物!” 这句话把掌柜的气得差点原地去世,一张脸都青黑发紫了。 邹德春不再理这个废物掌柜,看向史铎鲍辕,很嚣张的语气:“此地是我清芙的研发重地,但凡有一个机密泄露,可能就涉及数千上万两银子。如今有小贼闯进来,想要盗取清芙的机密,此事必须由我们自己处置。要不然,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盗取机密,事涉数千上万两银子,他这个借口找的的确不错。 史铎都笑了,按着刀柄道:“我们没来,你们怎么处置是你们的事,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是我们的事!” 邹德春很不耐烦。 这件事怎么能让官差插手呢? 首先还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目的,其次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些什么。要是让官差把人带走了,那他们可就被动了。 想到夫人的交代,想到小姐的看重,想到平时总是和自己明争暗斗的乌焘,如果这件事他不能处理好,以后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不指望乌焘那个废物,沉着脸道:“我想你们没有搞清楚一件事,你知道清芙是谁的产业吗?” 史铎不知道,他冷冷道:“不管你们背后是谁,只要犯了事,我们就要抓。如果是安分守己,自然相安无事!” 但是鲍辕已经知道了,鲍辕看史铎都表明态度了,那必须跟上,他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是仗着威远将军府,所以不把我们公务放在眼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恶奴,在外败坏主子的名声。怎么?现在还要把你们主子抬出来,为你们当挡箭牌不成?” 邹德春:“……” 他身后的威远将军府竟然都不好使了? 竟然敢看不起威远将军府? 更重要的是,被史铎鲍辕这么一怼,邹德春觉得大失面子,尤其是在乌焘面前大失面子,那就不能忍! 这几人是不是以为穿着这一身狗皮,就是官? 官也分大小的,就让他让他们长长见识! 第222章 有恃无恐 邹德春看了一眼,官差有二十人,院子里他们的人有二十余人,在人手上他们还占了优势。 但是这优势显然是不够的,毕竟对方是官差,好歹也练过三拳两脚。而他这边二十余人中,只有十人是护院。 他眼里阴森的冷光一闪,一把抓住身边一个护院,对他说了什么。 那护院立刻往右侧方的小门跑去。 史铎本能感觉不对,这是要去搬救兵啊?还是说去通知他们身后的那位威远将军府的重要人物?他喝道:“不许跑,你回来!” 那护院可不会听史铎的话,跑得更快了,很快就从小门出去了。 史铎皱眉,不过又想,只要他是在秉公执法,搬来的就算是威远将军,他也没输理。 邹德春看着史铎鲍辕:“本人邹德春,清芙首席大师傅。对这后院的研发重地,有绝对的自主权。几位官爷不帮忙拿小贼,却要阻止我们拿小贼,不知道是何道理?” 史铎看一眼那蓝衫女子,总觉得这女子的气质有点不同寻常,但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毕竟大家闺秀是不可能翻别人院墙的。 可是被那么多人围着,还有官差出现,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有闯入别人院墙之后的不自在,她眼神清正,也不像个小贼,中间肯定是另有内情。 他当即道:“这位姑娘是不是贼,我们自然会问清楚。” 鲍辕也道:“天子脚下,不容滥用私刑,一切自有官府为你们做主!” 邹德春三角鼠眼眯了眯,露出一抹阴森,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威胁:“我劝两位官爷还是离开的好,我们不报官,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两位官爷难道还想强行管我们的私事不成?威远将军府的私事,我怕你们管不起!” 这话着实狂妄嚣张,史铎鲍辕都气着了。 这时,蓝衣女子缓缓道:“他们管的可不是什么私事!清芙后院,竟然绑着九品居的首席大师傅。什么时候绑架劫持,作奸犯科,只是私事了?” 史铎鲍辕一怔,史铎立刻道:“我就是接到九品居报官,他们的首席的师傅被人绑架,这才带人前来。难不成九品居的首席大师傅竟然在清芙的后院?” 他赞赏地看一眼蓝衣女子,刚才邹德春的威胁对他们还着实有用。他们虽然想立功想破案子,但是也不想和威远将军府正面对上。 毕竟现在他们无凭无据的得罪了威远将军府,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可现在,如果九品居的大师傅真的在这里,他们就是师出有名,公事公办,也不怕被人言语拿捏。 更何况,这掌柜的和这个什么大师傅,口口声声说他们身后是威远将军府,可那些刁奴打着主子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的事,他们还少见吗? 既然那位凌小姐有京城第一才女,京城第一闺秀的美誉,应该不至于纵容手下绑架别人,说不准就是这些刁奴自作主张! 蓝衣女子自然就是凌雨汐,她之前在人群之中看见清芙掌柜乌焘故意挑拨。人群之中的那三个人与他遥相呼应,而烂脸女子又是听那三个人的表情动作办事,心中就有些揣测。 三位师傅的事,铁定是清芙后面的人出手,这几乎不用怀疑。 只是,这件事是清芙掌柜的和那个首席大师傅的意思,还是他们背后邱氏和凌雪莲的意思,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郑翀会被人带到清芙,也是从乌焘之前的话中,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才决定来看看。 有句话叫灯下黑,还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清芙的人既然动手了,未必不会这么想。 再说,郑翀是技师,清芙的研究地,正好也在他们的后院之中。要想让郑翀屈服,少不得威逼利诱,把郑翀关在这里也很正常! 她进来的时候也是不巧,恰好被邹德春看个正着。 那也没法,这个院子里树少花草少,几近空旷,一个大活人,压根藏不住。 她的目的是找人,那些房门紧闭的屋子,或者有人把守的屋子,才是她的首选目标。 邹德春第一时间就叫了护院下人来堵人,她仗着身法放风筝,一间间屋子去寻。 就在她此时所在的屋子里,她看见了被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郑翀。 所以她才在这间屋子外不走了。 可笑,这原本是俞聆清的产业,可里面的人都被换光了,更无人认识凌雨汐,一口一个小贼地叫着。 后院藏了人的事乌焘也是知情的,此时心中大急,也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些人会冲进清芙,之前他就不在外面嘴贱带节奏了。 这是弄巧成拙,引狼入室,夫人和小姐不会怪罪他吧? 邹德春当然知道凌雨汐看见了什么,此时邹德春已经准备杀人灭口,只是突然冲进来的史铎鲍辕坏了他的好事。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脸一沉道:“胡说八道。我们九品居做的是正当生意,绑架劫持这种事,我们怎么会做?你这是故意栽赃,想要血口喷人,也得掂量掂量你面对的人是谁!” 史铎道:“是与不是,进去一看便知!” 他扬手道:“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站住!”邹德春厉喝! 那俩被吩咐的官差还要往里走,邹德春已经厉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把人拦住!” 史铎鲍辕:“你要阻碍公务?” 邹德春冷笑一声,有恃无恐地道:“我刚才说过,这里是我们的研发重地,岂能听一个小贼几句话,就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闯我们的研究重地?万一因为你们的闯入,我们里面的材料受到影响而污染,上万两银子的东西,谁负责?” 史铎沉下脸道:“管你多少银子的东西,既然有人首告,又有疑点,我们秉公办事,谁也不得阻拦!” 那俩官差立刻就去推门。 邹德春冷笑出声,声音里透着杀气:“本来是想叫各位官爷置身事外,不要多事,既然你们非要多事,就别怪我不客气!动手!” 第223章 被糟践的心血 乌焘急道:“邹师傅,这么做不好收场,你有话好好说!” 邹德春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再骂:“废物!” 随着邹德春的这句话,那些下人们在院子里的各个地方拿了棍棒在手,那些护院们更是拿的锋利的武器,刀剑的白光很是瘆人。 史铎鲍辕又是震怒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震怒是这些人竟然敢对官差拔刀相向。 害怕的是刀剑无眼,一会儿他们不会被伤到吧? 兴奋的却是,像,太像了。这帮人的这种做法,和钟捕头当初说的平远伯的行为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被人查? 不惜和官差对着干,这还是大事! 两人对视一眼,史铎压低声音:“老鲍,一起合作,派人去通知大人!” 鲍辕道:“你去,我在这里!” 史铎不同意:“我的人多,你去,我在这里!” 谁在这里虽然危险一些,但是很显然功劳也大一些。 邹德春冷笑,道:“一个也不许走!”这时,那边的小门开了,一溜溜的黑影飞快地冒出来,竟然是一群凶恶的狗。 十多条恶狗冲着官差们眦牙裂嘴,它们被绳牵着,四个牵绳汉子被扯得东倒西歪,要不是有这绳子,这些狗说不准已经扑上来了。 看这些恶犬的样子,定是从小喂生肉长大,这种恶犬咬上一口,能把人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也许还吃人。 一个普通的香脂店后院,为何要养这种恶犬?光是这一点就极不正常。 官差们看这架势,一个个拔出兵刃。 凌雨汐冷眼看着,这些人把清芙搞得一团糟,这都是母亲的心血,让他们这般糟践了! 这条街这十二年来陆陆续续也开过好几家胭脂铺,但除了街尾那家,寿命最长的,也只开了一年半。街尾那家生意不如清芙,而且离得远,铺子是吏部尚书夫人的嫁妆铺子。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没有遭遇其它家那样命运的原因。 这些年,凭借着这个铺子,邱蕙珠赚的盆满钵满,她私底下做的这些事,凌铁山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两人一个德行,狼狈为奸罢了。 这群恶狗的出现,让史铎鲍辕狂热的立功的心思都是一滞。立功虽好,但也要有命来受,要不然,立功还有什么意义? 众官差们不自觉地围成一个圈,此时他们也顾不得去看那个屋子里是不是有被绑架的人。 乌焘又急又怒,小声道:“这是官差,难道你想像平远伯府那样吗?” 邹德春张着身后的邱氏和威远将军府,狂妄惯了。此时被乌焘这么一提醒,他不但没有觉得应该收敛,反倒冷冷道:“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找死!” 乌焘急道:“你想把这么多人都灭口不成,他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还要把街上所有人都灭口吗?” 邹德春瞥他一眼:“私闯民宅,偷窃机密,难道他们没有取死之道吗?” 乌焘咬牙切齿地道:“邹德春,你想死不要带上我们大伙,杀官差是多大的罪?而且还是这么多!” 邹德春扫一眼场中的官差,二十人,的确是不少。刚才光顾着因他们闯进来而生气,此时冷静了一些。 他居高临下地道:“不想死的,退出门去,我们只抓小贼,劝你们识相点!” 史铎鲍辕:“……” 他们很想识相点,但他们穿着这身衣服,如果真的识相灰溜溜的离开了,会有什么后果更加难以想象。 邹德春见他们谁都没动,对乌焘道:“你看我是不是又给过他们一次机会,这可不能怪我!” 说着,他面无表情一指凌雨汐,道:“动手!” 早在恶狗出现的时候,那些护院和下人们便散开来,离得远远的,把官差和凌雨汐完全暴露出来。 那是个牵狗汉子手一松,十几条恶犬顿时向官差和凌雨汐扑去。 官差们手中的刀连忙挥砍,恶犬们一时不敢靠近。 而凌雨汐那边却是赤手空拳,这些恶犬竟然也懂欺软怕硬的道理,这边攻不下,便向凌雨汐那边冲去。 邹德春眯了眯眼,这女贼长得倒是漂亮,要是她没有进那个门,把她留下做个侍妾倒也不错。可惜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只能做他的宝贝们的口中食! 凌雨汐目光沉寒,草菅人命到无视官差,这些年邱氏还真是越发膨胀了。 她正要动手,突然,衣角带风的声音响起,屋顶上飞下来一个灰衣男子,挡在凌雨汐前面,刷地一声,白光闪烁,接着,便是恶犬的嘶叫声。 好几头恶犬被一剑斩头,剩下的恶犬仍在飞扑,也被一一刺死。 还有三头,吓得夹着尾巴就逃了。 灰衣人执剑而立,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沉声道:“放肆,竟然敢对我家王妃动手!” 王……王妃? 乌焘怔了,邹德春怔了,他们原本以为只是江湖女贼。对方竟然是王妃? 史铎鲍辕也怔了,王妃? 史铎福至心灵:“阁下莫非是燕王妃?” 凌雨汐道:“正是!” 史铎鲍辕难得默契的又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意外和兴奋。 他们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吗? 平远伯府那事,可不也是因为这位燕王妃吗?燕王妃在的地方,必有大案啊! 他们好好表现,是不是也可以和钟捕头一样? 这么一来,恶犬也不那么可怕了,两只跑得慢的恶犬,被他两人一人一只砍死,剩下的一只,也被那些官差们群起而上砍死。 十几头恶犬,全都倒在地上变成了鲜血淋漓的尸体。 邹德春目眦欲裂。 自从他成为清芙的首席大师傅之后,他一年比一年膨胀,一年比一年狂妄,除了邱氏和凌雪莲,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几年他更是有了养恶犬的爱好。 选的是凶恶的犬种,从小喂的是生肉,兔子,羊,活生生的扔进去,让这群犬撕咬着吃。上次有个犯错的下人,也被他扔进去,只剩下一副骨架出来。 因为知道他养的恶犬吃人,清芙后院的所有人,都对他害怕恐惧。他享受这种感觉,将这些恶犬当成宝贝。可现在,他的这些宝贝全都死了! 第224章 临阵倒戈 邹德春心里的愤怒和心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管他什么王妃,竟然敢杀他的宝贝,都要给他的宝贝偿命! 他歇斯底里的吼道:“给我把他们全都杀了,全都杀了,一个不要留!” 在场众人包括乌焘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着傻子。 且不说这些官差不能杀,就算能动手,那个灰衣人一个人杀掉那么多头恶犬的动作,那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吗?那样炫目的剑光,是普通人能够练出来的吗? 那是王妃,那个人应该是王妃身边的护卫。 杀官差已经是大罪,还想杀王妃?他是觉得他家九族活得太滋润了吗? 乌焘眼珠一转,指着邹德春,喝道:“邹师傅,这些差爷只是要检查一下,你就百般阻挠。你到底在后院藏了什么东西?东主让我们本分生意,童叟无欺。因为你是首席大师傅,整个后院都交给了你。你竟在里面养着恶犬,还意图伤害了命!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这话很明显是撇清,但邹德春心疼于他的宝贝们全都死了,懒得理乌焘,只骂:“废物!” 乌焘表面愤怒,其实很高兴,这个时候越是被骂,越表示他真的不知情,或者说在对方的淫威之下,他没有权力。 他正义正严辞地道:“官爷,如果真的有绑架劫持之事发生,我清芙是绝不会容忍的!我们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触犯律法之事绝不会做。官爷要搜,就去搜吧!” 邹德春怒道:“乌焘,你敢!” “我怎么不敢?”乌焘冷冷道:“虽然你是大师傅,但我是掌柜!虽然东主说过,前面铺子的事交给我,后院的事交给你。但你做了错事引来官差,你还有什么资格管事?” 他大声道:“你们还不帮官爷把邹师傅拿下?” 邹德春还要反抗,乌焘这些年掌柜也不是白当的,多半时间都用来跟邹德春争权夺利了,自然也有他的心腹,他们冲上去将邹德春扭住。 史铎鲍辕两人也不等别人去看,自己先冲进那间屋子。 那是一间空屋子,此时屋子的角落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昏迷不醒,但因为被绑着靠在墙边,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张脸。 凌雨汐道:“这位就是九品居的郑翀郑师傅!” 史铎道:“王妃放心,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定会秉公处理!” 鲍辕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真的发生绑架之事,简直是无法无天!” 凌雨汐把郑翀唤醒,史铎鲍辕都不需要别人动手,急忙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郑翀醒来,迷茫的眼睛看见凌雨汐,唤道:“姑娘!”又道:“清芙无耻,先是收买,被拒绝后就让人绑了我!” 凌雨汐安抚地道:“我都知道了,这些官爷是来救你的!” 史铎道:“郑师傅你还能走吗?你是苦主,随我等去衙门录个口供!以为人证供词!” 郑翀忙道:“能!” 邹德春顺风顺水十几年,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想要大骂,却已经被乌焘眼疾手快地用一团布把他嘴给堵了,还皮笑肉不笑地道:“邹师傅,说话小心些,不是谁你都能这样大呼小叫的!” 邹德春眼睛鼓得老大,任由他们把他绑着带走。 清芙的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还没走。 此时,他们看见从门口走出一队官差,这些官差押着一群五花大绑的人,为什么是一群呢?乌焘知道哪些人是邹德春的铁竿心腹,所以“大义灭亲”。这些人也都不无辜,帮着邹德春做过不少事,甚至绑郑翀,伤王周两位师傅,也是这些人做的,于是也一并绑了带走。 还有个两个官差扶着一个年纪有些大,模样狼狈又憔悴的人走出来。 围观众人哗然,这清芙不会真杀人了吧? 史铎鲍辕也没有解释,押了人就走。 凌雨汐不跟他们同去官衙,他们也不敢勉强,不过凌雨汐答应了,需要她做证的时候,通知她一声,她自己去。 这个案子审得就更快了。 因为平远伯府那件案子的影响,新的东城都司叶一魁听说涉及燕王妃,便十分慎重。 而邹德春被押走之后,乌焘立刻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邱氏和凌雪莲。 想要九品居的大师傅,让九品居开不下去,这是凌雪莲的意思,但吩咐邹德春,是邱蕙珠做的。得知此事,邱蕙珠凌雪莲脸色都很难看。 这么多年来,她们不知道用这种方法挤垮过多少家同行,没想到在九品居竟然碰了壁。尤其是知道九品居竟然和凌雨汐有关,更是恨得牙痒痒。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赶紧解决。 邹德春是邱蕙珠一手提起来的心腹,只要邹德春不乱说话,就牵扯不到她们。 毕竟,她吩咐邹德春办事时,别人不知情!此次被抓的邹德春和他的心腹们的家人的身契全在她的手中,她也不担心他们敢反咬主人。 最后,这件事果然只揪了“首恶”邹德春,案子人证物证齐全,邹德春还险些把官差灭口,这样恶劣的行径,史铎鲍辕怎么可能不如实汇报? 邹德春判了流放十年,他的那些个心腹,随着流放的流放,蹲狱的蹲狱。 烂脸女人也是邹德春的手笔,他用十两银子和一个九品居的瓶子,让烂脸女人过来演戏栽赃九品居。 那个眼霜瓶子,还是凌雪莲提供的呢。 眼霜她用着不错,用另外的瓶子装了,不过还留了一些给邹德春。本来她是想让邹德春根据这东西看能不能把配方研发出。所有香脂的调配,不都一个原理吗? 可惜邹德春没那本事。 他只调出了一些颜色和香气相似,但效果却粗劣之极的东西,只要颜色香味相似,用来栽赃也够了。 一边是栽赃,一边已经把对方的大师傅绑架了,只等他屈服,原本以为这件事会万无一失,邹德春这个蠢的,直接把人关在了清芙后院,却又不看严实了,让人翻墙进来寻到。 邱蕙珠凌雪莲在心里不知道把邹德春骂过多少遍,对于乌焘的机灵,也很满意。 要真让邹德光把官差杀了灭口,这就是惊天大案了! 第225章 就让她用九品居赔罪 这件事凌铁山也知道了。 这是当天晚上,邱蕙珠主动说的,当然,说的过程之中,自然避实就虚,真真假假。 于是,凌雨汐就成了一个羡慕凌雪莲的清芙生意好,故意在对面开一家打擂台,还把清芙看好的大师傅挖走,又栽赃说清芙绑架。 而且,她还买通官差,那些官左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清芙的首席大师傅给抓走了,还判了流放。一同被抓走判流放的,还有那大师傅的助手和徒弟。 现在清芙没了大师傅,这铺子还怎么开?这就是要让莲儿连零花钱都没得花…… 得知九品居竟然是凌雨汐的,而且,还抢了清芙的生意,凌铁山大怒,忍不住骂道:“这贱丫头,早知道当初直接掐死!” 竟然敢和莲儿对着来,让莲儿不高兴就算了,还把莲儿零花的一个铺子差点直接弄倒闭。 这样的贱丫头也配做他的女儿? 他沉着脸没说话。 邱蕙珠是了解他的,当然看出他很生气。 她心里暗暗高兴,其实她也明白,即使她只是实话实说,凌铁山心中对莲儿疼爱,对凌雨汐嫌恶,大概也是一样的态度。 但是这么一说,不是显得她和她家莲儿更无辜吗? 这样更能激起凌铁山对凌雨汐的厌恶。 她靠着凌铁山坐下,整个人吹气如兰,道:“山哥,咱们莲儿这回可伤心坏了。她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她从小那么努力,小小年纪,就挣得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她说是因为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她爹不是只会打仗的将军,还教女有方,有勇有谋!” 邱蕙珠对凌铁山的称呼有时候是老爷,有时候是将军,像这种时候,就是亲密的山哥,每次这么一叫,就让凌铁山血液沸腾。 不过现在她这么叫,虽然也有勾引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让凌铁山把她的话听进去。 凌铁山一想,自从他的莲儿得了京城第一才女之名,谁不高看他几分?甚至还有人夸他文武双全。这个女儿为他挣的都是面子,可是凌雨汐呢?却只会让他一次次的出丑,丢脸,破财!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凌雨汐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他沉声道:“好啊,那死丫头从我这里弄走银子,一转头就开个九品居和莲儿做对。这是拿我的银子对付我的宝贝女儿,谁给她的脸?” “山哥,你想清芙都开了十几年了,老字号了。九品居才开了多久?你信一个刚开的铺子能把老字号铺子的生意都抢光吗?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燕王那身子又是个不中用的,她小小的年纪的天天守活寡,有些心思也是正常。可是她可不仅是燕王妃,不仅是她凌雨汐,还是山哥你的女儿。以后她做的那些丢脸的事万一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看山哥?