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 第1章 她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深夜,电闪雷鸣。 山脚旧屋。 宋连荷裹着披风,跌跌撞撞地冲进小木屋。 撞开门她就倒在地上难耐地翻滚,全身好像火烧,从内里燃至皮肤,恨不得将她燃为灰烬。 尤其小腹燃起的那团火,来势汹汹,亟需什么来缓解。 谁又能想到,前一刻她还是喜提一百万现金大奖的保险公司年度销冠,钱还没焐热呢,路上就出了车祸,醒来后居然穿到她曾看过的一本古言小说里! 若是手握财富密码头顶主角光环的女主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恶毒女配、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与她同名同姓的将军府千金宋连荷。 头顶惊雷阵阵,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眼下这段情节,刚好是宋连荷给女主下药,结果被女主机智调包,第二日便被人发现她和小厮颠鸾倒凤,从此,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千金成了全陵安城笑柄。 好在紧要关头,保险从业人员宋连荷穿来了,熟知后续剧情的她,狼狈落跑,直接从狗洞里爬了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去了后山。 残败的木屋内,哼哼唧唧的声音酥到入骨。 宋连荷难受地扯着领口,原文中提到过,她中的是西域猛药,想解脱唯一的办法就是和男人欢好。 现下她是见识到这药的厉害了,可这荒郊野岭她上哪去找男人啊? 殊不知,黑暗中一双犀利的眸,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宋连荷全身燥热,不停撕扯衣襟,别看原主品性不佳,却生得美艳娇嫩,肤若凝脂,才扯了这么几下,冰肌雪肤上就落下几道红痕。 一红一白的视觉刺激,令男人的呼吸微微滞住。 宋连荷快要失去理智,直至滚至漆黑角落,冷不丁撞上一具身躯。 她愣了,挣扎着回过头去看,瞬间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那里端坐着一个男人,面戴银罩,长发束起,黑袍加身,隐约散发着诡谲邪气的眸,这会正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像在看一个死人。 破木屋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男人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宋连荷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久旱逢的那滴甘霖!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男人动也不动,就这么用着毒蛇一样的目光缠紧她。 咔嚓—— 一道闪电劈过,照在她白得发亮的皮肤上,饶是男人从不近女色,也不禁微微挑下眉梢。 宋连荷咽了咽口水,朝着男人爬过去,直到挨近他的身体,她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噤。 他的皮肤凉凉的,真的好舒服啊 男人仍是无法动弹,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此刻恐怕已经投胎几个轮回了。 宋连荷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跟小命比起来,贞操算得了什么? 她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扯着男人衣服,用仅剩的理智说:“我中了毒……必须要借阁下身体用一下。不过你放心,不是白用,我会对你负责的……” 古人的衣服她不会解,情急之下,直接刺啦一声,撕开了男人的衣衫…… —— 天微明,木屋内凌乱不堪。 宋连荷猛地睁开眼,此刻,她正枕在男人强壮的手臂上,手缠在人家腰间……再抬眸,是男人赤裸的胸膛,上面一道道都是红色抓痕,就跟小猫挠过似的。 昨晚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她推倒他然后就直接骑…… 简直是——丧心病狂! 宋连荷,你这个禽兽! 顾不得快要断掉的腰,宋连荷悄咪咪起身,佝偻着身子捡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什么要对男人负责之类的鬼话,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穿戴好后,她便踏着山间烟青薄雾,逃之夭夭。 片刻,男子倏地睁开眼,瞬间冲开全身经脉。 他缓缓坐起来,眸底像淬了两块阴毒寒冰,冻得人瑟瑟发抖。 咻。 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外。 “跟上。” 咻。 黑影随即消失。 男子抬手,手中多了块玉坠。 文茵…… 他阴冷地眯起眼眸,凉凉地盯着玉坠上面的字,周身都是恣意张扬的邪肆气息。 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第2章 断她一条腿,可谓是大快人心 宋连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将军府,她穿书的同时也接收到了原主的一些记忆,府中路线和各人物关系,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此刻院子里,摆满了贺礼。 她突然想起,三天后就是本书主角,也就是将军府大小姐,宋郗兰的生辰。 宋郗兰虽是庶女,却是享誉陵安城的才女,因为有主角光环加身,她就像每个男人生命里都会出现的那束白月之光,美好得令人心生向往。 有了这样的对比,宋连荷就成了将军府洁白素墙上的一滴蚊子血,谁瞧见了都想顺手抹去。 负责清点贺礼的田嬷嬷,看到进来的人后,不过敷衍施一礼,“见过二小姐。” 转过头便吩咐底下人:“都仔细着些,这可都是翎王送咱们大小姐的礼物,都贵重着呢!” 田嬷嬷声音响亮,说话间还朝宋连荷瞥了几眼。 因着宋连荷亡母战功,圣上为她指婚翎王周君临,可周君临心系的却是女主宋郗兰。 由此宋连荷心生妒意,连连构陷庶姐,幸得翎王处处相护,但这也激发了女主的斗志,机智反击后,每次都是宋连荷狼狈不堪,不算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是以,作为女主的教养嬷嬷,田嬷嬷就是故意给她难堪挫她威风。 圣上指婚又怎样? 还不是一样遭翎王嫌弃? 换作原主,恐怕这会早就杠上了,但宋连荷刚侥幸保住小命,只想回去洗个澡再吃顿大餐压压惊,哪还有心思跟她整这些个子丑寅卯! 田嬷嬷又说:“二小姐,您留意脚下,您磕了碰了事小,若损坏了这些贺礼,王爷可是会问责奴婢的。” “好嘞。” 宋连荷脾气很好地应着,甚至还贴心地绕过院子,不给别人添麻烦。 身为优秀的保险人,时刻谨记要和气生财,因为任何对象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客户! 此举反倒让田嬷嬷怔了半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目露惊恐。 性情转变如此之大,二小姐莫不是……生了癔症? 不远处长廊上,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旁边一袭墨绿长衫的玉面男子,远远瞧着,徐徐道:“子尹,刚才说到哪来着?哦对了,整座陵安城痴情于你的女子多不胜数,你这位未婚妻可是头一号。可眼下我瞧着怎么……” 苏华清笑意吟吟,侧头去看身边这位翎王殿下,眸底难得可见一丝幸灾乐祸。 周君临依旧面若寒霜,如玉俊颜不见丝毫变化,自那端收回目光。 “呵呵,不过她若这样识趣倒也省了殿下的麻烦,最好是能主动退婚那就更完美了殿下您说呢?” 周君临没言语,俊颜微绷,转身便朝叠翠轩走去。 苏华清在身后喊:“那什么在下就不陪你去见心上人了啊还望翎王殿下恕罪!” —— 蓓月楼,陵安城第一大青楼。 楼下觥筹交错,清歌浅舞,依红偎翠,多的是王公贵胄,在这一夜千金! 楼上雅间,黑衣男子依窗而立,半边身子罩在阴影处,阴鸷暗沉的目光也渐渐被夜色覆盖。 “主公,查到了。” 身后骤然出现一黑衣人,低声道:“那名女子是护国将军嫡女,宋连荷。” 男子眯起黑眸,周身的气息也开始变得阴冷诡谲,他低低笑了声: “宋、连、荷!” 他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 宋连荷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恢复体力。 那日在破屋,男人明显受制,就像武侠剧里演的被点穴了一样,但这也架不住男人耐力好啊! 所以就辛苦了她,腰是真要断了! 现今她只求一件事,千万别让她中招啊! 这时,院子里鼓乐阵阵,好不热闹。 第3章 他会将姐妹二人一块娶了吗? 宋连荷下了床,活动下手脚,这才唤来丫环,“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丫环双叶唯唯诺诺上前:“回二小姐,今日是大小姐生辰,老爷正在前院招待贵客,故此……热闹了些。” 宋连荷仔细回忆原书情节,貌似宋郗兰生日这天,周君临当众送上母妃遗物玉镯,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宋连荷得知后直接夺过镯子,当众摔个粉碎,周君临大怒,不顾宋将军求情,当即命人断了宋连荷一条腿,可谓是大快人心。 想到原书的情节,宋连荷打了个寒噤。 宋连荷本想称病不去前院,可田嬷嬷已经带人候在了门外。 “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二小姐梳妆。” 宋连荷听得直翻白眼,书里描写的妾室柳氏,是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在夫君面前是端庄贤淑,进退得宜,所以在前夫人故去后很快便扶了正。 她叫自己去前面参加生辰宴,明面上是礼数周全,其实无非就是想要刺激宋连荷,想她当众出丑,惹得周君临厌恶,女儿成为翎王妃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种伎俩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可宋连荷却是每次都中招。 宋连荷想了想,直接让双叶把人叫进来,“不是要为我梳妆嘛,那就快点吧。” 田嬷嬷等人上前,一个个都是巧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宋连荷的妆容格外浓艳,又挑了身大红衣裙。宋连荷相貌艳丽,这样的装扮自是锦上添花,美是美,却不适合今日的场合,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宋连荷端坐在镜子前看着,全程都配合得很。 直到田嬷嬷在她头顶插上最后一只金钗,她才徐徐开口:“嬷嬷的手,就是巧。” 田嬷嬷不禁面露得意,“是二小姐天生丽质。” 宋连荷又道:“田嬷嬷先去院前帮忙好了,怎么说也是姐姐生辰,待我取来贺礼便去。” “那……二小姐快点吧,别让老爷夫人等急了。” 直到田嬷嬷带人离开,宋连荷这才拔掉头上这些累赘,“双叶,更衣。” 田嬷嬷回到前院,来到柳氏身边,朝她点点头。 柳氏抿唇微笑,起身踱到夫君身边,与他一起招呼贵客。 区区庶女的生辰宴,能有将军府这等规模的,怕是全陵安城独一家了。 在座的不是护国大将军的同僚,就是宋郗兰的手帕交,皆是簪缨世胄。 直到周君临到来后,众宾客起身行礼,宋行风带着妻女上前,“见过翎王殿下。” “免礼。” 周君临依旧一袭白色,似雪一般的衣袍上,绣着几枝海棠,灼而不艳,艳而不妖。清绝的眸眼,映出宋郗兰温婉的身影,浮出几丝暖意。 他径直来到宋郗兰面前,将一只红木盒递过去:“送你的。” 宋郗兰一颗心早就砰砰乱跳,哪怕早已私底下见过百次千次,可还是会陶醉在他这副神只般缥缈出尘的气质下。 她敛眸,抚下心头悸动,乖巧行礼,“谢翎王殿下。” 她虽不及宋连荷那般的艳光四射,可也生得千娇百媚,穿着素雅,人淡如菊,亦是陵安城里众王公才子心中的佳人。 宋郗兰脸颊微赧,接过来红木盒时小声道:“前日你不是送了我许多嘛。” “这个不同。” 周君临声音里带着轻快笑意。 宋郗兰何等聪慧,依稀猜到些,颊边的笑意更深了。 四周都若有似无地打量这一对,翎王和宋家姐妹的故事,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好奇他最终是会悔婚,还是将姐妹二人一块娶了,坐享齐人之福? 与宋行风蹙起眉不同,柳氏笑弯了眸眼,满意得不得了。 “二小姐到!” 听到这一声通传,众人神情各异,明显还是看好戏的居多。 第4章 她这个反派做什么都是错 柳氏和田嬷嬷对视,嘴角持续上扬,眸中多了几分期待。 这时,宋连荷踱着悠哉的步子走进来,身后是端着托盘的双叶。 看到她的那一瞬,柳氏滞了住,立即看向田嬷嬷,田嬷嬷也有些不知所措。 宋连荷一身雪青色宽袖广绫衣,腰间坠着的月白丝绦。 乌黑长发束起,头顶用一根象牙白的骨簪绾好,露出细长的鹅颈,耳垂上坠着一对红色碧玺耳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有节奏地摇摆。 不可否认的是宋连荷模样生得好,平素里见惯了她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样子,美则美矣,也着实是艳俗,没想到今日这么素净的一身竟更加彰显美人风骨。 “姐姐生辰,你却姗姗来迟?像什么话!” 率先发难的是护国将军宋行风。 他虽然也觉得小女儿今天这打扮要顺眼得多,但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心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该讲的规矩得讲。 柳氏回神,就等着宋连荷摔盘子摔碗破口大骂呢,没想到她竟点头:“老爷子教训得是……呃不是,爹说得对。” 宋行风是原主的父亲,她叫着爹还是有点生分。 这么听话的了宋连荷,令柳氏震惊得一时收不回眼神! 众宾客也都惊讶不已,宋连荷恶女名声在外,从来没把柳氏母女放在眼里,没来砸了这宴厅就不错了,居然还规规矩矩跟老爹认错? 周君临略抬眸,淡漠的目光扫过她,停留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宋郗兰也是瞠目结舌,狐疑的视线不住打量这个妹妹。 她可不会忘记三天前宋连荷给自己下药的事,幸亏她当时机智,换了茶水,接下来发生任何事,那都是宋连荷自食恶果! 这一次也算是彻底将宋郗兰给得罪了,她当晚便命人暗中盯着虚白小筑,准备宋连荷与那小厮成了好事后,引着爹爹前去捉奸。 不承想,虚白小筑一夜风平浪静。 宋郗兰不死心,让守卫回话才知道,宋连荷是一大早从府外回来的。 捉奸要捉双,饶是她笃定宋连荷定在府外找了男人也没用。不过只要确定她失了贞,就等同送给了宋郗兰一个天大的把柄! 故此,宋连荷眼下耍任何手段,宋郗兰还似从前那样,不卑不亢,安若磐石。 众人只道这才是真正的将门千金风范。 柳氏上前,面上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了话得罪面前这位似的,小心翼翼道:“二小姐既来了,你何苦还要说她?” 宋连荷知她在人前周全,虽是继妻,陵安城中颇具贤名。 一个小门户出来的庶女,如今能端坐中堂,妇主中馈,足以见其本事 这样一位贤妻,如今当着朝中大员众夫人小姐的面来这么一出,甚至,她身为“母亲”都不唤名字,反叫声“二小姐”,不就是想要坐实了宋连荷欺辱她们母女的恶名? 啧啧,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果然,素来与她交好的工部尚书之妻庄夫人,此刻就嘲讽道:“哟二小姐真是好大的派头!莫不是将军府上下,都得听命于二小姐?” 扭头又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对柳氏道:“想不到堂堂将军夫人,你也是个没用的!” 柳氏只能苦笑,个中酸楚不言而喻。 庄夫人的女儿庄巧月,跟宋郗兰是好姐妹,也是最瞧不上宋连荷的,随即也跟着帮腔:“这哪是将军夫人无用啊?分明就是某人太过跋扈!仗着嫡女身份作威作福,郗兰虽是姐姐,平日里不知受了她多少欺辱!” 第5章 你的生辰,我娘的忌辰 “巧月,慎言。连荷纵有诸多不是,也是我的妹妹,身为长姐理应谦让。” 宋郗兰急忙出声制止,此举在外人看来,真是乖巧善良又识大体。 周君临皱起眉,看向旁边女子的眼神都是心疼。 接着,再看宋连荷则寒若冰霜。 宋行风也是脸上阴沉沉的,就差被人指着鼻子说他教女无方了! 于是,怒气全都冲着小女儿去了,“今日是你姐姐生辰,你一来便惹得大家不快,还不退下!” 宋连荷缓缓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位亲爹。 她现在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原主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宋行风是她在这府里唯一的亲情寄托,可他想的却是息事宁人,家和万事兴,遇事不是和稀泥就只会听取片面之词! 宋郗兰是正义的光,她有主角光环,反观宋连荷这个反派,她做什么都是错…… 亲情缺失,无人在意,原主索性破罐子破摔,性情也越发乖戾,真真成了众人期待中的恶女模样。 她垂眸轻笑,缓缓道:“我这还一句都未说呢,就被冠上这么多错罪。” 抬眸,她不看别人,只是盯着宋行风,一字一句:“所以,并不是因为我来迟了,而是如今我出现在长姐生辰宴上,本身就是错?” 宋行风一愣,“你……” “我知父亲与姨娘还有姐姐才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是融入不进去你们一家的。” 宋连荷自失一笑,语气落寞,自动落下的眸光泛起一丝涟漪。 任谁瞧了,不得说一声:好可怜! 柳氏还来不及愕然便着急辩解道:“二小姐……” “柳姨娘,外人都说你宽厚待人,贤良淑德。柳姨娘但凡是心怀仁慈、会为我着想、为我爹爹着想,今日也断不会当着爹爹同僚及亲眷的面唤我这一声‘二小姐’。” 宋连荷语速舒缓平稳,万不似平日里的气急跋扈,反倒多了几分被岁月蹉跎后的沧桑感。 底下诸位也都后知后觉,经她这么一说也都咂摸出味来了。 是啊,要真是个明事理、疼爱子女的长辈,又怎会当着一干外人的面,把小辈推到这风口浪尖上呢? 柳氏被她当众质疑,早已气急败坏,“你休要胡说!是你平日里不许我唤你名字,执意要我叫你‘二小姐’!” 宋连荷一笑:“我还不喜欢姨娘以将军府夫人自居,姨娘不也把夫人头衔牢牢摁在脑袋上吗?” “你——” “姨娘,我知道你急于上位,可你也得搞清楚,我娘和我爹是圣上指婚,御赐的姻缘,就算她故去了,这府里的大夫人也只能是她!你最多就是二夫人……呵呵,与我这二小姐,倒是异曲同工。区别在于,我是嫡女,你是继妻。” 被她这样当众羞辱,柳氏当即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纵想冲上去撕烂这小娼妇的嘴,如今当着外人面也得维护好自己的贤惠形象,只能是气得全身颤抖,说不出一字! 宋郗兰见状,立即替母亲挽尊,“妹妹你……” 不待她开口,宋连荷便回眸看她,目光清冷,面无起伏,“你可知为何你每年生辰,我都要大闹?” “你……” 宋郗兰猜到什么,脸色大变,她想率先出声辩解,宋连荷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的生辰,却是我娘的忌辰。” 话一出口,四周皆是议论。 “天啊,不是吧?” “不顾亡妻忌日,却给庶女大操大办?” “怪不得这个宋连荷每年都要大闹她姐姐的生辰宴,原来如此……” 宋行风面色一僵,随即满眼都是愧疚。 为纪念亡妻,早几年也是不能长女过生辰的,直到柳氏找他哭诉,他心疼长女才松口。 第6章 今日,不宜见血 宋郗兰死死咬着唇,眼里泪光在闪。 周君临一直都拢紧眉,原本是想为她出声的,肩上倏尔落下一只手。 他抬眼,苏华清朝他慢慢摇头。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更何况,身为宋连荷的未婚夫婿,于情于理,他都该站在她这端,替九泉之下的岳母讨回公道! 说起这位前将军夫人,那可不是普通人,她是宣昌候独女,与宋行风一同上阵杀敌,立过战功! 这也是为什么圣上会指婚,赐无上荣耀。 即便那时宋行风因麾下老将临终托孤,柳氏已先进了宋家门,也得屈居做个妾室。宋行风再庞爱她,在亡妻故去后,也只是提了她做二夫人。 别看“夫人”与“二夫人”一字之差,却是压在柳氏身上一辈子的大山! 所以,周君临若此时替柳氏母女发声,绝非明智,这事若传到朝堂,势必又会有官员借机参他一本! 周君临抿紧唇,面容严峻,却也默下。 且不说宋郗兰是他心爱之人,他对前将军夫人也是钦佩,若宋行风当真在其夫人忌辰之日大操大办,此举委实不妥,也怪不得宋连荷会发飙。 眼见势头一边倒,柳氏气得身子摇晃,幸亏田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稳她:“夫人……” 柳氏压低声音:“快,快让她住嘴!” 她不明白宋连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道?前几年宋连荷发泄不满的方式就是肆意大闹,越是气得狠了,闹得越凶,每次还都闹出不少笑话。宋行风只顾着暴跳如雷,甚至越渐忘记今日也是亡妻忌辰! 但今日的宋连荷就像突然开了窍,不哭不闹,仅用平缓的口吻,三言两语就撕开所有伪装。 尤其说到,她们才是一家人时,柳氏甚至感觉到了几道质疑的目光。 田嬷嬷是其心腹,当即会意,朝两边使个眼色,高声道:“二小姐旧疾未愈,脑子不清楚,还不快送二小姐回房休息?” 苏华清听罢,摇头自语:“唉,不妥。” 果然,待两边家丁上前要将宋连荷强行架走时,宋连荷直接打开双叶端着的木盒盖子,从里面请出牌位…… “娘,今日是您忌辰,我将您请到这里来,就是让您瞪大眼睛瞧瞧,这些人是如何对女儿的,您若泉下有知,半夜可来寻他们为女儿讨个公道。” 宋连荷就这样抱着牌位,将其放到桌上正首。 在看到牌位的那一瞬,所有人都蒙了。 这都要请鬼神出战了,家丁哪个还敢上前? —— 宴厅外,一身玄衣男子敛手而立。 从宋连荷请出母亲牌位那一瞬,原本慵懒的眸才一点点抬起,视线所及,刚才是女子玲珑的身段。 他扯动唇角,“还不算蠢。” 身边一位黑脸侍卫低声询问:“主公,那咱们还进去吗?” 男子朝里瞥了眼,“今日是梨花将军忌辰,不宜见血。” 侍卫看着自家主公扬长而去的身影,来之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呃……原话是: 今日谁都别想拦他,他定当活剥了那女人! —— 宋连荷抱着母亲梨花将军牌位离开时,心情是肉眼可见地转好。 她经过周君临身侧,后者难得抬眸凝向她,这也是自有婚约以来,他第一次正视他这位未婚妻子。 可宋连荷却连记多余的视线都没分他,半阖着美眸,嘴角翘着,根本就不在意她此刻的得意劲被人瞧了去! 周君临脸颊生硬,甚至都没觉察到,在他收回目光后暗暗捏下拳头。 “啧啧,有趣!甚是有趣!” 苏华清抡着他的羽扇,眸中少见地露出些趣味。 “子尹,你这位未婚妻当真是有趣得很啊!”无视对方生冷的视线,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呵呵,你瞧,她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你呢看来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钟情于你、至死不渝啊!” 周君临倏尔蹙眉,冷冷看了他一眼。 苏华清视若无睹,言笑晏晏:“你别瞪我,移情的又不是在下。” 第7章 翎王你就别惦记了 翠叠轩内,哭声不断。 柳氏执帕抹去眼角的泪,望向夫君,期期艾艾道:“我知她恨我,我也不求她能拿我当母亲看,但她也不能如此害我们母女啊!兰儿已经十七了,到了议婚的年龄,你这个当爹的不关心,自是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我原本想趁今日让她在那些夫人太太们面前露露脸,可谁曾想……” 宋行风眉头紧锁地坐在那,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宋连荷请出的母亲牌位。 算起来,他有多久没去看过亡妻了? 亡妻的忌辰他又错过多少? 如此特殊的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忘啊,左右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想他宋行风铁骨铮铮,战场上冲锋陷阵从未惧过,可今日小女儿当着众人的面怒斥他,他竟弯下背脊,驳不出一句。 柳氏还在哭。 从他当初承诺父亲会好好待她哭诉起,结果只让她做了个妾侍,最后连祖宗祠堂都进不去! “……我便罢了,可怜我兰儿,再聪慧乖巧如何?还不是个庶女!高门鼎贵,怎会娶回去做夫人?还不是与我一样,给别人做侧室罢了!” 宋郗兰送走了周君临,进来时便听到母亲哭诉。 她心头一紧,缓缓走近,果然看到父亲沉下来的脸色,赶在他开口前便道:“母亲说的这是哪的话?我以作为母亲和父亲的女儿为傲,从不在乎嫡庶。” 柳氏对上女儿的视线,再愤愤也得咽下所有不甘。 宋行风听了女儿的话,早前对亡妻的那点愧疚,也都拿来心疼女儿了。 他长叹一声:“兰儿受苦了。” “父亲不要这么说,是女儿思虑不周,这才惹了妹妹不高兴。”说着,她便神情落寞道:“若不是父亲母亲怜我,我原也是不配过生辰的,结果,还害得父亲被妄议。” 她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女儿这么善良听话,宋行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起身,拍了拍女儿肩膀,“这件事,爹爹自有定夺。” 稍顿,他说:“你娘说得对,你也十七了,也该议亲了。” 宋郗兰心下一急,“爹,我……” 宋行风抬手阻断她的话,缓缓道:“依我看,赵相国家的小公子就不错。” 宋郗兰一张白皙小脸变得惨白,爹爹怎会不知翎王钟情于她,却故意说什么赵相的小公子,这不是在警告她不要打翎王的念头嘛! 柳氏一听就不干了,她腾地起身,“夫君!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翎王喜欢的是咱们家兰儿……” “住口!”宋行风严厉道:“不论翎王喜欢谁,都已经与连荷有了婚约,是你能惦记的嘛?” 宋郗兰紧紧咬着唇,眼圈瞬间红了。 待宋行风离开后,柳氏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圣上赐婚了不起啊?我被林束娘那贱人压了一辈子,如今她死了,她的女儿还想再来祸害我女儿?!我绝不允许!” 她扭头便对宋郗兰道:“别听你爹的,只要他们二人没成亲,咱们就还有机会!” 宋郗兰很快冷静下来,缓缓道:“日前在祈官城外发现永东王叛军余孽,翎王已在殿前主动请缨,就是想要立下战功,以此来求圣上解除和宋连荷的婚约。” “当真?” 柳氏大喜,“翎王待你倒是情真意切!” 宋郗兰的脸色也微微好看些,“他待我的确很好。” 柳氏又道:“之前我还当连荷那死丫头是个蠢的,结果是我小瞧了她!又或许……背后有人支招?” 想到她今日的变化,宋郗兰也蹙起眉头。 请出梨花大将军的灵牌,这招看似粗暴实则有用得很,不但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也等于将宋郗兰架在火上烤! 梨花将军有军功在身,死后亦可庇佑子女!父亲不顾念亡妻反给她一个小小庶女过生辰? 偏在这个节骨上,翎王又送了她母妃的遗物,她何德何能,敢与梨花大将军的女儿争抢未婚夫婿?翎王此举也会遭人诟病! 好一个宋连荷,当真是一石二鸟,厉害得很啊! 第8章 宋郗兰才是女主 果不其然,翌日朝堂上热闹得很。 当然,这些都与宋连荷无关,既然已经都穿到了这本书里,索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前提是,人不犯她。 风平浪静两日,她得来一个消息,翎王要出征平定叛乱。 “哦。” 她听到后,就这么一个反应。 双叶怔怔看她:“二小姐,咱们说的这位可是翎王,是您未婚郎婿!” “他不是跟我那个姐姐打得火热吗?管他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连荷正在摊开的纸上写写画画。 “二小姐,这话可说不得!要是被老爷知道……” 小丫环话没说完,宋行风便带了队人进来。 双叶连忙噤声,虽然很怕可还是挡在小姐身前。 自从小姐那日大闹了大小姐生辰宴后,她觉得小姐是真的变了个人,变得没那么多暴戾之气,也更平易近人了。 尤其是在听说双叶还有个重病缠身的弟弟后,二话不说就从压箱底的钱匣里取出张银票,都没看金额大小,一股脑地塞给她。 双叶拿着银票,久久不知该如何感激,最后扑通一声跪下来,直接给她嗑了三个响头,“双叶这条命,以后就是小姐的了!” “别别别,你可不能这么想!命是自己的,与其随便交给别人,不如买一份保障买一份安心……” 双叶虽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可也知道现在的小姐是绝不会害自己的! 她挡住小姐,朝宋行风拜下,“老爷。” 宋行风视线越过她,冷冷地看向次女。 自生辰宴后,这还是父女俩第一次面对面。 宋连荷是不大喜欢他的,跟她在现世的父亲一样,娶了后娘就抛弃了她。她磕磕绊绊半工半读,才念完大学,最后靠着保险走上人生半程巅峰,结果他却领着儿子觍着脸跟她要钱给儿子买婚房! 宋连荷是想想心里就隔应,连带给宋行风都没个好脸。 “哟,这不是宋大人嘛?什么风把您吹到我偏僻的小院了?” 宋行风脸颊上的肌肉隐隐抽搐,“你真是越发没有尊卑了!” 宋连荷嗤笑,“说起来,我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正二品,跟您这位护国大将军同品级,咱俩之间哪有什么尊卑?” “放肆!”宋行风是一武将,性格刚直,怎能受得女儿这般轻慢? “我是你爹!” “爹?”宋连荷又笑:“嘴上叫着的‘爹’?” “你——” 这对父女俩都是火暴脾气,身后副将立即上前,小声提醒:“翎王即刻就要出发了。” 宋行风这才按捺住火气,冷声吩咐双叶:“马上给你家小姐梳妆打扮。” 宋连荷皱眉:“干嘛?” “去给翎王送行。” 她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不去。” “休要胡闹!” 宋行风在重要的问题上,从不拖泥带水,她不去他就押着她去! 于是,府里即刻传出宋连荷的尖叫声:“我说我不要去送!谁爱去谁去!” “由不得你!” 宋行风把人推进马车,门内就有人追出来。 “爹爹!” 宋郗兰追出来,“爹爹可是去为翎王送行?女儿也想一同前往……” 宋行风一脸肃容:“不行!” 谁知,宋连荷一把掀开车帘,“谁说不行?你上来!” 宋郗兰狠狠吃一惊,想不通她为何要帮自己? 不过也顾不上她会有什么阴谋了,她拎起裙摆就上了马车。 宋行风气得不行,可府门之外也不宜闹得太难看,沉着脸带人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口疾驰而去。 马车内,宋连荷侧靠在车窗前,头没转可也知道对面的人在观察自己。 其实她根本不必怀疑自己的用心,要知道她和周君临才是本文的男女主! 早已分清利弊的宋连荷,才不会傻到去跟“命定”作对。 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规划下事业呢! 第9章 赤胆忠心,保我大承 城门外,军旗迎风招展。 城楼之上,一袭玄色衣衫的男子,歪着身子斜靠在石柱上,冷墨眼眸居高俯瞰,看着队伍中身着白色铠甲头戴白色凤翅兜鍪的周君临。 周君临身骑白色高头骏马,手执银色长枪,立在大军前阵,犹如天神临世。 男子色泽瑰丽的唇瓣微微勾起,“走吧。” “是。” 影子侍卫手执明黄托盘,上面用玄黄缎布遮盖,跟在他身后下了城楼。 就在这时,宋行风带着一众武将赶至,“臣等恭送翎王殿下,预祝殿下凯旋!” 周君临下马还礼。 宋行风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女也来送殿下了。” 周君临第一反应就是宋郗兰,可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人时,目光一下子冷却。 可该做的表面功夫得做,尤其是这两日他因私赠母妃遗物予未婚妻妻姐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皇帝都旁敲侧击告诫他一番。 所以此番宋将军特意带来宋连荷,也是为了堵众人之口。 宋连荷瞥见他眼中冷漠,轻嗤一声,当她有多待见他啊? 就在这时,宋郗兰从马车里探出头。 “殿下……” 看见她周君临脸上的惊喜显而易见,“郗兰……” 宋行风的脸色很难看,甚至见此情景还有同僚打趣道:“宋将军这对姐妹花当真是来报恩的啊!” “呵呵,可不是?不管哪个女儿,左右都是要嫁王爷的,宋将军日后得了这门好亲事,可不能忘了我等啊!” 宋行风真是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他早在下车前就警告过长女,她也答应就坐在马车里远远瞧着便好,谁知…… 前日宋家两姐妹闹得这么难看,四周看好戏的不少。 周君临亲自上前伸出手,周郗兰盈盈一笑,将纤细玉手交与他,由他搀着下了马车。 宋连荷这位“正主”则像个摆设,被这对金童玉女给抛弃在一旁。 周沧晏从楼上缓缓踱下时,刚好就看到抱臂站在那两人身后的宋连荷! 他脚步滞住。 感觉到主公身上那抑制不住的杀气,影卫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低声提醒:“主公,切莫因小失大。” 周沧晏磨了磨后槽牙,半晌扬起一抹标志性的邪气魅笑。 “是啊,我们来日方长。” 这边周君临扶着宋郗兰下了马车,后者仿佛后知后觉,急忙抽回手,不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做。 “王爷,妹妹她担心你,所以才央求爹爹带她一起来为王爷饯行。我……我是陪妹妹来的。” 周君临怎能不知她有意避嫌? 尤其是宋郗兰让他多跟妹妹说说话时,他略略沉了脸,对他那位未婚妻的厌恶早已连伪饰都不愿。 他深呼吸,侧过身来,“宋二小姐……” 可不待周君临出声,宋连荷就直接伸手拔开他,“你起开!” “……” 周君临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她。 宋连荷是第一次瞧见古代出征这等威仪阵仗,瞧着他身后整齐划一的将士,不禁露出惊叹崇敬神色。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凡是保家卫国的将士,都是值得尊敬的! 宋连荷当真被眼前这番景象给震撼了,她慢慢走上前,骨子里的血液隐约开始沸腾,她竟不假思索地对着所有将士喊道:“你们都要好好的,家里还有至亲等着你们回来呢!你们是我大承王朝最英勇最棒的将士!赤胆忠心,保我大承!” 她这么一喊,不但周君临愣了,连宋行风和几位将军也怔在当场。 底下士兵受到鼓舞,别看她只是一个小娇娘,但小小的身子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这几句直直喊进了他们心里! 众将振臂高呼:“赤胆忠心,保我大承!赤胆忠心,保我大承!” 恍忽间,宋行风好像看到了亡妻。 束娘…… 第10章 你等本王归来 周沧晏眯起浅棕眸眼,隔着人群静静地看她。 晨曦如沐,她站在黑压压的军队前,冰肌似雪,眸眼清澈,一张笑颜胜却无数春光。 他眸底生出些趣意,这位陵安城声名狼藉的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杀了……貌似可惜了。 宋郗兰错愕地瞪着宋连荷,既是来送翎王的,底下那些将士群情振奋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个被所有人视线包围的女子,甚至连周君临此刻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宋郗兰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搅断! “连荷,快随我回去吧。” 她上前便去拉扯宋连荷,不承想宋连荷站在一块高地,她这么用力一拽,宋连荷身子不稳就要摔倒,宋郗兰看在眼里,低低惊呼一声,随即身子朝旁边侧去—— 周君临下意识便伸出手…… “啊,王爷……” 宋郗兰也一并被拽倒似的,踉跄着就退后两步,周君临想都没想便搂住她的腰,撑着她站稳。 与此同时,宋连荷整个人后仰,她吓得闭上双眼。 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就撞上一堵肉墙。 宋连荷惊魂未定,抚着胸口直呼好险! 身后的人手撑在她腰侧,待她站稳后便立即松开。 那速度……有点迫不及待。 看清出手相助的人,在场的全变了脸色,包括不甚待见她的周君临。 周君临蹙眉,松开缠在宋郗兰腰间的手,上前两步,“见过皇叔。” 接着,他便眼神示意宋连荷:“还不快过来!” 宋连荷真的是厌极了他这颐指气使的样子,他护着他的宋郗兰就好,还管她做甚? 她把脖子一梗,嘴角溢出冷笑。 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宋行风也慌了,急忙上前:“参见擎王,小女无知冲撞,还望擎王恕罪!” “无碍。” 听到这个声音,宋连荷微微愣住。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她狐疑地转过身,即刻对上的便是一张清绝潋滟的天神之姿。 眸光瞬间僵直,周君临已经算是长得特别好看的矜贵公子了,单论颜值,放眼陵安城那也是属一属二的! 可在这个男人面前,还会略显黯淡。 他生得太妖冶明艳了,五官精致得再细瞧几眼就像失了真,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气质凛然出尘,又有丝慵懒,好似在人间偷懒的仙家神邸。 一袭玄色加身,皮肤是过分的白,腰间未束腰带,松松垮垮地罩在高大的身躯上。看似衣袍过大显得孱弱,可宋连荷先前撞到他胸前却很清楚他的胸肌有多结实! 这真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哦对了,他们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擎王? 宋连荷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君临和她那个偏心眼的老爹,为什么会是那副神情呢。 原书中,除了宋郗兰和周君临这对男女主之外,怎么少得了反派呢? 擎王,周沧晏,正是书中最大的反派,拥兵自重,最后谋反。是男主率军围堵,他撑到最后,万箭穿心,死得很是壮烈。 按照她穿进来的剧情来看,此刻周沧晏应该是才回陵安城,还没有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而这些人之所以这样畏惧,是因为传说他十分讨厌女子,也就是厌女症,厌到连碰都不能碰的地步! 他府中都是男子,就连府里养的猫和狗也都是公的! 传闻因他颜色太好,有高官之女不信那个邪,愣是买通他府中下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 结果第二日,那女子被发现赤着身子晕倒在小巷,事后因其羞愤,直接投了河…… 也就是说,她不但碰了这位厌女症患者,还和他贴贴抱抱…… 宋连荷抿了抿唇,正在组织语言想要自救一下,突然听到周沧晏说:“子尹,时辰已到,出发吧。” “是,皇叔。” 周沧晏代圣上亲临,周翊应一声后便吩咐出发,他则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马儿嘶鸣。 他略微迟疑,回过头看一眼宋连荷。 “你……等本王归来。” 周沧晏挑眉,唇角漫出轻漫的笑。 这是暗示他别动这位宋家小姐啊。 第11章 我会对王爷负责的 待周君临带军浩浩荡荡出发,宋连荷还是大气不敢出。 她本想趁此机会开溜,结果身边的男人却不紧不慢出声:“站住。” 平缓毫无起伏的低沉声音,听在她耳中格外阴冷黏腻,就像毒蛇擦身而过,留下一片战栗。 宋连荷双脚仿佛生了根,僵硬地站在那不敢动。 “擎王,我可以解释……” 周沧晏慢慢转过身,那张颜色极好的脸,此刻正冷冰冰地对着她。 “呵呵,占完本王的便宜就想跑?”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连荷抿下唇,认真道:“要说占便宜,那也是擎王殿下占了小女子的便宜。” 就事论事,他从后方过来,她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有个什么磕磕绊绊也是难免。 再者,他完全可以避开啊! 她的意思,周沧晏听懂了。眼神即刻变得阴冷,唇角一点点扬起,“所以,你在怪本王?” “绝无此意!” 关键时刻,宋行风上前替宋连荷请罪。 宋郗兰也跟着一并跪下,“还望擎王殿下饶了舍妹。” 宋连荷将眉拧得更紧,周沧晏讨厌女人那是他的问题,怎么搞得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一样!难不成,女人连存活在有他的空间里都是错? 当然,她也没胆大到对掌握生杀大权的古代王爷大放厥词。 可不满还是有的。 于是,她好像被吓坏了一般,故意声音颤抖道:“若王爷仍认定是小女子占了王爷的便宜,那小女子……小女子会对王爷负责的。” 宋行风听罢倒吸口气,看向她的瞳孔已然震动:“孽障!你在胡说什么?” 负责? 你又能对人家王爷负什么责? 更何况,这位可是擎王,生来便是绝了七情的煞星! 宋郗兰同样吓得脸色发白。 周沧晏就和宋连荷一样,都是恶名在外。 唯一的区别在于,宋连荷是万人嫌,而周沧晏则是万人惧。 在他刚出世时就被钦天监批断,亲情缘薄,白虎凶星入命,有此种命格之人绝情寡义,煞主大凶,待二十年后方可入皇城。 当时先皇为保皇室安宁,将还在襁褓中的周沧晏送走。 这些年先是替父皇,接着又替皇兄驻守边关,成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天杀斩”! 常年在边关沾染血腥,保不齐这人骨子里都是扭曲的! 宋连荷自己蠢没关系,可不能连累了宋家!她对父亲是有些怨念,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晓得。 周沧晏这回是转到了周连荷跟前,一对琉璃色的眸带着冰冷彻骨的寒意盯着她。 “呵呵……” 凉薄的声音在空气中激荡,振聋发聩。 “你要对本王负责?” 他活了二十又六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想对他负责这种话! 宋连荷也不是完全无畏,书中反派那可不是好惹的。 “呃……要不您说怎么办?我都听您的,绝无二话!” 看她这副“怎样我都配合、怎样我都无所谓”的样子,周沧晏就想到了那日在木屋里,她也是这般对他各种承诺,结果做完那等惨绝人寰之事就跑! 宋连荷只觉得对面的男子气息越来越冷了,阴鸷可怕的眼神,像要把谁抽筋拔骨五马分尸…… 就被她碰了一下而已,有那么恨吗? 宋行风眼看擎王这架势是要发飙,他刚要再求情,周沧晏则在此时出声:“对宋二小姐来说,承诺都是张口就来的。” 宋连荷:“……”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随随便便就给人家人品盖章? 影卫这时上前,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周沧晏眸底杀意更甚。 其实从刚才宋连荷冲撞开始,他就一直压抑着这股杀意,眼下正盛。 宋连荷莫名提了口气,下意识退后一步。 第12章 二小姐,咱们来日方长 突然,周沧晏看过来。 那记眼神太过阴冷,像被阎王爷盯上了,宋连荷顿时大气不敢出。 不愧是书中反派,这杀人如麻的眼神,当真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二小姐,咱们来日方长。” 他丢下这么一句,噙着邪佞冷笑,便带着影卫离开。 —— 疾驰而过的马车上,周沧晏阖目养神。 影卫在对面,几次看过来。 “有话就说。” 男子仍未睁眼。 “主公,安排在将军府外的兄弟们,正等您的吩咐。只要主公一声令下,保管明日便让这宋二小姐人头落地——” “倒也不必。”面若冠玉的冷峻男子徐徐睁开双眼,“让他们继续盯着。” “……是。” 影卫虽有不解,但也不敢妄猜主公的心思。 —— “你……得罪过擎王?” 宋行风率先回过神,狐疑地看着小女儿。 宋郗兰也跟着起身看她。 宋连荷急忙摇头,这么危险的人物,她还敢得罪?怕是小命不保! 宋行风忽略掉隐隐泛起的疑惑,也觉得没可能。 宋连荷一直都养在深闺,虽说在外名声不大好,可也不至于私会外男。至于周沧晏,他也是昨前才返回陵安,两人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走吧。” 宋行风看上去情绪不高,宋郗兰自知今日此举会惹得爹爹不高兴,也没多言,乖乖上了马车。 倒是宋连荷瞥一眼来时的马车,扭头就走,“吃多了,步行消食。” “你——” 她招手叫来双叶,小丫头早就被刚才那阎罗给吓傻了,白着一张小脸就跟过来。 “带你吃好吃的去!” 她自穿书以来,还没好好逛过街呢。 “回来!” “宋大人要是不满,可以把我抓回去。” 宋行风强压下心头不满,总不能真的当众把人抓回去吧? 无奈之下,还是调来两个侍卫跟了上去。 他回身就看向长女,宋郗兰压低头,“父亲……” 宋行风沉声:“回府再说。” 军队离城后,围观的人群也都散了。 一个小道童逆流挤队伍里,一把就拽住个身着藏蓝粗布短褂的老者,“师尊!您休要再逃了!” 老者一把年纪了却是鹤发童颜,目光矍铄,把眼一瞪,“休要胡说!为师这是逃吗?不过就是闲来无事,出来转转。” 小道童无奈道:“您说要寻什么有缘人,这都寻了几个月了,还不见人影!莫不是您嫌观里清修苦闷,随意找的托辞吧?” “哼!无知小童,你还别不信!这有缘人啊我已经……”老者瞥他一眼,故意卖了个关子:“呵呵,我不告诉你!” 小道童只当他这是疯言疯语,一手挽着他生怕再跑,跟观主没法交代。 “你别拉啊,我自己走,既答应要随你回去,怎会欺你这黄口小儿?” 话音刚落,老者瞅准时机,钻个空子就跑。 “师尊!!” 小道童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谁知不小心撞到位长衫儒雅公子,他连忙致歉:“公子莫怪。” “无事。” 见小道童又跑开,不放心叮嘱一句:“慢着点!” 然后回过头便对友人道:“容柏你是没看到,这位宋家二小姐在长姐生辰宴上,她居然将梨花将军的牌位给请了出来!宋将军那张脸啊,当真是精彩!” 友人挑眉,徐徐道:“她怎能如此不敬长姐?” 苏华清幽幽看他,“容柏,如你所见,宋郗兰对翎王早已情根深种,你又何苦……” “我知道!” 青年捏紧袖中双手,抿抿干涩的唇,苦笑道:“你也莫要再劝我了,我不过就是暂时放不下心中执念。其实,宋小姐可能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失落的样子,看在苏华清眼中更多的是惋惜。 “你啊,还是赶紧将她忘了,好好准备秋试。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小三元!日后是要入仕与我同朝为官的!” 男子勉强笑笑,“知道了。” “不过说起宋家这对姐妹花嘛……”苏华清扇着他掉了根毛的破羽扇,“我倒是觉得,二小姐要更有趣,总之,合我眼缘!” “许是因为她与华清一样,都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苏华清笑了,扇子敲敲他的肩头:“容柏此话非虚!世间条条框框甚是累人,不如逍遥物外、一饮一啄来得洒脱!” 男子抬眼看他,“可你与翎王来往密切,便注定日后不会太平。” 苏华清知其意,蹙眉摇头:“容柏你这样可不行啊,人立于世,怎可事事顺遂?呵呵,我不过就是良禽择木罢了。” 男子无语地看他:“华清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好的坏的都让他自己说了,他还说什么? 第13章 人没了钱还没花了 看小说时书中的描绘,与实地观摩的感觉大不相同! 这时期的大承,幅员辽阔,国秦民安。作为都城的临安,其繁华自不在话下。 宋连荷才到街道,就被各种叫卖和新奇的小玩意吸引了注意,拉着双叶从街头逛到街尾,所有好吃的小吃都要尝一遍!遇到喜欢的,就是买买买! 原主是将军女儿,那就是个官二代加富二代,她自是要弥补在现代拼命打工,结果人没了钱还没花了的遗憾。 “小姐快尝尝,赵记的生煎,这可是陵安城一绝!” “嗯好吃好吃” 宋连荷咬着包子,边吃边逛。 她虽有原身的记忆,就像看电影,走马观花,哪里有自己切身感受来得真切? 两人正逛着,就看到前面一阵喧闹。 宋连荷好热闹,带着双叶就挤进围观人群,跟着一块吃瓜。 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被一行人围在中间。 宋连荷一眼就看到那行人里的熟面孔。 工部尚书的千金,庄巧月。 她与宋郗兰交好,先前在她的生辰宴上替她出过头。 庄巧月手执香帕,皱着眉头很嫌弃的样子,“快点让他交出来,本小姐就不送他见官了。” 丫环斥道:“听到没有?我们小姐大发慈悲,只要你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就不予追究了!” 小乞丐咬着唇,双眼通红,“不是我,我没有偷……” “还敢嘴硬!” 其中一个家丁一脚踹向小乞丐,他“啊”的一声,就趴在地上。 宋连荷狐疑地拢起眉,这个面画…… 她突然想到了书中情节,庄巧月当街杖责小乞丐,后来被女主所救,便一直跟着女主。 小乞丐在驯马上展现惊人天赋,之后便帮助周君临训练战马,大承战马所向披靡,当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至于小乞丐,他对女主日久生情,女主也是佯装不知,周君临还因为他暗暗吃过醋,女主解释说,只当他是弟弟,也只能是弟弟。 后来小乞丐替女主挡了致命一箭,安静下线。 结局唏嘘,宋连荷也挺替他不值的,喜欢谁不好要去喜欢女主呢?甚至连死后,书里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过一次,女主看到战马时的感伤。 但下一秒,男主出现,女主又开开心心投入到他的怀抱…… 按书中描写,女主也就是宋郗兰,马上就该出场了! 宋连荷眯起漂亮的眸,一抬头果然看到街角渐渐驶近的将军府马车。 因这边骚乱,马车停下,丫环满月扶着宋郗兰下了马车……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家丁狠狠踢了他一脚后,二话不说便扬起手中马鞭,小乞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全身瑟缩发抖。 可是,预想中狠辣的鞭子没有落下。 小乞丐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 他头顶上方,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冰冷地抓住了家丁的手腕。 小乞丐怔怔地看着她,透过斑驳的夕阳光照,她的脸颊被几缕柔美霞光笼罩着,美得像个仙女。 宋连荷倏地抬脚,将家丁踹出老远。 “宋连荷?!” 庄巧月一见她,顿时气急败坏,“你敢伤我的人?” 宋连荷甩掉手中的鞭子,拍了拍手,挡在小乞丐面前,“是你先伤我的人在先。” 话一出口,别说是庄巧月了,小乞丐也当场愣住。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仙女姐姐,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头。 双叶小心翼翼挪到小姐跟前,“小姐,他什么时候成您的人了?” 宋连荷压低声音:“就在刚才。” 这时,宋郗兰已经由着丫环搀扶走了过来,看到是宋连荷,眸底反感一闪而过。 她刻意避开她,而是来到庄巧月跟前,“巧月,发生了何事?” 第14章 忘了说,以后他跟我了 庄巧月见到宋郗兰,马上添油加醋地说了番。 “那支金簪是我今日刚买的,本想回去孝敬母亲的,结果出了店门就不见了,当时就这个小乞丐撞了我一下,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可这位宋二小姐竟是非不分,忠奸难辨,我看她就是故意要与我做对!” 庄巧月早就看聂辞不顺眼了,故意大声说道:“咱们陵安城谁不知道宋二小姐跋扈惯了,欺压百姓,恃强凌弱!如今又公然与那贼人开脱,她这是公然不把我大承律法放眼里!” 这顶帽子可不小,周边果然都是附议声,宋连荷在陵安城没个好名声,府内府外地作,四周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 小乞丐急了,“你不要乱讲,我没有偷……” “呵,乞丐流民的话也能信?不是你偷的,那还能是我栽赃?呵,笑话,我堂堂侍郎千金,至于当街欺负你们这等贱民?” “庄小姐。”宋连荷倏地出声,对着她微微一笑:“好心奉劝一句,人世走一遭的都是来修行的,还前世之债,种来世之因;你瞧不起的流民乞丐,没准就是你来世的归宿。” 宋连荷不卑不亢,声音清越。 人群之中,一个老道士半眯着眼睛,手挼半长的胡须,满意地点头。 戏看得差不多了,他捻着胡须,转身离开。 再也不看庄巧月被气到扭曲的那张脸,宋连荷转身去看小乞丐,素白纤细的手落在他的肩上,他抬头,对上仙女姐姐漂亮的脸颊:“我只问一遍,你有没有偷?” 小乞丐咬着嘴唇,一字一句:“我虽然穷,但我娘教过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好一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仙女姐姐笑了,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两下:“我信你。” 小乞丐瞬间红了眼圈。 宋郗兰皱起眉头,本想着帮忙打圆场,谁知宋连荷突然转过身,目光犀利地盯着庄巧月,“你一口咬定是他偷了你的簪子,你可否愿意起誓?” “我为什么要……” “倘若不是他,你就脸生疮头长癞,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你——” 庄巧月倒吸气,“宋连荷,你也太毒了吧!” 宋连荷勾起唇角:“不敢?” 庄巧月眼神微闪,立即道:“我凭什么自降身份,为个偷东西的乞丐发如此恶毒之誓?” 宋连荷才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冷笑道:“你什么身份?谁还不是脸上五个窟窿,你也没比谁多一个,不敢就说不敢,乖乖给……”她回头看一眼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悄悄看她,又迅速垂头,声音极轻:“晁俊誉……” 宋连荷点点头:“乖乖给我们阿誉道歉赔个不是,这事我就不与你追究了。”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拍额头:“哦,忘了说,他以后跟我了,我的人可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 晁俊誉倏地抬头,怔怔看她,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双叶在一旁提醒:“还不快谢过小姐?” 晁俊誉骤然回神,二话不说跪地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呵呵,乖。” 宋连荷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礼。 “宋连荷你这个——” 眼看庄巧月就要被气得当街发飙,宋郗兰赶紧扯住她,轻声道:“巧月,别气了,这事我知你受了委屈。我代妹妹向你赔不是了,不管你丢了什么,都由我来赔你便是了。” 庄巧月跟宋郗兰一向交好,听罢则是恨铁不成钢,“郗兰!你何需替她受过?你就是心肠太软,才会受人欺辱!” 她就是觉得宋郗兰太过软弱,才会被宋连荷骑到脖子上。 第15章 宋郗兰,你在说笑吗? 不过也难怪,宋郗兰再怎样受宠到底也只是个庶出。 不像自己,尚书嫡女,做事自然不用看旁人眼色。相反,家里那些姨娘的孩子,还得反过来巴结她。 宋郗兰摇头苦笑,目光晦涩,这一副欲语还休,当真是有种不为外人道的苦楚,可瞥向宋连荷的眼神却毫无温度。 是从何时开始,宋连荷这个草包突然就跳脱了掌控? 宋连荷嚣张跋扈惯了的,仗着自己是圣上册封的县主,又是将军府嫡女、宣昌候外孙女,从来都是由着性子胡闹,越是表现得蠢笨不堪,就越会彰显她的兰质惠心。 自然,也更好拿捏。 换言之,宋郗兰想让宋连荷难堪,她便会出丑;想让宋连荷受谴责,她就会遭唾骂。 这些从来都只看宋郗兰的心情。 可自从上次宋连荷给她下迷药,她以其人之道还其身后,一切走向就开始变得奇怪。 她非但没有和小厮做那苟且之事,反而还大闹了她期盼之久的生辰宴,枉费她那日还想逼翎王公开两人的关系…… 宋郗兰垂下眼眸,轻声:“纵使连荷再有错,她也是我妹妹。” 宋连荷是真的忍不了了,“宋郗兰,你在说笑呢?真相尚未搞清,你就急吼吼地要赔人家东西,倘若当真不是阿誉拿的呢?你此番不就等于强行按头让他认罪了?” 围观的有几个明事理的,略一思索的确是这么回事,频频点头。 晁俊誉捏紧身体两侧的拳头,他明明不想哭的,可委屈的泪水却早已决堤。 宋郗兰原地怔愣,宋连荷这通抢白,她始料未及。 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轻声道:“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只是不想你们再因此事生了嫌隙。” 庄巧月上前就将宋郗兰扯到一边,“郗兰!你何必要帮这种白眼狼?你一片赤诚之心,她却拿去喂了狗!”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呵呵,我的确比不了庄大小姐啊,您都是直接用脑子去喂狗。” “宋连荷——” 庄巧月忍无可忍,就要招呼家丁给她点颜色看看。 宋连荷冷笑:“不敢起誓就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你是诬陷,顺便给我们阿誉道个歉,至于肯不肯原谅你,也要看我们阿誉的心情。” 庄巧月恨到极致,她真是痴傻了才会跟这个贱人废这么多话! “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 “巧月……” 宋郗兰只是轻轻扯下她的衣袖,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 双叶瞧这阵仗顿时有点慌,“小姐,怎么办啊?” 宋连荷勾起唇角,看着庄巧月的目光诡谲得很,“我还怕她不敢动呢!” 只要她绑了自己,那就更能坐实她诬陷无辜! 双叶还不待追问,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身材圆滚滚的金铺老板,一路小跑着追过来,“庄小姐……庄小姐……总算追上您了,您订的……金、金钗没带走……” 老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这位庄小姐可是大户,为显示其诚意,老板亲自追了出来。 见到他最失望的竟是宋连荷。 可惜了,就差一点。 书里原来的情节是,宋郗兰这边把人带走后,老板才追了过来,庄巧月当即就封了他的嘴巴,让他以后别乱说话。 众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庄巧月此刻脸上青红交替,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她一个劲地跟老板使眼色:“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金钗已经取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老板直摆手,“这是小姐定制的,世上独一无二,怎会搞错呢?不信您打开看看,上面还有你要刻的字呢。” 两边尽是嘘声,原来真的冤枉了人家小乞丐! 第16章 青袍美少年,白玉谁家郎 庄郗兰也未曾料到会有此变化,想想自己刚才还在帮巧月说话,顿时也跟着燥得慌。 她立即回眸,拢着眉严肃道:“巧月,你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他人呢?” “我……”庄巧月也是有口难言。 “看来,真相大白了。” 宋连荷拍了拍巴掌,盯着庄巧月一字一句:“庄大小姐,做错了事就得认,逃是逃不过的。” 她伸手揽过晁俊誉,“道歉。” 晁俊誉吃惊地昂起头看她,想说不用,可按在肩上的那只手却轻拍两下,示意他别怕,万事有她。 那一刻,晁俊誉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这是自他流浪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好,也是他第一次掉眼泪。 少年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跟定了这个仙女姐姐,会用自己的余生来报答她! 庄巧月还想嘴硬抵赖,宋郗兰立即扯住她,压低声音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意气用事。” 说完她还特意朝周围扫了眼,瞧热闹的不少,全都等着看她的反应。 庄巧月咬咬牙,纵有百般不甘,还是上前一步,口吻敷衍道:“是我错怪你了。” 想她侍郎府千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时真是想撕了宋连荷的心都有了! 宋连荷见好就收,哼笑两声道:“庄小姐既然诚心致歉,我们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了。否则,这府尹那里走一遭,本县主也是不怕的!” 转过身,高傲道:“双叶,阿誉,咱们走!” “是!” 双叶笑着应,感觉走路都带风。 围观的也都散了开,庄巧月气得抓起那只钗狠狠摔到地上! “宋连荷!我与你势不两立!” 宋郗月手帕掩面,微微侧过身,避开她的盛怒。 目光淡淡瞥向前方主仆三人,心底的疑虑越发强烈。 宋连荷带着新收的少年去了成衣铺,给他从里到外换了身新衣裳。 当少年略显羞涩地走出来时,宋连荷惊讶得合不拢嘴。 青袍美少年,白玉谁家郎! 这小子也太水灵了吧! 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只是因为长期颠沛流离营养不良,长得偏瘦小,明明已经十四岁了,却像个半大孩子。 双叶围着他转两圈,直夸好看。 宋连荷特别豪爽,将他试的几身衣衫都买了下来,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晁俊誉却直心疼银子。 宋连荷笑着捏捏他的脸蛋,“我们阿誉这么好看,银子花你身上,不亏。” 晁俊誉的脸腾地又红了,鼻息间都是仙女姐姐身上的香甜气息,他慌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待两人吃饱喝足,宋连荷就让双叶先带晁俊誉回府安置,她再逛一会就自行回府。 结果这一逛,就逛到了入夜。 宋连荷从雇来的马车上下来,结了银钱后回身来到将军府门前,谁知府门紧闭,门房早已落了锁。 她上前叩响门上的兽面锡环,“有没有人啊?开门!” 里面磨蹭了老半天,才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夫人有令,将军府门禁不可违。” “我是将军府小姐,府里有门禁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夫人早前颁布的禁令,对不住了二小姐。” 宋连荷盯着这扇红色高门:“我只问一次,这门,是不是不打算开了?” 里面懒洋洋回:“二小姐,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宋连荷没二话,转身就走。 她走后没多久,门内就响起双叶的声音:“二小姐回来了吗?” 门房不耐地回:“没有没有。” “门房大哥,能不能让我出去找下我们小姐?天色已晚,我怕小姐出事……” “夫人有令,门禁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府,违令者三十大板再驱逐出府。” “可是……” “不想挨板子就滚开,别在这里碍事!” 府门外,宋连荷才离开便电闪雷鸣。 她原本是想去客栈,结果一摸身上才发现,银子早就花光了,恰好在此刻,头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宋连荷抬头望天,要被气笑了,不是吧? 第17章 反派也没能逃过女主真香的命运 翠叠轩,宋郗兰看一眼外面天色,不禁有些担忧道:“娘,咱们把她关在外面,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柳氏如今提起宋连荷就是恨极,“以前我只当她是个蠢的,凡事也未与她太过计较!谁曾想,心机如此之深!今晚就让她在外面吃点苦头,让她知道这个家谁才是女主子!还真当是她那个死鬼老娘吗?!” “娘,慎言。”宋郗兰走到母亲面前端坐下来,“因着今早的事,爹已经对女儿心生不满了。” “你爹也真是糊涂!翎王明明有意于你,不管嫁哪个女儿,他都是妥妥的王爷岳丈,说不定日后还是国……” “娘!” 宋郗兰赶紧捂住柳氏的口,“娘,这个节骨眼可不能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好好,娘知道了。” 宋郗兰又道:“今日我在城门那看到了擎王,他好像和小妹认识……” 总之,她也说不好那种感觉,就觉得周阤看宋连荷的眼神并不陌生…… “擎王?那个煞星?他怎么会认识连荷?” 宋郗兰又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柳氏也道:“擎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哪是想认识便能认识的?更何况,陵安城都知道他厌恶女子,比宋连荷姿色好的,他都没拿正眼瞧过!” “嗯,是女儿多心了。” “对了,再过几日便是皇后举办的簪花宴,这次你定要好好表现!那些候门世家的女儿,有哪个及得上我的郗兰?” 闻言,宋郗兰自信一笑:“郗兰定不负母亲所望!” —— 不过眨眼的工夫,王府中最舒适最宽敞最平稳的马车,已然候在门口。 周沧晏上车前,朝影卫那边淡淡瞥了眼,后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端端正正坐在前头。 智者虑于前,他不过尽了贴身护卫的职责罢了。 大雨滂沱,车轮碾过地面的小水坑,水花四溅。 马车快要抵达将军府时蓦地停下。 “主公,是宋二小姐……” 帘子被人撩起,隔着灰蒙蒙的雨雾,远远看到道路中央,一名衣衫尽湿的女子,狼狈地跪在地上,正在按压一位年轻公子的胸口。 半柱香前,宋连荷本来躲雨躲得好好的,就看到一位醉酒公子,淋着雨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看到将军府,咣当扔掉酒壶,上前便砸门:“郗兰小姐!郗兰小姐可否出来一见?” 宋连荷一副吃到瓜的表情,这是……宋郗兰的仰慕者? “郗兰小姐,在下青州彦闻,仰慕小姐已久,还望小姐垂怜,出来一见……” 彦闻…… 宋连荷努力回忆书中情节,突然想了起来—— 彦闻,新科状元! 书中对他着墨不多,他幼时家境贫寒,是宋郗兰母家旧邻,宋郗兰有一年随母回乡探亲,路遇彦闻落魄被赶出书院,随手资助了些银子,他才得以继续求学。 这位也是个痴情种,打那以后就在心里认定了宋郗兰,甚至终生未娶。 刨除恋爱脑,他也是治国之才,宋郗兰知道他对自己的情谊,所以在男主用人之际,她不惜亲自登门请他相助。至于有没有利用的成分,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周沧晏被困荒城,也正是出自彦闻之手。 不愧是大女主,书中几个男人的命运全部都与宋郗兰有关,包括反派周沧晏,最后也没能逃脱女主真香的命运。 不过,彦闻不该在这里出现啊! 书中对他的第一次正面描写,是他高中状元,身披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好不威风。 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这个彦闻特别讨厌宋连荷,算是女主头号唯粉。 宋连荷每次要害女主,他都会想方设法帮女主讨回公道,还让宋连荷丢尽颜面。 啧啧,这种工具人属性的男N,还是远离的好。 第18章 这叫人工呼吸! 这时,大门被推开,门房一脸不快,见是粗布麻衣的落魄书生,抬腿就是一脚,“哪来的酒鬼?滚远点,将军府可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 门砰地又关上。 彦闻是读书人,本就身无缚鸡之力,再加喝了酒淋了雨,这一脚刚好踹到了他心口窝上,一口气没提上来,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宋连荷原来还瞧热闹呢,可瞧着人就这么直挺挺倒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心知不好,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最后一咬牙,冲进雨里就趴在他胸口听心跳。 停了?! 来不及想,她马上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宋连荷的动作很稳,表情也较之前像变了个人。 她跪在地上,双手绷直胸外按压,同时还在默念数着数。胸外按压三十次,再口对口人工呼吸,反复五次再观察情况…… “十七、十八、十九……” 在没有趁手的工具前,心肺复苏是最有效的手段。 马车上,周沧晏冷眼看着孤零零跪在雨中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但也能明白,她是想救那名男子。 “主公,我们……” 影卫话未说完,主公的身影就好似一柄出鞘利刃,唰的一下飞了出去—— “三十!” 宋连荷按压满三十下,然后果断捏开彦闻的嘴巴,深吸一口气就给渡了过去。 就在她歪过头吸气,准备再做一次人工呼吸时,一只大手猛地从后方捂住她的嘴巴—— 宋连荷好悬没一口气胀死!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对上的是一双死气沉沉的眸。 不过,细看之下会发现,眸中隐约杀意浮动。 周沧晏? 不是吧! 大哥,我在救人呢!你没看到吗? 她用力拉开他的手,指着彦闻急道:“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 周沧晏眯起眸子盯着她,“怎么救,嘴对嘴的救?” “你……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 她刚要接着去救人,周沧晏拽住她的手,将人从地上一把拖起来。 “你别拦我啊!再不救他就真的来不及了,他的心跳已经停了……” 周沧晏极其不悦地瞥一眼影卫。 影卫训练有素,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立即取出枚红色药丸,捏开彦闻的嘴巴就给塞了进去,再对着胸口啪的来了一掌,力道拿捏精巧,彦闻的喉结机械式地上下滑动,就这么吞下了药丸。 没过多大一会,彦闻突然咳了声,胸口瞬间剧烈起伏,猛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张大嘴巴喘息着。 看他终于活了过来,宋连荷仿佛卸了全身的力气,“还好活着……” 周沧晏侧眸,不经意看到她垂在体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复杂神色,说不清是庆幸因为救了此人还是其它。 医馆内,彦闻脸色苍白地躺在里间。 药童端来刚煮好的汤药,“公子,喝药了。” 彦闻置若罔闻,呆呆地望着房梁。 “公子?” 药童一连唤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宋连荷这边换了身干净衣服,是医馆大夫女儿的旧衫,穿在她身上略有些松垮。头发还未干,索性就这么散着走了进来。 药童一脸为难,她径直接过来。 “为了个不喜欢你的女人寻死觅活,我看你是枉读圣贤。” 听到她的声音,彦闻总算有点反应。 知是宋连荷,他先是厌恶地皱起眉,可掠过脑海中的画面,却总也挥之不去。 说来也是惊奇,在他被踹倒的那一刻,就像是灵魂出窍,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 孱弱到不堪一击,狼狈地躺在泥浆里,如此卑微,又怎能配得上郗兰小姐? 呵,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样的他,死了也罢。 可下一瞬,宋连荷却冲了过来,直接穿过他飘浮着的身体,对着地上那个他的胸口,又按又压,然后又低下头…… 第19章 有恩现报,别日后了 双唇突然变得又刺又麻,闻彦不敢再去想脑海中的画面,蓦地转过头,耳根烧得滚烫。 濒死前的这段画面,他更愿意相信那是自己的臆想。 但宋连荷救了他却是事实,他讨厌她不假,却也不能罔顾救命之恩。 半晌他才沙哑出声:“……救命之恩,彦某日后定当报答。” 听着他那不算情愿的态度,宋连荷一笑:“先把药喝了。” 彦闻不过略一沉吟,接着就感觉有人在靠近,一股冷凝幽香钻进鼻间,他好像受到惊吓般,立即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瓷碗,昂头喝了个干净。 宋连荷满意地接过空碗,站在旁边打量他半晌,突然出声:“不是要报救命之恩吗?那也别日后了,就今日吧。” 彦闻一怔,都说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她倒可好,生怕他连夜跑路似的,有恩现报! 不过,这样也好,彦闻也不想欠她的。 于是,他点头应允:“只要彦某能办到,定到竭尽全力。” “你能办到。”宋连荷对他的态度倒热情几分,“我呢,打算做点小营生,你过来给我当掌柜怎么样?如果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签订一份契约。” 他蹙眉:“掌柜?” “没错,就是掌柜!至于要做什么,等我筹备得有眉目了自会告知。” 她可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日大好时光,该探寻的该了解的,也都大差不差了。 别看她顶着那么多唬人的头衔,实则她却连起码的自由都要靠别人的施舍!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没实力,只能任人鱼肉! 所以,想要完全作主自己的人生,那就必须要强大起来,当务之急就是要赚钱! 如今她可是富二代一枚,这等便利条件不利用,天理难容! 至于彦闻,未来的状元郎,脑袋自是不用说,那是一等一的好使,既然他要报恩,那不如签给自己打工赚钱。到时若是有人胆敢来找麻烦,她倒要看看,谁敢触新科状元的霉头! 嗯,想想都觉得赚翻了。 彦闻蹙眉,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冷下脸来:“宋二小姐切莫说笑,我好歹是个读书人,君子与义,小人与利,彦某就算赤贫如洗穷困潦倒,也不会与重利小人为伍!” 宋连荷好悬没背过气去!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全天下的人为了利益蜂拥而至,为了利益又各奔东西,一切都是“利”字当头! 你说你不重利?你不重利你考个屁状元啊? 你搁家里天天扶老太太过马路,不也算报效社会嘛? 尤其是他最后还为女主投奔了周君临,这事就更忍不了了! 她双手掐腰,站直了瞪他:“你重义?你君子?你连救命之恩都能罔顾,你还君子个屁啊!” 彦闻听到她满口污言,厌恶地拢下眉头:“宋二小姐乃将军府千金,行事坐卧皆要符合礼法,莫要污了将军府门楣。你一人失节事小,万不可连累他人名声受辱。” 宋连荷气笑了,“呵,连累谁?宋郗兰吗?” 彦闻咬咬牙,回避地调开目光。 “你大晚上跑到我家门口喊一个未出闺的姑娘出来见你,你都不怕坏了她的名声,我怕什么?” “你——你怎可……” 彦闻面红耳赤,本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可她说的又是事实,这一点无从否认。 宋连荷冷笑:“你那叫守了礼法?我正经开店做生意就不是了?彦闻,如果读书只教会了你用差别眼光看待世间万物,依我看,这个书不读也罢。” “你——” “算我看走眼,你这样的人,我宋连荷可请不起!救命之恩你想报就报,不想报我也不逼你,咱们今晚就当没见过。” 彦闻双手捏紧,胸口起伏跌宕。 她潇洒转身,几步走到门口。 刚要推门,身后传来男子紧绷的声音,“……我答应便是。” 宋连荷顿住,站在那没回头,懒洋洋道:“不是瞧不起我们经商的吗?” “……” 没听到回答,她转过身来,彦闻表情复杂又不情愿,可还是望着她认真道:“我既已答应,定当尽心尽力。” 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让步了,宋连荷也不与他计较,而是似笑非笑地问:“万一你高中呢?堂堂状元郎到我这来做掌柜的,就不怕被人耻笑?” 第20章 文茵 对此,彦闻却目光沉着地摇了摇头,“大丈夫一诺千金,不论我将来位居何位,既已允诺便绝不食言,今日愿立字为证!” 屋外,影卫不解,“二小姐这是想做什么?” 周沧晏冷漠的眸眼扫过里间,侧过身朝外间走去,“让大夫给她诊脉。” “是。” 她要做什么他管不着,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里间内,彦闻终是咬牙与宋连荷签了契约,且是终身。 不过宋连荷还是很人性化的,条款里写明他若高中,公干以外的时间,在不影响其休息的情况下,全部由她分配。 就这彦闻也都一一允了。 谁让救命之恩大过天呢! 宋连荷喜滋滋地从里间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契约书收好。 穿过廊庑时,一看便看到站在阴影处的男子。 男人深邃的五官覆裹冷面冰霜,周身都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凛冽气息,浅色瞳眸微微眯起,听到脚步声,慢慢抬起头看向她。 宋连荷心底里无端起了寒意,几次三番碰到他,属实不吉利。 他可是全书反派,谁沾谁死! 她努力堆起满脸微笑,对着他盈盈拜下:“适才多谢擎王搭救之恩,连荷在此拜谢。” 周沧晏没说话,而是抬起一只手,手中多了吊坠。 宋连荷一怔,下意识摸向胸口。 她记得,这是原主母亲留给女儿的玉坠。 上面刻着她的小字,文茵。 “文茵……”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慵懒至极。 宋连荷又愣,怔怔地看他,这两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作为书中的大反派,早期的周沧晏也是妥妥的优质男一枚,论相貌那是绝对完胜男主周君临! 按她的理解,这位吃亏就吃亏在他不是男主,没有男主光环。所以好事都让男主给占了,男主越是意气风发就越有魅力! 对上男人冷冰冰的视线,她急忙敛下心神,暗斥自己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她轻笑,爽朗道:“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擎王殿下拾去了。那就多谢擎王殿下……” 她乖乖地伸出双手,谁知周沧晏又将玉坠收进掌心。 “你说,这是你的?” “呃,是。” 宋连荷不解地看他,不是她的,他干嘛拿来给她? 男子慢慢掀起诡谲至极的笑,眸底一丝寒芒跃起,慢慢朝她逼近一步,“这当真是你的?” 宋连荷心里直翻白眼,谁能讹他一块玉坠还是怎的?可还是耐着性子说:“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周沧晏眉梢略蹙,抿了抿唇,盯了她半晌,倏地将玉坠丢过去,“既是重要之物,往后便收好了。” 宋连荷手忙脚乱地接住,“谢擎王殿下。” 她宝贝似的将玉坠又戴到颈间,周沧晏看到,目光不由得变得滚烫。 仿佛落在她两团绵软间的不是这块玉,而是刚刚握着玉的他的手…… 对于那晚,他记忆犹新。 更加令他懊恼又难以启齿的是,他接连几晚都梦到了她,梦到了那间木屋,梦里的她,极尽缠绵,轻言媚语…… 像个吸食人血的妖精,要榨干他的每一滴血。 眼神骤冷。 他不喜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周沧晏侧过身,不再看她。 前后态度变得这么明显,宋连荷也有点懵,她是又说错话得罪他了? 她不断反思自己,不能够啊,她待他态度虔诚殷勤,就差把他供桌上了! 这时,药童过来将宋连荷叫走了。 周沧晏目光微敛,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诊脉?” 宋连荷好奇地看向对面大夫,“我体质很好,这点雨不算什么,而且已经喝过姜汤驱寒了。” 原主的体质她是清楚的,比起生活在现代的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原主爹娘都是武将,这身体素质也差不到哪去。 第21章 这位姑娘确是喜脉 大夫不安地朝门口瞟一眼,回过头又劝道:“为姑娘身体着想了,还是诊一次方能安心。” “真不用。” “还是、还是诊一下吧。”大夫在频频拭汗。 见人家一片盛情,宋连荷便没再坚持,终于点了点头。 大夫明显松口气,然后抬手搭上她的脉搏…… 帘子外面,周沧晏视线阴沉地注视着。 大夫眉头狐疑地拢起,抬眼扫一眼他的方向,又抬袖轻拭额间。 “大夫,有什么不对吗?” 看他这犹豫不决的架势,宋连荷开始有些提心吊胆了,“我不会是有什么大病吧?!” “呃,敢问小姐是否月事将至?” 喜脉通常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即为滑脉。但有时月事快来时,也会出现此脉象,所以大夫要先确认她月事之期。 大姨妈? 宋连荷没反应过来大夫问的是原身,脱口而出说出了自己的日子,大夫一听随即振奋,这才道:“小姐身体无碍,大可放宽心。” “那就好” 宋连荷抚着胸口,倒让他给吓出一身冷汗。 大夫这边退出后,即刻朝守在外面的影卫道:“这位姑娘从脉象上看的确是喜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月事将至等原因,还需要待……” 可影卫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喜脉”上,当即就去找周沧晏了。 “主公!是喜脉!宋二小姐确实怀有身孕!” 周沧晏面色一怔,竟有片刻恍惚。 之后,他转身便走。 影卫这时又回去对着大夫一通警告,大夫连连作揖称喏。 这陵安城里的王公贵胄世家豪门太多,想要安身立命,保一家老小太平,守口如瓶是头等首要! 影卫快步追上主公,还抑制不住地激动:“主公,老太爷一直都盼着您能娶妻生子,如果他知道主公……” 周沧晏倏尔停下,眼里多了些烦躁,同时看他的眼神也都是嫌弃:一个影卫,话居然那么多! “不许透露一个字!” “是。” 周沧晏再将视线调向内堂,晦暗阴沉的目光,始终毒蛇一样紧紧缠住里面的女子。 许久,慢慢收回。 “让玄魅跟着她。” “是。” —— 宋连荷是在医馆将就了一晚,折腾一天,倒也好眠。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睡梦中,总有一双眼睛在肆意打量着她,令人毛骨悚然。 她先去看彦闻,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到她时的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怎么说呢? 就是“其实我不大想看到你,你自己最好有觉悟”这种感觉。 宋连荷就当不知道,对自己未来的东家,那可是相当热情,“彦公子,早啊!” 彦闻一抬眼,视线就不自觉落在她的唇上,下一瞬又慌忙避开,明明不想理,但碍于君子之道还不得不应声:“早。” 对方是不是讨厌自己,那都不重要,宋连荷主打就是一个真诚! 周沧晏带着人从外面进来时,抬眸就看到宋连荷此刻正昂着头,笑意盈盈地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说话,丝毫没有身为在室女的矜持。 男人面色阴翳森然,一语不发。 彦闻始终在回避,有点眼色的早就退下了,但宋连荷不认这个怂,见他刻意抬起目光,有意避开视线,她干脆直接踩在石头上,“我说彦公子,关于开店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还需要你的建议……” 话未说完,腰间倏地被人揽过,接着双脚被腾空,她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就搂住对方的脖子,生怕被甩下来。 周沧晏脸色难看地单手环住她,再把人放到地上。 宋连荷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他,“擎王?” 他这是干嘛啊? 不是走的厌女人设吗? 一言不合就这么搂搂抱抱真的合适吗? 第22章 去子去母,一个不留 彦闻见到周沧晏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便上前施礼:“见过擎王殿下。” 他并不知昨晚真正送他来医馆的人,只道是宋连荷。 周沧晏不过拿眼轻瞥过他,青州小三元彦闻,可是本次科举呼声最高的热门人选,周沧晏自是识得。 幕僚的建议是须要拉拢此人,中不中状元,都可为他所用,但此刻周沧晏却是连记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睇过去。 他盯着宋连荷,眼神冒着寒气,一字一句:“谁允许你登高的?” 站在身后的影卫神情古怪地看一眼主公,眉宇下都是不解。 主公不是都已决定去子去母,一个不留嘛…… “登高?”宋连荷低头看着脚下那块石头,不足一尺,这也能算登高? “呃……多谢殿下关心,可是这个很安全……” 她作势又要踩上去,可瞧见周沧晏冷着的脸,当即作罢,从善如流道:“此乃巨石。” 周沧晏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些。 他转过身,“走。” “去哪?” “送你回府。” 周沧晏走两步又顿下,侧眸吩咐影卫:“送这位彦公子。” “是。” 彦闻随即应声:“多谢擎王殿下。” 宋连荷跟在周沧晏身后,还不忘扭头叮嘱彦闻:“你回去后就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去参加秋试,我相信你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彦闻自是不愿再与她打交道,可还是得毕恭毕敬还礼:“承县主吉言。” 周沧晏侧过头,淡漠地瞥了一眼,“你倒是关心他。” 宋连荷笑眯眯的,“我说过了,我关心的是我未来的东家。” 周沧晏鼻腔哼出个单音,率先走出医馆。 马车早已候在外面,影卫恭敬地叫了声:“县主万安。” “辛苦。”观其宋连荷的态度,她对待下人都是极客气的,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嚣张跋扈。 马车行进中,宋连荷规规矩矩坐在车厢角落,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周沧晏端坐在正中,自从上了马车就在闭目养神。 宋连荷渐渐放松下来,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男人身上跑。 老实说,周沧晏外貌是真的长得好看,五官立体深邃,浓眉似剑、鼻梁挺直,嘴唇不至太薄显得刻薄,眸色偏浅,冷冷看人时又冒出几分邪魅之气。 周君临也长得好看,但跟他完全是两种风格,若论吸引人,周沧晏绝对更胜一筹。 “看够了?” 那对浅眸的主人,倏尔出声。 接着,周沧晏睁开眼,二话不说抬手就戳开近在咫尺的脸。 也直到此刻宋连荷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跑到了周沧晏面前,蹲在他身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 总之,就很丢人。 她摸摸鼻子起身坐到最远,嘴上还替自己挽尊,“将军府快到了,我想看清楚殿下是否熟睡,不想打扰殿下。” 马车刚好在此时停下。 影卫在外禀告:“主公,将军府到了。” 宋连荷赶紧向他道声谢便忙不迭地下了车。 除了想要避免尴尬,她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她跟擎王有接触。 现在很多细节都与原书对不上,谁知道反派被嘎的时间会不会提前?小心为上。 宋连荷这边才下马车,一大早就等在府门外的双叶和晁俊誉便匆匆跑过来。 “二小姐……” “姐姐……” 宋连荷看到两人便笑了,“还算你们有良心,知道在这接我。” 双叶急得都快哭了,忙凑近压低了声音问:“小姐,您昨晚在哪过的夜?” “我……” “将军知道您夜不归宿,正在里面发脾气呢,说要家法伺候!小姐待会有话好好说,莫要冲撞了将军,届时吃亏的可是小姐您!” 宋连荷却不以为意,“呵,我就不信,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主仆三人边说边进了将军府。 马车内,周沧晏再次睁开双眼…… 第23章 轮不到柳姨娘煽风点火 惩戒堂。 “跪下!” 宋行风气得拍案。 柳氏坐在另一侧,轻声细语地劝道:“夫君莫要动气,别气坏了身子。” “她简直把我们将军府的脸都给丢尽了!”他又瞪着二女儿,怒斥道:“你姐姐还未出阁,你如此行事,连你姐姐的名声都连累了!你……你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柳氏道了声“我那命苦的兰儿啊”,执帕假意轻拭眼角,复又抬头道:“连荷,也不怪你爹发这么大火,你的确……” 宋连荷嗤笑,冷眼看她打断道:“我如何,还轮不到柳姨娘在这里煽风点火。” “放肆!这就是你对母亲的态度?!” 柳氏凄凄惨惨笑了声,“妾身都习惯了,夫君不在家时连荷她……算了,都是妾身教导无方,妾身愿领罚受过。” 她这招以退为进,直把宋行风心里那把火拱得更旺了,“孽障!还不快跪下!” 宋连荷仍站得笔直,双手揽在身后,昂首道:“我没错,为何要跪?” “你夜不归宿……你还敢说你没错?!” “呵,夜不归宿?我为什么会夜不归宿?”犀利的视线抵向柳氏,一字一句:“父亲难道连查都不查,就听信了别人的三言两语?” 柳氏生怕她再多说,忙道:“老爷,您也别怪连荷了,有任何过错就责罚妾身好了,谁让妾身没有尽到母亲职责,二小姐再生怨怼那也是妾身该受的。” 她怯生生起身,只要宋行风在,她就是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反而衬得宋连荷在府内作威作福一般! 啪—— 宋行风摔了茶杯,果断喝道:“家法伺候!” “夫君……” “谁都不许替她求情!” 柳氏只好唯唯诺诺作罢。 跟在她身边的田嬷嬷立即去唤了家丁,不大一会就有家丁用托盘端着一根虎尾鞭进来。 这是宋家祖传的硬鞭,虎尾斑纹,鞭节短,有倒刺,专门用来惩戒犯错的子孙,坚硬冰冷的鞭身好似正在冒着丝丝寒意,只这么瞧着就让人上下牙直打架。 宋连荷看着虎尾鞭,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这玩意要是招呼到身上,起码刮掉一层皮肉! 宋家也太狠了,这是惩罚子孙还是灭子灭孙啊?! 无意间瞥到柳氏幸灾乐祸的目光,宋连荷硬是咬牙挺住没让自己再退后。 宋行风上前一把握住虎尾鞭指向她:“知不知错?!” 宋连荷下颌绷紧,目光直视前方,“错的是父亲。” 孤身一人能在大城市立足,骨子里的宋连荷就是不服输的!原身再骄纵蛮横,身体里流的也是梨花将军的血,也不是个怂货! “好……好!” 宋行风也没真想动手,东西打在身上自是疼,好歹也是姑娘家,细皮嫩肉的,根本受不住。 原本就是要吓唬吓唬她的,现在骑虎难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成! 柳氏是清楚他性子的,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她轻声道:“夫君爱女心切,打在儿身痛在你心,依我看还是就这么算了吧,这事左右也没多少人知道。至于我兰儿……”她凄然一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用,不似姐姐那般能为女儿争个县主的身份,有恃无恐。”说着便又落了泪。 宋行风紧皱眉头,其实他并不喜欢总提及先夫人,感情归感情,无论在朝野还是民间,梨花将军的名声都要大过他。甚至,有不少同僚都认为他能有今天,都是沾了林束娘的光、沾了宣昌候府的光! 这令宋行风始终耿耿于怀。 就因为他高攀了宣昌候府,高攀了林束娘,他的所有功勋全部被抹杀!他在世人眼中不是什么护国大将军,只是林束娘的夫君! 第24章 擎王,这是何意? 做了宋行风几十年的枕边人,柳氏自是了解他,她知道宋行风对林束娘又敬又恨,也知道怎么说才能戳他痛处。 宋行风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被林束娘的声名遮蔽,心中对被宋郗兰更是说不出的怜爱,他们都被出身所累。 再去看此刻一脸冷漠的宋连荷,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林束娘,心底顿生嫌恶。 “好,今你不知悔改,那就别怪为父执行家法!” 他手执虎尾鞭,高高扬起,神情严厉,对着她便挥下—— 一记硬鞭,重重挥在她的背上。 宋连荷的身子踉跄下,后背顿时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在他重新抬手时,衣衫被倒刺勾破,连带着皮肉都要被一并剜下! 真是疼啊! 可这一鞭挨下,好像打出了她的反骨,宋连荷咬紧牙,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行风,一字一句:“就算父亲打死,我也没错!” 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宋行风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她动家法,她真是替原主不值!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柳氏激动地手搅着帕子,宋行风是彻底被激怒了,“好!那我就打死你!好过你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鞭子再次扬起,管家却在此时匆匆进来。 “老爷,擎王来了!” 宋行风一怔,随即拧起眉:“擎王?他为何会来我们将军府?” “老爷,您还是快去瞧瞧吧。” 宋行风自是不敢怠慢,擎王自边关归来后,似是颇受圣上倚重,再加上他手握边关兵权,比起他这位护国大将军来,也不遑多让。 宋行风随手将鞭子交给家丁便举步离开。 “夫君……” 柳氏急得直跺脚,那个什么擎王的可真会挑时候! “二小姐!” 双叶一直都守在外面,听到老爷要行家法,也只能干着急。 这会老爷走了,她便赶紧进来,看到宋连荷的背,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小姐……” 柳氏恨恨地瞪着宋连荷,自是不甘放过这个机会,过些日子便是皇后举行的簪花会,有了生辰宴的教训,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这个贱丫头坏了兰儿的好事! 她扭头便看到家丁手中的虎尾鞭,一咬牙便抓起来,朝田嬷嬷递了个眼色,田嬷嬷会意,随即到门口守着去了,外面登时响起她的训斥声: “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快滚开!” 宋连荷这会已经是疼得冷汗直冒,双叶尽管胆小,可还是张开手臂护住她,不禁对着对面的人苦苦哀求:“夫人,求您放过小姐吧,她身子弱,受不住的……” 柳氏捏着那根鞭子,冷笑道:“既是家法,惩戒不够怎么行?你父亲不在,就由我这个母亲暂代其职好了!” 宋连荷抬手拉过双叶,吃力地将她推到身后,“你个小丫头逞什么能?她今日敢动我一下,我定当十倍百倍讨回来!” “小姐……” 双叶急得直跺脚。 “连荷,怪只怪你近日来实在是不省心。” 柳氏哼笑了声,扬起虎尾鞭朝着她的脸便砸下去—— 这张像极了林束娘的脸,实在是令人生厌啊 蓦地,门推开,下一瞬,影卫骤然出现,抬脚便踹向柳氏,柳氏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力,身子腾空,人重重摔趴在地上! “哎哟!” 宋连荷回过头,看到进来的人时,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周沧晏! 他不是走了吗? 周沧晏身披玄色披风,阴沉着脸缓缓走进,看着趴在地上哀嚎不止的人,像在看一个死人。 影卫踹过一脚后,便安静地回到他身边。 宋行风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的人竟伤了柳氏,也是大惊,“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 转身便上前一步,压着怒火质问:“擎王,这是何意?” 第25章 有些人,生来便是尊贵 周沧晏没看他,而是将视线对准宋连荷的小腹,眉头不可自抑地蹙下,只要想到她肚里的孩子,差点就毁在这两人之手,眼神便越渐阴郁。 “擎王!”宋行风的声音不禁高了些,“臣惩教子女乃是家事,您虽贵为王爷,也不能妄加干涉!” 据传周沧晏私下与东宫有走动,想来是支持太子的,而宋行风是翎王党,近几年随着周君临呼声渐高,翎王党与太子堂也是针锋相对。 周沧晏恶名在外,又是敌对党派,再加上他插手其家事,踹伤其夫人,在宋行风看来这与登门寻衅无异,岂会给他好脸色?这事就算闹到圣上面前,他也站得住理! 周沧晏没与他废话,径直走到怔愣的宋连荷面前,刚要开口倏地瞥见她后背的伤—— 周沧晏眸目骤寒,回过头阴恻恻地瞪着宋行风,就像被一头凶猛悍戾的野兽盯上,那里衍自骨子里阴暗目光,盯得人头皮发麻。 他驻守边关多年,上过阵,杀过敌,都不知被手下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多少次,“天杀斩”三字便足以扞证! 真正沾过血气的人,全身都似被笼罩在素裹寒风中,唯念一动,便是杀意。 而早些年同样出入过战场的宋行风,对血腥之气最为敏感,他心头俱震,沉着脸站在原地,硬生生忍住了想要退后的冲动。 周沧晏目色冷晦,俊秀的下颌绷紧,对着宋行风一点点扯动唇角,“好一个惩教子女!宋将军可知,这位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是梨花将军唯一骨血!” 宋行风暗自捏拳,他自是知道周沧晏何意。 有些人,生来便是尊贵,就好比他这个小女儿。 宋连荷存在的本身,就是梨花将军精神的延续,她可以犯错,也可以受罚,但想她像普通人家女儿那般会被任意处罚,那便大错特错! 即便是他这位父亲,也不能破这个例! 谁让她母亲是林束娘,谁让她外公是宣昌候。 柳氏咬得唇色发白,听了这番话也自是不甘,“正因为她是姐姐之女,才更要对她严加看管,方能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 “如何看管?打得皮开肉绽?” 周沧晏侧过眼眸,犀利的目光吓得柳氏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说一句。 而此刻,连宋行风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宋连荷转眼也悟了,对啊,她是县主!此时不作威作福更待何时? 于是,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又更软上几分,双叶眼瞅着都快要扶不住了,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 宋连荷也没看是谁,一心只是开始自己的表演。 “娘……您快来带我走吧!您看到没有?那么长的一根鞭子啊,上面还都是刺,打一下,刮到一层皮肉……女儿好疼啊” 说着说着,她竟真的落下泪来。 也是真的疼啊! 宋行风瞪着她,磨得牙齿咯咯响,语气极其不耐和厌恶,“不过就一鞭而已,你切莫在这里鬼哭神嚎!” 在听到她提起鞭子时,影卫便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虎尾鞭,交到周沧晏手中。 男人俊美森然的脸庞漫上一片寒霜,看到鞭身硬刺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掌心倏尔运力,抬手便将这根虎尾鞭从中劈断! 屋内顿时几道吸气声,宋行风震惊的是此人功力如此之强,那虎尾鞭之坚硬在《神鞭簿》上可是有记录在册的,他竟只凭掌力就给劈断了! 宋连荷则是瞠目结舌,心里再次感叹下反派的实力。 甚至会忍不住对比,如若换成是自己的小细脖,可能都不够他一根手指发力的吧 她下意识抚了抚脖子,对这个男人更怕了。 柳氏则彻底被蒙了,呜咽一声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气不敢出,身上再痛也得忍着。 第26章 到他府上拐他女儿?! 周沧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解开身上披风便系在她身上,随即将人拦腰抱起。 宋连荷暗暗痛呼一声,“疼” 软软的还带着小奶音,周沧晏的眉宇顷刻颤动下,抱着她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轻巧地避开了她的伤口。 他越过宋行风大步往外走,双叶见状也急乎乎跟上前,生怕把自家小姐给跟丢了。 “擎王!擎……” 宋行风欲上前,影卫倏地挡住去路,“将军请回吧。” 说完,转过身便跟了上去。 宋行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公然到他府上拐走他女儿?! “夫君……” 柳氏由着田嬷嬷搀扶起身,哭诉道:“好痛啊,夫君你可得替婉清做主啊!想不到这擎王如此野蛮,夫君你怎可任由他欺辱到头上?你好歹是护国大将军,他一个外放的王爷,连夺嫡都没有资格……” “住口!” 宋行风厉喝一声,吓得柳氏瑟缩,“我……我不过就是替夫君不值嘛……”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眯起眼睛又看向周沧晏等人消失的方向,怒道:“周沧晏简直欺人太甚!” —— 直到坐进周沧晏的马车,宋连荷还是有点懵的。 她趴在软席上,抬起头怔怔看着对面俊容紧绷的男子,抿了抿干涩的唇,轻声道:“擎王为何又去了将军府?” 她并不认为他来这一遭是为了自己,但原书中周沧晏与宋家的交集此时还并未开始。即便是喜欢上了女主,那也是中后期才有苗头。 难不成,因为自己这个异数,他已经对女主一见钟情了?! 如果真是这样,女主这光环未免也太万丈了吧! 周沧晏此刻自然是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苍白的面容总透着股子冷意,“本王为何会去将军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准许别人伤了你自己?你都不知道反抗吗?自保呢?” 宋连荷是没想到自己会挨了顿训,她扬起头不想却抻到伤口,马上又乖乖趴下,瓮声瓮气道:“您说得倒是轻巧,怎么反抗?给我爹来一脚?那可是我爹!他打我那叫管教子女,我打他那是天打雷劈!” 周沧晏嗤笑:“有何不可!” 宋连荷怔住,他在教她大逆不道吗? “今日他若把你打出个好歹,他这将军也算是做到了头。莫说是他,整个将军府都将受他牵累!你反抗,那是在救他,救将军府!故此,有何不可?” 宋连荷虽然不懂,但听后大受震撼,“原来是这样啊。” 随即点点头:“也没错啦,我外祖父可是宣昌候!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不日回城,若是听说我受的这些苦楚,他们不提枪杀过来才怪呢!” 周沧晏冷笑,逐字逐句:“找他清算的,可不止一个宣昌候!” “还有谁?”她不解:“我这稀碎的人缘何时好到会有人主动帮我报仇的程度?” 周沧晏敛眸,再不答。 这时,外面传来影卫的声音:“主公,有人追马车。” 很快,双叶在旁边惊呼:“小姐,是阿誉!” 宋连荷也很意外,她撑起上半身,吃力地掀开帘子,果然看到跟在马车后面跌跌撞撞的少年。 心底顿时一软,回眸看向周沧晏,“这是跟着我的小弟。” 周沧晏淡淡瞥过她,过了半晌才懒洋洋喊了声:“影子。” “是。” 影卫放慢速度,待那个瘦弱的白面少年追上来后,才跳下去换晁俊誉坐了上来。 双叶忙执帕拭去他额上的汗,“你怎么跟来了?” 晁俊誉只是摇头,顺过气后才小声道:“小姐到哪,阿誉便在哪。” 马车内宋连荷听得感动不已,又忍不住有点小骄傲,想要跟周沧晏跟前夸赞自己几句,后者却是目光阴晴难测地睨着她,好半晌才低笑着反问一句:“阿誉?” 生怕被他给轻视了,宋连荷忍痛小声道:“千万别小看了这孩子,他的本事大着呢!” 第27章 他们会说我跟你有一腿 很快,马上来到擎王府。 周沧晏率先下来,见里面的人迟迟未动,不耐地轻扣两下厢身,“下来。” 宋连荷又磨磨蹭蹭地推开门出来,老实说,周沧晏这人是极会享受的,他的马车四平八稳的,是宋连荷坐过最舒服的!才刚有些昏昏欲睡,结果就到地方了。 周沧晏很少会坐马车,有也只是他一人坐,大长腿上下方便,不需要准备交杌。但对于宋连荷来说就有些不方便了,她下意识提起裙摆就要跳下去。 “小姐!裙子,裙子!” 双叶一个劲地提醒她放下裙子。 宋连荷才不在意,“放心,我里面有穿!” “啊!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双叶又气又急,听听,这是个名门贵女该说的话吗? 周沧晏这一回头,刚好看到她要从马车上跳下去,原本冷漠沉稳的眸突然就变了,他几步上前,直接伸手掐住她的细腰,像拎孩子一样把人给拎了下来。 还不等她站稳便训斥道:“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这也能叫危险? 不过,想想那块曾被她踩在脚下的小石头,貌似这种高度也的确挺险象环生的了。 影卫守在马车前,将主公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 说好的去子去母呢? 这是不想去子?还是不想去母? “小姐!” 双叶上前搀扶她,忍不住说道:“擎王殿下教训得是,您还受着伤呢,怎么就可以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呢?” “是是是,我就该跟着马车一块被抬进来。” “小姐!” “开个玩笑,呵呵。” 晁俊誉赶紧跟过来,乖乖走在她另一侧。 少年不时用好奇又谨慎的目光打量擎王府,清秀的小眉头一点点皱起。 宋连荷被安置后,周沧晏立即差人过来给她瞧伤。 他长年行军,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不少,军医始终都带在身边。 军医治外伤那是一绝,宋连荷趴在榻上,起初还疼得龇牙咧嘴,但她再疼都咬牙忍着,心道这宋行风下手还真是狠,她记下了。 待军医出来后,朝站在廊庑前的男人拱手行礼,禀报道:“宋二小姐受的皆是皮肉伤,未曾伤及筋骨,想来护国大将军也是手下留情的。” 留情? 周沧晏冷笑。 这时,身后的门有响动,军医退下。 双叶扶着宋连荷出来,她脸色苍白,身上还披着他那件玄色斗篷。 双叶将人扶出来,周沧晏瞥她,“不在里面歇着,出来做什么?” “擎王,我就这么住进来?合适吗?”注意到男人微冷的眼神,她连忙又解释道:“我不是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反正我的名声已经那样了,实在没有再下潜的空间了。我主要是担心擎王您,毕竟,您跟我扯上关系的话……” 她没继续说下去,该懂的都懂。 但周沧晏却依旧盯着她,脸部轮廓好看却也生硬,“如何?” “……呃,我怕会有不利于您的流言蜚语。” “哦?” 宋连荷怔住。 你“哦”什么“哦”?表现得这么一脸求知欲,你是没听懂吗?! 她深呼吸,面带微笑,“比如,会说我红颜祸水,一个翎王都不够,还跟堂堂擎王也有一腿;又比如,会说您跟翎王因我叔侄不睦,说不定您还是蓄谋已久呢;再比如,说您有特殊嗜好,就喜欢别人的女人,尤其侄媳最好……” 不是不懂吗? 她负责科普。 双叶一旁边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谁能来把她小姐的嘴巴给堵上啊! 周沧晏却是面不改色。 直到宋连荷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理由,他才徐徐敛眸,又慢慢点头,“原来如此。” 他抬眸打量她,“红颜祸水嘛……倒也贴切。” 第28章 反正我名声也就那样了 宋连荷知道自己长得美,她一个人在外闯荡,多的是大腿主动给她抱,偏偏她没那根筋,选择了最辛苦地独自打拼。 能担得上“红颜祸水”这几个字的,至少也是对她颜值的一种认可。 可周沧晏却是话锋一转,“只不过,低估了本王,也高估了你;如此无脑流言,不信也罢。” 宋连荷气得瞪起眼睛,“王爷您这话失之偏颇啊,都说是流言了,谁还会在意逻辑条理?谁还会去考究?当然是先信为敬啊!我一心为您考虑,您要是不在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名声也就那样了,多一句不多,少一句也没所谓!” 她虚虚行了个礼,转身就回房间。 门砰地关上。 双叶吓得不行,一个劲对周沧晏赔不是,“王爷您别跟我家小姐一般见识。” 周沧晏脸色发黑,敢这样当着他的面撂脸子的,她还是头一个! 倘若他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宋连荷警告过这么一通,也就无所谓了,周沧晏自己都不在意,她跟着瞎操什么心? 再者说,王府的生活水准比起将军府那可不是强得一星半点! 周沧晏又不需要对外树立勤勉清廉的形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从不委屈自己。 沾他的光,宋连荷自然也是吃好的用好的。 只不过有一件事比较奇怪,他总想派个医者跟着她。 一个人生活久了,警惕心都会很强,宋连荷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呢!不是推说不方便,就是找理由搪塞过去,再加上双叶跟阿誉两人给力,愣是没让那些人靠近她! 就这么在擎王府一连待了几日,宋连荷的小脸都变得圆润了。 但将军府这边却没那么好过,自宋连荷被周沧晏带走第二日,宋行风便参了他一本。谁曾想,周沧晏站在朝堂上都没开口,就有人站出来指责宋行风治家不严! 宋行风回头看,是宗正少卿李和旅,区区从五品,平时都没人注意到主儿。 李和旅一改平日低调,此番慷慨激昂,先从梨花将军为国为民说起,引得一波回忆潮,就连圣上都唏嘘不已。接着,又说到几日前,将军府庶女生辰宴,澄泓县主抱着梨花将军牌位出现,众人才知原来其母忌日竟也在这日!可护国大将军却只记得庶女生辰,忘记了亡妻忌日…… 将军府。 柳氏哪里知道朝堂那些事,正在忙着为明日的簪花宴做准备。 “兰儿,快过来瞧瞧,这是娘为你做的新头面!” 宋郗兰一看这套红玛瑙头面就喜欢,“娘,你看,是不是很衬我的肤色?” “呵呵,衬,衬得很。” 母女俩笑着,没有宋连荷在,府里上下都是一片安详宁和。 “夫人,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田嬷嬷小跑着进来,急道:“老爷他……” 话没说完,门外便一阵喧闹,宋行风被几名副将亲自抬了回来。 “哎呀,夫君!这……这是怎么了?” 柳氏扑过去,瞧着宋行风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后背,差点就要昏过去。 “爹!”宋郗兰也急了,“发生何事了?” 宋行风趴在架子上,被人送进卧房,脸色始终阴沉着。 还是他身边一位副参领左咏,悄悄与她们母女说了。 柳氏难以置信:“就为一个生辰?” 左咏低声道:“夫人,您别怪我多嘴。即便是普通人家,亡妻忌日与庶女生辰在同一日,那也是要避讳的,更何况,那位还是与将军一同披甲戴胄,保家卫国的女将军、宣昌候府的郡主!这就是老候爷不在陵安城,否则将军今日定不会只挨这二十大板!” 柳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抚着胸口堪堪坐下,“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第29章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 这毕竟是护国将军的家务事,左咏也不便深说,将宋行见送回来后便带着人告辞了。 管家请来医官,对方检查过宋行风伤势还觉得奇怪,大承王朝施以杖刑,早已将“杖脊”改为“杖臀”,但观其伤,这二十几廷杖却如数落在宋行风脊背上,好在施刑者经验老到,杖杖避开其脊椎要害,不至将人打残,却会痛不欲生,没三个月下不了床。 宋行风趴在榻上,早就疼得直冒虚汗。 柳氏在一旁直抹泪,大骂宋连荷,这一切皆是因她抱出林束娘牌位而起! 宋郗兰则注视着父亲背脊上的伤,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父亲这廷杖受得蹊跷,受伤的部位,与那日宋连荷受那虎尾鞭的位置,不差分毫。 这种念头很奇怪,也很强烈。 而此刻擎王府那边,宋连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说亲爹挨了板子后,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道:“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 话未说完,就被双叶吓得捂住嘴巴:“小姐!小姐不能说圣上是……是……” 宋连荷娇憨笑两声,拉下她的手,“我说圣上是鬼又怎样?” “小姐!你、你你你……” “呵呵,就算圣上就算是鬼,那也是个能令一切奸佞宵小都胆战心惊的好鬼!这世间有些人虽是人,却是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其除恶用心才真的堪比厉鬼。但圣上不一样啊,他老人家并未因我父是护国将军就偏袒他,反而会替我这么个孤苦无依的小孤女撑腰,这是一种怎样的胸怀?这是心怀苍生啊!这才是真正为勤政爱民一心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帝王!能有如圣上这般英明的君主,实乃我大承之幸!” 垂花门处,一身素衣的承孝帝,负手而立,听着里面的小姑娘一阵夸赞,原本紧抿的唇角微微扬起。 周沧晏跟在皇帝身侧,起初听到宋连荷在里面口不遮掩时,眉头已然深锁。 直到此刻才眉头舒展,朝那里看一眼,宋连荷正懒洋洋地趴在那,一双小脚翘起,晃啊晃,日光下白得惹眼。 宋连荷嘴皮子利索,夸起人来,从来都是另辟蹊径,毕竟销冠实力摆在这呢! 她吃着双叶递来的葡萄,不紧不慢道:“我跟你说双叶,我这都恨不得要去给他老人家立长生牌位呢,必须早晚三炷香供着……” 突然,一个略带尖利的声音自垂花门处传来,“澄泓县主,陛下在此,还不速来见驾。” 陛、陛下?! 宋连荷吓得一个激灵,好悬没从躺椅上摔下来。 “小、小姐……” 双叶手忙脚乱地扶住小姐。 宋连荷规规矩矩站在那,拿眼偷瞄正走来的中年男子。 承孝帝一身素衣,头戴一顶玉冠,帝王风采绰约,迎着光信步走来。 好一位……英年早逝的帝王啊! 原文中,承孝帝着墨不多,如今看起来盛世太平,一切变故就在半年后,他突染重病。 啧啧啧,才刚四十出头的年纪,怪可惜的。 与此同时,承孝帝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你就是束娘的女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小的时候,朕还抱过你呢。” 宋连荷怔怔地看着他,甚至都忘记了回话。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帝王啊,最高权力统治者!哪怕已有原主的记忆,但亲眼见到则是另一回事! 承孝帝身边跟着位身着圆领窄袖袍衫,头戴卷曲幞头的内侍官。 大承王朝宦官品级不超三品,四品及以上是紫色衣袍,从他身上的袍子不难看出,此人品级不低。 见她还愣在那,卢顺福出声:“县主,还不快来见过陛下。” 第30章 皇帝这人能处 宋连荷骤然回神,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澄泓恭请陛下圣安。” 不想动作太大,扯到背上的伤口,她疼得嘶一声,五官皱了起来,却不敢起身。 周沧晏只是朝她这里瞥一眼,目光淡淡的,很快便又收回视线。 卢顺福轻笑着对承孝帝恭敬道:“陛下,澄泓县主对陛下您可真是一片赤诚啊!县主有伤在身,可这结结实实的一跪,连老奴瞧着都要替县主喊一声疼了” 内侍总管卢顺福,那是打小就跟在承孝帝身边伺候的内侍,自是承孝帝的眼和嘴。 承孝帝和蔼道:“平身吧。” “谢陛下。” 双叶赶紧扶着宋连荷起身,周沧晏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朝她双膝上扫了一眼。 承孝帝敛着目光,缓缓道:“适才,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朕是……鬼。” 宋连荷:“……” 她下意识便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周沧晏,眸中尽是无助。 她哪知道皇帝会来啊! 早知道,把他夸成大罗金仙都没问题! 周沧晏视若无睹,甚至还冷声道:“亏礼废节,谓之不敬,其罪当诛。” 宋连荷倏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他。 怎、怎么了就“诛”了?! 就他会背律法是不是? 不愧是反派,狠起来真是没别人什么事了! 倒是承孝帝抬手阻断,“欸别芜,澄泓年纪小,有口无心,朕都不怪罪于她,你也别吓到她了。” “是。” 周沧晏又退至一边,自始至终半分眼神都没给过她。 听承孝帝这么说,宋连荷才稍稍心安,同时狠剜了周沧晏一眼。 承孝帝又问了几句,宋连荷都一一作答,态度恭敬。 小姑娘长得娇滴滴的,非但没有传闻中那般跋扈不通礼数,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掩不住的崇拜之情。 那是对帝王的崇拜! 此行承孝帝是临时起意,从下了朝周沧晏就不曾离开过他的视线,也绝无可能事前安排的可能。所以,小姑娘的感激和崇拜都做不得假,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有人替她出气了,有人替她撑腰了! 承孝帝早前还因为打了护国将军有些后悔,心底里略有几分埋怨李和旅的冒失。 但此刻这点悔意早就烟消云散了,这般明事理、知感恩的小姑娘,竟也能被流言妖魔化,可见宋行风这个做父亲的是有多不作为! 宋连荷只言对承孝帝的感激之情,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却是一字不提。 相比之下,小姑娘此等胸襟和格局,令承孝帝对她彻底改观。 就在承孝帝要离开之际,宋连荷纠结着,突然出声:“陛下!” 承孝帝停下,转过头。 周沧晏也抬眸看过去,一双浅色瞳眸被一片漠然覆盖,看不出情绪。 宋连荷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言词恳切:“请陛下保重龙体,切莫操劳,方是我们大承百姓之福。” 她对承孝帝印象不错,想着能提醒就提醒,他若出事可就便宜了男主! 承孝帝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颔首,转身带人离开。 待皇帝离开后,宋连荷才松口气,“双叶,快,快扶我坐下……”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双叶也是腿肚子直打颤。 “不行,你赶紧去厨房,给我做点好吃的压压惊。” 双叶又被她逗笑了,应一声就去了厨房。 晌午后,影卫出现,身后还跟着抬进几箱东西。 “放下吧。” 宋连荷好奇地看过去,“这些是……” “是圣上给县主的赏赐。” “都是给我的?!” 宋连荷看到那堆东西,眼睛都直了,身上也随即都好利落了! 没想到皇帝这人真的能处! 她正需要创业启动资金呢,这么说来,自己这鞭子挨得倒也值了! 周沧晏进来时,宋连荷欢欢喜喜地就围了过来,献宝似地领着他看:“王爷,王爷你快看!” 第31章 从小到大,没人护过我 “这些都是圣上赏我的!” 她凑过去,好不得意:“王爷,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周沧晏侧眸看她,哼笑了声,“送本王?” “是啊!我在这里叨扰多日,是该孝敬……呃感激,感激……这不刚好,圣上赐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也算借花献佛了。” 影卫跟在周沧晏身后,忍不住出声:“二小姐您……还真会精打细算啊。” 宋连荷立即纠正,“是知恩图报!” 影卫表示受教了。 出乎意料地,周沧晏竟没拒绝,而是当真开始思索。 见状,宋连荷直呼大意,应该把箱子里那些看着就特别值钱的先收起来,再来让他挑的! 突然,颈间一股凉意拂过,她再伸手去摸时,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坠没了。 再抬起头,玉坠赫然出现在周沧晏手中。 “就这个了。” 他都不问她是否愿意,大手一收,就将玉坠收进掌心。 “这……” 他斜睨,冷笑:“不行?” 宋连荷略沉思,倏尔扬起娇艳的脸颊,朝他真心浅笑:“那日,是你不问缘由就把我带出将军府,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护过我。” 他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淡漠的眸映出她明媚的笑脸。 “所以,真心答谢自然是要送我珍惜之物!若王爷不嫌弃,这玉坠我便赠与王爷了!” 她这难得有几分真挚的模样,倒挺让人动容的。 至少,影卫是感动了。 周沧晏握紧掌心还带着她体温的玉坠,指腹轻轻摩挲着。 宋连荷是个绝不做亏本买卖的,随即道:“王爷既已收了我的谢礼,那以后恐怕还要继续叨扰了。” 沉敛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影卫骤然清醒过来,这算盘珠子拔得响啊! 区区一只玉坠,就想让王爷为她鞍前马后? 怎么可能! 谁知,面前的男人竟薄唇轻启,“好。” 影卫面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向主子。 其实承孝帝在离开前,曾明示暗示地交代了几句。 勤为本,和为贵,兴家安邦。宋连荷与宋行风毕竟是父女,此番他既已替她出了气,那就不要再闹了,将人送回去,按照家事处理,也算是大事化了,君臣也不至生分。 为了一个宋连荷得罪圣上,显然得不偿失。 仿佛为了印证影卫的担忧,当晚,将军府便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说要接宋连荷回府。 周沧晏刚好不在府上,宋连荷正在教阿誉背九九乘法表,她发现这小子头脑特别好,对数字很敏感,将来可以给她做财务总监。 双叶就在这时匆匆进来通报。 “我爹?” “不是,老爷这会还下不了床呢,来的是二夫人和大小姐。” “又是这对母女?”宋连荷也不着慌,轻笑了声:“这便奇了,柳姨娘应该巴不得我不回去,怎么可能亲自来接我?” 阿誉早听双叶说到过她跟将军府的恩怨,马上担心地问:“小姐,您要回去吗?” 宋连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接着背,待我会抽查。”然后就招呼双叶,“走,去瞧瞧。” 宋连荷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纤瘦身影。 一名手执长剑的女子转过身来,宋连荷吓了一跳。 “玄魅,奉命保护二小姐。” 玄魅惜字如多金,身着一身黑衣,模样清冷,长发仅用一根红色缎带束起,很符合宋连荷印象中的“侠女”形象。 “是王爷安排的?谢谢,不过不必麻烦,这里是擎王府,我不信她们还敢在这里找事。” 玄魅充耳不闻,压根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抱着宝剑果断转身:“跟上。” “……” 宋连荷暗自腹诽,还真是跟她家王爷一个样。 第32章 她不是宋连荷! 宋连荷带着双叶随玄魅来到正厅,玄魅率先走进,然后抱着剑立在旁边,眼神冷漠睥睨,就这么淡淡地瞥过去一眼都杀伤力十足。 简直安全感爆棚啊! 宋连荷真的有点开始喜欢这姑娘了! 宋郗兰自打宋连荷踏进正厅时,就一直在紧紧打量她,发现她不但气色变好了,整个人的状态都较之前放松,应是在这过得十分舒心。 可若说那擎王真看上她了,宋郗兰无论如何是不信的。 擎王不近女色这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即便他与宋连荷有私情,也断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 所以,思前想后,应是意在笼络! 再不甘也必须得承认,宋连荷的家世背景在陵安城当数是独一份了。 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身为传奇女将梨花大将军唯一骨血,这便是莫大荣光,更别说她还背靠将军府和宣昌候府,无论是护国大将军还是宣昌老侯爷,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即便是现在也都手握兵权,为圣上重用。 她背后的这些势力,早就惹得不少人眼热,这也是为何纵使她骄纵乖戾,圣上也还是给她和周君临赐了婚。 众所周知,圣上对翎王偏爱有加,能为他赐婚必是经过精挑细选。 否则,就凭宋连荷,她这辈子都不会入翎王的眼! 每每思及此,宋郗兰就难过得锥心刺骨。她的唾手可得,却是自己的梦寐以求。 为了能配得上心爱的人,她无时不在努力!可宋连荷呢?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即便她声名狼藉又如何?她终是明正言顺的那一个。 宋连荷压根就没空揣摩女主的心思,在柳氏震惊的目光里,她大剌剌坐到了主座,手一伸,双叶即刻奉上茶。 她抿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柳姨娘和姐姐前来所为何事啊?” 柳氏压下满腹的不满,面上带笑,轻声道:“连荷,你离府数日,我与你父亲都挂念得紧。而且,这儿毕竟是擎王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亦会累及王爷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会说我们将军府的姑娘没有规矩。” 宋连荷放下茶盏,“哦”了一声,抬眸看向柳氏,“柳姨娘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人,没规矩惯了,外头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 “你自己可以不要名声,但也要多为你父亲着想吧?他在朝为官……” 宋连荷倏尔笑了,“我为什么要为他着想?他朝我挥鞭子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他女儿?擎王好心救我,他却跑到圣上面前要告诉人家黑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丢的不是女儿,是哪个勾搭人夫的贱妾呢!” 话落,柳氏和宋郗兰全都变了脸色。 柳氏虽已被扶正,但头上有个声名显赫的先夫人压着,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二夫人”!更有甚者始终只当她是个妾!是林束娘还在世时就勾搭宋行风的狐狸精! 柳氏被踩到痛处,再也装不下去慈母了,腾地拍案而起。 “来人,请二小姐回府!” 始终面无表情的玄魅总算有了点反应,她朝柳氏那瞥了眼,眼神分明在说:你在找死。 宋郗兰全程都一言未发,打量宋连荷的目光,专注且犀利。 她再迟钝也该发现了,如今的宋连荷就像变了个人。 相处十几年,宋连荷有多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论是她生辰宴那日,还是当街替一个小乞丐出头,又或是得了擎王相助……种种这般都在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宋连荷。 所以,她到底是谁? 第33章 宋郗兰在挖坑等她跳 夺舍——这个想法不过在宋郗兰脑中打了个来回,就又被否定了。 她虽不排斥怪力乱神那一说,但比起夺舍,宋连荷更似被点化了一般,一朝醒悟,心生七窍。 可容不得宋郗兰再想,柳氏这边就与玄魅发生了冲突。 柳氏眼见自己带来的侍卫被玄魅三两下给踹出了房间,她也看出玄魅是个不好惹的,于是指着宋连荷破口大骂:“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莫不是真忘了自己是将军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连累你爹被圣上斥责,于你又什么好处?” 宋连荷从玄女侠身后探出脑袋,一手托腮,撑在桌上,笑吟吟地看她,“呵呵,也没什么好处,就是开心,饭都能多吃一碗。” 柳氏气得面色铁青,招呼着侍卫就要冲过去抢人,玄魅二话不说,直接抽出长剑,一手执剑,冷冷一笑:“来。” 宋连荷真是越瞧这姑娘越顺眼,她得想个办法从周沧晏那边把人要过来…… “且慢!” 厅外,有人轻喝一声。 宋连荷侧头看,来的是擎王府的管家,庞吉良。 庞吉良年逾半百,长得干瘪瘦高,脸颊深凹,双眼略显浑浊,薄薄的眼皮半耷拉着,双手搁在身前,伛偻着身子,上前一步朝柳氏施一礼,随即冷声道:“在下是擎王府管家,将军夫人,您带人大闹我们擎王府,意欲何为?” “我……” 宋郗兰轻扯母亲,示意其噤声,她则上前盈盈拜下,大致说了下是来接宋连荷回家的。 宋连荷在一边听得啧啧有声,要论说话的艺术,那还得是女主角。 刚才还剑拔弩张呢,三茶两语就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了。 庞吉良眼皮垂着,听罢才出声:“如此大动干戈,只为接二小姐回府?” “正是。先前有些误会,也是我娘心疼我爹思女心切,这才来府上叨扰,还望见谅。” 宋郗兰说起话来软哝哝的,听得人骨头都酥了,纵然再有错也不忍苛责。 宋连荷有记得原着中还特意对女主的声音有过几次描述,都是先闻其声就已让人神魂颠倒。 可庞吉良显然不吃这套,压根没被女主带跑偏。 “老奴有一问,倘若二小姐此刻并不在我擎王府,而是身处皇宫,夫人与大小姐,是否会率众公然闯入皇宫把人带走?” 宋郗兰一滞,心道擎王府这位管家,倒是个犀利的。 双叶不知从哪弄来一串葡萄,宋连荷边吃连点头,同时给庞吉良挑起大拇指——擎王府果然没有吃白饭的! 庞吉龙敛下目光,声音不轻不重,“想来也不敢。既如此,那便是当我擎王府好欺喽!” “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信口雌黄!别忘了,她姓宋,是我宋家的女儿!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拦着,到底是何用意?” 柳氏恼羞成怒,刚才受了宋连荷一肚子气,又被个女侍卫给拦着,现如今连管家也能出来指着他们一通训斥! 她好歹也是堂堂二品朝廷大员的夫人,竟被个奴才给挤兑了,他们把将军府置于何地? 相较母亲的满面怒容,宋郗兰则冷静淡定得很。 她刚要开口,倏尔瞥见厅外角落一抹冰蓝色…… 宋郗兰微滞片刻,很快就上前阻止还要发作的母亲,继而站到厅堂中央,似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清丽脱俗,直视宋连荷不卑不亢道:“妹妹,我不知你是因何事记恨我们,我知你气性大,不懂宽宥,府中下人稍有差池便会被你动用私刑,更别说是路上偶然冲撞你的百姓子……身为长姐,我亦有教导无方之责。” 她说得义正辞严,外人面前不露怯懦,落落大方,当真是陵安城名门贵女典范。 第34章 主角光环 柳氏见女儿出声,她便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边看戏。 她是知道女儿能耐的,谁要是惹了她那就得自求多福,就拿这个宋连荷来说,还不是回回都落在女儿手里吃瘪! 前两次不过就是意外,让她得了便宜,瞧女儿这架势,怕是不会再给她机会翻身了。 这才对嘛,是她柳婉情的女儿! 柳氏端起茶来,吹拂表面飘在茶水上的叶子,不紧不慢地抿了口。 宋郗兰不愧是女主,一旦认真起来,那股属于主角的光环就跟追光一样打在她身上,像极了现实中的丁达尔效应…… 等等! 光束?! 宋连荷愣住,马上揉了揉眼睛—— 卧槽! 不是比喻,不是修辞,不是反衬!是真的有主角光环!! 宋郗兰好像顶了个天使小光圈,沐浴在一片柔和安宁的光束里,整个人就像初降世间的谪仙,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在亵渎,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是真实存在的光环! 再看四周,大家的视线也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能看到光环的好像只有宋连荷自己! 因为她是穿书者,是唯一冷眼看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画面? 不过,就拿她穿书这件事来说吧,不也是离谱到跟做梦一样,那么,看到女主头顶的主角光环,也就不算什么了。 宋连荷一旦做好心理建议,再去看宋郗兰也就没那么惊愕了,甚至还很感慨。 瞧瞧,这就是所谓的天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主角跟配角的硬件差距。 话说回来,按照她看小说的经验,主角光环出现后,随即而来的应该就是“前方高能”了吧。 “连荷,你再赌气也不能连累父亲受杖责、不能连累自家声名,这是为人子女之道!我不知你为何记恨,可若是因我与翎王……总之,只要你不为难父亲母亲,不再为难府中下人,不再为难旁人……你大可把错都推到我一人身上,若是还觉得不解气,我现下便向你赔罪。” 宋郗兰脸上的表情越发神圣以及庄重,颇有种忍辱负重的觉悟。 别说是她们带来的宋府家丁侍卫,就连双叶都开始心生不忍。 大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是嫡女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她不过就是恰好被妹妹的未婚夫婿喜欢上了而已。 而且,以大小姐这样的品性跟才情,独具慧眼如翎王,喜欢上不是很正常吗? 其实说起来,大小姐之前一直口碑很好,对待她们这些下人始终都是和颜悦色的,不像……她偷偷看一眼二小姐。 正巧,迎上宋连荷清冷的目光,双叶仿佛骤然清醒过来,马上羞愧地低下头。 她在想些什么呢? 如今的二小姐也已脱胎换骨,待她更是好得不得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戈呢? 宋连荷又将视线投向前方,朝宋郗兰头顶还未消散的看去。 有了这东西,不管原身有多努力,她注定就只能是个配角,她所尝试的改变不会有人看到,她的不甘心被解读成善妒,她的争取被视为不择手段…… 早已被负能量包围的她,最后不是黑化就是疯魔! 宋连荷没有圣母心,准确说来,她就是个利己主义者,一个人在外打拼,利己早已成了本能。 所以,站在原身的角度去看,她就是个大冤种! 此刻,宋郗兰作势就要朝她拜去。 厅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微沉的声音:“她也配你向她赔罪?!” 听到这个声音,宋郗兰转过头,当那抹冰蓝色出现在眸中时,脸上神情顿时喜出望外,“王爷!” 第35章 我就是想弄死她们来着 周君临面有风霜之色,一看便知是连夜兼程未曾好好休息过,但依旧掩饰不住他清隽高雅的淡漠气质,尤其是那一双星眸睇过来时,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吸附住…… 而且更神奇的是,男主出现后,女主头顶的光晕更盛! 两个人站在一处,连瞎得了眼的都不得不由衷地赞一句:好一对碧人! 这情节反转推动的,让宋连荷顿时又悟了。 主角光环后,果然前方高能。 周君临走过来,将宋郗兰就要盈盈拜下的身子搀扶起,寒眸瞥向宋连荷,“你又想如何?” 他说这话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忍无可忍的丈夫,对他的黄脸糟糠无奈又厌弃地质问。 宋连荷定定看他,眼神冷然,陌生得让周君临微微皱起眉头。 但他很快又想明白了,这位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将态度转变得彻底?那么多年追随着他的目光中的爱恋,又怎会说消失就消失?答案很简单,她在欲擒故纵! 想通这一点,周君临心下冷笑,嘴角掀起一抹嘲讽。 不得不说,宋连荷此次倒算是有些头脑,只是小看了他,他又怎会称她心意? 尤其是与眼前的心上人相比,郗兰就好似一块无瑕白玉,高洁雅致。宋连荷还妄想得到他的青睐?简直可笑至极。 “见过翎王殿下。” 柳氏立即上前行礼,随即执帕轻拭眼角,期期艾艾道:“翎王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们母女恐怕连安身之地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她还真的挤出几滴泪来,“殿下有所不知,就连将军也受了杖刑,他这把年纪,那便是从鬼门关闯了一回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抬起纤指,眼神怨愤,直指宋连荷。 周君临的眉头越拧越紧,回过头看一眼心上人,宋郗兰眼眸发红,轻轻咬着嫣红的唇,模样委屈得让人心疼。 他知晓宋连荷仗着嫡女身份欺辱她,可想而知,在他离开陵安城的这些时日,宋连荷又怎肯放过她? 周君临俊郎的面容上已见薄怒,抬头去看宋连荷,森冷发问:“你还有何话好说?” 宋连荷嗤笑一声,昂起头斜睨向周君临,声音较他还要冷,“没什么想说的,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想弄死她们来着。” 双叶震惊地瞪大眼睛,“小姐!!” 话可不能乱说啊! 庞吉良微微睁开双眼,朝她看过来。 玄魅也难得瞥了一眼,意外的是,眼中竟还有丝赞赏…… 双叶嘴角狠抽一下,擎王府的人……都好特别哦 “好!你既已承认,那就休要怪本王……”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声懒洋洋的低沉嗓音:“怎样?” 宋连荷一滞,立即去看门口。 周沧晏带着影卫进来了,黑黢黢的视线朝她这边扫了眼,之后又不着痕迹地调开。 宋连荷有注意到,自打周沧晏出现,男女主头顶的光环就像受到了磁场干扰,闪烁抖动两下,随即逐渐黯淡下去。 宋连荷倒吸口气,再去看向周沧晏,眸中流露出几分崇拜。 不愧是贯穿全书的反派啊! 气场竟然这么强,连男女的主角光环都能抢!这么粗的大腿,她说什么都得抱紧了! 周君临见到他,略施礼:“见过王叔。” 周沧晏“嗯”了声,越过他径直走向宋连荷,管家和玄魅等人也都恭敬立于两侧。 后者马上站起来,俏颜堆满笑容,态度殷勤周到,“王爷您回来了?您快坐,我这都给您焐热了!” 周沧晏微不可察地扬扬眉,竟没有拒绝,不动声色地落座。 庞吉良便要奉茶,宋连荷立马接手:“我来我来!” 庞吉良看一眼王爷,周沧晏敛着眸,竟也未出声制止,庞吉良揣摩一二,缓缓侧身退开。 宋连荷斟茶倒水,双手毕恭毕敬地奉上,“王爷,您请喝茶。” 第36章 请问翎王,你是我的谁? 周君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两人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他与宋连荷早早就订下了婚约,因宣昌候夫人是他母妃长嫂的姨奶奶,依着这辈分算起来,宋连荷还是他的表姑母。 小时候经常会被长辈们开玩笑,宋连荷偶尔也会“侄儿侄儿”地叫,可自从对他心生爱慕,她就绝口不提这层亲戚关系,生怕把自己叫老了。 他对宋连荷还是十分清楚的,她从小到大骄纵跋扈惯,除了自己还未曾见过她对谁服过软,更别说这么狗腿了。 周君临略蹙下眉,又看向虚长他几岁的王叔。 周沧晏懒洋洋地垂着眸,眸底藏着怎样的风景,无人窥尽。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腹有层薄茧,略抬下眼皮,瞥了瞥面前乖巧恭敬的小姑娘。 影卫站在主公身侧,自是了解主公从不会接不熟悉的人递来的吃食,他习惯性就要替主公接过,谁知,一只白皙修长骨骼分明的大手直接探过来,接过了宋连荷奉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 就像完成了某种“喝了我的茶就是我大哥”的神秘仪式,宋连荷的双眸瞬间亮了。 周君临下意识皱眉,总觉得这一幕过于刺眼。 他倏尔出声:“王叔。” 周沧晏掀眸。 “连荷在王叔府上打扰了数日,眼下家人要接她回府,这是人之常情,还望王叔成全。” 别人不知周君临可清楚得很,若不是得了王叔的令,擎王府上下怎会这般维护宋连荷。 既有翎王替她们出头,柳氏和宋郗兰都松了口气。 纵使再讨厌宋连荷,也得把人接回去。宋行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圣上打了板子,谁知道圣上还会不会继续怪罪? 柳氏立即上前,“我家将军思女心切,还望擎王殿下成全。” 周沧晏一手撑着下巴,清凛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在宋连荷身上。 “所以,你要回府?” “才不要呢!” 宋连荷脱口而出,意识到对“大哥”的态度实在不够恭敬,马上又站定在他面前,有模有样地行了万福礼,轻声道:“回擎王殿下,臣女不愿意。” 周沧晏竟连缘由都不问,只一个“好”字,口吻理所当然,袒护之意实在过于嚣张。 与此同时,影卫和玄魅上前一步,分别护在宋连荷两侧。 周君临脸色发沉。 “王叔此举,恐怕不妥吧。” 宋连荷实在是忍无可忍,“翎王殿下,您这刚剿匪回城,舟车劳顿鞍马劳神的,不回府去好好歇着,倒有闲心跑这来管人家的闲事!我回不回府,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连荷对周君临的态度轻漫又恶劣,与先前拍周沧晏马屁的时候对比简直不要太显眼! 联想到她先前如何追着周君临整座陵安城的跑,现如今他这待遇,简直就是讽刺! 周君临敛着胸腔一股滞闷郁结,声音绷得发紧,“宋连荷!你又在闹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别人府中成何体统?” 口吻中尽是嫌弃。 宋郗兰立即轻扯下他的衣角:“王爷,你好好与连荷说,莫要凶她” 直到对上她的视线,周君临才变得温和些许,“好。” 宋连荷直翻白眼,每次都是这样,事儿是她挑起来的,最后劝和拉架的也是她!顶着女主的光环,回回做好事留大名! 其实比起男主,她对女主那人前无毒无害的样子要更为厌恶。 没办法,谁让她是恶毒女配呢。 宋连荷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更无辜的笑:“请问翎王,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决定我的去留?你又是我的谁?” 第37章 王叔何苦执着于二小姐呢? “自是……”周君临微滞,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转了个来回,就变成了“你是在质疑本王吗?” “翎王殿下很闲吗?”宋连荷很难理解,就您对自己没有点清晰的认知吗?她不该质疑? 他护着他的那个兰妹妹,心眼都偏到要飞起了,她还得敲锣打鼓地给他胸前挂朵大红花吗? 周君临的神情越发不悦,要知道宋连荷一向爱得卑微,在他面前极尽讨好迁就,一时间态度大变,这让他如何适应得了! 哪怕早已猜到她这是变换策略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周君临也还是很难接受。 还未等他发难,端坐在座上的男子便开了口。姿态冷漠怠骜:“那你便是在质疑本王喽?” 两人视线交汇,周沧晏始终表情冷淡。周君临愣下,着实没想到王叔会为了一个宋连荷与自己为难! 周沧晏被“放逐”二十年后重回陵安城,周君临对这位王叔并不熟悉。 虽然苏华清不止一次提醒他提防他,但周君临却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更别说视为对手了。 周沧晏驻守边关战功赫赫,可即便他攒下了天大的功劳也不过是个白虎凶星入命的不祥之人。 当年钦天监批断须远离皇城,方可保周氏皇族安宁。如今,二十年已过,召他回朝不过就是想借机收回他手中皇权,他在陵安城无党派无根基,自然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可再无实权,名义上也是自己的王叔。 “子尹不敢。”周君临微微垂首,周身隐约泛出一阵阵萧瑟寒意。 宋郗兰也是暗吃一惊,擎王为何执意要护着宋连荷? 若说是因为男女之事,宋郗兰还是不信,宋连荷何德何能,能引得擎王为她倾心?比她优秀的世家千金多的是,才貌双全,其中不乏不惧怕“天杀斩”威名的,只是沉迷在他的盛世美颜下。 其中就以她的好姐妹庄巧月为首,自打在他回城之日于桥上远远瞧过一眼后,回府就缠着她爹向圣上请旨赐婚。 可这些世家贵女竟无一入得了周沧晏的眼,独独与周连荷走得亲近!保不齐他看中的就是将军府和宣昌侯府背后的势力,想要借助这股势力…… 太子之位悬空,几位王爷虎视眈眈,呼声最高的就是翎王周君临。周沧晏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送出了宫,可皇室血脉毋庸置疑,虽不及其他几位王爷在陵安城根基深厚,又多有母族帮扶,但他从小长在宫外,驻守边关多年,也是几位王爷中唯一手握兵权的! 如果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局面将会变得更加混乱! “王叔,”周君临突然道:“二小姐与我有婚约,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住王叔府上恐会生些闲言碎语,还是随我回府最为稳妥。” 宋连荷听到他的话也直皱眉,周君临今天是喝错汤药了吗? 早先恨不得跟她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现下又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就不怕他的兰妹妹生气? 再去看宋郗兰,她果然难堪又失落地别开目光。 虽然她知道周君临是在帮自己,可当着外人的面亲口承认宋连荷的身份,无异于贬低了她。 宋连荷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他未来的王妃,那么她呢? 她又算什么? 周沧晏随意看了侄儿一眼,目色冷晦,仿佛冰霰散落,“那又如何?” 话音落下,厅内鸦雀无声。 宋连荷错愕地抬起头,眼神从惊愕到兴奋! 反派的高光啊! 像宋郗兰和周君临这种顶着光环的,那都太假太形式主义! 如同这般,才是妥妥高光! 周君临只静默一瞬,最后抬起黑黢黢的眸,“王叔何苦执着于二小姐呢?” 第38章 好一条优质大腿啊 宋连荷眉睫微颤,心里冷笑。 怎么着,他不执着,你执着呗? 她撇着嘴角,脸上的嘲讽完全不屑掩饰,周沧晏朝她看了眼,将她那些小表情也都收尽眼底,漫不经心道:“听说,你想退婚。” 宋连荷突然怔住。 反派都这么直白大胆的吗?果然是视角不同,代入感就不同!之前看书时可感受不到反派的魅力,什么杀伐果断冷血腹黑,那些干巴巴的形容词,不过就是为了凸显男主的主角风采! 说白了,那就是个高质量的工具人! 可是当反派果断扯开她和男主之间的遮羞布后,他在宋连荷心目中的形象,顿时蹭蹭蹭又窜了三米! 干得漂亮! “王叔倒是十分关心我的婚事。” 周君临没有直面回答,口吻隐约有些不满。 宋连荷一笑,干脆把这块布扯得更彻底,“翎王的确有在找我父亲商量退婚一事,又或者说是……想要换个人。”她说这话时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的菜有点咸”,根本没去关心当事人之二作何感想。 “为此,翎王还去求过圣上几次,看得出翎王心意已决,强扭的瓜甜不了,我宋连荷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就……” 宋郗兰心中一喜,与母亲悄悄对视一眼,接着母女二人全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宋连荷。 退婚一事的确很棘手,事关护国将军和宣昌侯的颜面,圣上绝不会答应。周君临为此没少被责骂,可如果是宋连荷主动提出退婚,那便不同了。 作为将军府离经叛道的嫡小姐,她作出任何决定都不足为奇。届时,翎王不会被怪罪,将军府亦不会受到牵连。 至于宋连荷,她是铁花将军独女、是宣昌侯唯一至亲,圣上顶多训斥她几句,绝对不会降罪于她。 皆大欢喜! 还算宋连荷识趣,就该由她来解决这一切。 可就在柳氏母女殷切期盼之际,周君临突然转过身打断她,寒眸瞥向宋连荷,一字一句:“你我的婚事是御赐,岂容你置喙?” 宋郗兰唇边的笑瞬间凝固。 柳氏也蒙了,翎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同意退婚? 宋连荷用一种关爱儿童的眼神看他,“怎么,翎王又想与我成婚了?” 她语气舒缓,可怎么听都像在逼婚,态度也是咄咄逼人的。 周君临反感地拧眉,这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生厌。 “本王从未说过。” 看他那恨不得又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模样,宋连荷只觉得胸口的怒火蹭蹭又要窜上来! 她这边刚撸起袖子拉开架势,身后就响起一个慵懒至极的声音:“那必是有人造谣生事。子尹放心,王叔会向圣上请旨,让你们早日完婚。” “……” 看眼周君临吃瘪,宋连荷开心坏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宋郗兰的脸色很差,唇也变得苍白,她突然轻轻出声:“郗兰谢过翎王好意,妹妹既不愿随我们回府,我和母亲也不强求。”说着便朝周沧晏那边盈盈拜下,“臣女告退。” 她转身便走。 “郗兰!” 觉察到她的情绪低落,周君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被宋连荷那女人气着了才会没顾及到郗兰! 他侧过头颇为埋怨地看了眼宋郗兰,然后立即追了出去。 宋连荷:…… 怪她喽? “嗳……兰儿……” 柳氏也狠剜了眼宋连荷,也带人离开。 宋连荷要被气乐了。 合着就她好欺负呗? 可眼看着男女主被反派三言两语就打掉了自带的光环,她对反派的认知更加清晰了—— 好一条优质大腿啊! 第39章 王爷已有天赐良缘 “可知错?” 宋连荷这边还没感叹完呢,就听到座上男子骤然出声,声音冰冷,尾音慵懒上扬,不怒自威,好似触了天颜! 宋连荷几乎是条件反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知、知错了!” 影卫:“……” 他赶紧用眼神示意双叶。 双叶也是后知后觉,尴尬地过去把人扶起来,小声道:“二小姐,说的不是您……” 宋连荷这才回过神,发现身后管家单膝跪地请罪。 庞吉良率先道:“此次是老奴失职,请主公降罪。” 周沧晏眼皮都没撩一下,“下去领罚。” “谢主公。” 庞吉良转身便出去了,没多大一会,院子里就传来鞭笞声。 宋连荷听得直胆颤,怎么动不动就打鞭子啊? 她弱弱地举起手,“呃,那个……其实管家他也没犯错,用不着打鞭子了吧?” 周沧晏好像直到这时才慢慢将目光调向她这边,“你在教本王做事?” “不敢不敢,我就是……” 周沧晏也不看她,“再加十鞭。” 宋连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是!” 外面的人应声,鞭子挥得啪啪作响,隐约还能听到管家咬牙闷哼。 周沧晏朝她这边瞥了眼,宋连荷默默地缩了缩脖子,这事真不怪她啊 “郗兰” 周君临拉住疾走的人。 柳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她故意找了个托辞就带人离开了。 周君临上前一步,将人半搂进怀里,“刚才的事,你莫要往心里去。本王……” “王爷请放手,王爷毕竟是有婚约之人,大街上拉拉扯扯被人瞧见有损王爷清誉。” 宋郗兰表情极淡,抽了抽手没抽动,抬眸去看头顶的男人,眼神却是委屈至极,一下子就让周君临心疼了。 他揽住她的肩,轻声道:“郗兰,别闹了,本王待你如何你不会不知道。本王刚回城,听说你在这里连府邸都没回便直接来寻你了。” 她昂起头,委屈地看着他,“王爷已有天赐良缘,还总做这些让臣女误会的事做什么?” 宋郗兰很少在周君临面前使小性子,知他不喜,所以就处处表现得温婉大气。 但刚才他的表现确实气到她了,明明有机会可以逼得宋连荷主动退婚,他却白白错过大好时机!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到底想不想退这个婚! 周君临自知理亏,却也纵容了她的小性子。 刚才也不知是怎地,看到宋连荷那么轻易甚至可以说是急于解脱的模样,他就不想让她称心如意! 于是,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道:“你可知王叔兵权还未交出。” 宋郗兰轻轻点头,父亲有提及。 正因为此,圣上对他才有所忌惮,所以父亲那顿板子也不算白挨。 这一点包括周沧晏在内,彼此心中都有数。 “王叔十四岁就去了边关带兵打仗,他在那个地方根基深厚,轻易不得动摇。他一日不交出兵权,便会多一日隐患。再者,他不惧流言蜚语,收留宋连荷在府中,本身就很令人起疑。所以在没有探清他的底之前,本王断不会送他一个把柄给他!” 宋郗兰何等聪慧?他这么稍一点拨,她便理解了其中含义。 顿时懊恼自责不已。 “王爷……是郗兰不懂事,错怪王爷了。” 望着娇俏可人的她,周君临宠溺地笑下,“那还叫王爷?” 宋郗兰脸一红,可还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唤了声:“君临” 周君临心中一动,落在她肩上的手顺着背脊滑至腰身,稍一用力就将人带进怀里,惹得女人娇羞地轻呼一声。 四周的侍卫训练有素,此刻侧身背对,用人墙挡住身后的情意绵绵。 第40章 要自立门户 宋连荷熬好了膏药,带着阿誉和双叶就去管家那。 看着那盆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庞吉良的眉梢微抬,随即道:“多谢二小姐,不过已经瞧过大夫了,现在已无大碍。” “我知道擎王府里不缺好大夫,可我这药可是祖传的!我保你药到病除!最多三日便能下床!” 她说得言之凿凿,庞吉良哭笑不得,“二小姐不必愧疚,多了不过十鞭而已,老奴还扛得住。” “那不成啊!管家是因为我才平白多挨这十鞭的,万一再落下病根,我岂不是罪过了?” 她这边立即招呼u001f阿誉,务必要看着管家上药! 庞吉良无奈,只好道了声谢。 说来也是奇怪,三日后宠吉良果然全部伤愈,在府中指挥下人做事也看不出丝毫不适。 但庞吉良年纪在这,宋连荷怕他落下病根,就又让双叶熬了些内服汤药给亲自送过来了。 阿誉把药送进去,宋连荷和双叶蹲在廊下嗑瓜子,玄魅抱着剑站一旁。 自从柳氏带人上门大闹后,玄魅便跟在宋连荷身边形影不离。 “小姐,夫人今次大张旗鼓地过来接您回去,少不得被外面的人瞧见。咱们若一直待在擎王府,也不是办法啊。” 宋连荷吐出瓜子皮,缓缓道:“将军府呢,我是不打算回了。但是这擎王府,也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玄魅扫一眼两人,没说话。 双叶苦着脸,“那咱们要去哪啊?” “呵呵,当然是要自立门户啦!” “可是我们……” 正说着呢,就看到有家丁匆匆朝这边跑。 双叶在府上这些日子,跟府里的人都混得挺熟的,马上叫住了他:“亮哥,什么事这么急?” “是申镖头的镖队出事了,伤了几十个兄弟……我得赶紧见管家!” 阿亮火急火燎地推门进去了。 宋连荷不解:“镖队?” 玄魅道:“王爷的产业之一。” “你们家王爷还有产业呢!” 她以为,周沧晏只会带兵打仗呢,书里也没提到他的经济状况。 这时,房门推开,庞吉良一脸肃穆,匆匆往外走。 “请大夫了吗?” “请了!不过……”阿亮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兄弟们都中了毒,这种毒又来得诡异,大夫们全部束手无策,这会人都在……” 庞吉良皱紧眉,脚下步伐加快。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这阵势一瞧就是出事了。 阿誉出来后就守在宋连荷身边,对于除她以外的其他事,充耳不闻。 “走吧,没咱们的事。” 宋连荷扭头就往后花园走。 刚才她有依稀听到“中毒”二字。 按照原着剧情,周沧晏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在他回城后,渗透到城中各行业中掩人耳目。 其中一支镖队在鸡关山遭遇山匪损失惨重,这山匪出现得蹊跷,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周沧晏事后调查了好久才查明,这是上次周君临在祈官城外剿杀的永东王叛军余孽! 他说叛军全部剿清,实则有一部分被他以私人名义收编,恰好鸡关山这一支就是他安排用来试探反派的。 此番也算正反两派的第一次交锋。 宋连荷虽然知道内情,可不想参与进来,目前这两人没一个是她能开罪的。 只不过,书中有描写过,“申镖师”带的这批人,都是早期随周沧晏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将士,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个个忠心不二! 即便是中毒后痛苦万分模样诡异,又看到同伴相继凄惨离世,到最后也没一个人怨恨过周沧晏!反而都说下辈子还要跟他一起守边关,杀外敌! 那场面,够震撼,也够凄凉。 也是藉由此次鸡关山失利,周沧晏性情大变,行事作风越来越极端,从此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一发不可收拾。 想当初看到这段时,从未为男女主流过泪的她,足足哭湿一包纸巾! 第41章 就算叫来全城的大夫都没用 宋连荷一路走来,身边不时有行色匆匆的家丁跟侍卫,她怀抱双臂,眸色深幽,低着头往前走,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沧晏才刚入城,圣上只赐了他一座府邸,没有其他别院房产,所以这些人一下子抬回来二三十名伤员,没别的地方好安置,只能在后花园僻出一处院落。 宋连荷回房途中,看到了躺在院子里的人…… 她的脚步滞住。 当初看书时记忆深刻的画面,如今呈现在面前,其中震撼可想而知。 这二三十人全部躺在庑廊树荫下,能够看得出他们正在痛苦着极大的痛苦,伤创都在皮肉上,溃烂的速度十分快,有的深可见骨,感觉就像有无数蚂蚁在伤口处啃食,那种钻心的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有的实在太过痛苦,不停地用头撞树,撞得额头血肉模糊…… 尽管如此,所有人也都咬紧牙关,脸颊肌肉绷紧,脖子上青筋迸出,哪怕疼得指节捏断了,也无一人痛呼出声。 庞吉良忙叫阿狗,“快去请准公子!” “准公子随主公去祈官城……” “那就去请大夫!再去请!把城里所有大夫都请来!” 这时,躺在角落里的须髯壮汉出声制止,“良叔……莫要再请了,没用的。” “不行!”庞吉良蜡黄枯瘦的脸急得通红,“那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出事?快去请!” “不许去!” 申阜左侧肩胛的刀伤,正在汩汩冒着血,将绷带全部染红。 他却不在意似的一把扯掉,“这件事透着古怪!我们此次的埋伏中得十分蹊跷,他们明明可以将我们赶尽杀绝,何必下此等诡异的毒,让我们拖着一条残命回来?” 宋连荷不由得多看了这位“申镖师”几眼。 是个有脑子的。 庞吉良怒道:“即便如此!你和兄弟们的命也得救!” 申阜直接抽出腰间佩刀,“若是拖累了主公,我等兄弟宁愿现在就报效主公!” 所有人哪怕再痛,也都一呼百应。 “申阜!” 庞吉良气得不轻,可也不知如何是好。 双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啊,吓得“啊”了一声,直往宋连荷身后躲。 “小、小姐……他们这是、是怎么了?” 阿誉只扫一眼就调开了视线,低声道:“就算叫来了全城的大夫也没用,他们哪曾见过这么诡异的毒?” 玄魅低头,表情黯淡。 这时,身边一声叹息。 玄魅侧过头去看,宋连荷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终于下了决定,拎起裙摆走进后花园,边走边把裙摆打个结;然后一只手抓起长发,三两下就挽成个简单髻,用骨簪固定,同时吩咐双叶找根麻绳襻膊。 将自己拾掇利落后,她径直走到庞吉良面前,“良叔,我来吧。” 城外,三匹快马。 影卫收到消息后,就将这一切汇报给周沧晏。 周沧晏当即带着他和淮公子,火速赶回陵安城。 赶回府时,已至深夜。 周沧晏跳下马,刚奔上台阶,就被人扯住。 他回头,一双犀利的眸对上淮公子的视线,后者缓缓道:“太迟了,王爷最好……做好准备。” 可是,当三人来到后院时,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景象。 烛光中,浅衣女子正在处理伤口,身上襜裳几乎被血染红。 她发鬓凌乱,额前散着几缕碎发,白玉般无暇面颊沾了几滴血,她浑然不知,手中拿着针线,手起针落,直接穿过对方皮肉,她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身后是已经包扎好的伤员,安静躺在那,全无痛苦神色。 “药来了!药来了!” 双叶和阿誉拎了两大桶汤药过来。 宋连荷头也没抬,“给他们都灌下去。” 第42章 我为何要哭? “是,小姐。” 管家这边立马安排人,端着药一碗一碗都给他们灌了下去。 “这……这是……” 影卫傻眼了。 淮公子率先反应过来,背着医箱快步上前,“给我瞧瞧。” 他替已经诊治过的伤员号脉,脸上表情变得微妙,回眸看周沧晏,朝他点了点头。 毒已解。 周沧晏抬起一双浅眸,定定地看着她。 直到给最后一人解了药,宋连荷才直起腰,累得抬手拭去额上的汗,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何时会医?” 身后骤然出现的声音吓她一跳。 “王爷?” 她又惊又喜,“您回来了!”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溢满惊喜,一双眸子又圆又亮。 周沧晏望着她,眉梢微动。 他去问过了管家和申阜,了解了全部经过,听到是宋连荷于危及关头出手相救,他也与申阜等人先前一样,有些难以置信。 庞吉良却道,她送给他的膏药,当真三日便已痊愈,看来是有些本事的,所以他才敢让宋连荷放手一搏! “他们的毒是你解的?”他问。 宋连荷骄傲地昂起下巴,“厉害吧!” 环顾一圈,他慢慢颔首,“嗯。” 想了下,又说:“很厉害。” 来自反派的肯定,让宋连荷激动得一张小脸都跟着明亮艳丽起来。可下一秒,她又迅速低下头,带笑的声音有丝颤抖:“我不是庸医……我没有害人性命……我也可以救人的……” 那些噩梦一样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了那些刺耳的骂声。 “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不得好死!” “庸医啊!庸医害死人了!” 泪光中,她仿佛又看到外公佝偻着身子,跪在死者家属门前…… 下巴忽然一痛,她被迫抬起头,对上一双琉璃色浅淡瞳眸。 “你哭了?” 周沧晏皱着眉看她。 “我没有!” 宋连荷否认得极快,抬手迅速擦去眼泪,“怎么会呢?