会怎么笑话你?” 这话可就恶毒了,言下之意是燕王身子弱,肯定不能人道。 而那些官差为什么听凌雨汐的?肯定是她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而一个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还能有什么别的手段呢,怕不是因为守活寡,所以耐不住寂寞不守妇道。一来解决身体所需,二来让人为她所用! 看看她这不动声色的埋钉子。 凌雪莲为他这个爹争面子,让他在外都有面儿;而凌雨汐只会从他这里拿银子,而且心里还不向着爹,若是做了不要脸的事,还要害他被人耻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人就怕对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邱蕙珠拿凌铁山视如眼珠子的凌雪莲跟他眼里如野草的凌雨汐比,就算两人都不做什么,凌铁山这个心偏到太平洋的人,不用想都知道会选谁,何况现在她的这番话! 凌铁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沉着脸道:“那贱丫头得了清芙的配方,抢了清芙的师傅,还要倒打清芙一耙,害得青芙现在没师傅没生意?害得莲儿心情不好?” “就是呀!”邱蕙珠一脸痛心之色:“说起来我和她也是无怨无仇,莲儿心善,在外面 还对她处处照顾,可她竟然这么对待莲儿,这哪里有半点姐妹之情?” “九品居,她也配得?”凌铁山道:“既然她毁了莲儿的清芙,就让她把九品居赔给莲儿!若是她识相,我不会跟她计较,若是她执迷不悟,休想让我认她这个女儿!” 邱蕙珠之前和凌雪莲商量那么久,又让邹德春做那些事,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她立刻伸手去捏他的肩,道:“山哥,你最是疼爱芝儿,莲儿知道你是站在她这边的,肯定很高兴!” “怎么,就只有莲儿高兴,你不高兴?”凌铁山伸手去摸她的脸。 两人调笑着,凌铁山看见灯光下的邱蕙珠笑靥如花,顿时心中某处蠢蠢欲动,一弯腰将人抱起,走入帐中。 凌铁山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让凌雨汐把九品居给凌雪莲。 所以,第二天他派人给凌雨汐下了个帖子。 去燕王府? 那是不可能的。 燕王那个病鬼,凌铁山心里又不屑,又有些怵。 再说,九品居燕王没有插手,显然这不是燕王的产业,而是凌雨汐自己鼓捣的。那这件事,当然是直接找凌雨汐了。 凌雨汐要查俞聆清的死因,查得差不多了,正好确认一下,所以,她也很爽快地答应赴约了。 正好,之后再去珍宝阁一趟,听说那位神秘的阎王恨有时候会去珍宝阁拍一些奇药。 所以凌雨汐还拜托珍宝阁,若是有新的奇药到了,通知她一声。 昨天,珍宝阁那边派了伙计送信来,这几天都她都会去的。只要寻到阎王恨,治好楚玄渊,她到时离开京城,才真正再无牵挂,亦无牵扯! 见凌雨汐又换衣要出门,楚玄渊放下手中的书,笑道:“阿汐,我送你!” 凌雨汐笑道:“不用,你这阵身子不适,还是在府里安心静养,等你好些了,以后可以天天陪我!” 楚玄渊道:“好!但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人欺负你,你也要告诉我哦!” 他的样子十分乖巧听话,一双熠熠如星的眸子,里面都是信任,单纯,干净,还有满满的笑意。 第226章 好像有被撩到 凌雨汐好笑地道:“放心,有人欺负我我当然是要寻你的帮助了。毕竟,咱们是合作伙伴嘛!” 楚玄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只是合作伙伴吗?” 凌雨汐侧过头,看见他漂亮的眸子里一丢丢淡淡的委屈和期待,她轻轻一笑,道:“当然不止,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可以交托后背,有事第一个会想起对方的那种!” 最好的朋友? 虽然听着这个结果让他仍然不是很满意,但怎么也比合作伙伴好一点。 慢慢来! 楚玄渊略略有些委屈地道:“可是阿汐有事为什么不找我帮忙?你的九品居遇到那样的事,我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凌雨汐一滞,失笑道:“因为那是小事啊,小事自然不能麻烦你,我解决不了的事才需要找你帮忙啊!” “可是阿汐,小事一样可以找我帮忙的,我很愿意!”楚玄渊眼巴巴地道:“如果阿汐什么事都自己做了,会让我觉得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一点也不称职!” 凌雨汐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好笑地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你也帮了我,你不是派人保护我了吗?” 虽然哪些恶狗家丁护院她也能打得过,但那灰衣人突然出现的那一瞬间,凌雨汐还是有些错愕,也有些温暖的。 她知道暗处有人,不过当时她以为是凌雪莲的人,却没想到是楚玄渊派来保护她的。 做了那么多年的单兵雇佣兵,虽然她的排名在不断靠前,但什么事都是自力更生,亲力亲为。突然有人保护,有人关心,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那不够!我是希望阿汐有什么事第一个能想到的是我,而我也能第一个出现在阿汐身边!用我自己的力量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 楚玄渊是真觉得有些委屈,这件事都过去几天了,那些欺负阿汐的人都判了流放,他一直在想,阿汐会不会告诉他,会不会有什么担忧愿意与他分享,还有没有后续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可是凌雨汐什么都没说,每天出门时候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她还是会提醒他每天的苦药必须喝,还有,还是会对她温和地笑,可是这么大的事,她却不告诉他。 “那我下次有事就派人直接叫你好不好?”凌雨汐笑得温和亲切,语气也很宠溺,像邻家大姐姐。 楚玄渊走到书架边,从那边匣子里拿了一大叠银票,道:“阿汐,你不要我陪你去,那这些银子你拿去花,看见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省!” “不用,我有银子!” “阿汐有银子那是你自己的,但现在这些是我给阿汐花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 他说的是真话,尤其是前几天,宫中赐下御菜,而那御菜里,竟然有毒。 是谁下的毒不用想也能知道。 他心中早就对宫中那人不再期待,但仍然感觉悲哀。 他这些天里出门多了一些,便又来试探了。 可他一个月出门两次都算多吗? 那个人,私底下做的事明明上不得台面,却又要面子,还想要一个明君的名声,每次送上一些赏赐就大张旗鼓,他提出的要求,也被一一满足,当着别人的面,对他言语温和关爱,虚伪得让人恶心! 只有阿汐会关心他,会真真切切的真诚的对他笑,不是为了利益,也没有算计,没有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朋友! 凌雨汐一抬眼,就撞进一片深如海洋,又有如暗夜的星空,熠熠闪亮,清澈澄静,似要让人沉溺进去的干净眸子里。 她怔了怔,心里好像有什么被拨动了一下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之前都没有过,她想起上辈子曾经听到过的一个词。 她这是被撩了? 但少年的眼神那么单纯无辜,他有悲惨的难以对人言说的童年,常年被病痛折磨,却始终保持着赤子之心。他很少出门,所以没有被外界污染。一个这么干净可爱漂亮英俊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凌雨汐笑了,认真地道:“谢谢你,阿渊!” 原身从俞聆清去世后,就再没有感受到被人关心,尤其是这种类似于被宠溺的感觉。 楚玄渊将银票塞在她的手上,道:“我知道阿汐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这些银票也可以拿过去买铺子,做生意。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有我呢!” 凌雨汐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这些银子就当是楚玄渊的投资吧,她以后赚到钱了,离开京城的时候,会把他该得的那份给他的。 楚玄渊一直把他送到正院门口,待凌雨汐走远,才对着某处空气中道:“好好保护她!” 一个轻渺到不注意便以为是幻听的声音道:“是!” 楚玄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凌铁山下的帖子,要见阿汐,能有什么好事? 九品居的事,表面上是过去了,但哪能真的就过去了? 以邱蕙珠和凌雪莲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凌铁山这个人,平时连多关心一句也没有,却会亲自发帖子约见,这就是邱氏的另一步吗? 他已派了人保护阿汐,但是,凌铁山那人真是太讨厌了,敲打几次还学不乖,看来,得让他长长记性! 这边楚玄渊的打算凌雨汐全然不知。 她已经到了凌铁山约见的地方,奇珍楼的二楼雅间。 京城最好的酒楼是九味轩,凌铁山可舍不得在那么好的地方约见凌雨汐,便选了这个。毕竟也不能太差,不然,他威武将军的脸往哪里放? 小二把凌雨汐领进二楼最里面那个安静的雅间门口后就离开了。 凌雨汐站在门口,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她也知道凌铁山找她没好事,只不过有事想问才来赴约,现在看到是这个最偏的雅间,看来,凌铁山也知道这件事很不要脸! 她猜,这段时间,能让凌铁山纡尊降贵的,大概就只有九品居的事了。 难道凌铁山想救清芙那个首席大师傅,凌雪莲的摇钱树邹德春? 第227章 只要信了就合情合理 不过很快,凌雨汐就知道她天真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不懂什么叫无耻,却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所有人所有事该以他为中心,比如凌铁山。 她推开门。 雅间里,凌铁山已经在了。 他不悦地抬眼看着凌雨汐,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现在才来!” 凌雨汐站在门口:“那我走?” 凌铁山气怒,想到今天的目的,他板着脸道:“谁让你走了?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凌雨汐关上门,走了过去。 要不是她也有事要问,凌铁山态度,这脸色,她连一刻都不想多待。 现在还不到饭点,珍馐楼雅间里备了茶和热水,但凌铁山当然是不会纡尊降贵的去泡茶的。凌雨汐也没有动。 喝茶要看心情,面对的是凌铁山,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她开门见山地道:“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我?什么事?” 凌铁山抬眼看着这个女儿。 他从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母女两人有八分相似。 可这份相似,让他很是烦躁。 而凌雨汐的态度,让他更是恼怒又生气。 那漫不经心的,那坦然平视的,那淡漠清浅的,那毫不在意的目光,显然这个臭丫头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就因为她嫁给了燕王那个病鬼吗? 凌铁山板着脸:“就算你嫁给了燕王,我也是你爹!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你能嫁给燕王吗?你这什么态度?” 这还嫌她态度不好? 凌雨汐笑了,淡淡的清冷的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据我所知,这门亲事是我娘当初在的时候定下来的吧?是先皇后娘娘和我娘一见如故,所以才会敲定这门亲事的吧,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好像也有几分关系,毕竟王爷身子骨好的时候,你们可是对外宣传说他是你宝贝二女儿的婚约之人!先皇后故世,王爷身子骨又不好了,你们舍不得凌雪莲成为一颗废棋,才让我活着。不就是为了把我嫁给王爷,以掩盖你们之前的无耻吗?” “你……”凌铁山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向凌雨汐砸过来。 凌雨汐悠悠提醒:“凌将军,这一杯子砸下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就算燕王殿下身子骨不好,那也是正正经经的王爷,而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上了皇家玉牒的,是你能随便砸的吗?” “你……”凌铁山气得脸色发黑,但紧紧捏着的杯子到底是不敢砸出,只是一个杯子被他几乎捏破,他手背上青筋直冒。 凌雨汐轻笑一声,道:“当年京城中传闻厚背刀凌将军武力惊人,力大无穷。看来这些年养尊处优久了,连这个虚名都没能保持,一个区区的茶杯都捏不破。凌将军,你还提得动你那柄厚背刀吗?” 凌铁山倒是想将这杯子捏破,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可惜这杯子太结实,他还真的捏不破。 他气得将杯子重重砸到地上,这下杯子破了,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凌雨汐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淡地道:“不过两句实话,凌将军就气成这样。却还要约我在这里相见,这不是自虐吗?” 凌铁山想到此次的目的,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可是架子摆久了,一时之间也放不下来。他板着脸道:“一口一个凌将军,你这逆女,连一声爹也不会叫吗?” 凌雨汐挑挑眉:“原来凌将军在乎的是这些。有的是人叫你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难道不应该有事说事,非要演一出父女情深吗?你觉得那样有意思?” 凌铁山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精心修剪过的胡型都乱了。 他倒了一杯凉水,大概是气得狠了,提壶的手竟然还颤了一下,他将那杯凉水一饮而尽,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 凌雨汐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那从容不迫的样子,那淡定的气度,让他再次感觉到被冒犯到。 不过,他也明白,凌雨汐现在翅膀硬了,已经不在意他的态度了,他说的再多,不过是被这死丫头更加激怒而已。 他只能当着没看见,等凌雨汐坐下了,才道:“为父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吧!” 凌铁山听到他不在意的语气,又差点压不住怒火,但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莲儿,他还是忍耐下来。他继续板着脸:“你是不是在兴华街开了一间胭脂铺?” “没错!” “你那家胭脂铺的斜对面有一家叫清芙的胭脂,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家胭脂铺是你妹妹雪莲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你明知道那是你妹妹的产业,为什么要针对你妹妹?” 凌雨汐挑挑眉:“我针对他?” “难道不是吗?你偷了清芙的配方,抢了清芙的师傅,还要倒打清芙一耙,害得清芙现在没师傅没生意,害得莲儿心情不好!” 凌雨汐:“……”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她眼眸微深,眯了眯眼睛,一双清幽深邃的眸子里一片幽寂,唇角上勾,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道:“凌将军,你出门是忘记带脑子了吗?还是说你原本就没有?没有十年脑血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脑血栓是什么凌铁山不懂,但是他听出来了,这整句话都是在骂他。 他顿时大怒:“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凌雨汐毫不掩饰讥讽:“对,你说的很对!既然你说的都对,那你就告官啊,又何必私底下约我呢?” 凌铁山其实很清楚,邱蕙珠对他说的话不会是事实,但是他愿意听,也愿意信。只有听了信了,那他对凌雨汐所做的一切,就合情合理。 比如最初,邱蕙珠老是生病,请了个高人说是凌雨汐克她,克父母!要不然,怎么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克继母呢?克完继母,就会克父亲了。 凌铁山很清楚俞聆清是怎么死的,所以他知道邱蕙珠那话不可信。然而,面对凌雨汐,他就会想到俞聆清,所以,他选择相信,把人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第228章 一个人无耻的底线在哪里 比如俞聆清去世后,邱蕙珠跟他商量,要把这门婚约让给凌雪莲,因为凌雨汐福薄,配不上这么好的婚约! 凌铁山心中偏向邱氏和凌雪莲,同样选择相信是凌雨汐福薄! 比如后来,邱蕙珠清除将军府里的下人,安上自己的心腹。 那些下人中,有些是凌家三代的忠仆,有些是俞聆清嫁过来后选的能力强的办事之人。可邱蕙珠说,这些人心里对凌铁山不敬,以后必成隐患。 要说俞聆清提拔的人可能会这样,但凌家三代忠仆又怎么会?凌铁山知道是假话,不过是邱蕙珠清除异己的说辞而已,可他仍然选择相信,因为这样,就不是他不仁,而是下人不忠。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凌铁山自欺欺人地觉得,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都是别人对不起他! 此时凌雨汐的话音一落,他就道:“你还算识相,亲口承认了!我就知道,你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你做出这样的事,报官都是轻的,不过念在父女一场,我给你一个机会!” “哦?什么机会?”明知道凌铁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凌雨汐还是有了一丝兴趣,她想知道一个人无耻的底线在哪里! 凌铁山见她这么问,脸色好了些,他居高临下地道:“既然这件事本就是你不对,如今又是因为你让清芙没了生意,为父做主,你把九品居给莲儿吧!就当是你的赔罪。为父也网开一面,不去报官!为父也会帮你劝莲儿,不跟你计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凌雨汐:“……”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错了,她以为这世上的无耻是有底线的,可是凌铁山根本就没有底线! 她眸眯了眯,道:“当年你也是这么颠倒黑白,逼迫我娘亲的吗?” “你在说什么?” “当年,我娘亲明明好好的,但你从战场归来之后,她的身子却突然垮了。是你动的手脚对吗?” 凌铁山眼睛猛地一瞪,几乎突出眼眶,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样一句话,他首先是心虚慌乱,接着是暴怒,怒目圆睁。 可还没等他说话,凌雨汐又道:“你在给我娘用醉红颜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仅仅只是为了让邱氏上位?” 这句话一出,凌铁山这次已经不仅仅是心虚慌乱了,直接是恐惧,他猛地后退,却因为用力过猛,椅子侧翻,他整个人摔在地上。 凌雨汐的眼神更冷。 资料和所有如果决信息整合,推理推论推断,她猜测俞聆清也许是中了毒,也只可能是中了毒。不然,一个身子明明很好,经常巡视铺子和田庄,能成为京城商会的领头之人,让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子都认同佩服且甘愿以她为首的人,怎么突然就身子垮了? 而且,垮的时间点还那么巧合,恰好是凌铁山得胜归来后。 而那两年里,凌铁山与邱蕙珠勾搭在一起,而且,那时候邱光骥一跃从一个罪官之后成为功臣,加官进爵! 甚至,当俞聆清出事,凌铁山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他早早地将俞聆清下葬,俞安昶来讨个公道时,他不同意开棺验尸,伙同当时的京兆尹一起,判了俞安昶一个无中生有,构陷诬蔑之名。 但是,俞聆清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是个精明的人,如果感觉身子不适,一定会去看大夫。 所以她如果是中毒,一定是即使看大夫也难以查出的毒。 凌雨汐便又翻看了很多书籍,查了那个时段,能有这个效果的毒药,她查到了,是一种叫醉红颜的,是当时的毒药鬼尊的得意之作,中此毒者,表面无事,但五腑却会被慢慢浸蚀,人一天比一天无力。 当然,最强大之处,是即使医术高明的大夫去把脉,也查不出来是中毒,只会得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劳累过度,或是心思郁结所以肝气不畅,肾气下沉,肺热难清之类的常见病症。 他们会根据自己诊断的结果来开药。 只是那些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毒药鬼尊性子古怪,这种毒极是强大,却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但是,凌铁山那时候功成名就,有钱有权,还是有途径的。 凌铁山从地上跳起来,整个身子前倾,若不是隔着桌子,他一张脸都要怼到凌雨汐的面前了。 他咬牙切齿,一字字道:“你胡说,什么醉红颜?我听都没听过!” “那你听过多宝商行,听过幽冥王吧?” 十多年前,有个很有名的多宝商行,商行的幕后东家人称幽冥王。他能弄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想要的,在别间买不到,去多宝商行,多半就有。 多宝商行的拍卖品,往往也能推出高价,这使得多宝商行生意极好,水涨船高。 八年前,幽冥王死了。多宝商行换了主人,新主人既没有幽冥王的能力,也没有幽冥王的手段,蠢而自负,不过几年,多宝商行就每况愈下,以至于泯然于市井之中,偶尔组织一场拍卖,也混乱之极。 三年前,就彻底消失了。 凌雨汐幽幽地道:“你从战场回来后第四个月,多宝商行进行了一场拍卖会,第四件拍品就是醉红颜,以八千三百两银子成交!那个人,是你吧?” 凌铁山眼里一片血红,好像要择人而噬的兽,他喉中嘶然有声,声音狠毒中带着杀气:“你听说过什么?谁告诉你这些的?” 凌雨汐看到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凌铁山动的手? 