我为何要哭?我可是大大的功臣呢今日可把我累坏了,王爷您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赏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的!” 她打着哈哈,手指双叶那边:“我去帮忙。” 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有些画面,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哪怕她早已离开了陇山镇,早已不再是那个让外公骄傲的衣钵传人…… 宋连荷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医。 先前为管家熬制的药膏,她也不过就是写了方子,全程都没插手,便算不得打破誓言。 可是今日…… 她垂下眼眸,回到房间,心情复杂地将手一遍遍清洗干净。 所有伤员被妥善安置后,双叶和阿誉才回来。 双叶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您何时学得医术?还这么厉害?看您拿着针缝那些伤口时……” 双叶后怕地眨眨眼睛,“小姐真的连手都没抖一下!” 阿誉什么也没问,而是去给宋连荷倒了杯水,轻轻放到她面前。 宋连荷端起来喝了口,“你就当你家小姐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好了。” “可是……” 双叶还要再问,阿誉则抬起头看她认真道,“小姐说她是天赋异禀,她便是天赋异禀。” 宋连荷笑了,“乖。” 知道小姐有所隐瞒,双叶便也没再追问,只是小声道:“现在就算小姐说她会飞,奴婢都不会再惊讶了。不过……” 小丫头抬起头,朝着宋连荷娇憨一笑:“我喜欢现在的小姐。” 阿誉迅速点头:“阿誉也喜欢。” 宋连荷被这两个人搞得一阵感动,“一个个的嘴巴怎么这么甜?放心好了,以后就跟着你们家小姐混,小姐我啊,就带你们飞!” 第43章 她不是庸医 兴许是知晓她太累,本来自己也才将将养好了伤,又忙活了一天,纵有再多的疑问,周沧晏也没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一晚好眠,宋连荷难得无梦,清早起来时神采奕奕。 她胡乱吃几口饭,挽起头发就要去看伤患。 “双叶,你待会就和阿誉去抓药……哦对了,记得找良叔销账。” 帮忙归帮忙,钱财的事可得两清,搭人又搭钱,这可不是她作风。 “是,小姐。” 依旧是后花园。 由于王府人手不足,伤者又太多,还不能节外生枝,管家只好在这里搭了几个行军帐篷,方便统一照顾,免得因为疏忽再出岔子。 宋连荷过去时,申阜立即起身,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二小姐救了我们,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二小姐的了!” 为彰显自己的诚意,申阜将胸脯敲得咚咚响。 宋连荷赶紧阻止他,生怕他再敲敲打打把自己给送走了。 “我就是举手之劳,不能贪这么大的功!申镖师这条命啊,还是你们家王爷的,我不抢。” 申阜是性情中人,不论她怎么说,他就是认准了! 宋连荷也不浪费时间,大方应下,她这一声“救命恩人”应得也不亏。 接下来,她逐一检查过众人伤势,方可安心。 他们身上的外伤并不重,只是看着吓人,真正致命的还是体内之毒。 说到解毒,对于宋连荷来说,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了。 她自幼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她外公滕宗堂是滕氏中医的第十三代传人。作为中医氏家的传人,她外公却是个“怪胎”,喜好研究各种毒,从制毒到解毒,就像升级打怪,还是自己给自己设置关卡,每攻略一道关卡,都有莫大的成就感! 以至于发展到最后,他干脆搬到了深山老林里,就为了找到更多毒素样本继续打怪。 宋连荷跟在外公身边耳濡目染,从小都是拿外公书架上的古医书当画本看的。起初滕宗堂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他去采药,家里来了个被竹叶青咬伤的小患者,来的时候脚已经肿了,伤口也已溃烂,情况十分紧急,偏偏连续几日的大雨,滕宗堂被困在了山里! 危急关头,是宋连荷冷静果断出手给小男孩医治,才算把这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她那时也不过才七岁。 自此,她声名远播,都知道滕家出了位了不得的小医师。 哪怕她不是长子嫡孙,也不是滕家人,滕宗堂还是不顾家里人反对,愣是把衣钵传给了她。 可能是太多的赞誉令她有点飘飘然了,所以,她也渐渐相信了,她就是个天才…… 直到,她用错了一味药。 直到,她亲眼看到那位患者死在她面前…… 最后替她扛下这一切的,却是外公。 那一年,她十五岁。 后来,她被父亲接走了,“中医”成了家里的禁忌,没人再提。 十五年前的一切,就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梦,她开始按部就班地上高中、考大学、北漂、找工作、做着最具挑战的保险行业,每天忙到没空去内疚和缅怀……做着与中医无关的一切。 时间久了,她也就真的遗忘了。 但骨子里的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也许,一首歌、一句话、一个人、一座城……都会成为唤醒的契机。 当她看到那么多人正在承受痛苦时,而且就在她眼前,宋连荷始终也做不到漠视。 她冲动地打破了自己的深壁固垒,甚至都来不及分析,这只是个书里的世界,而他们也只是跃然于纸张上的纸片人。 所有人都解了毒的那一刻,她感动得想哭。 她真的好想外公。 想让外公看看,她用他传授的医术救了很多人,她不是庸医,她没丢滕氏的脸。 第44章 好一个无师自通! 淮公子从帐篷里出来,看到站在花园里的人,他慢慢走上前。 “宋二小姐。” 女子不知在想什么,骤然回眸,眸中是她来不及掩饰的泪光。 淮公子一怔。 宋连荷稍后反应,忙别开脸抬手擦拭眼角,“太阳太大,瞧了一会眼睛就不舒服了。” 淮公子了然。 他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尤其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他稍作打量,将军府这位二小姐是个名头响亮的,骄纵跋扈,提起她无不怒其不争,妄为梨花大将军之女。 可此刻他眼中的她,却像是被惊动的林中小鹿,胆怯又无助,一双灵动的眸,泛着盈盈水雾。 他笔直的视线,顷刻间便能望进她孤寂的心底。 “公子是……” 与此同时,宋连荷也在打量面前这位翩翩公子。 面目白净,风度儒雅,五官精致出挑,薄唇唇角自动上扬,面相和蔼。 “下在淮序。” “您就是淮公子?” 宋连荷听管家有提过,她很佩服这些实战经验丰富的随军医师,他们是最会跟阎王爷讨价还价的了。 对于宋连荷对自己表现出的热情,淮序微微一笑,“二小姐昨日临危不惧救死扶伤,在下也好生佩服!” “淮公子过誉了,当时那种情况,只能放手一搏。” “关于他们中的毒,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二小姐。” “行啊,淮公子千万别跟我客气!想问什么您随便问,别说一二了,一二十都没问题!正好,我也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淮公子!” 有些变化,根本无须操心。 就像外公曾开玩笑说的那样,她学医是天注定,不管她走到哪做什么,到最后她都会乖乖扛起肩上的责任,还乐此不疲。 周沧晏挑眉看向身侧之人,“她说三日?” “是。”庞吉良道:“淮公子的外伤药已算神效,方可五到七日才可痊愈。陵安城的这些大夫,又有哪个能比得上淮公子呢?老奴当时就是不想拂了二小姐的好意,谁知,二小姐给的药竟如此神奇!这也是为何,昨日二小姐说想要试着救申镖师他们时,老奴才斗胆应了。” 周沧晏敛着眸,“退下吧。” “是。” 待宠吉良退出后,影卫立即上前,“主公,属下查过了,二小姐在将军府期间从未接触过医术,闺房里也不曾出现过一本医书。” 周沧晏倏尔笑了,扬起一侧唇瓣,如玉的脸颊,好似春波荡漾,有刹那的潋滟风情。 浅淡的眸目被一片薄雾覆盖,探不清情绪。 好一个无师自通。 思忖片刻,他问:“她在哪?” “回主公,在后花园。” 后花园里,宋连荷在干掉一盒“望月记”的糕点后,双叶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串糖葫芦,她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惊叹和赞许,“双叶,你真是越来越得我心了!” 双叶又给了阿誉一串。 宋连荷咬了一颗山楂球放到嘴巴里。 还别说人家古代的食物就是新鲜好吃,这山楂跟她吃过的都不一样,要更酸些,酸得会让人五官扭曲的程度,可宋连荷就是好这口,吃下去面不改色的。 反观阿誉才咬一口就酸的小脸皱成一团,“好、好酸啊……” “怎么会?” 宋连荷又咬一颗,“糖葫芦不都是这样!很好吃的!” 她让双叶吃,双叶直摆手,“我最怕酸啦” “那淮公子尝尝!” 宋连荷径直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坐在对面的人,满眼都是盛情:“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淮序怔住,望着突然怼到面前的红彤彤的山楂球,又看向宋连荷巴掌大的娇俏面容,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第45章 我要做陵安城首富! 阿誉抬眸,朝这边看了眼,又默默低下头咬了一口,竟也不觉得酸了。 “小姐小姐……”双叶在一旁轻扯她衣袖,压低声音:“……您这样不合适。” 男女大防,授受不亲。 宋连荷平时再不拘小节,到底也是个未出闺的姑娘,且有婚约在身,与外男相处自是要注意礼节讲究礼法。 淮序闻言也垂下视线,“呃,多谢二小姐,我也不喜酸食。” “这样啊下次请你吃甜果子。” 大防不大防的,宋连不在意,但人家不喜欢吃酸的,那便勉强不来。 廊庑上,一道玄色颀长身影,负手而立,目光冷冰冰的。 身后影卫则在小声嘀咕:“老人家都说酸儿辣女……二小姐这么能吃酸的……哎呀!肚子里的莫不是……小主公?!” 男人琉璃色的瞳眸微微眯起,没说话,径直走下去。 双叶跟阿誉率先看到他,马上收起调笑上前行礼。 宋连荷回过头,嘴巴里塞了颗糖球,含糊地叫了声“王爷”,立马将他请到旁边空位坐下。 周沧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向她的小腹,又不着痕迹地调开,落座后方道:“此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允你。” “真的?” 宋连荷双眼一亮,忙道:“我确实有一事,想要麻烦王爷。” 见两人要说话,淮序起身,“王爷,我还有事,先告退。” “淮序。”周沧晏叫住他,“稍候你为她诊脉,瞧瞧身子。” “呃,我身体挺好的,不用麻烦准公子了。” 原身养尊处优,就算不被家人关心,吃穿用度上肯定都是最好的,身体自然也养得好。 周沧晏回眸淡淡瞥她:“医者不自医。” “……” 淮序应下,“嗯。” 待他下去后,宋连荷便吩咐双叶重新摆上糕点,热情地招呼:“王爷,吃点果子?都是望月记的,双叶一大早就去排队了,买回来特意孝敬王爷您的。” “孝敬本王?” “那当然!” 周沧晏也没拆穿,只是唇角略微上扬。 摆好糕点后,宋连荷又给他倒了茶,“刚冲泡的毛尖,您有口福了” 周沧晏只一抬眼便道:“有事求本王?” “呃……倒是有一件小事……对于擎王殿下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小手指……” 她拉过椅子凑近些,“我想开店做生意。” 他扬眉,上下打量她,“你?” “对呀,是我!” 宋连荷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道:“我想过了,就因为我不够强大,才会被多方鱼肉!所以我要开店,我要做生意,我要变成陵安城首富!有了钱才有底气!当然,只有钱还不够,还得有人……” 她笑眯眯地看向周沧晏,“王爷愿不愿意与我合作呢?” 周沧晏看她,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仿佛在问:你觉得本王很闲? 宋连荷赔着笑,立即说道:“您一个铜板都不用出,先前的启动资金和人全都我来解决。我就是想您……关键时刻能出手相助。” 周沧晏垂眸,抬手就要去端茶,茶就已经稳稳送入他手中。 “您也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份,别说我爹了,就算是周君临那边,只要一日未解决婚约,他就能来寻我一日不痛快。” 她越说眉头拧得越紧,还真是晦气啊! 他抿了口茶,放下杯子后突然冷声道:“你不宜操劳。” “啊,没事没事,您可别小看我啊,我挺吃苦耐劳的!” 周沧晏蹙眉,口吻有些生硬,“现下不行。” “呃,王爷的意思是……再等等?” 想来也是没错,做生意嘛,讲究一个时机,确实急不来。 于是,她笑着说:“那咱们就先做市场调研和前期规划,确定了方案后,咱们再去选址,另外还有开店的一些……” 周沧晏已然不耐,眸光犀利几分,“本王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第46章 小姐这叫大智慧 一直都乖乖守在宋连荷身后的少年,缓缓抬眸,目光变得幽冷。 双叶不经意瞥见,一下子竟被他的目光吓到了。 宋连荷虽然不明白周沧晏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对于优秀的王牌销售来说,跑单那是不存在的! “王爷,您听我说,正所谓银子多了不压身……” 宋连荷这张嘴完全是可以自立门户的,说话根本不必过脑而且逻辑在线!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她的商业版图。 周沧晏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她无非就是想要一个靠山,一个能与将军府甚至是翎王府抗衡的人。 “而且……王爷刚才也说了,为了感激我救了您属下的恩情,所以我想要什么,您都会成全的。”宋连荷抬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声音也放轻了,“您堂堂一位王爷,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周沧晏轻挑眉梢,斜睨她一眼。 宋连荷马上又端起茶水,“大不了……咱们五五!” “三七。” 周沧晏接过她的茶。 “三七?你也太……” “二八。” “王爷英明!三七!必须三七!” 这边得了周沧晏的允诺,宋连荷就开始着手准备开店的事。 “小姐,咱们做什么呀?” 双叶好奇地看着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人,阿誉在一旁帮忙研磨,时不时低头看小姐一眼。 “医馆。” “开医馆好啊!” 双叶是见识过小姐医术的,她马上举双手赞成。 画好图纸,她便起身,“走吧。” “去哪?” “盘店。” 双叶愣住,“盘、盘店?!” 看到阿誉只是笑着跟着小姐,双叶立即问他,“这事你知道?” 阿誉点头,“嗯。” “啊,小姐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说不跟我说?” 双叶有点吃味,阿誉却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又“嗯”了一声。 陵安坊,东街。 陵安坊,八街九陌,是陵安城最繁华的集市。 承孝帝不同于先帝,治国从抑商到重商,鼓励南北互通,扩大了商品流通的范围,南北商旅络绎不绝。 宋连荷带着双叶和阿誉,沿着集市逛了大半圈,吃了小吃,喝了凉茶,又打包了望月记的果子,这才溜溜达达地来到一家首饰铺。 “二小姐,您可算来了!” 首饰铺老板迎了出来,“就盼着您来呢!” “呵呵,赵老板,最近生意如何?” “哎哟二小姐啊,您可别拿我寻乐子了,自从上次得罪了庄小姐,我这里哪还有什么生意啊!” 他对着宋连荷叫苦,“二小姐啊,您上次派人过来,说会盘下我的铺子,您可别诓我啊!” “赵老板哪的话,您得罪庄巧月多少也是因我而起,她不仁我不能对您不义啊!” 双叶跟在宋连荷身后,原本一脸疑惑,现下总算是想起来了。 庄巧月自己将首饰落在了首饰铺,反而当街冤枉是阿誉偷了,还是这位老板大老远把首饰送来了,这才力证阿誉清白。 她一把扯住阿誉,“所以,二小姐从那时起就盯上了这间首饰铺?” 阿誉也不瞒她,点头:“小姐说,庄巧月当街出丑,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敢动将军府,但一间小小的首饰铺她还不曾放在眼里。” “……小姐这算趁火打劫吗?” 少年听罢不是很赞成地瞥她一眼:“小姐这是大智慧。” 双叶抬眸无语地看他,小姐曾说过的“无脑吹”,指的应该就是阿誉这副模样吧。 “哎呀,二小姐简直就是赵某的再生父母啊!我就知道二小姐是一等一的大善人,才不是城中谣传的那样不堪!来来来,您快请进,我早就给您备好了茶点,咱们进去坐下来慢慢聊!” 赵老板便要往里迎,宋连荷则回头朝后扫了眼,“您且等一等,还有人没到呢。” 第47章 二小姐这是瞧上我们容柏了? 宋连荷低声问阿誉,“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 双叶看看两人,嘟起嘴巴不满道:“小姐这是在等谁啊?你们现在怎么有事都瞒着我啊” 宋连荷笑下没说话,阿誉轻扯她的袖角,“小姐,人来了。” 她抬眸去看,只见街中走来两位俊俏公子,一位身着白色长衫,手执一把折扇,风姿潇洒倜傥。另一位身着水墨青竹衫,发束玉冠,双手敛后,面目严肃,眉头微皱,背脊挺直,身姿端正。 两人来至近前,彦闻抬眸看一眼宋连荷,又迅速低下头,叫了声:“宋二小姐。” 无视他声音中的僵硬,宋连荷笑眯眯的,“彦公子来了。” 接着就看向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苏华清。 宋连荷怎么会不认识他? 他与闻彦两人,可是周君临的左膀右臂。 记得原主最疯的那段时间,周君临懒得理她,都是打发给他的。 书中对此人描写不多,却都很精辟,貌似周君临几次出圈的大事,幕后策划都少不了他。 总之,是个不显山露水的狠角色。 但现在的“宋二小姐”自然是不认识他的,所以,宋连荷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友人,苏华清。” 彦闻简单介绍,白衣男子啪地一声收起折扇,潇洒上前拱手施礼:“在下苏华清,是容柏好友,见过宋二小姐。二小姐随容柏一样,唤在下万章便好。” 宋连荷笑着还礼,随即道:“万章?巧了,与我喜欢的‘万章居士’同名呢!万章居士所着的志怪小说《异怪传》,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苏华清扬眉,同时彦闻也看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笑笑,:“志怪小说?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罢了。” “谁说的?万章居士用词清峻诙谐,特别注重人物塑造,情节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又不失民族大义!若我说,《异怪传》定会成为典故名着,取材之渊薮!” 苏华清眸中浅淡的笑意渐渐褪却,他定定地望着宋连荷,半晌才垂眸,唇边浮起一抹笑,“二小姐当真还是那位‘宋二小姐’吗?” 宋连荷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 “哎哟,您几位能等会再聊什么异怪志怪吗?咱先说说铺子吧!” 赵老板急得够呛,生怕这事黄了。 几人被请了进去,接下来谈得异常顺利,为稳妥,宋连荷早让赵老板请来官牙,签了契本,缴了契税,直接买下了整间铺子,老板是彦闻。 赵老板才不在乎铺子归谁呢,他乐呵呵地收了银票,立马吩咐伙计准备清铺,约定三日之后交铺。 看到那么多银子没了,双叶都跟着肉疼。 把圣上赏赐的东西给当了,不知会不会触犯律法…… 对面酒楼,宋连荷做东,宴请苏华清和彦闻。 宋连荷有模有样地端起杯子,“彦老板,这杯我敬你!” 彦闻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端起来一饮而尽。 像在跟谁赌气。 呵,这小脾气 宋连荷浅啜一口,安慰道:“彦公子白得一铺子,这事搁在旁人身上,早就乐开了花!您怎么还气上了呢?” 彦闻不说话,又自饮一杯。 倒是苏华清,轻笑着问:“一百锭金,二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铺子给了容柏……知道的是二小姐财大气粗,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瞧上了我们容柏,想要香屋赠美人呢!” “万章!”彦闻面色愠恼,他迅速瞥一眼宋连荷,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的唇上,耳廓情不自禁泛红,像被什么烫到,立即调离视线。 第48章 他当时想以身相许来着 彦闻知道苏华清不待见宋连荷,听说他要来见宋连荷,苏华清便严阵以待,非得跟着来保护他。 苏华清的原话是,别被那条美女蛇给叼了去! 好友虽为自己着想,但彦闻遵从君子之道,对待女子克己复礼,断不会开这种玩笑。 更何况…… 他早已心有所属。 “万章,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言罢,他又端起杯子。 苏华清一看挚友便知他这是又想起了另一位宋家小姐,他轻点手中折扇,无奈摇头。 抬眸又对上宋连荷,不再左右试探,直截了当地问:“二小姐还没说呢,为什么偏偏挑中我们家容柏?” 宋连荷夹着盘子里的花生米,边吃边道:“这事你得问彦老板。” 苏华清一愣,随即去看彦闻,一副“你居然有事瞒我”的表情。 彦闻略有几分尴尬,毕竟喝醉了酒,半夜跑到人家将军府门前,哭着喊着要见宋小姐,实在是丢人…… 他斟酌再三,刚要开口,宋连荷便撂下了筷子,替他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暴雨,他被马车撞晕,心搏骤停,我刚好路过,就救了他一命。” 苏华清听罢一脸震惊,“你说你救了他?” “是啊!” 宋连荷拿胳膊肘撞了撞旁边沉默的男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当时想以身相许来着,我没同意,这才有了现在的彦老板。” 彦闻急了:“二小姐休要胡说,我没有……” “呵呵,开玩笑呢!万章兄刚才还说我看上你了呢,我不过就是一报还一报。”宋连荷拿起筷子继续吃,“彦老板别这么紧张,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是过来给我当掌柜的,咱们一块赚银子,这叫双赢。” 彦闻抿唇,抬眸看她一眼,半晌才收回视线,做了个深呼吸,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他郑重道:“二小姐放心便是,彦某绝不食言。” “欸!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苏华清坐对面,一手撑着脑袋,表情玩味地看着两人。 医馆择日开张,双叶和阿誉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宋连荷反倒成了大闲人。 申阜等人在解毒第二日便陆续被送出王府,在府外妥善安置。 王府又恢复往日宁静,宋连荷眯着眼睛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伸手便能准确无误地摸到桌上食盒里的零嘴。 头顶投来一小片阴影,她睁大眼睛,“是淮公子啊!” 她坐直了身子,“坐。”顺便将她的宝贝食盒朝前推,“请。” 淮序微笑婉拒,周沧晏之前让他瞧瞧宋连荷的身子,他一直都在申阜那边忙,今天总算得空,顺便也想过来请教她几个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在医术方面,这位宋二小姐的想法还是十分新颖且新奇的,所抒之见他都闻所未闻。 宋连荷虽然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但还是很配合地伸出手…… 就在这时,良叔突然走进后花园,“二小姐,卢公公来了,快去前厅接旨。” “卢公公?他来做什么啊?” 卢顺福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他若前来那必是带了圣上的旨意。 当然,宋连荷不会单纯到以为这是又来赏赐的。 既是圣上有旨,淮序也不便再继续,宋连荷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随良叔去了前厅。 “奴才见过澄泓县主”身着绛紫袍服的内侍官,笑眯眯地看着宋连荷。 “传圣上口谕……” 宋连荷直到坐上马车,都还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这就把她给送走了? 也不知道皇帝老头在想些什么,卢顺福传过口谕后,便命人将她直接请上了马车,一路“护送”她回将军府。 擎王府门外,准序蹙眉,“就让二小姐这么走了?” 良叔哼笑声,“卢公公都带来圣上口谕了,这摆明是要给护国将军递台阶,不让她走难道还要抗旨吗?”说着他便侧头叫玄魅,后者二话不说便悄悄跟了上去。 第49章 好想毒死他们啊! 虚白小筑。 “县主既已回府,奴才便回宫向圣上复命,县主离家数日,也该去拜见将军及夫人了。” “那是自然,有劳公公了。” 宋连荷站在小院门口,笑眯眯地送别卢顺福。 待对方身影淡出视线,脸上的笑即刻消失。 承孝帝这顺水人情推的,也够丝滑的了! 他为了给擎王周沧晏的面子,打了自家将军的板子,接着,就又塞颗糖回去哄人家哦,好人都让他给做了,这权术可是给他玩明白了啊! 敢情这里最无关紧要的就是她喽,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是不是不想陪玩! 回过身就看到田嬷嬷和满月候在一边,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夫人在等着呢。” 宋连荷扬眉,“那就让她等着好了。” 她刚才嘴上答应卢公公,压根就没打算去叠翠轩。 宋连荷就要进去,田嬷嬷眼疾手快,抬手便挡住她去路,“二小姐在外男府上住了那么多日,怕是连规矩都给忘了吧?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就算您是天王老子,对待嫡母那也是要毕恭敬之!” “呵,一个姨娘,什么时候成我嫡母了?”宋连荷b懒得搭理她,直接抬手就把人推到一边,“好狗不挡路!” “哎哟” 田嬷嬷年岁大了,被她这么一推,险些闪了腰,气得她坐在地上指着宋连荷道:“二小姐对夫人出言不逊,此举大不敬!还不快拿了她向夫人请罪!” 话落,门外进来乌泱一群人,三两下就摁住了宋连荷。 宋连荷这个气啊! 回身就挣扎,“你们今日谁若是敢动我一下,我保证让你们出不了不扇门!” “哈!二小姐,您就算要撒野也得看清楚,这里可是将军府,不是护着您那位的府邸!” 田嬷嬷句句不提周沧晏,可又句句不离他,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跟周沧晏“不清不楚”的关系。 宋连荷一张脸色铁青,她当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该问淮序要些药材,她好备它个十份八份,毒死这个老虔婆! 可当她才冒出这个想法,耳边仿佛就响起外公的训斥: “我让学习制毒解毒,是为了造福世间,不是为了让你泄愤!今天你能为了出口气就给虎子投巴豆,明天你就能为一己私欲投毒害他人性命!所以,你必须要守住这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底线!” 宋连荷沮丧地打消了投毒这个念头。 她始终谨记对外公发过的誓言,所以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打拼,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欺负她甚至占她便宜的人,不管她通过什么方式自保或是报复,她都没碰过毒。 她咬了咬牙,抬脚就一脚踹到田嬷嬷的肚子上! “啊!” 田嬷嬷叫得很惨,这一脚力道可不轻,那是新仇旧恨加一赽,再稍带三分不甘。 “嬷嬷!” 满月赶紧带人扶起田嬷嬷,对着她又是拍后背,又是掐人中。 田嬷嬷白着一张脸,终于缓了口气,她颤颤巍巍抬手指向宋连荷,“这、这是要杀人啊……” 看到她这么惨,宋连荷心情就舒畅了。 她上前一步,盯着她笑吟吟地,“就算本县主杀了你,又如何?” 宋连荷不仅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更是圣上册封的澄泓县主!对待一个以下犯上的家奴,打死也就打死了,这事就算是闹到家主面前,宋行风也不会因为个奴才就降罪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个道理,田嬷嬷不会不懂。 也不过就是一瞬瑟缩,她又瞪起了眼睛,“奴婢一条贱命,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二小姐羞辱诋毁我家夫人!来人啊,还在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绑了!” 第50章 给你姐姐道歉! 田嬷嬷身边这些人,都是从叠翠轩带去的,平日里也都瞧不起宋连荷,从来没把这位嫡小姐放在眼里!田嬷嬷一声令下后,也都下了狠手,把人给摁趴在地上。 田嬷嬷起身,尽管痛得龇牙咧嘴,看到宋连荷趴在那拼命挣扎的模样,还是轻蔑地笑了声。 嫡小姐又如何? 她抬起下巴,得意道:“走,回叠翠轩!” 宋连荷被动地由着家丁推搡拖拽地走,满月搀着田嬷嬷,宋连荷那脚踹得不轻,她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与此同时,全府上下也几乎都看到了二小姐被家丁摁着押去了叠翠轩。 宋连荷被带进叠翠轩,身后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朝前扑去,身子一个趔趄,直接扑到八仙桌上,推翻了桌上的茶具。 妈的! 虎落平阳啊! 宋连荷揉了揉被撞疼的肚子,还没等她抬眼,田嬷嬷那边就已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奴婢服侍夫人二十余年,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要不是还挂念着夫人,奴婢是真的不想活了~” 抬手就指向刚刚站稳的宋连荷,“奴婢不过就是奉了夫人之命请二小姐过来问话,谁知二小姐满口大逆不道,不但羞辱夫人甚至连、连老爷她都一样不放在眼里!奴婢不过替夫人驳斥几句,便招来这等毒手!还请老爷夫人替奴婢做主啊!” 田嬷嬷声情并茂一通哭诉,座上之人大怒。 “孽障!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宋行风拍案,一张脸已是气得铁青。 “老爷……算了……” 柳氏千年不变,又是这副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模样。 宋连荷挑眉,站稳身子后,视线冷冷瞥向座上的柳氏和宋行风,唇边尽是嘲讽。 “呵,打她是因为她狗、仗、人、势!本县主打了便是打了。” 她一字一句,好不嚣张! 才进门的人,脚步一顿。 周君临目光稍冷,拢着眉头,知她平时骄纵惯了,可也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草菅人命的话! 宋郗兰跟在他身侧,抬眸扫了眼,随即也跟着内疚自责起来。 “妹妹何时变成这样了?田嬷嬷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嬷嬷了,她怎么能动手呢?” 周君临没说话,但脸上的嫌弃之意更明显了。 这样的女人,如何能胜任他的王妃? 侧过头看了看身边聪慧大方善解人意的宋郗兰,两厢对比,郗兰美好的就像天仙下凡! 这才是配与他并肩的女子。 宋行风见到周君临,忙和夫人起身,“见过翎王殿下。” “宋将军、夫人免礼。” 宋连荷真是一看到这两人就倒胃口,翻了记白眼,目光压根就不再往这边瞅。 “连荷,你快与父亲母亲赔个罪,他们不会怪你的……” 宋郗兰话没说完,宋连荷便打断她:“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宋郗兰被她呛得一愣,下意识就去看周君临,表面上她隐忍委屈,心里却稍稍松口气。 这才是宋连荷该有的模样—— 她越是恣意跋扈,就越让人生厌。尤其是周君临,他最讨厌这种浅薄粗鄙的行径。 果然,周君临眉头深拢。 “放肆!” 宋行风腾地起身,几步走过去,手指指大女儿,“快给你姐姐道歉!” 旁的不说,翎王还在这呢,他若不想留下个治家不严的印象,就必须摁头让小女儿道歉! “谁爱道谁道!” 宋连荷是真的有些烦躁了,转身就往外走。 这个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她不顺眼,那她不回来便是!何必要找彼此不痛快呢? 现在的她,根本没空理柳氏他们那些算计的心思,她只关心陵安城首富这个问题。 第51章 从侄儿到哥哥 “你给我站住!” 宋行风也曾是统领三军的将帅,谁知竟能被自己女儿气到了吹胡子瞪眼。 手腕蓦地被抓住。 宋连荷皱眉,回过头便对上周君临深沉冷淡的目光,“本王命你,给郗兰赔罪。” 宋连荷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他头顶。 那越来越亮的主角光环,正在告诉她,此处高能,正是周君临的高光时刻! 果不其然,宋郗兰眼冒桃心,望着他都是崇拜和爱慕。 所以,恶毒女配又一次成为男女主爱情道路上的踏脚石。 瞧着周君临头顶那道光环越来越亮,还有柳氏脸上的得意神色,宋连荷的表情则是越来越冷。 她深呼吸,倏尔出声:“君临哥哥。” 周君临一怔,竟被她这声“哥哥”叫得出神。 两人因着宣昌候夫人的关系,也算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宋连荷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明明比他小上几岁,但她从不叫他哥哥,而是喜欢随着大人起哄叫他“侄儿”。 直到小姑娘十一二岁,情窦初开,才开始有意识地唤他一声“君临哥哥”。 不过就是这片刻的恍神,宋郗兰便变了脸色,再去看宋连荷时,面上是不加以掩饰的凝重与防备。 宋连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缓缓道“我也是个姑娘家,我也要颜面,我明明是圣上指婚给你的未婚妻,你待我却连个下人都不如!君临哥哥,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周君临一时语塞,抓着她的手僵在半空。 “我早就说过,你若想解决婚约的话,我完全没意见,甚至可以陪你上达天听。若是圣上怪罪下来,我也愿意跟你一起担下责罚!你既讨厌我,放手就是,何必这般作践我?” 她抬起手用眼神示意。 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自己抓着的手腕,红彤彤一片。 周君临一愣,立即松开手,面上随即掠过一丝懊恼。 纵使他不喜欢宋连荷,也还是有片刻愧疚。 就连宋行风都深深皱起眉头,宋连荷再不好也是他女儿,自己的女儿被未婚夫婿这么嫌弃,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对不起”三个字还未说出口,柳氏便尖着嗓音道:“妾身从来不知二小姐这么牙尖嘴利,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咱们说的可是你欺辱殴打田嬷嬷一事,怎么又扯到翎王殿下身上呢?你休想借此混淆视听!” 周君临听罢,眸目骤然清明。 他第一时间就去看向宋郗兰,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可哪怕她掩饰得再好,他也还是看出她的失落。 心头骤然一紧,他在暗暗责怪自己的同时,便把这一切错又推到了宋连荷身上! 就像前几天她疯狂无视自己,实则想要引起自己注意一样,现在也一样是她的小伎俩! 可是,当他对上宋连荷安静的视线时,又是一怔。 她不似之前那般被拆穿后恼羞成怒,反而很乖巧,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为自己辩解哪怕一句。 这样的变化,反倒令周君临疑惑了。 她…… “算了。” 宋连荷突然出声。 也在周君临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果断别开目光,声音也故意降了几度,疏离得有些刻意成分,像极了姑娘家怕被人猜中心事。 “殿下说是我的错,便那是我的错好了。思想前后,我也的确是错了,我错在不该为难田嬷嬷,哪怕她在我院中对我无礼、哪怕我被家丁押着在府里游街示众,我也不该动手教训她;” 田嬷嬷大惊,高呼冤枉,“奴婢……” 周君临倏尔冷下脸,“游街示众?” 宋行风也怔在当场,也上去看向柳氏,后者一脸惶恐,“老爷,您别听她胡说……” 宋连荷的声音依旧安静又不失力量,“我明知田嬷嬷是姐姐的教养嬷嬷,感情深厚,就算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我也该当作没事发生……怪就怪我这个无法忍气吞声的性子……” 第52章 姐姐有娘亲,而我没有 宋连荷就这样平静地一件件一桩桩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倾倒而出。 “世人都知我这位将军府的嫡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在府里欺辱打骂下人,在外又欺压百姓,都巴不得打断我的腿呢。” 她轻笑了声,抬头去看宋行风,“可是父亲大人,我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是我一出生就是个顽劣不长进的吗?自打我母亲过世后,父亲您有正眼看过我吗?养不教,父之过,您除了一味地指责我训斥我,可有正视过自己的过失?不论旁人说什么您都信,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到我头上,您在痛斥我的同时,可有听过我一句解释?” 宋连荷今日既不吵也不闹,她语气舒缓沉静,甚至连看宋行风的眼神都没有半点波澜,在她眼中,也再看不到一丝希冀。 宋行风神情复杂,对上那双像极了亡妻的眼睛,他的目光有过刹那的回避。 可强大的父尊又不允许他在女儿面前落威示弱,他表情僵着,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变成今日这副样子,还要怪为父?”他抬手直指宋郗兰,“那你姐姐呢?她也是为父的女儿,她怎么就没有你这般顽劣不堪?她为何会成为陵安城中高门贵女的典范?哼,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柳氏也在帮腔,“夫君别再夸兰儿了,正因为此才会遭人嫉妒,才会被拿来处处作攀比。” 宋连荷垂眸一笑,“父亲现在应该知道答案了吧,因为……姐姐有娘亲教养、有娘亲护着,而我没有。” 周君临突然抬头看向她。 宋行风原本还是暴躁易怒,一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谁知,女儿的这句话令他瞬间愣住,怔怔地望着她,眼里有了心疼。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与束娘的女儿啊! 宋郗兰看向周君临,却发现他一直都在盯着宋连荷。目光又僵硬地挪向父亲那端,因为内疚和心疼,他此刻的表情也很难看。 宽袖中的手一点点捏紧,她心里清楚得很,宋连荷故意卖惨博同情!偏偏男人都吃这一套,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都会被原谅似的! 柳氏也是瞠目结舌。 这……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罚她吗?不是要关她禁闭嘛?可这个宋连荷竟然三言两语就让宋行风闭上了嘴巴! “老爷……夫君、夫君……”她急得唤他,“她打伤了田嬷嬷,这事就这么算了吗?田嬷嬷跟在妾身身边几十年了,如今一把年纪居然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周君临在一旁,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宋郗兰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看到他的表情不对,她就想让母亲闭上嘴巴,可柳氏却越说越气,也顾不得有外人在,拽着宋行风的袖子便小声撒娇道:“夫君可要为给我们撑腰~还田嬷嬷一个公道!” 宋连荷听罢,似笑非笑地,颊边的笑有几分讽刺。 宋行风慢慢转过头,“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为了给一个下人出气而去处罚我的亲生女儿?” 田嬷嬷吓坏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氏一愣,“夫君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身为将军府的夫人,你平日里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兰儿身上,我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连荷不是你所出。” 宋行风声色俱厉,训道:“可她从小就没了母亲,我又常年征战在外,留下她无人教养。我不指望你能像待兰儿一样待她,可你也不能对连荷不管不顾!既已知晓她有种种劣行,为何不加以管束纠正?” “妾身……” 柳氏此刻已是百口莫辩。 宋连荷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顺手拎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第53章 她再不济也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 这对母女一向都会在宋行风面前扮柔顺,原主还是个执拗性子,她自认为出身高贵,不屑像她们那样低头服软,所以与父亲的关系也是水火不容。 宋连荷未必就是想要去争那点少得可怜的父爱,她就是单纯瞧不上这对母女!她就是要用白莲花的魔法打败白莲花! “父亲,您错怪母亲了!” 宋郗兰急急替母亲解释,说什么也不能让周君临误会。 宋连荷一抬头,看到她头顶那道光圈开始凝聚,她扬扬眉,这是要发挥女主光环了吗? 作为本文的女主,宋郗兰是被作者亲妈庇佑的气运之女,也就是说,别人办不到的事独独她可以;别人中了一剑就得见阎王,她就算被扎成筛子也能救回来。 看她头顶光环就知道这是女主要放招了,宋连荷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她勾唇,不紧不慢道:“这座将军府里,谁犯了错都有人护着。别说柳姨娘了,田嬷嬷一个奴才都有人替她出头,口口声声要治我的罪!我一位嫡出小姐,居然连个奴才都不如……从小到大,我承受的都是指责和谩骂……这样的我,又如何与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姐姐相提并论?父亲这是在强人所难。” 宋郗兰强压着怒火,说话口吻不觉严厉几分:“连荷!你故意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不就是想激起父亲的怜爱之心?” “没错!”柳氏也才回过味来,对着宋行风便哭诉:“老爷,您不要被她给骗了,她就是想要诬蔑陷害妾身啊!” 宋连荷轻笑了声,“呵呵,瞧,我若想要争得父亲的怜爱之心,还得耍尽这样的手段和心机才行……”她深呼吸,抬起一双泛着盈盈水光的眸,“姐姐和柳姨娘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谁让父亲眼中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呢?” 宋郗兰彻底愣住,一脸的难以置信。 柳氏也震惊了,没想到她的嘴皮子这么厉害!这黑的白的全让她一人说了! 柳氏以前哪吃过这种哑巴亏啊,瞪着她一时口无遮拦,“你这个勾搭外男搬弄是非的小浪蹄子,你休要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周君临神色暗沉,对于柳氏,眼里已经有了嫌弃之意。 柳氏是小门户出来的,父亲不过是六品营千总,先前因为郗兰,周君临对她不曾有过轻视。可如今看来,这小门户之女的确是上不得台面。 “够了!” 宋行风一声怒斥,指着柳氏气道:“你看看你,哪还有点母亲的模样?” “夫君……” “闭嘴!” “娘,别说了……” 宋郗兰其实对于和宋连荷斗智斗勇并没有柳氏那么热衷,之前几次也是因为她先冒犯自己在先,她没道理不反击。 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周君临,生怕他因为宋连荷几句就影响了他对自己的看法。 所以才阻止母亲说话,母亲那点小聪明拿来对付父亲还好,对方若是有意,稍稍用些心思就能激得她着了道。 宋行风回过身便朝周君临拱手作揖,“臣治家不严,让王爷见笑了。” 周君临垂眸,态度隐约有了几分清冷,“这本是将军的家务事,本王不便干涉。不过……” 他话锋一转,抬眸看向宋连荷,“她再不济也是本王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她若被人苛待,那便是有人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面上亦无光。” 宋连荷一挑眉。 呦呵! 宋郗兰扶着母亲,紧紧抿着唇,生怕脸上流露出容易令人误解的情绪来。 她是将军府大小姐,是陵安城淑女典范,不得善妒! 而且,周君临这番话说得亦不无道理。 他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尊贵无比,哪怕他不喜欢宋连荷,面子也还是要顾的。 第54章 不愧是我魅姐啊 宋行风连连称是,回身便要让人先送宋连荷回虚白小筑。 “父亲,”宋连荷突然出声:“我是被丫鬟婆子‘押’着来叠翠轩的,就这么回去了,以后我在将军府还要如何自处?我既没有靠山,也没有娘亲护着……” 宋行风头都痛了,抚着眉心,耐着性子道:“那你想如何?” 她一笑,回眸去看柳如情,“那就烦劳柳姨娘,亲自送我回去吧。” “你说什么!” 柳氏变了脸色,“老爷!她是故意折辱妾身……” “行了,让你送她回院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地就折辱了?别忘了,你可是她母亲!” 宋行风这会有点和稀泥了,这些家院内宅你争我斗的戏码,比他带兵都要复杂烦琐!连带看向柳氏的眼神都有了些责备,都说娶妻取贤,家有贤妻旺三代,若是她能妥善处理,哪里需要他在这丢人现眼! 他甚至觉得自己挨的这些板子都很冤枉! 行军打仗不曾被圣上责罚,不承想,家宅出院起了火,连累他沦为朝堂笑柄! 所以,他对柳氏就更不耐了,“快些送她回去吧。” “老爷!” 柳氏难以置信,“你……” “娘。” 宋郗兰眸目微垂,轻声道:“妹妹不过使些小性子,您别跟她一般计较,您快些送她回去吧。” 柳氏看看女儿,一咬牙,扭身就走。 宋连荷瞥了眼女主,视线从她头顶掠过,看到那上面早已变得黯淡的光环,她满意地笑了。 宋郗兰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莫名有一丝警惕! 经过门口,宋连荷却是连看都没看周君临一眼。 后者蹙起眉,心里着实不爽利。 宋连荷终于如愿以偿,舒舒服服地被家丁抬出叠翠轩。 看一眼被田嬷嬷搀扶的柳氏走在身侧,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回到虚白小筑,她下了轿椅,“多谢柳姨娘。” 柳氏早已累得双腿发抖,脸色发白,瞪着她咬牙切齿的。 嫁进将军府这些年,柳氏养尊处优惯了,何曾给人侍轿!这个小浪蹄子就是成心为难她,在偌大的将军府足足转了三圈! “我们走!” 她拂袖而去。 “柳姨娘要常来啊~” 宋连荷对着她的背影挥挥手,唉,看到她不开心,宋连荷就开心了。 她推开院门,才进去就听到双叶的声音:“不行!阿誉你冷静点!” “哟,这是怎么了?” 被双叶死死拽住的少年,一看到她,眸子顿时就亮了,挣脱掉双叶就跑了过去,“小姐!” 他这段时间伙食好,又被喂了很多补品,身子抽条似地疯长。感觉才几天的工夫,就又变了个样,她甚至要昂头看他了。 宋连茶朝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为了配合她,阿誉悄悄弓下背,耳垂又红了。 双叶也走过来,“小姐,您没事吧?我们赶回来就听说您被带去叠翠轩!” “没事,过去喝了杯茶就回来了。” 阿誉不信,紧紧盯着她,乌黑湛亮的眸子上下扫视过,确定她是完好无损的,这才稍稍松口气。 “来,说说你俩的工作进展。” 宋连荷悠哉地躺在院子里贵妃椅上,接过双叶递来的小茶壶,对嘴嘬了一口。 阿誉将给她带回来的望月记糕点摆在碟子里,再放到她随手可取的位置,然后乖乖立在她身侧。 听着两人的汇报,宋连荷不住点头:“不错不错,这样的话,挑个黄道吉日咱们就可以开张了。” 又问:“联系彦公子了吗?” 双叶道:“彦公子那边说,他没意见,全凭小姐安排。” 几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外有府中侍卫的斥声,“你是何人?” “我找二小姐。” 宋连荷一怔。 玄魅! 她连忙起身,带着双叶和阿誉出了小院。 玄魅正被府内侍卫团团围住,她面无表情抱剑而立,衣袂飘飘,英姿飒爽。 宋连荷看到她便笑了。 不愧是我玄姐啊,能码闯绝不敲门。 第55章 我去把她杀了吧 她笑吟吟地朝她招招手:“玄姐!” 玄魅扭头看她,“哦。” 双叶忙上前跟府内侍卫解释,这位是二小姐的朋友,特意来拜访二小姐的。 府内侍卫:有翻墙头进来拜访的吗? 不管怎么说,二小姐的面子得给,于是他们一边放行,一边着人去告知管家了。 有先前去过擎王府的人认了出来,这位是擎王府的人。 管家听说哪里还敢管,只得禀告给宋行风。 “你是说,擎王府的人?” 宋行风心下狐疑,周沧晏这是何意? 沉吟片刻,他才出声:“派人盯着。” “是。” 管家领命出去了。 柳氏哭哭啼啼进来了,“夫君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父亲什么了?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宋行风皱眉,头又开始痛了。 听说叠翠轩那边当晚就得了许多首饰布匹,宋连荷也只是嘲笑了宋行风几句。 他这辈子算是逃不掉柳氏手掌心了。 双叶听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气得大骂,她家小姐好歹也是堂堂二品朝廷大员的嫡女!怎能被一个婆子给羞辱了? 抱着剑倚靠在门边的女侠突然出声:“我去杀了她吧。” 宋连荷和双叶都愣了。 她平静得好像在说:今儿这菜有点咸了。 看她不是在开玩笑,推门就要出去,宋连荷一个眼色过去,双叶立即死死抱住她:“你别冲动啊!” 啊,怎么走了一个阿誉,又来了一个玄魅呢! “女侠!这儿可是将军府,这里要是发生命案,一个都别想跑!” 玄魅站定,想了想,说:“那我在外面杀她。” “别呀!” 宋连荷伏案正在写着什么,“玄姐你少安毋躁,杀人多没意思啊,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放下笔,她将一份单子交给双叶,“让阿誉去药铺抓些药回来,哦对了,别搁一家,多跑几家。” “是。” 双叶接过单子就出去了。 玄魅回头看她,依稀猜出她想干吗了。 她重新站在原处,道:“这段时间,我会留在将军府。” 宋连荷问:“周沧……呃,擎王殿下的命令?” 见玄魅点头,她还有点想不通,一手托腮撑在桌上,突然道:“没想到你们家王爷人还怪好的。” 玄魅的眉梢轻颤两下。 这般不负责任的评价,第一次听。 挺新鲜。 “不过,他会不会有点太好了呢?难道是……” 玄魅看向她。 宋连荷缓缓点头,自以为悟了,郑重道:“他是惜才。” 否则,没有理由嘛! 一个反派,突然对她这个女配这么好,她可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他看上她了。 所以,也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反派想搞事业! 他既是反派,势必要跟男主对立,那么此番回陵安城就是他的机会!他在这里扎根!要建议自己的人脉圈和情报网! 那就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地点啊! 巧了不是,她的铺子刚好可以满足他的需求。 如此说来…… 啊!那她岂不是亏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占了三成!她还间接替他拉拢了新科状元! 宋连荷真是越想越怄,悔得直扯头发。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 玄魅看着她突然就陷入莫名的狂躁中,转身推门出去了。 小手指勾在唇边,她打了一记响亮的哨声。 很快,一声高亢鹰啼,划破长空。 擎王府。 影卫走进书房,双手将字条奉上。 案前男子的侧影映在烛光里,深邃的五官蔓上一层细碎的光。 周沧晏慵懒抬眸,浅淡的眸色也像染了层光,泛着阵阵疏离寒意。 他扫一眼字条,没接。而是懒洋洋地问:“她又怎么了?” 影卫会意,展开字条: “哦,二小姐今日被几个家丁押送到柳氏那边……” 话没说完,周沧晏手中的笔啪地扔到桌上。 微眯的眸光发紧,似寒风过境,冷冽萧瑟,挑眉看向影卫,一字一句:“押送?” 第56章 不娶媳妇怎么行! 是夜,宋连荷突然叫来双叶,让她给宋行风送点东西。 那端书房内,宋行风盯着桌上的汤盆。 里面是碗清水没错。 跟在宋行风身边的小厮张喜道:“呃,二小姐刚命人送来这个,不知是何意。” 宋行风哼了声:“还能是什么意思?这是让我一碗水端平!” “哦!原来如此!” 宋行风看着心烦,让他给端了下去。 说起来,这个女儿现在是让他越发看不懂了。虽说不再似从前那样恣意骄纵,看似明理了许多,可她惹出来的乱子却不少! 尤其是那位擎王,不知怎么地就让她给招来了。 尽管心情烦闷,宋行风还是让张喜去账房支了张二百两的银票送去了虚白小筑。 宋行风本来就不懂女孩家喜欢的东西,尤其是他对这个女儿不甚了解,不像柳氏,心思很好猜,他索性就给了银子。 宋连荷得了银票,又让双叶去账房换成银子,之后分别给了双叶、阿誉还有玄魅各五十两,自己留下五十两买零嘴。 双叶捧着银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么多银子……小姐,我……小姐……”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她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才不到二两银子,没想到小姐一下子就赏了她五十两!这笔钱,够她弟弟去书院了! 宋连荷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摆手,“都是宋行风给的银子,你不必替我心疼。” 阿誉也是愣下,上次见到这么多银子还是在…… “阿誉,”宋连荷打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银子别乱花,要攒钱娶媳妇呢~” 阿誉抬起头,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没……没想娶媳妇……” 看他不好意思,宋连荷笑得更开心了,“不娶媳妇怎么行?难道你能一辈子跟着我和双叶啊?” “嗯!” 谁知,阿誉却点头:“跟。” 双叶也乐了,“就算你不娶,小姐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啊!” 阿誉又一愣,搔搔头小声道:“那、那我也跟着小姐。” “呵呵,好好好,跟着,都跟着!” 宋连荷扭头又看玄魅,“玄姐?” 玄魅看看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银子都塞在怀里。 务实的可爱。 叠翠轩内,柳氏还在不停咒骂。 “好个小贱蹄子!我绝不会放过她!” 宋郗兰抬眸看一眼怒气冲冲的母亲,缓声道:“娘难道不觉得,连荷最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这么一说,柳氏也咂摸出味了。 “是啊,的确是反常。”她慢慢坐下,狐疑道:“好像开了窍一样!之前还不是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被耍得团团转!可现在的她就像条狡猾的鱼,抛什么诱饵都不上钩了!” “岂止。” 宋郗兰眼睫微垂,“她还善经营了,从擎王到父亲,都被她玩弄于股掌。” 柳氏愣了,“这丫头现在这么厉害了吗?那你和翎王……” 宋郗兰倏尔抬眸,看向母亲,唇角微扬,“君临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话虽如此,但他和那丫头毕竟是圣上指婚,那丫头若不肯退婚,到头来也是难办。” 宋郗兰一笑,“明日便是皇后的簪花宴了。” 柳氏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想……” 宋郗兰没等母亲说下去,冷静从容道:“娘,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柳氏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翎王这边始终都是不清不楚的,也没给你个名分,再拖下去谁知道那个小浪蹄会出什么幺蛾子?” 宋郗兰仍是有些不放心,“娘,明日她确定不会出现吧?” 柳氏信誓旦旦,“有娘在,保证她连将军府都出不去!” 第57章 这一切,本应是你的 皇后举办的簪花宴,宋郗兰受邀在列。 她虽是生母扶了正,可有那位鼎鼎大名的梨花将军在,她与柳氏就始终被压一头,在与宣昌侯府交好的官眷眼中,她也始终是个庶出。 再加上一个宋连荷,一直都自诩将军府嫡女,哪怕她声名狼藉,也无人否认她的嫡女身份。相较之下,宋郗兰的身份就十分尴尬。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周君临很体贴,一早就派了马车过来接她入宫。 昨天,他在对柳氏心生不满的同时,对宋郗兰也更加怜惜了。 宋郗兰坐上马车前,回过头朝虚白小筑的方向看了眼。 满月催促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可是皇后举办的宴会,迟了不好。” “嗯。” 宋郗兰按捺住心头惴惴不安,俯身进了马车。 她也不知这一切的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和君临明明心意相通,情比金坚,她却越来越不安,好像……事情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也许,是从宋连荷给她下药的那天开始; 也许,是从周君临看向宋连荷的眼神变得不一样开始。 总之,这种失控的感觉来得太蹊跷,好比恶魔的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逼着她不得不反击。 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蛊惑她:这一切,本应是你的…… “小姐!小姐!” 双叶一路小跑着回虚白小筑,“哈哈,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我去膳房时听张喜说,田嬷嬷一夜之间‘鬼剃头’,一根头发都不剩!” 宋连荷在吃小笼包,听到她的话,诧异抬头,第一反应是去看玄魅。 后者沉默片刻,方才幽幽道:“是我的话,不会这么麻烦。” 这时,阿誉推门进来。 双叶忍不住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誉。 他“哦”一声,显得不是很兴奋,接着把从院子里刚采来的杨梅放到桌上,一颗颗紫红的杨梅,一看便是饱满多汁。 玄魅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了看又调开。 “小姐,杨梅熟了。” “杨梅啊,这可是好东西!” 宋连荷拿起一颗,“杨梅可止下痢,治头痛,还能止血生肌,用杨梅树的皮和根煎汤沐浴,能治疗恶疮疥癣……” 说着说着,她便愣了住。 又默默放下。 她想起了以前跟外公外婆住在山上时,无论是吃饭还是玩耍,外公总是会跟她说些药理知识。人家小时候背的儿歌三字经,她背的是四气、五味、六陈、七情歌…… 每一个字,都刻在记忆转轮上,不论她走到哪,变成了谁,只要生命的齿轮在转动,她就看得到,听得见。 阿誉见她又放了下,还以为她不喜欢,马上说,“那我再去摘些别的果子。” “呵呵,不用。”她抬起头,灵动妩媚的小脸漾满微笑,“就是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吃了一颗,马上惊喜道:“好吃!” 接着就招呼大家一块尝尝。 这时,张喜过来了。 “双叶!双叶!” 他站在院子里,隔着门喊双叶。 “来了。” 双叶推门出去,把早就准备好的马蹄糕递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 两人是老乡,都是祖辈家里遭了水逃难出来,辗转到了陵安城。 双叶初进府也蒙张喜照顾不少,之前的二小姐苛待下人,她囊中羞涩,对于这份善意,心中始终觉得亏欠。 这下好了,小姐像变了个人,对他们都好得不得了。她昨儿个得了银子,今天一大早就去买了食材,特意做了马蹄糕送给张喜。 离乡背井的人,骨子里对于家乡美食是偏爱的。 张喜拿出一块塞到嘴巴里,惊喜连连,“嗯!好吃!” 双叶笑了,“喜欢的话,我还做给你吃。” “嗯嗯!” 张喜吃了两块,突然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赶紧凑到双叶耳边小声说:“我刚才听侍卫长说,田嬷嬷的儿子,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谁,双腿被人给敲断了!田嬷嬷听到后,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第58章 要不是她爹一命换一命 田嬷嬷先是遭了“鬼剃头”,一夜间掉光了头发;接着儿子又出事,与人争执后被打断了双腿给抬了回来! 田嬷嬷老来得子,不舍得他出去做工,便从柳氏那求了个轻松的差事养在府里,仗着田嬷嬷在府里老嬷嬷,又是夫人面前红人,每天都是好吃懒做,经常跑到外面招猫逗狗的。 这次被人打断腿,府里人都不意外,迟早的事。 可田嬷嬷就这么一个儿子,对这个宝贝疙瘩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当下清醒后就跑去找了柳氏。 柳氏听到后,忙派人去请了大夫。 田嬷嬷看到儿子便哭天抢地,一会说要报官,一会又咒骂害她儿子的人不得好死! 柳氏也去看望过,一看这场面顿时皱起眉,勉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由丫鬟搀着离开了。 宋连荷从双叶那听到这个消息,诧异道:“这田嬷嬷是得罪什么人了吗?先是被剃光了头,接着儿子又被敲断腿……嗳我说,你们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双叶望着小姐,幽幽道:“田嬷嬷昨天刚得罪完小姐,今天就出了这么多事,要说是巧合……嗯,那也只能是巧合!” 宋连荷气笑了,“实在解释不清,可以不用替我解释。” 阿誉则抬头去看玄魅。 宋连荷和双叶也看她。 玄魅挑眉,“要我现在把他杀了吗?” 三人同时收回视线。 好吧,也不是她。 不管是谁干的,又或者真的是巧合,宋连荷从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头脑和时间。 用过早膳,她便要出门。 “玄姐和阿誉跟我去铺子,双叶你看家。” 交代过后,她带着人就出了小院。 谁知,才到府门就被人给拦下了。 “夫人有令,二小姐不得出府。” 宋连荷愣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府?” “这是夫人的命令!二小姐请回吧!” 宋连荷这下不高兴了。 我都没想过要去找你麻烦,你倒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 她侧眸,扫一眼玄魅。 后者也没废话,拔剑就是一通唰唰唰—— 阿誉护着宋连荷往后退,“小姐小心了。” 宋连荷也直点头,“玄姐这剑只要出鞘就得沾血……小心点,别沾身上。” 原本还在抵抗的侍卫,听到她的话都不由得朝两边撤,边打边让出宽敞的大门。 宋连荷一笑,“这就对了嘛,和气生财。” 手指一勾,带着玄魅和阿誉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路上,她还回头问玄魅,“考虑一下,过来跟我好不好?” 反派手底下的人,个个骁勇善战,简直不要太出色! 玄魅瞥她一眼,只一句“王爷于我有恩”,便再也没接这茬儿。 御花园,五月花光柳影,姹紫嫣红。 淳德皇后这场簪花宴,是年后第一场宫宴,名义上是宴请后宫嫔妃及各官眷,实则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给宫里那几位未成婚的王爷相看。所以,到场都是盛装出席的各大家族高门贵女。 原来,柳氏和宋郗兰都在受邀之列。但自从柳氏被一些官眷当众嘲笑过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这种场合。 柳氏心里清楚得很,她不是豪门小姐,亲爹不过区区五品武官,要不是一命换一命救了宋行风,今日的富贵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在某些人眼中,却对这等逼婚行为十分不齿。再加上她头顶还有一个林束娘压着,她再美艳再风情,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别说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官眷太太了,就连一副老好人做派的皇后娘娘,眼底都是鄙夷。 除此之外,她也不想牵连女儿。 毕竟,女儿在陵安城还是首屈一指的,她不抛头露面,也会避免女儿因她受耻笑。 第59章 她非周君临不嫁 宋郗兰在这些官家小姐里,人缘很好,才出现就被庄巧月给拉到自己身边,凑到近前小声说:“刚才翎王殿下来了,你都不知道,曹莺故意到他面前搔首弄姿地转了一圈,还故意丢下帕子,本以为翎王会拾起交还于她。谁曾想,翎王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就走!当时臊得她哟~你来得迟,没看到这场好戏。” 庄巧月说到这,也是笑得不行。 曹莺是御史大夫曹余学的大女儿,也是庄巧月的死对头。 蓸莺喜欢周君临不是秘密,早早就放出话非君不嫁! 被妻女哭闹得没法了,曹余学只好豁出老脸,跑到圣上面前请婚。当时宣昌老侯爷还未离城,听说后火速进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的宝贝外孙女还没嫁进翎王府呢,这就过来挖墙脚了?还要不要点脸了? 据说宣昌侯提着枪进宫时,许多人都瞧见了,那晚的宫门外异常热闹,都是各府小厮丫鬟婆子被打发来瞧热闹的。 整座陵安城都知道,宣昌侯是个护短的,当年因为宋行风给妾室扶了正,一气之下就断了往来。 宋连荷是他女儿唯一的牵挂,要不是顾及礼法,他早把外孙女接回侯府了! 宣昌老侯爷是从龙之臣,跟着先皇平定天下,他若犯起混来,连孝承帝都要敬让三分!由于他为人耿直从不站队也不拉帮结派,算是朝中清流一系的代表人物。再加上现任中书令是宣昌侯夫人的亲哥哥,他的无派系也是自成一派,是各位王爷都积极想要拉拢的对象。 自打那晚曹余学回府后,对于嫁翎王一事绝口不提,哪怕女儿蹉跎了青春年华,哪怕女儿已过双九年华,他就算把女儿养在家中,也绝不再去丢那个脸! 这一次是皇后设宴,曹余学无奈之下才同意夫人带着女儿入宫。 曹莺一见到周君临就又克制不住心中爱意,怎奈周君临对她向来是无视状,曹莺独自拾起帕子羞臊地回到座位。 谁知,才一落府,就看到庄郗兰款款而来。 而庄巧月直接把人拉过去,边耳语边朝她这边看,时不时窃笑几声,不用猜都知道庄巧月一定又在编排自己! 曹莺冷笑,故意说道:“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宴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个妾室的女儿,也敢觍着脸来这丢人现眼!简直就是辱没了皇后娘娘!” 她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该听到也都听到了。 宋郗兰脸色一白,紧紧捏着手中帕子。 偏偏曹莺未指名道姓,她若接茬就等于承认了她说的是自己!所以,就算咬碎了一口牙,她也得忍着。 她忍得了,庄巧月可忍不下! “曹莺!你说什么呢!郗兰可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请柬来的!” 庄巧月话一出口,四周隐约有了压低的笑声。 宋郗兰一张脸由红到白,就算想要装糊涂,如今也被庄巧月这个憨货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果然,曹莺嗤笑。 “哟,我有说是她吗?你干吗这么急着替她澄清?” “你那话说的那么明显,谁听不出来啊!” 四周笑声渐响。 要说憨,庄巧月在一众贵女中,她认下第二,无人敢领头一个! “呵呵,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在曹莺肆意的笑声中,宋郗兰倏尔出声:“郗兰不知曹姐姐是在哪听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刻意挑在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上羞辱郗兰。清者自清,而众口铄金,郗兰不欲解释,也无需解释。只是想提醒曹姐姐一句,曹姐姐,这是皇宫,不是曹府……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曹姐姐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是终于得见天日,一时激动所以才会胡言乱语。若是如此,那郗兰便也不怪曹姐姐了~皇后娘娘亦是慈爱之心,更不会与曹姐姐计较的。” 第60章 她嫁谁与本王何干? 宋郗兰这番话直把曹莺推入危险的尴尬境地。 这是皇后娘娘的簪花宴,既是皇后宴请,那必是经过层层筛选亦经过她首肯方可参加。 连皇后都认可了的事,她曹莺却要跳出来找碴,她到底是在质疑宋郗兰,还是在质疑皇后? 并且,最尴尬的是,曹莺被曹大人禁足的事,早就在城里这些贵女圈子里传遍了,背后无不看她笑话! 人家翎王连正眼都没看过你,你却口口声声非君不嫁,愣是把自己熬成了快双十年华的老姑娘!还逼着亲爹到圣上面前求亲,结果被宣昌侯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才解禁就又跑出来围着翎王转,也不嫌丢人! 宋郗兰这几句话就差在明面上骂她“恬不知耻”了! 庄巧月听得那叫一个解气啊!指着脸色铁青的曹莺就大笑:“曹莺,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乖乖地夹起尾巴,切莫太招摇,万一再被禁足了可如何是好?” 座位两边,不少小姐都掩面低笑。 太太夫人们的座位隔得相对有些远,所以那端还是说说笑笑,不曾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有在场的这些千金们看热闹。 曹莺气得就要起身过去撕烂她的嘴,就听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皆是神情一凛,小姐们马上起身行跪拜大礼。 曹莺纵然再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忍着,狠狠瞪了眼庄巧月和宋郗兰。 宋郗兰垂着眸,面上沉静,心里却没有半得意。 她就算当众吵赢了曹莺又如何?身上的遮羞布早已被扯得一块不剩下! 御花园,凝瑞亭。 盯着摊开在桌上的《美人册》,周沧晏满脸不耐。 这是淳德皇后刚才命人递给他的,让他先相看,有中意的再叫人通知她,她好安排他与那姑娘相见。 所以,是相亲宴无疑。 说起来,当年周沧晏的母亲敏昭仪,与现如今的淳德皇后还是手帕交。敏昭仪在诞下周沧晏后不久过世,淳德皇后心疼稚儿,没少照拂。只不过,后来钦天监批断其命格大凶,必须要远离陵安城方可保家人平安。 当时淳德皇后抱着他,哭了整晚,可那又有何用?第二天一大早,只得含泪命人送走。 也亏得淳德皇后联系了好姐妹的父亲,偷偷将孩子送了过去,否则,周沧晏能不能有命活到二十岁入皇城,还是未知。 这么多年了,也只有淳德皇后记挂着他,时常写信给他。 但淳德皇后对他心中始终有愧,觉得自己辜负的好姐妹,没有照顾好她的孩儿。 如今,周沧晏回城,发现他还是孑然一身,对皇城的高门贵女更是不熟,淳德当即便安排了这场相亲宴,并勒令他务必出席。 相较主子的怠慢,影卫要积极得多。 直到他翻完整本册子,才疑惑道:“这上面居然没有宋二小姐!” 周沧晏不咸不淡地抬起头看他,又敛下眸光,“她是未来的翎王妃。” “啊,属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影卫心不甘情不愿道:“主公就不担心她真嫁给翎王?” 周沧晏几乎是立即嗤笑,“本王为何要担心?她嫁给谁,又与本王何干?” 影卫看着自家主公,犹豫着小声道:“宋小二姐毕竟怀了主公的骨肉,您不会真的让她嫁给别人吧?再过些日子二小姐就显怀了,届时……” 一记冷漠的视线抵过,影卫随即噤声。 男人犀利的目光变得越发不耐了,眸底一片阴郁,周身都是冷然的气息。 他倏尔起身,朝亭外走。 “嗳!主公!这册子上的美人……您总得挑一个吧,不然没办法跟皇后娘娘交代啊!主公……” 第61章 这王妃谁爱当谁当 本来就是个简单的巡视工作,没想到彦闻也去了,身后还跟了个拖油瓶。 “呵呵,二小姐,又见面了。” 苏华清依旧恣意风流的做派,手中一把折扇,笑吟吟地与她打招呼。 “苏大人康安~”宋连荷言笑晏晏,看上去就像故交好友,没有一点生分。 彦闻回头看一眼,视线落在她的笑脸上,又去看好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宋连荷不紧不慢道:“苏大人还真是闲啊,怎么哪都能见到您呢?”她跨前一步,小手挡在唇边附在彦闻耳畔,压低声音:“堂堂四品工部侍郎,已经闲到走街串巷了吗?现在朝廷用人都这么随意了?” 彦闻一怔,轻咳两声,忙道:“二小姐,不可妄议朝廷。” “哦哦,对对对。”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宋连荷面朝苏华清,又是巧笑倩兮,“是连荷见识浅薄,还望万章先生见谅”。 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的,这句“万章先生”,令苏华清挑了挑眉,稍沾笑意的眸朝她看过来。 苏华清摇着扇子,倒是大度得很,不在意她明里暗里说自己是闲散人员。 他笑着说:“皇后娘娘今日在宫中设簪花宴,翎王殿下去赴宴,在下便得了空。这不,听说容柏要来瞧铺子,索性就跟来了。呵呵,二小姐不会介意吧?谁让苏某实在是……太闲了呢~” 他轻笑着去看宋连荷,言语中,他并不建议透露自己是翎王的人。 他的身份,宋连荷早就门儿清。 她只是对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 簪花宴…… 宋连荷想了起来,原文中的确是有这么一段。 这簪花宴其实就是皇后为周沧晏组的相亲局,女主也在受邀之列,宴会上不少挖苦嘲笑女主身份的,想来这也应该是她唯一的黑点了。 所有这些不但被女主一一化解,还展现了她的高情商和过人的才情,再加上天降光环,皇后娘娘对她非常满意,言语间给她撑了腰,有了这座靠山,女主从此便是顺风顺水。 皇后瞧上了宋郗兰,有意让她与周沧晏亲近。 所有人都知道周沧晏不近女色,宴上便有人拿他开了玩笑,是女主帮他机智解围。 接下来的发展直接可以套用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宋郗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在作为读者的宋连荷看来,就是借口反派没表白,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这么吊着他。 在宋郗兰和周君临成就好事后,周沧晏却在一步步交出真心后,落了个被乱箭射死的凄惨结局。 至于她——恶毒女配,在得知男女主瞒着自己在宫中相会后,气得直接杀去皇宫!外婆曾给过她一块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她就这样愤怒又狼狈地出现在皇后的簪花宴上,惹得皇后频频皱眉,但看在宣昌候夫妇的面上,皇后倒并为难她。 宋连荷不请自来,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以未婚妻的身份直接坐到了周君临身侧。 之后,女主在宴会上大出风头,周君临看向她的眼神柔情四溢,宋连荷如何能忍?于是,在庄巧月的煽动挑唆下,她冲动地要与其比试,结果可想而知,她用自己的无知和愚蠢再一次成就了女主的德才兼备,比起宋连荷,这才是皇后眼中王妃的不二人选…… 这么一想那就全都说得通了,柳氏拦着她不让她出府,就是怕她搞破坏! 以前的宋连荷当然会二话不说地杀去,不过现在的她可没那闲工夫。 这王妃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想要。 只是…… 宋连荷记起书中描写周沧晏的惨状,心里隐约有些不忍。 虽说是反派,但比起周君临这个所谓的男主,周沧晏待她要好太多,至少,几次救她于危难。 见她陷入沉默,脸上表情纠结,彦闻还当她是听说翎王赴宴才心生不快呢。 竟沉着声音脱口而出道:“不过是去赴宴,并不代表什么。” 第62章 彦闻想:以前是我误会她了 宋连荷一愣。 他这是在……安慰她? 不只是她,就连苏华清都好奇地看过来,随即,一笑:“容柏,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宋连荷很是嫌弃地瞥他一眼。 再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这么讨人嫌呢? 觉察到失言,彦闻面颊微赧,很快说了句:“进去看铺子吧。”接着便匆匆进去。 “对对对,正事要紧!” 眼下没有比生意更重要的,宋连荷快步跟上,“彦公子,你是老板,你来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我这边保证配合!另外,我还有些想法,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她态度热情又虔诚,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充满信任地望着他。 彦闻一时语塞,很快调开视线,“嗯,那待会就……就聊聊吧。” 见他加快步伐,宋连荷心里特别欣慰。 这么快就能代入角色了,她还真是找对人了! 一回头要去找双叶交代事情,结果又对上苏华清那似笑非笑的眸。 宋连荷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真是怎么看都碍眼啊! 在这只货真价实的男狐狸面前,她真是连装都懒得装,论演技的实力与天赋,她如何能比得过一只狐狸? 原书里属他蔫坏,周君临很多计划他都参了一脚! 而且这人表面笑得人畜无害的,实则心得很,当初可没少给女配下绊子! 宋连荷直接无视掉他,扭头就吩咐双叶送来茶水和笔墨,另外守在门口,里面正在谈商业机密呢,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个“闲杂人等”几个字,差点就直接贴苏华清脸上了。 苏华清也只是笑了笑,坐在楼下,吹着风,喝着茶,好不惬意。 彦闻原本只是出于风度,才会配合着听宋连荷聊她所谓的商业大计。结果,他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也满是惊诧。 “医馆只是我们的第一步计划,接下来,我的重点会放在药材和成药上!我们拥有了核心技术,那就相当于拥有了这项生意的专利!你想想看,一位患者过来求诊抓药才多少钱?一名大夫就算一整都坐在这,又能看几位患者?” 宋连荷在纸上不停演算,一个又一个数字叠加起来,已经非常庞大了! 饶是彦闻都不禁怔住,“会赚这么多吗?” “呵呵,这还只是陵安城!将来,我要继续发展成药代理,再招一批医药代表去各地开展业务。当然,医药行业首要宗旨便是造福于民,所以,我另会开设一间医学堂,学徒不分良民或贱籍只要有心求学的,学堂一律免费!学成之后,若想留下来,也可以坐堂或是做医药代表。毕竟,咱们赚了钱,就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你说怎么样?” 她抬头去看彦闻,却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清凛的眸此刻尽是动容。 一句不分良民贱籍,让彦闻无比动容。 这也是他读书这么久以来,坚持的目标!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可现实中一道道身份的标签,却成了横亘在面前的屏障。 