她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无人知道,其实知道的人不少。没人说出来,只是与自己利益无关罢了!” 凌铁山是真的害怕了,他做得那么隐秘,凌雨汐不但知道了,还能准确地一口说出他用的毒的名字,甚至知道毒的来源,那么清楚明白,让他背上竟然出了一层细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该怕! 毕竟,俞氏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早就没有对证;多宝商行更是已经消失,没有人证。何况他去拍时,没有假手于人,更是全身包裹,不会有人知道是他。 他抬起眼,森然且带着杀气的目光落到凌雨汐身上。 第229章 难道我还能弑父不成? 凌雨汐轻轻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杀了我,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凌铁山:“……” 他看着凌雨汐的目光带着一丝忌惮。 他心中刚生起的念头,就被说破,这让他不敢再轻视这个他从来没有看在眼中,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臭丫头。 他道:“你还是知道什么?” 凌雨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轻嘲的表情:“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包括你不想让人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凌铁山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他看出来,凌雨汐虽然在质问,可是眼里只有轻嘲而无愤怒。也是,俞氏死了多少年了?她死的时候,凌雨汐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又能对俞氏有多深厚的感情呢? 不妨先稳住她,只要确定她不会乱说话,那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除掉。 凌雨汐笑了,道:“我能要什么?我什么都不缺呀,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谁叫你是我父亲呢,难道我还能弑父不成?” 凌铁山有些意外,他从凌雨汐的这个笑容里看出了一丝无奈和自嘲,尤其是凌雨汐这句话,让他窥到了机会。结合刚才的猜想,他心中一动,猛地想到,这件事不仅只一个解决方法。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悲痛的神色,道:“雨汐,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并没想要你的母亲死。我只是想让她身子虚弱一点,管不了那么多事,让我可以把蕙珠迎娶进门!” “色令智昏!”凌雨汐毫不客气地骂道。 她听到一阵极轻的悉索声音,眼眸深了深,看着凌铁山的眼神,就更鄙夷了几分。 “是,我承认,我当时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后面我也是身不由己!”凌铁山心中很生气,哪有女儿这么骂爹的?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不过,这一骂就看出来,这死丫头什么都摆在脸上,这种人好类型。 他更加卖力表演了,眼里一片悲伤伤感,看着凌雨汐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祈谅。 这神色恶心到凌雨汐了,不过她没动声色,痛心质问道:“我娘亲对不起你吗?若不是她,你能成为威远将军?若不是她,你能立功归来,得到一个厚背刀将军的美名?若不是她,威远将军府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她助你功成名就,助你荣华富贵,可你做了什么?” 凌铁山有些狼狈,这些他都不想承认,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哪怕他已经把威远将军府里知道的人除得七七八八了,但京城那么大,他也没这个本事除掉京城的知情者。 他悔不当初的表情:“是,我对不起聆清,可是邱光骥回来了,他还封了侯,他逼我的,他逼我若不选择,就要让威远将军府坠入地狱。他有手段,有这个本事,我怕呀!” “所以,是邱光骥逼迫,你亲自动手,你们一起夺了她的命?” “我,我真是没有办法呀!”凌铁山眼泪横流,他急于给自己开脱,道:“我和你母亲结发夫妻,我只能使用这样的缓兵之计。醉红颜如果只每七天服用一点点,你母亲会虚弱,但不会死。后来你母亲突然死了,我怀疑,根本不是因为醉红颜,而是有别人动了手!”也会死,不过晚点再死。 而他之所以延缓,也不是全部因为邱光骥,而是他想得到俞聆清的所有产业。 凌雨汐道:“所以是邱蕙珠动的手?” 凌铁山眼神又闪烁了,道:“不是她,她没有人手在你母亲身边!” “所以是邱光骥?”凌雨汐目光微动,凌铁山当然也有栽赃的嫌疑,而且会说谎,所以真相如何,要她自己来判断! 凌铁山心想,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邱光骥做的,推到他身上是最好的,一来自己安全了,二来那死丫头要是敢去找邱光骥,那就是自己找死,也省得他动手! 他点头道:“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人手,也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动机!” 凌雨汐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母亲的死应该没那么简单,果然是不简单。” “雨汐,你要理解我呀,我当时也是没办法。那是你娘亲,可我也是你爹呀!” 大概是刚才凌雨汐说总不能弑父这句话,让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所以又道:“这些年,我不是不想管你,而是我一直被邱光骥压着,这才委屈了你!你不要怪爹爹,爹爹心里一直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拿出四十万两银子给你,你说是吧?” 那四十万两银子是他拿的吗?但凡能让他选择,他大概一文钱也不会拿出来。 凌雨汐却不揭破,倒了杯白水,双手递过去:“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那就够了。我不会怪你,要怪只怪娘亲当年有眼无珠看错人,” 凌铁山:“……”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这死丫头语气倒还好。 他还想要这死丫头把九品居拿出来给莲儿呢,因此,也和颜悦色地道:“这件事是我心中的痛处,你娘亲人很好,我一直记着她的好,可人死不能复生!” 他说了这么多,还真口渴了,虽然是白水,他还是喝干净了。 这白水无滋无味的,喝起来可不如他常喝的那些上等茶水好喝,不过解渴还是够了。 凌雨汐看着他把那杯白水喝了,突然问道:“邱光骥对我娘亲动手,是用的什么手段?直接杀了她吗?” 凌铁山:“……” 幸好白水已经咽下去了,不然,被这死丫头这么一问,他非呛着不可。 不过,死丫头问的是这件事。 这件事当年他当然也查过,毕竟,他还想多等一年把俞氏的所有的财产都弄到手再弄死她,结果俞死突然就那么死了,据他猜测,他可能连俞氏的一半财产都没得到。 剩下的那一半,也不知道被谁得了便宜,只要想起,他就肉疼得慌。 第230章 原来你是有苦衷的 凌铁山是不想提起俞聆清,不过现在能祸水东引,然后悄没声息为莲儿争好处,他说得毫无心理负担:“他应该是用内力震碎了你母亲的心脉!” 凌雨汐眼眸一深:“内力?震碎心脉?” 凌铁山提到这个,就带了点优越,心想死丫头连内力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于是解释道:“邱侯爷武功很高强,武功高强的人都有内力,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那东西特别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能杀人于无形?”凌雨汐道:“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行凶吧?” 凌铁山一心开脱自己,于是又多说了几句:“和杀人无形也差不多,外表看不出伤口,而且人还一时不死,过个两三天才会突然暴毙!我记得,在你娘去世前三天,邱光骥带着妹妹约你娘见过一面!” 他这说的倒是事实,因此,他的眼神里没有闪躲和心虚。 “既然外表看不出伤口,你怎么知道是内力震碎心脉?”凌雨汐突然又问。 “我查的!”凌铁山一句话出口,怔了怔,这死丫头在套他的话?不过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他更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你母亲突然去世,我心中难过,怎么也要查出她的死因。我当时没能查出来,是后来,邱光骥把我当成自己人。他用同样的手法对付了朝中的一个官员,我才猜到的!” “既然你查到了,为什么不帮她讨个公道呢?” 凌铁山心中嗤笑不止,为俞聆清讨公道,去质问邱光骥?笑话,为一个商户之女,他会这么做?再说了,那时候他最疼爱的是蕙珠,虽然俞氏提前死了打乱了他的计划,可他娶蕙珠成正妻,和邱光骥绑在一起,这样的好事他求之不得呢。 而且动手的是邱光骥,他凭白得好处的人,闷声偷着乐就够了,讨公道?俞氏配吗? 可他脸上却是一片为难之色:“雨汐,那是忠肃侯啊,位高权重不说,还一身武功。我能拿什么和他对抗?我又有什么能力为你娘亲讨公道呢?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没能力!”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凌铁山想该提九品居的事了,所以口中敷衍道:“怎么能过去?以后我定会让邱光骥付出代价的,你放心!” 凌雨汐好像信了,她认真点头:“你毕竟是我爹,想必你是不会骗我的吧!我相信你,我等着你为我娘讨公道!” 凌铁山也信誓旦旦:“这些年我也在寻他的错处,杀妻之恨我当然不会放过。只是我现在还无法抗衡,雨汐你放心,等合适的时机,我肯定会让邱光骥付出代价!” 凌雨汐感动地提高了声音,道:“爹,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对我这个亲女儿不闻不问,原来你也是有苦衷的!难为你,为了给我娘报仇,竟然一直对邱氏和邱光骥虚与委蛇!我娘泉下有知,也一定庆幸她没有嫁错人!爹,等你以后为娘亲报了仇,我们就不用继续这样演戏了,见面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我定会好好孝顺你,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爹!” 她一脸难过地流出两行泪,道:“可怜我娘……想到我娘,我就饭也吃不下了!爹,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为你叫了一桌上等酒席,就当是女儿孝敬你的!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现在我太伤心了,我要找个地方哭去!” 说着,不等凌铁山反应过来,她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凌铁山:“……” 这死丫头在说什么? 他有个鬼的苦衷,不过是为了哄那蠢丫头,竟然还把那蠢丫头感动得哭了?他对蕙珠和邱侯虚与委蛇? 蠢丫头竟然以为他在委屈求全,卧薪尝胆?笑死个人! 他颇有些得意,那死丫头之前那样子,还以为很难对付,没想到蠢成这样,三言两语就信了不说,还和他“尽释前嫌”! 就是她跑得太快了,自己还没再提让她把九品居给莲儿的事,只能等下次了。 她已经为自己叫了一桌上等酒席? 虽然他不缺吃的,不过,想到蠢丫头被他耍得团团转,还孝敬他,这份得意便让他留了下来,并且惬意地开始泡茶。 果然一会儿,丰盛的珍馐美味便鱼贯送来。 凌铁山得意又舒心,却全没想到,隔壁的雅间,有几个脸色阴沉的人。 珍馐楼的雅间,隔音效果还行,但是却做不到完全隔音,若是离得近,还是能听见的。 这里的三个客人,是在凌雨汐后面两刻钟后才过来的,也正是凌铁山对凌雨汐说“他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身不由己”的时候。 这三个客人,左手边是个四十余岁的瘦脸男子,两撇胡须打理得很是精神,一双眼里也透着精明老练的光芒,右手边这个稍胖,一双小眼镶嵌在肉肉的脸上,透出几分可爱,明明已经三十多岁,却因为这模样,反倒像是娃娃脸。 还有一个年纪更轻一些,靠凌铁山的雅间最近。 那面墙上,一张画被卷起,画后竟然揭开了一块砖,露出一个洞来,如果凌铁山仔细一些,揭开他那边雅间墙上的画,就会知道,这个洞是通的。 因为那块砖是活的。 砖堵着,雅间能隔大部分的音,除非那边高声喧哗,才能隐隐有声音传来。 但这砖拿开,声音就能清清楚楚地互传了! 这边三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而凌铁山凌雨汐的话,却是听得一字不漏! 最年轻的那个才十八九岁,眉目英俊,不过眼神阴鸷,他一脸怒色,咬牙切齿,几乎就要说话,但被那瘦脸男子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后,就压下了声音。 圆胖小眼男子把那块活动的砖块堵上,才压低声音道:“大公子,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得把听到的都汇报给侯爷,由侯爷来定夺这件事怎么处理!” 这个年轻男子叫邱宇贤,他爹邱光骥! 而瘦脸圆脸男子,是邱光骥养在府里的谋士! 第231章 能抠则抠 凌铁山为了省银子,不选京城第一的九味轩,也不选离得近而且口碑不错排在京城酒楼第四的北澄楼。 选了这个排在第十的珍馐楼,在前十,既不掉他的面子,也不用多花银子。 他算得很是精细。应该说,对凌雨汐,他是能抠则抠,对凌雪莲和凌易,却是能多大方就多大方。 可他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珍馐楼是邱光骥的。 当年的忠肃伯府,明里暗里的财富不少,后来因罪没官,全家流放,一时从天堂跌入地狱。 邱光骥立功归来,再次回到京城,不少产业都还回来了,不过他回来的那年恰逢梁州大旱,邱光骥把那些产业都卖了,还把卖得的银子全都捐助赈灾。 一时,皇上觉得他一心为公,忠君爱国,对他越发看重。 其实,邱光骥只是觉得,当年的忠肃伯府之所以被抄家流放,就是因为太高调的缘故。财产露白,谁都知道是他家的产业,一查一个准。 所以,他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其实他卖掉一那些田产庄园铺子,有一半是自己私下出手了,将那些产业由明转暗。京城里现在就有不少产业,都是他的,但是若有人去查,除非本事了得,能七转八绕地查下去,不然,根本不会想到是他的。 他也很低调,酒楼这么赚钱的产业,他让珍馐楼一直保持第九第十的名次。 今天,这三个人之所以会现出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忠肃侯府的门房突然接到一封信,写着“王先生亲启”五个字。 这位王先生,就是那瘦脸男子王鹤,他是邱光骥最信任的谋士。 他拿过信,打开,里面的内容言简意赅:“珍馐楼雅间,凌铁山父女相见,密谋对侯爷不利!” 珍馐楼是侯爷产业的事,王鹤这样的心腹谋士自然知道,而这上面的内容这么触目惊心,那必须马上报与侯爷知道。 看到此信时,邱光骥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 不是他看不起凌铁山,而是他已经把凌铁山的底细都看清楚了,包括他是怎么成为威远将军的。 可这人长了一张好脸,而自家妹子被他迷住了。以他的性子当然是不会同意让妹妹嫁给这么一个人,可惜当时忠肃伯府出事,为了让妹妹不被流放,他也只能先让妹妹委屈。等他回来后,立刻就让妹妹成了正室。 而凌铁山对他的谄媚,让他也是很瞧不上的。 这么个人,有胆子对他不利?开玩笑吧! 不过,邱光骥从来不自大。 从他把所有的财产由明转暗,还得到皇上的大加赞赏和大把赏赐就能看出来他是个谨慎的人。 他自己当然是不去的,所以,让最信任的谋士王鹤徐金沣一起去。 临出门时,长子邱宇贤主动请缨。 这个儿子是妾室在流放路上生下来的,那么难的地方都活下来了,命大,也得他看重。 他娶了冀州巡抚的女儿,那个妾室当然不能留,所以去母留子。冀州巡抚的女儿也是和他成亲之后,才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不过,这孩子才三岁,记到了她的名下,又没有母亲,她心里又那么爱着邱光骥,心中再是不愿,也养了下来,还忍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成为嫡次子。 邱光骥的嫡子也有十五岁了。 邱宇贤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小心思多,早熟。他挂着嫡子的名,但知道自家爹爹肯定会立弟弟做世子,但他想争取一下! 听到这样“惊天”的消息,邱宇贤着实气着了,竟然敢算计他爹爹,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鹤沉稳,表示再看看,又再次提醒邱宇贤不要发出声音,不能被凌铁山知道他们就在隔壁。 得到邱宇贤的同意后,那块砖被再次抽下。 不过,这次并没有听见有用的讯息了。 因为凌铁山看着一桌子上等酒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心想那死丫头还知道叫桌酒席孝顺他,还算有点心。 美食当前,吃呗,不吃岂不是浪费? 他边吃得嘴角流油,边想,看来那死丫头九品居是赚了不少钱,不然,哪会随随便便就叫上一桌不下一百两银子的酒席呢? 所以,九品居必须拿回来! 那边三人已经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忠肃侯府,邱宇贤一进府就问:“我父亲呢?” 管家答道:“侯爷在书房!” 邱宇贤一撩袍子,大步向书房走。 看到他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王鹤王金沣自是赶紧跟上。 书房里,一个人正在提笔批桌上的文书。 他眉眼英俊,甚至还透着几分儒雅之色,如果不是眼神里偶有狠戾之色,会让人以为这是个饱学的儒士。 在他眉骨上方,有一条疤。 一个人脸上有疤,不免让他添几分凶戾之气,或者影响容貌,显得很丑,但是因着他的儒雅模样,以及朗俊的外表,这一道疤,不但不影响他的英俊,倒让他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好像一个带着杀伐之气的战场回归的得胜将军。 书房谁也不敢乱闯。 邱宇贤在门外道:“父亲,我们有要事禀告!” “进来!” 邱宇贤三人走进去。 当他们把在雅间听到的禀告时,邱光骥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邱宇贤看他似乎不信,不由急道:“父亲,这都是我和两位先生亲耳所听见的,绝无虚假!那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别被他骗了!” 邱光骥的目光深不见底,淡淡瞥他一眼,道:“那是你姑父!出去!” 邱宇贤心中很是不甘,可他没有办法,只能犹犹豫豫地出去了。 王鹤徐金沣也要离开,邱光骥把王鹤留住。 门关上,邱光骥道:“先生怎么看?” 之所以只留王鹤不留徐金沣,是因为王鹤是他刚出苦工营时便跟在他身边的人,徐金沣跟了他却还仅只八年。 两人都是心腹,但是,王鹤比徐金沣知道得更多,包括邱光骥如何起家,如何成为冀州巡抚的东床快婿,如何为忠肃伯翻案,当然更心腹一些。 王鹤沉吟了一下,才抚须道:“如果今天,我没有亲耳听见,亲自在场,我是不信的!” 第23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邱光骥一听就懂了。 不过他还是问道:“为何?” 王鹤道:“从听到他们父女的对话之后,在下便把之前的事和现在的事联系到一起仔细推敲,当年凌铁山的态度的确耐人寻味!” 邱光骥勾了勾唇,露出一个阴鸷森冷的笑容,道:“这世上的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此事先生不必再理会,本侯自有分寸!” 王鹤道:“是!” 邱光骥坐在桌前,当初,他约俞聆清谈判,让俞聆清自请下堂,他可以给俞聆清十万两银子,被俞聆清拒绝,他故意将掌放在俞聆清的肩头,抓住她的肩膀,逼问她:“你想清楚了,机会本侯只给你这一次!” 其实他暗运内力,打入俞聆清的五腑。 因为他的手法极为高明,对方除了感觉有点胸闷,并不疼痛,要三天之后,这股内力才会爆开来,那时候,五腑尽碎,神仙难救,而且,若非验尸,根本发现不了死因。 俞聆清不为所动,这在邱光骥的意料之中,他要为妹妹出头,又怎么会不查一下俞聆清的底细呢?只是这一查,仅仅只是查到的,俞聆清聚财的能力,就相当的强。十万两,他知道俞聆清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是借口,为了把那股内力打入罢了。 这件事,他以为自己做得够隐秘了,原来,凌铁山竟然知道! 他倒是小瞧了凌铁山呢! 从珍馐楼出来的凌雨汐目光扫过隔壁。 所以,任何时候,消息灵通,才是最好的武器。 如果不是无意中知道珍馐楼是谁的,她还不会这么做呢。 递出的那封信为什么是给王鹤,也是她刻意为之。 一来,门房的信,若是要递给邱光骥,必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他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任何一封信的来处,都会查得清清楚楚,她的这信,未必能到邱光骥面前,也许会当成普通的拜访信件积压在一处,几天得不到处理。 而递给王鹤就不一样了。 王鹤是他最信任的谋士,到了王鹤手里也就和到了他手里差不多。涉及这样的事,王鹤必然会让邱光骥定夺。 邱光骥不会亲自到,但是他一定会派人前去,只要派了人,那便够了。 至于后面邱光骥与凌铁山之间是继续做亲郎舅,两不相疑,还是另有打算,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但这两个都是害死俞聆清的人,所以,她不会放过。 凌铁山已经不用理会了。 他既然暗戳戳的用醉红颜,今天她亲手斟的那杯白水里,也有! 不过,是醉红颜的升级版,是她在从那些信息中推断俞聆清中的可能是醉红颜后,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 据说这份升级版,是毒药鬼尊送给得意弟子的礼物,这药只需要吃一次,而且无毒,只要吃下去,就一直存在身体里,但只要喝酒,便会引发毒性。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毒发。 他当年这么对俞聆清,现在凌雨汐接受原身的仇恨和委托,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铁山吃饱喝足,很是满意,觉得这大概是凌雨汐这个女儿唯一做的一件让他舒心的事。可是走出珍馐楼时,他却被店伙拦住了。 