彦闻便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现状,哪怕是能够替他们发声也好!不承想,却与宋连荷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难想象,她不过就是位养在深闺的小姐,居然还能有此等胸襟,彦闻对她不禁刮目相看。看来,以前多是他误解了她。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气氛融洽,彦闻的眸目甚至还染着光。 苏华清朝楼梯这瞥了眼,狐疑地眯了眯眸子。 来之前彦闻还因为听说宋郗兰去了簪花宴的事,有些心情低落,这次陪他过来也纯粹是为了带他散心。 结果就被宋连荷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 这女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63章 我此生,只愿陪在小姐身边 阿誉这时正带着木匠进来,按照之前宋连荷的要求进行修改。 见少年眉清目秀,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条理清晰,苏华清打趣道:“二小姐,你这是在哪找的伙计啊,倒是机灵得很。”然后又问阿誉,“正好,我缺个书童,要不要过来跟着我呢?想来二小姐定会割爱的~” 彦闻一听,随即道:“小兄弟,万章先生从不收书童的,你可是头一个。” 名流雅士身边的书童,总好过一个打杂小厮,但凡有点上进心想要出头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宋连荷心头微动。 原文里,苏华清和晁俊誉,一文一武,尽心辅佐周君临,最终登上皇位。 如今她已经把晁俊誉带在身边,可苏华清还是不可避免跟他产生了交集。 再退一步说,阿誉若真的愿意,她还能拦着不成? 所以,原文的命运真就不可避免吗? 宋连荷不由得想起文中女配凄惨的结局…… 善恶终有报,坏事做尽的恶毒女配,结局越是悲惨越能大快人心! 穿书后,宋连荷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忆起脑海中结局的画面。 她靠着家中势力如愿嫁给了周君临,谁曾想,周君临大婚后不久便彻底撕破脸,逼她签和离书,两人始终僵持。谁知,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了家丁的野种,正是那日她陷害女主不成,反被女主设计跟家丁行了苟且之事。 周君临虽不喜欢她,可也不能容忍她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再加上她脾气暴躁,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女主,他一气之下就下令将她关进府里的牢。 为不落下一个抛弃糟糠的好声名,他便将此事交给了苏华清…… 当苏华清带着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皮肤生了疮,渐渐开始溃烂。 苏华清拿起帕子掩住鼻子,视线从她隆起的腹部上扫过,接着便侧过身,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你们想做什么?我可是翎王妃……是你们主子的王妃……” “呵呵,王妃,属下只是奉命检查您腹中胎儿的。” “不……别碰我……滚开……你们都滚开!” 在这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宋连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肚子里的小生命正在一天天长大…… 母子连心,他几乎成了她的全部希望。 侍卫死死按住她的手和脚,无论她怎样痛哭和挣扎都没用,直到锋利的刀刃,直接划开她的小腹…… 五个多月的胎儿已经成型,看着手下将托盘上的东西奉上时,尽管盖着红布,还是能隐约看出轮廓。 苏华清皱下眉头,“不是让你们下手轻点嘛,怎得这般残忍?” “是属下失职。” 宋连荷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麻木到早已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淌下来。 可作为德行有亏的恶毒配角,她做多太多坏事,几次三番陷害女主,落得今天这个结局,那是罪有应得,没有谁会同情她。 “二小姐,我劝你还是趁早签了和离书。”苏华清来到她面前,微微一笑:“起码,还有条活路。” 很快,他带着人离开,地牢又陷入诡异的黑暗。 肚子上撕裂开来的伤口令人痛不欲生,仅仅只是用了些创伤药,再随意包扎好。 她知道苏华清什么意思,他就想她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这样才会开口求饶。 可她宋连荷偏不! 于是,宋连荷在第二日夜里,死在了翎王府地牢。 甚至在被发现时,她的肚子早已被饿极的老鼠扯开,几只老鼠正趴在那啃食…… 没人知道,她临死前经历过怎样的无助和痛苦。 人死如灯灭,一张草席,是她最终的归宿。 周君临直接下令封锁她的死因,只说她是误跌池塘,转眼就以王妃规格迎娶了宋郗兰。 每每想到原文女配死时惨状,宋连荷都会生理性不适,胃里翻滚着想要作呕。 作为女配,有些痛只有她能感同身受。 所以,她不待见周君临,也不喜欢苏华清!她现在所做的改变,都是为了避免自己走向书中的结局。 撇开脑海中这些可怕的画面,当宋连荷再次看向阿誉时,他正用清澈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一怔,少年羞涩又坚定地说:“我此生,只愿陪在小姐身边。” 第64章 看来是二小姐不待见在下 宋连荷听罢得意得不行! 殊不知,这一句陪伴,当真用尽了阿誉的一生…… 宋连荷随即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苏大人~我倒是想割爱来着,可阿誉就是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啊~” 阿誉也配合着点头:“阿誉多谢苏大人抬爱,但小姐的恩情阿誉必须要报答,还望苏大人见谅。” 苏华清大方地笑笑:“也罢,君子不夺人所好。” 接着又扭头去看宋连荷,“不过二小姐是对在下有意见吗?之前还会唤一声‘公子’,现在却是一口一个‘苏大人’,不似容柏那般亲近,听着好生见外。”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就是单纯讨厌你? 即便现在的苏华清还没有对她做什么,但她坚信,如果周君临一声令下,他依旧是那个冷血的苏华清。 别看彦闻也为了维护女主也报复过她很多次,但他是干不出剖人腹取肉胎这等残忍至极的事! 一旦有了对比,彦闻看上去都显得可爱了。 宋连荷眸中的笑意浅淡,不紧不慢道:“苏大人错怪了,我和彦公子一起做生意,那便是合作关系,自然不用避嫌。但苏大人与我们不同,你在朝为官又是彦公子的好友,我这不是怕若出什么岔子会连累到苏大人嘛。” 她一番话直接撇清了跟他的关系。 苏华清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她,点头:“在下懂了,看来是二小姐不待见在下。” 宋连荷一笑:“苏大人还要添茶吗?” 就当没听到他刚才的话,扭身叫着“双叶”,人就进了里间。 苏华清:“……” 彦闻在一旁也有些疑惑,这几次与宋连荷接触下来,他对她的确有所改观。她并不似传闻中那么不堪,相反,性格还很随和很好相处。不论是像他这样的寒门学子,抑或是阿誉这样的随从,全部一视同仁。 其中绝不包括苏华清。 她待他始终有种刻意保持的疏离感,正如他所说,当真是不待见。 这又是为何呢? “……容柏啊,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华清终于忍不住了,侧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好友。 彦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盯着他,苏华清不无委屈道:“别人就算了,连你也要怀疑我?天地良心啊,我与她这才见过第二面,而且这两次你也都在!我哪有那个机会去得罪她啊?” 真是冤死他了! 苏华清第一次被个姑娘家厌弃成这样,这对从小就在姑娘堆里如鱼得水的他来说,心里着实不舒服。 彦闻不置可否,他也挺纳闷的。 再去看苏华清,唯一的解释是,他就长了张不招宋连荷待见的脸。 彦闻无奈摇头,这属实难办啊。 就在这时,店铺门口有人发生口角,吵得声音还挺大,接着就动起了手。 听到动静,彦闻和苏华清都到了门口。 附近看热闹的不少,有的叫好,有的不痛不痒地劝几句。 阿誉只关心这两人会不会砸到门外刚立的招牌。 苏华清和彦闻正低头说着什么呢,一位高挑的女子不知是从哪跳了下来,一阵风似的落地,立即起身,她的长发高高束起,手执长剑,看都没看两人便径直进了铺子。 玄魅直奔里间,立即掀开帘子警惕地环视一圈。 宋连荷不在里面。 她面色一变,快步进去,在里间的角落找到了被打晕的双叶。 她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拔掉寨子送到双叶鼻下,短短一息双叶便醒了。 玄魅急问:“二小姐呢?” “二小姐她……”双叶倏地回神,惊叫道:“二小姐刚才被人掳走了!就从窗户翻出去的!” 她指向窗户,玄魅赶紧过去推开窗户,那里条小巷,空空荡荡的,早已没了踪迹…… 第65章 她也跟她娘一样,给人家做小 这一路,颠簸得宋连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被人从马车里拽出来时,拔出嘴巴里的帕子,还没等对方开口,她便抬手示意对方等一下,然后来到马车旁边,扶着墙就开始吐。 好半天才回过头来,“水……水……” 对方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吩咐人把水囊递过去。 宋连荷漱了口,手一伸:“糖。” 吐得嘴巴里苦苦的,特别难受。 对面侍卫面面相觑,有人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一包饴糖,给了宋连荷一块。 这可是他买给他的小春桃的! 宋连荷咬着糖,没想到这玩意粘牙,说话都费劲。 她这才抬头去看对面这几名侍卫,一身金色铠甲,头戴虎头兜鍪,这一瞧就是皇宫里禁卫军装束。 再看向四周,两边都是朱红宫墙,旁边一扇侧门。 “敢把堂堂县主绑到皇宫里来……呵呵,那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她回眸直视这几人。 几人单膝跪地,“县主,得罪了!” 不等宋连荷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提溜着进了院门,里面早有人等在那,“快点吧,否则来不及了!” 一首《落雁曲》赢得满堂彩。 宋郗兰起身,朝淳德皇后盈盈拜下,“臣女献丑了。” 皇后精通琴艺,对于同样善琴艺的宋郗兰自然偏爱,特意将她叫到自己身侧来与她说话。 “别芜呢?”淳德问身后的掌事姑姑房秀。 “回皇后,擎王殿下说是乏了,就不来了……” “这个别芜,当真是要气死本宫!” 淳德正是为了给他纳妃,才办了这簪花宴,结果他倒好,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已过弱冠之年,像他这般年纪的寻常男子早就娶妻生子了,儿子都已开蒙!哪像他啊,孤家寡人一个,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想想都觉得心疼。 “传本宫的话,他若再不来,以后就别来本宫的坤仪宫了!” “是。” 房秀即刻命人再去请。 淳德又调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宋郗兰,眸眼都笑了开。 这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长相乖巧不失大气,德才兼备,脾气秉性哪哪都好,就是这出身…… 淳德蹙眉,暗自摇头。 其母柳氏的风评,她于后宫之中也是多少听说过一些,其父出身乡野,区区六品营千总,自己舍身相救才换来了女儿一世荣华。 也就是说,娘家不堪重用,不但帮不上别芜,日后恐也会受其拖累。 底下的人自是不知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只道她对宋郗兰另眼相看。 庄巧月趾高气扬地看一眼对面的曹莺,曹莺气得将杯子啪地放到小方桌上,“神气什么啊,皇后娘娘夸的是她,又不是你!” “呵呵,那又怎样?郗兰是我的好姐妹,自是与有荣焉。连皇后娘娘都对她爱护有加,更何况是翎王殿下呢?有的人啊,就不要丑人多作怪了,翎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曹莺眯起眼睛,刚要发作,一个小太监便小跑着来到她身侧,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曹莺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让他下去后,浅笑道:“是啊,翎王瞧不上我,可宋郗兰她也未必就能得偿所愿!别忘了,翎王殿下与宋连荷可是圣上指婚,就算翎王殿下收了她,她也不过跟她娘一样,给人家做小……哦不对,是二夫人~” 她掩面而笑,有几个平时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也跟着笑几声。 “好你个曹莺!你……” 庄巧月再不满也不敢当众反驳,翎王偏爱宋郗兰,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可曹莺没说错,圣上指婚最大,再偏爱也不可能是正妃!宋连荷再不济,也是顶着将军府嫡女头衔,再加上宣昌侯府给她撑腰,翎王即便有退婚的想法,也会权衡当下。 这时,周君临来到淳德面前,清亮的眸光扫过坐在皇后座下的宋郗兰,眸中掩不住的温柔,接着朝淳德施礼:“母后,儿臣来迟,还望母后恕罪。” 第66章 她惯会装模作样! 淳德佯怒,“你跟你王叔一样,非得本宫亲自去请才行?” 周君临轻笑道:“母后,儿臣错了。” 淳德让人赐了座,刚好就在宋郗兰对面,她抬眸悄然看一眼心上人,忍不住羞红了面容。 “说起来,你自祈官城平定叛乱归来,本宫早该为你接风。” 淳德对周君临还是慈善的,她知道眼前是承孝帝最为看重的皇子,也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帝王,她今日善待于他,也是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谋一份活路。 “是儿臣早该进宫向母后请安才对。哦对了,怎么不见蔚弟?他去哪了?” 提起他,淳德就一肚子气,“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本宫眼不见为净!” 周君临失笑:“母后,蔚弟还小,咱们都别太苛责于他。” “十六了,还小?别芜十六岁时,都已经在边关带兵上阵杀敌了!他呢?只会招猫逗狗!” 淳德皇后是个心思通透的,她知道,即便自己的儿子是唯一嫡出,即便自己一步一步将他送上龙椅,他也不是稳坐江山的料!届时别再葬送了大承基业,他们母子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所以,她此生唯愿,这个傻儿子能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那便是祖上荫德庇佑了。 正因为此,她善待这些皇子公主,就是为了保儿子日后平安。 听到皇后提及王叔周沧晏,周君临眉梢微动,笑着问:“王叔呢?怎么也不见他?” “已经派人去请了,他若再给本宫推三阻四,本宫这坤仪宫,他也别想再进了!” 周君临笑:“王叔平日里从不参加这类宴席,也正是母后面子大,才能将他请来。” 这话果然顺耳,淳德一笑,视线朝左手边的宋郗兰扫去,不紧不慢道:“他在边关这些年也是辛苦了,本宫瞧着他的年纪越来越大,却还没有议亲,本宫和陛下都替他着急。” 宋郗兰听罢,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抬眸看向周君临。 她没料到皇后竟是这打算! 她在皇后面前努力表现,除了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外,也是想周君临退婚时,皇后娘娘能帮忙说几句好话。 谁承想,她竟是要帮周沧晏相看! 日前在擎王府,她便领教过他的不近人情,她才不要嫁那个冷血薄情,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觉察出皇后对郗兰的热情,周君临也暗暗拧起眉。 就在这时,房秀姑姑回来了。 她俯首在皇后耳边低语,淳德疑惑道:“本宫并未请她。” “人已经候在御花园外了。” “……那便请她进来吧。” 淳德生性宽厚仁慈,即便再不喜欢,人既然来了也没有往外撵的道理。 很快,宋连荷被带进了御花园。 在进来前,她见到了曹莺。 后者很痛快地承认,就是她命人把她给绑来的,她哥哥是禁军统领,调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也劝她别想着去皇后面前告状,因为没人会相信,毕竟,周连荷名声在外,谁都知道,除了曹莺就数她最迷恋周君临,买通宫人擅闯皇后宴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宋连荷:“……” 好吧,还真让她给说着了。 按原文套路,她的确就是擅闯。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也更讨厌宋郗兰!”曹莺恶狠狠道:“她惯会装模作样,恨不得勾了全天下男人的魂,再驱以利用!这种人,怎么配得上翎王殿下?” 她说的前半句,宋连荷还是认可的。 后半句嘛……其实男女主锁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祸祸别人了。 就像曹莺,被强迫认清现实后,她该嫁人嫁人,总比傻等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男人好。 当初看书时站在读者立场那就是她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男主,可如今跳出这些人物关系再看,周君临在面对她时,从来都是不接受,可是没直截了当地亲口拒绝过! 记得书中苏华清曾问过他,他当时说的是,女儿家的脸面最重要,他是不想让她难堪。 简直就是放屁! 曹莺现在就不难堪了?正因为他没有亲口对她说出绝情的话,她抱着的虚无缥缈的幻想就成了执念,一直守到人老珠黄,下嫁给了鳏夫,最后落得个被家暴的惨状,曹大人就算知道,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若是被休充,女儿此生恐怕唯独青灯古佛相伴了。 至于周君临呢,他则拉拢到了曹大人站队。 这结果就有意思了,也不知他是成心的,还是纯粹男主光环发挥作用。 见她没说话,曹莺嫌弃道:“你还是我认识的宋连荷吗?真是瓜怂!” 若换以往,曹莺能带她入宫,她早就求之不得了!正因如此,她才敢私自调几个禁卫军把人掳到皇宫来。 宋连荷无奈看她,“你说你要是把追男人的精神头,都用在钻研琴棋书画上,那还有宋郗兰什么事?再不济,你做生意赚钱,早就不知道攒下几座金山当嫁妆了!非得去喜欢那个没有心的男人!” 说完,就听到皇后召见。 曹莺只觉得她今天怪怪的,生怕她待会乱说话,立即压低声警告道:“你在东街开了间铺子吧?我能在那把你带过来,自然也有办法让你混不下去!所以,待会小心说话!” 宋连荷最痛恨别人威胁自己了,冷笑道:“我想做什么,自然是我要做,别人说什么都没用!还有曹莺,这是最后一次。” “你……” 曹莺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到,隐约还有一丝……怜悯。 在这漫长的追爱生源中,她承受过太多父母的失望甚至是打骂,这些都不能令她改变! 她能承受更多的怒火,却见不得别人对她的丁点同情。 感觉就像在无垠沙漠中匍匐前行,等待她的只有一种结果,永远不会有希望。 曹莺顿时火冒三丈,对着远去的背影无声叫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轮得到你来可怜我?!我……我才不用你可怜呢!”说到最后,她掩着脸蹲下身子难过地大哭。 第67章 宋连荷夺走了属于她的瞩目 自从宋连荷出现在宴上,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纷纷议论她怎么来了? 毕竟,宋连荷名声太差,即便也有同情她被后娘和庶姐欺负的,但经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可不是顷刻间便能摘除的。 曹莺是有意想要挫宋郗兰面子的,所以命人特意将宋连荷收拾一番,将她压箱底的存货都用上了! 其实宋连荷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都说相由心生,她作天作地那几年连带样貌都好像发生了变化,尤其是站在温婉娇美的姐姐身旁,再好看的面相也显得尖酸刻薄。 但今日的她,着实不一样。 一袭青色石榴裙,清新雅丽至极,腰间坠着一条墨绿宫涤,纤细的腰际不堪盈盈一握。 如玉无瑕的面庞,好似朝露般清新脱俗,清澈的眸光流转,颊边是被午后暖阳装点的微醺红晕,好似落在瓷白美玉上的一道霞光。 御花园中的缤纷花瓣,飘飘洒洒落在她绾起的发髻上、她的肩上,风再一动,复又飘起。 落入众人眼中的宋连荷,美得好像九天玄女下凡,美得失了真,美得动人心神。 周君临起初听到她的名字时,还厌恶地皱起眉,甚至当众沉了脸。 可再一回眸,他竟怔了住。 不只是今日,忘了从何时起,每一次看到她,都能带给他不同的震撼。 宋郗兰一双美眸同样盯紧她,表面上情绪没什么变化,其实早已快要将贝齿咬碎! 她为什么要来? 她来这又想要夺走她什么?! 宋郗兰之前还不曾这样恨过她,甚至都没把这样一个蠢货放在眼里,可自从心底那个莫名的声音出现后,她就再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她嫡女的身份,到她的爱人,原本这一切都应是她的! 正如此刻,宋连荷抢走的,是原来属于自己的瞩目! 宋连荷来到淳德面前,“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淳德皇后细细打量她,然后慢慢点头:“嗯,像极了你的母亲。” “皇后,臣女是真的很羡慕您。” “哦?” 淳德不解,“何以羡慕本宫?” 宋连荷轻笑了声,笑容中有诸多无奈:“您都见过我母亲,可惜我却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甚至,将军府里连她一张画像都没有。” 淳德蹙眉,“你……不曾见过你母亲的画像?” 当年,林束娘病逝后,皇帝感慨良多,特意命宫里画师为女将军做了一幅画,还是淳德以她的名义赐给了宋行风。 “回娘娘,臣女不敢欺瞒。”宋连荷缓缓道:“倒是听家里的老人儿提起过,是曾有一幅母亲画像,不过在父亲迎娶姨娘那日便给收起来了。连荷至今都未曾见过。” 淳德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微微变沉。 哪怕是位高者如皇后,也对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男人深恶痛绝。 本来当初宋行风要将妾室扶正,宣昌侯就曾到他将军府门口大骂,闹得是满城风雨。宫里自然也听说了,当时淳德就对宋行风颇有微词。 不过念在他是国之栋梁,又是履行对救命恩人的承诺,加上他之后再未娶,倒也算是有始有终。 可如今听到林束娘的女儿说,她连母亲的画像都不曾见过,这便做得有些过分了。毕竟林束娘不同于普通妇人,她是大承唯一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别说是画像了,在家里供着她的长生牌位都不为过! 宋郗兰突然起身,对着皇后便跪下,“娘娘明鉴,这件事妹妹有所不知。嫡母的画像,是被父亲收藏起来了,他时常睹物思人,又不想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失了威严。若是妹妹早些说思念嫡母,父亲定会告之,又怎会闹出今日这番误会。” 所以,她的意思很简单,宋连荷就是今天见着皇后了,才说起思念母亲这种话,平日在府里压根是连提都不提! 宋连荷心下暗暗点头,不愧是女主,这脑子反应就是快! 第68章 姐妹两个高下立判 淳德听罢也去看她,深沉的目光之中多了些审视。 宋连荷之前的名声可不算好,她还纳闷呢,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孝顺了? 原来如此。 周君临始终都压低眸眼,淡然地坐在那,但心底里对宋连荷还是嗤之以鼻的。 宋连荷是什么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因为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即便厌恶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两侧也隐约有了议论声,“我说什么来着?宋家这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点小心思都敢动到娘娘头上了,也真是不知死活!” “呵呵,要不是宋家还算有个好女儿,咱们不也一样被蒙在鼓里?啧啧,宋将军那顿板子算是白挨了。” 曹莺这边也擦干了眼泪,悄然回到座位上。 不承想,她这一坐下就听到四周的议论,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宋郗兰,还有不动声色的淳德皇后,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宋连荷,一定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也真是猪油蒙心,怎么会认为她能让宋郗兰吃瘪呢? 一旦东窗事发,自己被问责倒还不算什么,再连累了哥哥,父亲不打断她的腿才怪呢! 就在这时,宋连荷倏尔抬眸看向宋郗兰,表情无辜得很,轻声道:“姐姐这么说那才是让娘娘和诸位夫人误会了呢~平日在府里,我哪敢说这样的话啊!之前姐姐过生辰,我不过就是请出母亲牌位,想她跟我们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毕竟,那日也是她的忌辰。可是结果呢?那日后便换来父亲的一通家法,姨娘与父亲伉俪情深,怕父亲受累便夺过鞭子代为执行。别看姨娘平日里娇弱得手不能提,打起人来却是真的疼,我这背上留下的疤现在还未痊愈呢~姐姐说说看,我哪里还敢提母亲的事?今日这是见着皇后娘娘了,我觉着亲切,就像见着了家里的长辈,感觉多了依仗和靠山,一时便忘了场合、失了分寸,多了句嘴,还望娘娘恕罪,是连荷妄言了。” 她说着便深深拜下。 话落,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连荷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直接就将宋郗兰生辰宴的事抖了出来,还有自己挨鞭子的事,总之她就一个原则,你不让我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曹莺是怔了老半天,最后就差激动得拍大腿了! 漂亮! 这番话言辞恳切,又有事实作为充分依据,整个陵安城都传遍了!更何况,在场的就有当日去过将军府的,作不得假。纵使宋郗兰巧言令色也没办法替自己喊冤! 就像在印证她的想法,有人小声道:“那一日我也去了……确有此事。” 房秀姑姑也低头,在淳德耳边低语几句。 淳德蹙眉,“你是说,那日也是束娘忌辰?” “回娘娘,正是。” 淳德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宋郗兰真是百口莫辩,她心一横,磕了个头道:“回禀娘娘,就因与嫡母冲撞了,所以臣女从小到大都不曾过过几次像样的生辰。这一次也是臣女执意要过,父亲母亲爱女心切,这才犯下大错。要怪就怪臣女,一切都是臣女的错,愿请娘娘责罚。” 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是博好感啊。 在场的都听得出,这是她有意把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 相比宋连荷当众揭自己老爹的短,姐妹二人情操胸怀高下立判。 听到四周都是称赞宋郗兰的,曹莺捏紧了拳头。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哪怕真是她的错,也有本事让人都忽略掉。 周君临突然起身,来到淳德面前,“母后,儿臣认为,错不在郗兰小姐。” 宋连荷调过视线去看他,目光冷淡又陌生。 果然,男主又顶着他的主角光环,来解救女主于水火了。 第69章 本宫不死,尔等皆是妾! 祥麟阁。 皇宫里的祥麟阁,天下三大藏书阁之首,无论是名家编撰,还是古籍孤本,数十万卷藏书被登记造册收入阁中。 作为皇室中人,周沧晏却是第一次踏足,着实是讽刺。 随手抽出一卷,民间千金难求的孤本,在这里却随处可见。 外人眼中的古籍,在周沧晏看来,是皇权。 “主公。” 影卫来到他身后,低声道:“玄魅传来消息,宋二小姐出事了。” 手中的书蓦地合上。 男子慢了一息才悠悠转身,“说。” “呃,她被带进了皇宫。” 御花园,琬琰殿。 殿中各人,表情微妙。 果然正如传言中一般,翎王对宋郗兰护得跟心肝似的,甚至不惜当众打未婚妻的脸,也要帮她的姐姐说话。表面上是帮理不帮亲,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可在座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连荷只是盯着男主头顶那越来越盛的光环,真是越看越讨厌。 “母后,此事只不过是宋将军家事,我等皆是外人,恐难下定论。” 周君临说话间,便已走过去将宋郗兰扶起。 虽然两人表面遵德守礼很快就分开,但郎有情妾有意,看彼此那种眼神还是骗不了人的。 真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啊! 呵,他超爱。 宋郗兰不过抬起头迅速看过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眸,但好似染酒般微醺的面颊,还是不小心泄露她激动又爱慕的心情。 这种不论何时何地都被小心护在怀里的感觉,是她渴慕并珍惜的,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掉! 端坐于高位的淳德,自是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 除了请安之外,她平时与周君临并无过多走动,想不到,他真正喜欢的人竟会是宋郗兰…… 不过,这也并无意外。 无论是才情还是品性,宋郗兰都要胜过宋连荷,换作谁都不会错将鱼目当珍珠。 宋连荷冷眼看着那对你侬我侬的野鸳鸯,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轻声一笑,柔声道:“翎王殿下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您怎么能是外人呢?您可是臣女的未婚夫婿呢,说自己是外人,那才是真的见外呢!” 宋连荷说话时就一直在看着周君临,看到他头顶的光环逐渐扭曲,她就开心了!她就是想看他恶心到不行,偏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不爽是吧?那就到圣上面前请旨退婚啊! 退不了? 那就给姑奶奶憋着! 本宫不死,尔等皆是妾! 宋郗兰的面色倏尔变得苍白,下意识就退开些,拉开与周君临的距离,眼神慌乱又无措。 曹莺在一旁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 装什么装? 勾搭妹妹的未婚夫,你还无辜上了! 庄巧月气得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了宋连荷好几眼,谁不知道翎王正眼都不瞧她,她还有脸当众提起两人的关系?还真是丑人多作怪! 淳德抚着眉心,“子尹说得没错,此乃宋将军家事,无须外人置喙。”接着就示意看座。 这便是不想再掺和的意思。 宋连荷倒也无所谓,作也不是一天儿作的,凭啥指望她这个毫无下限空间可言的名声,能够一夕之间扭转? 她规规矩矩给淳德施过谢礼,她的座位在宋郗兰下首,两姐妹坐一处本无可厚非,但宋连荷不乐意。 她眸光一扫,看到了曹莺,两人视线交汇瞬间,后者倏尔瞪起眼睛,对危险本能的感知,令她佯装端起杯子喝酒,再也不往她那看。 宋连荷则笑了,嘴上说着:“臣女素来与曹家姐姐亲厚,这许久未见了,甚是想念,不如就与曹家姐姐坐一处吧。” 淳德抚着额角,无力挥挥手。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宋连荷拎起裙摆就欢快地跑向曹莺。 曹莺瞪圆了眼睛,从表情到身体都写满抗拒——你别过来!! 但宋连荷可不管那些,跑过去后一屁股就坐到她旁边,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胳膊,“曹姐姐,妹妹好想你呢!” 宋连荷凑到了她耳边,笑眯眯道:“刚才的事,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果然,曹莺身体变得僵硬。 “呵呵,来,笑一个。” 曹莺难以置信地看她,怎会有这般可恶的人?! 看到宋连荷微微扬起眉梢,曹莺咬咬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姐、姐姐也甚、甚是想念妹妹……” “差不多得了,不用这么肉麻。” “!” 第70章 原来,擎王殿下生得这么好看 周君临皱眉。 曹莺心悦自己,整座陵安城没有不知道的,曹莺也是她平时最恨的,当他的面说她不知廉耻等等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了。 他怎么不知道她与曹莺交好? 再看她坐的位置,刚好在自己身侧,要说不是故意,很难令人信服。 周君临嘲讽地弯了唇角,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好两人中间还隔了个位子,那是给蔚王周绥安备的,她还不至于死皮赖脸地占了去。 宋郗兰也看向她,垂下眼眸,敛却眼中厉色。 她宁愿选在陵安城千金圈子里被厌弃的曹莺,也不愿跟自己坐,摆明就是给她难堪! 宋连荷在人前一向不给她留面子,宋郗兰倒也不在意,她闹得越凶,宋郗兰就越是好脾气地哄着。对于她的无理取闹,只是无奈苦笑,从不会说她一个“不”字。甚至在外人看不过指责时,她还会护着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谁让她是长姐呢。 表面看起来她是吃亏隐忍的那一个,可谁不夸一句善良大度? 宋郗兰的好名声,是她自身才情出众博来的,也有宋连荷的衬托。 但今日不同。 宋连荷再也不似之前那样像个炮仗一点就炸,而是慢条斯理地和风细雨般一点一点地反击! 而她之前最好面子了,像在家里挨了鞭子这种在她看来丢尽颜面的事,她咬紧牙都不会对旁人说一个字,尤其还是在周君临面前。 与宋郗兰的好名声相左的是,柳氏在陵安城里可不怎么样,朝中与她真正交好的也只有工部尚书的夫人庄夫人。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自是瞧不起她的出身。 所以,宋连荷说到柳氏从父亲手中夺过鞭子执行家法时,已经有几位大臣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郗兰就算想要忽视都不行,只能低着头任人拿眼神瞟她,就被用了根竹签在狠戳她的脊梁骨。 那一瞬,她甚至有些怨恨,娘亲为何不能争点气?她不似宋连荷,没有靠山可依,踽踽独行至今,全都靠的是自己!她不求母亲是什么将军、郡主的,只求她别来拖自己后腿! 那端,周君临可能注意到她的失落,叫来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小太监应一声就下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小太监提着食盒走向宋郗兰,将里面的冰镇红豆羹取出来放到她面前,小声道:“这是翎王殿下吩咐奴才送过来的。” 看着面前甜汤,先前那些委屈和不如意,在这一瞬全部消散。 宋郗兰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抬起头来眼神眷恋地望着他,眼眶渐渐红了。 还好,她有君临,她的付出全部都是值得的。 淳德正与相国夫人说话,房秀姑姑上前,“娘娘,擎王殿下来了。” “来了?”淳德微微一笑:“还算他孝顺。” 说话间,一袭靛青色缎袍的周沧晏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他头戴一顶象牙白玉冠,身形挺拔如松柏。本来就生得极为俊美,琉璃色的眸更是潋滟辉耀,引人入胜。眉宇间一股内敛的气质,唇瓣微抿的弧度彰显犀利锋芒。 他沉稳走近,周身都是凌厉的气势,这是一个常年上战场的人才会有的血腥戾气。即便在座的不曾亲眼见识过他上阵杀敌的风采,单看这一身无比强大的气势也会令人胆战心惊。 很多人皆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这位被皇宫“舍弃”了的皇子,因其命格,还都以为他长得青面獠牙呢,没想到,竟是这般俊美无双的男子! 一时间,几位小姐都迷了眼,羞红了小脸痴痴地看着,原来擎王殿下生得这么好看! 尤其是庄巧月,之前只是远远瞧见过一次,如今近距离这么一看,男人的俊美程度丝毫不逊于翎王!不,较翎王还多了几分邪魅勾人的气质! 庄巧月一颗心扑腾扑腾的,感觉连眼神都无处搁了,心头小鹿乱撞。 宋连荷不像别的姑娘那般含蓄,她则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周沧晏…… 正主终于出现了。 第71章 用如此孟浪的眼神看男人 知道今天这场宴席就是他和女主一切恩怨纠葛的开始,也是他正式领“反派卡”的开始,宋连荷其实心里挺纠结的。 到现在为止,周沧晏待她还算真的不错,虽高傲难搞得很,可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出一丝嘲笑或轻视,至少比起男主来,不知要好多少倍! 兴许是觉察到了她的注视,男子在步入大殿时,视线也淡漠地瞥过来,看罢她,又扫一眼坐在另一侧的周君临。 “见过皇嫂。” “来了就好。” 淳德待他的确是亲厚,表情比见到自家亲儿子都要愉悦。 她原本是有意撮合他和宋郗兰的,暗戳戳地在宋郗兰身旁给预留了座位,如今觉察到周君临对宋郗兰的不一般,便不好再开口。 还一抬眼,就看到周沧晏大剌剌走向周君临身侧空位,径直落座。 这番举动看在众人眼中,就别有番深意。 那是蔚王的位子,不管他来与不来,只要是周君临身侧,那便是他的预留座位。如今周沧晏公然占了蔚王的位置,意欲何为? 蔚王是皇后嫡出,有朝中一批老臣支持,周沧晏这是想抢他的位子吗? 就连周君临都微微惊讶地看过来,但他没想那么多,因为周沧晏常年在边关,这是回城后第一次参加宫宴,哪里知道周绥安那小子坐哪? 淳德亦是如此,自家儿子不是当太子的料,她其实早就有意退出夺嫡之争,无奈朝中那些思想顽固的大臣们不干,搬出祖宗礼法,必须要嫡出方能继承大统! 还好承孝帝是知她心意的,也很欣慰于皇后的大义,不似那几位贵妃,不是吹枕边风就是背后整幺蛾子,所以他对皇后也关爱有加,帝后和睦,甚是恩爱。 见周沧晏坐在那,淳德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宋连荷悄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啧啧,长得还挺英明神武的,只是可惜啊,到最后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周沧晏也看了过来,刚好撞上她的眼神。 他挑眉。 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孟浪的眼神看男人…… 呵,她还真是不知羞! 他端起杯子,嘴角微微扯了下。 宋连荷一愣。 他这是……在笑吗? 还要再细细研究一下他的表情,曹莺突然叫她:“你能要点脸吗?” 宋连荷皱眉,她怎么了? “先是翎王,现在又是擎王,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宋连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风流呢?” 看着曹莺那一脸的嫌弃,宋连荷笑了,直接上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晃两下,“我何止是风流,我还下流呢!你要不要试上一试啊?” 曹莺大惊失色,“你……你快撒手!” “呵呵,谁让奴家喜欢曹姐姐呢!” “好你个宋连荷!你竟敢戏弄于我!” 两人这番“嘻闹”落在外人眼中,就变得很诡异。 她们不是一直都因为周君临争风吃醋吗?怎么看上去当真这般亲近? 周君临听到笑声也抿紧了唇,侧过眼眸冷冷看了眼宋连荷。 她这又是使的什么手段? 难道,是假意接近曹莺,再伺机报复整治? 这么想倒也不是不无可能,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之前有好些想要接近他的女子,都被宋连荷以各种名目的借口整得很惨。想来,她对这个曹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对此,周君临更多地是理所当然了些,甚至都不会想到曹莺若真被报复了,又会是怎样一番惨状。 宋连荷既来之则安之,刚好又没用膳,便自顾吃起来。 依着原主的记忆,她知道皇宫里的酒特别香醇,不但不会伤身还会补气补血。 谁知,她才喝过第一杯,就被人将酒壶直接拎走。 她诧异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的男人。 周君临也觉察到了他的举动,不着痕迹的余光扫过来。 宋连荷尴尬地问:“呃……王爷也想喝?” “嗯。” 周沧晏只是懒洋洋应一声。 她的眼神落在他面前桌案上,分明也有酒啊! 刚要叫小太监再给自己送一壶酒来,周沧晏一个眼神扫过去,口吻不算和善,“伤好了吗就随意饮酒?” 第72章 他有说要这个孩子吗? “早好了啊!你不是知道嘛!” 宋连荷想都不想便回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暧昧。 曹莺离得最近,听到后震惊得不行。 宋连荷和擎王? 早前听爹爹说起过,擎王去将军府时,刚好撞见被执行家法的宋连荷,顺便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府里…… 她随即看向宋连荷,除了耐人寻味外,还有对她背叛翎王的不满! 庄巧月捏紧玉拳,憎恶地瞪着宋连荷。 狐狸精!到处勾搭男人,都有了翎王还嫌不够吗? 周沧晏漫不经心地扬扬眉,“倒是本王忘记了。”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有要把酒还给她的意思,甚至还看一眼影卫,后者立即会意,不大一会儿就命人送来一碗小麦红枣汤。 宋连荷怔怔地看着这碗汤,小麦、红枣,养心安神补脾和胃,适合失眠心悸者服用,还对孕妇益处多多,尤其是“始胚”阶段,应多食麦类谷物。 可她看着像失眠多梦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吗? 人周君临还知道给宋郗兰整一碗冰镇红豆羹,怎么到她这就开始性温滋补上了? 她狐疑地抬起头去看周沧晏,后者没说话,犀利的视线却落在那碗汤上。 “……” 宋连荷二话不说,捧起碗就咕咚咕咚喝了。 周沧晏这才收回视线。 可他又突然想起来的路上,影卫在絮絮叨叨:看来用不了多久老太爷就能抱上重孙了…… 周沧晏倏尔又沉下脸,什么重孙!他有说要这个孩子吗? 再去看宋连荷,眼神又刻薄几分,甚至是嫌弃的。 宋连荷无奈叹气,这是又哪里惹到他了?王爷病吗?还真是不好伺候! 两人这边只是几记眼神交汇,殊不知,早就落入许多人眼中。 庄夫人与旁边的相国夫人低声道:“难道传言是真的?这个宋连荷被擎王殿下带入了王府……” 她故意顿下,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赵夫人忙道:“庄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坏宋小姐名节的。更何况,她还与翎王殿下有婚约。” 庄夫人讪笑两声:“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嘛,听说的……”扭过头,不屑地剜了一眼。 装什么装! 同一时间,房秀也在淳德耳边道:“娘娘您看……” 从周沧晏强行将宋连荷手中杯子抽走,淳德就注意到了。 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扭头看房秀,“咱们没看错吧?别芜是不是对那姑娘……” 房秀掩面笑:“奴婢还没瞧过擎王殿下那样在意过谁呢,尤其还是个姑娘家。” “是了是了,这就是了!” 激动之余,淳德又皱起眉:“可那个宋连荷……” 她倒是出身不低,在陵安城中可没个好名,更棘手的是,她还是圣上指给翎王的未婚妻,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如此,本来圣上就对别芜不放心,这下恐怕更要心生猜忌了。 可是…… 别芜一个人这么久,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送出宫,离开亲人!至今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每每想到这些淳德便心疼,觉得对不起好友!这可是朝颜唯一的血脉,可以说。没有朝颜,就没有现在号令后宫的淳德皇后! 淳德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昂起头难得强势道:“不管她是谁,只要是别芜看上的女人,本宫就一定会帮他!” 房秀看着自家娘娘也是哭笑不得,“擎王殿下瞧上了宋二小姐,宋二小姐的未婚夫是翎王殿下,偏偏翎王殿下又属意她的姐姐……这都叫什么事啊。” 淳德一怔,“对呀!本宫只要撮合子尹和宋郗兰,那不就是变相成全了别芜嘛!” 这样一来,既顺理成章,又不会引来圣上猜忌! 当真是一举两得! 想通后,淳德又笑眯眯地看向了宋郗兰…… 只不过,得用些非常的手段罢了。 第73章 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喜欢周君临了 入暮,淳德特意安排了夜游御花园。 夜空下的御花园荷花池周边,挂满了造型各异的灯笼,照得通亮,池上泛着一叶轻舟,撑船的渔家女正在唱歌。 尽管蔚王和彣王都没到,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官宦小姐们的兴致,三五人结伴游园。 淳德怕她们拘谨,便带着夫人们坐在亭中说话。 宋郗兰站在桥上,紧紧抿着唇,紧张得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了! 她捏紧一直抓在手中的瓷瓶,不停地告诉自己,今日便是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便只能被宋连荷给压在头上,所以,她必须这么做。 她一遍遍说服自己的同时,耳边那个声音仿佛再次响起:这一切,本应都是你的!她也本应匍匐在你脚下才对! 宋郗兰就像被洗了脑,望着池面喃喃道:“对,本应都是我的,是我的……” 不远处,宋连荷正坐在池边的岩石上,手里抓着不知从哪顺的一把瓜子。 “宋连荷!” 曹莺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说我与你交好?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坏我名声!” 宋连荷吐出瓜子皮,“名声?请问曹姐姐,就咱俩这名声,谁坏谁的还不一定呢!还有,不说你我交好,难道要说今日我本在自己的铺子里好好待着呢,结果突然有人把我掳来……哦对了,要不要顺道提一嘴你那位禁卫军统领大哥?不然,谁有这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带进皇宫啊?” “你……” 曹莺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 “呵呵,这就对了嘛~” 宋连荷边嗑瓜子边笑着看她:“如今呢,咱俩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你呢,就乖乖做我的‘好姐姐’,必要的时候给我当个挡箭牌。至于周君临……妹妹送你了!” 曹莺狐疑看她:“你当真不喜欢翎王了?” “嗯,不喜欢了。” 看宋连荷的表情满不在乎的,她更加不解了,“可是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还为了他恨宋郗兰恨得跟什么似的?”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再说了,谁还没有情窦初开遇人不淑的时候?我现在顿悟了,不喜欢了,不是很正常嘛!” “正常……吗?” 曹莺被她弄糊涂了,但曹莺也不傻,宋连荷这一套拿去骗宋郗兰是情理之中,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演这一出。 但是…… “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宋连荷无奈看她,“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喜、欢周君临了!” 假山后,周君临握紧拳头,脸色紧绷,眼神冷似寒霜。 身侧,周沧晏半阖着眸,面色说不出平淡还是什么,总觉得不似平时那般阴沉。 周君临倏尔开口,“王叔,子尹还有事,就不陪王叔游园了。” 周沧晏颔首,“嗯。” 周君临转身便走。 望着他的身影,周沧晏眯了眯眼睛,“不喜欢他了啊。” 不知何时,影卫出现在他身边,也盯着同一方向,“不喜欢翎王了啊。” 周沧晏回眸,冷冷看他。 影卫忙退后一步,表示逾矩了。 周君临带人离开后,绕过假山走向荷花池。 就在这时,宋郗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郗兰?” 他一怔,甚至,都忘记收回脸上的薄怒。 “君临……” 宋郗兰也注意到他此刻情绪不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何事了吗?” 周君临停顿片刻,才又放松了神情,“没事。” 他这是在做什么? 居然会被那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左右了心绪! 思及此,他对宋连荷更加厌恶了! 重新去看宋郗兰,他轻笑着上前,凑得近了些,在她耳边道:“你特意来寻我的?” 第74章 你当真要娶她? 房秀匆匆走来,俯身在淳德耳边低语几句。 淳德敛眸,一笑:“咱们枯坐在这也无趣乏味得很,不如一同去园子里逛逛吧。” 众夫人忙说好。 淳德抬手示意身边那些伺候着的不必跟着了,只带了房秀一人。 一行人便出了亭子,边欣赏夜景,边朝假山这边走去。 此刻,周君临正和宋郗兰待在假山洞内。 今日的宋郗兰好像格外热情。 扑在他怀里,抬起头便主动索吻。 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彼此都是真心,可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平日在一起,搂搂抱抱亲热一下等亲密行为还是有的,宋郗兰毕竟是大家闺秀,每次都是周君临情难自禁,更为主动些。 所以,看到她这么热情,他微微惊讶后便来不及思索,瞬间被她调动起情绪,揽住她的腰,立即反客为主。 一时间,难分难舍。 宋郗兰脸红得不行,但他的反应也令她十分欣喜。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渴望。 看来,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东西,是用不上了。 宋郗兰双手抱住他的头,越发投入了。 她不小心溢出唇间的声音,在这阴暗幽静的环境里,格外有意趣。 尤其是外面还不时有人走动,那种偷晴的块感,更是令人沉溺…… 周君临险些失控。 突然,暗处传来一道声音:“殿下,皇后朝这边来了。” 宋郗兰被吓得来不及尖叫,就被人捂住嘴巴,“别怕,是本王的近侍。” 周君临的嗓音有点哑,说话时还在微微喘着,同时还不忘用身体护住她,不让此刻堪比花一样娇艳欲滴的她,暴露在别人的男人视线下。 宋郗兰知道皇后正朝这边来,顿时慌了神,无助地叫周君临,“王爷……” “别怕。” 周君临的眸眼渐渐清明,让她先整理好自己待会出去,他则带着人先走出假山洞。 宋郗兰手忙脚乱的,衣服都被扯开大半,甚至连亵裤都…… 她这个样子,任谁看到,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 宋郗兰蓦地顿住。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周君临带人走出假山,还没等他绕开,就听到淳德的声音:“子尹?” 他的脚步收住,慢慢转过身来,笑容温润如玉,“母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淳德缓缓走过来,眼神带着关爱的责备,意有所指:“岂不是辜负了本宫?” 还没等周君临答话,房秀便立即道:“娘娘莫不是忘了,翎王殿下已有婚约在身。” 周君临脸色微变,视线则无意识朝漆黑的洞口那边瞥了眼。 淳德忙道:“哎呀!本宫真是糊涂,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相国夫人笑着说:“不是娘娘糊涂,实在是翎王殿下人中之龙,惦记他的姑娘太多了。” 这一句打趣,让夫人们笑了开。 皇后是个好脾气的,所以这些臣妇在她面前,倒也不似那么拘谨。 尤其是赵夫人,跟淳德皇后娘家有姻亲,也更为亲近。 “话是这么说,只是可惜了……”淳德悠悠道:“关于那位宋二小姐的传言,本宫多少也是听过些……唉,倒是委屈了子尹。” 她一笑,又道:“子尹,你也算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本宫待你一直与安儿无异。倘若你有别的想法,可以跟本宫说。” 她的暗示已经够明白了,在场那些夫人也都听出来了。 这是有多瞧不上宋连荷啊! 但周君临可不这么想。 表面上看皇后是心疼他,有意帮他推了这桩婚事。 可实际上呢?宋连荷背后代表的势力不容小觑,皇后膝下的蔚王,可还没有议亲呢…… 周君临垂眸,不卑不亢道:“多谢母后关心,这是父皇为儿臣定下的亲事,儿臣荣辱与喜好并不重要,领旨亦是遵从孝道。” 淳德皇后面色不显喜怒,只是平静地看他,“你当真要娶她?” 周君临抬起头,众人也都看过来。 他拢紧眉,抿了抿唇,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周君临已暗下决心,他相信郗兰会懂他的,而且,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宋行风自然是要支持他的,可宣昌侯是块难啃的骨头,即便有宣昌候夫人这层关系在,只怕也是难缠。 毕竟,他代表的可是朝中无党派一系,这股力量同样不容小觑。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余下的事再从长计议。 可他刚要出声,就听到侍卫的斥声:“何人在那里?” 第75章 差不多就行了,再演就过了 宋连荷打量着面前这位气宇轩昂、身着金色铠甲的伟岸男子,“曹觐?” 曹觐,曹莺的亲哥哥。 据说是皇城内第一高手,皇帝特别赏识他,曾不止一次当众夸赞过,说他像年轻时的自己,也是难得的将才。 所以,年纪轻轻便掌管了直接隶属于皇帝的禁卫军。 能将这么重要的位置,可以说是心腹的位置给了他,可见承孝帝对他的重视程度。 曹觐二话不说,就把妹妹推到她面前:“随县主处置。” “兄长……” “闭嘴。” 曹觐冷冷看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将我们整个曹家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曹莺就觉得委屈,“哪有兄长说得那么严重啊?我不过就是借了你的手下……” “禁卫军直属圣上,只听圣上号令!你竟敢私自调用,真是好大的胆子!” 曹觐眯起冷眸,“还不快给县主跪下,听凭县主发落!” “我……我才不要!我凭什么要跪她?!” 曹莺哭哭泣泣的,兄长在家里就凶,出了门依旧不给她面子!别人也就算了,她才不要让宋连荷瞧不起呢! “好,那本官就亲自带你到圣上面前请罪。” 他说着就要动手,曹莺真被吓懵了,“不要!兄长,我再也不敢了,兄长……” 宋连荷无聊地瞥瞥两人,“差不多就行了,再演就过了。” 曹莺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曹觐看一眼宋连荷,“所以,县主这是大发慈悲,不打算追究舍妹了吗?” 啧啧,不愧是混在金字塔塔里面的! 这套路让他给玩明白了! “曹统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把曹莺带到我面前,不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句保证吗?否则,你大可以直接把你妹妹送进天牢里,何必到我这多此一举啊!” 曹觐面色未变,坦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直说好了。县主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舍妹、放过曹家?” 宋连荷噙着一丝浅淡笑意的唇微扬着,不紧不慢地看向曹莺,倏尔话锋一转:“我近来盘下了一间铺子,刚好缺个药童……” “你做梦!” 曹莺愤恨地用袖子抹眼泪,“宋连荷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 宋连荷懒得再听,手一挥:“送天牢里吧。” “好。” 这一次,曹觐也不含糊,上前拎着妹妹的衣领,扭头就丢给手下。 “兄长!!” 没一会曹莺就哭求着大声道:“药、药童就药童!” 曹觐勾下手指,手下又将人给丢了回来。 宋连荷也不管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合不合适,蹲下身抬手摸了摸曹莺的头:“这就对了嘛。” 这时,有禁卫军上前低语几句。 曹觐抬眸看向宋连荷,让手下离开后,他缓缓道:“多县谢主愿意放我曹家一马,作为回报,还是请县主去池塘那边瞧一瞧吧。” 荷花池边,假山间,传来嘤嘤的压抑哭声。 宋连荷赶过去时,侍卫将她拦下。 “是宋二小姐吗?” 房秀上前,见是她便示意放行。 宋连荷狐疑地走近些,抬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宋郗兰,周君临则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同时,淳德端坐在椅上,脸色也不好看,眉头一直深锁。 “臣女见过娘娘。” 宋连荷来到面前行礼。 听到她的声音,周君临身子微僵,有那么一瞬竟想要回避。 堂堂翎王殿下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怕见宋连荷的时候! 宋郗兰则是哭声更大,不等皇后发话转过身,对着她磕了个头,一字一句:“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翎王殿下无关!是我……是我不知羞耻勾引了他……一切错都在我,县主要罚便罚我一人好了,还望……还望县主莫因我与他生了嫌隙。” 第76章 千错万错都是郗兰的错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宋连荷只是没想到,宋郗兰是真豁得出去! 事情发展至今早已渐渐脱离了原文,这次簪花宴的主角其实是宋郗兰和周沧晏,也是女主高光的名场面之一。可眼下,她和周君临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偏僻的假山后,总不能是在看星星看月亮吧。 无论是原主自身,还是她作为读者旁观,宋郗兰都不应会在皇后主办的宴会上做出这种自毁名节的事。 除非…… 她想逼宫。 本来周君临是有些不自在的,甚至,还有想要迂回的念头。 他真心喜欢宋郗兰不假,但局势未稳,还不是承认两人关系的时候。可听到宋郗兰不顾个人名节,不惜把所有的错都引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连累到自己,周君临顿时内疚不已,望向她的眼神也满是怜惜。 转过身便想都不想,昂首道:“母后明鉴,儿臣与郗兰不过就是月下谈心,并无过错!” 宋郗兰身子一僵,脸色越发苍白。 她下意识握紧衣襟,将头埋得更低。 宋连荷没忍住,“扑哧”笑了声。 这声笑,就像原来哑火的炮仗,突然平地炸了开,周君临立刻扭过头,愤恨又厌恶地看她,心中无处发泄的怨气,终于找到出气口,大声质问:“宋连荷,你是何意?!” 宋连荷挑眉。 哎哟,还好意思问她? “没什么意思,看到令人发笑的事,想笑便笑喽。” 她瞥了他一眼,就好像看到什么脏了眼睛的东西,马上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就差把“鄙夷”两字摁在脑门上了。 女主都“牺牲”到这种程度了,他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和她在“谈心”?虽说男主有男主的筹谋,可此刻为了权势选择放弃女主的名誉也是事实。 这时,淳德叹息一声,缓缓道:“子尹,你好歹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一句话算是盖棺论定,她刚才就将众人屏退,眼下留在这儿的算是“自家人”,固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周君临还想再辩解几句,可听到周郗兰隐隐的啜泣声,终是不忍心,咬了咬牙没吭声。 如此……算是默认。 宋郗兰泣声:“娘娘恕罪,千错万错都是郗兰的错。” 淳德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亏她先前还对宋郗兰印象不错,不承想也是个有心机的厉害角色。 她身处后宫,什么手段没见过?宋郗兰那点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原本淳德还想动点脑筋,没想到她便自己迫不及待地把机会送上门了,岂有不利用之理?也算是间接成全了她。 淳德的眼神渐冷,不怒自威,“觊觎未来妹婿,在皇宫便做出此等腌臜之事,你的确该死。” 宋郗兰周身轻颤,朝她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错在郗兰,请娘娘责罚,一切皆与翎王无关。” 周君临也是气血上头,撩开衣摆单膝跪下,“母后,不是她的错,是儿臣一时情难自禁。” 宋郗兰眼含热泪,饱含深情地叫了声:“王爷……” 淳德失望道:“唉,子尹啊,你真是糊涂!此事若传到你父皇耳中,别说是你了,就连本宫都要受你们牵连!” 既然都承认了,周君临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坦然道:“是儿臣连累了母后,不过儿臣的确心悦郗兰,还望母后成全。” 宋连荷一愣。 她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果然,他超爱。 淳德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模样,“你……你真是……唉,算了,谁让本宫也有责任呢?你父皇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周君临眼神一亮:“谢母后!” 宋郗兰也是喜极而泣,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得到这个结果,所有这些便都值了! 唯独宋连荷不高兴了。 他们一个两个三个的,就把事给这么定了? 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吗? 她突然也扑通一声跟着跪下,大声道:“皇后娘娘,臣女有话说。” 第77章 县主,别做傻事! 凝瑞亭。 玄魅跪倒在地:“是属下办事不力。” “自己领罚。” “是。” 玄魅也没二话,起身就走。 她才转身,便又有人又走了进来。 玄魅目不斜视,与对方擦肩而过。 黑色战靴慢慢停下。 曹觐微侧过身,刚好来得及捕捉到女子纤细且飒爽的背影身姿。 他收回视线,大步走向亭中。 “人是舍妹带进来的。” 周沧晏倒了杯茶,慢慢推到他面前,“所以呢,打算怎么向本王交代?” 曹觐也没客气,坐下后端起来就喝,放下杯盏后才道:“宋二小姐在陵安城中的安危交与我。” 周沧晏看他,“本王的人,自己不会保护?” 曹觐毫不留情地指出:“王爷出面,只会节外生枝。” 周沧晏没说话,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一次,曹觐饮罢,起身行揖礼,“下官告退。” 待他离开,影卫才反应过来,“所以曹统领是故意让他妹妹跟着二小姐,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出面保护她们了?啧啧,不愧是他!” 周沧晏未答,却道:“娘娘那边如何了?” “哦,二小姐在那撒泼呢。” 见主公扬眉看过来,他连忙回:“她逼翎王殿下起誓,如果将来娶了宋郗兰就肠穿肚烂不能人道……翎王怎么可能会发这种誓?二小姐就又是哭又是闹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在皇后面前吵了起来。” 啪。 杯盏搁在石桌上,用力过猛的关系,碎成几半。 号称“千窑一宝”的霁红釉,就这么被震碎了。 周沧晏冷笑:“她就那么舍不得他?” 影卫不觉这有任何问题,“二小姐喜欢翎王这是全陵安城都知道的,她有多厌恶宋郗兰就有都喜欢翎王……” 不待他说完,周沧晏已起身,径直出了凝瑞亭。 御花园,琬琰殿。 淳德被殿中之人,吵得眉心微蹙。 宋连荷可没打算放过周君临,明明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还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就让人作呕!那就别怪她手痒想撕他了! “周君临!你自己做得好事还不想承认?那成啊,你就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起起誓!” “可笑至极!本王为何要起誓?你配吗?” “呵呵,我不配,她配!” 宋连荷手指在一旁含着泪,面色憔悴的宋郗兰。 宋郗兰怯生生看过来,又垂下头,好似再也无力争辩。 实则对她而言,宋连荷越发疯,她便越安心,事情才能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周君临早已不耐,眼看她又欺负宋郗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我的事,何必要攀扯旁人?” “旁人?一块躲在假山里卿卿我我的旁人?” “宋连荷!她是你姐姐!你怎能信口雌黄不顾她名节?!” “到底是我不顾她名节,还是王爷毁她名节?周君临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王爷就能为所欲为!你与我有婚约在身,我就是你未来的王妃!今日这事,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就休想蒙混过关!大不了闹到殿前,我也要让圣上给我一个说法!合着天潢贵胄就能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了?!” 周君临气到脸色铁青,“简直就是泼妇!不可理喻!” 淳德微微抬眼,房秀立即出声:“县主,请慎言。” “是是是,都是臣女的错!臣女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满心欢喜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宴席,不承想就发现自己的未婚夫婿和自己的亲姐姐一块钻了假山……结果倒好,一句公道没讨来,结果被问责的还是我!” 宋连荷彻底撒了泼,直接坐在地上不住抽泣,“行行行,错在臣女行了吧?是臣女碍了诸位的眼,臣女这就让位置,好让你们有情人双宿双飞!” 她作势就朝旁边的柱子上撞,淳德被她吓得不轻,且不说她是未来的翎王妃,单说她是别芜的心上人,那便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房秀!快……” 房秀这边急忙带着宫女要去拦,“县主!别做傻事!” 谁知,宋连荷临时改道,直接就一脑袋撞周君临肚子上了! 第78章 我不好,谁都别想好 “你——” 周君临气得俊颜扭曲,就不曾见过如此行为卑劣的女子! 宋郗兰也被吓着了,宋连荷平时做事虽然也没有章法,可她极看惜面子,哪怕有时明知是吃亏,但为了面子她也会咬牙认下,更何况这还是在皇后面前! 她不禁开始害怕,如果宋连荷继续这么胡闹下去,她与君临在御花园的事,岂不是会闹得尽人皆知? 宋连荷是彻底豁出去的,撞了一下后又要去撞,“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还活着做什么?” 淳德惊呼、房秀带人去拦、周君临又满是憎恶地唾骂,再加上宋郗兰的哭声…… 大殿闹作一团。 就在这时,太监报:“擎王殿下……” 不待说完,周沧晏一袭玄衣,大步迈进。 冷眸扫过殿中,看到头发凌乱又哭又闹的宋连荷后,二话不说上前便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出“风暴”中心。 宋连荷还在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地,“谁拉我?放手!放手!我不好,谁都别想好!” “别闹了。” 耳边这道不耐地磁声骤响,宋连荷蓦地僵住,慢慢抬起头,看清是他后,倏尔咧嘴笑了开,“王爷!” 看着她近乎“邀功”的表情,原本滞留在胸口的那股子戾气,竟然一点一点消弭。 “伤到没?” 宋连荷立即摇头,“好着呢!” 区区一个周君临而已! 此刻殿中所有人都愣住。 周君临一脸怒容,本还想怒斥几声,可是看到宋连荷在周沧晏面前就似变了个人,乖巧得不像话。 盛怒的面容,逐渐变得阴郁。 淳德抿着唇,脸上的笑意是再也藏不住了,不时和房秀视线交汇。 如此甚好! 甚好啊! 周沧晏将宋连荷扶起来,顺势便交给影卫,他则回身淡漠地环顾一圈,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来到淳德面前:“皇嫂,这是发生了何事?” 淳德幽幽叹息,目光自周君临和宋郗兰身上扫过,“倒也无事,都是些误会罢了。” 明知这是托词,是给周君临这位王爷留些颜面,周沧晏点头:“无事便好。” 淳德的视线在他和宋连荷身上打转好,“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着人送县主回府吧。” “是。” 起身时,她瞥了宋郗兰一眼,又淡漠地收回视线。 周君临皱眉,他再不喜,宋连荷也是他的未婚妻,怎能让别的男人送回府? 可郗兰还在身边呢,他不能不管。 坐在周沧晏宽敞的马车里,宋连荷抱着食盒正吃得开心。 这皇家的宴会是好,菜也着实是精致,可就是吃不饱! 再加上生出这么多事,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哪有心情吃啊! 才上了马车,她的肚子就叫个不停,害她尴尬不已。 周沧晏瞥她一眼,伸手探出车窗,手指勾起敲下窗棂,“食盒。” 很快,影卫就将食盒送了进来。 周沧晏见她这么能吃,视线不时朝她小腹上掠过。 宋连荷压根没注意,差不多将食盒吃空了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擎王殿下,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本王若未赶到,你打算如何?将头当暗器,撞死一位王爷?” “呵,瞧您说的,我又不傻!” 宋连荷挪了挪屁股凑得近些,开始细致给他分析。 “周君临不守夫道,还没成婚呢,就跟人钻假山给我戴绿帽!我若不给他个教训,我这面子以后往哪搁?” 不守夫道? 周沧晏瞥她,眼神冷却几分,“怎么,你还想嫁他?” “才没有呢!” 宋连荷直摆手,生怕瘟疫沾身一样,“就他也配?” “他可是位王爷,日后,你便是王妃。” “王爷怎么了?王爷又不止他一位,您不也是王爷嘛!” 话才脱口宋连荷便僵住,“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沧晏敛着眸,身子一点点靠后,“哦,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没有!绝对没有!”宋连荷立即跟他表决心,“王爷有恩于我,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爹有私心呢?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也不知道她哪句话又成功暴雷,周沧晏脸上的温度肉眼可见地触底,“呵,你还真是孝顺。” “哪里哪里,再退一步讲,我若不幸嫁给了周君临,不也得叫您一声‘王叔’嘛。” 周沧晏不耐地抬头,“怎么赶的车?这么慢!” “是!” 影卫一声“驾”,马声嘶鸣,车子似离弦之箭,朝前冲去。 宋连荷一个没留神,直接撞到周沧晏身上。 周沧晏皱着眉,十分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便戳开她。 宋连荷:“……” 这怎么又生气了呢? 第79章 谁不知道你嫉妒兰儿 宋连荷才跳下马车,还不等她回头道谢,周沧晏便出声:“走。” “是。” 影卫又一阵风似的将马车驶远。 啧啧啧。 王爷心,海底针啊! 回到府上,双叶和阿誉便立即围过来。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双叶都快哭出来了,“您说您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就失踪了……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阿誉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死死抿着唇,眼中焦急与后怕也是显而易见。 宋连荷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真的没事。” 三人要回虚白小筑,半路被管家给拦下。 “老爷夫人请二小姐过去。” 宋连荷暗自嗤笑,她心中有数,大概是皇宫里发生的事传到了府里。 该来的躲不掉,她索性大大方方随管家前去。 都是敢拿头当暗器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叠翠轩气氛压抑,宋行风端坐在厅堂位首,脸色很是难看。 他还未开口,柳氏便坐不住了,“我女儿呢!”她厉声质问。 “呵呵,大概是瞧着御花园景色秀致,一时舍不得回来了吧。不过说起景致,任哪里都比不过那儿的假山,当真是……幽静雅致,适合夜晚谈心。” 宋郗兰在皇宫发生的事,宋行风这边已然知晓,闻言是脸色难堪至极。 “你闭嘴!” 柳氏哪里还伪装得下,指着她便斥道:“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搞得鬼!你见不得我兰儿好,一心针对我们母女!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夫君,夫君你可得替妾和兰儿做主啊!” 宋连荷冷笑道:“柳姨娘这是生了癔症糊涂了吧我搞的鬼?请问我要如何搞鬼?逼着我未来夫婿跟我的姐姐在皇宫幽会?!试问如果他们没有此等龌龊的心思,我是能把刀架在堂堂翎王殿下的脖子上,还是能骗得了我那聪慧知礼名满陵安的姐姐?柳姨娘未免太高看我了吧。” “这都是你得借口!谁不知道你嫉妒兰儿?你嫉妒她得了翎王的宠爱,而你却只会让他厌恶!” “呵呵,柳姨娘,这话您在家里说说便好,若是出去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只怕会笑掉外人大牙!旁人只道是,柳姨娘自己做妾做习惯了,还逼着自己的好女儿效仿,一门心思勾搭未来妹夫!非但不引以为耻,还沾沾自喜女儿有做妾的天分!” “你个小娼妇!我让你辱骂我兰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柳氏恨她恨得牙直痒痒,伸长了手就要去抓她的脸,可人还没等靠近,阿誉和双叶就挡在前面,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给摁在了桌上。 “啊!放手你们这些死奴才!我看你们是反了不成!来人啊,快来人啊……” 田嬷嬷因为儿子的事告假,跟在柳氏身边的是个小丫鬟,瞧见这架势也是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才靠近,就被双叶使蛮力给推了开。 宋行风倏尔拍案:“都闹什么闹!还不嫌丢人吗?!” 宋连荷火上浇油:“反正跟人钻假山的又不是我。” 柳氏咬牙切齿地,随即又呜呜哭了开,“夫君……” “你闭嘴!” 宋行风被吵得脑子嗡嗡地疼,瞪着宋连荷便道:“郗兰好歹是你姐姐,发生这种事,你为何不阻止提醒她?” 宋连荷失笑,缓缓道:“爹,请您赐教,我要如何提醒?怎么她勾引我未婚夫,还会提前知会我?” 宋行风哑口无言。 “呜” 柳氏帕子掩面,扑到一旁便哭了起来,直哭得宋行风心烦意乱。 再去看柳氏,心底渐渐涌起埋怨,郗兰一向乖巧听话,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他突然想到,自己跟束娘刚大婚那会,柳氏抛开所有矜持,不能光明正大入府,便与他在各种幽僻之处极尽缠绵…… 对于自值壮年血气方刚的宋行风而言,那时的柳氏,可比林束娘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女人更柔情似水,令人欲罢不能。 郗兰今日的所作所为,又与年轻时的柳婉情何异? 想到这些,宋行风皱紧眉,阴沉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第80章 二小姐真乃性情中人 听说昨晚宋郗兰是被周君临亲自送回的,宋行风直接请他去了书房,两人在里面聊了很久,离开时,周君临的神情不是很好。 之后,宋郗兰就被罚跪了祠堂,柳氏去求情,结果一块被罚。宋行风还特意派了侍卫去盯着,今日一大早打开祠堂大门,母女俩虚弱地被人抬了出来。 这些都是双叶从张喜那听来的。 玄魅也是第二日回来的,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宋连荷问她昨夜去了哪也没说。 几人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医馆。 结果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头戴帷帽的高挑女子站在铺前,时不时朝里张望。 身侧站着四名侍卫,她几次想走,都拦住她的去路,“统领有令,小姐请回。” 曹莺气鼓鼓地折回去,这时,宋连荷笑嘻嘻上前,“曹姐姐,这么早就来上工了?” 曹莺冷哼一声,“我人都来了,你还想怎样?” “既然来做伙计,那就该有点伙计的样子。”她边说边推门进去,曹莺咬咬牙,也跟在后面,“宋连荷,你别得意太早!要不是我兄长逼我,我才不来你这劳什子医馆呢!” “如此说来,你兄长倒比你明事理得多。” 宋连荷也没跟她废话,直接让双叶将制服交给她。 “好丑的衣服!我才不要穿呢!” “嗯,那便让曹统领亲自……” “……我穿!” 曹莺磨蹭半晌,想到兄长的警告,剜了她一眼后不情不愿地换衣服去了。 很快,彦闻也到了。 身后依旧跟着苏华清。 宋连荷就当他不存在,对着了彦闻笑着便迎上前:“彦掌柜真是尽职尽责,不过马上就要会试了,这段时间你就先回去温书,待医馆开业之时你再来。” 到了那时,她背后不但有擎王,又有当朝状元郎撑腰,恐怕在街上横着走都没人敢拦! 想想这种作威作福的日子,她就怕自己会做梦笑醒。 彦闻却皱着眉,快步上前道:“昨日你为何不告而别,最后又出现在皇宫?” 她一怔,“你知道了?” 彦闻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苏华清扬着折扇,笑道:“二小姐大闹皇后娘娘的簪花宴,此等壮举谁人不知?在下实在是佩服得很啊” 宋连荷没理他,倒是反应过来彦闻问这话,八成是在打探宋郗兰,于是忙道:“我可没有闲工夫去招惹宋郗兰,都是他们先来惹我的,我不过就是其人之道。” 她知道彦闻对宋郗兰的感情,生怕他冲冠一怼为红颜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彦闻将眉拧得更紧了,看看她,欲言又止。 苏华清倏尔开口:“呵呵,二小姐真乃性情中人。” 宋连荷总觉得这家伙阴阳怪气不怀好意。 “怎么着,替你家翎王抱打不平啊!” 苏华清是周君临阵营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如此直白点出他们之间关系的,宋连荷却是头一个。 苏华清啪地收起折扇,一脸正义之气:“翎王不是苏某家的,若按亲疏远近算起来,殿下应是二小姐家的才对。” 听这家伙一本正经说着气人的话,宋连荷好想给他毒哑啊!! 彦闻也是无奈,好友平时看起来随性又大度,怎么一碰上宋连荷就变得斤斤计较了,此举,非君子所为。 宋连荷择了个吉日,医馆开张,取了个简单的名字,“行医馆”。 