原来,那一大桌上等酒席,价值一百三十二两,根本没有付账。 吃的时候凌铁山有多畅快,此时就有多愤怒,那贱丫头,竟然耍他! 付了一百多两银子,肉痛不说,最重要的是丢了面子,那几个店伙就像他要吃霸王餐一般,对他虎视眈眈,还有那鄙夷的眼神,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凌铁山在心里把凌雨汐骂了八百遍,更觉得那贱丫头不配得九品居,还是早点拿过来给莲儿! 楚樟怀这阵不太开心。 他和胡雪滟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而曹明兰也是个骄傲的,户部尚书曹远新听说此事后,脸都气青了,当即便哭诉到宫里请皇上做主。 而礼部尚书胡浩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这事后,也哭诉到宫里请皇上做主。 他的女儿也是嫡女,皇子竟然和他的女儿有了首尾,一个巴掌拍不响,总不能全怪他的女儿吧? 皇上听说此事,把楚樟怀叫来,大骂了一顿。 楚樟怀痛哭流涕,一再喊冤,说他是被陷害的,威远将军府还找到了害他的人,他只是不谨慎,但是绝没有存什么坏心思,也没有丝毫不满婚约,轻视曹小姐的意思。他对曹小姐很满意,愿意备上厚礼,诚挚恳求曹小姐原谅他的一时大意。 这话胡浩中不乐意听了,他这意思是自己女儿和他同处一室,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了,到头来坏了名节,却是他女儿一个人的错?虽然他和夫人没在现场,别人可是说了,两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像蜜里调油一般,想全推到他女儿身上?没门! 且不说这样一来,他女儿名声扫地,便是他,身为礼部尚书,女儿却无视礼教,他这礼部尚书还不得引咎辞职? 皇上看着这两个尚书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也觉得头大。 户部尚书这边明显吃了亏,他的女儿和老二定下婚约,老二荒唐,和礼部尚书的女儿搅和到一起,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事实。 所以,只能安抚户部尚书了。 由他做主,解除了曹明兰和楚樟怀的婚约,封曹明兰为乡君,赐珠翠三翟冠,丹矾红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金绣练鹊文霞帔! 县主之下既为乡君,虽然这是女眷封号最低的一级,那也是正经的封号,一般国公的嫡女,郡王庶女,亲王玄孙女才能得封,虽然俸银仅三十两,禄米仅三十斛,然而,这种殊荣,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曹远新知道皇上有安抚之意,再不识好歹,那就是折了皇帝的面子。于是见好就收,谢恩退出! 礼部尚书一听这个结果,那是稳了,他的女儿不用做侧妃,而是正妃了。 只是,皇上却并没有马上下旨,而是拿眼看着胡浩中。 那眼神让胡浩中心中惴惴不安,毕竟这件事,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万一皇上选了个于他的滟儿最不利的…… 第233章 云锦换绸缎,亏大发了! 胡浩中出了一身汗,皇上不会让滟儿出家吧? 毕竟滟儿和二皇子之事发生后,万一皇上气恼滟儿坏了二皇子姻缘呢?就算他的滟儿无辜,但这事哪里说理去?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开口:“胡尚书还要多花几分心思在家宅才是!” 胡浩中抹汗道:“是是是!” 皇上又道:“你身为礼部尚书,若家宅闹出什么笑话,朕也没面子!” 胡浩中的心沉了下去,他虽有两个女儿,但这个次女是他最疼爱的,自小就被娇宠着长大,所以,她一直心高气傲,看上了二皇子并且私相授受的事,胡浩中是猜测过的。 他磕头道:“臣管家无方,请皇上恕罪!” “哎,算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皇上很接地气地感慨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朕也不是无情之人!” 楚樟怀此时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在皇上解除了他与曹明兰的婚约之后,他就觉得不好。 胡浩中却心中一喜,一颗沉到地底的心又慢慢地浮起。 果然,皇上令楚樟怀改娶胡雪滟为齐王妃,择日完婚! 楚樟怀的心却猛地往下沉,他的本意是希望把户部礼部尚书都收归一处,成为他的助力,可现在呢,户部尚书的女儿换成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这是云锦换绸缎,亏大发了! 然而,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他若敢坚持要娶曹明兰,曹家父女未必答应不说,连胡尚书这边都得得罪。 在威远将军府里这事闹出的时候,他就知道可能是这个结果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惜脚踏的两只船,翻了一只。 户部尚书这个钱袋子,原本已经都握在手中了,甚至曹远新已经开始为他谋划了,他贪心太多,结果,到手的鸭子也飞了。 他心里不禁怨怪胡雪滟不懂事! 同时,他也怪胡浩中,一个礼部尚书而已,竟然还敢哭诉到父皇面前,要不是他与曹尚书这么干,父皇为了给大臣一个交代,怎么会这么对他? 同时,他也把楚建邺恨之入骨,都是这个老三,背地里使这阴诡手段,他一定不会放过!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楚子煜替罪羊的楚建邺,还在坐山观虎斗。 而设计这一切的楚子煜,一边得意于自己的一石三鸟之策,一边去向曹明兰献殷勤。 虽然曹明兰封了乡君,可是被解除婚约也是事实,表面上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暗地里,还不是嘲笑讽刺? 所以,这两天曹明兰都没有出门。 而楚子煜却来安慰。 安慰什么? 其意明了得很,他不是看中曹明兰,虽然曹明兰长得也不差,在京城的闺秀圈子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他看中的,不过是户部尚书而已。 楚樟怀认为是楚建邺做的好事,他虽然听从父皇之命准备成婚之事,胡雪滟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再拖了,所以大婚之期就在下个月。 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他就一门心思地对付楚建邺。 敢把他害成这样,他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虽然楚建邺在整体上比楚樟怀要有优势得多,但兄弟几个之前暗戳戳的使些手段,都很隐晦,也没有专门针对谁,只看哪件事对自己有利。 可现在楚樟怀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有其他个兄弟们见机不可失,也纷纷暗暗地落井下石,这么干下来谁受得了? 暗戳戳动了些手脚的楚元彻,见楚樟怀果然疯狗一样咬死楚建邺,心怀大畅。 不枉他的出手,虽然那些人也的确是楚子煜使的障眼法,但楚子煜心机深,又是在无意中得知楚樟怀与胡雪滟竟然有私情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谋划,这是一个成熟的计划,这中间的人员安排调动,到最后下了这么一盘大棋,用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 他原本就把楚成邺当成挡箭牌,但楚樟怀能在短短的时间就抽丝剥茧查到楚建邺这里,这都是楚元彻“暗中相帮”的结果! 楚成邺摔烂了一地瓷器,被楚樟怀那疯狗咬掉他两处势力一个暗桩,这都是费时费力安插的,这么撕破脸的做法,完全不顾后果,又不是杀父之仇,至于吗? 不过,楚成邺这边的慕僚提醒了他,他也很快想到楚樟怀为什么疯了一般咬他。 楚建邺不干了,他干脆开让见山地去见了楚樟怀。 楚樟怀看他的目光,还真比看杀父仇人好不了多少。 楚建邺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是不是蠢?你是不是以为你和胡家小姐那事是本王捅破的?本王事先根本不知!” 楚樟怀只是冷笑,他又不是小孩子,空口白话他就信? 他查到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楚建邺,这就是事实。 一看楚樟怀这样,楚建邺就气不打一处来:“蠢货,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和曹家小姐解除了婚约,谁能得利?” 楚樟怀更是冷笑不止。 户部,这是一个多美多香的饽饽,哪个不想要?楚元彻楚建邺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两个都恨不得扒拉到自己怀里,现在跟他说这个? 楚建邺无语之极,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楚樟怀明明是老二,他的所有的慕僚,还有外公舅舅都说他不足为虑! 蠢得别人指哪打哪,可不就是不足为虑吗? 他只是不想被这疯狗针对,真要把这疯狗除掉,其实也有手段,但是这么一来,就是正面和楚樟怀对上,总得花点人力精力,别的兄弟们肯定会趁虚而入。 楚建邺一看他这混不吝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得挑明:“你有空针对本王,不如查一查曹乡君那边,也许过不了几天,父皇便会下新的赐婚圣旨了!” 楚樟怀怔了一下才想到曹乡君就是曹明兰,他怒道:“你什么意思?” 楚建邺都气笑了:“所以这么多天你只想着对付本王了,竟然都没有关注别的事?难怪别人把你当棋子呢!” 楚樟怀惊疑不定,他不信楚建邺,但是,这些天跟楚建邺斗法,他也没讨到什么好,毕竟,楚建邺身后,既有丞相,又有兵部尚书,京畿卫统领的势力,他能咬下一口肉,却不能真正断他一根骨! 第234章 这是当他好欺负吗? 楚建邺又一片推心置腹地道:“你想的没错,户部尚书之女,知书达理,长得又漂亮,还出身高贵。但你知道,本王有更好的选择!本王既然不想娶曹明兰,为什么要破坏你跟曹明兰的婚约?那于本王有什么好处?” 他拍拍楚樟怀的肩:“二哥,你仔细想想,之前本王可有和你作对?再说了,你跟胡家小姐的事,本王发誓,本王之前绝不知情!你觉得,本王故意把你的婚约给搅和了,然后让曹乡君嫁给别人,本王是吃饱了撑的吗?你有空对付本王,那个真正算计你的人,说不定正在背后偷偷笑呢!” 说完,他也不再多待,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 如今他的势力最强,但他不想成为这些个兄弟们联手对付的对象,但能挑动他们之间互相对付,他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心里也有几分怨怼,谁叫父皇迟迟不立太子呢?明明在众皇子之中,他占着绝对的优势,便是楚元彻现在因为要娶凌雪莲,也算有了军方的力量,表现看来与他持平,但底蕴还是不如他。 父皇还不立他为太子,不知道在等什么! 楚建邺离去后,楚樟怀仍在座椅上,脸色阴晴不定,他不信楚建邺,不过,楚建邺的话也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所以,他还是去查了,这一查,就知道了楚子煜在对曹明兰献殷勤的事! 楚子煜? 原来这个一直表现得不争不抢的老四,暗地里也在使手段? 那自然是再查。 再一查,查到楚子煜和楚元彻走得也挺近! 如当初他查起来,一切证据指向楚建邺一般,那是楚元彻插手了;现在,楚建邺也略略地拨动了一下。所以,楚樟怀虽然查出楚子煜做的可能性很大,但楚子煜既然和楚元彻走得近,那可能是他们两个故意给他下的套? 他觉得他明白了。 被蒙蔽的愤怒,还有被当成棋子的耻辱,以及楚子煜破坏他的好事后准备自己取而代之的行为,深深地激怒了楚樟怀。 楚樟怀陷入疯批模式,楚元彻楚子煜发现,他们看戏看得乐呵的时候,自己突然就成了那个戏中人。 楚樟怀开始咬他们了。 他的大婚马上就要到了,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觉得胡雪滟换曹明兰,他吃了大亏,对这婚事并不期待! 他这边动手,楚元彻楚子煜那边也没闲着,什么明的暗的阴的,全都使了出来。 楚樟怀虽然没有大婚,但十五岁就知了人事,府里的妾室通房不少,只是没有成婚,所以没有侧妃。 他一生气就喜欢去内院发泄一番,可要进入正题时却发现自己不行了,这么大的事,对楚樟怀的打击极大,他悄摸摸地去寻了御医,支支吾吾地把自己的情况一说,御医给他把脉,又详细询问番,得出结论,他的身体没有别的问题,之所以不行,这是被人下药了。 什么?竟然是被下药? 这个结果差点没把楚樟怀气得掀桌子。 是当他好欺负是吧?下药之事还一而再,再而三了是吧?这是当他好欺负吗? 这事当然要一查到底。 查来查去,他就是在齐王府中的招。 楚樟怀府里一个不知道是楚元彻还是楚子煜或者别人的暗桩,竟然在他的茶水里下药了。 这次下的药,就不是让他意乱情迷的药了,是直接让他不举的药。 他没有娶妃,所以,虽然女人很多,还没有孩子。 那人下药让他不举,这不是让他断子绝孙吗? 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子,是更不可能有机会肖想那个位置的。 虽然他心里想着,胡雪滟肚子里怀了一个,情况不算太糟糕。 可不举对男人来说,那是奇耻大辱。 不过御医对他说了,这药也不是完全无解,神医谷有一种药叫春来,正是治男人这病的,神医谷离得远难寻,不过没关系,京城不是有奇珍楼吗? 奇珍楼里,就常有各种奇药,据说,神医谷有时候也会拿药到奇珍楼拍卖。 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每次都能拍得更贵。毕竟都是救命或有大用的药,拿一颗在手里什么时候救一命都是有可能的,谁还在意那些银子呢? 所以,这次,楚樟怀就悄摸摸地来到了奇珍楼。 虽然三天后奇珍楼里才会有一场拍卖,但不拍卖的时候,他们一样卖东西。 他想询问一下,奇珍楼里有没有“春来”。 可是他一走进奇珍楼,就看见了凌雨汐。 看到凌雨汐,他就想到这女人和老五在宫里让他母妃不痛快,又想到威远将军府里他出丑,失去了户部尚书这个助力,只得礼部尚书这个鸡肋! 这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若是凌雨汐知道他的想法,定会骂他不要脸。 就算丢了西瓜捡了芝麻,那不也是他自己做的吗? 还有,威远将军府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楚樟怀一步挡在凌雨汐的面前,他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雨汐:“五弟妹,五弟身子骨不好,你不在府里守着他,到处乱跑什么?” 而且还是来奇珍楼,这里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凌雨汐看到他眼里满满的恶意,笑了笑道:“这不是听说二皇兄大婚临近了吗,所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当作贺礼!” 楚樟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且不说现在最让他恼火的就是那个大婚,就说他为什么会改娶胡雪滟,谁不知道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提起这两个字,可不是什么祝福,那是红果果的嘲笑。 凌雨汐这句话,才是直捅他心窝子。 他怒目而视:“你……” 凌雨汐一脸单纯无害:“怎么,二皇兄这是多盼着大婚,听到这两个字,都高兴傻了?” 楚樟怀气得脸色发黑,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弟妹还真是有心了!” 凌雨汐一脸大度地道:“那必须有心啊,虽然我和燕王殿下大婚的时候,二皇兄忘了,但二皇兄的事,我们肯定不会忘,到时,定然亲自前往齐王府观礼!” 第235章 竟然有阵法 楚樟怀看着奇珍楼伙计看过来的目光,奇珍楼的一大规矩就是,不管有多大仇恨,在楼里不得斗殴挑事,不然,扔出去,且列为永不接待者。 谁都知道京城要挑好东西,只要来奇珍楼,必不会空手而归,而且,能来奇珍楼是面子,列为永不接待者,那脸才丢大了。 也不知道奇珍楼背后的老板谁,哪怕是皇子,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优势。 楚樟怀不想一直不举,他还指望着奇珍楼呢。 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甚好,甚好!”然后不再看凌雨汐,转身大步走进去了。 凌雨汐勾了勾唇,一个又奸又毒的渣男,偏偏手段还不高明,上赶着跑到她面前来找不痛快! 不过,凌雨汐也无暇理会他,她来是有正事的。 这时,楚樟怀已经去找了奇珍楼的一个管事,询问他想要的药的情况了。 凌雨汐去的地方和他不一样。 这里不是她第一次来,她之前也为楚玄渊买过几次药,是那种难求很贵的很有针对性的药,治疗寒疾的。虽然有几次是空手而归,但不妨碍她对这里很熟。 可这次她不是来买药,而是来找神医。 她去寻了之前接待过她的赵管事。 赵管事知道她的来意后,有点为难:“姑娘,这事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得去通报一声!” 凌雨汐的心放下大半。 赵管事的这回答,说明两件事,一是确有其事,二是那位阎王恨此时就在奇珍楼! 她道:“那就劳烦赵管事代为询问一下!” 赵管事道:“姑娘稍坐!” 凌雨汐此时所在的屋子,是专门接待贵客的一个花厅。 离开花厅的赵管事拍拍自己的头,身为管事,而且还是奇珍楼这样地方的管事,说话理当是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一句话就透露那么多讯息? 当然,他是故意的! 他快步离去,向总管报告。 奇珍楼的楼主不常在,这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交给齐总管在处理。 在齐总管处,他汇报道:“总管,果然有个要寻神医的人来了!” 齐总管是个三十多岁,沉稳厚重的中年男子,他道:“便是之前来买过药草的姑娘!” 齐总管道:“知道了,你把她带去望云阁,让她自行上去!” 赵管事有些纳闷,这望云阁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因为有人要寻神医,便带去那儿? 神医过来只有一天,昨天晚上才来,今天晚上就会走。消息也不应该走漏才是,今天这寻神医的人就来了,这般巧? 他们奇珍楼每年神医会来歇脚一天,但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怎么就知道了。 也许,这就是神医常说的有缘人? 赵管事虽说一头雾水,不过,服从性极好,立刻便去跟凌雨汐传达。他还把凌雨汐引到望云阁楼下。 奇珍楼不是一座楼,而是好几座楼一起,比如一般的珍贵些的东西,进门这栋楼就是;但拍卖,是在另一栋楼,需要有入场函才能进入;要购药的,在单独一栋楼;而卖珠宝的,也是单独的楼。 这些楼围成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亭台楼阁,观景花池,只在前楼的客人,不会知道后面别有洞天。 但是凌雨汐已经是熟客了,自然知道从这楼里往后是什么光景。 她见怪不怪的样子,让赵管事不禁好奇她的身份。 这里,每位客人都不用自报身份,当然,奇珍楼也不去探查客人的身份。 之前多宝阁,也曾在京城盛极一时,就是因为暗中贩卖客人的消息,让客人们忌惮了,这才引来倒闭之祸。 望云阁是西侧的一个小楼,一片绿藤爬满了墙,整个阁楼好像是绿色堆里突然冒出的一层,甚至连门,也是绿色的。 阁楼前有枝叶茂密的树,地上有两个花圃,不过,里面不是种的花,而是药草,散发着草药的清香。 就连那爬满墙的藤萝,随着微风吹来,也是药香阵阵。 这里,整个就是个药楼吧? 看着这卧在众绿之中的阁楼,凌雨汐嘴角抽了抽。 赵管事带她一直往西侧走,她目光所及,既不曾看见藤萝,也不曾看见树木,更不曾看见花圃。 赵管事只把人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而后,一个童子突然从树后出现,客气地带她往前走。 只是三四步的差距,眼前就突然出现了这阁楼。 神奇! 当然,凌雨汐知道,这不是什么隐身法,而且阵法。 这倒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接触阵法。 阵法她有涉猎,只不过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隐匿阵,她没去关注,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也是她了,要是别人过来,哪怕有这童子带着,只怕直等走进屋子里,才能感觉到不同。 童子见凌雨汐竟然没有丝毫诧异,还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上一次带个人过来,那人惊得都不敢往里走,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呢,还不如眼前的小姑娘淡定。 童子走到门口,在一片绿藤间一按,那大门向两边缓缓滑开。 竟然不是推拉门。 随着门打开,一线清凉从门里传出来,徐徐的风,带着淡淡的药香。 童子站在门口,对凌雨汐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客要见的人在三楼左边的雅室,请您自行前去!” 凌雨汐冲他点点头,抬步进屋。 随着她走进屋子,外面的门又缓缓地滑出,关上了。 但屋子里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暗,这里采光极好,入眼可见右侧方有一个木质扶梯,扶手光滑如镜,梯面平整。 抬脚走上去,悄然无声,落脚舒服。 人在三楼,一二楼凌雨汐并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顺着扶梯直上三楼。 上到三楼,便能看见左右两边各有一间雅室,凌雨汐去往左边那间,在门外轻叩! “铮……”一声琴音也恰好于此时响起,将叩门声掩下。 凌雨汐怔了怔。 琴音继续,凌雨汐却没有再叩门。 轻拢慢捻抹复挑,琴音渐复清晰,袅袅清音却渐渐变化,本以为是高山流水的雅乐,却变成天下家国,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人间百味…… 第236章 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这支曲子凌雨汐听过。 她皱了皱眉,上辈子,那个豪华的,顶级的,世界级的音乐会,压轴的那支曲子,和这曲一模一样。再结合之前白清泉的那些话,房间里的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她要找的人,是神医,不是这位神音门的少主! 她不是来听琴音的。 难不成神医什么的不过是放出的风,是白清泉知道她想寻阎王恨,所以…… 不对,即使这样,他和奇珍楼什么关系?还能借奇珍楼布这个局? 或者,只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她想转向离开的时候,一个清越有如山泉般清冽的声音响起:“既能听此曲前世今生,便是有缘人,何不进来一见?” 