苏华清对这个名字赞不绝口,直说立意深远。 远不远的宋连荷不懂,她只知道,将来她是要做大做强的,让整个大承都能用上她研制的成药! 开张之日,邻里街坊的都来瞧热闹,双叶带着曹莺给众人发糖果。 彦闻站在堂中,阿誉站在门口。 四人着统一青黛色制服,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就连曹莺在忙了几日后,姿态神情都有所改变。 不大一会,苏华清也穿着同款长衫出来了。 长发束起,双手敛在身后,行走间风姿绰约,有几分脱尘仙气。 他来到宋连荷面前,展开双臂,示意自己这身衣服,“何意?” 第81章 行医馆,女神医 宋连荷不紧不慢道:“早前我已与苏大人摆明利害关系,苏大人既不在意,我又岂会辜负苏大人的美意?所以从今日开始,苏大人……哦不,万章公子便正式成为我们医馆的编外一员!” 说罢,双叶和阿誉都很配合地鼓起掌来。 “稍等,让在下缕一缕。我,编外,不拿月俸的那种?” 宋连荷心下感叹,要不怎么说人家能成为男主的幕僚,这反应就是快! “可您为百姓们服务了啊!” “……” 苏华清骤然失笑,“……也对。” 于是苏华清就算是正式加入了医馆大家庭,被宋连荷顺直成章地驱使。 而且他发现,她用起自己来理直气壮的,甚至比使唤阿誉都要顺手,这一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行医馆”挂出前三日义诊的牌子,门外登时排起长队,双叶和阿誉在外面疏导,曹莺负责医馆内跑腿,玄魅则始终抱着剑站在高处,密切注视四周。至于彦闻和苏华清二位,则被来前看诊的姑娘们包围了。 宋连荷知道自己的风评,所以坐堂时都是以面纱遮面。 她看诊很快,望闻问切一套流程下来,断症十分精确,再到曹莺那里去领取对症之药。 与其他医馆不同,他们领到的全部都是装在瓷瓶中的药丸。 药丸不是没见过,但所有人都领取药丸直接服用,完全不需要汤药煎服,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但是来瞧免费义诊的,多是穷苦人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取了药便是千恩万谢。 苏华清瞧着那边专注的人,侧眸问彦闻,“我可从未听闻宋二小姐学过医。” 彦闻瞥瞥他,幽幽道:“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 苏华清一怔,慢慢靠近他,盯着他道:“容柏,你不对劲。” 彦闻扬眉。 “你已有段时日未提你那位梦中神女了。” 彦闻脸色骤然窘迫发红,“你在乱说什么!”刚好有人来问诊,他立即亲自带过去找宋连荷。 苏华清盯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竟是开窍了。 医馆一连三日义诊,前来看诊的人越来越多,第三日更是门可罗雀。 “神医啊!真是神医!” “是啊是啊!我家囡囡躺在床上好几日了,带去给神医瞧了瞧,不过就是送了几粒药丸,我家囡囡就能下床了!” “我家公夜不能视,多亏了神医啊,几针下去就治好了家公的眼疾!” 陵安城百姓口口相传,行医馆有神医坐诊,几粒药丸便能药到病除。 医馆街对面,茶馆二楼。 “主公,拿到了!” 影卫上前,将几粒药丸奉上。 周沧晏接过来,凑到鼻下闻了闻。 影卫说道:“那粒黑色的叫‘退热丸’,高烧不退时吃上一粒,半个时辰后便可退热;那粒红色的叫‘碘油丸’是治疗瘿症的……还有那粒白色的,叫什么‘瘴疠丸’,专治瘴毒恶疟……” 周沧晏将药丸捏在指间细细观察。 “就这么小小的一粒?” 知道主公也不尽信,影卫道:“且不论那伤寒之症,她连瘿症都能治,还就凭这小小的药丸!区区三日‘行医馆’的名号在这陵安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二小姐都被当成是药王转世、天女下凡!” 影卫竟也是与有荣焉,好一通夸赞,“想当初,二小姐突然展现神奇医术解了申阜等人的毒时,属下就觉得二小姐不一般!” 随即又掩不住高兴道:“主公能得二小姐,那是有如天助!” 周沧晏冷冷瞥他,影卫自知造次,连忙颔首退后,还不忘小声道:“您不想承认也没用,毕竟二小姐肚子里的……可是主公的……您、您想赖也赖不掉……唔!” 那三粒药丸,竟全都飞进他的嘴巴里,直接从喉咙顺了下去。 “主公……” 影卫那未戴面具的半张脸上,难得出现可怜巴巴的表情。 周沧晏也不看他,视线慢慢调向对面医馆。 第82章 你是上辈子没见过银子吗? 连续坐诊三日,宋连荷早已累得是腰酸背痛,幸好原主身体底子不错,换作她之前的社畜身子早就被胎单架上了。 这时,门口的珊瑚风铃又响。 她忙戴好面纱,“坐。” 斑斓的霞光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夕阳余晖照进医馆,笼罩住她单薄的身子。 “手。” 她头也没抬,见面前一只大手慢慢探过来,她二话不说,将手指搭上对方脉搏。 宋连荷狐疑偏过头,脉搏强劲有力,节奏规律,身体强健。 “我说你没病你来看什么病啊?!” 她不悦抬头,瞬间愣住。 “王爷!” 一身冷峻的周沧晏端坐在她对面,此刻正拢着眉头,略显不悦地看着她。 “王爷,您怎么来了?难道是来视察工作的?您放心!我们这行医馆,如今算是打出名号了,那可谓是街知巷闻……” “这三日,你都没休息吗?” “那哪能休息啊!我要为王爷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胡闹!” “!” 宋连荷吓一跳,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王、王爷……” 周沧晏虽是反派设定,但是平心而论,他到未曾在她面前如此严厉过。 所以,他冷不丁施展一下真性情,倒真的把宋连荷给吓住了。 她……她这又是哪里惹到他了嘛! 作为合伙人,想要表现一下敬业都不行吗? 此时,彦闻刚好从楼上下来,见状想都没想便要上前。 身后苏华清突然拉住他。 “万章,放手!” “容柏,你冷静一点,擎王殿下不会为难一名‘医女’的。你我且看看,二小姐如果真遇到危险,再去帮她也不迟。” 彦闻愣下,再次看过去,神情有几分复杂,然后慢慢放弃挣扎,苏华清这才松开手。 宋连荷呆坐在那不敢动,“王爷……我、我又哪做错了吗?” 周沧晏倏尔起身,不容拒绝道:“关门,再不许坐堂。” 她愣住,难以置信地看他:“可是,为什么呀?我不坐堂,行医馆怎么打出知名度?没有名气,我们怎么赚钱?” 周沧晏蹙眉,也不多说,直接伸出手。 影卫随即上前,将一沓银票奉上。 周沧晏看都没看,全都丢到桌上,“不许再坐堂了。” “这……” 宋连荷满腹狐疑,不让她坐堂、不让她坐堂、不让……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银票上后,便再也移不开了,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厚厚的一沓啊…… “那个……反正我也只是承诺三天义诊,适当地搞搞饥饿营销也是可以的。” 她果断将银票收起来。 她在将军府这些年,哪里还有什么余钱啊,又好面子不肯跟外祖张口;之前圣上的确有赏,可那是御赐之物啊,谁敢当掉? 所以,眼下她拿来开店和周转的银钱,还是上回周沧晏给的那笔银子。 如今铺子开起来了,甭说别的,药材这块就是一个缺口。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些银票,支撑个一年半载是没问题! 楼上,苏华清摇头失笑:“不愧是二小姐啊~” 彦闻看一眼,转身就回到楼上书房,继续盘他的账去了。 为了方便他温书,宋连荷直接给他在这准备了一间厢房,平时可以当书房用来做账时用,余下时间他便待在这里读书,一日三餐还有双叶帮着照顾。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着实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至少,让他不再为生计发愁,可以安心备考。 苏华清朝楼下方向深深看过,也转身跟着上了楼。 宋连荷收好了银票,脸上的笑容明显艳丽娇媚许多,“擎王殿下真是雪中送炭……” “这段时间,如果让本王发现你还在这坐堂看诊,那就别怪本王将这医馆拆了!” 他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警告后,又朝她仍平坦的小腹上扫了眼,带着人便离开。 曹莺直到这时才敢靠近,站在宋连荷身侧一块盯着周沧晏离开的方向,“擎王殿下为什么不让你坐堂?” 宋连荷耸耸肩,王爷的心思岂是她们能猜透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数数银票呢! 曹莺嫌弃的直撇嘴,“你是上辈子没见过银子吗?好歹你也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宋连荷下意识回:“你怎么知道我上辈子没见过银子?” 曹莺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她说。 第83章 你姐姐与你,皆是妻 医馆打烊,宋连荷回到将军府。 这三天她都是早出晚归,府里也无人在意,她也乐得清闲。 谁知,她才回到虚白小筑,张喜便来传话。 “我爹找我能有什么事啊?” 她换好衣衫出来。 双叶看一眼张喜,“喜子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于是,张喜便规规矩矩回道:“晚些时候翎王殿下过府,跟老爷在书房聊了好一阵,翎王殿下走后,老爷的心情就始终不大好。”顿了下,他说:“二小姐待会还是小心回话为好。” 宋连荷心中明了,让双叶取来一瓶黑乎乎的药膏赠与张喜。 “前些日子听双叶说,你爹扭伤了腰,把这个拿回去热敷。” 一看那盒子上的“行医馆”字样,张喜惊道:“这是行医馆的药?哎呀!谢谢二小姐!谢谢!谢谢!” 行医馆这三日算是在陵安城打响知名度,谁人不知行医馆的药最灵了!听说有义诊,张喜急坏了,无奈他这边走不开,没法带老爹去。 不承想,二小姐这里竟有药! 宋连荷随张喜来到宋行风书房,进去后就看到宋行风满脸肃容,宋郗兰则跪在地上,比起前几日来,倒是淡定从容得多。 见宋连荷来了,宋行风便谦退了屋里伺候的下人,沉吟着出声道:“你与翎王……你不必担心,王妃之位,还是你的。” 宋连荷扬眉,知道还有下文,索性也没说话。 “不过……届时,你姐姐也会同你一起嫁过去。” 宋行风说出这番话时,目光略有闪躲。 宋郗兰跪在那,依旧面色沉静坦然。 宋连荷看了看她,倏尔笑了声:“这样你也愿意?” 跟别的女人,一起嫁给心爱的男人…… 依照原文女主的性子,她前期宁愿不见男主,与男主保持距离,也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所以,男主才急于解除婚约。 自始至终,男主都很尊重女主,哪怕他是真的需要宋连荷身后的势力,也从没有背叛过女主,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宋郗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要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 “做妾也甘愿?” 宋行风此时轻咳一声,不自然道:“翎王乃人中之龙,又怎会只娶一人?将来少不得三妻四妾,你们姐妹日后也能有个照应。所以为父也与翎王殿下商议过了,你姐姐……你姐姐与你皆是妻。” 说罢,他看一眼宋郗兰,“兰儿,起来吧。” 宋郗兰默默站起身,垂首立在一旁。 宋行风将头扭到一边,双手敛在身后,看背影着实也是无奈得很。 宋连荷一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宋行风竟会偏心到这种程度! “妹妹,我知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我真的不是要同你抢翎王!我也与他说过,我可以做妾,只不过他……他不肯。就连他来找父亲商议,我也是不知情的!” 宋连荷倏尔抬眸,眼神冷漠至极。 原以为她又会大闹一场,可谁知她不过看了眼宋郗兰,便将视线对准宋行风。 “父亲这是拿我外祖和外婆为我寻来的好亲事,来成全你另一个女儿。” 宋行风身子一僵,随即转过身来,皱眉道:“你胡说什么!娶兰儿,那是翎王的意思,为父也反对过,可他铁了心,为父又能如何?还能忤逆王爷?” “是啊,妹妹,一切都是姐姐的错,你要怪就怪姐姐好了,莫要怪父亲……” “你闭嘴吧!” 宋连荷的口吻无比嫌弃,当真是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 她虽不是真正的宋连荷,却能感受得到这具身体的痛。 其实真正令她伤心的,既不是周君临,也不是宋郗兰,而是在这世上本该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却永远都不会站在她身侧。 第84章 这世上,男人多的是 “我不同意。” 宋连荷骤然开口。 这个回答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激怒了宋行风。 “为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这件事我和翎王已经商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六,你与你姐姐一同出嫁!” 宋连荷冷笑,“那行啊,我退出,让她一人嫁好了。” 宋郗兰斜眸看她,缓缓道:“妹妹莫要说些气话,谁人不知你对翎王用情至深?” “谁人不知?姐姐就不知啊,否则,又怎会跟他两人情投意合?” “妹妹误会了,我……” 宋连荷转过身,自打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看她,“姐姐莫慌,妹妹没有要与你清算的意思。这世上,男人多的是,你喜欢,拿去便是。” “连荷……”宋郗兰一愣,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放肆!”宋行风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宋连荷道:“你是圣上赐婚!那是说退就能退的?” “呵,赐婚又如何?周君临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丝毫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她回眸,直视宋行风,一字一句道:“父亲,今日我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我定是不会嫁给周君临的,圣上要降罪那便降罪好了,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父亲的官途前程。” 宋郗兰咬着唇,拼命按捺住心头雀跃。 她就知道,以宋连荷骄傲的性子,绝不会允许自己与人做平妻!尤其那个人还是她一直妒忌憎恨的! 所以,她才暗示父亲去找翎王商议此事,起初周君临不想委屈了她,坚决反对,这也能令她心理安慰些。是她再三规劝,周君临才勉强同意。 如今看来,这步棋她走对了! “竖子!简直就是竖子!” 宋行风一巴掌拍断桌案,宋郗兰被吓一跳,“父亲,妹妹只是一时想不开,您可以慢慢跟她说……” “她想不开?!自己什么模样还不清楚吗?恃强凌弱、不思进取、骄纵蛮横!如果不是你姐姐以自身幸福作要挟,翎王早就去圣上面前请罪退婚了!如今翎王愿意娶你,那是祖宗庇佑!你还有何不知足的?!” 宋连荷垂下眼眸,嘴角微微翘起,“既然我在父亲心里如此不堪,那便更不配嫁给翎王了。” 她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 宋行风要上前,宋郗兰突然拦在他面前跪倒在地,“父亲,父亲不要为难妹妹,一切都是兰儿的错,父亲要罚就罚兰儿吧!” “兰儿!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起来!” “不!错在兰儿,是兰儿痴心妄想要嫁给翎王……” 见女儿如此卑微,宋行风顿时也有几分怜惜,他重重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她,“兰儿你又何错之有?爹爹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父亲” 宋郗兰掩面而泣。 宋连荷一肚子气回到虚白小筑。 见她面有不豫之色,双叶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找小姐所为何事?” “没事。” 宋连荷不想再被不相干的人扫了兴。 咻—— 屋外一道身影落地,接着,玄魅便推门进来,“如果你不想嫁,可以找擎王殿下帮忙。” 阿誉抬头去看宋连荷,倏尔问:“是将军逼你?” 玄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更过分。” 接着,她便三言两语说了周君临要娶两姐妹的事。 “怎么这样啊!小姐可是御赐的姻缘!就算翎王殿下喜欢的是大小姐,那也只能娶回来做侧妃!如今做平妻,这不是当众打小姐的脸嘛!小姐若接受,日后岂不成了陵安城的笑柄!” 双叶气鼓鼓的,阿誉也抿紧唇,少年俊俏的面容也尽显薄怒。 比起他们的义愤填膺,宋连荷反倒在这时冷静下来了。 “所以我要退婚啊。” 玄魅看她:“之前你说过那么多次,翎王都没答应,你指望他这回会同意?” 阿誉垂下目光,声音很轻,缓缓道:“他又怎会舍得退?” 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宋连荷去看阿誉,总觉得这小子成长得太快。 第85章 那人便是万章 哥哥 宋连荷接过双叶递来的银耳羹,勺子搅了搅,“他会答应的。” 三人不解地看她,玄魅问:“你有法子?” 宋连荷笑而不语。 翌日,她照例去了行医馆。 从马车里出来时,她已换好医馆统一的青黛色长衫,依旧戴着面纱。 “是女神医!” “女神医来了!” 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百姓,见到她时全都激动不已。 在玄魅和阿誉的护送下,她走进医馆。 彦闻身着医馆制服站在堂中,仪态不俗,面若琳琅美玉,很是养眼,瞧着都赏心悦目。 “不是让你在楼上温书嘛!” “我不过读书读累了,下来走动走动。”他不善说谎,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目光。 “也对,劳逸结合嘛!” 宋连荷走上前,毫不避讳地抓住他的小手臂,神秘兮兮道:“正好,我有事要与你商量,咱们楼上说。” 彦闻一怔,茫然地低下头,纤细白嫩的手指正覆在他的胳膊上,他很快又调开目光,低低应了声“嗯”,耳尖则不受控地泛红。 楼上有间小型的会客厅,是依照宋连荷的设计改造的,有两张柔软舒适的长椅,人坐在里面很轻易便能松弛下来,她管这叫“沙发”。 她坐到沙发上,一脸凝重道:“彦公子……呃不,彦闻兄,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见她如此郑重,彦闻也跟着严肃起来:“二小姐请说。” “我要和翎王殿下退婚,不过需要你帮忙。” 彦闻面色一僵,这个忙他要如何帮啊? 苏华清下了朝,回家换身衣服后便溜达着来到医馆。 “双叶,晌午吃什么啊?” 双叶笑道:“酥油泡螺、蟹粉狮子头、醋熘方腊鱼,还有苏大人最爱的花折鹅糕,苏大人看可还行?” 苏华清两眼直放光:“嗯!甚好!甚好!双叶啊,日后谁若是娶了你,那才是有福气了!” “苏大人您说笑了。” 苏华清又往里走。 “阿誉,给你看的棋谱看完了吗?” “看完了,多谢苏大人。” “呵呵,待会来一盘?” “若是午休得空,便请苏大人赐教。” “好好好,说定了!” 苏华清悠哉地摇着扇子,刚好看到玄魅,“呵呵,玄……” 玄魅目不斜视,“走开。” “……得嘞!” 今日的病患络绎不绝,都是等着找女神医看病的。 苏华清进来后就看到曹莺忙得满头大汗,“二小姐呢?” 曹莺抱怨道:“跟彦闻在二楼,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了这么久!” 苏华清低头一笑,手中的扇子啪地收回,“行吧,算是为了回报双叶姑娘的花折鹅糕!” 他坐下后,大手一挥:“把人都叫进来吧!” 宋连荷跟彦闻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苏华清正端坐在堂中,曹莺负责取药,阿誉负责收诊金,三个人配合得有条不紊。 宋连荷看得啧啧稀奇,“万章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如今看来,可以正式入编了! 彦闻跟在她身后,“万章博览群书,少年时曾在外游历,见多识广,他会的不仅仅有医术。” “嗯!” 宋连荷深以为意。 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彦闻情绪不高,不时去看她,之后又去看苏华清。苏华清此时刚好抬眸看过来,彦闻又慢慢垂下眸。 想到宋连荷刚才的惊世之语,心头便隐约不安,除了对好友有丝同情外,竟还夹杂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一丝不悦。 双叶的厨艺越发精进了,就连出身富贵的曹莺都是赞不绝口。 用过午膳后,宋连荷突然去找苏华清,她来到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正在晒太阳的苏华清,娇滴滴叫了声:“万章哥哥” 苏华清吓一跳,面上表情骤然僵硬,怔怔地看了她半晌。 万、万章……哥哥?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立即起身,抬手便制止道:“二小姐,有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尽管直言,莫要这般吓人。” “呵呵,那我可就直说了啊!” 宋连荷上前一步,仍旧笑吟吟地望着他,“我要与翎王殿下退婚,必须有个说辞才行。所以,我打算跟他说,我其实早已移情他人,巧了,那人便是万章哥哥。” 第86章 你既不想嫁,为何不找本王 行医馆。 “不打扰了,在下告辞。” 苏华清步履匆匆,由于走得太急,连头顶玉冠都歪了。 双叶捧着西瓜出来,“咦,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玄魅朝那狼狈的人影瞥了眼,拿起一块西瓜咬了口,“吓到了。” 宋连荷环抱双臂倚靠在门边,“就这还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翩翩君子?不就是说喜欢他,要嫁给他嘛,至于吓成这样嘛!” 双叶震惊地瞪大双眼,手中的托盘险些翻倒,幸好玄魅眼疾手快给扶稳。 “小姐!!” “哎哟,知道知道,我不是真的看上他了,这不是急着退婚嘛。”她也拿块西瓜咬了口,琢磨下说:“要不再弄个孩子出来?” 双叶脸都白了,赶紧将托盘塞给玄魅,拉着宋连荷就坐过去苦口婆心地劝。 直至说得口干舌燥,她才回头:“玄魅,你说我说得对……咦,刚才还在这呢~” 瞧不见玄魅,双叶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劝道:“小姐,大小姐不仁,但你不能不要命啊!若是让圣上知道,岂会放过你!” “呵呵,放心,周君临不蠢,他不会让圣上知道的。” “为什么?这把柄都送他手里了,他巴不得把错都推到小姐身上,才不至妨碍他和大小姐双宿双飞。” 说到这,双叶还是有些怨的。 同时也隐约明白一些,女子看女子才是最清楚的,就好比宋郗兰,她嘴上说着不会跟小姐争抢,可如今要与小姐做平妻的,却也是她。 宋连荷微微一笑,道:“只要我还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梨花将军的独女、宣昌侯的外孙女……他就会接受我的提议。” 说来也好笑,之前她是用这些头衔和身份威胁他娶自己;如今,却是用来威逼他放弃婚约…… 所以说,女子还是得有依仗。 投胎到了好人身,那便靠父母双亲;没有好家世,那便靠自己,总归得有占一头。 双叶可没她这么乐观,她皱着眉头,不安道:“但那个人是翎王殿下,小姐在他这……从没讨到过便宜的。” “你怎么能涨小人志气,灭你家小姐威风呢!”宋连荷准备及时纠正双叶这错误的想法,道:“以前我那是让着他呢,想他一位皇子,总得给几分薄面!可我发现这家伙有些蹬鼻子上脸,那便不用再让了,他想娶宋郗兰我便成全他。” “为什么是苏华清?” 阿誉突然横插一句。 宋连荷回过头看他一眼,笑道:“他是周君临的人,周君临暂时还需要他的助力,不会轻易对付他。” 少年直视她:“他不会同意的。” 双叶叹息:“还是拒绝的挺明显的。” “这个嘛……意料之中。”宋连荷笑道:“不过他会想明白的。” 两人不解。 “他和咱们彦掌柜,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双叶倒吸气:“小姐,你拿掌柜的威胁苏大人!!” “嗯啊”宋连荷愉快点头:“我说了,他若不答应,我就去找彦闻,我对彦闻有救命之恩,想来彦闻不会拒绝。” 双叶张着嘴巴,才晌才道:“不愧是小姐” 阿誉始终拧着眉头,小声道:“小姐……也可以找我的。” 啪。 双叶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想什么呢!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呢,翎王殿下也得信啊!” 宋连荷笑着抬手也摸摸他的脑袋,“我们阿誉这么好,小姐我怎么舍得害你呢。” 苏华清就不一样了。 阿誉愣了片刻,如玉的面庞一下子红了,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曹莺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往她对面一坐,“呵呵,你是真想退婚,还是以此想要威胁翎王?有兰孔雀在,这些小心思你就别想了,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的!” “那就戳瞎他的眼睛。” 宋连荷一脸天真且无辜,却语出惊人。 “他不喜欢我,那也一定是他的问题,这种人有眼无珠,眼睛留着也没用。” 曹莺怔怔地看她,“你……” 之前若是尚有疑惑,现下是彻底信了。 宋连荷在提到周君临时那种不屑与厌恶,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她真的……死心了? 曹莺的心情竟有些复杂,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她该开心才对。 可是…… 再去看宋连荷,她这会正没心没肺地与双叶有说有笑,笑得慵懒惬意,她本就长得极美,此刻竟像在发光,美得耀眼,夺目。 如宋连荷所料,一个时辰后,苏华清便垂头丧气地折回。 “呵呵,万章哥哥这是想通了?” 苏华清如今听到“万章哥哥”这几个字就全身不对劲,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无奈,“二小姐必须答应在下,绝不会牵连彦容柏!” “放心放心,我们彦掌柜那是状元之才!我怎会连累到他呢!” “……我也是国之栋梁啊!你就忍心连累我?” “忍心啊!” 宋连荷靠近些,道:“就凭你和周君临的关系,他不舍得为难你的。” 他皮笑肉不笑,“敢情二小姐是这么算计在下的。” “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呢?应是图谋!我,图谋万章哥哥!” 见她说得一脸凛然之气,苏华清轻眉心,“再商量一件事。” “你说!” “能别叫在下‘万章哥哥’吗?” “没问题!万章哥哥!” “……” 唉,罢了。 忙了一下午,医馆打烊后,苏华清便被宋连荷留了下来。 双叶为感激苏大人之义举,使出了看家本领。原本曹府也来马车接了,可曹莺愣是没走,直说也要留下用膳,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晚膳异常丰盛,苏华清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了笑意。 倒是彦闻,全程沉默不语。 “万章哥哥,我想,先从你我的谣言开始,你看如何?” “可以。那今晚,我便待得久些,争取在离开时让更多的人看到!” “如此甚好!” 宋连荷心下感慨,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二更,亥时已过。 宋连荷特意从送苏华清到门口,还直朝他挥手,看在外人眼里,诸多不舍。 苏华清僵硬地扯扯唇角,“二小姐请留步。” “万章哥哥慢走不送” 这时,彦闻竟出现在她身后,“我去送送万章兄。” “那就劳烦彦掌柜,替我送送我的万章哥哥。” 苏华清都没等彦闻,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 宋连荷抿着红唇在笑,漂亮的眸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曾几何时,芝兰玉树的万章公子,也会变得如此狼狈! “你既不想嫁,为何不找本王?” 骤然出现的声音,带着凌厉的愠怒。 第87章 你觉得,本王如何? 宋连荷吓得退后一步,身子差点撞到门上,是周沧晏倏尔伸手撑在她背后,顺势往胸前一带,宋连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胸口。 “啊,王爷……对不起对不起……”宋连荷慌忙道歉。 老天啊,这可是反派的胸啊! 她有几颗脑袋? 怎么敢撞?! 她想挣脱,周沧晏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微凉的手掌依旧撑在她背上,将她又拉近一分,冷漠的声音喑哑:“不是想要找人扮成你的心上人吗?你觉得,本王如何?” 原本还在猜测反派今天这是怎么了,听到他这话,宋连荷差点没被原地送走! 她瞠目结舌地看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王王王爷……” 开玩笑呢吧? 她找谁那也不敢找他啊! “王爷您说笑了,连荷岂敢!” “为何?” 今晚的他,有些咄咄逼人。 印象中,周沧晏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更不会为难一名女子,更何况,是于他大业并无助力益处的女子。 宋连荷倏地闻到一丝酒气,方才恍然。 “王爷,您喝酒了?” 周沧晏挑眉,神情尽显不耐,“回本王的话。” 嗯,那便是了,喝的还不少。 “呃……”宋连荷斟酌道:“您是王爷,又是翎王的王叔,我若找您,那不就是在有意引起皇室内部矛盾嘛!您说,圣上会放过我吗?一个是儿子,另一个又是亲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舍得嘛!索性就割别人的好了!刚好,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周沧晏仍未放松,稍显冷漠的眸,仍在盯着她。 “您再看,我这身份嘛……还是有几分实用的,所以即使我本人名声够差,圣上也还是将我指婚给了翎王。此刻,您刚从边关回城就横插一脚,您让圣上怎么想?满朝文武怎么想?这陵安城的百姓又如何想?还有混在这条街上的旺财和阿花们又如何想?!” 男子的手直到此时才缓缓放下,掀起在唇侧的冷笑竟是嘲讽之意,“这么说来,倒是你替本来着想喽?” 他的手明明有些冰,可宋连荷还是觉得先前被他贴着的背部火烧似地滚烫。 还不等她喘口气呢,那只冰冷的手便又捏住她的下巴,“那苏华清就适合?你就不怕,他死得很难看?” 宋连荷骤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气了,苏华清是翎王党,她找了敌对阵营的都不找他,以他这强大的自尊心,如何能受得了? 思及此她立即赔上笑脸,“正因为苏华清是周君临的人,所以我笃定他不会为难苏华清,大业未成,他可不能先失了人心啊。” 周沧晏嗤笑,“你倒是了解他。” 女子低眸顺目道:“呵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沧晏放开她,双手敛在身后,侧过身,月色下,丰神俊朗的面容仙姿绰绰,宋连荷不经意瞥了眼他的侧颜,陡然生出些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见过。 “此事,由本王解决。” “那怎么行……” 男子慢慢转过身,挑起一侧眉梢,“还是说,你当真倾心于苏华清,此举,不过就是顺水推舟。” “当然不……” “苏大人最近频繁出入医馆,今日甚至还替你坐堂,俨然成了这里半个主子,若说你们二人日久生情,倒也不是无可能。” “我跟他真没……” “你若真的倾慕于他,本王拼上这身军功也自会向圣上请旨,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 宋连荷立时退后两步,朝他施君子揖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请擎王殿下出手相助,帮连荷解除与翎王的婚约。” 周沧晏定定看了她一瞬,漫不经心地阖下眼眸,口吻轻慢,“本王考虑一下。” 宋连荷暗暗磨牙。 原文里的反派也没这么难伺候啊,杀伐果断得很呐! 他步伐闲适地往外走,突然又回眸,道:“苏华清,你就别想了。” 她忙又乖巧应道,心里却在默念着,知道你对周君临的人不待见,可也不用这么直白吧!委婉一些,她还是能听懂的。 第88章 他和你一样,心仪宋郗兰 宋连荷转过身来,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玄魅,她忙伸手抚胸口,“你们主仆二人,怎么都喜欢在背后吓人啊!” 看来,速效救心丸得提上日程了。 玄魅怀抱着她银剑倚在那,面无表情道:“王爷的话,你还是得听。” “我敢不听嘛!” 宋连荷摇头背着双手叹息着走进来,“你家王爷一旦发起疯来,那可是无人可医的!我啊,小命要紧!” 玄魅也不反驳,跟在她身后道:“你对王爷,很了解。” “呵呵。” 宋连荷只能干笑两声。 由于时辰耽误得太晚,彦闻身为掌柜的,自认有照顾馆内所有人的责任,主动请缨要送宋连荷回府。 “彦兄,你我如今是合作关系,真的不必如此客气。” “走吧。” 彦闻也不说话,率先走在面。 身着青黛长衫的他,飘逸绝尘,于这夜色之中踽踽独行。 宋连荷静静看了会,慢慢跟上前。 阿誉刚想跟过去,却被双叶扯住,小声道:“彦公子应是有话说。” “有什么话?”阿誉抬眸去看,少年如玉的脸庞隐约现出不悦,“有什么话在医馆里说不行吗?非得大晚上单独说?” “什么?”双叶没听清。 阿誉别开脸,像在跟谁赌气,“没什么。” 长街上,宋连荷与彦闻一前一后。 为不引人注目,宋连荷在闭馆后都是步行回府,今日走得晚些,这街上便显得格外清冷。 彦闻顿下,扭头看她,“你和擎王……有私交?” 宋连荷也猜到他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本以为他会问苏华清,毕竟两人是至交好友。而且下午她在提出想请苏华清配合自己时,彦闻就一脸沉重的表情。 谁承想,他开口问的竟是周沧晏。 “这件事要怎么说呢?我和擎王你也知道的,他在将军府偶然救下我,顺带把我留在他府上休养。在这期间呢,擎王对我也算是颇多照顾……哦对了,这家医馆也是托他的福才能立身于陵安城。” 陵安城可是大承朝的朝都,国之方寸,想在这里做生意谈何容易? 医馆能顺顺利利开张,少不得背后之人出力,这些宋连荷都心中有数。 她说的彦闻也都清楚,可他想问的,却不是这些。 他幽幽道:“他贵为王爷,不缺你为他赚这些银钱,所以,他不是非得趟这浑水的。” 宋连荷深思,尔后缓缓应声:“说的也是呢。” “除非……他另有所图。” 她一怔,抬眸看他,感觉他就差将“他图你”这三个字儿贴在脑门上了。 彦闻神情认真,殊不知这话若是被有人心听了去,那就是大逆不道,恐遭杀身之祸!单说周沧晏那边,也绝不会放过他! “彦兄,请慎言!” 她忙四下看,她知玄魅未现身也必然是跟在身边,纵使玄魅不会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周沧晏,保不齐还会有别的耳目! 彦闻则是一脸正气,坦然道:“二小姐,在下实不想你爬出苦井,又入火坑。” “这个道理我懂,不过你放心,他对我没那意思。” 宋连荷信誓旦旦。 “哦?” 彦闻不解,“二小姐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啊……”她凑得近了,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彦闻顿时整个人杵在原地,从耳垂处开始泛红,鼻息间都是曼妙幽香,喉结情不自禁上下滑动。 “因为他跟你一样,心仪的女子都是……宋郗兰。” 彦闻一愣,抬头怔怔看她。 生怕他不信,她还朝他阖眸点了点头,“真真的。” 以她穿书以来的经验判断,细枝末节或许会偏离原书设定轨道,但主线还未曾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她化解了淳德皇后的那场簪花宴,架不住之后还有什么兰花宴、桂花宴的,周沧晏就和彦闻一样,总会跟宋郗兰找机会看对眼的! 第89章 宋郗兰曾是他的巫山神女 听到她的话,彦闻微滞。 那个如花般娇艳的姑娘,曾是他追逐的巫山神女。 如今…… 他将目光徐徐落在身边女子身上,宋连荷还是一副很傲娇的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彦闻又落下视线,未说话。 二人行至将军府门前,宋连荷朝他道谢,“彦兄,多谢了。” 彦闻施礼,刚要转身离开,一辆马车刚好驶过来,看那马车上悬挂的六个铜銮铃便已知晓其主人了。 果然,周君临从马车里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宋连荷,眼神带有几分嫌弃意味,可是很快就看到站她身侧的彦闻。 周君临微微蹙眉,目光又从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 彦闻上前一步,“学生见过翎王殿下。” “你是万章经常提及的那位友人,青州彦容柏?” “正是学生。” 宋连荷别有深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文是彦闻考中状元后,才经宋郗兰投到周君临麾下。关于彦闻考中前的情形,却甚少提及。 周君临脸上神情变得有几分微妙,这时,马车车门打开,宋郗兰又从里面出来。 “君临……” 周君临回身便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下马车。 待她站稳后才看到对面的彦闻,表情明显愣下。 她是知道彦闻的。 是早前她资助过的青州学子,未曾想学问竟是不错,是县试、府试、院试三试案首的小三元,后又考中乡试解元,在这次会试里高中会员的呼声极高。 当然,她也知,彦闻爱慕自己。 大雨那夜,她在母亲那里就听门房来报,说有位醉酒公子自称来自青州,正在外胡搅蛮缠,一定要见她。 她本想出去见一见,劝他回去的,是柳氏怕他污了她的名声,这才让门房出去把人赶走。 如今再见他,她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先是朝他盈盈拜下,“见过彦公子。” 彦闻看到她,脑海中有些空白,见她拜下立即施还礼:“宋小姐,不敢当。” 宋连荷现在是看她和周君临就倒胃口,“彦兄,告辞。”她手一挥,“双叶,阿誉,走了。” “是。” 两人也是立即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周君临脸色微沉,刚要发作,腕间便缠上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王爷” 周君临垂眸,胸口泛滥的怒意渐渐消融,抬眸又是宠溺一笑:“进去吧。” “嗯。” 宋郗兰在路过彦闻身侧时,轻声道:“彦公子才高意广博闻强识,郗兰早就想去拜访了,不知彦公子闲下时,郗兰可否去叨扰请求赐教一二?” 周君临扬眉,心下了然。 不愧是他的兰儿,知他心中所想。 彦闻连忙就要应下,突然又想起什么,随即面露难色,“在下借居……朋友住处,恐有不便,还望宋小姐见谅。” 他如今住在行医馆,那是宋二小姐的地盘,他未经二小姐允许自然不会随意邀请他人前来,此乃诚; 二来,宋二小姐有意隐瞒身份行医,他既是掌柜,理应要替东家保守这个秘密,此为忠。 所以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损了宋郗兰的面子,果断拒绝。 宋郗兰显然误解了他的心思,她只知他家境贫寒,猜他定是怕居所寒酸失了面子,于是也不强求,反而善解人意道:“彦公子,你我也算是旧识了,彦公子是一心求学问做大事的人,若是境遇不佳我可以……” 未等她说完,彦闻便作一揖,郑重道:“知足之足,恒足矣。在下在青州时,蒙小姐相助,小姐之恩,在下定铭记于心,万不敢再麻烦小姐。” 他如此说,宋郗兰便不再多说什么,却也看出他有意地疏远。 想来是因为雨夜那晚被驱逐,受了折辱。 她暗自记下,定要找个机会同他化解误会,她知道周君临有意从这批学子中挑选人才,彦闻作为这批学子之首,是他极为看重的,她必须帮他将此人争取过来。 第90章 事都让你们做绝了我说句话怎么了 将军府这几日忙得人仰马翻,同时嫁二女,又都是嫁与王爷做王妃,看在外人眼里绝对是桩美事。 管家一大早就带着人去了虚白小筑。 “把灯笼挂上……还有这排篱笆要拆掉,另外,这里要种上海棠花……大小姐喜欢海棠花……” “吵死了!”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宋连荷黑着脸出现,一双阴郁的美眸,扫过院中下人的脸。 府内下人都知道她的脾气,发起疯来连将军都摁不住的主儿,全都慌忙低下头,不敢对视。 管家这时上前,“二小姐,奴才奉老爷夫人之命负责一切大婚事宜,这虚白小筑……” 宋连荷:“滚。” “二小姐!这可是您和翎王殿下大婚……” “玄魅。” 咻。 一道深色身影,倏地从高处跃下落在管家面前。 管家吓得退后:“你……你你你,又是你……” 将军府非一般寻常府邸,宋行风的近身侍卫皆是高手,早在玄魅出现第一天时就已知晓,不是不想管,是实在打不过,之后请示过宋行风,得知宋连荷的保镖,宋行风再不满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玄魅也懒理,长剑出鞘,锋刃抵在管家颈间,管家顿时面无血色,“二小姐……奴才会如实汇报给老爷和夫人的……” 玄魅很干脆,直接一脚送他出院。 回身将剑收起,来到宋连荷面前,“听说大婚日期提前了。” 宋连荷直抚眉心,看府里这速度她也猜到了,可周沧晏那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到底行不行啊? 宋连荷没时间耽搁了,简单用过早膳后就要带着人出去。 “去哪啊?” 宋行风和柳氏站在小院门口。 宋连荷不卑不亢道:“出去逛逛。” “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见天往外面跑成何体统?从今日起,你便待在闺房随你姐姐一起缝制嫁衣。” 在大承,女子出嫁要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这是传统。 但也有的不擅女红的,那便请人代劳,这也无可厚非。 宋郗兰的女红是柳氏从江南请来的名师亲授,原文中曾提到,她的绣品可是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的。在她与翎王大婚之日,她的嫁衣一出场便轰动了陵安城,此后引得城中女子争相效仿。 宋连荷知道她擅女红,便对女红嗤之以鼻,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好像宋郗兰喜欢的都是低贱之物! 所以,柳氏明知宋连荷绣工不佳也提出要遵循祖宗规矩,让两个女儿亲自绣嫁衣,就是想利用宋连荷来突显女儿精明能干,秀外慧中。 柳氏一笑,摇着团扇柔声劝道:“老爷,连荷若是不喜欢,妾身便让兰儿代劳好了,不过就是多劳费些心神,只要能保住咱们将军府颜面便好,不碍事的。” 宋行风黑着脸,对于宋连荷是怎么都瞧不上眼,“你平日里若是拿出你姐姐一半的用功,今日也不至于连个嫁衣都做不了!” 他口吻中的嫌弃,让宋连荷皱了眉,“且不论父亲养两个女儿至今,是不是为了省那点女红工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翎王了?” 宋行风斥道:“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行啊,那您嫁好了。” “孽障!这种话你也说出来?!” “事都让你们做绝了,我说句话又怎么了?” 眼看父女俩又要呛起来,柳氏忙在一边想要劝解,宋连荷冷着脸回眸瞥她一眼:“我与父亲在这里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姨娘插嘴!” 柳氏自从上次跟她撕破脸后,也是对她恨得牙直痒痒,扭头便朝宋行风哭唧唧地诉苦:“夫君都看到了吧,妾身在这个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啊” 第91章 本王就这么讨你的嫌吗? 宋行风皱眉,宋连荷冷笑:“那还赖在这干吗,还不卷铺盖走人?跟我爹告状,是想他又施家法替你出气,顺便再败坏下我的名声?” “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夫君” “所以说啊,以后我和我爹说话,还请柳姨娘管好自己的嘴巴!” 宋行风被她们吵得头疼,不耐道:“行了,这几日你就待在院子里,哪都不许去!”说完就吩咐管家,“派人把她给我看好了!” “是,老爷。” 柳氏悄悄瞪了宋连荷一眼,跟着宋行风便离开了。 门砰地关上。 宋连荷翻了个白眼,回头就看玄魅,“有问题?” 玄魅抬眸扫一眼院墙,“没问题。” —— 宋连荷来到行医馆,这一大早就有人排队看诊。 苏华清早早就到了,见她来了便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今日休沐,刚好可以在这帮你坐堂。如果,‘宋二小姐’需要在下,在下亦是随叫随到。” 他看上去好脾气得很,与书中那个生剖宋连荷腹中胎儿的男子,判若两人。 不过,宋连荷也的确是做了这个打算。 周沧晏那边一直没信儿,她再等下去就会被押上花轿,她也不想抛下陵安城的一切逃跑,索性就还按照原计划,借苏华清一用! “那就……有劳万章兄了!” 苏华清一笑,转身去忙了。 宋连荷来到后院,然后摘下脸上面纱。 比起前院,这里着实不大,院子里晒的都是草药,曹莺正坐在中间,费力地用脚踩石碾,一双玉手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腰。 宋连荷愣了下,忙扭头看双叶,后者小声道:“这几日的药,都是曹小姐制的。” “转性了?” 双叶抿唇偷笑,“不是她转性,是曹统领盯得太严了。” 宋连荷恍然,曹觐这人能处! 曹莺抬头看到她,这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宋连荷你是不是人啊?那么多药材要碾,还要搓成丸……我这双手都要废了,腰都要散了!” 双叶小声道:“不是还有掌柜的帮你嘛” 彦闻名义上是掌柜,但他做账算账都很快,又想报答宋连荷对他的恩情,闲暇时便也去帮着制药。 看她累得满头大汗,宋连荷着实过意不去,“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咱们医馆才开张几日就人手不够了。这样吧,那个……阿誉,以后你也留在医馆帮忙。” 阿誉没二话:“是。” 曹莺由着她扶自己起来,坐到椅子上便开始抱怨,“要不是兄长总让人盯着我,每晚还都要找我问话,谁会留在这种鬼地方啊!” “是是是,曹统领大义!” 宋连荷给她倒了茶,曹莺瞥她一眼,没好气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光,然后问:“宋连荷,你当真要跟那只兰孔雀一起嫁给翎王殿下?” 她问这话时,少了很多戾气,多了些打探的意味。 “没影儿的事。”宋连荷很干脆地回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绝迹了,我也不可能会嫁给翎王!” “哦?本王就这么讨你的嫌吗?” 后院的小门,突然被人推开。 周君临好似天神降临般,顶着他的男主光环,气宇轩昂地站在门口。 出现了! 许久未曾出现的光环又重出江湖了! 宋连荷看得甚是欣慰。 呵呵,就喜欢煞他的威风! 不、不对……他怎么知道她在医馆的?! 她脸色微变,敛去唇边笑容,正色道:“翎王殿下怎么会来这?哦,我知道了,翎王也一定是来找女神医瞧病的!” 周君临磨了磨牙,敛着手缓缓走进,“说得没错,本王正是来请女神医进宫的。哦不,应是说……本王的准王妃才对。” 第92章 周君临,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 宋连荷是第一次坐周君临的马车。 还记得原文中曾提到过的,她每次看到周郗兰从周君临宽敞舒服的马车里下来,她都嫉妒得面目全非。 别说是嫁给心上人了,那时恐怕能够坐一坐他的马车,都成了奢望。 啧啧,没想到,她竟这般轻易地坐了进来,也算是替原身圆了这个心愿,除了…… 坐在对面一脸冰霜的男子,着实是煞风景。 在他面前,她也没顾及什么形象,直接盘起双腿,打开桌上的食盒,自顾吃起来。 周君临瞪了她一会,见她心思完全没在自己身上,甚至还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接着又塞了颗葡萄到嘴里,根本不似先前那般,连说句话都要含情脉脉地看向自己,这令周君临十分不适。 等不到她开口,他便主动发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本王解释的吗?” 宋连荷好奇看他:“解释什么?” “比如,你为何会是行医馆的老板?你又何时习得医术?再比如……你为何要拒绝与本王成婚?” 看得出,他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神情更加不满了,宋连荷没自作多情,当然知道他就是习惯了“宋连荷”的付出,单纯地自尊心作祟。 于是,放下双腿,双手霸气地撑在膝盖上,对着他微微一笑:“为何啊?因为,本小姐不愿意、不喜欢!” 她一句一句,眼里都是陌生感。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周君临说这样的话,起初他还当她是欲擒故纵,可现在,他沉默了。 见他头顶那道属于男主的光圈渐渐消散,宋连荷抿了抿唇,缓缓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宋郗兰,也许之前我是做过很多错事,给你和她造成了困扰,但以后不会了。” 周君临倏尔抬眸看她,眼神里先是责怪,后又是质疑,最后也说不清是哪来的恼怒情绪。 宋连荷才不在意他是何情绪,继续说道:“周君临,其实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你说对吧?之前喜欢你那是我年少无知,如今幡然悔悟成全你和我姐姐,这也算是迷途知返!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不如一同到圣上面前把这事说清楚,好歹你也是圣上亲儿子,而我也算是受母亲庇佑,圣上仁慈,不会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的。届时,你再大大方方风风光光迎娶我姐姐,我呢,开我的行医馆,功德圆满!” 她仿佛已看到前方光明大道,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咳,她可真是人才啊! 周君临自始至终都冷冷凝视她,看似不动声色,实则袖子里的手却暗暗握紧。 “你……不信?” 宋连荷好像还颇为苦恼地蹙眉,“也是,换做我也不信。” 毕竟,她前科累累,他不信也正常。 “不怕!”她立即拍着胸口表示:“待会进了宫,我先到圣上面前请罪!然后就……错都是我一人的!跟你没关系!是我移情别恋……” 话未说完,周君临便冷声:“移情?移情谁?苏华清吗?” 宋连荷惊得瞪大双眼,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是苏万章这家伙说的?” 他嗤笑:“找他之前,你就不问问,他是谁的人吗?” 宋连荷咬牙,暗骂一声:“这个小人!” 当着她的面应得好好的,扭脸就去找周君临告状了! 怪不得,他这么快就找了来! 可很快她又咂摸出不对劲,“不对啊,我这么‘不顾名节’也要成全你和宋郗兰,你该高兴才对吧?” 周君临冷笑了声:“本王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小人之心?” “不是吗?” “宋连荷你——” 马车这时停下。 “王爷,已到皇宫。” 宋连荷一听,忙问:“到底是宫中哪位贵人玉身抱恙?” 周君临敛下黑眸,咬了咬牙不与她计较刚才的事,平复过情绪后说道:“是本王的姨母。” 宋连荷取出面纱重新戴上,“那走吧。” 给陵安城这些达官贵人看病,这事宋连荷不是没作过设想。 毕竟,她的医术被陵安城的百姓认可,免不了会被这些贵人召见,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会是周君临。 她刚要下马车,手腕被抓住,“你……真的会医术?” “是。”她毫不给面子地甩开他的手,知道他想问什么,便回:“医仙托梦,无师自通。” 第93章 我爹哪还有闲钱养我啊 潭帷宫,祁贵妃寝宫。 也是周君临已故母妃璟贵妃居所,宋连荷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璟贵妃故去后,圣上感怀她的贤良,也是有意平衡多方势力,便接了璟贵妃的妹妹入宫。 从嫔到如今的贵妃,祁贵妃也如同当年的璟贵妃一般,娴静端庄,温柔大方,从不参与后宫争宠,一心只想将姐姐的儿子带大。甚至,她怕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苛责怠慢了外甥,所以便与圣上商量不要子嗣。 承孝帝大为感动,要知道,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母凭子贵?没有子嗣,也就等于没了依仗,相当于提前退出夺嫡的争斗! 这等胸怀和情操,令他对祁贵妃十分偏爱,皇宫内外也都盛赞她的贤名。 周君临对她更是如亲生母亲般尊重孝顺,此番祁贵妃身子不适,太医院那边诊治数日都不见好,周君临这才找来宋连荷。 只是他在得知,这几日名动陵安城的医女竟是自己的准王妃时,着实是吃一惊。 但比起这些,祁贵妃的身体要更重要,所以他才决定带着宋连荷过来放手一试。 她真的医好了便罢,若医治不好,那便治她个诈伪之罪! 随宫人来到暖玉阁,宋连荷抬眼便看到坐在围坑上的女子。 不同于淳德皇后那种仪态温婉的美,祁贵妃则是气质淡雅,像一株遗世独立不慕繁华的空谷幽兰。 周君临上前一步:“子尹给姨母请安。”接着就介绍宋连荷,“这是行医馆的老板……” 宋连荷立即会意,“民女见过祁贵妃。” 祁贵妃抬眼稍事打量,一笑:“那倒有劳了。” 宋连荷忙垂眸,“民女惶恐。” 祁贵妃坐在暖玉阁的围坑上,伸出手腕,宋连荷毕恭毕敬地上前请诊。 自从开了医馆重拾医术后,宋连荷每晚都会抱着大承的医书研读很久,也算是收获颇丰。 想当初考大学的时候要是有这一半努力,清北就任她挑了。不过,感兴趣的东西自是不同,真正能做到废寝忘食,还会精力充沛。 诊过脉后,她便规矩退到一边。 周君临忍不住问:“姨母到底是何症?” 清冷的眸紧紧盯着她,多半都是质疑。 宋连荷略挑眉,去看一眼祁贵妃,缓缓放下手,犹豫下道:“贵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这怎么可能!” 周君临不满怒斥,“莫不是你医术不精才妄下断语!” 宋连荷也没搭理他,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敢大放厥词,这就是“文盲”! 她跟一文盲有什么好见识的? 她望向祁贵妃,缓缓问道:“贵妃娘娘近几日可有心事?” 祁贵妃默了瞬,抬起眼幽幽看她,“何出此言?” 宋连荷眼神真挚,一字一句道:“娘娘,无妄之疾,无药可解。人,贵在难得糊涂。” 周君临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派胡言!来人,把她给本王……” “子尹。” 祁贵妃突然制止他,表情依旧平静淡泊,只是望着宋连荷时。 宋连荷也不怕,继续说道:“娘娘可是天之娇女,有爱护您的圣上,又有翎王殿下承欢您膝下……” 周君临:“……” “您该高兴舒心才对嘛!若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您也别自己憋着,该交给底下的人忙就别惯着他们!总之,烦请娘娘记住民女的话,娘娘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是那些说您不对的人!” 祁贵妃看了她半晌,倏地被她给逗笑了,“这丫头……几年没见,倒越发机灵起来了。子尹,你找文茵来就是想哄本宫开心的吧。” 宋连荷怔在原地,不是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把她认出来的? 周君临也有些意外。 祁贵妃看出他们的疑问,她难得心情不错,笑着抬手指向她挂在胸口的那块玉。 “本宫识得你这物件,你从小到大从未离身。” 宋连荷下意识地手捂住玉—— 还是大意了。 她赶紧跪下,“娘娘,臣女并不是有意欺瞒,还望娘娘恕罪……” 周君临也想解释,祁贵妃不甚在意地笑笑,“本宫知道你们是一片孝心,又怎会怪罪于你们?不过,文茵何时开起了医馆?” 宋连荷可以用“医仙托梦”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糊弄周君临,管他爱信不信的,但祁贵妃可不成。 于是,她老老实实回道:“不瞒娘娘,臣女小的时候就喜欢医书,只是父亲总喜欢拿姐姐与我做比较,臣女一时气不过,干脆就变成他‘期待’中不学无术的模样好了!但又着实是喜欢医术,所以就瞒着家里人,自己偷偷地看,偷偷地学。再后来,有幸的一位游医传授毕生所学,才有了今日的行医馆馆主。” 这番说辞倒也诚恳,又符合宋连荷的脾气秉性,可信度很高。 就连周君临都不禁侧目,眼中少了质疑,多了几分惊讶。以宋连荷先前那张扬的性子,她学得这一身本领,竟还能低调至今,实属难得。 祁贵妃端起茶抿了口,“既然不想为外人所知,为何不再继续藏拙?” 闻言,周君临的目光也犀利了些。 “回贵妃娘娘,因为臣女需要钱。” “堂堂将军府的小姐,竟需要在街头抛头露面地赚取钱财?” “娘娘有所不知,我爹是大将军没错,但俸禄有限,还得养我姨娘跟姐姐,哪还有多余的闲钱给我啊!这些年要不是外祖外婆接济一些,只怕我连买盒胭脂的银子都不够。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又怎能总跟长辈伸手要银子呢?思来想去,臣女除了医术一无所长,所以便筹了些银子,开了这行医馆。” 宋连荷承认,上述这番话她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不过大部分都是事实为依据。 宋行风很疼柳氏母女,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叠翠轩搬,只有在偶尔想起自己时,才会送过来些边角料,还都是叠翠园那边挑剩下不屑要的。 原主好面子,次次都把东西扔出园子,再诋毁辱骂一番。回过头柳氏便添油加醋地说与宋行风,久而久之,宋行风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再自讨没趣呢! 祁贵妃听罢,微微颔首。 宋连荷这话,她信。 男人的小情大爱,从来都不冲突。宋行风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也可以是其妻亡故没多久,便急着抬妾室上位的寡情男子。 周君临却听得直皱眉,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迹可循的。 先前每次见郗兰,她都是一身新衫,布料讲究,作为大户人家的庶出,她的确未曾受过苛责,又因柳氏的关系,日子还很富足。 反观宋连荷…… 他朝她身上瞥了眼,记得这身衣裙,还是那日在擎王府时见她穿过的…… 周君临也说不出缘由,心头莫名有几分烦闷。 第94章 我这就去把婚退了 祁贵妃素来心善,听不得这样的话,回过头便吩咐宫女取来些银钱首饰,“这些是本宫赏你的。” “娘娘……您真是……人美心善!” 宋连荷也不推辞,抱着这些东西就很实诚地给她磕了几个头。 她如今正是用钱之际,不管是周沧晏还是祁贵妃,肉多肉少她都不嫌弃! 祁贵妃失笑:“起来吧。” 宋连荷喜滋滋起身,不经意看向周君临时,发现他垂眸深思,难得的没挖苦她。 既收了人家的好处那便要尽心尽力地办事,接下来宋连荷便仔细询问了祁贵妃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 听罢,她也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她回头看一眼周君临,“烦请翎王殿下回避。” 周君临蹙眉,虽不满,可还是依言回避。 宋连荷又请示祁贵妃屏退了宫人,这才小声问:“请问娘娘,近来是否心烦少寐,无故悲泣、口干舌燥,手足心热?” 祁贵妃轻轻颔首,“所以,本宫这到底是何症?” 宋连荷委婉道:“娘娘阴精亏损,阴虚火旺,精神忧郁,看似是脏躁之症,实则是阴阳失调……”她又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娘娘只要和圣上多行几次鱼水之欢,自会无药自愈。” “什么?” 祁贵妃脸颊腾地红了,“你、你……” 没想到自己被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羞得有口难言。 宋连荷坦然道,“贵妃娘娘,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人。您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医者,在我眼中只有病症,没有尊卑羞耻之分。想必,太医局也早已看出您的症状,只是碍于您的身份,才没有直言。” 所以,这就是进入体制内的无奈啊。 周君临在外间等了片刻,宋连荷就出来了。 手里拿了比之前更多的赏赐,甚至,还有盒外域进贡的糕点。 宋连荷也没看他,而是招呼祁贵妃身边侍候的宫女过来,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宫女一愣,面色有几分赧然,然后点头:“奴婢懂了。” 离开潭帷宫,宋连荷心情不错,走到御花园时停了下来。 走在前的周君临觉察到,转过身来看她,“为何停下?” 宋连荷笑眯眯地指着前面一座假山,“翎王殿下不觉得这儿很熟悉吗?” 周君临一滞,随即耳尖泛红,面色却仍旧沉着,上前几步终是问出先前疑问:“姨母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有把握医好吗?” “祁贵妃根本没得病,只不过就是……” 周君临上前一步,“是什么?” 知道他把祁贵妃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宋连荷再不待见他,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于是,她四下看看,这才跟上前,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娘娘是……” 御花园,湖对面的檐廊下,周沧晏冷眼望着那端。 “那是翎王殿下和宋二小姐吧。” 旁边,是曹觐的声音。 周沧晏敛下犀利的眸光,收回视线继续朝坤仪宫的方向走。 这端,听到宋连荷的话,周君临愣了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俊颜也跟着泛红,“宋连荷你……”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还是个姑娘家吗?” “呵呵,我不是,你是?” 宋连荷轻笑了声,抱着她那些赏赐往前走,不紧不慢道:“是人都会有欲望,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这都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避讳的?关于这一点……”她回眸,别有深意地一笑:“翎王殿下应该深有体会吧花前月下,小桥流水,假山……” “你——住口!” 周君临也说不出是羞愧还是恼怒,瞪着她道:“我与郗兰两情相悦,纵使亲密了些,那也是情之所至……” “对对对殿下说得都对!”宋连荷压根不想再搭理他,“不过,翎王殿下,你在我面前说你跟别的女人的风流韵事,合适吗?” “本王……” 周君临蹙眉,他再讨厌宋连荷可也是位饱读诗书的君子,宋连荷是即将与他成婚的王妃,自己确实理亏在前。 “不过呢,我倒也不在意。” 她笑吟吟道:“之前不说好了嘛,我去找圣上退婚,之后你和宋郗兰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得了。” 映着一片荷塘春色,她笑得眸眼生辉,潋滟无双。 谁知,周君临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不许去!” 第95章 你得记着是我成全你的 宋连荷愣了瞬,很快又说:“你放心,关于我外祖那边我会去说的,就说是我移情别恋,跟你没关系,不会为难于你!不过咱们要有言在先,以后你若是能登……总之,你得记着我成全你的好,到时别给我下绊子,我可是会瞧不起你的!” 见她就要往崇政殿方向走,周君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问道:“你先前一直都想要嫁给本王,如今却说不嫁就不嫁了!宋连荷,你将置本王于何地?” “那你之前还不想娶呢,现在又不同意悔婚,周君临,你又拿我当什么?” 宋连荷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又发现了我的好,想要跟我共结连理,呵……我也得信啊!” “你别白日做梦了,本王心里只有郗兰!” “既然如此,就解除婚约啊!” “婚约岂是你说解便能解的?”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明知是错的还要继续?圣人都说,能补过者,君子也!” 她越是抗拒,周君临就越是蹭蹭冒火,他捏住她的下马,将她拉近,逐字逐句道:“宋连荷!本王绝不会如你所愿!” “不是周君临你是不是有大病啊?!” 她想要推开他,可周君临铁了心,死死攥着她的下巴不撒手,“圣上赐婚,岂容你怠慢?” “你撒开!” “不撒!看你能奈本王如何……” 话没说完,宋连荷抬脚就踢上他的中轴线…… “唔——” 周君临没料到她会下狠脚,根本没有防备,命中靶心后,整个人疼得佝偻着身子,脸颊涨得通红,额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宋连荷你……” 周君临的近身侍卫谷哈见状,上前便抽出腰间佩剑架在宋连荷脖子上,“大胆!” 宋连荷吓一跳,瞪大了眼睛瞅着明晃晃,剑身上映出她神情慌张的脸。 周君临强忍着这种随时能将自己送走的痛,咬着牙呵斥:“退下……” “可是殿下……” 谷哈素来瞧不起宋连荷,就凭她也配和神女一般宋大小姐争王爷?! 今日见她伤了王爷,谷哈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本王让你退下!” 周君临慢慢直起身子,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落在谷哈身上,他咬着牙,狠狠瞪了宋连荷一眼,再不甘地收起佩剑。 周君临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看向宋连荷的眼神都是怒火。 宋连荷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闯了货,这要是没收着点,说不定一脚就能让他绝后! “本王问你,你现在是要乖乖回府,还是要去崇政殿?” “回府!马上回府!” 宋连荷很识时务,退婚有的是办法,前提是得有命退! 伤了皇子的根,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唉,还是年轻,冲动了。 周君临挥下手,马上就有人上前带她出宫,宋连荷配合得很,一路小跑着就出去了。 直到这时,周君临才转过身看谷哈,“今日之事,不许向任何人透露。” “殿下!您干吗要这么护着她呢?让圣上知道,铁定饶不了她!届时,您跟郗兰小姐就能……” 周君临脸色更难看了,一字一句都充满戾气,“本王刚才说,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听清楚了吗?” 谷哈知道殿下这是动气了,于是应声:“是。” 坤仪宫。 有侍卫来到曹觐跟前,小声汇报几句。 “哦?” 曹觐挑眉,又看向周沧晏。 从他进来时,脸色就阴沉着,眸口冷冰冰的,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你下去吧。” 遣退手下后,他说:“刚才,手下来报,说宋二小姐她……” 果然,一向对凡事都不上心的擎王殿下,微滞片刻后,抬眸看向他。 “宋二小姐刚才踢到了翎王一脚。” 第96章 他不会真要坐享齐人之福吧 兴许是凑巧,周君临离开御花园时,刚好碰到擎王周沧晏。 “王叔。”周君临朝他施礼。 “嗯。” 周沧晏是在二十岁时回的陵安城,也不过才虚长周君临两岁而已,但冷漠沉着带着杀伐的气质却不是周君临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可比,自带威严气势。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低头上下打量这个侄子。 周君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儿又的确不舒服,只好硬着头皮问:“王叔进宫来探望母后?” “皇嫂召见。” “原来如此。” 淳德皇后和擎王生母是手帕交,淳德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沧晏的疼爱,这在皇宫不是秘密。周沧晏自戍边归来,淳德就频频召见,今日让他来喝汤,明日就让满屋子御医给他检查,有时还要拉上承孝帝和那个不着调的嫡子一起用膳。 她越是大方坦诚地偏爱,越能堵住了悠悠众口。之后周沧晏交出兵权,算是自动解除了威胁,多方对他都放松了警惕。 周君临跟这位王叔算不上热络,甚至之前因为宋连荷还闹出些不愉快,他看眼周沧晏,明明没话说,但对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得主动开口:“若无事的话,子尹先行告退。” “嗯。” 周沧晏也没拦,视线却一点也没离他。 周君临狐疑地走出御花园,总觉得王叔今日怪异得很。 身后,周沧晏看到他更为怪异的走路姿势,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 下脚还挺狠的。 —— 宋连荷回去后,越想越不对。 周君临什么意思? 他可是男主啊,不会真那么渣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吧? 眼看将军府一番捯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柳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女儿被生拉硬拽地抬了咖位,要去做那翎王府一半的妃。 瞧那宣传架势,街边的狗若不知道这消息,那都是她失职! 宋连荷说什么也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当真拖到了花轿进门,她就插翅难飞了! 接待完最后一位病患,行医馆挂牌打烊。 “曹姐姐,交给你了。” 她要去找周沧晏。 办事效率这么低,到底行不行了?不行就吱声,她自己想办法! “宋连荷!你就知道压榨劳苦可怜的我!这几日,我的手都糙了!!” 一盒手脂膏抛了过来。 曹莺下意识接住,“这是……” “我配的玉兰手脂,也叫护手霜,拿去涂抹手部,我保你比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还嫩!” 原来还一脸欣喜的曹莺,闻言一下子冷了脸:“我很老吗?” 已年双十年华的她,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经常会被周围的人嗤笑,这也成了曹莺心头一道疤! 而且说来也怪,之前她并不在意,甚至还会自诩这是她爱得纯粹的象征!是一种感天动地的坚定付出! 可来到行医馆后,这种感觉越发淡了,她发现,哪有什么感天动地啊,她感动的唯有自己。 曾经的自己。 宋连荷一边摘,从来都不会受年纪桎梏。哪怕曹姐姐已是满头华发,在我眼里,仍是个鲜活有趣的姑娘” 她只字未提她的年纪,却让人听得心情舒畅。 曹莺抿紧唇,刻意压住嘴角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膏脂,“既是你求我收着,那我便收下了。” “嗯嗯,那就谢谢曹姐姐了。” 这么宠的语气,听得双叶都忍不住笑,只有阿誉皱起眉。 晚上,曹觐顺路过来接妹妹回府,就看到她这一路都把玩着手里的脂粉奁,时不时拧开盖子,凑到鼻子 曹家乃高门大户,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向来不凡,再加上曹觐近来受圣上器重,经常会得御赐之物,他未曾娶妻,这些赏赐就送给了母亲和妹妹。 可妹妹却捧着这么个不起的脂粉奁爱不释手,令他不禁对此物产生好奇。 “这是……别人送的?” 他就差直接问了,这是不是心上人送的;或者再直白一点,这是不是她想方设法从翎王殿下那得来的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发生,不论是以何种方式,曹莺哪怕是得了周君临的一幅字,都如获至宝。 曹莺想都没想便说:“是啊,是宋连荷送我的。” 曹觐一怔,不禁侧首去看妹妹。 这才冷不丁发现,近来她似乎不用被逼着便能早早起床赶往医馆,有时甚至连早膳都不吃,直说医馆那边早上有煮五谷杂粮粥,那粥的味道有多好芸芸。 连母亲都说,妹妹近日提及翎王殿下的次数少了,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她直说是菩萨保佑,女儿总算是开了心智。 可曹觐却知道,若真是菩萨的功荣,那也是因为菩萨将宋连荷送到了曹家面前。 回府后,正赶上晚膳。 “我在医馆吃过了。” 曹莺吃过也未曾离开,而是坐在桌前,绘声绘色同他们说起今日在医馆的所见所闻。 “爹爹,连荷说了,像您这年纪,就要节饮食、稳情绪,还要有充足的睡眠和保持运动的习惯,切忌久坐,每半炷香就要起来活动一下。” “好好好。” 曹余学笑得合不拢嘴,很久不曾见过女儿这样关心自己了。 “还有母亲,我已经叮嘱厨房,要多给母亲食王浆、蛋奶类,可以延缓更……更年期,使母亲永葆青春年华!” 曹夫人也是感动得不行,“我儿乖” 看到女儿这般变化,曹氏夫妇真是开心都来不及,心中也都了解,这都是将军府那位二小姐的功劳。起初的担心,如今也都变成庆幸。 待曹莺回房休息后,曹觐才道:“宋二小姐想与翎王解除婚约。” 曹夫人听罢,道:“上回皇后娘娘办的簪花宴,我便看出她对翎王殿下貌似并无情义了。原本以为是因为她那位庶姐,闹些脾气罢了。不承想,她竟真是想通了。” 接着,又说:“老爷,咱们莺儿能有今日,多亏了宋二小姐!她与莺儿一样都付错了人,都是可怜的姑娘,这个忙你得帮。” 曹余学皱着眉头,一脸肃容。 沉吟半晌后说:“圣意不可测,但如果此事闹大,老夫亦不会袖手旁观。” 第97章 反派嘛,还不兴人家有点脾气啦 宋连荷本已叫来玄魅,准备去擎王府见周沧晏。 谁知,才从医馆后门出来就被一辆马车。 玄魅扫一眼便退后,附在宋连荷耳边小声道:“那是太仆寺的马车。” 宋连荷不解,所以呢? “那是皇室车马。” 宋连荷愣住,她才被璟贵妃召见过,这又来? 这时,有宫人上前行礼:“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宋二小姐进宫。” 宋连荷一天之内“二进宫”,坐在车马内,疲惫地抚着眉心。 皇后找她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会是…… 宋连荷倏尔反应过来,她给璟贵妃开的“药方”是和圣上两个人……翻过来覆过去…… 可圣上除了是璟贵妃的丈夫,可也是皇后的夫君啊!这不就等于是帮着别的女人来抢自己夫君嘛,皇后纵使再大度,也绝饶不了她! 哎呀宋连荷,你怎么会这么蠢呢?! 宋连荷简直就要嫌弃死自己了,手握成拳头,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 外面下起了雨,雨势渐大,马车碾过水洼坑地,测起一小片水花。 宋连荷坐在里面摇摇晃晃的快要睡着了,马车车门突然被人拉开,一道漆黑的身影瞬间跳上正在行驶的马车,带着一股萧瑟潮湿的寒意,坐到了她身边。 宋连荷怔怔地看着坐在身旁的男子,“王爷?” 周沧晏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顺手抽走她别在腰间的帕子,拭干沾湿的俊颜。 宋连荷仍是一瞬不瞬,总觉得这个人好神奇,总是在她意想不到时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 待她清醒些很快便回神,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王爷!退婚一事如何了?圣上答应了吗?” 周沧晏低眸,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五指纤细修长发,皮肤白得竟有些灼眼。 他收回视线,琉璃色的眸微敛,似要敛住那里几簇跳跃的危险火舌。 他不答反道:“你当真不想嫁给子尹,还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逼他在你和宋郗兰之间做出选择?” 宋连荷狐疑地眯起漂亮的眸子,“是我表达得不够明确吗?我想跟他退婚!退婚!我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只想独自美丽!” 男子静静看她,洞悉的眸犀利如刃。 片刻,他垂眸,又恢复至冷漠的模样,“都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宋连荷心跳漏一拍,不知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不必嫁给翎王了。” “真、真的?” 宋连荷惊喜过望,开心地一把抱住他:“谢谢!谢谢谢谢!” 她真的太开心了,连抱的是谁都不在意。 她自由了! 终于自由了! 远离了周君临,就意味着她不必再遵循原文的轨迹,那些可怕的结果也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周沧晏身子僵硬了下,鼻息间尽是扰人心神的幽香。 他眯起眸子,倏地拎住她的衣领将人甩到一侧,“放肆!” 宋连荷被他甩懵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茫然地看着他。 周沧晏也明显滞住,脸色瞬间变得阴郁冰冷,刚刚抓过她的那只手则捏得紧紧的。 宋连荷没生气,她只是笑了笑,好脾气地说:“是臣女太开心以至得意忘形了,王爷,您别跟我一般置气啊” 她如是说,周沧晏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刚才推开了她…… 还用那么大的力道…… 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尽管他并不是很关心子嗣这个问题,可只要想到,她有可能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受伤,他的心情就莫名焦躁起来。 宋连荷就当没事发生,还乐呵呵地坐在那追问着,“王爷,您是怎么说服圣上的呢?王爷不愧是圣上最看重的弟弟,您一出马,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 周沧晏脸上的神情还是不甚愉悦,径自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 宋连荷也不气。 反派嘛! 还不兴人家有点脾气啦? 第98章 都是药方惹得祸啊! 不管怎么说,宋连荷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下了马车后,她都是一路哼着歌的。 周沧晏走在她身后,难得看到她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子,也好似沾到几分喜悦,习惯绷着的神情也不禁跟着松弛下来。 “啧,还真是挺没心没肺的呢不过主公,您怎么能拿兵权去换呢?” 影卫人如其名,又像影子一般出现在宫墙阴影处。 一边抱着剑走路,一边还直絮叨,“本来就防着您,这下好了,您连人家儿子的准王妃也抢……这不是给自己脖子上悬着把剑嘛!” 周沧晏倏尔停下,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丝鼓励。 “要不,你来当这主公?” “……属下知错。” 影卫说完就咻地又不见了人。 宫殿屋脊上,玄魅冷眼看向旁边的黑衣男子,“多嘴。” “我这能叫多嘴吗?我就是替主公抱不平呢!明明还有其他方法,为什么一定要用兵权去换呢?况且,主公的大计……为了个宋连荷,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玄魅被他絮叨烦了,冷声道:“想要待在这陵安城中,就必须交出兵权,可交也要交得巧妙,不能太草率太轻易,否则便是另有图谋。所以,主公需要一个契机,既能顺利交出兵权,又能打消承孝帝的猜忌。” 影卫惊讶地看玄魅,她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可有了宋二小姐这个由头,就顺理成章地多。从主公带她回府疗伤、为了她在大殿之上被声讨,理所当然会被认为他对这位宋二小姐情根深种。而且所有发展,全部有迹可循。如今,二小姐大婚在即,主公情急之下,便用兵权作为交换,换取婚约解除,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主公明面上是给承孝帝出了道难题,但他心中有数,区区一个准王妃,绝对不比坐稳江山来得重要。” 