这句话说完,门无风自开。 门里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眉目青隽秀永,气质卓然出尘,白衣一尘不染,风吹来,衣袍微动,有如谪仙下凡。 不是白清泉是谁? 而白清泉看着门外的凌雨汐,也是微微一怔,继而轻笑一声,道:“是你?” 凌雨汐道:“我可能走错了!” 白清泉极有风度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你原本要找的是谁?也许我能帮上忙!” 凌雨汐道:“你听过‘神医谷,白观音,阴阳手,阎王恨!’这句话吗?” 白清泉点头道:“听过!” 凌雨汐道:“之前听说,神医谷的神医到了奇珍楼,所以我才来请求一见!” 白清泉打量她一眼:“你不舒服?神湛气清,眉目疏朗,应该无事呀!”他眉头一动,道:“你在为燕王寻医?” 凌雨汐不语。 白清泉站起身,站在原地,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也许可以坐下聊聊!” 凌雨汐顿了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 白清泉骨节分明的手将琴移到一边,提过热气腾腾的小紫砂壶,倒了两杯茶,推给凌雨汐一杯,才道:“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关于他来到这个世界,关于上辈子! 凌雨汐看他,只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深幽又澄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道:“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白清泉轻轻笑了一声,目光深处似乎划过一抹浅浅的无奈。 凌雨汐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有不信。 如果白清泉说的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神音门?知道掩月宗? 他说的,她都信了!只是,信了又如何? 现在不是上辈子,他之于她,上辈子是陌生人,这辈子,仍然是。 凌雨汐抬眼,轻声道:“没有不信你!”她清泠泠的目光落在眼前男子干净的脸上,道:“只是我信不信并没有意义,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物非人亦非,何必执着于过去?” “你……是爱上他了吗?”白清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意外和惊讶。 凌雨汐一怔,继而笑了笑,道:“没有,我不过当他弟弟而已。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白清泉举杯喝茶,动作略顿,才道:“既然你没有爱上他,难道你不想再回去吗?”这个世界,到底有诸多不便吧? 凌雨汐笑着摇摇头:“回不去了,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不,只要你想!”白清泉轻声道:“我研究了十多年,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我们可以直接回去,那边的身体没了,也没关系!” 凌雨汐惊讶地抬起头。 不同的世界,还能回去? 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不过,他们能到这个世界来,不也一样匪夷所思吗?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些火热来,如果能回去…… 可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能回去又怎么样呢? 那个世界,虽然是她熟悉的世界,但是,她在那个世界没有牵挂啊。 她的师门,已经被叛徒出卖,全都死绝了! 而叛徒,她已经杀光了! 之后,她一直在做雇佣兵,拿钱办事,挑选着客户。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穷得只剩下钱和各地的房产。 但是,没有亲人的房子,也仅仅只是房子;当钱财堆积到一定的量后,那也仅仅只是数字。 她没有奋斗的目标,也没有要守护的人。 她还回去干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高科技,没有现代文明,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电脑,可这个世界观她一无所有。 正因为一无所有,那么从无到有,至少还能激起一些她的兴趣。 她喃喃地道:“左右都是孤身一人,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在这里也好,我不想折腾了!” 白清泉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发白,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幽深中还带着几分受伤:“孤身一人?你怎么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凌雨汐:“……” 白清泉看着她,目光如镜,灼灼发亮:“上辈子,我寻了你十年。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既和你定下婚约,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我走遍天下,只为寻你!我知道你经历了伤害,经历了伤痛,也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所以,我特意为你创作了这曲《前世今生》,我希望你能放下一切伤痛,放下所有的负担,真正为自己而活;我希望找到你,能尽我全力,照顾你,呵护你!” 他声音低沉下去:“飞机失事的消息,我看到了,我调出了所有遇难者的名字,发现里面有你。我跑到飞机残骸坠落的地方,一寸寸地寻找,因为我不愿意相信,你真的去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只要有大型的事故,只要有死难者的名单,我都会寻出来,只为了确定,那不是你。可我没想到,在那失事现场,我竟然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凌雨汐:“……”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不知道白清泉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穿越到这里的。 她心中不禁涌上一些愧疚和感激,她和他,真的仅只是一个由长辈定下的婚约名头,两人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他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心中这么想,也问了出来。 白清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没能做到,他道:“我们见过的!” 第237章 变成飞蛛二十八号 凌雨汐一怔,她记忆力很好,也很确定,除了在那次世界殿堂音乐会上,曾远远地见过他,那时,两人既未说话,也没会面,即使连眼神交汇应该都不曾有。 那不算见过吧? 白清泉唇角掠过一丝苦涩,提醒道:“知命楼,地下二十五层!” 凌雨汐心中大震。 十六岁的时候,宗门还在,她去出过一次任务,也是那次任务成功回来,她才真正成为少宗主。 那次的任务,便是知命楼。 知命楼是个研究生化武器的地方,他们抓了许多普通人进行生化武器研究,给人嫁接上动物的肢体,给动物装上人的脑袋,能让人基因变异,让动物活人化,活人变成动物的药…… 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都是建立在一个个鲜活的人命的基础上的。 掩月宗有好几个弟子,也被这个楼派往世界各地专门掳人的人抓走。 他们的研究,分为幼童,普通人,身体强健的武者。 掩月宗的弟子一身武功,他们抓去变成活死人,让他们没有痛觉,成为一个指哪打哪的牵线傀儡。 十几个出任务的弟子一起被抓,掩月宗震惊之下,把这件事交给了凌雨汐。 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似乎有些儿戏,但那时候,凌雨汐的本事有目共睹,她能做到!何况,宗门在外的弟子,是可以任由她调动的。 凌雨汐果然很快查到知命楼,那个表面上是一个科技公司,有一个科技园,高楼林立,气派恢宏,看起来从事的是正常的科学研究,但真正的研究中心,其实是在地下,地下足有二十五层,那些疯狂的打着科学名义的研究者们,不把人当人,只当他们仪器下可供试验的活物。 进出地下楼层,都有极严格的安保措施,而且一层一检。 凌雨汐足足潜伏了四个月,才找到机会下去。 每一层,都如地狱。 地狱仅仅十九层,而这里,却足有二十五层。 但她一层一层往下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这里,好像有别的闯入者。那些保镖和打手们,四处搜索,除了实验室,他们哪里都闯,发现异常,便将人抓走。 二十五层,她看见了一个少年,少年身后,是一个大的实验室,里面一排排的病床,每张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些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一个个仪器。即使有些没有连接仪器的,也昏迷不醒地躺着,无知无觉。 少年的手里,抓着一个秃顶的白大褂老头,他的脚边,还倒着四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被扭断了脖子。 一百多个保镖打手手拿电棍,还有枪,对准了少年。 大概是他手里抓的那个秃顶老头,让他们一时不敢动手。 而那秃顶老头眼里正散发着疯狂的光,冲着打手们嚷:“我要这个,我要把他变成我手底下最得意的作品,要活的,要活的!” 他还一脸垂涎地道:“多完美的气息,多完美的身手,我的飞蛛一号都不如他灵活,如果把他变成我的飞蛛二十八号,这将是最伟大的发明!” 这是一个疯子,全然没感觉自己的命还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却在想着,怎么将那个掌握着他的命的那个人就能成他的实验品。 然而,他的梦做得挺好,那少年却是毫不手软地一用力,他还在得意张狂地笑着的脸,顿时一僵,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的凌雨汐不禁都呆了一呆。 那少年处境不利,那么多的保镖打手带着武器,之所以没动手,就因为那秃子是这二十五楼最厉害的一个科学家,也是整个生物科技公司最顶类的存在,半个老板。他的话有绝对权威,他的命被捏在别人手上,那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一把好用的保护伞,她以为这少年至少会等安全后再放人,没想到那少年竟是毫不手软直接动手。 看见那秃子死了,那些保镖打手们也惊呆了,老板之一死了,他们怎么着都是个保护不力的罪名,那当然是把罪魁祸首抓住,向另一个老板请罪,不然,他们都得死。 于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过,子弹织得如蛛网一般。 那少年提着秃子的尸体,用那尸体挡着子弹,整个人兔起鹘落,在一堆仪器之中穿梭。 他身手极好,但是那些保镖打手太多,手里又是最先进的武器。他们虽然一时对付不了少年,但那少年也脱不了身。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保镖队长放出了一个房间里那个秃子最得意的“新生人类”,也就是被他嫁接上动物肢体,摒除痛觉的实验体。 那些人原本只是普通人,被掳到这里后,一个个成了实验的牺牲品,成为打手,死士,因为不知疼痛,身体坚硬,像打不死的小强。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少年顿时陷入被动。 也是这时候,凌雨汐出手了。 既然对方也是来破坏这罪恶的一切,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目的殊途同归,自然要搭把手。 那些保镖打手,都是助纣为虐的人,而且不把他们除掉,他们只要能爬起,就会又冲过来。而那些“新生人类”,虽然他们是无辜的,但他们现在变成了只会杀人的傀儡,而且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也只能除掉。 废除这个地方,除掉那丧心病狂的研究者和幕后老板,才是真正为这些无辜人报仇! 凌雨汐的身手同样惊艳,两个人联手,很快就把二十五楼肃清。 那间大屋子里的人,是那秃子还没来得及荼毒的人。其中有几个正是掩月宗的弟子。 他们把人救出去,之后又一起合作出手,将整个生化科技公司给端了,当警车呼啸着来到时,只看到被绑了一地的人,已经整理好后的证据,那些证据,足够让这里相关人等牢底坐穿。可惜那个国家不实行死刑,这结局已经够便宜他们了! 凌雨汐与那少年早已深藏功与名,悄然离开。 之是第一次在任务中遇上同伴,所以凌雨汐记得很清楚。 但是,那少年的脸,不是多年后世界殿堂音乐会上的那张脸,也不是现在面前的这张脸! 他们,是同一人? 第238章 真的……不考虑吗? 白清泉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他道:“那次,我戴着人皮面具!” 所以除了那双眼睛,她看到的那张脸都是假的! 难怪她之后再没有见过那个少年。 那么身手奇特行事利落的少年,怎么可能藉藉无名?原来,那根本不是人家的真实身份,真实面目。 白清泉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记得,咱们定下婚约是什么时候?” 凌雨汐道:“我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她成为少宗主,宗主说为了宗门的传承,先给她订一门亲事,到二十岁时,两人会再次见面,以后再谈结婚的事。 那时候她也无可无不可,她那时有点武痴,只想将宗门功法练到更高深处。 再说,宗主不是说了吗?二十岁的时候,两人自会见面,到时候若是不满意再说,现在,多想那些事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可没等到二十岁,十八岁时宗门就被灭了。 白清泉点点头,道:“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才十六。是我回去后,恳求我爹向你们宗门提亲!” 凌雨汐:“……” 所以,她以为平常的小事,其实是因为那一次的见面:“我并没有暴露身份,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因为想知道,所以就知道了!”白清泉说得轻描淡写,但凌雨汐懂了。 当初她不知道白清泉戴了人皮面具,只是好奇为何这么出色的人她没听说过,大概因为,她那时候仅仅只是好奇,并没有那么想知道,所以没去查! 白清泉看着她,目光灼灼:“所以,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凌雨汐沉默了,以前,第一次见,她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虽然欣赏,好奇,也仅此而已,她只是个想将宗门功法练到极致的武痴; 后来虽有婚约,她也一直以为是个陌生人,哪怕那场世界殿堂级的音乐会,因为那支曲子,让她无比震撼,而且产生一种很强烈的他就是那个人的心思。但那时候的她,年纪虽轻,但心已沧桑,更没想过借着婚约去认识去见面,心中自然也没有涟漪; 这个世界,他找到她,他们来自一个地方,理当更加亲近,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可是,她上辈子无牵无挂,这辈子,也便不觉得遗憾! 或者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可她的心里,却从来没有他! 这么说有些残忍,有些无情,可这是事实!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全世界寻找她,知道后,她也很感动,但是,仅只感动,她的心里没有泛出别的心思。 白清泉道:“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凌雨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抱歉,我觉得在这里也挺好!” 白清泉沉默了,他看着她,目光渐显无奈,低低地道:“你到底……还是爱上他了!” “你误会了!”凌雨汐坦然与他对视:“你之前为我做的,我很感激,但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安定下来,我想过和上辈子不一样的人生!这不是因为任何人,仅仅只是我自己的意愿!” 她和楚玄渊的合约期是两年,已经过了一半多。不到一年,她就可以离开京城,江湖高远。 而楚玄渊是王爷,不要说她只当他是弟弟,便是真有一些心思,她想过的生活,大概也不是他想过的,为他寻医,让他不用死在二十岁,就算是合作伙伴的互惠双赢了。 “真的……不考虑吗?” 听着白清泉略显苦涩的声音,凌雨汐心中也很抱歉,可她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感动也好,抱歉也好,她不能因此而给他虚假的回应! 她道:“抱歉!” 白清泉轻轻笑了起来,这笑声里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笑完后,他低低地道:“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凌雨汐歉意地道:“对不起!” “倒也不必!”白清泉倒是笑了,不过和刚才的笑意已经不同,这一笑,有几分云开雾散,阴霾俱消的感觉。 他道:“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是我愿意做的,与你无关!虽然不能和你同回过去,但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凌雨汐一怔:“你……不回去了?” 白清泉笑道:“其实对来说,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区别!”有区别的,是有没有那个人罢了! 凌雨汐不再说话,白清泉能这么豁达,是为了让她不再歉疚,不再难以心安吧! 这份情,她承! 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之幸! 白清泉为她茶杯添水,道:“咱们言归正传吧,你来,是来找我的?” 凌雨汐摇头,她今天的目的不是来见白清泉,她甚至不知道这屋子里是白清泉,消息出现了偏差也没关系,这世上的事本来不可能这般顺利,她再找就是了。 她道:“我是来找阎王恨的!我来这个世界遇到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便是燕王,我视他如弟如友,所以,想尽一分力!” 白清泉缓缓道:“我就是阎王恨!” 凌雨汐:“……” 哪怕她也算处变不惊了,听到这个劲爆消息还是睁大了眼睛。 白清泉反倒被逗笑,道:“怎么,你不信?你说说那个神医姓什么?” 凌雨汐:“……” 脑子懵了一下才想起来,神医谷,白观音,阴阳手,阎王恨! 可不就是姓白吗? 只是,白清泉不是冀城白家的人吗?不是昌平伯府的公子吗?不是青阳大长公主的孙子吗?怎么他又是神医谷的神医呢? 白清泉笑着解她疑惑:“我大概是我们家族最叛逆的那个,我的母亲,是医道世家的传人。神音门里以音律为立身之本,可我从小到大,只爱学医。我不肯接受父亲立我为神音门少门主的决定,因为接受后,意味着以后要以音律为主,将门派发扬光大。一直拖到了十八岁,我才当了那个少门主!” 凌雨汐不想自作多情,不过,她感觉,是因为那次任务之后,他知道她是掩月宗少宗主之后,才会同意当那个少门主的吧? 第239章 不同的滋味 白清泉并不提,只是继续道:“我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遇到了神医谷的谷主,后来一见如故,被邀请入神医谷,成为长老。谷主是个很有趣的人,他觉得叫这个名字很气派,其实,所谓的神医谷,只有我和谷主两人!” 凌雨汐在惊讶之中回过神来,道:“你愿意帮忙吗?” 白清泉笑了笑,道:“我在奇珍楼,一年仅只一天,能在这天来找我,且我恰好在的,便是有缘人!” “多谢!” “不必!” 第二天,白清泉便递了帖子,他递的,是京城名士白清泉的帖子,这世上,知道他是阎王恨的人不多。 楚玄渊很是意外,他也记得白清泉,在南康长公主府,那一支曲子,他记忆犹新,他听了那支曲子后,竟然会生出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玄妙又莫名,他回府后一直回想那支曲子的妙处,竟然让他的《鸿蒙诀》五重的瓶颈都略有松动。 也正因为那一支曲子给他的感悟,他才能那么快练到第六重! 所以,他让丁道全赶紧相迎。 他是不太适合的,只在院里等候。 凌雨汐知道白清泉的来意,不过,楚玄渊没出门,她自然不能迎出门去,也陪着楚玄渊在院里等候。 很快,那个白衣如雪,清俊如仙,飘逸洒脱的身影缓步而来。 他好像踏着流云,行云流水一般,身姿分外俊逸。 楚玄渊看着这样的白清泉,一张如画般精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眸深处,也不禁生出几分欣赏。 白清泉拱手,广袖飘飘:“见过燕王殿下,冒昧打扰,还请殿下勿怪!” 楚玄渊回礼:“白兄光临,是本王的荣幸!本王身子不适,不能亲迎门外,只能在此处相候,以表钦慕之情!” 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也相当的诚恳。白清泉看向凌雨汐,凌雨汐却笑着摇摇头。 她并没有告诉楚玄渊,白清泉是阎王恨的事,就当是给他的一个惊喜。而且,白清泉说过了,这世间,疑难杂症很多,虽然他有两辈子的积累,于医术一道也甚有天赋,但不敢保证所有病都能治。 她担心楚玄渊的病难治,给了他希望,最后却让他失望。 感觉到白清泉看着凌雨汐的目光熟络且亲近,楚玄渊道:“白兄与阿汐认识?” 白清泉看到少年眼里的清光,笑了笑道:“的确,相识了许久!” 这话也没毛病,两辈子呢,可不是久吗? 虽然这两辈子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楚玄渊转头看凌雨汐,凌雨汐脸上的笑容轻松而愉悦,这样的笑容,真漂亮,可是,不是对他。 楚玄渊心中一跳,莫名的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能感觉到,那种信任的,亲近的笑容。 他和阿汐相识一年多了,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阿汐对他也很好,温和亲切,但却又不同,他一次次感觉阿汐善意的笑容,可是,那只是当他合作伙伴,当他是弟弟般的笑容。 可面对白清泉,她不是。 楚玄渊心里有点小委屈,道:“没听阿汐说过?” 凌雨汐解释道:“白先生是我相识许久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听在两个人的耳里,却是不同的滋味。 白清泉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朋友啊?也好,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强求,也许,退一步,做朋友,也挺好! 而楚玄渊听到这两个字,却有些失神,能被阿汐当成朋友的,都是她信任的人。相识许久吗?是不是,比他还久?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汐的心中怎么想,他都会尊重。现在人在面前,也不可失了礼数。 他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更应好生款待!白先生,请进厅内叙话!” 前厅里,三人分宾主落座。 寒暄几句后,楚玄渊先问道:“不知白先生亲临燕王府,可是有什么事本王能效劳?” 这位是天下名士,不仅西楚有名,四国皆有名。 而他能成为名士,不仅因为琴道上的造诣,还有他的才华,文治武功,皆出色,这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人,没有一处弱点。 楚玄渊虽是王爷,且不要说他这个王爷在皇室之中是边缘化的,就是如楚元彻楚建邺这样的王爷,对待白清泉也得是客客气气! 白清泉看楚玄渊,看得很认真,只是看了两眼后,却又垂下眼帘,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斟酌应该怎么说。 白清泉却道:“我略通岐黄之术,看燕王殿下脸色不佳,似有积疴在身,不如,我为殿下把把脉?” 楚玄渊并没推荐,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道:“有劳!” 细长如竹枝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少年玉白色的手腕上。 片刻后,白清泉道:“殿下可否换另一只手!” 楚玄渊大大方方地换过另一只手。 这次把脉仍然很快。 凌雨汐关切地道:“怎么样?” 楚玄渊看着白清泉,又看看凌雨汐,目光幽深,尤其是接触到凌雨汐带着几分期盼和担心的目光,他抿了抿唇。 白清泉转头看一眼凌雨汐,再看向楚玄渊。又看看整个前厅,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三人在。 他问:“殿下,我如果实话实说,你能接受吗?” 凌雨汐脸色微变:“真的这么严重?” 楚玄渊没有出声,他也在看着白清泉,不过,他的目光更加幽深了,好像暗夜的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 然而仔细看去,却又只看见他干净单纯无辜清澈的眼神。 他道:“白先生不如说说看!” 白清泉缓缓张口,吐出三个字:“你!没!病!” 凌雨汐:“……” 她有些懵逼地看着楚玄渊。 楚玄渊抿了抿唇,眼神也很意外。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他病情的各种说法,但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三个字。 以至于,他都怔住了! 凌雨汐不禁笑了笑,道:“不,不是吧?他身子骨一直不好,还有寒疾,御医说……” “活不过二十岁是吗?”白清泉笑了笑,才道:“燕王殿下的见岐黄之术,应该不在白某之下吧?” 第240章 你不告诉我是对的 凌雨汐猛地站起身来。 然后,她看着白清泉,道:“不,他有病的,他有寒疾……” 吐血是假的,楚玄渊告诉过她了,但是寒疾,绝对是真的,那天晚上,他全身都结了冰,那一层层的冰霜,是真的能把人冻死的。 她有判断,别的她可能不清楚,但是寒疾,那是真的。 白清泉淡淡地道:“王爷没有告诉她,你的寒疾其实也已经好了吗?” 楚玄渊却看着白清泉,目光中有几分探究:“白先生天下名士,还真是无所不精,只是本王怎么也没想到,白观音,阴阳手,竟然是白先生!” 白清泉露出一个清雅的笑容,淡淡地道:“白先生是白先生,白观音是白观音,不过,不论是白先生还是白观音,都不是多嘴的人!” 两个男子的目光撞在一起,似有火花在互相绞杀,最后,似乎得到什么默契,又各自移开目光,而后,楚玄渊转过头,看着凌雨汐,柔声道:“阿汐,他说的没错!” 凌雨汐眼睛瞪圆,她太震惊了,她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玄渊,道:“所以现在,你没病?” 楚玄渊去拉她的手:“阿汐……” 凌雨汐退后一步:“你寒疾什么时候好的?” 楚玄渊顿了顿,才道:“四个多月前……” 凌雨汐看着他干净的眼神,却只想笑,两个多月前啊,那不就是他那次寒疾发作之后没多久? 她亲眼见他寒疾缠身,所以,她为他寻药,为他寻医,她告诉过他,会去寻最好的医者治好他。 可是,他自己就是医者! 他的病早就好了! 他看着自己的担心,看着她为他奔走,却什么也不说。 他有一点点不对劲,她就拉着他去秦院正那里,还开一堆的药,熬好后亲自监督他喝,他也默默地喝下去,就是不想让她看出异样,知道他已经好了吧? 她听到阎王恨的消息,很高兴地告诉他,他也什么都没有透露。 合着在他面前,其实她是个傻子吧? 看着凌雨汐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楚玄渊心中一跳,有些慌了,他急忙道:“阿汐,你听我解释……” 他没告诉阿汐,不是想瞒她,而是,他若身子不舒服,她才会对他更多关心和体贴,甚至夜里陪着他。 因为他“病”重不好,她才会担心他,哪怕是逼他喝那些苦药,可她眼里的关心和担忧,他看得清清楚楚,让他的心温暖又迷恋; 他发现了,若是早上起来,他好好的,她就会离开府去办自己的事,甚至夜深才回。可若他并不好,“病”又加重了,她就会留下陪他,哪怕是必须出去办的事,她也早早办完回来; 她带他去秦院正处,详细地询问,细致又周到,认真地记下药方,甚至为他亲手熬药,每当这时候,他心里就被充塞得满满的,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 他也知道,他这样有些无耻,毕竟,他在利用她的同情心。 这种幸福感,和偷来的没有区别!欺骗来的幸福感,能长久吗? 所以,他也纠结,他也惶恐! 可是,长这么大,除开一尘一铉等他培养提携的人,这是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这份温暖让他越来越迷恋,也越来越欲罢不能。 他知道不能这么下去,可是,一天又一天,他在纠结之中,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她知道了会生气吗? 她会不会再也不关心他了? 那他之前迷恋的那种被人关心被人照顾的温暖,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了? 只要想到那个结果,他就害怕。 他想,等他想好怎么对阿汐说,阿汐才能接受的时候再说,他不希望阿汐生气,也不想因为他的表述不当,让这份温暖消失。 可是他在脑子里预演无数遍,总觉得不满意,阿汐定会生气!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他拖了下去,直到今天。 白清泉要为他把脉的时候,他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也并没有多想。 如白清泉所说,他自己其实也精通岐黄之术。 久病成神医,他读过记下来的医书典藉,不下一万本,以前他是为了治自己,但治来治去,他便于医道越发精进了。 秦院正也好,御医院里的其他御医也好,不止一次为他把过脉,也不止一次为他看过病,望闻问切,哪样都不少。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查到他的身体状况。 他们所查出来的,只是他让他们看到的,也是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想听到的。 他以为今天,大概也会同样,毕竟,一个天下名士,总不可能还是个神医吧,可没听说过白清泉还有高明医术在身。 何况,他身体状况,是配合《鸿蒙诀》的内力做出的伪装,就算是真正的神医,若是不会武功,或者说内力达不到超一流水平,也不可能查探得出;而内力高绝,却不会医术的人,也查探不到。 可没想到,白清泉,竟然是盛传的神医谷白观音! 白观音医术了得,白清泉天下名士,大概没有人知道,他的身手更是高明,内力深厚! 这打了楚玄渊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他更应该担心的,理当是这件事如果走漏出去,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包括那几个争得乌眼鸡一样的皇子,都会把矛头对准他。 他应该做的是灭口! 但是,他此时却觉得,阿汐不生气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阿汐不生气,哪怕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哪怕以后他会陷入危险之中,他也不怕! 凌雨汐笑了笑,道:“你不必解释!” 楚玄渊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阿汐是相信他不是有意欺瞒,所以才不需要解释的吗? 却听凌雨汐接着道:“你不告诉我是对的,你我本就只是合作关系,我本没想两年之约后真正去掌管燕王府,只是那时候,我需要一个落脚之地罢了!现在得知你身体无恙,身为合作伙伴,我替你高兴,这是好事啊!” 楚玄渊看她笑得欢畅,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合作关系,也就是说,随时可以不合作? 第241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玄渊着急地站起:“阿汐,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的处境……” 凌雨汐拦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冲他展颜一笑,道:“你没错。如果我处在这个环境,我也会小心谨慎。至少你在最大程度上,还是对我保持了信任。对于一个合作伙伴来说,这已经足够!所以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看她的样子好像真没生气,楚玄渊的心却更沉了下去。 一个人之所以对一件事不在意,是因为觉得那件事不重要。 如果阿汐真的不生气,这是不是表示,在阿汐心里,他真的无关紧要? 这个认知让他更难接受! 也让他更加着急! 他抬起眼,眼神有些惶急,有些无措,喊道:“阿汐……” 白清泉安静的坐在原处,在最初检测出楚玄渊没有病的时候,他对楚玄渊是很不满的。 什么意思?没病装病。让凌雨汐为他跑前跑后,寻医问药? 身为一个男子,这样也太没品了吧? 这样的人又怎么值得凌雨汐为他留下? 不过他还是决定观察观察,所以什么话都没说。此时,楚玄渊的着急他看在眼里,凌雨汐的淡然他也看在眼里,他有点搞不懂了。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凌雨汐所说,是合作关系? 可在楚玄渊的眼里,显然并不是! 而楚玄渊明明重视凌雨汐,为什么要骗她?因为他说的那可笑的理由,那什么处境? 所以说到底,是因为楚玄渊不信任凌雨汐! 那凌雨汐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她的神色好像不在意,可她的眼底,明明有些受伤! 白清泉虽没动,却觉得几分尴尬。 他能成为天下名士,本身就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在个人感情上,他当然更倾向于凌雨汐。 但是,凌雨汐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他。 他也想通了一件事,不管是上辈子的全世界寻找,是这辈子的意外相遇,其实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与凌雨汐无关。 甚至上辈子的婚约,也是他同意成为神音门少门主,父亲才答应去和掩月门提的。 而这件事,凌雨汐根本不知道。 他满世界寻她,她也同样不知道。 他不会觉得他付出了这么多,就应该得到回报。能得到回报,是他的幸运,不能得到回报,是他的历练! 强求和勉强别人,他都不会做的! 但是此时,因为一句实话,他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就像一个阴险卑鄙,挑拨离间的小人。 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此时,他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旁观者清! 他能看见楚玄渊的着急和无措,也能看见凌雨汐表面平淡下的不开心。 所以,其实凌雨汐并不是仅只当那个人只是合作伙伴的。 而那个人,在看见凌雨汐脸色变了之后,甚至都忽略了旁边还有自己这个大活人。 他为什么装病? 白清泉在京城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先皇后留下的皇子的处境和遭遇,也知道从小到大,他的确不容易。 他不能信任任何人,自己大概还不值得他信任,却能让他忽略,由此可见,他对凌雨汐的心思,显然不仅仅是对一个合作者。 而凌雨汐若真的只是当他是一个合作者,又怎么会不开心? 白清泉道:“那个,我先走?” 楚玄渊:“……” 凌雨汐:“……” 楚玄渊对白清泉拱手为礼:“对不住,白先生,今日是本王失礼了!他日再登门赔罪!” 白清泉优雅回礼,道:“今日之事,不会从我口中让第四个人知道!殿下放心!”他看一眼楚玄渊,又意味深长地道:“也许有一日日,我和殿下也有合作机会!” 白清泉走了,楚玄渊也顾不得去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立刻转头看凌雨汐,委屈巴巴:“阿汐,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仅是合作关系,我想和你长长久久。我不要你将我当成弟弟,我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走近你。” “阿汐,我的寒疾在几个月前消失,不是因为我没病,是因为我练的武功突破,才真正祛除了寒疾。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贪恋你担心我在意我的目光。我错了,阿汐,你别生气!” 凌雨汐看着面前少年期盼的脸,诚恳又祈谅的眼神,有些呆怔,她听到了什么?她把他当弟弟,他却想和她长久在一起? 虽然她的确也很逐渐习惯他在身边,每天同息同止,像家人一样相依为命,但她心里一直在想着两年之期。 她是觉得他很可爱很温暖,很多时候他明明撑着病体,却挡在她前面。 哪怕他才十八岁,让她最初因为他的年龄只把他当弟弟,但是他护她帮她,身子虽弱骨头却硬,哪怕是被边缘化的王爷,只要有他在身边,不论谁欺负她轻视她,他都会帮她找回来。哪怕她不需要,但她仍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他的呵护! 楚玄渊见她不出声,急得握住她的手:“阿汐,你怎么罚我都行,你不要不理我!”他一双眼睛如深水湖,在凌雨汐看过来时,便把她的目光勾缠住,让她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凌雨汐叹了口气,尽管她一早就知道皇室子弟,就算一直缠绵病榻,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单纯,可楚玄渊的这一套,她还是吃不消。 试想,一个清俊如同画中走出的少年,用小鹿一般干净无辜的眼神祈谅地看着你,谁能撑得住啊? 她无奈道:“你又没有做错,我罚你做什么?”她恳切地道:“再说,除了这件事,你待我如何,我心里自是清楚!虽然得知你骗了我,我是有些生气,但是想一想,也不气了。因为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也许会一样选择!” 她也没有把她的秘密全都告诉楚玄渊,为什么要要求别人把秘密全都告诉自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之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是因为他已经好了,明知道她替他到处求医,却没有说而已。 第242章 考虑一下 凌雨汐看着他,又道:“其实,听说你没病,我心里虽有些生气于你的隐瞒,但更多的,是替你高兴!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再没有活不过二十岁的魔咒!这是好事呀,我既然当你朋友,应该替你高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次赐的御菜,是有问题的对不对?你处境艰难,做事难免小心一些,我自是知道,想通这些,也就不会生气了!” 楚玄渊很高兴,一瞬不瞬地看着凌雨汐,少女大大方方,坦然平静,而且那么善解人意,他心中原本就已经积攒满盈的心绪,在这一刻,更是充塞得满满的,它们铺天盖地地涌起,又四面八方地把他包围,让他的第一滴血液都在叫喊着,想要和她在一起,永远! 阿汐这么这么好,他怎么能不爱? 他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看着凌雨汐的目光却更加深邃起来:“阿汐,谢谢你,谢谢你理解!那刚才我说的话,你能答应吗?” 他说的话?哪一句? 楚玄渊的目光深邃且深情:“我想和你在一起,长长久久,可以吗?” 他的声音低哑中带着磁性,好像一把小钩子,在轻轻地勾动着人心。 她的目光那么专注,像星光一般,直直地撞过来。 凌雨汐的心轻轻一颤,在他深情的目光中有些沉沦。 两辈子她都没有经历过,实在有些无措,她的脸上都不觉有些热烫起来。 也许是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能相处自在,而现在,突然被他当面表白,洒脱如凌雨汐,也手足无措起来。 不,这不对呀!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恋爱,可是上辈子,她的优秀和出色,总是难以遮掩,不了任务的时候,她在世界各地度假,也会偶遇一些优秀的男子,其中就不乏会向她表白者。 可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种只是目光对视,便心跳加速一般的感觉。 便算优秀如白清泉,甚至两人上辈子还有婚约,可面对他时,她一样心情平静如水。 她一时有些理不清,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考虑一下!” 是考虑一下,不是拒绝,这说明,阿汐对他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楚玄渊心中的石头放下大半,只要阿汐肯考虑,他会让阿汐答应的,如果阿汐不答应,那就是他做得不够好! 接下来,凌雨汐和楚玄渊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楚玄渊这身份,哪怕病痛已消,也只能仍然“生病”,这些天,他兑现他之前说的话,把母后的死,燕家人身上背负的仇恨,他小时候的落水,长大后的毒药和试探,以及《鸿蒙诀》…… 所有的关于他身上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凌雨汐。 凌雨汐理解了,为何他好了仍然只能装病。 有了凌雨汐的配合,楚玄渊的“病情”就显得更加逼真。 白清泉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真的有事,从燕王府离开后,他当天就去游历天下,离开京城了。 听说这件事,楚玄渊凌雨汐知道,他这是让他们安心! 毕竟,如今这个秘密,他也算知情人。 楚元彻凌雪莲大婚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安王府热闹非凡,宫里皇帝皇后秦贵妃都亲自来了,贺礼赏赐更是流水一样抬进安王府,宫里赐的东西,那叫一个流光溢彩,金玉满箱。 别的宫妃们也派了身边得力的人带着厚厚的贺礼前来观礼,高朋满座。 相比于当初燕王的大婚的冷清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楚玄渊和凌雨汐当然也在,楚玄渊白皙的面容上很是平静,但眼底却清冷一片,宽大的袖子里,他悄悄地伸出手把凌雨汐的手握住,歉意又惭愧:“阿汐,我欠你一个盛大的大婚典礼!” 凌雨汐:“……” 她好像还在考虑中…… 各位皇子也都来了,其乐融融,皇帝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看见坐在下首些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般的孱弱少年,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他没有想起,这个儿子也是成了婚。 毕竟,他都没有亲临。 而且,一个病鬼儿子,又怎么和他准备培养的储君人选相比? 三皇子的赐婚圣旨也早于七天前赐下了,他选的是大学士荀畅的女儿荀月桐为定王妃! 其实他最初更倾向于吏部尚书的女儿靳冰月,但他的外公丞相湛明江在多年对圣意的揣摩中,觉得不对劲,便提醒了他,如今后戚这边势力强大,如果他再添一个吏部尚书的岳丈,只怕未必是好事。 不然,凭他后戚这边的优势,皇上应该早就能确定太子人选,为何迟迟不定? 哪个皇帝不多疑?他会培养儿子,让一姓江山可以千秋万代,但是在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几十年,儿子却威胁到他的地位时,他定也会是最先出手毫不手软虎毒食子的那个! 而楚建邺这边的慕僚谋士也持相同意见。 外公的话,楚建邺自然听得进去。 果然,他发现他向父皇求娶的是大学士的女儿后,父皇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经过文定之日的事后,难得几个皇子表面上仍然还表现得一团和气,好像那天的事没有丝毫芥蒂。 今天是大皇子成婚大典,七日后便是二皇子楚樟怀与胡家小姐的成婚之日了。 此时,楚樟怀也在笑,只是一双眼睛盯着楚元彻,眼底深处却有如毒蛇一般在闪光。 吉时到,新人拜堂! 主位上坐的皇上皇后,秦贵妃虽也身份尊贵,还是楚元彻的生母,此时却也不能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拜完天地,凌雪莲被送往洞房。 礼成后,皇上皇后秦贵妃便回宫去,宴席开始,楚元彻出来敬酒。 众皇子都在。 不过,府里自有宫中派出的长史,还有管家,自会把整个宴席安排得明明白白,客人也会妥善安排。 楚元彻敬完酒后,到底还是喝多了,被人扶去了新房。 这本是他大喜之日,然而,在热闹的酒宴之上,一场血光之灾突如其来! 第243章 致命一击 一盘盘珍馐正由下人流水般往各桌面上送来,那些下人训练有素,单手托盘,只手相扶,动作熟练又美观。 他们一队队来,再一队队走,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是一个高门大户下人必有的修养。 然而,在送到第七道菜的时候,一个下人刚把盘中的菜放到桌上,托盘一翻,底下竟是一把匕首,那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将匕首刺进了笑容在脸毫无防备的楚子煜心口。 