影卫听得一愣一愣的,“玄魅,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玄魅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平静,“我有脑子。” “嗳你这就不对了啊……” “嘘。” 玄魅发觉有人靠近,身形微晃便跃下屋脊—— 影卫面色一凛,立即将身体掩在暗处,气息尽敛。 玄魅落地,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曹觐垂眸,看着抵在身前的剑尖,“你都是这么与故人打招呼的?” 玄魅面无表情地看他,对于“故人”一词并无过多反应,而是淡淡道:“你在偷听。” 曹觐抬手,轻轻推开剑身,“我听得光明正大。” 玄魅瞥他一眼,收起剑,转身便要走。 “申阜那边,多注意些吧。” 她站定,回过头拢紧了眉。 “有人盯上他们了。” 曹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越过她离开了。 盯着他的背影,玄魅神情变得严肃。 “他这是什么意思?申镖师那边有危险?”影卫出现在她身后,同样一脸狐疑。 不过曹觐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他负责整座皇宫的安危,对于陵安城内的动向自然也是了若指掌,他说有问题,那便一定是有危险。 “玄魅,你候在这,我去找主公。” “嗯。” 此刻,坤仪宫内,淳德皇后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宋连荷,你可知错?” “皇后娘娘……臣女……知错。”宋连荷悄悄抬起头,求助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沧晏。 如果早知道是场鸿门宴,她就在家装病不来了! 宋连荷心里明白淳德皇后的意思,当然是指她给璟贵妃开的“药方”! 唉,后宫是非,她该远离的。 见周沧晏无动于衷,她咬了咬牙,心里暗暗骂了声:“无情!” 随即,将头埋得更低了。 第99章 她决定了,以后就跟他沆瀣一气 淳德从房秀手中接过参汤,轻抿了口又放下。 “那便说说吧,你错在哪了?” “呃……” 宋连荷张了张嘴,这事总不能当面说吧?皇后也是要面子的,尤其还是当着“小叔子”的面。 这时,她不得已又将视线瞥向周沧晏—— 拜托你,做个人吧! 周沧晏的目光懒洋洋地放低,扫过一眼后,又漫不经心地抬起,“娘娘,您吓着她了。” 淳德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住,然后迅速看向房秀,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但是很快又恢复,轻咳了声,语速舒缓,“本宫不过找她过来坐坐,别芜便亲自跟过来,这也就罢了,如今本宫连话都不能问了吗?” 宋连荷还跪在地上,一听这话心里就直打鼓,皇后当真如此介意璟贵妃? 周沧晏面色未变,好似无奈地叹息一声,口吻更加慵懒了,“娘娘,她已经跪了半晌了。” 宋连荷眯起眸子,感动得不行。 真仗义啊! 虽然他的属性是反派,但是她决定了,以后就跟他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总之一句话:好人不值得! 淳德:“……” 淳德瞪他一眼,半是好笑道:“行了,你起来吧。再不起来,怕是有人要埋怨本宫了。” 宋连荷马上谢恩:“谢皇后娘娘。” 她跪得有点久了,起来的时候双腿发软,身子踉跄了下。 这时,一只手适时伸手,直接托住她。 “谢谢。” 宋连荷朝旁边的男子眨眨眼睛,对他真是越发好感了,如果做人都像反派,那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明天! 周沧晏好看的眸略微眯了眯,嘴角疑似轻扬。 两人的小动作,都被淳德看在眼里,她借着喝汤的动作,又瞧了番,再跟房秀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淳德敛却笑意,威仪的气势令人生畏。 “宋连荷,本宫倒是看不出,原来你竟有悬壶济世的本事啊” “娘娘您谬赞,臣女也只是偶然得了这身本事,蒙娘娘教诲,想为百姓做点事。至于……隐藏身份,也是不想做点好事却受先前名声所累。” 淳德颔首,“说的倒是实话。” “娘娘面前,不敢有任何欺瞒。” 淳德再次打量她,其实自上回的簪花宴后,她便对宋连荷有所改观,尤其是她对周君临的态度转变,既令她好奇,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 别芜难得对一名女子动心,倘若她心里装着别的男子,那倒是件麻烦事。 如今可好,她对周君临死了心,便可以全心全意待别芜了。 故此,淳德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宽容了,俨然像在看疼爱的后辈。 宋连荷暗下决定,她必须自救,璟贵妃的事得说清楚,不能让皇后记恨上。 “娘娘,关于璟贵妃……臣女有话说。” 淳德扬眉,清清喉咙,“本宫倒想听听,你有何话要说。” 周沧晏双手敛在身后,侧过头来看她。 “娘娘,医者仁心,医患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论是璟贵妃还是娘娘,在臣女眼中,都与街上的百姓无异……” “大胆!”房秀呵斥,“岂敢在皇后面前大放厥词!” 宋连荷被吓一跳,本能地往周沧晏那边躲了躲,身子快要挨上他,完全是无意识地轻扯他衣角。 周沧晏一点点抬起眸光,“姑姑何必动怒,更何况,宋二小姐并未说错。” 房秀颔首,“殿下恕罪。” 淳德轻咳一声:“还不退下。” “是。” 房秀马上又退至皇后身侧,面上却不见半点不悦或是委屈,反而还对皇后娘娘递了个眼色,后者也是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 宋连荷怔怔地看着身前的男子,身姿挺拔,腰身修长,线条流畅,柔韧似青竹。 明明不是那种伟岸敦实的身板,竟莫名让她有种安心。 他……他这就算站队了? 宋连荷羞涩地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环佩。 被人力挺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宋连荷好像又行了! 第100章 还是没有我们家擎王殿下好看 “既有别芜替你求情,本宫便不予追究。” 淳德这么一发话,宋连荷总算放下悬在胸口的石头,转瞬又有几分不解。 皇后娘娘……到底要追究她什么啊? 是她隐瞒身份行医一事? 还是为璟贵妃看诊? 还不待她分析出来,淳德又道:“宋连荷,你与翎王殿下的事,本宫业已知晓。” 宋连荷忙道:“臣女惶恐。” “所以,你当真是不再钟情于他?” 淳德这话问得有些心急了,才刚脱口而出,周沧晏就看了过来,她马上装作欣赏窗外的松柏,调开了视线。 “当然!”宋连荷一提起这荐儿,还是很激动的,生怕自己再跟周君临扯上什么关系,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皇后娘娘既然问过这了,臣女斗胆,想请皇后娘娘做个见证,臣女至此对翎王殿下早已没有半点情爱!解除婚约也正是因为此,完全没有威胁之意!日后若再有人了嚼舌根,说三道四,还请皇后娘娘替臣女做主啊!” “好!本宫便给你做这个主!” 淳德看上去比她还要认真,一本正经便应了。 —— 翎王府。 当谷哈将这边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汇报给周君临时,男子年轻俊雅的脸庞上尽是被羞辱的愤怒。 “她真是这样说?” “回殿下,她还让皇后娘娘给她撑腰!皇后娘娘也允了,下令不许再谈论她与殿下的婚事……” 周沧晏用兵权换宋连荷的自由身,这个消息周君临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父皇做出取舍,他能理解,毕竟换做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想不通的是,他这位王叔为何如此看重宋连荷?竟不惜用兵权作为交换!他不相信王叔会是那种为女人舍权势的痴情种! 兵权是什么? 那是他的倚仗,是他的筹码! 他就这么轻易地交出了? 仅仅为了一个宋连荷? 可除此之外,周君临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比起这些,令周君临最难以释怀的,是宋连荷想要摆脱他的决心。 她又有何资格? 现下听到她在皇后面前的话,更是气得胸口似要炸裂!之前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女人,一夕之间竟变心如此之快! 好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 宋连荷在皇后那吃过饭才往回走。 心情好,吃得就有点撑,她干脆弃了马车,就这么一路溜溜达达地回去。 她抿着唇,眸眼都是笑意,双手敛在身后,颊边略微松散的发,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时而摇荡飞扬。 周沧晏阖了阖琉璃色的眸,“就这么高兴?” “高兴啊!”她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跟在身后邪魅俊美的男子,“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跟那个人扯上关系了,我可以专心致志地搞事业!赚好多好多银子,实现财务自由,一人独美!” 周沧晏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一人?” “是啊!女人不一定就得依靠男人,男人只会影响我们收银子的速度!”她上前一步,来到他面前,胳膊肘撞下他,“我这么努力地赚钱,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说还得是咱们擎王殿下慧眼如炬呢,一下子就看中了我这个人才!” 周沧晏冷眼瞟过,皮笑肉不笑道:“那本王还得谢谢二小姐喽?” “客气!都是小事!哈哈哈——” 宋连荷得意地直嘚瑟。 周沧晏低眸看她,渐渐扬起唇角,颊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想吃茯苓饼啊!”宋连荷在前面朝他招招手:“王爷,走快点啦!” “嗯。” 周沧晏不由得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她昂起头笑容明媚,伸手指向夜空。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他也抬起头,一同望向头顶那轮月。 “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家擎王殿下好看!” 他一怔,垂眸看她。 女子笑得更灿烂了。 第101章 咱们一家人就得明算账 陵安坊,东街。 宋连荷坐在茶馆,终于吃到了茯苓饼,脸上都是满足的表情。 这时,门推开,影卫快步走进来,附在对面男子耳边低语几句,“……玄魅过去了。” “嗯。” 周沧晏面上没作多余的表情。 宋连荷在吃第二块,朝这边看一眼,“你怎么不吃啊?” “哦,我们主公他不喜甜……甜食……” 影卫瞪圆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公拿起一块茯苓饼,送到唇边。 宋连荷一笑,道:“这茯苓饼不比一般的甜食,有助消化,还能增强人体的免疫力呢!哦对了,免疫力就是让人不易生病,身体棒棒的意思。” 她边说边又拿起一块递过去,“再吃一块。” 看一眼送到眼前的东西,周沧晏不过就是滞了一瞬,便抬手接过。 宋连荷笑得更开心了,又想到什么似的对影卫说:“申镖师他们该做复查了,他们要是不方便去我医馆,那我出诊也成啊!只不过这个诊金……得翻倍。” “不是如果属下没记错的话,如果没有我们主公,就没有这医馆了吧?” “是啊,所以咱们一家人就得明算账啊,否则那不是坏了家规嘛!” 影卫:“……” 周沧晏此时略一沉吟,抬眸看她,“就让他们去医馆复诊。” “主公!” 影卫有些惊讶,申阜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本来就被盯上了再这么大摇大摆的去医馆看病……这到底是有多嚣张啊! “行啊,我让彦掌柜把明日上午的时间空出来,到时我就在医馆里等他们。” “好。” 从茶馆出来后,街上的行人渐少, 宋连荷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有点多,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胖了呢?” 说者无意,可身边这两个男人的眼神却齐刷刷落在她的小腹上。 影卫一脸姨母笑,不时还揶揄地看向自家主公。 老骆家有后啦!! 周沧晏则是神情略有几分迟疑和……复杂。 “不是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啊,难道,我真的胖了?” 宋连荷就是那种典型的,“我胖我丑我说可以,别人说那就得玩命”的类型! “没有没有,二小姐怎么会胖呢!”影卫目光祥和地说。 宋连荷又去看周沧晏,似乎想从他这得到认可。 “主公?二小姐问您呢” 宋连荷眨下眼睛,靠得更近了,“王爷,你说!” 周沧晏瞥一眼她的肚子,缓缓道:“……不胖。” “真的?我就说嘛!我怎么会胖呢” 宋连荷又美上了。 影卫松口气,还好主公上道。 得亏二小姐这身体素质好,能吃能睡的,没有害喜的症状,她也一直未有觉察。可这事也瞒不了多久,算算日子,顶多再两月就好显怀了…… 影卫暗自决定,今晚回去就给家主写信! 不知不觉,周沧晏已陪着宋连荷走至将军府。 宋连荷转过身,笑吟吟地看他,“今晚,多谢王爷了。”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身子挨得极近,近至混着药香的幽香丝丝将他缠绕。 “这林林总总所有的事,多谢。” 反派又如何? 他不曾害过她,甚至多番出手相救,那在她眼里就是大大的良善! 可以说,她亲爹都不曾对她这么好了! 周沧晏垂眸,缓缓道:“你可是要给本王赚银子的。” “知道知道!王爷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到时,你就男首富,我是女首富,咱们一起制霸商界!” 她得意之际,还一手揽上周沧晏的肩:“所以说啊,赚银子多快乐啊!比那什么皇位有意思得多……” 话落,她猛地滞住。 她这张嘴啊! 感觉到身边的气息骤冷,她立即放下手,表情慌得不行,“王、王爷,我乱讲的,乱讲的……” 周沧晏盯着她,冷酷的脸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宋二小姐貌似……很了解本王呢。” 由此可见,那日,山中破屋…… 当真只是意外? 第102章 如今二小姐哪还有什么婚约啊 就在这时,府门突然打开。 宋行风此刻正怒气冲冲站在中央,旁边是神情淡然至极的柳氏。 宋行风没料到擎王会在此,先是愣了下,接着态度生硬地携众人向他施礼,“见过擎王殿下。” 年轻男子不过就是冷漠地瞥过一眼便回视线。 宋连荷一看这阵仗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是针对退婚一事来兴师问罪啦!不过还好有他们替她解了围,不至于让周沧晏再追问刚才的话。比起宋家人,显然是周沧晏要难对付得多! 施过礼后,宋行风便朝宋连荷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姑娘家,抛头露面本是不妥,还与外男在一处?简直就是荒唐!荒唐!” 宋行风拂袖,训斥女儿的时候,连记眼神都没给周沧晏。 周沧晏敛眸,唇边是抹讥诮。 柳氏则在此时出声:“老爷,您是不是记错了?哪还有什么婚约啊,咱们家这位二小姐啊,如今能耐可大得很呢皇宫里转了一圈,请来那么多人为她做主,终是将这门亲事给推了,也不晓得是她有自知之明,自知配不上翎王殿下;还是……” 柳氏的眼神朝周沧晏身上转过一瞬,暗示之意明显。 “还是二小姐早就另攀了高枝儿呢?” 他们也是刚刚接到宫里的消息,还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卢顺福亲自来宣的。 临走时,又将宋行风请到一侧,说了擎王用兵权交换一事。 宋行风纵有不满又当如何? 圣上故意压着这事,直至今日才宣,便是摆明态度——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在外人看来,宋行风不论二女或是一女嫁与周君临,于将军府乃至他宋行风都无大差别。 事实却并非如此。 宋连荷的背后可有个宣昌侯府,宣昌老侯爷代表的可是朝廷中老臣,那也是一党派系! 利用这桩婚事把翎王府、将军府以及宣昌侯府绑在一起,翎王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胜算更大! 宋行风都明白的道理,帝王自然也清楚得很。 但擎王手中的兵权又是非收回不可,拿将军府一个女儿做交换,再划算不过了。只要有另一个女儿在,护国大将军依旧是翎王阵营的。哪怕宣昌侯与擎王成了姻亲,对于手中没有实权的擎王来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故此,兵权收回了,各方势力又平衡了,最终受益的还是帝王。 何乐而不为? 就算不是翎王,也可以是蔚王或者是襄王,再不济,其他王孙贵族世族大家也皆是良配,还能成为翎王助力! 为什么偏偏要是擎王殿下? 他身为圣上亲弟弟,尚在襁褓便被送出了城,在陵安城并无根基,如今再将兵权交出,便只剩王爷之名了。 而更令宋行风恼的是,不出一日,不只是满朝文武,整座都城都得知道擎王对宋家二小姐的用心,届时,谁还敢提亲?宋行风纵然再不喜宋连荷,那也是他的女儿,自是要为她打算的! 所以,即使希望渺茫他也还是打算亲自入宫向圣上陈情。 柳氏得知后立即劝阻,本来女儿做平妃一事她就有点耿耿于怀,这下好了,女儿终于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翎王妃,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能让宋连荷再来破坏? 结果二人就在争执时听到下人来报,说二小姐已经回来了,人就在府外,宋行风这才气势汹汹地出来,不承想,就看到了她同周沧晏一起。 柳氏这番暗示,着实给宋行风添堵,但必须承认的是,在得知周沧晏没了兵权,成了挂名的闲散王爷后,宋行风待他的姿态也变得怠慢了。 “擎王殿下,时辰不早了,下官便不远送了。”他抬手作揖,接着就厉声训斥女儿:“还不快滚进来!” 第103章 不愧是天杀斩,够狠 周沧晏抬起手轻抚下眉心,再起抬起眸晦暗阴郁,盯着宋行风的眼神就像被毒蛇缠了上,嘴角则肆意上扬,勾勒出完美的微笑弧度。 宋行风的态度,令宋连荷快要气到炸,一晚上的好心情尽毁。 真是的,跟谁俩呢! 她站府门台阶下,骤然冷笑,“父亲大人,您好像搞错了。”她伸出手轻轻挽上旁边年轻男子的胳膊,无视身体微僵的男子,昂起头直视宋行风,姿态从容道:“女儿就是回来告知您一声,女儿今晚不回府了。” 周沧晏挑眉,精致的眸眼似被一片寡淡云雾覆盖,他慢慢低下头,在她耳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嘘!” 宋连荷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才不会让姓宋的这一家看好戏呢! 周沧晏眉梢又挑高,仿佛在问:你敢嘘本王?! 宋连荷将手挽得更紧了,昂首道:“如您所见,女儿要夜、不、归、宿!” 名声什么的,她不在乎! 没了那么玩意更好,省得为它所累,活出自己的第一步,便是不再在意旁人视线! 柳氏也没料到宋连荷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也是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你你……” 宋行风瞠目结舌,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女儿之前虽也离经叛道,但她极为重视节名,生怕惹了周君临嫌弃。 谁曾想到有一日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伤风败俗之语!! “好!好好!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知羞耻的!” 他疾步上前高高扬起手—— 宋连荷吓得回过头就缩到周沧晏怀里。 周沧晏目光微眯,手臂环起护住怀里的人,另一手同时捏住宋行风的手腕,嗤笑:“宋将军好大的威风啊!” 宋连荷回眸,看到宋行风涨红了脸,咬紧牙关,被周沧晏捏着的那只手,由于血液不流通,整只手都涨成了绛紫色。 反观周沧晏却是轻轻松松,丝毫没有费力气的模样。 宋连荷知道他的武力值有多恐怖,别看同样上过战场厮杀,宋行风多是指挥作战,周沧晏可不同,他是一刀一枪拼回的荣誉和身份!这种人,无须什么绝世武功,只这一身煞气便足够威慑。 “老爷!” 柳氏带着人扑过来,“擎王殿下,还请放手!” 回头瞪身后那群护卫和小厮,“还愣在这干吗?还不赶紧去救老爷!” 这群人不敢违抗,战战兢兢上前,周沧晏面色一沉,“滚。” 顿时,所有人又都退后,鹌鹑似地勾着脖子。 “你们这些废物!” 宋行风颊边的冷汗直淌,紧咬的牙关都在颤抖,可他还是硬气地憋着,纵使这只手废了,也绝不吭一声! 就在这时,宋郗兰从里面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周沧晏跟前:“擎王殿下!家父多有得罪,还望擎王殿下手下留情!更何况,家父纵有不是,也有圣上裁夺,家父是大承的臣,更是圣上的臣!” 宋连荷睨着跪在地上的人,不得不佩服,她是真敢说啊! 不过,她也是不清楚周沧晏为人,不知反派的阴暗面,才敢这般慷慨激昂。 周沧晏扬起眉梢,慢慢调转视线…… 突然,他的手被人猛地握住。 他愣下,垂眸。 看着悄悄抓住自己的手,纤直白皙,又好小的一只。 宋连荷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视线刚好挡住身后的宋郗兰,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王爷,还是算了吧。” 琉璃色的眸,眸波微转,“你让本王收手?” “是。” 男子慢条斯理道:“可是,他对本王不敬。” “……那便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替他赔罪了。” 宋连荷看似着实是为难,弯膝就要朝他跪下。 她的手肘倏尔被撑住。 她一滞,昂头看他。 周沧晏垂着眸,同时放开宋行风的手。 “嘶——” 宋行风一连退了几步,身子踉跄下,冷汗滴下来,他捧着手腕,感觉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发红的双眼盯着周沧晏,呵,不愧是“天杀斩”,够恶,也够狠! 第104章 她不是宋家人能轻易得罪的 宋行风再气,也不会招惹周沧晏。 即使没了兵权,他也还是王爷,这便是皇室权威! 他忍着手腕剧痛,咬牙瞪着宋连荷:“还不快滚过来!” “妹妹,别再惹父亲生气了,你我大婚在即,万不可再生事端。即便你不为宋家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宋郗兰义正辞严,俨然是副好姐姐做派。 柳氏也在一旁数落道:“你可以不在乎名声,可外面的人要如何想你姐姐?你自己行为不端,也别连累了旁人啊!” 宋连荷不嫁翎王,柳氏自是开心的,可也担心翎王会误以为是她们在从中作梗。 因为私自退婚一事,翎王府那边已经来人支会,要宋家给个交代了。周君临厌恶宋连荷没毛病,但不能被她给嫌弃了,他王爷的面子往哪搁?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由宋连荷来善后! 于是,她又气道:“稍后你就去和翎王殿下解释清楚,就说这事跟你姐姐没关系,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莫要再耽误了你姐姐的婚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说这些!” 宋行风此刻手腕都肿起来了,硬撑着才没泄了底。这婆娘倒好,当着擎王的面就说这些,也是没有眼色! “娘。”宋郗兰忙给母亲打圆场,“咱们都是一家人,何来耽误一说?” 宋连荷对宋家人这唱红白花脸的戏,听得多了也腻了,没好气道:“柳姨娘要我去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不嫁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有这个必要吗?我为什么不嫁他,理由不是很明显嘛!他若一定要个说法,那就……” 她回头看一眼周沧晏,干脆挽住他的胳膊,把头一昂:“我就是移情别恋了!” 毁灭吧,爱咋咋地吧! 周沧晏好像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不过,他是知道她之前要苏华清配合,故意营造另结新欢的假象。 所以…… 这只是一个借口,对象是谁都没关系的借口。 不知不觉,男人的神色又冷了。 宋连荷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只当他是被当成工具人不高兴了。于是,悄悄扯他的衣袖,“王爷,江湖救急!” 说着还朝他眨两下眼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男人的脸色反倒更沉了,很不给面子地抽出手,“那也要看本王乐不乐意。” 这话……有点傲娇啊! 您兵权都祭出来了,还有不乐意的空间吗? 宋连荷深呼吸,知道这是王爷病犯了,她好脾气的又靠近些,可怜巴巴道:“王爷,您就好人做到底,帮帮臣女吧~除了您,就没人能帮臣女啦!” 周沧晏又一点点调转目光,看她的眼神没那么冷了,对她的话貌似还挺受用。 两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窃窃私语,看在外人眼里,关系好不亲密! 柳氏暗骂了声:小娼妇! 果然是搭上擎王! 不过,搭上他也没用,同样是王爷,擎王和翎王殿下可不能相提并论。她啊,这是知道翎王死心塌地只爱兰儿,所以才急吼吼给自己找来这么个无用的靠山,空有名头罢了。 宋郗兰也挺诧异的。 自上次御花园见过一面后,她和他便再无交集。宋郗兰不禁对周沧晏好奇地多打量几眼。 她对周沧晏的印象并不算太深,尤其是有了周君临做对比,周沧晏便更加没有存在感了。传闻周沧晏不近女色,但他却能为了一个女人交换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她心知,即便是周君临也未必会做到。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只是宋郗兰不明白,宋连荷凭什么会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突然,视线内出现宋连荷的脸。 宋连荷好像母鸡护崽,掐着腰挡在周沧晏身前,昂着头冷冷看她,仿佛她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都被窥得一清二楚。 宋郗兰一愣,又坦然地收回视线。 这等善妒的姿态,倒是和之前为了周君临争风吃醋时,如出一辙。 她心中嗤笑,她和宋连荷二人站在一处,但凡有眼睛的都会辨出鱼目和珍珠。 周沧晏怎么会看上她呢? 宋郗兰不免又看向周沧晏。 宋连荷把眼一瞪,把周沧晏拉到一边,低声警告道:“别让她看见,不吉利!” 她也不算是说谎,自从跟女主扯上关系后,周沧晏便在反派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最后落得个乱箭穿心而亡的悲惨结局。可不是不吉利嘛! 周沧晏那双冷冷淡淡的眸里,渐渐涌出一抹细致的温情,垂眸看着她,视野里自始至终都是她的身影。 “好。”他说。 宋郗兰脸上的表情越发淡漠了。 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如此忽视她,根本就是当她不存在! 她垂眸,对着宋行风低声道:“父亲,还是带妹妹进去吧,站在这像什么话啊。” 宋行风也是阴沉着脸,“擎王,恕下官还有家事要处理,告辞。” 他回头便示意手底下的人,把宋连荷给带过来。 有将军在,小姐,请吧。” 周沧晏双手敛到身后,慵懒的眸淡淡瞥过,话是对宋连荷说的:“你若不想待在这,本王便带你离开,没人敢拦!” 宋连荷抬眸看他,嘴角渐渐上扬。 有人罩的感觉就是好,她甚至都能预见到,自己未来躺平的日子会有多销魂! 宋行风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这是当着他的面要拐他家女儿? 好一个周沧晏! “擎王殿下……” 他刚开口,男子便一记冷眸扫过,气势凛然,“宋将军,本王在与县主说话。” 他很少会叫宋连荷名字,如今称呼她受封封号,便是要告诉宋家人,宋连荷不只是宋家的二小姐,她更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得罪的人! 宋连荷摇头失笑。 这就是马甲多的好处,随便都能为她遮风挡雨。 宋行风气得牙根痒痒,宋郗兰上前一步,态度不卑不亢:“殿下,她是县主,可也是父亲的女儿。圣人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是连父亲之命都敢违抗,那便是不孝,为人子女不孝,又怎会对圣上尽忠?如此不忠不孝,世人亦不容!” 这话说得可让宋行风解气得很,看向大女儿的眼神都是欣慰。 还好,他有个知书达理尊师重道的乖巧女儿。 宋连荷听得直翻白眼,这可真是一天不刷下主角光辉就难受是不是?再去看她,果不其然,头顶的光环又出现了…… 第105章 要这金手指有什么用 宋连荷一直都不明白,她要这金手指有什么用。 人家穿书都有些特别厉害的技能,不说点石成金,好歹也要有个像样的空间,在里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这倒是高雅,能看到人性的光辉。 见宋连荷不说话,宋郗兰心下不以为意,她定是无言以对。 宋行风冷冷看她:“你姐姐的话,你听到没有?” 看到宋郗兰头顶越来越大的光晕,宋连荷突然记起来,她也能看到反派的光环!! 于是,她猛地扭头去看周沧晏。 果然! 烟灰色!是烟灰色的! 与男女主那种仿佛随时都能普度众生的明媚光晕不同,周沧晏头顶盘旋着的,是一团烟灰色浓雾。 像乌云,时不时还会有闪电一样的电丝在里面掠过,滋滋啦啦地,总之很吓人。 这光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光环,会发脾气似的,正在酝酿着准备待会膨胀一波。 她瞧着入了神,不禁更凑近些,踮起脚尖昂着头使劲盯着他看。 周沧晏:“……” 这是在……向他求救? 他蹙眉,他不势却也是恶名远播,她倒是胆子大。 盯着她过于纯真无邪又冒着丝丝傻气的眸,周沧晏很是不耐,再去看宋家人,莫名一股邪火烧得更旺! 有侍卫的手刚要碰到宋连荷,周沧晏几乎没作想,“影。” 人如其名! 一道影子掠过,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对方身影呢,好几人胸口就狠狠挨了一脚,齐刷刷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不止。 下一瞬,身穿黑色外袍,帽子罩在头上的影卫,便已稳稳站到周沧晏身侧。 周沧晏不喜欢废话,看向宋行风直截了当道:“宋将军,你给本王听好了,她若不喜,没人可以逼她。” 宋连荷一怔,不错眼地看他。 感觉心底里痒痒的,就像往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了颗小石子,扑通一声,涟漪荡漾。 宋行风,“王爷……” 影卫上前一步:“王爷,马车候着呢。” “嗯。”周沧晏转身,见宋连荷没跟上,回过头,眉皱着:“还不走?等尽孝呢!” 宋连荷抿着唇,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来啦!” 嘴巴可真毒啊! 毒得让人很难不喜欢啊~ 眼见乌黑的马车越走越远,柳氏急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翎王那边……” “娘。” 宋郗兰收回视线,缓缓道:“擎王殿下执意要带走妹妹,岂是我等能拦得住的?”她又看向宋行风,“父亲,依女儿之见,此事应向圣上禀明才好,免得小人从中作梗,父亲再受无妄之灾。” 宋行风沉着脸,最后点点颔首。 柳氏也咂摸出味来,扯扯宋行风衣角:“他若真看上连荷那丫头了,不如就将连荷嫁与他!虽说比不起翎王殿下……但他好歹也是位王爷,于我们将军府又有何损失?” 宋行风拢眉,瞪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捧着红肿的手腕,带着人就进去了。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柳氏还不高兴了。 “娘糊涂,”宋郗兰道:“宣昌侯回朝在即,若是让他知道宋连荷与君临解除婚约,反而嫁给擎王殿下,他岂会善罢甘休?咱们宋家没帮上翎王不说,还因此事给他招恶,到头来,是我们将军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你这么一说,那连荷和翎王的婚事还不能作罢?” “未必非得是翎王殿下……”宋郗兰微微一笑,眸光垂低,“比如……蔚王。” “蔚王?” 柳氏一拍大腿,“对啊!他是皇后嫡子,偏又无心争诸,皇后与宣昌侯一家素来交好,若是换成蔚王,那个老匹夫自是不会反对!更何况,与蔚王联姻,于翎王也有益处!咱们也算是帮了翎王殿下!” 柳氏兴奋道:“好好好,这主意好,我这就找你爹说去!” 第106章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连荷没跟周沧晏回擎王府,而是回了她的行医馆。 既然跟宋家撕破了脸,也就没必要再维持表面假象了。 总归一句话:她摊牌了,不装了! 彦闻从楼上下来,看到送宋连荷进门的周沧晏,他顿了下,然后上前略微施礼:“见过擎王殿下。” “嗯。” 周沧晏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宋连荷身上,不赞同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如何能住医馆?” 以为他指自己刚被退婚的身份,怕她受人嗤笑,宋连荷十分不在意,“我现在好得不得了!感觉又获得了一次重生!” 周沧晏盯着面前生龙活虎的女子,视线落在她小腹上,定定地看了眼,然后调开视线。 出了门,影卫悄然靠近。 “主公,老太爷的人到陵安城了。” —— 行医馆这边,宋连荷和双叶在收拾房间,以后是打算在这长住了。 还好她有先见,知道宋家那破地儿不是久居之地,所以当初盘下这家店时就给重新装修了,给自己和双叶还有阿誉都准备了房间,再加上彦闻,四人住刚刚好。 彦闻站在门外没进来。 待宋连荷出来后,他才问:“将军府有麻烦?” 擎王亲自送她过来,想必是那边又出了状况。 她笑道:“都是小事。哦对了,这几天我也在,医馆交给我了,秋闱在即,你安心读书就好。” 他蹙眉:“我可以……” “你不可以!”宋连荷打断他,坚持道:“你的任务就是专心读书,考上个状元,光耀咱们行医馆的门楣!我作为东家,自然也是与有荣焉啊!” 彦闻看她,明明不过二八,一句句谆谆教诲,看上去比他家中老母还要劳心。 他不禁垂眸,唇角似有上扬的弧度,低低说了句:“好。” 她笑笑:“这才对嘛!” 熟知剧情走向,就是她穿书以来最大的金手指了,她必须得好好利用起来! 在他最需要帮助和鼓励时,是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日后待他混入朝廷权利中心的时候,自然不会忘了她的支持。 所以,她想帮彦闻是真,有私心也是真。 第二日开始,彦闻便闭门不出,宋连荷亲自准备的食谱,全部都是健康的营养餐,三餐都由专人送进房间。 待遇好到连苏华清都会羡慕。 “听说你昨日又跟宋将军一家闹起来了?” 宋连荷歪头看向旁边白衣飘飘靠在门柱前,正摇着扇子的男子,“你是不是很闲?” 还有,怎么就是她跟他们一家“闹”起来呢? 就不带是他们一家找茬吗? “属实不是在下太闲,是你们吵架也不避讳,大庭广众的自有许多人看到……”他啪地收起扇子,半边身子靠过来,压低声音:“而且,擎王殿下还为你与宋将军起了争执,也是都瞧见的。” 这莫名兴奋的吃瓜口吻,也道出了他不在现场的遗憾。 盯着宋连荷,苏华清再接再厉:“可想而知,坊间关于你和擎王殿下的传闻,自然也是不断翻新。当然,在下对此等无聊之事向来不感兴趣,但你若是想找人倾诉,在下也是愿意听上一二,顺便帮你分析一下……”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宋连荷给推到屋外坐堂去了。 “话那么多!活儿都干完了吗?兼职就该拿出兼职该有的觉悟,没事老打听东家的事儿干嘛?怎么着,想‘篡位’啊?” 以前看书时,怎么没发现苏华清这么八卦的呢? 苏华清一怔,“二小姐请慎言!” “慎什么慎!这里就你跟我两人,我要是出事,铁定就是你告的密!那你完了,我跟你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 苏华清苦笑,他招谁惹谁了啊! 他认命地去前面厅堂,对于这份“兼职”,他竟有种越来越……越来越得心应手的错觉! 唉,果然,宋连荷这女人有种奇怪的魔力,凡是靠近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随着她的思路走,渐渐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甚至于都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不多时,阿誉来到后院,“小姐,苏大人请你出去看看。” “他有事?” 宋连荷始终是没办法忘记他带人去这牢里,亲自剖了原身肚子的画面……再加上他是周君临的人,所以待他总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敌意和防备。 要不是他能充当免费劳动力,她是半点都不会让他靠近自己的。 阿誉道:“是申镖师来了,带了不少人。” 宋连荷闻言,将看到一半的医书放下,跟着阿誉便出去了。 她还记得昨晚周沧晏的话。 申阜那边中毒被解后,一直都在配合休养,她也有让玄魅和管家送药过去,但还是需要复诊才安心。 他们什么身份,以及暗地里正在做的事,宋连荷是门儿清。故此,敢这么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她也是服气的。 果然是反派,主打就是嚣张! 她戴着面纱来到前厅,才出去就被外面这浩浩荡荡一群人给吓到了。 这是把队伍都给拉来了? 申阜带队,着统一玄色衣装,胸前绣了只兽,像老虎,还长翅膀,应该是他们镖局的制服。 所谓镖局,肯定也是周沧晏用来打马虎眼的。 宋连荷瞧了又瞧,也没看出他们衣服上绣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穷奇。” 身后,是苏华清。 “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 他惬意地靠站在她旁边,对于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宋连荷受教的同时,不禁感叹,“不愧是能写出《异怪传》的万章居士,知识涉猎就是广!” 苏华清挑眉,似笑非笑的。 竟没否认。 宋连荷也歪头看他,眼神有几分挑衅:没错,我摊牌了,那你也别想装! 苏华清骤然失笑。 “都排好队!” 申阜在维持秩序,医馆外头少说也有百来号人,那场面有够壮观的。 见这阵仗,其他病患赶紧避了开。 宋连荷招手叫来阿誉,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待会把苏华清支开。” 阿誉点头,对她的话从不迟疑,从不问为什么。 既然知道申阜是周沧晏的人,那她就得给他做好掩护,防着点苏华清,万一他再去给周君临打小报告怎么办? 没过多大一会儿,阿誉就把苏华清叫了出去。 宋连荷十分欣慰,阿誉人机灵,办事还稳妥,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特别忠心,是无条件维护的那种,宋连荷对他也十分信任。 第107章 你要搞清楚 ,你是谁的人 “啊,怎么这么多人啊?” 曹莺也出来看。 宋连荷戴上自制的手套和口罩,“他们是兄弟镖局过来体检的。” 跟在她身边一段时间,曹莺对她口中那些专业术语也并不陌生,“他们是陵安哪家镖局的?” 宋连荷一怔,想起刚才苏华清说的,他们衣服上的神兽穷奇,脱口而出:“穷奇镖局的。” “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陵安城还有这么一家?” “你除了周君临,还有关心过别的吗?” “……宋连荷!” “好好好,我错了。” 宋连荷随即安排道:“曹姐姐,我先前让你准备的号码牌和健康手册呢?待会你就发下去,凭号入内,然后还要麻烦你帮我做下记录。” 曹莺看似不情愿地说了声“知道了”,可动作却很麻利,号码牌早就备好了,制作得雅致漂亮。还有健康手册,宋连荷只说过一遍,她便记了下来,像什么视力、听力、心肺等等,逐一都有标记。 “不错啊曹姐姐!” 宋连荷翻看着小册子,连连点头,不禁由衷地夸了句:“你不搞事业,真是暴殄天物!” “那是自然。” 曹莺抿着唇,得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肯定,别说外人,就连家里人待她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接下来,宋连荷亲自坐镇,给这些“镖师兄弟”体检。 “恩公!” 申阜看到她,二话不说就是扑通跪下来,结结实实给她磕了个响头。 “我说小申啊,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客气……” “恩公的救命之恩,小申没齿难忘!” 这场面不禁会让人对宋连荷肃然起敬,谁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不愧是神医! “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分什么你我了。” “恩公说得极是!” 这边叙过旧后,宋连荷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接诊。 街角斜对面,蓓月楼。 白日里,蓓月楼是不做生意的,姑娘们也都在房间里歇息。 楼上精致典雅的包厢内,周沧晏站在槛窗前,半阖着眸睨向斜对面的医馆,左手拇指习惯性抚弄着戴在食指的骨戒。 “老太爷的意思是,此女身份成疑,无法确保她生下的孩子就是少主的。所以,奴婢此次前来便是要带她回去,待孩子生下再做定夺。” 身后,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不卑不亢地说。 她虽自称奴婢,可不论是其态度还是出尘的样貌,都与这两字不沾边,倒比都城里那些世家小姐更有气质。 “穸钿,老太爷真是这样说的?”影卫为难道:“呃,澄泓县主的身份……还存有何疑虑?” 程穸钿不紧不慢地看向他,“这位‘名声’在外,谁不知道她爱周君临成痴?如今却怀上了少主的孩子……不论是她还是她肚里的孩子,难道不存疑?” 这倒把影卫给问住了。 事关血统子嗣的问题,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宋连荷肚里的就是主公的孩子?! 见他不说话,程穸钿白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周沧晏。 “少主的意思是……” 周沧晏仍旧站在那,他视线极佳,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行医馆大堂。 透过空窗,隐约能看到坐在大堂的女子。 一个时辰了,她已接诊超过二十余人。 周沧晏面上不悦尽显,对程穸钿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叫来影卫。 “去告诉申阜,本王不是要他过来辛苦她的。” 影卫应声,转身就走。 程穸钿在一旁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里都是失落与痛楚。 “少主……”她突然出声,“少主跟她……” 周沧晏这才慢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没有开口,但凛冽的气势已渐渐形成一种威压,程穸钿抿紧唇,垂首道:“……穸钿告退。” 她才转过身,身后的青年男子慵懒道:“她哪都不会去。” 程穸钿脚步滞住。 她咬咬牙,忍住心头似要裂开的痛,回过身直言:“少主,这是老太爷的吩咐,恕难从命。” 周沧晏蹙眉,倒不是真的被这句给难住了,只是不喜欢麻烦而已。 他太清楚他外祖的脾气了,今日他能拒绝,明日他外祖就能杀过来! “此事容后再议。” “少主!”程穸钿握紧双拳,昂起头道:“少主莫不是早已不记得此次回城的目的了!” 周沧晏脸上的不耐已到极致。 他倏尔笑了。 带着血腥的煞气开始一点点蔓延。 周沧晏十四岁正式带军,程穸钿与他一同上阵杀敌,在外人眼里的杀戮气息,却是程穸钿熟悉的也是最令她安心的气息。 这才是她的少年将军。 “穸钿。”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程穸钿愣下,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眸睫微微颤动下。 周沧晏一双清寒剔透的眸,慢慢抬起,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眸形偏细长,可又不会显得妖娆,眸色是浅淡的琉璃色,不经意间看过来时,有种被惊艳到了的无措慌乱。 “你要搞清楚,你是谁的人。” 程穸钿心头一慌,迅速单膝跪下,“没有少主,就没有属下!当年要不是少主,属下早就冻死在路边,属下这条命就是少主的!” “哦?” 周沧晏轻笑出声。 可他周身气质又太冷,明明看上去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一旦他盯上,就像被一条诡异冷冽的毒蛇缠住喉咙,随即而来便是可怕的窒息。 “那便好。” 男子双手敛在背后,寒眸冷冷扫了她一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最好心里清楚。” 程穸钿神情一凛,“是!” —— 这一端,申阜正安排兄弟们去领号牌呢,影卫便骤然出现。 “你想吓死我啊!” 申阜是真烦他们这些影子暗卫,来无影去无踪的,一个个神叨叨的。 影卫也没跟他废话,直接传了主公的话。 申阜有点不是很理解,“不是主公要我们过来造势的嘛?他让我们都露脸,我就把人都带来了。” 影卫看他,嘴角抿成一个嫌弃的弧度,“主公是要你过来造势,可也没让你给二小姐添麻烦啊!你看看你带这么多兄弟过来,还得辛苦二小姐一个一个看,那得看到什么时候?” “那要怎么做?” “你放倒几个兄弟,抬进去不就行了!” 一番话,申阜醍醐灌顶! “你怎么不早说?!” “谁知道你这么不开窍!” 申阜没空跟他计较,一溜烟就跑进医馆。 第108章 这身体好着呢! 宋连荷接诊一上午,累得腰酸背痛。 她一手撑在后腰上,手都抬不起来了。 严格说来,她虽然自小就跟在外公身边学习医术和药理知识,但真正接诊的患者不多,尤其是后面出事后,她别说接诊了,自己连去医院都会有阴影。 所以,冷不丁给她这么大的工作量,她有些适应不来。 可累归累,她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旁边,曹莺手都酸了,“这是哪的镖局啊,这么多镖师!” 按理说,都城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间镖局,她没理由不知道啊! “穷奇镖局。” 宋连荷接得溜。 申阜刚进门就听到了,穷、穷奇镖局? 谁会用凶兽来给镖局命名啊,多不吉利! 他赶紧纠正:“恩公,不是,我们镖局的名字叫偃月……” “以后,就叫穷奇镖局了。” 骤然出现的微懒沉声,令申阜神情微凛,“是。” 他恭敬地退到一侧,虽然心里犯起嘀咕,不过既是恩公提议改的,那便叫穷奇了! “王爷!” 宋连荷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一双眼眸却笑弯了,让人瞧了就忍不住会被跟着她一块笑,胸口溢满的都是悦然欣喜。 周沧晏看着她,唇角也跟着情不自禁上扬。 “生意不错?” 他问得随意,当真像个来巡店的头家。 “托您的福,好着呢!就是有点累”她抬起酸酸的胳膊,又是娇憨一笑。 周沧晏挑眉,果断道:“那便不看了。” 曹莺退到一边,闻言诧异地抬头偷瞄一眼。 传闻擎王殿下不是厌女嘛…… 这瞧着也不怎么厌啊。 “没事没事,我还能坚持!而且,他们都排了好久的队呢。” 虽非出身正规的医疗体系,但宋连荷对外公耳濡目染,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位患者。 周沧晏侧头,冷眸扫一眼申阜。 后者默默低下头。 男子上前一步,拉起宋连荷起身,倏尔俯身过去。 宋连荷吓一跳,鼻息间飘来一息清凛木香,接着,耳廓一热,男子靠近她,声音低了几度,“只是做做样子,你不必当真。” 他说话的声调是慵懒的低沉,就像根正在瘙她痒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很快又变成了钩子,快要把她的心给钩出来了。 宋连荷只觉得脸颊突然烫得厉害,下意识不敢抬头看他。 “申阜,把人都带回去吧。” “是。” 宋连荷连忙叫住他,“小申,你回去把还没体检的兄弟登记一下。你们是做……做镖师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行当,清楚一下身体状况也是好事,就当是王爷给你们……呃不,是镖局给你们的福利了!” 周沧晏低低看她。 申阜憨笑声:“得嘞!我这就告诉兄弟们!” 他这边刚出去,周沧晏好似无意地抬眸扫过曹莺。 “啊!我刚想起来,我后院还煎着药呢!” 曹莺提起裙子,跑得比谁都快。 混迹情场多年,岂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她甚至还贴心地替两人把门关了上。 就这样,大堂呼啦一下都走光了人。 周沧晏懒洋洋地撩起衣摆,端坐在椅上,抬眸看向宋连荷,对她招招手,“过来。” 宋连荷连忙摘下口罩和手套,殷勤上前:“您有何吩咐?” “坐下。” 宋连荷虽有疑惑,可还是乖乖坐到他旁边,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近日,身体可有不适?” “啊?我吗?很好啊!” 他头微侧,琉璃色瞳眸映出她懵懂的俏颜,“当真?” “必须真啊!”宋连荷好笑道:“王爷您忘了我是干吗的了?我可是医者呢,没事就爱给自己号个脉,就这身体……”说着她就给自己胸脯来两下,可没控制好力道,跟着猛咳了两声,“好、好着呢!” 第109章 你休了宋郗兰,我嫁你 他定定看她,突然就笑了声。 无意识,又无任何笑意的那种笑。 周沧晏不常笑,不,几乎就没怎么笑过,冷不丁这么一笑,还怪瘆人的。 “王爷,您……笑什么?” “无事。” 周沧晏抬手撑着脸颊,看她的眼神总有点让人毛毛的。 他就这么看着她,他不说话,宋连荷也不敢开口,心里则在一遍遍复盘,是不是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位了? “所以,脑子也没坏?” “?!” 宋连荷怔怔看他,瞪圆了眼睛的模样就像只无辜的林中小鹿。 他手托腮,肘抵在桌上,慢慢靠近她,“那……可还记得三个月前……” 三月前? 宋连荷就像突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守得灵台清明! 三个月前,她刚刚穿书,然后就被女主反杀,中了那种不可描述的毒…… 门猛地被人推开。 “宋连荷……” 周君临带人进来时,一眼就看到挨得如此之近的两人。 甚至于宋连荷还目光“痴迷”地望着他的王叔! 顿时,一种背叛的耻辱,化作戾气,直冲头顶。 “看来,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这赤裸裸的正夫捉奸口吻,是怎么回事? 宋连荷没理他给自己加戏,反正婚约解除了,两人就没什么关系了,他爱捉谁就捉谁去,反正捉不到她头上。 周沧晏好似并不意外,人也端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被人窥见自己和侄子曾经的未婚妻在一起而慌乱。 他一点点坐直身子,冷冰冰的目光投向周君临。 既然他都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宋连荷也没跟他藏着掖着,大方道:“翎王殿下,找我什么事?怎么,身子大不如前、力不从心了?” 她掐起腰来调侃他,顿时让周君临又羞又怒。 “本王来这,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句,只要本王一天不应,这婚事就还作数!” 闻言,周沧晏抬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宋连荷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行啊,那你休了宋郗兰,我嫁你。” 旁边的男子眸目骤然幽冷,瞥向她的视线仿佛在看一死物,嘴角竟仍噙着玩味的冷笑。 他慢悠悠起身,“二位既然有事要说,那本王就不打扰了。” 宋连荷一滞,大腿自己要走? 那怎么成啊,他走了谁给她撑腰啊? “啊,王爷……” 她刚要上前,周君临就一把抓住她,冷声道:“宋连荷!本王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本王答应娶你,那也是看在梨花将军与老侯爷的面上,你……” 宋连荷早就对他不耐烦了,皇帝都发话了,他还在这纠缠个什么劲啊?就算不服气,你找你爹去啊? “周君临你有完没完啊?我都说了,你休了宋郗兰,我就嫁你!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想吃着盆里又舍不得丢锅里的?要当渣男,那就别立牌坊!你什么时候跟宋郗兰一刀两断,你再来找我!” 她推开他就跑到门口,周沧晏早已上了马车。 “王爷!” 马车连停留都不曾,就在她面前扬长而去。 而就在这时,周君临也追了出来,“宋连荷,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凭什么和郗兰比?” 胸口腾地窜起一股火,宋连荷回过头伸出手指直戳他硬邦邦的胸膛,“周君临!老子忍你很久了!不喜欢我的是你,千方百计不想娶我的也是你!如今,我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让你跟你的宋郗兰双宿双飞,你还想怎么样?你反过来纠缠我做什么?怎么,后悔了?不想跟我解除婚约了?还是说,你喜欢上我了啊?” 周君临被她戳得连连退后,听到她最后一句,倏地瞪大双眼,接着勃然大怒,“宋连荷!你休要胡言!本王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宋连荷也不气,冷笑道:“是啊,那你几次三番过来纠缠我做什么?” “本王那是……” “不服气?那成啊,我现在就诏告天下,是我配不上翎王殿下您,是我宋连荷没有这个福气!” 周君临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她逼到门后角落,一双泼墨似的眸灼灼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愿嫁本王?” 就在这时,宋连荷注意到楼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知道是玄魅,赶紧悄悄摆手,示意她不要出来。 玄魅一个翻身就将自己吊在房顶,时刻盯着 周君临手劲不小,稍稍一用力都能捏碎她的下巴,宋连荷被他捏疼了,顿时脾气也上来了。 还没完了是吧?! 手一扬,周君临只觉得颈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被扎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很快这种感觉遍布全身,他顿时僵在原地,接着宋连荷就一脸嫌弃地推开他,看着他软软倒在地上。 揉揉自己被捏疼的地方,她转身就推开门,朝外喊了声:“翎王晕倒了!” 一直都守在外面的谷哈冲进来,“王爷!” 周君临睁着眼睛,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宋连荷,似有满腹的话却始终开不了口。 见状,谷哈愤怒地抬头瞪着宋连荷:“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她指着下巴上被捏出来的紫红痕迹,“看清楚!是他要对我做什么!” 然后没好气道:“你家王爷死不了!他是肝郁引起的两肋胸胁胀满、全身气机不畅,回去给他用川芎、香附、枳壳、芍药三碗水煎一碗,连着灌三天就好了!” 谷哈讨厌这个女人不假,但近日来盯梢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确有医术,且实力非凡。 料她也不敢对王爷怎样,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动弹不得的周君临,路过她时恨恨瞪她一眼:“王爷要是有什么事,唯你是问!” 宋连荷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玄魅从房顶悄然落下,扫了她一眼,“要我替你讨回来吗?” “不用,小伤。” 抚抚下巴,还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气归气,她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让玄魅冒险。 “宋连荷!” 曹莺匆匆从里面出来,“你……你没事吧?” “你舍得出来了?” 宋连荷轻笑了声,从刚才她就看到帘子后方曹莺焦急的身影。 曹莺咬咬唇,“我……”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刚才盛怒中的男人会是翎王殿下…… 宋连荷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啊!不过还好,你只是比别人多花了些时间看清而已,回头我给你配几副药,保准你吃了后耳聪目明!” 曹莺轻轻抬眸,唇角弯了弯,终是什么也没说。 第110章 原来,是不想本王误会啊 直到晚上用膳,宋连荷都是心神不宁。 “小姐,您怕翎王找上门?” 双叶幽幽叹息一声,“小姐,不是奴婢说您,您真是飘了~那可是翎王殿下!您居然敢给他扎针,还、还一针就给放倒了!待他清醒过后要是找您来算账怎么办?” “算什么账?”坐在旁边的少年缓缓抬眸,“又有谁瞧见是小姐动的手?” 双叶半张着嘴巴,数月前还是个被人冤枉后会忍不住哭鼻子的小鬼头,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玄魅咬了口酥饼,头也不抬道:“扎了便扎了,有什么好怕的?” “是。” 对面,彦闻抬眸,放下筷子,道:“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翎王殿下既已解除婚约,那便与二小姐再无瓜葛,理当避嫌,何以咄咄逼人?所以,二小姐是被逼无奈才出手得以自保,就算闹到公堂甚至是金銮大殿之上也说得通。” 宋连荷一怔,彦闻言辞能如此激烈着实是稀奇,更何况他从不参与这类与己无关的话题,尤其还牵扯皇家。所以,他这算是将自己划分到他的“阵营”里,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感觉到众人的关心,宋连荷心里也是暖烘烘的,她笑道:“我没担心这个。” 阿誉突然问:“那是什么?” 宋连荷滞下,又摇了摇头:“没事。” 她起身,说要到外面走走。 玄魅刚起身,宋连荷便发了话,“我就到院子里坐会。” 宋连荷坐在院子里,昂着头望天,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脑海里不时浮现下午周沧晏离开时的画面。 他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可是,为什么啊?因为周君临? 没错!一定是了。 哎,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反派,这该死的命定之缘! 等等,她下午对着周君临说的那番话,他该不会是误会了吧,误会她对周君临余情未了,误会她怀有异心? 这可不行,这是她千方百计抱住的大腿,怎么能就让他这么跑了? 宋连荷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就往外跑,“玄魅——” —— 擎王府。 影卫和庞总管对视一眼,又极有默契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自打主公回来后便心情不佳。 庞吉良退出书房后,问影卫:“发生何事了?” 影卫也糊涂:“不知道啊!晌午过后,去行医馆之前还好好的。” 庞总管是会抓重点的,他抚着自己的小山羊胡,“所以,一切症结皆在行医馆。” 听到有人走近,影卫即刻噤了声。 庞总管回过头,叫了声:“程姑娘。” 程穸钿上前,“少主在里面吗?” 影卫:“在。” 她就要推门进去,庞总管拦下,“程姑娘留步,王爷不见外客。” 程穸钿蹙眉,“我有事要与少主商议。” “王爷处理公务时,不喜打扰。” 程穸钿自信道:“那是对外人言,我自不是外人。我与少主上阵杀敌出生入死,从未分过什么亲疏远近。是我的话,少主是不会介意的。” 她又要进去,庞总管则横在她身前,不紧不慢道:“程姑娘,您说的那是在遂宁城的时候,王爷尚且不是王爷,而是守城少将军。可这里是陵安城、擎王府,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程穸钿看向管家,表情微愠,“你这是何意?” “程姑娘见谅,老奴只是谨遵王爷吩咐。” “你……” 影卫忙上前打圆场,“穸钿,要不你稍候再来?” 就在这时,阿亮匆匆来报。 “管家,二小姐来了……” 话未说完,只见宋连荷一阵风似地小跑着过来。 庞总管一见她便拱手施礼:“见过宋二小姐。” 宋连荷抹把额上的汗,远远地就问:“良叔,王爷在里面吗?” 庞吉良微微一笑:“在。” 她脚步都未停,直接就推门进去了,想起什么又探出头:“良叔,口渴了,想喝冰镇红豆羹。” “呵呵,老奴这就去准备。” “谢我良叔!” “二小姐客气。” 程穸钿站在原地,先是诧异,随即满脸怒容,庞吉良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坦然地从她面前越过。 程穸钿气得对影卫质问道:“不是不能被外人打扰吗?她凭什么能进得去?” “呃……这个……” 影卫抬手拭下颚上的汗,“可能……宋二小姐的事,比较紧急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 “她能有什么急事?”提起宋连荷,程穸钿便是口吻轻漫,话里话外都是不屑。 “那又如何?主公不也见她了。” 玄魅不知何时已至廊下,抱着剑站在一旁。 程穸钿慢慢转过身,睨向她的视线带着冷意,“玄魅,你竟替她说话。” 知道这二位姑奶奶是王不见王,为免伤及无辜,影卫猫着腰就溜了。 书房内,周沧晏抬起头,冷眼看着对面局促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 宋连荷直到面对他时,才有了丝尴尬。 “我来就是想告诉王爷,我跟周君临真的没有什么!我说要他休了宋郗兰再来娶我的话,就是为了给他添堵呢!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而且,就算他做了,我也不会再嫁他!吃过一次的亏,怎么可能再吃第二次?王爷,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越说越急,生怕他不信。 周沧晏始终眼神淡漠地看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莫测。 他慢慢放下笔。 “你特意来此,就是想与本王说这些?” “是啊!” 男子懒洋洋掀起浅淡的眸,琉璃色的瞳仁映出她此刻焦急的模样。 “为何?” “我不想王爷误会我和他的关系啊!” “为何不想本王误会?” “因为……” 男子挑眉。 宋连荷怔住,许久才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因为我现在是跟王爷混的,那就得跟王爷一条心!不能两面三刀、脚踩两只船。” 周沧晏隐隐勾起唇角,瑰丽的唇瓣弧度优美到恰到好处。 他一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嚼着她口中那几个字,“原来,是不想本王误会啊。” 第111章 臣女可是王爷的人 “那是自然!” 宋连荷昂首,握紧拳头,一脸的正义凛然:“王爷几次救我于危难,我既已知王爷是心有鸿鹄之人,自然是要尽心尽力辅佐王爷,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翎王什么的,那都是对家!外人!不值一提!” 周沧晏睨着她,慢慢轻笑了声:“你倒是忠心。” 宋连荷随即谦虚道:“臣女这一优点向来不外露,不承想,今日竟被王爷给看出来了,还是王爷懂臣女啊。” “呵呵。” 周沧晏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可本王看你和翎王关系好得很呢,你在他面前大不敬,他都不与你追究,对你不可谓不上心。” 宋连荷疑惑地蹙眉,她对周君临已经很客气了,什么大不敬?不能够啊! “王爷您看错了吧?他明明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指不定回去后琢磨着要怎么报复我呢!” 接着便可怜兮兮道:“他如果真对我出手了,王爷您可得护着我啊。” 周沧晏扬眉,缓缓道:“那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何要偏袒你?” 他就是故意的! 宋连荷深呼吸,堆起满脸的笑,“自然是因为,我是王爷的人啊!” “本王的人……” 周沧晏看向她,嘴角微微翘起,“哦?” “王爷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连荷后知后觉地急于解释,周沧晏随手拿起公函,“本王还有公事要处理。” “王爷,我真没那么想,您可千万别误会我……” 刚好这时庞总管推门进来。 “二小姐,这是您要的冰镇红豆羹,老奴亲自做的。” 宋连荷的注意力刹时就被甜点吸引了注意,“谢谢良叔!” 她毕竟在王府住过几天,她没什么架子,与大家都相处愉悦,还帮申镖师他们解了毒,众人一直都视她为恩人,王府上下也都待她极好。 庞吉良双手搁在身前,看她的眼神都是慈眉善目的,“二小姐还想吃什么,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做。” 宋连荷立即道:“辣子鸡!” 之前住擎王府时就想吃这一口了,但那时她有伤在身,不宜食辣,所以就只能看着双叶和阿誉两人,一边替她惋惜,一边将碟子里的辣子鸡吃得干干净净。 庞吉良笑着答应,马上就出去安排了。 周沧晏淡淡瞥她一眼:“我擎王府的管家,你使唤得可还顺手?” “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拿良叔当自家叔叔的,家里长辈宠爱晚辈,那是良善,旺风水的!” 她吃着红豆羹,不经意间朝他手中望了一眼,“沪谏司?”随即诧异道:“您真接手沪谏司了?” 沪谏司与禁卫军,一内一外,都是负责陵安城治安的,但前者职权更大些。 让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回来守都城,承孝帝也算是有心了。 从古至今,功高震主的臣子都没几个有好下场,所以对周沧晏来说,接手沪谏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在原文中,周沧晏是一口回绝了的,搞得承孝帝当众下不来台,对他也是特别不满。 可如今他为什么又同意了呢? 剧情严重偏离原文啊! 她不禁好奇地看向周沧晏,他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周沧晏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漏洞,抬头看她,“你怎知此事?” 宋连荷一滞,对啊,她怎么知道的?! 迎上他犀利的视线,她眼珠一转,“曹姐姐!是曹姐姐偷偷告诉我的!” 曹莺是曹觐的妹妹,昨晚圣上召他与曹觐一同觐见,她知道此事的确不奇怪。 见自己蒙混过关,宋连荷松口气,状似无意道:“沪谏司也没什么不好的,御风火,察奸盗,验城门,负责陵安城各交通要塞、兼管市司。交通、贸易、建设、治安……哪一样不是事关民生?看似都是琐碎杂事,行使在手中的可都是实权!再者,沪谏司原来的指挥史也不过就是个正四品,王爷过去做掌事,拿捏他还不轻松?” 她朝他挑起大拇指,“您此举明智!” 看书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皇帝老头并不是有多器重这个弟弟,即便是血亲,从出生就分离,又能亲到哪去?他之所以给安置了这么个美肥,无非就是不想在他交出兵权后,闲置得太明显,遭百官诟病,这才让他做了沪谏司掌事。 另一点,沪谏司虽不及禁卫军能调动皇帝亲兵,但正如宋连荷刚才所说,沪谏司掌管的各要塞也不容小觑,觊觎沪谏司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男主。 周君临早就安插了人在沪谏司,并一路坐到指挥使之位。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周沧晏横插这一脚? 于是,在他无意中向宋郗兰透露了这件事后,宋郗兰主动请缨去劝说周沧晏放弃。 现在想来,周君临是不是“无意”的,就有待商榷了。 原来,自簪花宴后,周沧晏就对宋郗兰动了心,宋郗兰是知晓的。 所以,她利用了反派对自己的好感,求他放弃了沪谏司。 这是全书中唯一一次,让宋连荷感受到反派的柔情。 也是从这之后,承孝帝对他防备渐深,种种一系列蝴蝶效应,加速了反派行事的脚步,也加速了他的灭亡。 想通这些,宋连荷也就明白了,簪花宴上因为自己的介入,周沧晏没有对宋郗兰动心,也就没理由拒绝皇帝给他的差事。这么说,自己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他一回! 啧啧,宋连荷啊宋连荷,你这个善良的小机灵鬼,要怎么夸你才突显出你光辉高大的人物特性呢? 周沧晏眯了眯浅眸,盯着她脸上时而开心时而感叹的神情,缓缓道:“这些又是曹觐的妹妹告诉你的?” 曹觐或许会透露自己接管沪谏司的事,但他不会闲到将这些都分析给妹妹听。 宋连荷也很干脆,立马摇头:“自然不是。既要为王爷效犬马之力,必然事事要为王爷着想!王爷,您一定要明白臣女对王爷的拳拳之心啊。” 周沧晏目光紧盯她,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她所说亦是他心中所想。 当然,他不会傻到相信她的解释。 第112章 怪本王宠你喽 管家那边准备了宵夜,宋连荷晚膳用得不多,这会心头的包袱卸下,负担全无,肚子就配合着叫得欢了。 “王爷,走,吃饭去。” 周沧晏看着她只觉得好笑,“你在本王的王府过得着实是惬意啊。” “那是!谁让王爷宠我呢!” 话脱出口,她又暗自呸了一声。 真是得意忘形了啊,啥话都好往外说吗? 她赶紧又双叒往回找补,“不是,王爷,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王爷待人宽厚仁慈,我在王爷这里感受到了家庭一样的温暖,所以才会忍不住放肆了些。” 周沧晏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么说,你放肆是怪本王宠你宠得喽?” “没没没!真没有!不敢,不敢……” 他突然问:“是没有,还是不敢?” 宋连荷一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她又狐疑地看他,总觉得周沧晏今天实在是奇怪! 突然,她怔住。 呆呆地看着他头顶上方,这明亮的光环是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也不是他的高光时刻啊! 再者,他之前的光环颜色可没这么亮,阴暗的生怕不知道他是反派,像这种程度的鲜亮颜色,那是属于主角的啊! 不容她再多看,周沧晏竟起身,“不是用膳吗?” “哦!对对,用膳。” 宋连荷也不敢多看,连忙乖巧地跟在他身侧一同出了书房。 燕居外,影卫抱着胳膊倚在门柱上,看里面正在用膳的两人,不禁狐疑道:“良叔,主公从未用过夜宵,今晚这是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宋小二姐在这?” 庞吉良捻了捻他的小胡须,半阖着眼睛说:“看破,不道破。” 影卫啧啧两声,有感而发,“看来,还真是母以子贵……” “你说什么?!” 庞吉良猛地睁大眼睛,好悬一口气没吊上来。 “我说……说……” 影卫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心道一声不好,怎么把这事给说漏了呢? 这事王爷不让他外传的,唉,这张嘴啊! 宋连荷是很能适应擎王府的厨艺,就是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的那种,怎么吃都觉得香! “王爷,您尝尝这鱼!肉质鲜美,齿颊留香~” “您再吃这道笋!” “还有糯米血肠,用蒸得半熟的糯米扮上新鲜的猪血……啧啧,真的不能再好吃了!” 宋连荷一道道菜介绍过来,十足了解的架势好像每道菜都是出自她之手,周沧晏竟真的陪她多用了半碗饭。 这时,庞吉良急急忙忙进来,“哎哟,我的小姐啊,这猪血可食不得啊!” 他上前就将血肠端走,接着就让身后的丫鬟把老母鸡汤给端到她面前,果断道:“喝汤,多喝汤。” “呃……嗝!” 宋连荷打了个嗝,她虽然不挑食,但在吃饱的情况下,面对一盅鸡汤,确实有点灌不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良叔,我能不能不喝啊?或者我下次来再喝?” “那怎么行呢,得喝!” 庞吉良用着无比关爱的目光看着她,不时扫一眼鸡汤,再用眼神鼓励。 时不时地又将目光扫过她的小腹,脸上的笑就更慈祥了。 “我……” 宋连荷想到人家也是一番心意,硬着头皮就要端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直接端走她面前的鸡汤,“本王刚好口渴。” “啊,王爷您先。” 宋连荷悄悄松口气。 庞吉良拢起眉,难道在主子面前抱怨一声:“王爷,这是给二小姐补身子的。” 宋连荷那是真感动了。 还是管家大叔对她好! 他勾起唇角,声音不疾不徐道:“她壮得跟头牛似的,不用补。” 宋连荷:“……” 我说你这样讲就不礼貌了啊,她哪里壮了?明明很纤细柔弱的好吧? 就算想要说她健康,那也不一定非得比喻成牛啊!什么小猫咪小兔兔也不是不行。 周沧晏只不过低眸朝汤里扫一眼,又是枸杞又是红枣人参的,再配合管家这态度也就大致明白了。 看他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舀起来喝一口,庞吉良只道是王爷真渴了,连忙又扭头吩咐丫鬟再去端来。 “嗝——” 宋连荷又没控制住,打了个饱嗝。 “良叔,其实不用……” “得用。” 看他一副认真郑重的模样,宋连荷又蔫了。 “二小姐如今不比平常,饮食起居都要分外注意。不如这样,二小姐就搬回擎王府,老奴必须亲力亲为地照顾二小姐才能放下心。” 宋连荷怔怔看他,“良叔,我知道您老对我好,可搬过来就不用了吧?” 她如今才刚退婚,谁沾上都说不清,她也不想沾染是非。 听到她拒绝,周沧晏掀起眸子,淡淡看过来一眼。 “诶~得用!”庞吉良劝道:“听闻二小姐如今住在医馆,那哪行啊?别说老奴了,那王爷也不放心啊!”说着就轻笑着问:“王爷,您说是吧?” 宋连荷不解地看向周沧晏。 他会对她不放心? 他这么关心自己的吗? 不像啊。 “少主!” 程穸钿倏地推门进来,清冷的眼神在宋连荷身上转一圈,昂起头正色道:“属下有要事要禀告。” 一听人家有正事,宋连荷马上起身,“王爷,多谢您的盛情款待,时辰也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 周沧晏没拦她,她火速逃现场。 “诶~怎么让二小姐走了呢。” 庞吉良在一边干着急,要不是影卫一再提醒,说宋二小姐始终不知情,他早就给强行把人留下来了。 她肚里的可是王爷的子嗣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算算日子,这都快要三个月了,宋二小姐本身又是行医的,就没有一丝觉察? 但转念又想,之前就让大夫诊断过,岂会有假?有些女子月事本来就不准,又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会懂这些啊。 庞总管一脸纠结地离开。 程穸钿将一封书信放到桌上,“老太爷给少主的信。” 周沧晏展信阅,信里说遂宁以南大旱,收成不足往年五成。 他放下信,缓缓起身:“告诉外祖,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第113章 这份情,咱们曹府承下了 宋连荷既已决定不再回将军府,那就会身体力行贯彻到底。 尤其是解除了婚约,再无牵挂,就适合全力拼事业! 短短几日,她就将她的成药营生做得有声有色,经过一段时间的口碑发酵以后,订单就像雪片一样滚来。 先是陵城及周边城镇,接着更有江广两地的药材商和药铺老板亲自登门拜访。 总之,宋连荷如今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 曹莺每日也跟着忙进忙出,谈起生意来一点也不含糊,张口便是“我们行医馆”。这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她也好像压根忘了这茬。 直到宋连荷将一纸文书端端正正摆在桌上,笑眯眯道:“这是一份合约契书,看看,有没有兴趣?” 曹莺狐疑接过,打眼一扫,顿时诧异不已,“你……你要给我商股?!” “不只是你,还有彦公子、双叶、阿誉,你们都是在行医馆从无到有,一路陪我走到今日的。咱们行医馆能有如今的成绩,自然也离不开各位。我仔细考虑过,为了感激诸位,还是给商股最为实惠。每个月除了固定月例,还会有分红,盈利越多分红就越高。” 曹莺不是没见过银子,反之,她从小便是官宦家的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哪里需要在这里打工赚钱? 可凭着自己努力赚来的银子,意义却是不同。 尤其是她能得到商股,那就意味着,她努力越多回报也就越多!而且出去后还能挺腰板说一声,她是行医馆的老板! 这可比什么御史大夫千金的名头,来得有力度。原因无他,前者身份是爹娘给的,后一个才是自己赚来的! “我签!” 曹莺眼神发亮,拿起笔便签下名字,再摁了手印。 契约一式两份,另一份交与她收好。 直到从医馆回到府里,她还宝贝似地捧着不停地看。 曹大人多外面进来,看到女儿被一群人围坐在院子里,亦好奇地上前查看。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契约书!看看上面写的,我,曹莺,持有行医馆一成商股……你们可别小看这一成啊,我们行医馆如今可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我们的成药制剂可是整个大承独一份!知道我们的……呃,营业额……对!营业额!知道我们的营业额是多少吗?” 众人:“多少?” “小姐快说嘛~” 曹莺:“宋连荷说了,这叫商业机密,所以啊~我不告诉你们!嘿嘿!” “啊!小姐~” 她起身,站在石椅上,宣布道:“不过!作为行医馆的老板之一,本小姐也是可以享受到一些福利的,届时本小姐替你们每人准备一盒我们行医馆的镇馆之宝——大蛇丸!” “啊啊,是大蛇丸!真是太好了,谢谢小姐!” “小姐您真是人美心善” 曹余学看着被人簇拥着的女儿,脸上都是老爹欣慰的笑。 “自从去了行医馆,你妹妹便像脱胎换骨一般,已经很久都从未从她口中听到翎王的名讳了。” 不知何时,曹觐站在父亲身侧。 不苟言笑的面容,冷峻刚毅,深邃的视线落在妹妹身上,缓缓道:“是宋二小姐的功劳。” “谁说不是呢。”曹余学不禁感慨道:“这份情,咱们曹府承下了。” 倏尔想到什么,他扭头问:“七日后,翎王大婚,娶的是宋府大小姐吧。” “是。”曹觐脸上仍没有多余表情。 曹余学皱眉,又去看一眼笑得开怀的女儿,再未发一言。 行医馆这边,宋连荷也让彦闻和双叶还有阿誉都签了契约。 没想到,竟连苏华清都有份! “竟然还有在下的一份?”苏华清受宠若惊。 虽然只有区区三厘。 第114章 一会儿就给这小子改名 “那是自然。”宋连荷大方道:“不管怎么说,万章公子也在这坐堂数日,每日都是不留余力地帮忙,这些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双叶和阿誉都点头。 苏华清觉得新鲜,爽朗一笑:“那好,在下便不客气了。” 他拿起笔,挥毫荡漾,笔法苍劲。 收起这几份契约书,宋连荷便道:“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行医馆就拜托各位了。”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 宋连荷心情不错,再加上今天看诊的人不多,但坐在厅堂没有走。 “怎么是你?” 听到这个声音,宋连荷有些意外。 是宋郗兰。 苏华清扬眉,再去看宋连荷,眸中一抹兴味。 他啪地展开折扇,扇得可起劲了。 要么说苏大人就是坦荡,做人从不藏着掖着,把他那点想看好戏的心情,展露得淋漓尽致。 宋连荷白他一眼,无声地勾起唇角。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能让她三百六十五天,没一天不讨厌他的? “你在这里做工了?” 她应该是认出了阿誉。 双叶反应很快,拿起面纱就给她罩了上,知道小姐暂时不愿暴露身份,自己便躲进里间。 其实宋连荷也知道,自己暴露在宋家人面前,那是早晚的事。 陵安城不大,她整日带着双叶跟阿誉穿街过市,又有苏华清和彦闻这两个大帅哥在,还有御史大夫的千金在这里帮工,真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只不过,在大腿没抱紧,自己还没有决裂的实力前,她的确不怎么想面对宋家人。 麻烦,晦气。 宋郗兰依旧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疾不徐地走进来,“既是阿誉,那便好说了。我府中有急患,想请你们老板过府一趟。” 从她口中说出“阿誉”两字,宋连荷便想到了原书剧情。 每每她有事要晁俊誉这傻小子做的时候,都会一声一声“阿誉”叫着,根本不用言明,这小子就都替她办好了。 可现下这小子是她宋连荷罩着的,“阿誉”也是她能叫的吗? 奶奶的,一会儿就给这小子改名! 宋郗兰带着丫鬟进来了,准王妃的她,是懂得低调的,出行仍只带她的贴身丫鬟满月。 自打她踏入大厅,眼神就在四下巡视,并没有很急的样子,视线落到苏华清身上时,她微微一怔。 苏华清是周君临的人,她是知晓的。 同时,他也是彦闻是好友,因为彦闻对自己的情义,他貌似不是很待见她,宋郗兰心里同样清楚。 只不过,这人待谁都是如沐春风般和煦,面上向来不显山露水。 听说彦闻为谋生路,来这行医馆讨生活了,做为挚友,苏华清出现在这,倒也说得通。 直到,她将目光落在宋连荷身上。 宋连荷穿着素白衣裙,包着头巾,脸上又用面纱遮住,很难窥到真容。 宋郗兰却不错眼地看她。 有人告诉她,在行医馆里见过二小姐,她起初并不信。 行医馆可是最近陵安城里最热的话题,从它独特的成药类型,再到坐镇行医馆的仙女神医,风头一时无两。 宋连荷怎么可能会跟行医馆扯上关系? 这着实是高估她了。 医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大字,她都未必会识得几个,更别说是坐堂看诊了。 可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了,就会很难剔除。 除非亲眼所见。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此举荒唐,她还是亲自来验证了。 其实在看到宋连荷前阵子当街救的那个少年时,宋郗兰就已开始隐隐不安。 盯着坐在那的姑娘,她微微昂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狡黠聪慧可又淡漠冰冷。 像宋连荷,可又不像。 第115章 不是恋爱脑的苏容柏都变帅了 纵使她最近当真变了很多,可要一个从前拿起书本就头疼的人,突然间成为名满陵安的女神医,这差距着实有些大。更何况,她的母家林束娘那边,也尽是些喜欢舞刀弄枪的武将,可没听说出了哪位杏林圣手。 宋郗兰一笑,颇具淑女气质,“这位是……” 到底是原身的姐姐,从小一块长大的,从她那执着又质疑的目光里,宋连荷就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不过,令她有些诧异的是,周君临明明早知她的身份,却没有告诉宋郗兰,这就有些稀奇了。 当然,她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周君临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抑或另有图谋。 左不过是遵守当初承诺,同时不想透露他姨母的事。 宋连荷连应都不愿应一声,有几分不在意地挥挥手。 阿誉会意,上前道:“大小姐,对不住,今日不出诊。” 宋郗兰没说话,满月就忍不住呛声:“做大夫的,怎么能见死不救呢?都说妙手仁心,你们的仁心呢?” 阿誉脸色沉了下来。 宋郗兰睨他一眼,心下微惊。 她对这少年是有印象的,当时在街上被庄巧月冤枉偷了簪子时,他尚且是无力自保的可怜状,这才月把不见就像脱胎换骨,该有的少年模样初现,人也壮实了许多,需要微微昂头看他。 宋连荷听得直翻白眼,道德绑架这块倒是被你们玩得溜啊。 她没出声,苏华清倒是笑了,“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既是急症,那抬来便是;你把人抬来了,大夫不收治,那叫见死不救。这可是两码事,还是严谨些较为妥当。” 宋连荷微微眯起眼睛,很是满意,眼神瞟过去时,给了他一道赞许的目光。 小苏,很不错。 讨厌归讨厌,有事那是真上啊! 苏华清微不可见地扬扬眉,眸中有趣更明显了。 宋连荷算是看出来了,他是喜欢看热闹的,还是不嫌事大的那种。 宋郗兰挑眉去看苏华清,可见他是真的不喜自己。 否则,他也是会向着外人说话了。 不过,这也让宋郗兰更加确信了些,比起自己,苏华清更不喜宋连荷,所以此女子并非宋连荷。 满月被呛得脸颊涨红,不甘道:“我们小姐都亲自登门了便可见诚意,你们打开门开医馆的,怎可将人往外赶?” “为何不可?” 楼梯间倏尔响起一道清凛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到彦闻从上面下来。 苏华清抚着眉心,“你不在上面温书,下来做什么?” 彦闻先是飞快看一眼宋连荷,很快又调开视线,走下来道:“我既是行医馆掌柜的,遇到麻烦怎能不管?” 宋郗兰听到这“麻烦”二字,先是怔下,面上很快露出委屈神情,眼神无辜地看向他,“彦公子,打扰你读书了,真是抱歉。” 宋连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想看戏的心情已经渐渐往苏万章这厮身上靠拢了。 果然,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们找到了队伍! 彦闻也觉察到好友跟东家那炙热的眼神。 他的眉梢倏尔跳跃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现,转身对宋郗兰做一辑,“该说抱歉的是在下,医馆内着实没有可用的医者,还望宋小姐见谅。陵安城还有很多医馆,还请宋小姐去别家医馆看看。” 君子风度,与人为善,实在不好苛责。 宋连荷见状十分欣慰,不是恋爱脑的彦容柏,还真是帅啊!说话有理有据,从容不迫,任你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苏华清站在好友身侧,颇颇点头:“说得不错,在没有行医馆之前,求医问药的也没断过,没见过给谁耽误过。如今断没有行医馆不出手便被耽误的道理。宋小姐还是赶紧去别家看看吧。” 苏华清这张嘴向来厉害,宋郗兰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满月还要再说,被她给制止了。 “如此说来,是郗兰考虑不周。”她朝几人略略颔首,说了句“打扰了”,临走前目光再次落在宋连荷身上。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丫鬟离开了。 上了马车,满月还有些不服气:“他们怎么可能这样对小姐啊?尤其是那个彦闻,他忘了是谁让他有书读的?还有苏大人,他明明是翎王殿下的人,居然不帮小姐反倒向着一个外人说话!还有那个阿誉,当初他被庄小姐为难时,可是小姐帮他说的话,他都忘了吗?!” “行了。” 宋郗兰素来不喜这种无用的抱怨,她接过满月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缓缓道:“倒也不必气,至少可以确定,她不是连荷。” “奴婢早说不可能了吧,是小姐太把她当回事了。”满月不屑道:“别说二小姐不可能习得这一身医术,单说苏大人和彦公子,这二位是何人?怎会为她这样的人驱使?” 宋郗兰失笑,“你啊~最厉害的就是你这张嘴了。” 满月吐舌,讨巧道:“那也是主子心疼奴婢,不与奴婢计较,奴婢才被宠的胆子越发大了。”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身为女主,身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除了主角光环,也与她自身素养和气度还有三观都有关联。 她对府中下人极好,遇到点急事难事,下人们也从不找将军府的主母柳氏,而是直接跑去求她这位大小姐,能帮到的宋郗兰都会尽量帮忙,很得人心。 回去途中,宋郗兰也是一身轻松。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不可取,有种见不得妹妹好的嫌疑,但她的确骗不了自己。 她确实不希望行医馆与宋连荷扯上关系。 宋连荷脾气秉性皆上不得台面,又无文采,外人提起也只道她家世好,背靠将军府与侯府,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两姐妹一对比,宋郗兰便成了励志的代表,这也是她能嫁进皇室的筹码。 因为她确信,承孝帝绝不会仅仅因为儿子坚持便成全了他的。 除非,宋郗兰自身就已十分优秀。 尤其是有了宋连荷的衬托。 所以,她绝不能与行医馆有关,也不该与行医馆有关。 满月正是好热闹的年纪,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突然,她叫一声:“小姐……翎王殿下的马车?” “君临?” 宋郗兰立即探头看,就在她们马车后方,周君临的马车刚好转弯,拐进她们来时的路。 那是…… 去往行医馆的方向。 第116章 他把女神怼得哑口无言 宋郗兰离开后,宋连荷便摘了脸上的面纱,对小苏同学以及小彦掌柜都是一通嘉奖。 还不忘给阿誉改了个名。 “以后,就叫你阿俊,证明是咱们自己人。” 晁俊誉先是愣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变得晶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露出久违的欣喜的笑,“嗯!” 苏华清跟着凑热闹,上前揽住他的肩,“小阿俊~” 晁俊誉立即敛住笑,暗戳戳地白他一眼。 谁要你叫啊。 “我去读书了。” 见这边没麻烦了,彦闻转身就上楼。 会考在即,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之前的彦闻或许也略有些自负,可他来到陵安城后才发现,不论是寒门子弟还是高足弟子,长才茂学之辈比比皆是。不再思及儿女情长的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就像二小姐说的那样,他绝不能辜负这些年的寒窗苦读。 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身影,宋连荷好奇地问苏华清:“你兄弟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连他女神都敢怼了呢。” 后者才是重点。 原文中彦闻痴恋宋郗兰,一生未娶,为了她更是把前程都赌上了。 这是怎样一种情感? 这是被抽干脑髓的纯爱战士啊! 可是刚才呢,他居然把他女神怼得哑口无言,难道真的不爱了吗? 苏华清还摇着他那有道缺口的折扇,眯着他细长的眸,唇边噙着抹似笑非笑,“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 戏也看完了,苏华清拱手便告辞。 “我可等着万章居士的《异怪志》下卷呢。” 苏华清没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扬扬手,算是默默认领了他“万章居士”的身份。 这边医馆才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玄魅不知从哪跳了下来,突然落在宋连荷跟前,吓她一跳。 “我说魅姐姐,咱们下次能不能选个温和点的方式出现?” 玄魅无视她的调侃,冷静道:“翎王来了。” 宋连荷一听这人就炸毛。 “还有完没完了?上回的针法要是觉得不满意,我可以免费送他全套的!” 她撸起袖子就上前,双叶和阿俊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 玄魅提醒:“在后门。” 宋连荷来到后门,啪地就把门推开。 周君临就敛手站在门外,锦衣华服,玉冠束发,身姿飘逸,尤其是他一出场就自带的男主光环,整个人就像个发光体,无时不在吸引着宋连荷的视线。 就算再讨厌他,她也必须承认,周君临的确有当男主的资本,高高大大的很有男友力的样子,长相也刚好踩在她的审美点上。 其实这个也好理解,原身爱到死的男人,哪怕如今被她占了身子,也还是有属于原身的执念。 所以她每次看到周君临时,哪怕理智上是讨厌的,也还是忍不住惊艳、会动心。 就比如现在,心跳跟着乱两拍,眼睛里的惊艳哪怕只是瞬息,也还是让对面的男人捕捉了个正着。 周君临愣下。 她刚才看他的眼神,立马让他想到了以前,不论人前多嚣张跋扈,看到他就会变得乖巧柔顺,爱慕的视线一直都在他身上,只要他回头,就能从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看到全部的自己。 记忆猝不及防地浮现,周君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再去看宋连花荷,感觉也变得很复杂,突然之间,对她的埋怨又冒了出来。 不是说喜欢他吗? 不是非他不嫁吗? 结果倒好,大婚在即,她竟主动退婚! 如果仅仅因为与姐姐一同出嫁,她的自尊不允许,那她对他的情意竟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郗兰。 宋连荷这边好不容易把那股不甘压下,一抬眸就发现对方正皱着眉头,一副“都是你的错”的表情。 第117章 她是懂怎么恶心女主的 所以…… 他这是来兴师问罪? “翎王殿下!上次……”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一紧。 周君临抓住她的手,声音沉至压抑:“随本王过来!” “喂!去哪啊?有事不能站这说吗?你把手撒开!”宋连荷被他拉走,不停地甩着腕上的大手,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个发现又令周君临更心塞了。 “小姐!” 阿俊和双叶就要拦住他,尤其是阿俊,双眼都红了。 谷哈倏地上前,挡在两人面前。 “翎王殿下要训话,不想死就滚远点!”口吻中满是嫌弃。 谷哈性格不比影卫,两位都是王爷的近身侍卫,个性却大相径庭。谷哈要凶狠暴躁些,尤其他还是宋郗兰的迷弟,自是见不得主子跟这个宋连荷走得太近,哪怕是周君临主动前来,这错也得归罪到她头上,对待宋连荷身边的人也是厌恶至极。 双叶被他吓得不自觉退后一步,可阿俊没动,少年的脸色涨得发红,胸口不住起伏,双手也紧紧捏成拳,身板虽单薄,可也强韧,身形挺直,宁折不弯。 谷哈也不废话,直接抽出佩剑,直抵少年颈间,一字一句地施压:“退、后!” 尽管浓密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可阿俊仍是动也不动,“有种就杀了我!” “不要……”双叶去扯他,被他给甩开了。 双叶急得够呛,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谷哈眯起眼睛冷笑:“还真是跟你的主人一样令人生恶!” 剑突然朝前递进…… 咻——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爆裂。 感觉到来自对向的杀意,随即一股凌厉的风势直朝他逼来,谷哈本能侧身避开。 下一瞬,一柄短剑插入地面墙壁。 力道之大,似乎都能听到剑身的嗡鸣! 他抬起头,狠狠瞪着从里面走出的女子。 身着黑色束衣,长发高高束起,仅用一根红色缎带缠绕,缎尾时不时随风拂起。 玄魅一双无波澜的眸定定地看着他,从他跟前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抬出剑,再插回剑鞘。侧眸瞥一眼阿俊,“这里交给我了。” 阿俊捏了捏拳头,朝后巷那端看一眼,随即扭头就走。 他很清楚,再不甘也没用,如今的他根本不是对手,留在这也只会给玄魅添乱。 玄魅抱着剑站在门口,瘦高的身量好似拥有无穷力量,就这么冷漠地睨着他,一字一句:“不想死,滚远点。” 与这里的一触即发不同,巷尾则是另一番情景。 “几日后,本王大婚。” “……” 所以呢? 她眨着一副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时不时还忽闪两下,就这么不错眼地看他。 周君临先抿唇,然后瞪了她一眼:“宋连荷,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认错,本王可以既往不咎所有的……” 紧接着又补充:“前尘凡事。” 当然也包括她拿针扎他的事。 宋连荷收回视线,眉头微微皱下,这怎么还没完了呢? 见她不说话,好像正在思索。 他又冷着声音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宋连荷直接抬手打断他,“没什么好想的,不嫁就是不嫁!”她刚准备顺带挤对他两句,不经意侧身时,倏尔瞥见一抹熟悉的光环…… 就在墙头上。 那是女主的光环。 宋连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在周君临变得冷酷的目光注视下,她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浅淡弯弧,“可我又仔细地想了想……你毕竟是我心仪已久的男人,哪能说忘情就忘情呢。凡事也不至那么决绝。就比如,你只要承认对我动了心,没准我就改变主意了~” 宋连荷笑颜如花,眉目如画,眼波传情,一颦一笑都充满蛊惑。 她是懂怎么恶心女主的。 第118章 擎王不喜欢我与外男太过亲近 周君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愤怒又难堪道:“宋连荷,这是你一名女子该说的话吗?” 尽管还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口吻,可宋连荷却注意到,他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着实令她惊奇。 周君临对原身向来都是干脆果断,从不在感情上让她寄予一丝一毫希望,一句“你也配?”就会将她打回原形。 哪像此刻,他先想到的是她“该不该”,而不是“配不配”。 很显然,不只是她,就连一墙之隔的周郗兰也觉察到了。 她呆立在墙下,竟有一瞬脑海空白。 在问出那句话后,宋连荷就一脸不敢确信地看着周君临。 他不会是被夺舍了吧,还是另有阴谋? 可是然后呢? 说完不是一名女子该说的,然后呢? 就这么完了? 显然,就这么完了。 没有下文。 宋连荷被他给气笑了,朝他挑起大拇指—— 你是这个。 周君临好似不明她何意,敛起手沉,就避开视线。 “姨母今日突然提到你。” 祁贵妃? 宋连荷对那位松生空谷般的贵妃印象很好,后宫之中,难得她和淳德皇后都这般不争不抢。尤其还听说,她当年为了照顾姐姐留下的稚子,毅然决然喝了绝子汤。 这种精神深深感动了承孝帝,也让她在后宫拥有了一方净土。 所以,能被这样的人提及,宋连荷还是觉得很荣幸的。 “姨母想请你进宫说会话。” “就这事?那你差人过来传个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宋连荷就要回去,不承想他又拦住她。 “还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说完?” 以前看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男主磨磨叽叽的? 周君临的眼神灼灼,紧紧盯着她:“你拒绝与我的婚事,是因为王叔吗?” 周沧晏这样的人,能亲自来到这间小小的行医馆,还能是为了谁? 再者,王叔跟她早有渊源,能不顾流言蜚语把人带回自己的府上,恐怕当时就已经把那顶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周君临的脸色变得阴沉,当真像在看不忠的妻子。 宋连荷本想否认,可看他的表情随即就改了主意,“是啊。” 她大方点头:“我就是为了他。” 既然是大腿,不抱白不抱! 而且周沧晏自己不也说了嘛,移情别恋的对象,与其找苏华清,不如找他。 早前因为圣上金口一开,婚事作罢,她也就没想搞得这么麻烦。 但眼下看周君临貌似对她退婚一事很抗拒,那索性就把麻烦丢给周沧晏好了。 反正这两人是主角跟反派,有她没她,主线剧情一大半都是靠这两人相爱相杀完成的,她不过是回归了剧情而已。 她承认得实在是太坦然了,竟没半点羞耻之心,更别说是愧疚心虚了。 周君临握紧了拳头,周身都是戾气,“所以,你早就背叛本王了!” “打住!”宋连荷歪头看他,根本没被他身上戾气吓住,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别的男人叫‘背叛’,你和宋郗兰就是两情相悦?翎王殿下,你也算是饱读圣贤书了,这种强盗逻辑,你觉得说得通吗?如果你之前就不拿我们之间的婚约当回事,那我现在也没必要认真。再者,我就是喜欢擎王,我就是觉得他比你好!” 盯着周君临渐变的神色,微微起伏跌宕的胸口,她妖娆一笑:“没经历过被女人抛弃是吧?没事,这都头一回,以后就好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说罢,她又矜持地退后一步,娇滴滴道:“擎王不喜欢我与外男走得太近,告辞了,翎王殿下。” 周君临漆黑的眸子看过去,她扭摆着纤细的小腰,走出了一种祸国殃民的气场。 第119章 二小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蓓月楼,作为陵安城最大的艺坊,这里是许多达官显贵光顾的场所,每晚都是歌舞升平, 二楼,磐息阁。 与楼下的喧闹不同,这里是整个蓓月楼视野最好的位置,打开窗户即能俯瞰楼下全貌,居中的圆形舞台上,此刻正有几名艺妓在跳舞,偶尔抬起的长腿,难以遮掩裙下风情,惹下底下一阵叫声。 “她真这么说?” 厢房内,一袭玄衣面罩银色面具的男子,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没什么温度的琉璃眸抬起,视线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是。” 玄魅如实汇报:“翎王代祁贵妃传话,还说明日要请小姐进宫说话。” 榻上男子不屑冷哼了声:“真是出息。” 祁贵妃找宋连荷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替她那个外甥说话,想在大婚之前挽回局面。 抢不到,就将家中长辈抬出来,他这个侄儿,可不是出息嘛。 旁边,影卫有点急:“主公!万一宋二小姐再被祁贵妃和翎王给忽悠了怎么办?毕竟宋二小姐看起来实在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玄魅把眼一瞪,“你说谁不聪明?” 见她那么护短,影卫急忙投降,“我我我,说我总行了吧!” 不过影卫也是真替主公着急,宋二小姐肩负为骆家开枝散叶的艰巨任务,怎可叫别人挖了墙脚? “影子。” 周沧晏突然出声,口吻有几分闲适,“好久没去看望皇嫂了,也该去宫里走动走动了。” 影卫立马支棱起来了:“是!” 周沧晏又瞥一眼玄魅,“加派点人手在医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钻进去。” 玄魅应:“是。” 她才退出去,管家就过来了。 影卫纳闷,“良叔,是府里出事了吗?” 不然他老人家怎么会来蓓月楼? 没人知道,这蓓月楼实则是主公的产业。 “呸呸呸!” 庞吉良瞪他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府里好着呢!” 抬眼就看向周沧晏,干瘪的面颊都变得表情丰富了,“王爷,这几日怎么不见二小姐到咱们王府来呢?她不来,您也不回来,老奴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跑到这来找您了。” 说着他就叹口气道:“您说二小姐一个姑娘家,以她目前这种情况,一个人住在外面怎么行?吃住都不方便,又没有人照顾,老奴放不下心啊。” 周沧晏不知在想些什么,右手指腹摩挲着左手的骨戒。 明明人是坐在这儿的,却总有种超脱于世的感觉。 “老奴从府中挑几个得力的丫鬟老妈子,明日一早就给二小姐送去。另,老奴已将隔壁的制衣坊和茶坊也都买了下来,王爷若公务繁忙不方便回府,也好就近休息。” 影卫听了都不得不挑大拇指。 良叔这执行能力,真的很可以。 —— 轿子被抬进皇宫,宋连荷需步行到潭帷宫,她这一路都是昏昏欲睡。 她昨晚又在研究药方呢,鸡叫了才睡。没想到祁贵妃那边早早便派了人来接,她也不好推辞,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爬起来。 可她到潭帷宫才刚跟祁贵妃请了安,就有人来报,坤仪宫那边来人了。 “连荷还真是招人喜欢啊,你前脚才刚到这,皇后娘娘就差人来喊了。”祁贵妃不动声色地看她,倒把宋连荷看得有点心虚。 不对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是皇后找她有事,跟她又没关系。 祁妃又笑笑,“既是皇后要见你,你便去吧,不过晌午你可要来潭帷宫陪本宫用膳。” “多谢贵妃娘娘。” 宋连荷急忙应下。 祁贵妃叫她来所为何事,其实她心里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离开潭帷宫时,着实松口气。 来接宋连荷的竟是皇后身边的房秀姑姑,她忙朝对方施礼,“见过房姑姑。” 房秀一笑:“宋小姐,皇后娘娘等着见你呢。” “烦请姑姑带路。” 从潭帷宫到坤仪宫,需绕行半个皇宫。 当年,祁贵妃向承孝帝特意求来这潭帷宫,就因它距离帝后的寝宫最远,也表明了自己不想争取圣宠的心愿。 承孝帝自是明白她的心意,也便允了。也正因为此,哪怕后宫是新人换旧人,祁贵妃在承孝帝心里也总有一席之地。 房秀让身露出身后轿辇,“宋小姐,请上轿吧。” “啊,这怎可使的?”宋连荷立即退后一步,连连摇头。 在现代时她也是看过宫斗剧的,在皇宫里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坐轿的,从辇毂、凤辇再到普通妃嫔坐的辇乘,那都是有严格等级划分制度。 她一个二品大将之女,何德何能? 不,她不配! 主要是,怕招黑啊~ 房秀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疼爱晚辈,宋小姐莫要再推辞了。” “这……”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再不上就显得太矫情了。 “谢皇后娘娘,谢房姑姑。” 宋连荷也着实是累了,上了轿后,晃晃悠悠地直打瞌睡。 房秀朝她这边扫了眼,貌似弯了弯唇角,很快又给压下去了。 宋连荷的担心并不多余,房秀随走在辇侧,抬着她这一路,少不得各个宫的人出来打探,这坐着坤仪宫轿辇的究竟是何人? 怕不是在宋连荷人还没到坤仪宫,她的身份信息就被扒了个底朝天。 潭帷宫内,祁贵妃正在喂她的鹦鹉,将小米送入宠中食碗,她状似无意道:“子尹此次……怕是再无机会了。” 她的陪嫁丫鬟亦是如今潭帷宫的大宫女金淑,不解地问:“娘娘何出此言?” 祁贵妃只是敛眸,不置一词。 坤仪宫。 宋连荷是被人唤醒的。 她揉揉眼睛,看向对面带着笑意的房姑姑,不好意思地下了轿,往回找补地说了句:“我打小就觉多,姑姑见笑了。” “无妨。宋小姐这边请。” “多谢姑姑。” 宋连荷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这可是皇后寝宫,怎敢怠慢?况且,上回替祁贵妃出那主意,无形中可是得罪了整个后宫!皇后嘴上不说她什么,万一记恨她怎么办? 淳德端坐在花园里,手执一杯香茗,正眺望园中成片的海棠花。 宋连荷直接跪倒在地,“臣女宋连荷,见过皇后娘娘。” 似是听到她的声音,淳德才慢慢调转视线,杯盏交给房秀,双手端庄地搁在体前,睨着她的视线窥不出喜怒。 “宋连荷,你可知罪?” 第120章 多大点事啊你跑来告状! 又来? 宋连荷不敢起身,眼神无辜地望着座上之人。 “回皇后娘娘,恕臣女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淳德望着她,一字一句:“你坏了擎王的名声。” “?” 宋连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到底是谁坏了谁的名声啊? 淳德板起脸,属于一国之母的威仪尽显,“你与外人说,你是擎王的人?可有此事?” “……”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 好像、貌似、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不对啊,就是昨日她为了摆脱周君临时才口嗨说了一嘴,皇后怎么会知道? 所以,是周君临先跟祁贵妃告状?祁贵妃又禀了皇后? 于是,今儿一大早祁贵妃还没等出气呢,就被皇后给截和了!再故意让她坐着轿辇招摇过宫的,明面上搞优待,实则是为给擎王出气所以才掩人耳目? 一定是这么一回事! 她可太优秀了,这都分析出来了! 那个周君临,还真是大嘴巴啊,多大点事啊你还跑到后宫来告状? “宋连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连擎王都敢染指?” 淳德的嗓音仍是低中带柔,却莫名带有一种威慑力,这可能就是身居后宫高位带来权势威压。 宋连荷始终跪在地上,在皇后娘娘发难时,脑筋已经转了几百转。 她要怎么回? 呃,就是她其实是单相思,人家擎王没看上她? 翎王就是在造谣!她根本没说过这话! 或者是她就是想气气翎王,所以小小利用了一下擎王殿下…… 不管哪种回答,好像都不能全身而退。 那是擎王啊,当今圣上的亲弟、威震大承的少年英雄、皇后拿他当半子! 是她一个名声不堪的臣女能染指的吗? 淳德好像会读心术,瞬间就把她心里那点盘算摸清了,当即质问:“你对翎王说的那些话,是拿擎王殿下当幌子?” “没有!绝对没有!” 这是一道送命题。 但凡点一下头,诋毁皇族的罪名就算是落实了。 好消息是,宋行风一家也别想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坏消息是,她恐怕还会连累到宣昌侯一家。 当下权衡利弊,宋连荷果断否认。 就没有! “没有?”淳德的态度显然迟疑,缓缓道:“你既没拿擎王当幌子,那便是……所言非虚?你与擎王关系不一般?” “……” 惨了。 她要怎么回?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难道要把绯闻坐实? 她当然没问题,可人家擎王会不会答应啊?万一再来个举一反三,到时再把她的罪一定,性质可比现在恶劣。 不过眼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皇后摆明不会善罢甘休,干脆破罐子破摔! “回娘娘,臣女……的确爱慕擎王殿下。” 对嘛,何必想那么多? 麻烦就是要留着丢给别人的。 淳德倏尔瞪大双眼,眼中似有狂喜,脸上肃穆的表情都快要压制不住了。 她还是第一听到有女人说喜欢别芜! 至于绯闻制造者宋连荷,对于新角色她适应得很快,这边承认了喜欢擎王,那边就各种小情话一套一套的。 “自臣女与擎王殿下见第一面起,就被擎王殿下的风采深深折服,着迷……无法自拔。” “擎王不顾己身名节,救臣女于危难,臣女全部铭记于心。” “与擎王殿下在一起时,安全感满满……不过最令臣女喜欢的,自然是擎王殿下的好样貌,整个大承都找不出如擎王这般潇洒风流的男子了。” 宋连荷说得慷慨激昂,马屁拍得二里地外都能听见。 偏生有人就吃这一套! 淳德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转好,最后还抿着唇角,浮出一丝笑意,“你倒是有些眼光的。不过,他在你眼中……当真这般英明神武?” “不,娘娘,英明神武不足形容擎王殿下的优秀……” 她气势十足,正准备大聊特聊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宋连荷顺势回过头,猛地捂住嘴巴—— 周沧晏信步走来,他身量很高,玉冠束发,那张精致的脸放在整个大承都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其实他的五官精致到会显现一种阴柔之气,可长年征战沙场沾染的血腥气,又刚好中和了这股子阴柔,整个人便像被邪魔附身的俊美青年,看似没什么情绪的一个眼神,都像勾魂的钩子。 以前就单纯地觉得这男人帅,现在怎么越来越勾人了呢?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连荷表情一变,赶紧避开目光低下头。 恰恰这副好似见到情郎一样的小媳妇羞怯模样,很难说清楚她是清白的。 淳德坐在座上,真是越瞧越欢喜。 她是过来人,年轻时也是真心爱过的,单瞧宋家这位二小姐的表现,心里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周沧晏见过皇后,便被直接赐座。 他落座,衣摆随意撩起,很自然地跷起二郎腿,坐姿尽显霸气且随意,一手落在桌上撑着额头,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说吧,本王也听听。” “……” 宋连荷跪在那,尴尬地能用脚趾抠出一座地下宫殿了。 该死,她刚才说那些他一定是都听到了! 看着跪在面前差点把脑袋埋进胸口的人,柔柔弱弱的那么小一只,很能激起对方的保护欲,尤其是当她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过来时,心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恶劣地在他胸口一会搓圆一会捏扁。 他挑眉。 还真是令人烦躁啊。 “起来吧。” 老实说,他不喜欢她跪在那的样子。 在他的认知里,她就不该是跪着的! 淳德抿唇笑,扭头对一旁的房秀小声道:“心疼了。” 口吻中隐约透着看戏的兴奋。 周沧晏:“……” 他能听到。 可能是跪得太久,再加上起太早的缘故,宋连荷起来后就有点贫血眩晕,身子摇晃两下。 周沧晏眼眸微眯,旁边宫女还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起身稳稳把人扶住。 眩晕不过就是几秒的事,待宋连荷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她此刻正在周沧晏怀里。 而且是当着皇后的面!! 她要哭死,这下算是坐实了她“别有心机”“蓄意勾引”“朝三暮四”的名声了。 第121章 臣女配上不擎王殿下 周沧晏环住怀里的人,她骨架小,捏上去感觉稍一用力就会捏断了。 他又想到了木屋那一晚。 半山腰,风雨夜,人迹全无。 她就像朵破碎的娇花,被粗鲁地搅碎了花瓣,变成黏腻的花汁。 周沧晏始终记得,花汁被涂了满手的感觉…… 眼神倏尔变得幽暗晦涩。 宋连荷在反应过来后,就想立即离开,“多谢擎王殿下。” 在皇后面前,她必须礼仪满分。 周沧晏只是“嗯”了声,可撑在她后腰的大手还没撤,掌心热度透过两层布料传递给她,源源不断的热量,像要把那里灼穿。 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竟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淳德轻笑着道:“是本宫的疏忽了。”随即示意为宋连荷赐座,完全没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似得。 宋连荷借着拜谢,赶紧脱离周沧晏的气息范围。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被下了蛊,一吸一呼之间,尽是他的气息和独属于他的带着血腥的味道,她顿时便心慌得不行。 周沧晏也回到原处坐下,再次跷起二郎腿,懒洋洋地看向她。 宋连荷背脊挺直,却是如坐针毡。 万万没想到正主来了,眼下这种情况,她要如何解释才好? “呃……” 她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臣女刚才和皇后娘娘在闲话家常,王爷一定不会感兴趣的。” “哦?都说什么了?也说与本王听听。” “呵呵,也没说什么,”淳德皇后笑眯眯道:“不过就是说了些对别芜的钦慕之情罢了。” 说着,执起帕子掩面笑了下,“哎哟,直把你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本宫听着都感动,可见对你用情至深呐。” 周沧晏一点点调转视线,唇角上扬:“哦?” 宋连荷:“……” 呵,都毁灭吧! 她这下是洗不白了,不论她怎么说都会得罪人,不是皇后就是擎王,哪个都不是她惹得起的,索性就装傻不再开口。 看在淳德和房姑姑眼中,那便是小姑娘脸皮儿薄,害羞了。 这时,淳德朝房秀瞥一眼。 房秀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便道:“娘娘,宋小姐对殿下如此情深意重,您可得替她做主啊。” 宋连荷一惊。 什么意思? 做什么主? 淳德微微一笑,端庄不失柔美,“本宫最爱成人之美了,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罢去看宋连荷。 听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呢? 宋连荷腿一软,又跪下了,“皇后娘娘!刚才所说不过是臣女心中所想,臣女不敢高攀擎王殿下!” 原本还是一副凡事漠不关心状的男子,哪怕房秀撮合两人之意那么明显,他没有任何反应,却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偏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周沧晏不过扯下薄唇,哼笑了声:“是不敢,还是不想?” 当然是不想啊! 可她才刚在皇后面前表明“心迹”,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别芜,你吓到她了。”淳德柔声道:“有本宫为你做主。” “娘娘,实在是……臣女配不上王爷!” 周沧晏倏尔起身,来到她面前,在她抬起头看向他时,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带着粗糙的磨砺感,不经意地摩挲着她光滑的皮肤,“你配不上本王,却能配上翎王?” 他缓缓蹲在她面前,他身高体长,蹲下身子也比她高出许多,宋连荷还得昂起头看着他。 “王爷……” 他慢慢凑近阻止她“你再说下去,本王也帮不了你了。” 宋连荷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去看皇后。 淳德脸上的笑已然敛下许多,眼皮阖着,自有一种高位者的冷漠。 宋连荷瞬间意识到,淳德再仁善也是一国之后,更何况周沧晏还是她疼爱的晚辈,欺骗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一刻,宋连荷怂了。 她乖乖闭上嘴巴。 周沧晏眯着浅色的,眸底映出她眼巴巴看着他的可怜模样,一抹笑意不经意间掠过唇瓣。 他放开手,好像突然之间下了某个决定,周身隐约露出诡谲兴奋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沉睡已久的野兽渐渐苏醒。 看到他这般,宋连荷莫名全身汗毛竖起。 可他却并未有任何举动,而是转过身道:“皇嫂,别芜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淳德静静看他,一笑:“去吧。” 宋连荷却愣了。 他……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她这边急得直朝他眨眼睛,周沧晏视若无睹,带着他特有的威压从她身边越过。 宋连荷:“……” “宋连荷。” 淳德倏尔唤她。 “是。”她忙应声。 淳德起身,房秀上前虚虚搀扶,她来到宋连荷面前,“既然你与心悦别芜,那本宫便为你做这个主,为你二人去圣上那里请旨赐婚。” —— 周沧晏出了坤仪宫,便去了祥麟阁。 偌大的藏书阁,已经有人在那里。 “遂北已月余未见雨水了。”曹觐将手中的书,又送回书架,他转过身来。 男人一身铠甲,晨曦笼罩金色铠甲之上,泛起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泽。虽不是征战沙场那种重型铠甲,仍旧衬得他英明神武,卓尔不群。 再过两月便是秋收,遂北本就气候干燥少雨,谁知今年夏至以来还未见一场雨。一旦旱灾,对遂宁城而言将会带来一场冲击。 周沧晏站在不远处看他,“今日找你,正为此事。” 曹觐神色淡然,好像意料之中,可又微微皱起眉。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掠至。 相比周沧晏,曹觐反应要略大,他先是错愕,然后一直盯着门口方向。 玄魅走近,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来到周沧晏面前:“皇后娘娘去崇政殿找圣上了。” 周沧晏敛着眸,目光极为平静。 哪怕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结果。 倒是曹觐,疑似扯了下唇角,朝他这边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难得话多了几句。 “皇后极少会去崇政殿,除非是大事、要事。” 周沧晏随手拿起一卷兵法,口吻仍听不出情绪,浅淡的眸光却依稀透着股趣味,“谁说不是呢。” 第122章 那是父亲和姨娘的家 宋连荷从坤仪宫出来就始终心神不宁。 虽说皇后没有再发难,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才被宫人送到东阳门,身后有人追上来。 “连荷!” “爹?” 宋连荷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宋行风,他身着官服,应是刚下朝。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 宋行风气得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宋连荷身后的宫人见状,吓得急忙拦下,“哎哟,将军请息怒!将军息怒啊!” 宋行风直到这时才认出,对方是坤仪宫皇后身边的,咬了咬牙,不甘地放下手。 宋连荷当然知道他是因何生气,轻扯唇角笑了笑,“父亲,再过几日府里就要办喜事了,您就不担心您的那位妾室操办不得宜丢了您的脸面?与其跟我在这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回府帮着张罗张罗。” “你还有脸说?”宋行风狠瞪她一眼:“这几日你究竟去了哪?” 宋连荷又是一笑:“左右没出陵安城,父亲若真的关心我,早就派人寻我了不是?陵安城就这么大,还怕寻不到?如今再来问,倒显得父亲假模假样,虚伪得很呢。” 有些话,她不愿意明说,可也不愿意有人拿着亲情当幌子。 他们也配? 连宋郗兰都能找到她,宋行风这个做亲爹的却不知?呵,到底是有多不在意她这个女儿啊。 宋行风也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比起她在哪,他更在意的还是她退婚一事! “做出离家这种事,你还敢责怪为父?你真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呵,彼此彼此,您也没给女儿长脸啊。” 她笑眯眯地应,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宋行风又要抬手教训,“你——” “将军使不得啊!” 宫人再劝,宋行风硬是压住了火气,没好气道:“给我回家!” 落下的手改抓她的手腕。 “父亲这话错了,我哪有家啊?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是您与姨娘和姐姐的家。”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姓宋,怎么就不是你的家了?莫要在此编排了!你母亲处处忍让,在这个家过得如履薄冰,你姐姐又是每时每日需得看你的脸色度日!你别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若还想留些脸面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家!” 宋行风虽也在气头上,但也知道这里是宫门,来往都是熟人和同僚。 听着宋行风替那母女俩说话,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绵密的痛。 她知道,这是原身的痛。 这感觉很不舒服,她手握成拳,朝着胸口用力敲了几下,好像不做点什么,她非得憋死! 宋行风皱眉,颇为看不上她这些小动作,好像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就是不如他的兰儿识大体! “好一句‘处处忍让’。” 宋连荷突然甩开他,昂起头直视他,“忍到自己从贱妾抬了正?忍到庶出的女儿代替嫡女,成了明媒正娶的王妃?” 宋行风脸一沉,她在认真发问,他却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很不耐烦,“你一个晚辈,怎可妄议长辈?全无教养礼数!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嗤笑,“呵,自然是不曾。我母亲去得早,父亲也只会把我像只猫啊狗啊似的丢在府中角落,连府里那些下人都敢欺负我!我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父亲跟我谈教养礼数?敢问父亲,我受欺负的时候,父亲在哪?我被人漠视嘲笑的时候,父亲又在哪?再问父亲,当真就对府里之事一无所知吗?” 宋行风被她问得愣下,仅仅就是这一息的迟疑,宋连荷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止是她,身后那些宫人也都是目露同情。 “原来您都知道啊。”她还在笑,笑得更明媚了。 原文里,宋连荷就是个女配,是个炮灰,没有过多着墨。 只有在成为这个宋连荷后,她才知道原身的童年有多糟糕,除了外人眼里的光鲜,余下皆是满目疮痍。 宋连荷站在原地,不卑不亢道:“所以我才说,父亲口中的那个家,可以是任何人的,但一定不是我的。” 她退后一步,然后就要走。 “站住!” 宋行风被女儿在外顶撞得哑口无言,本已是怒极,再放任她离开,岂不等于是心虚?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他几步上前抓住宋连荷,直接将人带出东阳门。 宫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再去阻止,赶紧小跑着回去禀明皇后娘娘。 将军府的马车候在外。 “我不上!” 宋连荷死死抓着车门,就是不肯上去。 注意到有同僚朝这边走来,宋行风抓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宋连荷就觉得手臂要被掰折了! “好疼!” 宋行风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她疼不疼,只要没断那便是不疼! 他继续用蛮力扯开她的手,再一把将人推进马车。 “将本将军的马牵来!” 他大吼一声,侍卫立即将他的马牵过来,宋行风翻身上马,“回府!” 父女俩在宫门外发生争执,自是被很多人瞧见,谷哈把这一消息带给周君临时,他刚到潭帷宫不久。 谷哈附耳说完便退了出去。 注意到周君临的表情起了细微变化,祁贵妃回眸,缓缓道:“有事你便去忙好了。” 周君临拢眉,“姨母刚才说皇后……” 祁贵妃倏尔抬手打断,慢慢闭上双眼:“本宫乏了,你回吧。” 周君临的眉拧得更深,起身朝她施礼。 直到周君临离开,祁贵妃才睁开眼睛,朝门口方向看一眼。 还真是像极了他的好父皇…… 护国将军府,叠翠轩。 柳氏还在屋子里跟娘家人说话,田嬷嬷匆匆折回,“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宋连荷回来了?!”柳氏腾地起身,随即变了脸色,恨道:“这个死丫头还回来做什么!” “回夫人,是老爷带回来的。” “老爷……真是作了孽了!” 柳氏气得直拍桌子。 坐在一旁的人好奇地问:“姐姐,何事这般着急啊?” “唉,还不是那个宋连荷,简直就是阴魂不散!”柳氏对着自己的弟妹辛海芸抱怨了一通,之后又道:“哼,说什么绝不二女共侍一夫,我当她还真有骨气呢,这倒好,才出去几日就装不下去了,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呸!真是不要脸!” 第123章 我哪来的什么舅母? 辛海芸是柳氏堂弟柳卫钧家的,上个月才随夫家回陵安述职,进身正六品千总,如今在宋行风手底下做事。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辛海芸自然要与柳氏拉近关系,没事就过来跟她说话,尤其是最近将军府张罗婚礼,更是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她听到柳氏抱怨,对于宋家这点事她也是门儿清,于是连忙道:“嫂子说得对,婚都退了,还回来做什么啊?这不摆明了是要跟咱们兰儿争嘛!依我看,嫂子可不能留她!” “她那些恶毒的心思我又岂能不知?可是你也听到了,她是将军带回来的,若我将她赶走,将军那边我该如何交代啊?她毕竟是我们将军的女儿,不可……不可做得太过。” 柳氏状似为难得很,辛海芸则冷笑一声:“这事何须嫂子劳神?妹妹这就替嫂子走一趟!定会让这小浪蹄子知难而退!” 田嬷嬷连忙出声:“哎哟~柳夫人啊,可不能乱说,让外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啊?这二小姐厉害得很,不只是老奴,就连我们夫人都着了她的道!” 柳氏也是被欺负得怕了的模样。 辛海芸在老家那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悍妇,还会怕她一个黄毛丫头?再加上她有意想在柳氏面前露脸,于是拍案而起,“还反了她不成?嫂子好歹是她的长辈,她再厉害还能罔顾父母养恩?要我说就是嫂子性子太软,才会让这些小辈给欺负了!嫂子且端坐着,妹妹这就去帮你收拾这个臭丫头!” 辛海芸带了自家两个老妈子,气势汹汹地便出去了。 柳氏眯起眼睛,嘲弄道:“我这个弟妹啊,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我那二伯母是什么样的人物?还不是一样被她整治得躲去了乡下?”又朝田嬷嬷看一眼,“你跟着去看看,给她加把火吧。” “是。”田嬷嬷眼里都是恨意:“夫人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儿子的断腿之仇,她可是一直都记着呢! —— 虚白小筑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宋连荷是被侍卫能绑进来的,推进去后便转身出去,门“砰”地关上。 宋连荷挣扎着坐起来,用牙将缠在手上的绳子给咬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好你个宋行风,这一路居然就这么把她给绑回来的! 抬起头环顾一圈这院子,才几天而已,就变了个样。 府里为准备大婚有些地方需重新修缮,暂时无法搁置的箱柜、屏风、镜台统统堆到她这院子里来了,将偌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呵,这是压根没打算让她回来啊。 既然如此,宋行风何必再装什么父慈女孝? 她站起来,活动下腰身,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颗枣子丢到她头上。 宋连荷“啊”了一声,手捂着脑袋,抬头就看到悠哉挂在树上的玄魅。 “啊!魅姐!!” 看到她就像看到亲人。 宋连荷伸着双手,一副求抱抱的架势。 玄魅很轻松跃下,来到她面前,刚要开口面色倏尔一变,一把拉过宋连荷,侧身躲避。 一支箭咻地射入身后墙壁。 宋连荷惊得瞪大双眼,“这是……” 刺客!! 这两字刚刚钻入脑海,玄魅一句“待在这”,人便跃上墙头追上一道黑色身影。 宋连荷还没反应过来呢,门就又被人推开。 “柳夫人,这边请。” 田嬷嬷将人引了去。 “嗯。” 辛海芸端着官家夫人的架子,由丫鬟老妈子搀扶着走进去。 她身量不高,长得富态,下巴微抬,都是习惯用鼻孔看人的。 见院子里这副光景便已知晓,宋连荷在这府里有多不受待见了。 她垂下目光轻蔑一笑,走过去捏着嗓子道:“这位便是二小姐吧。” “正是。” 田嬷嬷看向宋连荷,梗着脖子冷声道:“这位是夫人娘家弟妹,亦是二小姐舅母,二小姐还不来拜见?” 舅母? 原主记忆里没这号人物,但原文提过寥寥几句,柳氏有个弟妹没少给她鞍前马后,柳氏有些见不得光的,都是她去给操办的。 柳氏的弟妹,原书里的第N号炮灰。 想起她是谁,那便心里有数了,这是柳氏想用她来恶心自己呢! 宋连荷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我外祖就我娘一个女儿,我哪来的什么舅母?谁家的谁去拜,供到桌上拜我都没意见!” 田嬷嬷是知道她这张嘴有多厉害,也不想再吃亏,恨恨地瞪她一眼没说话。 辛海芸却是恼羞成怒,一个丫头片子也敢羞辱她? “你个杀千刀的小泼皮!也就是我那个嫂子性子软才会任你拿捏!今天我就替嫂子好好教训下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她高高地扬起手,朝宋连荷的脸扇去。 宋连荷冷笑,迅速按住她的手,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地一声,又脆又响。 变故太快,这一巴掌直接把辛海芸给打懵了,她捂着脸,待反应过来后就爆出尖叫,“你敢打我?!” 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两只眼睛通红,跟要杀人似的! “给我抓住这个小贱人!快给我抓住她!居然敢对长辈动手?看我不打死她!” 她带来的两个老妈子叉着腰进来,撸起袖子就要去摁住宋连荷。 田嬷嬷眼看事闹大了,也不去规劝,反而退到后面,撇清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她突然愣下,又赶紧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怎么回事?两个婆子就这么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她再去看一边的宋连荷,眼神都变了。 她这是施了什么妖法? 为了应付这种突发情况,宋连荷早就在身上备了各种保命自救的药。别说是放倒两个人,就是两头牛,剂量也是管够! 她缓缓抬头,笑容诡异,“谁还想试试?” 田嬷嬷怕得很,脚步踉跄着,“杀、杀人了!杀人了!” 辛海芸被她这么一吓,也跟着白了脸,可比起田嬷嬷她到底也是身经百战,“你别在这故弄玄虚!我才不怕你呢!” 宋连荷勾勾手指,笑得更瘆人了,“那你就过来~” “当我怕你不成!”辛海芸就要冲过去,突然被人挽住胳膊,“舅妈,万万不可!” 宋郗兰及时赶过来制止道:“舅妈,这里可是将军府,您在这里闹事,可有想过要如何向我父亲交代?” 宋连荷不禁感叹,不愧是女主啊,智商在线,一击切中要害。 第124章 今天谁也别想出了这扇门! 可女主给力,架不住她队友都是些拖后腿的。 辛海芸还在气头上,指着宋连荷便道:“一个小辈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你母亲是个性子软弱的,我身为长辈教训一个罔顾纲常的小辈,那是天经地义,就算此刻将军站在这,又能奈我何?” 辛海芸刚从小地方搬来陵安,早就被这里的繁华迷花了眼,也见识过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别看她只是一个千总夫人,由于有将军府这层关系,每次出门也都跟都城里的其他官太太一样排场,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上前攀附的。 她既得了柳氏的好处,自然是要为她办事的。 别看宋连荷是将军嫡女,可将军眼里何时有过她?更别说如今她还被翎王退了婚,日后就算留在府里,也只会因为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而处处遭人嫌弃! 辛海芸就是笃定没人敢替她出头,才要替柳氏出面教训她。一来是为在柳氏面前露个脸,二来也是想踩着宋连荷抬高自己的身份! 辛海芸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一看,当朝二品大员嫡女又怎样?有封号在身又怎样?只要自己还是她“舅母”就有资格教训她! 即便是出了事,不还有柳氏嘛!她是将军夫人,能看着自家亲戚出事? 思及这些,辛海芸更有主心骨了,自信道:“兰儿,这事你别管,你退到一边去,别沾了晦气。” “舅母,万万不可……” “田嬷嬷,还不送小姐出去!” “是。” 田嬷嬷可想不了那么多,她恨宋连荷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有个人能好好惩治她! 门砰地关上,宋郗兰被关在外面。 院里则是侍卫奴仆老妈子围一圈,虎视眈眈地盯着宋连荷。 宋连荷神情懒洋洋的,别说是这些人,就再来几十个,她也都能放倒!直到…… “放下我娘的牌位!” 看到田嬷嬷派人偷偷取来林束娘牌位的那一刻,宋连荷只觉得体内像有座火山爆发了! 滔天的恨意,扑面而来,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恨。 如今,也是她的。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与其心灵相通,精神共享。 看到生母的牌位被一个阴险恶毒的老妪捧在手上,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一股脑地直冲天灵盖! 这比看到周君临跟女主双宿双飞还要令她震怒! 宋连荷知道,原主对于母亲有深深的崇拜与思念,任谁都别想凌驾于母亲之上! 田嬷嬷早有准备,早在带着辛海芸来到这院子时,就偷偷差人去取来大夫人的牌位。 这是柳氏暗暗吩咐的,柳氏下了狠心,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女儿的幸福!她知道宋连荷最在意林束娘,每次都会以此来激怒她,让她在宋行风面前情绪失控,届时柳氏再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宋行风自然就会责罚她。 屡试不爽。 今次她也如此示意田嬷嬷,今日这事只管闹大,要闹到连将军都收不了场,闹到宋连荷再也妨碍不到女儿! 宋郗兰被关在外面,她自然知道母亲想做什么,急得直拍门:“开门!快开门!” 她不喜宋连荷是一回事,但也不赞成母亲做出利用人家亡母牌位这等有损阴德之事。 门内,宋连荷的表情阴沉下来,冷冷看着对面这些人,整个人诡谲压抑,就像被魔邪附体,她勾起唇角,笑容阴森,一字一句:“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出得了这扇门!” “呵呵,还怕你个目无尊长的孽障不成?”辛海芸越发得意起来。 田嬷嬷朝两边奴仆和侍卫递个眼色,几人点头,都悄悄摸出藏在腰间东西…… 第125章 我一定会替你守着你娘 宋连荷很有忧患意识。 她知道自己身处异世极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再加上她名声不好,又得罪了那么多人,保不齐哪天走在街上,就会被人偷袭暗算。 所以,她给自己备了许多防身的药物。 在放倒了辛海芸带来的两个婆子后,她也没惯着那些人,掏出药粉就是一通洒。 与此同时,对面也是一片白色粉尘…… 宋连荷愣了。 他们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宋连荷一怔,心里暗骂一句“窝巢”,急忙抬起胳膊挡住鼻口。 站在前面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变得晕乎乎,接着身子一歪,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地。 身后田嬷嬷等人也没想到,宋连荷竟也会用下药这等伎俩,也是气得不行,心里一个劲地骂。 骤然,风起。 一阵风刮过,就像拿着把大扇子朝这院里用力扇过,风向骤变,又快又急,散落在空中的粉齑,竟被齐齐朝着宋连荷的方向反扑。 不是这么倒霉吧? 大家一块使阴招,凭什么就得她中招啊? 鼻腔倏尔有点痒,宋连荷心下一凉,她研制的药粉是何效果,自己再清楚不过! 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从怀里取出个磁瓶来,她这副身体尚做不到对这些药免疫,才刚拔掉塞子准备吃颗解药,瓷瓶就被侍卫一脚给踹飞—— 这些都是从叠翠轩里带出来的人,对她自是不用客气,下脚也没个轻重,直接就把宋连荷掀翻在地! 宋连荷趴在地上,不小心还咬到了唇,嘴里很快就有血腥味蔓延。 她疼得皱起眉,朝一旁啐一口,撑着手想起来,可身上竟一点劲都用不上! 宋连荷的脸唰的就白了,完蛋了—— 她配的药粉主打一个防身,昏迷一到两个时辰就会苏醒,也不伤身。她是因为吸入得少,虽然能保持清醒,但身体却软成一瘫水,更何况还有田嬷嬷他们准备的迷药,组合到一块威力加倍!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能等着被人为所欲为! 啊!魅姐,救命啊! 宋连荷慌得不行,哪怕是这个节骨眼上,她还痛定思痛,解药必须要改良,不仅要便于携带,最好还是要便于服用! “去把她绑了!” 听着身后辛海芸兴奋的声音,宋连荷怎会坐以待毙? 她眼一眯,颤颤巍巍伸手摸入腰间,掏出银针包,准备给自己扎上两针。 但她实在是太小看这药的威力了,手哆嗦得整个像放慢了的慢镜头。 还不等她捻起银针,一只脚就狠狠踩在了她的手上—— “啊!” 宋连荷失控尖叫一声。 那只脚的主人还嫌不解恨,用力踩下去再左右碾了又碾。 宋连荷这具身体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没干过重活,当真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哪里受得住这么粗暴的对待? 宋连荷疼得不行,整只手臂都在直哆嗦着。 她白着一张脸抬起头,对着正在肆意折磨她的女人,苍白着脸虚弱地笑了声,缓缓道:“我定会废你一只手!” 辛海芸嘲弄地看她,倏地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宋连荷的脸上! “果真是个没娘教的,对长辈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宋连荷被打得耳朵嗡嗡地响,半张脸都肿了。 田嬷嬷就站在一旁,嘴角噙着解恨的笑,冷眼瞧着。 辛海芸抬起脚,又狠狠踩向她的另一只手,“小贱人你给本夫人听好了,以后在这府里,只有一位小姐,便是我那外甥女。” 宋连荷紧紧咬着唇,胸口火山岩浆翻滚,通红的眼睛泛着寒光,笑得瘆人,“呵呵,你另一只手,我也要了。” 辛海芸气焰正足,脚踩堂堂将军府嫡女,感觉不可一世,怎会信了她的鬼话! 她刚要反驳,田嬷嬷突然道:“二小姐,你娘的牌位可还在这呢,怎可说出这般冷血残忍的话?” 牌位? 田嬷嬷这么一说辛海芸才想起来,对啊,还有她娘的牌位在这呢! 宋连荷面色变了变,努力想要抬起头,感觉身体里被缚着的另一个灵魂,似要冲破桎梏,拼命地挣扎着,双眼红得可怖,每说一个字都像含着刀刃,恨不得割开他们的喉咙:“别动我娘的牌位!” “二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一个死人的牌位,有什么不能动的?”辛海芸可不信那个邪,从田嬷嬷怀里一把将牌位抢过来,扬在手中轻蔑道:“我就砸了又能如何?” 田嬷嬷抬眼看她,哼笑了声,暗骂一句“蠢货”。 不过,亏得有这么个没脑子的,夫人和自己才好出这口恶气! 辛海芸自持长辈身份,当真是有恃无恐,作势就要把牌位砸下去—— “不要!” 宋连荷猛地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借着冲劲把人撞个四仰八叉。 “哎哟!” 辛海芸狼狈地倒在地上,田嬷嬷惊呼一声,立即让人去扶,辛海芸大呼小叫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你个挺死尸的野杂种!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辛海芸在老家可是有名的不好惹,除了一张嘴骂死人不偿命,动起手来也是各种打滚撒泼,豁得出去脸皮的。 她这几日出入将军府,都被当作座上宾,出去又被尊一句“千总夫人”,早就当自己里这儿的半个主子!此刻当着下人的面吃了这么大的亏,要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推开田嬷嬷等人,夺过奴仆手中的棍棒,朝着宋连荷便扬起来。 看到林束娘的牌位掉在地上,宋连荷不管不顾地爬过去,动作很迟缓,手撑在地上,手背都被踩破了皮,又红又肿,往外冒着血珠,她仍没有放弃,捡起牌位就紧紧抱在怀里。 体内那股躁动愤怒,仿佛在这一刻才稍稍平息。 心底一阵哀鸣,泪水不自觉涌出。 她抬手一摸,冰凉一片。 “是你吗?”她垂眸,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守着你娘。” 眼泪越涌越多,模糊了视线。 突然,肩膀挨了一棍棒! 宋连荷闷哼一声,怀里的牌位差点掉出来,她不顾疼,收紧手臂将它牢牢护在怀里。 “我定要打死你这个小贱胚子!” 辛海芸气急败坏,田嬷嬷也不过就是不痛不痒地劝几句,一直都带着人站后面,幸灾乐祸地瞧着,根本就没有要拦着的意思。 宋连荷趴在地上,吃力地从头上拔下骨簪,就在辛海芸又一棍子落下时,她握紧簪子,狠狠扎进她的小腿! 与此同时,棍子硬生生砸在她的脑袋上…… 惨叫声起,大门在这时猛地被人踹开。 第126章 周沧晏,我疼 周君临带着人赶过来,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见了血,院子里早已乱作了一锅粥,大呼小叫,鬼哭狼嚎,唯独宋连荷摇摇晃晃地起身,怀里的牌位不撒手,另一手垂在体侧,手中骨簪不时滴着血。 她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慢慢转过头来,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隔着人群,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幅画面太具冲击性,周君临怔怔地看着她,胸口像被用力敲打过,震荡得胸腔一片嗡鸣。 周郗兰在他身后,看清宋连荷此刻的模样,也被震慑到。 “这……这怎么……” 宋行风随后赶到,看到女儿全身是血,也狠狠吃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叫大夫!快叫大夫!” 骨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细微的声响,被四周混乱的杂声掩盖。 宋连荷身子晃了两下,眼神渐渐失去焦距,身子朝后仰去…… 周君临目光一紧,根本就来不及思索,人便已冲上前—— “君临……” 宋郗兰呆愣在原地,看着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另一名女子。 谁知,另一道黑色身影更快! 就在他快要碰到宋连荷时,她已经被人接在怀中。 周君临探出手僵在半空,深邃的视线变得越发幽暗。 周沧晏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额角隐约迸出青筋,好看的脸被一片阴冷森然覆盖。 “牌位……别摔娘的牌位……” 昏迷的人不安地皱着眉。 宋行风此刻也跑过来,一听这话,再看她紧紧搂在怀里的牌位,目光一滞。 仿佛感觉到身边的人,宋连荷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是周沧晏,那一瞬,莫名强烈的委屈突然袭向她,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声音轻得支离破碎,“疼……周沧晏,我疼……” 男子的喉结上下滑动,颊边咬肌绷紧,倏尔将她拦腰抱起,脸颊贴上她的,微微扯下唇角,颊边露出的笑诡谲如鬼魅,“谁让你疼了,本王就让他疼上百倍、千倍……如何?” 怀里的人带着泪珠,沉沉地闭上双眼。 周君临抿紧薄唇,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幕。 周沧晏抱着宋连荷朝外走,影卫即刻迎上前。 “去找淮序!” “是!” 影卫立即闪身离开。 看到周沧晏要把人带走,宋郗兰率先反应,“父亲!此事绝不能外传,不能让擎王将人带走!” 宋行风恍惚了下,随即也明白过来。 家丑不可外扬,宋家父女不和早已不是秘密了,甚至还闹到殿前!眼下,宋连荷在自家被伤成这般模样,亡妻的牌位还出现在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宋行风自难窥透。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人带走小女儿! 所以,他立即上前挡住周沧晏,“擎王殿下留步!小女受了伤,还请擎王殿下放下小女,让臣请大夫医治!莫要迟了,耽误了小女伤势,届时,臣定会去圣上前面讨个说法!” 他说得义正辞严,同时朝后瞥一眼,将军府侍卫早已将小小的院门围上。 周沧晏精致的五官泛着冷光,抬眸看他,阴郁的视线仿佛淬着寒冰,透出残忍之色, 宋行风年轻时也是驰骋疆场之人,手下亡魂无数,对杀气最为敏锐。此刻他竟是愣了下,怎么也不会想到,擎王竟对他露出了杀意! 周沧晏的杀意如此强烈,丝毫不加以掩饰,宋行风居然被震慑得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只这一小步,就让他露了怯,脸也变了色。 “滚开。” 周沧晏现在连敷衍都嫌烦,那股恼意伴着想要毁灭的冲动,搅得他头痛欲裂。 总之,就是想杀人。 杀了这群碍眼的东西! 第127章 你抱着侄子的女人,于礼不合 宋行风也算是少年得志,虽无显赫家世背景,但因他在战场骁勇,仍是得宣昌老侯爷的眼,将独女嫁给了他。 想来,宋行风最威风的时候,也正同周沧晏这般大。 可站在面前的年轻男子,却比他那时更阴狠更残忍! 他的手段,宋行风是听说了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只要上了战场,便等于是放任自己双脚踏死门,从未给过自己退路! 这样的周沧晏,令敌军闻风丧胆,也令同朝畏惧忌惮。 故此,他得以回到陵安城后,承孝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兵权。 宋行风甚至有理由相信,若他不是周氏血脉,现在等待他的结局就又大不同了。 总之,面对这样的周沧晏,宋行风退缩了。 畏强,这是本能,宋行风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在退缩。 “父亲!” 宋郗兰急忙唤他。 擎王不能将人带走! 此事牵连到母亲柳氏,母亲若出了事,一家子都别想独善其身。更何况,后日就是她与君临大婚的日子,这两天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宋行风看一眼大女儿,他自然也知晓其中利害。 与宋家的名声还有自己的官途比起来,任何事都是微不足道的。 即便他也看出来小女儿受了委屈,那也不过就是家里闹了些矛盾,有什么要紧的? 这么想着,他甚至都有些怪罪小女儿,若不是她一天到晚的不安分,家里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 宋行风面上露出不悦,挡住周沧晏刚要开口,身后便有人出声。 “本王还没有答应退婚,宋二小姐便仍是本王的准王妃,是本王的人。” 宋郗兰全身骤僵,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周君临缓缓走上前,“所以王叔,你抱着侄子的女人,于礼不合。” 宋郗兰倏尔抬起头。 男子的身姿挺拔如松,仪态优雅,是她习惯了凝视仰望的背影,每次只要远远地望着,默默地瞧着,就会让她感觉到无比温暖。 可今日,此刻,只有遍体的寒。 “礼?” 周沧晏低低笑着,他抬眸,凝向对面年轻男子的眼神冷峻疏离。 “醒了吗?” 他突然道。 怀里的人眉睫轻颤下,然后睁开眼睛。 宋连荷心下幽幽叹息一声,她刚才是真的晕过去了! 可是……可是就晕过去那么几秒钟就又疼醒了,刚好听到周君临那句“本王的女人”。 她当然不会认为男主对她产生了感情,无非就是他的自尊作祟,堂堂王爷怎么会被人抛弃? 这一点她是能够理解的,但不接受,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能装死。 但周沧晏一语道破,再装下去好像就不礼貌了。 宋连荷忍着头疼,无奈看他。 “把我怀里的东西取出来。” 他声音不大,刚好她能听到。 他现在抱着她,腾不出手,宋连荷看看他,没作声,依言将手探入他怀中。 周沧晏眸光倏尔变化,眸底色泽又暗了些,呼吸刻意放得很平缓。 宋连荷手有伤,掏出很吃力,最后还是取出一个绫锦卷轴。 她还受着伤,头昏脑胀地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听到周沧晏说让她丢出去,她便条件反射地扔了出去,刚好被周君临接住。 “这是……圣旨?” 周君临和宋行风皆是一怔,宋行风当即跪下。 周沧晏已经十分不耐了,尤其是看到怀里的人病恹恹的样子,心情就暴躁到极点。 “这便是本王的礼。” 说完,抱着宋连荷就走,隐约还能听到他阴冷的声音:“……现在知道疼了?真是个没出息的,敢伤你的,尽管杀了便是……” 宋郗兰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情绪,见周君临展开圣旨,她也顾不得行跪拜礼了,上前去看。 “圣上……圣上给她和擎王殿下赐婚了?!” 第128章 她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宋连荷伤得不轻。 尤其是两只手,包得跟粽子似的,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和擦伤,脸上也有一大块红肿。 双叶边给她涂药边抹眼泪,“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这帮人还有没有人性啊?不管怎么说,小姐都是将军嫡女……” “这个劳什子嫡子不当也罢!” 说话的是曹莺。 她端着热水进来,咣当一声放到桌上,“我看这将军府有毒,谁跟他们家沾边准没好事!这嫡女咱不当了!那个宋郗兰不是稀罕嘛?给她给她!” 她得知将军府的事,连夜就让哥哥送去擎王府,看到满身是伤的宋连荷,气得就要夺哥哥令牌调人去灭将军府! 宋连荷躺在床榻上,身体的每一处骨头都在疼,可脸上还是挂着笑。 “莺莺姐姐这是在心疼我吗?” “真是个没用的!” 曹莺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以前的威风呢?怎么会让人给欺负成这样?!” 以前的宋连荷,的确是只有欺负别人的份。 这一点,她无从反驳。 躺在那的人幽幽叹息一声,也觉得自己窝囊。 外面突然传来巨响,像是重物落地。 接着,便是一道冷肃之声。 “我再最后一遍,把人放了。” 曹莺一怔,立即起身。 是她哥哥曹觐的声音。 “外面怎么回事?”宋连荷也在问。 双叶为难道,“魅姐因为保护你不力,正在受罚。” 宋连荷一听就急了,“是那些畜生不当人,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快扶我起来。” 拖着好似刚刚缝缝补补过的身体,宋连荷来到了院子里,玄魅正跪在地上,背上几道血痕,衣衫被鞭子抽破,白皙的皮肤和腥红的血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差。 尽管受了伤,可玄魅仍是跪得笔直,苍白的脸色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就像这些本应就是她受的。 很显然,曹觐并不这么认为。 他今日一袭玄色便装,长发玉冠束起,腰身挺拔,一股意气少年之姿。 此刻正挡在她身前,冷冷注视着对面的男子。 周沧晏慵懒端坐在那,甚至都没朝这边瞥过一眼,磁声低沉冰冷,“继续。” 先前被甩到地上的手下,这会也都爬起来,举起鞭子就要落下,被曹觐一把抓住。 “我无意管你家事,但玄魅不行。” 跪在地上的人,眉睫微颤,不是感激,却是皱起眉。 那感觉好像是……嫌他多管闲事。 曹觐挡在她身前,气扬大开,有种肃杀之意。 曹莺在一边干着急,哥哥这是何苦要跟擎王殿下过不去呢?纵有侠义之心也要分时候啊! 周沧晏一点点掀开眼眸,浅棕色的眸不时泛着冷凝的光,眼中几近扭曲的疯狂杀气正在蔓延。 他今日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但那又如何? 他并不想再克制,他想杀谁就杀,想报复谁就尽管报复! 他倒要看看,谁敢拦! 周沧晏修长白皙的指节微微抬起…… “等一下!” 宋连荷吃力地走过来,周沧晏歪着看她,不悦地沉下脸:“你出来做什么?” “你不要罚魅姐,她当时去追刺客了。” 宋连荷散着头发,白着一张脸,仅穿着白色中衣披了件披风,憔悴得让人心疼。 直至看到她,玄魅才露出愧疚,低头道:“不怪主公,是玄魅该罚。” “谁说你该罚?” “你该罚个屁!” 曹觐和宋连荷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宋连荷竟从对方那常年冰川似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疑似感激的情绪变化。 宋连荷这会也没空分析他了,举着两只粽子手,挡住玄魅,“没有谁该为另一个人的安危负责,归根结底,宋家是我的劫,就算没有那个辛海芸,也会有赵海芸王海芸……反正,伤我的又不是玄魅,她保护我这么久,我谢她都来不及呢!” 玄魅跪在地上,缓缓抬眼看她。 尽管依然面色无波,可一双眼睛却难得出现动容。 周沧晏眯起阴恻恻的瞳眸,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来到她面前。 看他好像是生气了,宋连荷这才后知后觉,她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王爷啊,还几次三番的救她,甚至,为救她不惜伪造圣旨!这是多么崇高的觉悟啊? 反观她,没有一句感激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指责他…… 原书里周沧晏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只不过现在蛰伏隐忍罢了,放飞自我后那是把人活刮了谁不带皱一下眉头的主儿! 她敢得罪他? 活腻味了! 宋连荷当即就怂了。 她禁不住吓地退后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完全就是那个意思……” 影卫也深知他的脾气,生怕自家主公做出不理智的事,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宋连荷跟前:“主公……” “滚。” “是!” 影卫果断退后,目不斜视。 曹觐蹙眉,英俊的脸颊蔓上一层薄冰,他亦上前,将娇小的人遮在身后。 周沧晏挑眉,微微发红的眸尾给他平添几分阴邪冷魅之气。 “说得对。”他骤然出声:“冤有头,债有主。” 宋连荷一滞,这是什么意思? 周沧晏不再多发一言,转身就走,“送她回房。” 双叶早就吓坏了,哆嗦着过来:“二小姐,咱们回去休息吧。” 宋连荷看看周沧晏的背影,转过身就要去扶玄魅,玄魅没让她扶,咬牙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曹觐看她一眼,尔后朝宋连荷郑重抱拳,“今日之事,多谢,曹某记下了。”说完,他便朝周沧晏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他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倘若不拦着点,这家伙势必会将陵安城搅得天翻地覆。 曹莺这时也提着裙摆跑过来,“真是太吓人了!” 直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问宋连荷:“你就不怕擎王殿下吗?他刚才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这会想想都忍不住打个寒噤。 “你哥也不遑多让。”宋连荷甚至有理由怀疑,周沧晏要是不放过玄魅,曹觐下一秒就能提剑刺过去,管你是谁家王爷呢! 所以,他似乎对玄魅另眼相看,甚至还会对自己道谢。 那他又是以什么立场道的这一声谢呢? 原文中对于这个人物,鲜少笔墨,所以宋连荷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比起周沧晏,又是一位不安份的主。 不过,一位皇城禁卫军统领,一个反派身边侍卫,这对cp组合简直不要太好嗑! 第129章 这个男人本该也是她的 将军府。 窗外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吓得柳氏裹起被子缩在角落里。 叠翠轩的院子里,辛海芸被人绑在柱子上,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太婆,头发花白,佝偻着腰,手里握着屠宰专用的剔骨刮皮刀。 地上一张油纸布摊开,上面是一块块血淋淋的东西,隐约能看到细腻白皙的肤质…… 老太婆颤颤巍巍走过去,将刚刚割下的一块皮,放到上面,转身又磨了磨手里的刮皮刀,又走向辛海芸。 “救命……救命……求求你,放了我……” 辛海芸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也不敢哭,因为眼泪淌下来会刺激到伤口。 