刺完之后,他悲声大叫道:“妹妹,爹娘,我为你们报仇了!”然后横刀就要抹脖子。 有反应过来的人急忙打落他的匕首,把人抓了起来。 这一幕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惊叫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还是长史冯敬大喝一声:“不要乱,大家都在原地!王府侍卫何在,控制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许任何人走动,不然,以刺客论处!管家,赶紧请御医!” 来观礼参宴的不乏朝中重臣高官,但是出了刺客,被刺之人还是皇子,如今生死不知,哪怕是那些重臣,也不得不坐在原地不动。 不然,谋杀皇子,指使人行刺的罪名,也许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安王大喜,酒宴上出现刺客,安王也不得不从洞房急匆匆赶回来。 宴席厅里,珍馐还摆在桌上,四皇子那一桌,却是一片空气凝滞般的压抑,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散开,四皇子倒在地上,四个皇子围在身侧,他身下已经有一小片血泊,他闭目仰倒,心口插着一柄匕首,面色如死。 两个下人死死地按压着那个行凶的下人,他们眼里忐忑又害怕,行凶的只是一个人,但是谁不知道涉及皇室,就喜欢诛连,他们这些下人,只怕也会被当成同罪。希望能看在他们放下托盘就把人抓住也算立功的份上,免除一死。 远远席上的御医院正秦申平急步过来,只是,当他过来探过楚子煜的腕脉,颈脉,翻看过他的眼皮之后,便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四殿下已经……去了!” 急步赶过来的楚元彻刚好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叫去了? 去了是什么意思? 他快步冲过来,脚步有些踉跄,还绊到了桌椅。 他看见此时仍然倒在地上的楚子煜,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把他炸懵。 前一会儿还笑嘻嘻的老四,现在成了一具尸体? 这是他的大婚典礼,见了血光,不吉利! 他的大婚典礼,他的安王府,他的宴客厅,他的下人,刺杀了老四,他脱不了干系! 父皇不会以为是他干的吧?就算父皇相信他,可这件事发生在他的府上,他也撇不清! …… 各种思绪涌上来,他的脑子有些乱。 好在他懵了,王府还有清醒的人。 那些重臣们一个一个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们送礼观礼吃喜宴,结果,亲眼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刺杀。 死亡离他们那么近,尤其是坐得离四皇子近的人,有些都吓出心病来了。 死的是皇子,自然是立刻就有消息传进宫里,皇上也大怒,他这里前脚才走呢,后脚他的儿子就遇刺了。 是不是他若是晚走一点,被刺的可能是他? 这么一想比死了儿子更不能忍,龙颜震怒,立刻责令大理寺赶紧彻查,京兆尹协办。 大理寺卿和少卿更是马不停蹄立刻就赶往安王府,整个过程,不过半个时辰,中间传令者还差点跑死马。 大理寺卿少卿现场办案,京畿卫封锁现场,所有人在没有解除嫌疑时都不得离开原地。 朝中一品重臣也好,勋贵国公王侯也好,全都被安排在特定的场所里。 好在安王府够大,有的是空屋子让他们暂时停留。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又请调了一支禁军搜查王府是否有可疑人等。 这次安王府的男女客是分开的,观礼分两处,宴席自然也分两处。男客这边还好说,女眷那边,也顾不得要搜查一番。 一时,人人色变,人人震惊,却也谁都不敢有异议。 楚玄渊和凌雨汐被安排在春和厅里,因为楚玄渊的“病”,周围空出比较大的空间,只有凌雨汐相陪。 他们可以透过花窗,看见外面的混乱和人来人往。 凌雨汐拧着眉,这些皇子还真是高危职业,也难怪楚玄渊不得不以这种形象示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毕竟杀人者当场就被控制了。 经过严密审查,现场办案,审查出的结果,却让在场众人很是无语。 在审查时,大理寺卿觉得不对,派人在那个下人脸上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那下人根本不是安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但他的身份马上查清了。 这位的身份还不是汲汲无名的小百姓,三年前,他是个生意人,在京城开了一家酒楼,叫八仙居。 如今这家八仙居还是京城排名前十的酒楼之一呢。 只不过,那时候的八仙居,是这位叫孙运开的人的,但是三年前,被楚子煜用皇子身份,王爷地位,还有人脉手段,先是强买不成,便又栽赃嫁祸,巧取豪夺了。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孙运开死灰复燃,楚子煜在做局的时候,还将孙运开一家人关在屋子里活活烧死,孙运开爹娘媳妇和两个孩子,都被烧成焦炭,他两孙子大的七岁,小的才三岁。 孙运开自己也被打入大牢,准备等待秋后问斩。 去年,宁州西北的江水里起出一块大石,能发莹光,上面还有莹光形成的四字“楚兴千年”,还有人说是看见天上祥龙现身。 这样的祥瑞,皇上自然喜欢听,也高兴不已,大赦天下。于是,本来已经判了秋后处斩的孙运开被赦免了。 出来后,这孙运开就在想尽一切办法报仇,这次楚元彻大婚,需要大量的人手,他早早的就混了进来,绑走一个下人,照着他的脸请人做了个人皮面具,顶替他的样子在安王府里潜伏,就等着关键时候能给楚子煜致命一击! 第244章 于青凛 表面看来,这案情很明了,不过大理寺卿还是发现了别的疑点。 这孙运开自大赦之后出狱,身无分文,制作一个这么逼真的人皮面具,没有万两银子拿不下。 要是这么简单,那人人都可以去买张人皮面具为非作歹了。 孙运开哪来这笔银子?又从哪里认识到手艺这么高的制作面具的人?安王府又岂是这么好混进去的?哪怕他有面具,可言行举止大不相同,瞒得过不认识的人,还能瞒得过认识他的人吗? …… 顺着那些怀疑,大理寺卿和少卿分工合作,智慧碰撞,推敲推理,逼供拷问,终于查到了幕后真相。 只是这个真相很惊人,以至于大理寺卿在看以之后,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蹦出眼眶,马不停蹄地把证供证据呈送到御前。 皇上一看,气得眼前发黑,更是震怒不已,圣旨马上就出了皇宫:二皇子楚樟怀自己私德不修,在人前出丑,迁怒楚子煜,设计刺杀,凉薄无行,贬为庶民,赶出京城,永不许入京! 自认为行事隐秘的楚樟怀在圣旨到的那一刻也呆了。 他查出让他和胡雪滟的事暴露于人前是楚子煜暗中使坏后,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要伺机报复。 无意中,他得知了孙运开的事,这不是现成的好机会吗? 所以,银子是他派人提供的,做人皮面具的巧手师傅也是他帮忙找的,甚至为了灭口,那个师傅做完那张面具后,也永远地闭上了嘴。 孙运开报仇之后会自己抹脖子,就算他没有抹脖子也不要紧,他派人去办的,自己并没有亲自出面,这也扯不到他的身上。 他还特意选了楚元彻大婚的时候,楚子煜不是和楚元彻走得近吗?当初还误导他以为是老三动的手,都不是什么好鸟,就给他的大婚添添晦气,别以为只有楚子煜会一箭三雕,他也会! 可怎么就被查出来了呢? 他急着想见父皇母妃求情,可楚子煜生母贤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唯一的儿子死了,几乎疯狂,既然知道了谁是幕后真凶,死也不肯放过。 楚樟怀到底没等来母妃的救援和父皇的原谅,在他原本应该跟胡家小姐大婚的前三天,被赶出了京城。 而胡家小姐胡雪滟,因为是圣上赐婚,这门亲事还作数,胡雪滟也被勒令随着楚樟怀一起送出京。 胡尚书也没法,别人不知道,他们夫妇已经知道胡雪滟肚子里还带着楚樟怀的孽障种子,这还怎么嫁人?总不能把人送去庙里当姑子。 而楚元彻在知道真相后,也明白了,楚樟怀这个草包是想不到这样一箭三雕的报复计划的,这谁在中间操作,不用猜就能知道。 楚元彻再不藏着掖着,他开始和楚建邺争锋相对。 事实上,楚建邺还真不无辜。 在楚樟怀疯狂一样对付他,他去齐王府里亲自见过楚樟怀后,便指引着楚樟怀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他太了解楚樟怀了,本事没有,心气还挺高,心里也在惦记着那个位置,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被利用。 不然,以楚樟怀的本事,还真找不到孙运开。 还有楚子煜,暗中和楚元彻走得近,想一起对付他? 如果说楚樟怀是杀人的那个,他就是递刀的那个,而且还递得毫无痕迹。 果然,这一手,直接就除掉了楚樟怀楚子煜。 本来这些小鱼小虾,他是不想动的,要动也是动楚元彻这条大鱼,可小鱼小是老到他嘴边转,还挑衅,那就吃掉一了百了。 皇子们的争斗,突然之间就白热化了。 一个月后,谢言尘游学归来。 也是一个月后,凌雨汐去玄云阁问消息。 外事管事邱瑾行带他去见了谢言尘。 一见面,谢言尘就道:“弟妹!” 凌雨汐微微一笑,倒也并不意外,楚玄渊告诉了她许多事,包括,玄云阁其实是他和谢言尘创立的,这些年里,玄云阁发展迅猛,主要是用来收集各种消息,京城的,九州的,西楚的,天下的…… 不止玄云阁,如凌雨汐最初的猜测那样,观月楼也是楚玄渊的;第一个看见墨莲湖的商机并且付诸行动,建起一条商业街的人,也是楚玄渊。 一张人皮面具,换个身份,在京城商场上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再到这些产业扩散到京城之外。反正他长年“病着”,不需要露面,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处理这些事。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谢言尘两人成为过命之交,不仅谢言尘,他在江湖中的朋友,过命交情的兄弟不在少数。 他手下的产业多,能人更不少,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身后是楚玄渊。而其中好几个,都已经成了皇商。 京城商场不少事,明面上是谢言尘在办,实际上,他才是真正决策的人。 西楚因为地处环境,天灾极多,以在皇位上那个皇上的尿性,精力都用来玩弄人心,平衡权力,一旦天灾,百姓死伤,朝廷的赈灾不是迟就是克扣,加上贪官盘剥,每次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百姓。 但自从五年前,楚玄渊开始用另一个身份从商后,每年的一半收入,几乎都用来各地赈灾。 这西楚的国土,是他的母后,是燕氏后人,是燕氏铁骑一代一代,用生命守护的土地,这些子民,也是燕氏守护的百姓。皇位上的那个人不做人,他身为燕氏的后人,不能坐视不理! 身为燕氏最后一人,母后不过一介女子,也宁愿舍弃一切上战场,她定不愿看见百姓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一旦有天灾,民间百姓乞求的不是朝廷赈灾粮早点到,而是乞求宣公子能早点得到消息,解救他们于危难。 这宣公子神秘之极,每次戴着面具,但有灾情,必会亲临现场。在百姓之中,是有如救苦救难的神一般的存在。 宣公子是百姓以讹传讹的称呼,这个宣,便是玄渊的玄! 谢言尘给了凌雨汐两个名字:“于青凛,于成化”! 凌雨汐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这种! 第245章 吃了发面吗 有邱光骥于苦役之身再获荣华,强热崛起的奇遇,也有于氏起于微末,以普通百姓之身奋勇杀敌,得封将军的传奇! 只不这于家父子所在的北境一直不太平,所以十几年来一直在边疆,不曾回过京。 谢言尘交给她这两个名字的意思很明白,她心中有些激动:“确定?”还活着,真好! 谢言尘点头:“很确定!一个月前,北境历经四月的一场大战,于氏父子大胜,至少可以保十年无战事,北秦大将军皇甫廷战死,最精锐的皇徽军死伤八成,再无侵犯之力。而且马上会递书求和,北境安了。现在临近过年,于将军将会安顿好北境后,来年春和北秦使团一起回京。届时,不用戍守北境,便可以京城安定下来了!” 原来,谢言尘打听到的消息,俞安昶当初为妹妹讨公道,但因只是商户,又哪里能斗得过凌铁山和邱光骥,被打了几十大板驱逐出去,路上还被邱光骥派出的人追杀,他慌不择路下,掉落河中。 追杀的人见他拖着伤躯落到湍急的流水中,以为必死无疑。 俞安昶顺着河水流到下游昏迷过去,被下游姓于的打渔老头捡到,于老头无儿无女,俞安昶处境艰难,认了于老头为义父,改姓为于,改名青凛,青凛,是聆清二字反过来的谐音! 他在这边被追杀,担心家人,急赶回老家,结果老家竟然已经于一月前灭于一场大火,说是无一人逃出来,于青凛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京城里的人动手了,不然,好好的俞家,怎么会突然有这一场火。他大哭一场,却在街角发现一个六七岁的小乞丐,他发现那是他的大儿子俞锬,俞锬从小调皮,那天他从狗洞里钻出去捉蟋蟀,再回来时,府里已经起了大火,他亲眼见到一群黑衣人离开。 他虽小,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全都死了,那些黑衣人还在满城的搜,搜谁?当然是搜他,他只能混在乞丐堆里。 于青凛寻回这唯一的儿子,泪流满面,带他离了老家,回到老于头家里。 他知道,以前他有万贯家财,尚且不能讨个公道,现在以他的身份地位,想报仇,是绝无可能的。 正好那时北境征兵,俞安昶便以于老头义子于青凛的身份从军。 在军中,他不怕死,打仗冲在最前面,因为他知道,若无军功,便无法升迁,若不能升到一定的高位,这个仇,永远也报不了! 好在他福大命大,十几年的豁命拼杀,也使他从小小兵卒升成了一军主将。儿子于成化也在满十三岁后,瞒着于青凛从军了,父子两人在军中会师! 这其间,于青凛父子曾回京述职几次,不过,于青凛面貌大变,又与凌铁山没有什么交集,加之他大概以为俞安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凌铁山根本没有认出来。 谢言尘又道:“说起这场大战的胜利,阿渊也出力不少,户部粮草不到位,幸得阿渊有所察觉,立刻让就近的商号拨了十万石粮草过去,于将军的北境军才没因为粮草断绝而酿成大祸!” 凌雨汐觉得不可思议:“战场之上,粮草之事,户部的人也敢搞鬼?”那这个朝廷,是腐烂到了什么程度,那些官员,是荒唐到了什么程度? 谢言尘轻笑摇头:“要不然,阿渊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阿渊也不会那么累!” 凌雨汐心中很是高兴,舅舅和表哥好好的,即将回京,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她这边也查到了俞聆清的死,知道仇人是谁,她也可以开始布局了。 皇子们的争斗,在经过长时间的蕴酿和矛盾激发之后,终于放到明处来了。 三月,楚明辞春猎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还被马一脚踩在膝盖上,当时就昏迷不醒,后来人是救过来了,但断了一条腿。 楚明甸这个看起来温顺好脾气的皇子,竟然和临安公暗地里把持盐业市场,手底下养着一帮凶奴,大肆敛财,还逼死过人命,手底下有四五条无辜者的性命。 现在各个皇子之间乱咬,楚明甸的这事也别想藏着掖着,被他的好皇兄们翻了个底朝天。 德妃也因为楚明甸的事败露,被降了位分。 成年皇子之中,便只有楚元彻,楚建邺,楚玄渊了。 不过楚玄渊仍然是被遗忘的那个,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把他当回事。 楚玄渊乐得置身事外看他们疯狂互撕,他正忙着拿下阿汐的一颗芳心。 凌雨汐这阵也忙,她收服西城的混混,并成立青云殿后,在青云殿正式公布成立的日子里,北区王麻子吃了亏不甘心,伙同东区恶鬼南区贼刁一起名为祝贺,实际是来砸场子。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原本最是不堪一击的西城混混们,好像换了个名字,就真的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如猛虎出山。 那常峻岭,之前和王麻子身手相当,都是先天中阶,但那日,他展露出的功力,竟达到地阶一星!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那横扫一切的气场,把王麻子震得四肢朝天,身体上的疼痛都被他内心的麻爪给取代了。 说好一起混成狗,你却悄悄混出头,我是活得像狗,你是真的狗! 本来他还一直以为西城那边是垫底的,他挺有优越感,后来发现,西城的人不止常峻岭,连那个像老鼠一样只会顺手牵羊,阴沟里乱蹿的鼠七,竟然也是黄阶三星。 不仅如此,那什么齐墨,郁明,以前只是西城的小喽啰头子,现在一个个都是玄阶二三星。 这才多久? 西城的人是吃了发面发起来的吗? 一个地阶一星,一群玄阶二三星,差一些的也是黄阶,这是什么概念?就是最强的东城,也没有这么多高手。 不仅王麻子麻爪了,东区恶鬼南区贼刁也觉得自己的地位可能受到了挑衅。 于是,青云殿这公告当日,也没有什么公告了,直接就变成了一场大挑战。 不服没关系,拳头硬就是硬道理。 第246章 墙倒众人推 一场大型挑战下来,没有了东南北三区,有的只是青云殿一统。 四区合一,有严格的殿规,身上沾有无辜者人命的,没有进殿的资格,直接见了官。 不服气的东区恶鬼南区贼刁,在知道常峻岭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而且知道只要能成为青云殿的弟子,他们也可能变得这么强。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能做鸿鹄,谁愿意做老鼠? 能当老虎,谁愿意做狗啊? 皇子们为着那个位置争得急赤白眼,而楚玄渊两人却放开手脚大展拳脚,各自的事不能放,楚玄渊还要忙里偷闲地在阿汐面前刷存在感,阿汐这么忙,而且一做起事来就全力以赴目前无余子,他不多刷存在感,万一阿汐忙得狠了,把他给忘了呢? 楚元彻楚建邺的争斗终于分出了胜负,胜的那个,是楚元彻! 其实不是楚元彻比楚建邺强,而是皇上想楚元彻强。 不为别的,现在朝中,后戚太过强大,皇后之父是丞相,皇后之叔是兵部尚书,皇后的弟弟是京畿卫统领,兵部尚书的女儿湛宛琪的未婚夫是吏部尚书靳文康的儿子,楚建邺想娶的王妃,是大学士荀畅的女儿荀月桐。 湛家还有一个在西境领军的镇西大将军湛鸿陆,手下有二十万大军。 还不算那些明的暗的,以及姻亲等关系,就这么一算下来,楚建邺这边的势力就极为强大可观。几乎是半数朝臣,都与楚建邺有关系。 朝中有些政事,皇帝也有些受制于后戚。 一个对燕氏满门忠烈的最后一个孤女也要毒杀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放任一个身后势力这么强大的儿子当太子。 那到时候,朝中百官是听他的,还是听太子的? 万一他还能多活几年,太子不耐烦了呢?他是会被逼宫,还是会不明不白地驾崩? 所以,有皇帝在暗戳戳的搞事,楚建邺想要成功,基本不可能。 楚建邺自以为聪明的选了荀月桐为王妃,也是对皇上的心思有所察觉,但太晚了。 不仅是他败了,整个湛家都败了! 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的西境战事说起,皇帝只顾着平衡朝局,燕氏铁骑消失十余年后,各国都有些蠢蠢欲动,毕竟,如今的西楚,已经没有震慑天下的强大军队了。 而燕云衣当初一战,能让敌军十几年后才蠢蠢欲动,已经够难得了。 湛鸿陆败了,不但败了,还战死了,连城都没守住,被南齐连下三城。 出现这样的重大败仗,自然要彻查,湛家一个小妾见到朝中派出的使者,拼死举告,说湛鸿陆与南齐那边暗地勾结,竟欲谋反! 朝中使者一听,事关重大,搜查之后,果然查到湛氏与南齐的书信往来。 这是通敌大罪,哪怕湛露晗贵为皇后,也没法幸免,湛氏满门抄斩,诛九族。一时,菜市口刽子手的鬼头大刀都砍卷了,人一批批的杀,砍到麻木,人头成堆,流血飘杵。 楚建邺当然完了,因为他是皇子,没有杀头,但被圈禁,再无缘那个位置。 当然,楚建邺也并不无辜。 既然墙倒了,那自然有一番彻查。 这一查,查到去年燕州大旱,领命前去赈灾的楚建邺,将朝廷下拨的二百万两赈灾银贪了八十万两。 再一查,前年宁州水患,朝廷拨银七十万两,赈灾的人是楚建邺这边的,孝敬了他三十万两。 还有各种差使和事件,零零种种,他简直是来者不拒,雁过拔毛。 这定王光是吃这些天灾赈灾银,都吃得嘴角流油。而因为被他吞了赈灾银,不知道多少百姓枉死,激起多少民变。 这样一个贪婪又心黑的皇子,就算没有湛氏通敌之事,又怎么配为储君? 只剩下一个楚元彻了。 威远将军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毕竟,他的女儿是安王正妃,而安王应该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 邱光骥这个皇上信任的权臣,在湛氏谋逆事件之中抽丝剥茧,将一样样证据呈送御前,既是顺了皇上想除掉后戚之意,也真正肃清了楚元彻的储君之路。 凌铁山更是走路都带着风,红光满面。 还真是歪打正着,要是他的莲儿嫁的是三皇子,哪有今日的好事? 还亏得落水呢! 虽然皇上仍没有定下太子,可现在除了楚元彻,还有别的人选吗? 因着湛氏通敌一事,原本济济一堂的朝堂上都松散了许多。 不过,马上就要科举了,正好换一批新血。 凌铁山已经在想着,怎么去拉拢一批新科仕子。 他的女儿都要成太子妃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得为女儿多添几分助力! 而这场事故之中,有心想投三皇子那边,已经在接洽但没被牵连的南康长公主与巽阳公穆世龙,感觉有如死里逃生一般,庆幸自己的动作慢了些,才没搭上那艘去往阎罗殿的船。 谁能想到呢? 如日中天的楚建邺,荣宠不断的皇后,位高权重的湛氏一族,说倒就倒了,整个过程还没三个月。 世事无常,谁能预料? 他们担心的是,现在,他们还能搭得上大皇子这条船吗? 要是搭不上,那以后穆氏一族,便会沦为三流家族,甚至还可能被大皇子记恨。 好在他们有个宝贝女儿穆妍,之前就一直喜欢太师府的秦睿津,他们原本是极力反对的。 他们支持三皇子,女儿喜欢上大皇子的表弟,这算怎么回事?现在,却让他们觉得,这还真是老天给他们的一条活路。 夫妇两人大喜,他们又开始极力支持女儿把秦睿津拿下。 这位可是秦太师的嫡孙,是秦太师身边带大的,深得秦太师的真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而且,秦睿津此人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唇红齿白,风度翩翩,龙章凤姿,不论风华气度,还是出身教养,都是顶尖儿的。 之前囿于他是大皇子这边的人,夫妇两人不同意,但现在,正因为他是大皇子这边的人,两人态度大变! 妍儿嫁给他,那不就妥妥地搭上了大皇子这艘船吗? 第247章 贱民而已 在南康长公主的出谋划策下,决定举办一场赏花会,让穆妍和秦睿津多接触接触,最好是能得到秦睿津的心,将此事敲定。 于是,一场热闹非凡,别有用心的赏花会很快就举办了。 来参与的人还真不少。 毕竟,南康长公主可是皇上亲妹子,很多人还是很给面子的。再说,这样的赏花会换个说法,和勋贵子弟闺秀们的相亲会差不多,未婚定的少年男女,还是很喜欢的。 这次,楚玄渊凌雨汐没有参加。 上次的事可不怎么愉快,长公主府的态度也很明显,这个姑姑,也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既无亲情,何必虚与委蛇?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没有参加,可错过了一场大戏! 南康长公主和穆妍母女两个商量几天,还有穆世龙的建议和意见,最后,他们很有把握将秦睿津拿下。 也不是他们猴急,而是他们看现在这情形,如果不赶的搭上大皇子这艘船,等大皇子立为太子了,他再搭上还有用吗? 而现在朝中情形看来,大皇子成为太子,那是随时都有可能,他们不急不行! 其实方法很简单很老套。 一个丫鬟递茶的时候不小心把秦睿津的衣衫给泼到了,立刻就有下人带他去更衣,当然是专门为秦睿津设的更衣处,那里会将点燃的熏香换成带着催y情效果的迷香,而穆妍早就在等着了。 只要两人衣衫不整地被别人发现,这门亲事不成也得成。 很老套的手段,后宅之中常用。 但老套不老套没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秦睿津衣衫湿了,小厮带他更衣去了,去的也是之前计划好的那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南康长公主为保万无一失,和几个贵妇说说笑笑往这边来。 一切顺理成章。 有人惊叫,接着门被推开,里面的确有两个衣衫不整的人。 南康长公主心中大喜,这是成了。 但她的脸上却沉如水,更是一脸痛心疾首,众贵妇们哪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既然身逢其会,也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南康长公主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可定神一看,那两个衣衫不整的,一个是她的女儿穆妍没错,另一个,却不是秦睿津,而是秦睿津那个纨绔粗鲁,不学无术,吃喝玩乐五毒齐全的弟弟秦旭泽。 南康长公主呆了,清醒过来的穆妍傻了,秦旭泽也是一脸迷茫。 事情突然就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 南康长公主心神大乱,险些没能绷住,这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穆妍竟然还来了一句:“怎么是你?” 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很大。 看着众贵妇们探究的眼神,南康长公主又气又怒又觉得无地自容,只得赶紧的用几句场面话把这事敷衍过去。 纵使这样的计划之中透着深深的算计,但是南康长公主和巽阳公觉得抛开家世和出身,秦睿津也是极出色的人选,他们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一点也不吃亏。 可现在,秦睿津换成了秦旭泽,这该怎么办? 穆妍不依,她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她看到的是秦睿津,怎么到后来变成了秦旭泽?一个青年才俊,一个纨绔子弟,能比吗? 巽阳公一锤定音:“嫁!” 他们让穆妍定这个计的目的,就是为了搭上大皇子的船,虽然秦旭泽绝不是理想的女婿人选,可他也姓秦,也是秦太师的孙子。这船还是搭上了就行了! 至于穆妍不愿意? 事已至此,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这么多人看见她和秦旭泽在一起拉拉扯扯,她还能再嫁秦睿津吗? 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秦旭泽也觉得晦气,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穆妍在一起,他感觉有人算计了他,他还不想成亲,但现在却不得不和穆妍定下婚约! 只有秦睿津轻浅一笑,弹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深藏功与名。 在丫鬟把他衣服泼湿的时候,他就知道定然有事,小厮把他往那更衣室领,他就猜到可能性,早就叫过了暗中跟着保护他的人把秦旭泽弄来顶替他。 他这么优秀的人,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子对他芳心暗许,这么拙劣的伎俩,他又怎么会中计? 此事,成为京城一个大笑话,但巽阳公和南康长公主觉得结果还好,他们甚是满意。现在,他们也是大皇子一脉的人了。 春暖花开了,北境大捷后,北秦递上和谈书,和谈之人和镇北将军于青凛父子一众奉旨进京了。 皇上心情大好,如果北境安宁,他又可以高枕几天。 西境那边的大败,失了三城,好在北境这边,能补回来! 那他西楚就没有什么损失。 在这个皇帝的心里,这边打了败仗,失了城池,那边打了胜仗,北秦和谈,就感觉西楚没有吃亏。 至于将士浴血,失城百姓如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压根不管,也不想管。 一些贱民而已! 就如那些灾情,因为朝廷赈灾太迟或是赈灾官员贪腐而致许多无辜百姓枉死,或是有流民揭竿而起,只要最后灾情平复,流民被镇压,他也觉得无关紧要。 一些贱民还能动摇皇室根基不成? 他现在在考虑,是不是要祭告太庙,立楚元彻为太子了。 毕竟,现在只有这个儿子了。 老二庶人,老三圈禁,老四被刺,老五活不过二十,老六赶往了封地,老七断腿。 楚元彻是个好的,京城之中有贤王之名,平时也礼贤下士,在朝中声望极好。 而且,在众皇子斗成乌眼鸡的过程中,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劣迹! 不过,祭告太庙需要准备的事颇多,他已令礼部准备了。 正好,等于将军回京,北秦使者割地赔款地和谈,这也算是三喜临门! 这日大朝会,皇上问道:“于将军一众到了哪里?” 新的兵部尚书出列答道:“回皇上,镇北将军于大人一行,应该已经快到麟州了!” 到了麟州,距离京城就只有不到十日路程了。 皇上正要说话,突然:“嘭嘭嘭嘭”一阵急响传来。 第248章 这是找死吗 朝堂上众臣脸色大变。 登闻鼓响! 这登闻鼓一向都只是个摆设,若非重冤奇冤,也不会有谁闲得发慌来敲,毕竟,敲鼓之人要先挨三十廷杖,有可能杖没挨完,人已死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敲这鼓? 登闻鼓响说明总有一处官府渎职,无冤谁敲登闻鼓呢? 已经多少年没有在那里积灰了?从先先皇算起开始,三朝了还是第一次响吧? 正好是早朝时候,都不用另寻时间,皇帝脸色沉沉,他在位的时候,竟然会敲响登闻鼓,这不是在变相说他昏瞆? 皇帝虽然做了许多恶心事,但却还顾着名声,不说青史留名,但史书上可别留下昏君之名。 登闻鼓响就得受理,皇帝决定,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渎职,把人逼得来敲登闻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敲鼓之人带上堂,是个四十多岁,断了一条腿,断了一只手,脸上还有两道刀疤的人。 加上挨了三十廷杖,身上都是血迹。 这模样,吓坏好些人。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丑陋可怕之人? 那人一到堂前,也不顾满身的血,伏跪在地,高声喊冤:“草民鲁庆平,状告忠肃侯邱光骥谋反欺君,草芥人命,勾结马贼,假造军功!” 满朝哗然! 这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竟然在朝堂上告皇上信任的权臣邱光骥这么多条罪名? 假造军功? 勾结马贼? 谋反? 欺君? 哪一条都是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的罪! 谁都知道忠肃侯再回朝堂,一直深得皇上信任,自湛氏灭族之后,他更是皇上信任的第一人。 此人竟然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告他这么多条罪,这是找死吗? 邱光骥此时也是脸色黑沉。 这告状之人面目全非,肢断腿残,早不复以前模样,邱光骥压根没有认出来,但是当他自报名字鲁庆平时,邱光骥眼里冒出一抹杀气。 皇上问道:“状告谁?” 鲁庆平大声道:“邱光骥谋反欺君,草芥人命,勾结马贼,假造军功!” 皇上顿时脸色一变,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诬陷当朝重臣?来人呀,拖出去午门……” “皇上不可,皇上难道想史书上记录:‘景平四十三年,登闻鼓响,有民告忠肃侯邱光骥谋反欺君,上以诬陷论处,当时斩于午门’吗?” 说这话的,是十七皇叔。 这十七皇叔就是真的皇叔,皇上的叔叔。 皇上如今都五十多了,这个幼叔才四十,先皇即位的时候,当侅今已经十几岁了,而这位皇叔却还在襁褓中。 当年皇上即位,为显仁德,一个没成年的皇弟,自是不用放在心上,赏个王位,赏个闲职,这十七皇叔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除了大朝会来站站,一向不多嘴,不多事,下朝之后回到王府,只爱美人和美酒。 皇上皱眉,阴沉沉地看着他:“那你说如何?” 十七皇叔出列,恳切地道:“皇上,大家都知道忠肃侯是个人才,曾立下军功,入朝之后,也甚有见地,行事忠正,但是别人不知道,天下百姓不知道。这本就是君臣不相疑的佳话。但皇上若真杀了这鲁庆平,反倒会让人以为皇上包庇,让皇上的圣德之名有损啊!” 这话皇上听进去了,他道:“依皇叔之见呢?” 十七皇叔道:“有人告,那便查!忠肃侯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相信忠肃侯也愿意借此还自己清白。到时候查出毫无实据,只是诬告,再处置鲁庆平不迟!皇上您觉得如何?” 又道:“忠肃侯以为如何?” 邱光骥还以以为如何?他道:“庆王说的有理,只有彻查才能还臣清白!”他当年的事,早就抹得一干二净,该杀的人也都派人杀了,什么证据?根本不可能有! 皇上目光扫过群臣:“此事交由谁负责为好?” 秦太师出列道:“既然此事庆王力主彻查,一事不烦二主,不如交给庆王!” 十七皇叔脸色顿时成了苦瓜,道:“臣只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名声,不想史书上有不利于皇上的言论。臣什么都不会,怎么查?” 这话让皇上都笑了,他这个皇叔他知道,的确有些不学无术,早前也办过几回差使,结果办得一蹋糊涂,给他收拾乱摊子的人叫苦不迭,状都告到他这里了。 “事涉假造军功,谋反,欺君之罪,总得要个皇族出面!”镇国大将军卓景行碎碎念:“可大皇子妃是邱侯外甥女,这不适合啊,十七皇叔又推辞,那就只有九王爷和燕王殿下了!” 为楚玄渊主持过婚典的九王爷急忙出列:“皇兄,皇兄我不行啊,我晕车又晕船,这人说的事,一听就年代久远,我能力平平,怎么能查?要不,交给燕王吧!” 众臣:“……” 谁不知道燕王病歪歪的,交给燕王,那和不查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都乖得很,这可是查忠肃侯。 没看见有人告忠肃侯,皇上当堂就要将人拖出午门斩首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定得推,不然嫌命长还是嫌日子好过? 十七皇叔道:“交给燕王好啊!”他对皇上道:“如今陛下的成年皇子只有大皇子和五皇子,大皇子避嫌不能审理,那交给五皇子天经地义!”他挤眉弄眼地又道:“我们都信得过邱侯的人品,交给谁查都一样!” 皇上一想也是! 要是一个心疼儿子的父亲,皇上想着燕王病成那样,肯定是会另选他人,但是,皇上并不在乎楚玄渊的病。 查案路上死了就死了,史书上若记“皇上派亲子查案,亲子累死于途”,这也是美名嘛。 他信任邱光骥,这件事本就只是走个过场,要是真能累死了楚玄渊,岂不是更好?那燕氏在这世上就真的再没有一点痕迹了。 皇上立刻拍板道:“行了,既然众卿意见一致,那此事就交给燕王办理。来人,拟旨!” 众臣:“……” 众卿意见一致? 哪来的一致?这燕王是不是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 第249章 如此军功 圣旨到了燕王府,传旨太监连好处都没要就赶紧跑了。 凌雨汐惊讶:“这件事本该十七皇叔祖办!” 这是她送给邱光骥的大礼! 这世上哪来那么容易的军功?哪来那么恰到好处的马贼?哪来那么多听话的苦工兄弟?哪来那么正当时作恶让他英雄救美的山匪? 只能说,邱光骥此人阴狠有手段。 他把一切做成一个完美的局,把所有的证据链都给弄齐了,把所有不利于他的都抹杀了。 如果不是凌雨汐亲自跑了一趟,抽丝剥茧还原真相,又寻到在邱光骥毒手下的幸存者,这件事就封在尘埃中了。 楚玄渊轻笑道:“阿汐,这是我让十七皇叔祖让给我的!” 这么多年,他也该出现在人前了。 楚玄渊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把完整的证据呈送到了御前。 邱光骥当初流放时,那片苦役处活累环境恶劣,管工凶残。邱光骥极能隐忍,用了两年半时间,把所有人所有地形都摸熟了。 那儿已经是苦寒边境,靠近边境的地方有一个部落。 大的势力会建国,小的势力便称部落。 这部落民风彪悍野蛮,男女皆能战,大概有一万多人。不过他们也知道西楚是大国,不好惹。 而西楚也因为那部落占地不是山丘就是沙漠,贫瘠之地,要打下来不易,不必要花这个兵力,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邱光骥悄悄地和那边部落的首领取得联系,把苦役地开采的是金矿的事透露出去。他又联系了在西边的一伙一百多人的马贼,和他们达成另一个协议。 于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日子,部落的人冲向了苦役地,金子谁不想要?夺得金矿,可以去别的地方买粮食布匹和马,部落的人就再也不会饿死冻死了。 邱光骥也是个人才,虽然在苦役地才一年多时间,却已经发展了几十个过命交情的兄弟,这些人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攻打,他们趁乱杀了之前奴役他们的管工和差役,然后就找地方藏起来。 部落的人来了五千人,管工带着监军们迎战。 苦役地的监军只有两千人,这些人平时就守着这些苦工们,免得他们逃跑。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个部落的人就算过来也抢不到什么,更不想与西楚为敌,这里一直安生。那些监军们最常做的事,反倒只是拿鞭子抽打苦工了。 部落人和监军们战到一起,打得昏天黑地。 邱光骥就那样,带着他的兄弟们,始终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这场仗很快就有了结果。 监军战死了,邱光骥鼓动苦役们,这是他们脱离这里的机会,只要驱除外敌,立了功,朝廷肯定会赦免他们的罪行。就算他们死了,也不是待罪之身, 而是西楚卫国的忠良! 苦役们看到了希望,果然奋起反抗,苦役们长期劳作而身体虚弱,而部落的那些人,却彪悍勇猛。但苦役们是想着立功脱离罪身,个个悍不畏死! 最后,部落的人损失了三千多人赢了这一仗,他们去寻找黄金,也想寻找那个找到他们告密说这里开采的是黄金矿的人。 这时,邱光骥就带着他的兄弟们出现了,他直奔那个部落首领,之前就是他去接洽,部落首领自然认出了他。 邱光骥拿出了两块金子,表示这就是金矿里产出的金子,不过其他的都藏在一个地方,每个月会有人来运一次。 他以带他们去找藏起来的金子为名,带他们去往一条左边是山崖,右边是悬崖的狭窄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断崖,崖底是百丈悬崖。在断崖和对面,有座粗绳桥。 这条路,被称为鬼见愁。 看到金灿灿的金块,部落首领对邱光骥深信不疑,却不知道那条路就是他们的死路。 邱光骥走在最前面,飞快地跑到路的尽头,摸出怀中的匕首,把那绳桥斩断。 还在桥上的人顿时摔落崖下,死得不能再死,而那些还没上桥,但进入了狭窄的鬼见愁的人,知道这是中计,立刻就要回转,邱光骥的兄弟们已经把后路堵了。 部落的人原本还留了几十人,也早就被邱光骥的兄弟们用各种手段出其不意地杀掉。 所以最后,部落里的人全死了,监军全死了,管工全死了,苦役们也死了大半,而邱光骥带着他那些全须全尾的兄弟,去见了当地最大的官,冀州巡抚。 事情变成了部落人来袭,管工逃蹿,监军们战死,他带着苦役兄弟们苦战,终于用计谋将部落人引进鬼见愁全部杀掉。 这可是泼天大功。 那个部落虽然暂时和西楚相安无事,但谁会嫌国土太大?何况是那部落中人主动挑衅! 冀州巡抚听邱光骥描述过程,觉得他有勇有谋,问他有没有把握把那部落彻底收服,邱光骥信誓旦旦。 冀州巡抚动用他能调动的一万驻军,交给邱光骥。邱光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果然带着那一万驻军,将那整个部落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了。 西楚多了百里国土,一个部落却从此消失于天下。 冀州巡抚想好了,等到邱光骥回来,这泼天大功,就是他的,顶多给邱光骥一点油水喝。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疼爱的女儿遇上马贼劫掠,是邱光骥带着苦役们,把他女儿救了,而他女儿,见邱光骥长相出众,人又英雄了得,非他不嫁! 冀州巡抚还能怎样?自己女婿的功当然不能贪,不仅如此,还把灭部落,灭马贼等等功劳都上报朝廷,并加上许多溢美之词。 楚玄渊还查到,那马贼劫掠冀州巡抚的女儿,是邱光骥早就设好的英雄救美计。这么多年来,为了防止当年的事败露,邱光骥杀的人很多,他派出人手,大概没料到,竟然还会有漏网之鱼! 而忠肃伯贪墨案之所以再审时证据不足,也是邱光骥动了手脚,他杀了关键证人,毁了关键证物!才会使再审时出入极大。 也就是说,当年的忠肃伯其实并不无辜! 第250章 大白 楚玄渊带着人证物证回来时,满朝震惊! 这邱光骥,是真真的奸计脱身, 假造军功,罪犯欺君! 哪怕皇上一向信任邱光骥,面对这样的证据确凿的结果,也气冲斗年,直接就下令将邱光骥下狱了。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邱光骥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尾巴都清除干净,所有的人证都灭了口,但是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他的人不止一次监视了楚玄渊,确定这就是个病在膏肓的短命鬼,可能还没到冀州,就会死在半路,对皇上派他去查,心中冷笑不止,但他行事谨慎,即使如此,也派了三路杀手去半路劫杀。 而楚玄渊这一路走得很慢,拖住了邱光骥人的视线,却不知道玄云阁早就已经全面出动,去查这件事了。所有的证物集齐,楚玄渊才刚刚走到冀州,不过是和冀州巡抚会了个面,就转道回京了。 听到手下飞鸽传来的消息,邱光骥觉得很正常,一个长年生病的皇子,人情世故都不懂,能去找冀州的父母官问一问就已经是超纲了。 谁能想到,他手中竟然有那么完整的证据链和证人? 谁能想到,他并不只是去问冀州巡抚,甚至连他联合马贼做局英雄救美,都查出来了? 谁能想到,不仅他所做的事查了出来,连他翻案的忠肃伯的贪墨案,也同样证据确凿,把他好不容易毁掉的东西,又从侧面给补齐了! 邱光骥被押入天牢的时候,知道大势已去,面如死灰! 凌铁山也是吓得够呛。 邱光骥做的事他虽不全知道,但也知道得不少,而且很多事参与其中,现在他下了大狱,得想个办法撇清! 可想到他娶的邱氏是邱光骥的妹妹,还能撇清吗? 就在邱光骥下大狱的第二天,镇北将军于青凛回京了。 这阵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赶到封地的,圈禁的,贬为庶民的,让皇上好像老了几岁,还有他信任的权臣邱光骥,竟然是以欺骗的手段混到他身边,枉他还那般信任。想到这里,皇上就更生气,一个佞臣,这是把他一国之君当成傻子! 不过,总算还是有一个好消息。 镇北将军大捷,而且,还让北秦求和割地赔款,这次,北秦的使臣是来求和的,到时候条件可得好好谈。 这是扬眉吐气的大事。 自从燕后带着燕氏铁骑打过那一场漂亮仗之后,西楚已经十几年不曾这样扬眉吐气了。 皇上派了十七皇叔,九王爷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由此可见,他对于青凛有多看重。 于青凛,一个渔民的儿子,无背景,无牵扯,这不正好是可以接替邱光骥的人选吗? 朝堂上,换下盔甲,穿着常服的于青凛父子,仍然带着武人的英气,威风凛凛,背脊挺直。 站在人群中的凌铁山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许是这位于将军以前入京述职的时候见过吧! 皇上对于青凛父子亲切有加,问他们要什么封赏! 于青凛父子跪于金阶,他们不要封赏,只要皇上给予一个公道! 此事引得众臣面面相觑,皇上也是一脸懵逼。 于青凛道:“皇上,臣名于青凛,是渔夫义子。但臣还有一个名字,叫俞安昶……” 当年的事,被一一道来,俞氏的冤,俞家满门的性命,凌铁山的忘恩负义,邱光骥的狠毒手段…… 如果于青凛只是一个普通小兵,又或者只是一介草民,他的话谁都不会信。 但现在他是镇北将军,他不要封赏,只求一个公道,可见此事必然是真。 更何况,现在的邱光骥,不是在朝堂中穿着紫袍的皇上信任的权臣,而是关在天牢中欺君的臣子。 皇上沉声道:“于爱卿,朕定令人彻查,还你公道!” 早在于青凛自报家门的时候,凌铁山就觉得双腿发软,额头的汗滚滚而下。 俞安昶竟然还活着!还成了镇北将军,这可比他这个威远将军的份量重多了! 他还能活吗? 若是知道俞安昶还有这样的造化,当初打死他他也不会那样对俞聆清! 皇上有心对镇北将军降下恩宠,这事很快查清。根本不用怎么查,因为于青凛那里几乎有完整的证据链。 当然,这些证据链,是凌雨汐给的。 早在于青凛的大军即将到京城时,凌雨汐便已经先去和他会了面。早就准备借着这次军功让皇上还妹妹一个公道,还俞氏惨死的满门一个公道的于青凛,得到这些证据,自是直接就呈送了上去。 俞聆清死得不明不白,原来竟是邱光骥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成为正室暗杀了。 原来凌铁山的厚背刀来由,竟是俞氏当年为他精心打算的结果,一个男子得了女子这样倾力帮助,反手却将她害得惨死,还将她所生的女儿,自己的骨肉当成草芥赶到庄子上自生自灭,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也配为人? 朝堂哗然! 凌铁山被禠夺官职,与邱光骥为伍去了。 这时,镇国大将军卓景行突地出列,提出他的疑义:众所周知,皇上信任邱光骥,所以许多案子都是由邱光骥办的,这个人行事毒辣毫无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他查出来的结果,又有几分可信? 皇上把这话听进去了,远的不谈,近期邱光骥所处理的三皇子案相关涉案之事重翻一遍,这一翻,发现其中很多证据竟是伪造,所查之事,真假参半! 而这其中,大皇子一党在其中做手脚的痕迹十分重。毕竟,邱光骥的外甥女可是大皇子妃! 构陷兄弟,清除异己,大皇子表面光风霁月,贤德明礼,背地里竟然如此阴毒。 皇上气得昏厥,太医来把脉,竟然发现皇上被人下了毒,彻查之后,这毒竟是秦贵妃下的。 这次,皇上再也不能容忍,赏了秦贵妃三尺白绫,高高兴兴准备当太子的楚元彻,脸色惨白地被赶往封地去了。 而皇上也因毒发,连遗诏都没留下,便一命呜呼。 唯一成年的皇子燕王楚玄渊在大臣们的数次奏请之后,勉为其难登基为新帝。 新帝立凌雨汐为后,并空置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朝堂也一改先皇在位时的各种文不思政,武不思战的作风。 新帝纳忠谏,用良臣,远奸佞,自此,西楚朝堂一片清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