老太婆干瘪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冷淡,对她的哀求不为所动,别看她年纪大了路都走不稳,可动起手来却是手起刀落,刀法极快。 一看就是专业的。 不消片刻,便在她的脸上各取了两块皮,留下两小块血淋淋的银锭大小的伤口。 辛海芸疼到痉挛,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老太婆留下的这些伤,不致命,却异常痛苦,还有被活剥的惊恐,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饶是宋行风这种见惯残躯断肢的人,都不禁别开脸,额上冷汗直冒。 整座将军府都被这股腥气弥漫,活似人间炼狱。 他咬牙,终是鼓足勇气开口:“殿下,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话没说完,一只上好的青玉茶杯,突然摔到地上,刚好摔到宋行风脚边。 碎裂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周沧晏好像手滑,抬起自己的手瞧了又瞧,“她固然是该死,应不止只罚她一人吧。” 宋行风表情难看,慢慢挺直身板,沉着脸看他。 周沧晏无视他,直截了当地吩咐:“去把宋夫人请出来。” “不要!” 宋郗兰时刻都在暗处注意这边的情况,听到他还是问罪到了母亲的头上,她顾不得其他,冲出来便跪在他面前:“擎王殿下,此事与母亲无关,您若不信可以去查证!” 其实她说的是事实,从始至终,柳氏都没说过一句要报复宋连荷,原本就是辛海芸想讨她欢心自说自话。 宋行风也上前道:“殿下,臣妇心地善良性子软,待连荷亦视如己出,此事定与她无关,一定都是那毒妇自作主张,还望殿下明鉴。” 周沧晏半阖着眸,他的眸眼偏细长,这样姿态慵懒的时候有股恣意风流的韵味,很勾人。偏偏身上又是长年煞气环绕,断不会有人将他联想到“风流”二字。 宋郗兰一直都在悄悄观察他,她觉得他替宋连荷出头的原因,定不会像他说的如此简单。 他与周君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周君临更克制守礼些,端的是君子方正,但周沧晏不一样,他更肆意更狂妄,尽管他自回城后都十分低调,可从战场上搏命厮杀闯出一条血路的人,又会低调到哪去? 宋郗兰不觉又盯着他看,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生得特别好看,单单坐在那,稍一抬眸,便是一瞬惊艳…… 惊觉自己的失神,她慌忙低下头,两颊忍不住攀上一股燥热。 “本王的准王妃,在将军府丢了半条命,本王前来拿人,你们却推三阻四,处处刁难……” 他声音极轻,每说一字又带着杀意。 宋行风脊背上直冒冷风,初看圣旨时他的心情很复杂。 两个女儿,一个嫁给翎王,一个嫁给擎王,他本该高兴才对,这也是解决小女儿先前与翎王纠葛的最好方式!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瞧擎王这态度,是打算挺小女儿到底!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借此另有图谋? 万一他狼子野心,想与宣昌侯府联手来对付翎王一派,宋家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势必要尽快站队,做出取舍。失去一个女儿倒不算什么,就怕日后会有人以此做文章。 现下周沧晏的所作所为,在宋行风眼中便是刻意为之。 甚至会想,既已被赐婚为何不立即昭告天下?这不就是设好了圈套,等着他们跳进去吗? 周沧晏也就罢了,宋连荷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竟也跟着外人联手设计! 宋行风现下对小女儿的埋怨越来越深,言语间的敷衍也越来越明显。 “擎王殿下,您与小女尚未成婚,她便还是我宋家的女儿。既是我宋家的人,被家中长辈训诫,那也是天经地义!殿下惩戒一个罪妇也就罢了,如今连臣的夫人都想治罪,殿下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宋行风好歹也是堂堂二品护国大将军,一而再被周沧晏无视,心中也是憋着股怨气。今日若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还不知会被朝堂中人如何耻笑! 周沧晏好像没听到,抬头看一眼天色。 这事折腾了一夜,天边泛起青白,很快就要天亮了。 想到还在府中的人,他就突然很想回去看一看,想看她睡得怎样,有没有疼得无法入睡? 心底一股烦躁。 这种躁意许久未曾出现了,以往出现时,他势必会取几条敌军性命,直到双手沾上温热的血,才会慢慢平复。 再抬眸去看对面的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姐姐…… 都是与她有关的人。 杀不得。 周沧晏蹙眉,不耐更甚,“把人绑了。” “是!” 影卫这边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冲进厢房,接着就是柳氏尖锐的叫声。 “不要!不要抓我!将军……将军救我!” 柳氏狼狈地被人拖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绑在那耷拉着脑袋的“血人”,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过去了。 “母亲!” 宋郗兰扑过去,被影卫拦住。 宋行风大惊,怎么也没料到周沧晏会嚣张到这种程度! 即便这事真的与柳氏有关,宦家眷触犯律法,那也是要移交大理寺,岂容他动用私刑? 双方侍卫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对峙上,周沧晏的黑衣甲卫一字排开,严阵以待,气势自是盖过那些府中侍卫护院。 “带走。” 周沧晏起身便走。 宋行风咬牙切齿道:“擎王殿下要带走本将军的夫人,也要问过本将军同不同意!” 话落,拔剑就要冲上去,突然被人挡在身前。 “兰儿,你让开!” “父亲,切莫冲动!此事定有误会,女儿相信擎王殿下断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宋郗兰冷静地拦着父亲,在此间隙,柳氏便被带走了。 经过她身边时,周沧晏淡淡瞥过一眼。 视线交汇,宋郗兰心里倏尔一颤,心中竟产生了一个奇怪荒谬的想法: 这个男人,本该也是她的。 第130章 主公说,没人比你更棘手 宋连荷睡得不够好,总是做噩梦。 淮序给了她安神药,可还是睡不踏实,梦里尽是争吵打骂声,从辛海芸的变成被她医治死的孩子家属,再到她父母…… 原本好端端的家庭,就因为她的失误变得支离破碎。 父母各自再婚,她成了多余没人要的那个,甚至,往后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在她找到他们时,他们只是痛苦地说,只要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曾害过一条性命,仿佛连自己都成了杀人凶手,备受心灵折磨! 直到他们各自再婚,重组了幸福家庭,又都生了活泼可爱的弟弟妹妹,生活好像才得以继续。 那段日子,宋连荷过得行尸走肉,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甚至也觉得他们说得对,她就配拥有家人,不配得到幸福!所以,她一个人上大学,一个人打工,一个人生活,过得辛苦可又理所当然。 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因她而痛苦了。 睡梦中,依稀感觉到有人走过来。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冰凉的指腹,先是落在她眉间,接着又是眼角,轻轻将那里的泪拭去。 耳边,低低地喃声:“没人敢伤你了。睡吧。” 这几个字,像只无形的巨手,将她从梦魇中一把拽了出来。 宋连荷下意识抬手,抓住还在帮她拭泪的手,救命稻草一样搂在怀里,翻了个身,猫儿似的用脸颊蹭了蹭,将整张小脸埋进掌心,枕着它的温度,沉沉睡去…… 窗外又是鸡叫。 宋连荷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 这淮公子还真是有两下子,给她用的药也都是最好的,才一晚就缓解了全身的疼痛,唯独双手还需要时间恢复。 这些皮外伤对宋连荷来说都不是难事,她并不担心。 双叶进来伺候她梳洗,两人在擎王俯住过一段日子,对这里的一切都算熟悉。 “阿俊呢?”宋连荷好奇地问:“从昨晚就没见到他。” 双叶直摇头,“奴婢不知,他最近一直都有点神神秘秘的。” 宋连荷不以为然,“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外面新鲜事物感兴趣的时候,由他去吧。”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连荷!你家出大事了!” 曹莺慌慌张张进来,坐到宋连荷对面便道:“今早柳氏的娘家人去你家闹了,都不知道打哪来的亲戚,浩浩荡荡一群人,抬了具尸体,你猜是谁?”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辛海芸?” “没错!”曹莺喝了口水继续说:“他们抬尸体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下,尸体掉到地上,好家伙……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个半死!” 双叶胆子小,颤着声音问:“那尸体……怎么了?” “那尸体血淋淋的,竟是被人剥了皮的,还是一块一块地剥下来……”说到这,曹莺都受不了了,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道:“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貌似也只有……” 她欲言又止,只是拿眼睛试探性地望着宋连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除了反派,谁还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不,谁又敢做得出? 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 双叶显然也猜出来了,脸色煞白,“小姐,如果真的是……那可如何是好啊!” 小丫头想得简单,这事宋连荷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擎王把事闹得越大,对她就越是不利! 曹莺也窥着宋连荷,斟酌道:“我问过我哥了,他说这事挺棘手,辛海芸再十恶不赦,那也是朝廷命官的官眷,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尤其是……殿下身份特殊,此举属实欠妥,这不等于是白白将把柄亲自送出去了嘛!” 昨晚周沧晏闯入将军府拿人,今早早就在陵安城传遍了! 他亦没有刻意隐瞒,押着柳氏,一路直接扭送去大理寺,据说大理寺昨夜整晚都是灯火通明。 其实曹莺有偷听到曹觐与父亲的书房的对话。 别看周沧晏回来这段时日都是风平浪静,那是山雨欲来。 他在戍边十数载,那里是其母族的势力范围,尤其最近几年日渐强盛,又有强兵在手,恐生不臣之心。 所以承孝帝急于收回兵权,又将人留在陵安,但他始终是心腹大患。 朝廷的事曹莺不懂,可也听明白了,周沧晏这是惹了一身麻烦。如果他被查办,那宋连荷又岂能无事? 她这才急急忙忙过来,就是想商量个对策,好尽早做应对。 再去看宋连荷,她竟盯着自己挂在颈间的玉佩发呆。 原文中可没有周沧晏与周家起争执这一段,而且,他在簪花宴上对女主产生了兴趣后,有意无意地还很包庇宋家。 所以两相对比,他昨晚针对得那么明显,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是在替她出气。 外人眼中的手段残忍,是他一贯风格罢了,如今也是不屑遮掩了。 她现在的感觉挺复杂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不顾一切地替她出头,手段强硬,甚至孰对孰错他都不关心。 这么强硬霸道的方式,她也不反感,甚至还会有种……有种隐秘的开心。 放任这种想法片刻,她又寻回理智。 看书的时候她就发现,周沧晏此人行事虽狠辣,可也不是没脑子的。 他再怎么替她出气,也不至于把人给杀了。况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岂不比杀了更有趣? 所以…… 有人嫁祸。 宋连荷坐不住了,此事因她而起,她总不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人家周沧晏为了她可是连圣旨都敢伪造,她再做缩头乌龟那就太不仗义了! “曹姐姐,医馆这几日就拜托你了。” 回眸又叫双叶,“更衣。” 谁知,她才刚出门,就被外面的人拦住。 “恩公,主公交代了,不许你乱走。” 外面的人憨憨地挠头,也是怪为难的。 发现是申阜,宋连荷急忙道:“你家主公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我必须得去给他正名啊!” “那也不行。”申阜直摇头:“主公说了,没人比你更棘手,所以得守着你,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 什么意思? 这是搞区别对待喽? 第131章 擎王对我,那是肝胆相照 申阜是个认死理的。 只要他认为,这么做是在保护恩公,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离开。 而且,有了玄魅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想连累他,于是就乖乖退回房间。 “啧啧~擎王殿下还真是有心呢~” 曹莺作为资深情感大师,一语道破玄机,“就没见擎王对谁这么关心过!你倒是说说,他都救你多少次了?还为了你跟护国将军结下梁子……我怎么瞧着他对你……” “肝胆相照!” 宋连荷及时打断她的话,严肃纠正:“他是看不惯宋家欺负我,人家那是侠义之心。” 曹莺古怪地看她:“你真这么想?” 宋连荷莫名一滞,心底有些异样,似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淮序亲自送进来汤药,“王妃,该吃药了。” “放那吧,谢谢淮公子……” 宋连荷猛地抬头,“等下!淮公子,你刚才叫我什么?” “王妃啊!” 淮序温文尔雅,一派君子风范,断然是不会拿这种开玩笑的。 “二小姐与擎王是圣上御赐的姻缘,虽未行大礼,叫二小姐一声‘王妃’也是迟早的事。” “你……你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我得缓一缓~” 宋连荷由着双叶搀扶,慢慢坐到椅子上,半晌才忐忑地问:“圣旨不是……不是假的吗?” 是做戏,做给周君临看的,要不然当时那种情况,留下只怕会更加混乱。 不等淮序说话,曹莺便惊呼道:“你说什么呢?谁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假传圣旨,那可是要杀头的!” “……”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圣上真的给她和周沧晏赐婚了?! 宋连荷震惊在当场,两耳嗡嗡地响。 感觉自己就是好不容易从一个火坑爬出来,很快又摔进了另一个。 反派什么结局?乱箭射死! 全书死法最惨的唯二,一是她,二就是反派。 好家伙,再把他俩给锁死,那是要比“看谁在作死的赛道上死得更惨”吗?! 宋连荷不淡定了,举着一双手在屋子里焦躁踱步,“怎么会这样呢?” 圣上赐婚,周沧晏都不反对的吗?他在搞什么啊,带她这么个拖油瓶,他的大计怎么办? 曹莺也能体谅她的心情,换作是别人也就罢了,那可是“天杀斩”啊!瞧瞧辛海芸什么下场,虽说她的确犯了错,可……可是取人皮啊,这么残忍的事他都干得出来,足以见性子确实恶劣! 谁要是嫁给他,一个不开心就给剥了…… 嘶~ 曹莺打了个寒噤,然后同情地看向宋连荷。 “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宋连荷蓦地站住,在曹莺诧异的目光中,无比坚定道:“一定是有人想害他,才会让我嫁给他!” 所以赐婚什么的,就是个陷阱! 曹莺:“……” 嗯,你开心就好。 她顺着宋连荷的话说道:“如果真是如此,你也不用太担心,他终归是王爷,是圣上的亲弟弟。” 宋连荷的表情变得严肃,“正因如此,他才更危险。” “你说什么?” 她声音太小,曹莺没听清。 宋连荷没法解释,心底的不安渐渐扩散,原书没有的情节如今发生了,结局走向未知,这怎能让她不慌? 她倏尔抬头看向曹莺,“曹姐姐,你带的丫鬟呢?” —— 宋连荷自以为离开擎王府是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被身后之人叫住。 “魅姐?” 她扭头看着一身玄衣,长发仅用红色发带束起的玄魅,她腰板笔直,丝毫看不出有伤在身。 玄魅也面无波澜地看着眼前梳着丫鬟双髻的人,直截了当道:“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宋连荷先是怔下,随即急忙问:“你知道他在何处?” “大理寺。” 果然。 宋连荷忆起书中提到过,作为大承国家级别的审判机构,在朝官员以及天潢贵胄犯了错,都得移交大理寺进行立案审查。 作为反派,背地里想要搞他的人太多了,只要进了那个地方,就不会让他清清白白地出来。 她突然想到昨晚,恍惚间,她看到他亲手捧起林束娘的牌位,纵使再狂妄不羁的一个人,面上也是少有的肃穆尊敬,并吩咐管家,在擎王府设灵堂,同时请来高僧以慰亡魂。 那一刻,她早就忘了男子的身份是反派,在她眼中,他简直就是光芒万丈,就连他头顶的光环都变得越来越温柔了…… 没错,就是温柔。 在反派头顶出现的光环变得温柔,这想法惊悚诡异,却又实实在在霸占她的脑海。 她甚至在想,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原文里不公的待遇! 宋连荷倏尔眼神坚定道:“带我去!” 就算这一刻,她化身早前讨厌的圣母角色也无所谓,宋连荷就一个原则,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这是等价交换,无关取舍。 玄魅用着近乎审视的目光看她,突然问了一句:“你以什么身份前去?” “我当然是……” 受害人和宋家二小姐的身份啊! 后面的话倏地顿住,宋连荷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娇艳的红唇微微扬起,“当然是擎王府准王妃!” 圣旨既是真的,那便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身份了。 可大理寺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皇宫东阳门外。 “哥,你就帮帮连荷吧!” 曹莺抱住哥哥的胳膊,一个劲地摇晃撒娇。 “不行。” 曹觐冷漠拒绝,“这里是皇宫,我正在当差,没事就赶紧回去。” 他转身要走,曹莺赶紧追过去,伸开手挡住他的去路:“哥!我不管,你必须帮她!” 曹觐皱眉,看了妹妹一眼,倏尔问:“我记得,你说过你最讨厌的人,便是她。” 曹莺脸一红,“我……我是还讨厌她啊!可这跟我帮她不发生冲突,这恰好说明,你妹妹我是个不计前嫌的君子!你身为兄长,难道不应该觉得很骄傲吗?” “不觉得。” 曹觐再次拒绝,直接叫来两名手下,“她再闹,就直接扣下。” “是!统领!” “哥……哥!” 侍卫架着曹莺,“小姐,你还是回去吧,统领向来说一不二。” 曹莺气得又蹬又踢,“你不是我亲哥!!” 宫墙内,拱门处。 曹觐倏尔停下脚步。 他握紧腰间佩刀,指节愈渐泛白,英姿俊朗的面容,难得出现一丝紧绷。 身后,倚在墙边的一道纤细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曹统领,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第132章 我看谁敢动他! 一顶八人抬翟轿,出现在大理寺外。 轿子两侧,是穿披金色铠甲,头戴虎头兜鍪的禁卫军骑行,一行人甚是惹眼。 轿子落下,曹觐翻身下马,来到轿前,拱手道:“县主,大理寺到了。” 轿帘掀开,头戴朝冠,身披华服的宋连荷从里面出来。 “有劳曹统领了。” 宋连荷随曹觐走上前,抬头看一眼面前的朱红漆门。 这就是大理寺了,周沧晏就在里面! 她深呼吸,气势凛然:“走,咱们进去。” 就在这时,恰好也有一队人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少卿,井烨。 他看到曹觐,微微一愣,惊讶道:“曹兄,你怎么来了?” 井烨少时在曹家学堂读书,是曹觐之父曹余学的得意门生,两人自小相识。 宋连荷打量起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满满的少年感,穿着老气横秋的朝服,竟有种反差的禁欲诱惑。 总之就是那种特别能激起姐姐征服欲的小奶狗类型! 只听曹觐道:“县主有皇后懿旨,前来探望擎王殿下。” “县主?” 井烨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这位美人,诧异看她,她就是县主?宋将军嫡女宋连荷? 而此时美人也朝他看过来,对着他嫣然一笑,少年先是愣下,随即涨红脸,慌忙行礼:“臣井烨见过县主。” 看着少年这副纯情的小模样,宋连荷感觉自己这颗老母亲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这谁顶得住啊? 她马上去扶他,亲切道:“你叫井烨啊?真是好名字!” 美人巧笑倩兮,声音婉转,这令从未与女子接触过的井烨,脸更红了,“县、县主……谬赞……”搭在身前的双手都不知该放哪了。 井烨早前就听说过宋连荷,是个粗鄙冷血的女子,整日除了欺压良善,就是追着翎王跑,有关她的种种传言,井烨多少也是听说了些。 只是今日得见,方才有些诧异,她生得很美,说话平易近人,观她姿态言行却也不像是那般嚣张跋扈的。 曹觐这时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井烨一拍额头,忙道:“嗯,奉大人之命,正要去请宋将军和县主前来配合调查。” 此案与将军府脱不了干系,自是要请他们回来问话的。 宋连荷很是大方,“瞧,本县主这不是来了嘛!” 曹觐也道:“宋将军那边你也不必去了,我已差人去请了,稍候便能到。” 井烨愣下,这毕竟是大理寺负责的案子,旁人插手有些不妥。 不过转念一想,曹觐的禁卫军直属于圣上,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皇权。 他不再犹豫,拱手道:“那就多谢曹兄了。” 将两人请进去,曹觐道:“皇后娘娘差我和县主去探望擎王殿下,井烨,你先带县主去见殿下,我去拜见甄大人。” 甄永明,大理寺卿,井烨的直属上司。 原文里有提过,宋连荷早前因陷害女主,被周君临扭送到了大理寺,就是被这个甄永明给折磨个半死! 他虽然是公事公办,但身还是恨极了他,这种情绪自然也影响到了宋连荷,对甄永明肯定也是不待见的。 既有皇后懿旨,井烨自是应承。 “县主这边请。” “多谢。” 宋连荷跟在井烨身后,后者低着头,脚步有些快。 宋连荷今日特意以县主规格身着冠服前来,由于服饰太繁琐,裙摆较长,她走路极不方便,双手还受着伤,又不方便提起裙摆,所以走路便显得笨拙,总也跟不上前面的人。 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好似身后跟着洪水猛兽! 宋连荷失笑,喘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问:“井大人,案件有进展了吗?找到杀害辛海芸的真凶了吗?” 一句便表明了立场,是她的,也是皇后的。 周沧晏不是凶手,也不能是。 井烨随即停下,转过身来看她,思索片刻,道:“县主见谅……案件正在调查,有关详情也不方便向外人透露。” 宋连荷走到近前,“外人?事关我的未婚夫婿,我也能算是外人?” “未婚夫婿?” 井烨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她。 “赐婚的旨意是昨儿个刚下的,谁承想就出了这档子事。”宋连荷摇头轻叹,又道:“除此之外,皇后娘娘对案情亦是相当关注,本县主这才得了懿旨,稍候还要回去复命呢。” “原来如此。” 井烨缓缓点头,才轻声道:“既然县主是擎王殿下的未婚妻子,此事便与县主说也无碍。” “你说!” 宋连荷又凑近些,井烨吓一跳,赶紧避开,“县、县主莫要再、再靠近了,于、于礼不合……” “好好,我不碰你,你说吧!” 听她这么说,井烨脸更红了。 暗暗冷静下,他才对宋连荷一股脑地都说了。 其实案情特别简单,又有人证和物证,稍作调查便得以窥探全貌。 周沧晏离开之时,辛海芸的确还活着,她伤得虽恐怖,大多是皮外伤,不会致命的。 出事就是在宋府的人将她送回家后,柳府的邻居也证明了,夜里听到痛苦的哀嚎声,还有持续的争吵声。 第二日,便传出死讯。 是自缢。 听说是辛海芸回去后,自觉受辱,颜面尽失,再加上被用了私刑,受不了这样的疼痛和屈辱,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 “她是自杀?” 宋连荷也很意外。 “是,仵作业已验明正身。”井烨又道:“她留下一份控罪书,将自己的死因全部归罪擎王殿下,直言自己身死皆是他所害。字迹已核对过,的确是辛海芸所书。柳家人不敢贸然去擎王府惹事,不管怎么说擎王殿下也是皇亲国戚,这才大张旗鼓地去了将军府。” 宋连荷听得直皱眉,冷声道:“将军府的那一帮人,肯定也不会说好话,铁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爷身上。” 井烨颔首,“若事实真是如此,依我大承律例,若因骂詈、侮辱、殴打威逼致死,轻则杖一百,流三千里;重则斩监候……” 他话未尽,宋连荷便炸了毛,“我看谁敢动他!” 第133章 你想始乱终弃? 大理寺,监管司。 宋连荷随井烨来到此处,看到一排简陋整齐的屋舍,对面都有侍卫在把守。 “擎王殿下就在里面。” 井烨在前引路,然后推开其中一间。 宋连荷莫名有点紧张。 门打开,狭小的房间一眼到头。 宋连荷看到了周沧晏。 他仅着一件朴素的石青色束腰裰衣,惬意地躺在长椅上,半阖着眸,发未束,泼墨一般披散开来,长腿悠哉地搭在前方脚蹬上。 他身量高,单单这样躺在那就好像占据整间屋子。 宋连荷脚步倏地滞住。 心里居然涌出一股酸楚。 之前不论何时见到周沧晏,可以说是从头发丝儿到脚,都收拾得妥帖精致,气场大开,什么时候这般“落魄”了? 尤其是了无生气病恹恹地躺在这,半分力气都没有,莫不是……用刑了?! 她当即扭头质问井烨,“事实都还没有调查清楚呢,你们就苛待殿下?” 井烨被她问得一愣,随即面红耳赤地急于解释:“没、没有……” 貌似是听到她的声音,躺在那的人才幽幽睁开瞳眸,皱眉,“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待在府中吗?” 宋连荷忙转过身,小步走上前,立即蹲下来了微微抬起头望着他,“是我来迟了。” 让你受委屈了。 她那可怜又心疼的眼神,令男子有过半息错愕。 这感觉就像……他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他不由得失笑。 周沧晏本就生得好看,唇边不过轻扬,整张脸好似一幅骤然鲜活的画,风清月朗,暗香疏影。 宋连荷怔怔看他,竟失了神。 周沧晏坐直身子,低眸看向她包成一团的手,“手还疼吗?” 她倏地回神,连忙摇头:“不疼了,淮公子的外伤药确实不错,得空时我一定要向他取取经……” 意识到自己偏题了,她赶紧道:“你与我说,这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井烨:“……” 他还在这呢。 周沧晏没说话,望着面前白得发光的漂亮脸蛋,他抬手轻敲下她的额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待会让人送你回府。” 宋连荷蹙眉揉下额头,站起身道:“我不走,我得给你翻案!” 她说得理所当然,周沧晏也站了起来,颀长的身材足足高出她近一头,她视线平视,刚好落在他胸口,站得如此之近,能清楚感觉到单薄外衣下结实刚健的身体,还有线条清晰可见的肌肉…… 她咽了下口水,竟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若将他的裰衣扒下来……那一定很好看吧? 也许她此刻的眼神太过直白赤裸,心里想些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周沧晏眯了眯淡色的眸,微微弯腰低头,凑到她耳边:“你想……毁本王清白?” 宋连荷骤然惊醒,慌得退后一步,话未说,尔康手却已摆了出来。 王爷你瞎说! 我没有! 我没想! 我没胆! 井烨站在门口,低头盯着足尖,大承律法已背到三卷十九条了。 周沧晏抿着唇似笑非笑,待在这的烦躁,一扫而空。 “没有?可你看本王的眼神,属实不算清白啊。” “王、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我来是为了正事!” 宋连荷连忙敛神,绝对不能让他给带跑偏了。 “辛海芸留书自缢,柳家表面去找宋家要说法,说不定就是他们两家私下商议好的,要把这罪责都推到王爷身上!” 瞧她说得义愤填膺,周沧晏却颇为赞赏地点点头,“这次倒是看得清。” “王爷打算怎么办?” 她认真地问,身后正背大承律例的男子也倏尔停下。 不待周沧晏说话,她便又道:“王爷放心,我会替你作证的,依着辛海芸对我和我娘做的那些事,再死上一百回也不足惜!” 周沧晏仍旧懒洋洋的,“你做什么证?滚回王府歇着去! “王爷!” 宋连荷不懂,明明只要站上公堂就能替他洗刷罪责,他为什么不允? “我……我好歹是你未来的王妃吧?我想帮你有何不可?” 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 周沧晏几次三番救她,如今落难也是因她而起,宋连荷不是那种没良心的。 周沧晏微微顿了顿,接着才带着一丝玩味的口吻道:“你不说,本王倒还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呢。” 他尾调上扬,怎么听都像是在……炫耀? 站在门口的人破天荒地乱了默诉节奏。 擎王身上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为何行为举止如此的……怪异? 聂辞:“……” 听他这态度,好像她自作多情似的! 要知道这王妃可不是她求来的! 宋连荷扁了扁嘴,嘀咕道:“别说王爷记不住,我到现在还纳闷得很呢!怎么就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呵呵。” 身侧一道低沉的笑声。 “做本王的王妃,你不愿意?” 他问得漫不经心,看上去竟还有几分温和,但宋连荷可不会傻到真以为他这是转了性。 她立即正色,从善如流:“王爷说的这是哪的话?能做您的王妃,这是我的福气,只不过……就是有点不解,王爷……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就是很突然,也不合常理。 迎上她试探的眼神,周沧晏坐了下来,一手撑着头,浅眸懒洋洋的眯着,“你想始乱终弃?” “!” 宋连荷惊得赶紧坐在对面,“我哪有弃……呃不对,我就没乱过啊!” 唯一的一次,还是在那个雷雨夜。 半山腰,破木屋…… 啊!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宋连荷是懂自我催眠的,不愉快的回忆就把它丢掉,当不存在,没必要拿它来消遣自己。 可此时此刻周沧晏要这么说,那就是碰瓷了啊! 看那一副“你莫挨老子”的表情,周沧晏被气笑了。 看来是真把他给忘了啊。 门口,一记颤巍巍的轻咳,咳得小心再小心,既想提醒屋内两人,这里还有个喘气的,又怕自己太大声打扰到他们。 宋连荷回头,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井烨立即上前几步就停了下,没靠太近。 第134章 他见你怎么脸红了? 井烨看向宋连荷时还是会脸红,尤其是她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他更是慌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擎王殿下,县主,甄大人差人传话,想请县主稳步,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二。” 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例行询问,宋连荷此行就是来给周沧晏作证的,当下便允了。 井烨出去待命。 周沧晏皱着眉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宋连荷朝他那看一眼,狐疑地又凑近些,又是谁惹到这位爷了?自己忙前跑后的,他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呃,王爷若是有什么疑问或是不满……” “他见你怎么脸红了?” 宋连荷:“……” 这算什么问题? 右寺副堂。 大理寺卿甄永明,人称“铁面判官”,足以见其行事作风,办起案来铁面无私,只要他在大理寺坐镇,那便绝无徇私可能。就连承孝帝都夸他:卿志洁行谦,直以立身,乃护国之柱! 见井烨将人带到,他缓缓站起身,看向宋连荷的眼神有几分轻漫,毕竟这位县主可是声名在外,甄永明平日里最看不惯的,便是如此等欺男霸女的簪缨世胄。 “下官见过县主。” 他抬起头,眼皮耷拉着,作为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甄永明官居正三品,即便宋连荷这个县主就是个挂名的,也得端正礼数。只不过,他着实是瞧不上宋连荷,所以哪怕在向她行礼,也是姿态孤傲,一副目中无她的架势。 宋连荷看到他的那一瞬,便想到了书中他对原身的一系列冷酷手法。 原身的确也有错,可甄永明都不曾听她辩解,就差点就废了她一双手,幸亏她外祖提着剑及时赶到。 她沉着脸,看甄永明同样也没个好脸色。 甄永明既已从曹觐口中,得知宋连荷和擎王的关系,那么,昨晚擎王的一系列反应,便也能说得通了。 试想,周沧晏是什么人?“天杀斩”这几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叫的!别看他现在被圣上边缘化了,又交了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但身上那股血腥气却始终无法消散。旁人稍稍靠近,就感觉像在头顶悬了把刀,仿佛呼吸都受到了压制。 这样一人,自己未来的王妃被个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舅母”折磨成那样,这要他如何能忍?! 只不过甄永明私以为,铁骨铮铮的擎王殿下,为了个像宋连荷这样的女子,着实不值。 两人互看不顺眼,接下来甄永明也没废话,直接行使大理寺卿职责。 涉案者都是官居高位的,甚至的皇族,在无证据定罪之前,甄永明还是要顾及些皇室颜面,故此选择在副堂亲自问讯。 宋连荷对他印象再不佳,可也无法否认他是个极度认真负责的,问得事无巨细。 旁边,井烨悄然看一眼始终陪在左右的曹觐,觉得新鲜。曹觐身份特殊,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还没见他除对职责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 他小声问:“曹兄这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才会对县主这般照顾?” 曹觐眸光暗了暗,缓缓道,“我答应一人,要将县主全须全尾地带回。” 井烨恍然:“想来定是擎王殿下。” 虽说难以想象,但他刚才可是亲眼所见,都城都说擎王厌女,那是没瞧见过他与县主在一起,眼神就没离她左右! 曹觐没说话,只是眼色起些变化。 这边甄永明问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了数。 宋连荷冷声道:“甄大人明鉴,擎王殿下施以惩戒,是因辛海芸欺辱我,对我母亲不敬。且不论她对我做了什么,我母亲随外祖征战,为国效力,那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她竟也敢羞辱逝者!别说是剥了她的皮,就是抽了她的筋也是她罪有应得!这话即便是在御前,我也是敢说的!可笑的是,辛家不赶紧闭门思过,竟还敢来讨说法?谁给他们的脸?” 甄永明即便再厌恶宋连荷,却也无从反驳。 侮辱逝者,尤其还是对立过战功的国之名将,不但罚当其罪,还会祸及全家。 他略一沉吟,道:“仵作已验明尸身,辛海芸死于自缢。” 宋连荷冷笑:“自缢?她倒是一了百了。” 她好似不愿再纠缠,不耐道:“既然事实都调查清楚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甄永明看她,声音也绷着,刻板又生硬,“县主稍安毋躁,只因擎王殿下他……”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护国大将军到。 一听是这个人,宋连荷顿时就心情不美妙了,身子朝椅后一靠,受了伤的双手搁在扶手上,眼神冷冰冰的。 曹觐则不动声色地来到她身侧。 甄永明亲自去迎,人还没进来呢,便听宋行风气道:“……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王爷又怎样?王爷也无法凌驾于律法之上!我今日定要为我夫人讨回公道!” 说话间,宋行风便进来了。 看到宋连荷时,他微微一怔,随即恨得跟什么似的,抓起桌上的杯盏便狠狠掷到她身前—— 宋连荷吓一跳,他这是疯了吗? 曹觐动作很快,侧身便挡在宋连荷身前。 甄永明和井烨先是怔住,然后很快让人过来拦住宋行风,“宋将军,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宋行风隔着人,伸手直指宋连荷,“她就算不是你的生身之母,可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便是这样对她的?早知你如此冷血,当初我又何必留你在府里?早该把你交给那个眼高于顶的勋贵侯爷,何至养个白眼狼祸害我一家!” 宋连荷眯着眸,胸口起伏跌宕。在看到自己受欺负、母亲牌位差点被摔之后,他连句“你有没有事”都没问,就急着先为小三来讨公道了? 她嗤笑,不紧不慢地问:“所以,柳氏怎么了?死了吗?” “你——” 宋行风怒极,猛抓起茶壶又要砸向小女儿,曹觐眉头一皱,抬手便抓住他的胳膊,“宋将军这是做什么?” 甄永明也不喜闹剧,冷着脸上前提醒:“宋将军,这里是大理寺。” 宋行风咬紧牙,愤恨放下手,“我夫人在何处?” 第135章 擎王殿下大可不必! 直到这时,宋连荷才从井烨那得知,周沧晏昨晚绑了柳氏后,一路径直去了梨花将军的墓地,就在其坟前,侍卫摁着柳氏直嗑响头,每嗑一下,还得大喊一声:“将军恕罪!” 直嗑得柳氏额头血肉模糊,几次昏死过去。 周沧晏也不急,就坐在旁边,昏过去便他命人两个耳光给打醒,醒来后继续摁下去嗑头。 他冷眼看着,漫不经心地说,梨花将军何时宽宥了她,他便何时放过她。 直到柳氏恨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昏了过去。 周沧晏一个眼神过去,申阜撸起袖子,他也不想打女人,可谁让这个贼婆子欺负他家恩公了! 啪啪啪—— 几个大耳刮下去,柳氏又幽幽转醒,整张脸是肿的,眼睛也睁不开了,连哭都哭不出声音,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几道呜咽。 面目如画的男子,冷冷出声:“接着磕!” 咚咚咚。 柳氏被强摁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大理寺收到消息,甄永明火速派井烨带人前往,把柳氏扶起的那一瞬,她“哇”的一声嚎出来。 可下一瞬,她只觉得裙下湿漉漉的,才惊觉自己早已失禁。 顿时,又臊又急,人又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见其惨状,井烨都不禁打了个寒噤,忙命人给架起来拖回去。 羞辱当朝将军之妻,此乃重罪,但周沧晏身份特殊,甄永明连夜上达天听,大太监卢顺福带来一句“天子犯法,于庶民同”的口谕,表明圣上态度,遂将其关押。 宋连荷听后半晌没说出话。 所以,不是因为辛海芸,是因为他直接找上柳氏替她出气…… 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只觉得那里闷闷的。 井烨将一切说与她后,还结结巴巴感慨一句:“擎王殿下大可不必……为了一个柳氏,当、当真是不值得。” 他这话没说完,但曹觐却接了话茬,“朝中本就有人针对他,如此一来,便是亲手将把柄交于对方。” 宋连荷咬着唇,心头那股滞闷感更明显了。 这边几人在低头耳语,另一边宋郗兰带着翎王周君临业已赶到。 “父亲!母亲呢?” 自昨晚柳氏被周沧晏带走后,虽然宋行风连夜入了宫面圣,可她仍是坐立不安。 想到她那舅母被全身割皮的惨状,更是不寒而栗! 周沧晏是什么人? 天杀斩! 死于他手的人不计其数,即便大多是敌军,其残忍血腥的手段却仍为人所不耻! 母亲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岂会安好? 如今,她只能去求助周君临了,同为王爷,他应该能在周沧晏面前说上话! 于是,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在周君临面前丢面子,天才蒙蒙亮,她就去了翎王府。 周君临也已知晓将军府的事,立即去看谷哈,“为何不报?” 谷哈支吾道:“属下是怕打扰了殿下,况且……宋夫人与宋连荷亦是三五不时发生些冲突,属下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不承想此次竟惊动了擎王……” 谷哈是周君临近卫,自然是事事以主子为先。 他对宋郗兰印象极好,也认可了她是未来主母的身份,但那不代表他便接受了柳氏。 故此他会认为,只要涉及到将军府,尤其是柳氏,那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荒唐!” 周君临训斥一声后,立即命人更衣,回过头冷冷看他:“待此事过后,自行去领罚。” 谷哈应:“是。” 周君临见到宋郗兰,见她面容憔悴,眼下乌青,定是担心得一夜未眠。 宋郗兰就要行礼,被他拉住。 “你这是做何?” “王爷,臣女自知此乃家事,不该叨扰王爷。可是……可是臣女如今便只有王爷能来相求了……” 瞧着心上人红着眼睛的无助模样,周君临当即表态:“你与本王就快要成婚,你的事便是本王的事!” “王爷……” 宋郗兰动容落泪,看来她当真是没有爱错人。 听说柳氏被带去了大理寺,两人随即赶来,宋郗兰担心母亲,不由得加快脚步。 “王爷。” 谷哈上前一步,周君临侧过身,他禀道:“宋二小姐也来了。” 周君临挑下眉,表情很耐人寻味。 他一言不发,随着宋郗兰走进右寺副堂。 才进门他就看到站在中央的宋连荷,脚边是破碎的茶盏碎片,甚至裙摆上还沾着湿漉漉的茶叶。 不同于每次与家人发生冲突后的歇斯底里,她抿紧红唇站在那,冷静且桀骜,眼神坚定。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坚强的宋连荷,他心底竟会泛起丝丝涟漪。 周君临不是不知道她在宋家的处境。 诚然,宋连荷嚣张惯了,性格也不好相与,不得人心。故此,她落难便少不得落井下石的。 宋连荷不再似从前那般,看到周君临便会跑到他跟前诉苦,她就冷冷地站在那,像樽神女雕像,冷然高贵,圣洁不可亵渎。 好像感受到他的视线,宋连荷微微调过目光。 周君临莫名呼吸一窒。 可以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她就视线掠过,连在他身上停留都不曾。 周君临先是微微怔住,接着便皱起眉,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脸上浮现淡淡的不悦。 “下官见过翎王殿下。” 甄永明不卑不亢上前施礼。 周君临回神,微微颔首,“甄大人不必在意,本王只是听说本王的准王妃家里出了事,特意陪她走一趟,并无他意。” 甄大人还未表态,宋连荷便嗤一声。 好一个“并无他意”。 谁不知道你是来给宋郗兰撑腰的? 她这一声,很多人都看过去。 周君临的视线再次定定落在她身上,宋郗兰咬了咬唇,上前道:“妹妹,如若母亲有对不住的地方,我替她……” “宋郗兰,你能替她什么?杀头的罪,你能替吗?”宋连荷倏地打断她,看向她的眼神冷冽生硬。 “……” 宋郗兰滞住,脸上顿现慌乱。 在场的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宋连荷并没有危言耸听。 曹觐站在宋连荷身侧,始终眼观鼻。 周君临蹙眉,他不似往常那般先否认她,而是望向宋郗兰。 他也是听说此事未加细细思量,这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可审理、监察、弹劾百官。 柳氏是官眷,她若犯了事自然也得扭送大理寺。 再者,以他对他那位王叔的了解,人虽无视章法,可也不是没脑子的,柳氏若当真只因家里琐事惹到了宋连荷,实在不至于被送来此处。 周君临后知后觉,眉头锁紧。 恰在此时,谷哈进来,不动声色来到他身侧,耳语几句。 周君临一震,“当真?” 谷哈点头,低声回:“柳家那个已经死了。” 周君临脸上的神色稍稍变化,再去看宋连荷,眼神亦变得复杂,隐约可见一丝懊恼。 第136章 好一句夫妇一体 宋连荷怼了宋郗兰,宋行风坐不住了,当即怒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耻笑咱们宋家吗?” 宋连荷突然大声:“有何不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父亲若是怕人笑,就别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 “你——” “想当年,父亲区区一名千总,正是得了我外祖提携,又娶了我母亲,这才一路平步青云!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提及这段往事,也不承认你有今日都是得益于林家!没关系,父亲可以忘恩负义,可做人起码的良知总不能丢吧?我母亲林束娘,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百姓,自嫁你为妻后,也全心全意地帮衬辅佐你。谁知,她丧期未过,父亲就迫不及待抬了妾室,如此就不怕天下人嗤笑了?” 宋行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是谁教你妄议长辈的?” 宋连荷冷笑,继续道:“这些年,父亲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任我被那个柳氏设计陷害,父亲难道就不好奇,咱们将军府里的事,怎么那么快就会被外人知晓?隔天就能传遍整座陵安城?” 宋郗兰听不下去了,这丫头现在能说会道的,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尤其是君临还在身边,毁了母亲的形象,就等于是给她的脸上抹黑,说什么也不能再任这丫头胡闹下去了! “连荷!你不要在这里造谣生事,我娘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也待你不薄啊!府里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不是先捡着让你挑,之后才送去叠翠园?我和母亲有说半个不字吗?” 周君临始终敛着眸,坐在那神情莫测,看不出心思。 “呵呵,是啊,所以我这欺负姨娘和姊妹的名声,也算是坐实了。” 宋连荷说得漫不经心,宋郗兰也动了气,“你这么说就是故意针对我和我娘了!” 她马上对父亲道:“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见母亲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母亲现下如何了。” 宋行风回过神,“甄大人,我要见我夫人!” “不行!” 说话的是宋连荷。 所有人都看向她,甄永明现在也让人摸不清态度,更像在暗中审度。 宋郗兰难以置信地瞪着宋连荷,瞬间与她撕破脸:“宋连荷,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我娘纵有千般不是,她也是将军府的夫人!这里是大理寺,亦有棘卿主持公道,岂轮得到你置喙!” “呵呵,怎么,你以为你带着翎王来,就能压我?” 说话间,宋连荷的目光就懒洋洋地瞥向周君临。 她的目光太直接又太坦荡,哪怕是对他不满,也是大大方方地释放敌意! 后者微滞,居然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这一瞬,他竟有些不敢看她。 兴许是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其实都没错。 事实早就摆在那,为何先前他没发现呢?甚至从不问对错,事事都会偏袒郗兰。 如今,在她的逼视下,他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 “你休要胡说,翎王与我夫妇一体,他来探望我的母亲,这有何不妥?” 宋连荷笑了,“好一句‘夫妇一体’~” 周君临皱眉,总觉得她这笑声着实刺耳。 接收到宋郗兰投来的求助眼神,他也知道自己该适时开口替她解围的。 结果,他刚抬眸,在对上宋连荷带着淡淡嘲讽的冷笑后,所有的话瞬间噎住,他的眉拧得更紧了,就这么不错眼地盯着她,脸颊绷着,一语未发。 见他不说话,宋郗兰急了,他来这不就是为了帮她救出母亲吗? 现在又算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说话啊? 宋连荷笑容骤敛,扭头便道:“甄大人,本县主知您是秉公执法之人,此案交由您审理那是再好不过,相信您定不会辜负圣恩,会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甄永明朝她拱手行礼:“下官定不负县主厚望。” 宋郗兰神情一凛,随即去看父亲,不停拿眼神示意父亲要保下母亲。母亲若真交由大理寺审理,指不定还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她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柳氏若坐实了侮辱梨花将军的罪名,她势必亦会受到牵连! 圣上会不会收回成命,都未可知! 即便两人不受影响,顺利成了婚,她也别想在陵安城抬得起头! 要知道,以周君临的能力,他极有可能就是日后储君的天选之人。那么她呢?她是否又有资格做他的皇后? 母族势弱,本就是她的劣势,如今母亲又背负骂名,她与君临感情再好、她再优秀,又有何用? 宋郗兰只要想到这,就觉得全身血液被冰封,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今天她必须给母亲脱罪! 宋行风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女儿的担心,亦是他的。 他很清楚都城中对于他抬妾室为妻均不以为然,甚至还会认为他这么做是亵渎了亡妻! 从最初他在朝中被人肆意取笑,到后来大家选择忽视和遗忘这件事,他知道这变化从何而来,更清楚他们在忌惮什么! 他们忌惮的是,不是他宋行风,而是护国大将军! 能从小小千总,一路晋升为正二品大员,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柳氏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宋行风的眼神倏尔变得坚毅,属于将军的威压缓缓释放,他瞥一眼宋连荷,转过身便对甄永明道:“甄大人,我妻子本就体弱,昨晚又受到了惊吓,请允我先带她回府医治,大人这边若有事,可以去我府上问话。” 甄永明目光淡淡的,神情淡定从容,他刚要回话,宋连荷便几步横在他身前,昂起头与父亲对视,“您想带走柳氏?” 她蓦地笑下,“行啊,从我尸首上跨过去。” 这话说完,众人皆是一惊。 周君临诧异看她,眼神逐渐变得深邃难言。 他感觉得到,她用着玩世不恭的口吻,立下无比认真的誓言。 为了替生母讨回公道,她赌上了自己这条命。 他从不知,宋连荷竟有如此血性壮烈的一面。 第137章 宋连荷,你胆敢辱骂本王? 曹觐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像个看客,从不受别人的喜怒干扰。 如果一定要说心理上有什么变化,那便是宋连荷带给他的“惊喜”。 他微微眯下眼眸,犀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又收回视线。 宋连荷变成什么样,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不论是她今日与宋将军叫板,还是和甄大人周旋,惹出什么样的乱子都自会有人替她兜底,何须他来操心? 他此行,只要看好她,别让人伤着她即可。 说来也是好笑,他堂堂陵安皇城禁卫军统领,竟然也有给个小姑娘做护卫的一天? 井烨显然也被吓住了,忍不住喃喃道:“县主她……好像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曹觐瞥他一眼,看他直勾勾盯着宋连荷的眼神,道:“你娘有没有提醒过你,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尽信。” 井烨突然愣了一下,很快脸变得更红了,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曹兄想多了,我就是……就是有些欣赏县主,绝无……绝其他无非分之想。” “如此最好。” 曹觐点到即止。 要知道,那一位的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 另一端,早已是剑拔弩张。 宋行风被小女儿当着朝中同僚的面冲撞,自是动了怒,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宋连荷脸上。 曹觐原本是要上前阻止的,谁承想,井烨觉察到猛拉住他,皱着眉朝他摇摇头。 曹觐其实也知其意,人家父亲在管教自己的女儿,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非但没有立场,恐还会遭人非议。 曹觐头一次生出一种极其讨厌某人的情绪来,他从不曾失信于人,结果这倒好,要他如何交代? 他握紧佩剑,看向宋行风的眼神都是嫌弃和埋怨的。 想要管教女儿不能回家管教吗? 当着他的面,算怎么回事? 早在巴掌落下时,周君临就觉得胸口一窒,想要阻止的手已经下意识伸出来,可随即他又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这才放下手…… 与此同时,宋连荷本来就没有消肿的脸颊,当即便肿了起来。 宋郗兰虽不喜宋连荷,可也觉得父亲此举太过冲动。 这是什么地方? 大理寺! 这里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可能上达天听!届时,只怕母亲没能救出来,还会坐实了他们一家子苛待嫡女的事实! 更何况,今日是翎王殿下陪同她前来的,结果便让殿下看到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地掌掴女儿?这丢的岂止是宋府的脸,也是他的。 “宋大人,县主是本官请来的配合问询调查的,宋大人这是做甚?”甄永明脸上也带了薄怒,他是最见不得这些的。 虽说这是宋府家务事,但发生在大理寺,宋连荷亦是人证,甄永明作为大理寺卿,自然有保护她的义务。 周君临始终皱紧眉头,斜睨一眼对面的人。 宋行风是个武将,手上力气又大,盛怒之下,下手几乎用了全力,宋连荷没站稳险些摔倒,待站稳后才慢慢抬起头,半张脸红肿得令人不忍直视。 明知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可他就是有种近乎扭曲的执念,任何伤都不该出现在这张明艳动人的娇颜上! 是以他对宋行风也生了许多不满,想起先前几次去宋府,宋连荷不是被他责骂,就是被关禁足。他本以为是她性子顽劣,如今回头再看,只怕是父不慈,才不会女不孝。 但针对此案,宋连荷全力维护母亲倒是令他有几分刮目。 相比之下,宋行风这个做夫君的,就显得有些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了。 宋郗兰上前劝说,宋行风冷静过后,这才拱手抱拳道:“甄大人,适才是本将军心急想要管教子女,并非有意妨碍大人。” 甄永明只是摆手,并未说其他。 “至于我夫人,实不相瞒,她怀有身孕……” 怀孕? 宋连荷猛地抬头,宋行风 柳氏怀孕了? 原文中并没有的剧情啊! 宋郗兰眼观鼻,心下定得很。 她若不这么说,父亲又怎么会冒着被弹劾的风险,强行来此接人? 至于肚里的孩子,随便找个机会伪装成滑胎,或是说因为在这里受到了惊吓……总之,先解燃眉之急。 甄永明略一沉吟,“这……” “怀孕了?” 宋连荷倏然出声,敛着眸光淡淡地笑:“那就该先请个大夫回来诊治一下,看看身体有无大碍。” 宋郗兰目光一凛,侧过头与她对视。 宋连荷这么说,一定是故意的! 甄永明没说话,井烨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那下官去请大夫。” “不行!” 宋郗兰反应很强烈,“何必这么麻烦?将我们送回府,府内便有大夫。” 周君临一点点眯起黑眸,从她的紧张不难窥出一二。 终是心疼宋郗兰,即便明知她在扯谎,也还是像颗傲然挺立的松柏一般,来到她身边给她撑腰。 “甄大人,宋夫人既不是加害者,又不曾参与其中,如今她怀有身孕,理应被接回府。” “周君临!” 宋连荷突然直呼他的名讳,吓到了井烨,“县主……县主这万一激怒了翎王殿下可如何是好啊?” 曹觐微微拧起眉头,目光如炬。 周君临身子僵了下,然后慢慢转过头,“你叫本王……” 他不才开口,宋连荷就几步过去,“周君临,亏我以前还觉得,你人虽然不太讨喜,但好歹是算是个坏的,脑子也还算是清楚,的确有几分主角的魅力。可事到如今才发现,你简直就是欲令智昏!昏庸无能!” 周君临好歹是个王爷,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欲令智昏,跟骂他白痴有什么分别? 他顿时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拉近距离,冷冽的目光直逼她,一字一句:“宋连荷,你胆敢辱骂本王?” “骂你怎么了?” 宋连荷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只凭一股意气用事,根本没带怕的! 她双手掐腰,昂起头大声吼回去:“你但凡有点脑子,你会帮着柳氏说话吗?她犯下了什么错,你心里会不清楚?怀孕怎么了?怀孕就能污蔑为我大承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第138章 对!我疯了! 她一连番发问,气势不减,感觉就差把手指戳到周君临脑门上了。 周君临贵为天潢贵胄,何曾被如此对待? 更何况,指责他的还是往昔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宋连荷! “放肆!” 周君临怒极,“宋连荷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别以为你曾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便会对你诸多忍让!” “笑话!我用得着你让?”宋连荷冷笑道:“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别人都不敢说的实话,翎王殿下便要处置我?行啊,你处置吧,不过好歹我也是圣上下旨册封的县主,有什么事自有圣上替我主持公道,你想越级那也得问过圣上答不答应!” “你想拿圣上来压本王?” 此刻,周君临眼神阴鸷,浑身都是凛冽寒意。 宋行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气道:“你个死丫头,你疯了?!” 谁曾想,宋连荷扭头就吼向他:“对!我疯了!” “你……你……你要气死我吗?!” 宋行风抚着胸口,“疯了,真是疯了……” 可还不忘同周君临请罪:“翎王殿下,小女她……” “闭嘴!” 周君临一声斥责,着实也将宋郗兰吓到。 在她的印象里,周君临是君子风范,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可更令她吃惊的还是宋连荷。 她是疯了吗? 以前还爱翎王爱得要死要活,如今翻脸便能当众斥责?她不会真以为,如今她有擎王罩着便是有恃无恐了? “来人!” 周君临喝令:“宋连荷以下犯上,藐视皇权!给本王押入大牢!” “是!” 谷哈上前,一副“善恶终有报”的爽利表情。 曹觐目光一凛,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宋连荷抢了先:“来啊!抓我啊!周君临你不抓我就不是爷们!” 宋行风此时才知害怕,赶紧求情:“王爷,是下官教女无方,还望王爷能够高抬贵手,允下官将小女带回严加管教,他日便登门负荆请罪!” “父亲,都闹到这份上,您还在这演呢?”宋连荷理理衣襟,又甩甩衣袖,不紧不慢道:“演了那么多年,您累不累啊?您不累,我还看累了呢!” “你给我闭嘴!” 宋行风如今真是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个女儿就是上天派来给他渡劫的! “周君临,你不是吧?你到底要不要绑啊?不绑的话,本县主可要去吃酒了。” 宋连荷姿态足够嚣张,井烨不忍直视,“县主何苦一味激怒翎王呢?此举兹事体大,若是惊动了圣上,只怕县主与翎王殿下都不好收场。” 曹觐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时刻盯紧谷哈,只要对方敢动手,他势必要保下宋连荷。 哪怕代价是得罪翎王殿下。 但井烨一语惊醒,他蹙紧浓眉,“激怒?” 井烨道:“可不是激怒嘛,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啊~” 曹觐幽幽回眸看他。 你内涵谁呢? 场面一度失控,宋连荷简直杀疯了,大有跟周君临嗑到底的架势! “王爷,县主……哎哟,你们这是何必呢?” 甄永明是真的头疼了。 “甄大人,此事与你无关,劝你少蹚浑水。”宋连荷偏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您是大理寺卿,做好您分内的事即可。我相信,您不是畏惧权势的酒囊饭袋。” 甄永明愣下。 很快又明了,这是怕他放走柳氏。 宋郗兰连忙绕到周君临身前,跪在地上求情:“王爷,连荷她年少无知,还请王爷恕罪。”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装作无事,为宋连荷说情,便是她作为长姐的本分。 “郗兰!此事与你无关!” 看得出,宋连荷是真的惹怒了周君临。 可不知为何,这句“与你无关”竟令宋郗兰有了种被排外的感觉。 即便是两人在争执,仿佛也不是她能随意插进去的。 宋郗兰咬了咬唇,缓缓抬起头,一双泪眸无助地望着他,“王爷,连荷是臣女的妹妹,她犯事又怎会与臣女无关?” 宋连荷在一旁冷笑。 又来! 果然换个角度再看,主角也不是时刻光环围绕。 褪下那层浮夸,也不过如此。 “郗兰,你先起来。” 周君临要去扶她,但宋郗兰坚持,“王爷,不论妹妹犯了什么错,都由郗兰代她受罚!还望王爷恩准。” 她说着,又磕了个头。 宋连荷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了。 这演给谁看呢? 哦,我在这发疯发热的,你在那借疯上位,疯狂立女主人设? 还要代她受罚?也不问问她给不给这个机会! 呵呵,待会她就去刺杀周君临! 罪不大,灭九族而已,你能替你就替! 见周君临脸色阴沉,沉默不语,宋郗兰带着哭腔又求:“王爷……” 宋连荷是真看不下去了。 “我说姐姐,父亲不演了,你这咋又续上了呢?呵呵,还怪会下血本的,说跪就跪,眼泪说来就来,真是能屈能伸啊!不过姐姐似乎忘记了,今日不论是我也好,翎王殿下也罢,我们缘何会出现在此,是大理寺茶水好,还是果子香?又或者这里的风水好,进来的人都能被刮层皮?” 宋连荷脸色骤然一白,“妹妹,你在说什么?” 甄永明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县主,还望慎言!大理寺乃朝之重地,岂能容尔等随意调侃?” 宋连荷理都没理他,只是始终盯着宋郗兰,“姐姐你是个孝顺的,所以才会请来翎王殿下为自己的母亲求情。同为人子女,我替我亡母讨回公道,亦无可厚非吧?区别不过是仗着姐姐有后台,我没人撑罢了。” 这话听上去,竟还真有几分心酸。 闻听此言,周君临磨了磨槽牙,眉头也高高拢起。 宋连荷自嘲轻笑,主动上前一步,昂起头挑衅般直视周君临。 “翎王殿下一言九鼎,说要拿下我,便是要拿下!迟一刻,缓一分,都不成!”她一字一句,勾起唇边笑得有几分惑人姿态,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否则,别怪我瞧不起你!” 周君临捏紧拳头,回身便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本王的话,没听到吗?” “是!” 谷哈也不客气,侧身让路,“县主,请吧。” 宋连荷盯着周君临,哼笑了声,二话不说便昂首阔步地出去了。 第139章 我以前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宋行风见状岂能真的让他押走女儿,立即上前道:“翎王殿下……” “将军无需多言!” 周君临也很烦躁,面上也早没了往日里的清峻雅致,沉着脸拂袖离开。 “王爷!” 宋郗兰心下一慌,起身提裙便追了出去。 她来到大理寺是为了救她母亲,可谁知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母亲没有救出不说,还把宋连荷给抓了! 若是之前此事没有声张,尚且还有转机,但周君临与宋连荷起了冲突,那此事的性质就大大不同。 曹觐此刻敛下眸光,对着井烨说了句:“走了。” 经过甄永明身边时,朝他略一欠身,“甄大人,告辞。” 甄永明拱手:“曹统领,不送。” 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宋行风,说起来他才是最憋屈的那个,他强忍着怒火,回过头看一眼甄永明,“此事,本将军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转身也跟着大步离开。 “就、就这么走了?”井烨有些不敢相信。 “不走又当如何?难道还能劫大理寺?”甄永明抚了抚他的小胡子,没什么笑意地哼笑两声:“如此说来,倒要感谢那位县主了。” 一通喧闹之后,井烨又出现在监管司。 “……就这样,县主被翎王殿下带走了。” 他据实相告。 正阖目养神的人,突然睁开双眼,一对平淡至极的眸,慢慢被一片残戾遮覆。 许久,男子冰冷却又潋滟辉耀的一张脸,终于有了变化。 “她说,无人撑她……” “是,县主是这么说的。” 与人前那个青涩的少年不同,此刻站在周沧晏跟前的井烨,少年持重,眼神坚定。 周沧晏忽然起身,“告诉甄永明,本王有事先行离开。” 井烨抱拳应声:“是。” —— “周君临!你有本事抓我,就有本事杀了我呀!” 翎王府私牢,宋连荷对这里并不陌生,原主与周君临成亲后没多久,先是被送到了这里,接着就是地牢。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会故地重游。 她不是原主,虽不致有多恨,但情绪还是会受到影响。 她环起手臂盘腿坐在角落的土坑上,尽管脸上带伤,双手包扎行动不便,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周君临,你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是因为不占理吧?呵呵,想不到啊,素有谦谦君子之称的翎王殿下,竟然也会做缩头乌龟?要不要姐姐我做个龟壳给你啊,准保冬暖夏凉,便携易带,翎王殿下可以走哪背到哪,稍有遇事不对之时,咻的一下就能钻进去,任谁说什么就是一个听不见!” 牢房外,谷哈黑了脸,手握着短剑也有一瞬的踌躇。 胆敢这样辱骂王爷,放眼陵安城,这可是第一人啊! 要不要杀了? 不行,会给主子招惹祸端。 毕竟是县主,有爵位在身,故此主子虽恼她,一时冲动将人收押,可出了大理寺就犯了难。 人要押送到哪? 难不成,还能直接去天牢? 周君临也是骑虎难下,再加上这一路宋连荷都在挑衅辱骂,周君临一怒之下就把人给带回了府。 谁曾想,到了这她依旧不消停! 回过头窥一眼主子,周君临已经被气到全身寒意迸出,眼神像要杀人。 “王爷……” 宋郗兰想要开口劝几句,周君临倏地大步走向牢房,“开门!” “是。” 侍卫将门打开,里面的骂声更清晰了。 “……你成你的婚,把宋郗兰当成眼珠子似的疼,谁还拦着你不成了?可你去救柳氏,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怂恿亲信辱我母亲,事后再来个死无对证,就以为可以天下太平了?做她的春秋大梦吧!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柳氏她触及我为人子女的底线,有她没我!!你要救她?行啊,杀了我啊——” 宋郗兰咬着唇,憎恶地朝牢内瞪一眼。 宋连荷这是铁了心想要她母亲的命! 在听到她的话后,周君临的脚步倏尔放缓,眉头渐渐拢起。 “王爷,休要听她胡说!” 宋郗兰立即出声,就是不想周君临被她干扰。 “她对我母亲一向不尊重,从我母亲入府那日起,便视我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论我们母女做什么都会成为罪人!只是我不曾想过,她竟还想将我母亲置于死地!” 宋郗兰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尽管娇弱不堪,仍要挺直脊梁与之斡旋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又心动。 可周君临望着她,竟没有像之前那般,主动安慰,只说了句“本王知道了”。 他越过她,走进牢房。 宋郗兰怔愣在原地,茫然地目光盯着脚下。 不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牢房内,宋连荷喝了口水,接着骂。 “我以前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鞍前马后围着你转……”宋连荷受不了地打个寒噤,“啧啧,现在想想,我都觉得……” “如何?” 骤然出现在牢房的另一道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知何时,一袭白衫的周君临,便站在牢房外。敛着手,目光隐含怒意,复又问:“你将如何?” 宋连荷不是真的发疯,也没烧坏脑子。 她激怒周君临无非就是不想遂了宋行风跟宋郗兰的意,这才混淆视听大闹大理寺。 如今她都被抓了,柳氏还想被放出来?! 做梦! 可眼下她到了周君临的地盘,再惹他那便是不知死活。 原文中翎王府地牢的那些手段,她可是历历在目啊。 所以,宋连荷认怂也快,头一偏便不再看他。 见她对自己视若无睹,周君临更气了,“说啊!刚才不是骂本王不是骂得很畅快?本王来了,就在你面前,为何又不说了?” 宋连荷哼了一声,就是不说话。 “本王命令你!说话!” 宋连荷不高兴了,转头不耐烦道:“说什么?你不是都听见了吗?你有受虐没完的倾向,我可没有重复说话的习惯!反正我对你的观感……”她嫌弃地上下瞥瞥他,“也就那样。” 她的轻视透着无从遮掩的嫌弃,着实是伤了周君临的自尊。 还不曾有人敢这样对他! 尤其那个人是宋连荷,那便更不许! 第140章 宋连荷,你对本王余情未了 宋郗兰一直在门外。 牢门打开,周君临怒气冲冲地出来。 “王爷……” 周君临掐着腰站在那,突然抬脚,狠狠踢了下脚边的花瓶! 宋郗兰吓一跳,“王爷,是不是我妹妹又说了什么……” 话没问完,周君临猛地转身,气势汹汹地折回。 宋郗兰怔愣在那,许久才扭过头,目光幽怨地看过去。 牢房内,宋连荷是骂痛快了,正坐在那吃东西呢。 别看她被关这里,可身边好歹也是将军府小姐,是县主!哪个敢怠慢? 宋连荷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点了八个菜,这会桌上都摆满了。 周君临去而复返,扫一眼这一桌丰盛的酒菜,眉梢上挑,“你把我这翎王府当成酒楼了?” 她倒是会点,几乎都是翎王府膳房的拿手菜。 她是一样也没落。 宋连荷手里抓着五香薰兔,很是诚恳地摆摆手:“酒楼要花银子,你这不用。” “你——” 周君临被她气得不轻,“宋连荷,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啊,让我想想啊~大概就从被你轻视继而嫌弃开始吧。”她点头:“没错。” 周君临一滞,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怪本王?” “不然呢?怪我啊?”宋连荷嗤笑,“掏心挖肺、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那么久,最后还被嫌弃和讨厌了,换做谁会想得开?心理没扭曲那都是祖上阴德庇护。” 对面没了声音。 宋连荷才不关注他在想什么,反正原主受的委屈,也该让他知道了。 直到宋连荷差不多啃完整盘兔肉,男子才出声:“本王今日去大理寺时,并不知你也在那。” 筷子顿下,接着被慢慢放下。 “所以,你就可以不顾事实真相,仗势欺人?” “放肆!” 宋连荷哼笑,拿起帕子擦擦手,起身来到他面前。 一个在牢内,一个站牢外。 她昂头看,作为男主,他头顶的光环愈渐暗淡。 宋连荷摇头失笑,也是,哪怕是本书,也该有自己的“道”,就像是这个书中世界的法则,一旦违反,主角也可以沦为书配。 “周君临,你明明什么都清楚。”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像面纯洁无瑕的镜子,他究竟是何模样,顷刻间一览无余。 “可你还是选择维护了她,这无可厚非。我只是希望在你心里,还能有一丝公道在。不是作为王爷或是日后那个更加尊贵的你而言,仅仅作为周君临。” 周君临定定地看她,敛在身后的双手,捏成了拳。 宋连荷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甩了甩衣袖,“行了,你退下吧,我乏了。” 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好奇地回过头,就看到身着月牙白织锦缎服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身上的谦谦君子风度慢慢退却,倒生出几分懒散的气息。 像受到了某种冲击,他此刻的目光茫然又焦躁。 感觉到她的注视,周君临蹙下眉头,口吻冷漠地吩咐:“把牢门打开,送她离开。” “是。”侍卫应声。 一听他要放了自己,宋连荷不干了。 “你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你们当王爷的都这么没有原则吗?”她就差跳起脚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周君临你给我听清了!门儿都没有!今天,你是关也得关,不关也得关!我……我还就不走了呢!” 周君临看她这么无赖,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宋连荷,你别不识好歹!” “我还真不识了!” 宋连荷也干脆,看到门打开,侍卫们要进来拉她,她立即抱住木头桩子似的门框,“你别拉我,我不走,我说什么也不走!” 眼下服化道都备好了,灯光设备也到位了,马上就要好戏登台了,他这个主演想开天窗? 没那么容易啊! 她那点小心思,周君临也是能猜到的。 其实早在把她从大理寺带回来时,他就知道她想搞什么鬼了。 她想闹,他便奉陪到底好了! 可就在刚才,她淡定说出想让他心里保有一丝公道时,他就看这间牢房越发不顺眼,总觉得她那么嚣张骄纵的人,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往日那些精细奢侈的地方更配她。 周君临看到她这么无赖,倏尔嗤笑声,“不走?也好。” “你……你什么意思?”宋连荷警惕看他。 毕竟是做男主的人,他的实力她还是清楚的。 他要是真不做人了,她还真没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缓缓上前,两边侍卫恭敬退后,“不是不想走吗?那便不要走了。”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周君临高大的身形倏地靠近,宋连荷吓得松开双手,身体就从门框上摔下来跌坐在地上。 他玩味似地蹲下去,视线挨得极近,“本王就知道,曾经那般炙热的爱慕,又怎会说散就散?所以,你是故意靠近本王?” “……” 宋连荷瞪圆了双眼,因为太过惊讶而微微张着嘴巴,嘴角带挂着刚才吃兔肉留下的油渍。 周君临瞳孔略微收缩,等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指腹已轻轻将那块油渍拭去……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这会更震惊了! 他这是做什么? 容不得她多想,突然推开他,自己则惊吓过度似地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地绕过去。 周君临这是中了什么邪?! 妈呀,太吓人了! 周君临敛下眸光,手收起袖中,指腹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薄唇轻抿,眸光稍稍变幻,他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既然你如此爱慕于本王,那本王就……” “没有!绝对没有!”宋连荷手指桌上的油灯发誓:“我宋连荷绝无此心!可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 真的太狠毒了! 谁还要喜欢他啊?! “是吗?”周君临眸光一紧,神色着实冷得骇人,盯着她缓缓道:“如此,甚好。”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周君临并不意外,转身走出牢房,朝身后的人冷冷瞥了一眼,负手道:“她想待就让她待着吧。” 不等其他人动作,宋连荷赶紧自己就把门给关上了,还好心提醒侍卫给落锁。 周君临:“……” 第141章 你要护着我? 宋连荷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闹到一切魑魅魍魉都藏无可藏的程度! 得知宫里来了人,她心情特好,马上又让侍卫给自己取来花茶和点心,她跷着二郎腿靠在坑上,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小坑桌上端起茶水,滋溜地喝着。 然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就着手准备。 先把衣服弄得又脏又乱,再将头发扯乱,用力揉了揉眼睛。 做好这一切后,她就开始安心等待。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门就被人踹开! 没错,是一脚踹开。 用力之大,着实吓她一跳,手里抓着的腰果丢在地上。 “大胆!这是翎王府地界,岂是尔等能擅闯……” “给老子滚开!” 这是……申阜? 申阜握着一对流星锤在前开路,身后是一袭玄袍男子,带着慑人威压,目光阴沉。 宋连荷从坑上跳下来,跑到牢门那里就对着外面的人招人,“我在这呢!” “恩公!” 申阜几步过来,“还请恩公退后!” 宋连荷下意识按照他的话退后几步,只见申阜抡起他的一双大锤,咣咣两下就将牢门给砸倒了。 还没等宋连荷惊叹完这股强悍的力道,就看到周沧晏自门外进来。 他身材颀长,进门时需要弯腰低头,随即缓缓抬起眸,一双浅棕色的瞳眸,定定落在她身上。 对上他的目光,宋连荷呼吸一滞,继而心跳也跟着乱了。 周沧晏一身玄色劲装,腕间一副金色护腕,腰佩长剑,长发束成马尾,着玉冠。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佩剑。 心里就像有根羽毛拂过,被勾得痒痒的。 如果他再束戎装……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太制服了!太诱惑了! 宋连荷不合时宜地想,她果然习惯看脸了,只要对着这张精致英俊的脸,她立马能脑补出一部小电影,不限题材。 周沧晏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浓眉不禁又加深些印痕。 “吓着了?” 宋连荷倏尔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摇头。 “王爷,你不是在大理寺吗?你怎么来了?”她倒吸一口气:“你不会……不会是越狱了吧?!”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越狱就相当于畏罪潜逃,等于是坐实了之前扣到他脑袋上的罪名! “完了完了,你怎么能出来呢?不行,你得跟我回大理寺!”她一把抓起他的手,也顾不上此刻过于亲密的举动了,她焦急道:“咱们现在就去找甄大人主动承认错误,应该还来得及!” 她把人往门外拉,手腕反被抓住。 “本王没越狱。” 宋连荷眨巴下眼睛,“真的?” 他没说话,而是把人带出牢房。 听到他没越狱,宋连荷稍稍松口气。 突然,他转过身捏紧她的手举至胸前,压低的眼眸似有火焰在燃烧,“倒是你,怎么允许他把你关在这儿的?” “我……” 她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到了。 “哑巴了?” 他又逼近一步,宋连荷怂得马上和盘托出,“我只是……我不想他们带走柳氏,然后,我也想、想救你。” 男子一怔:“救我?” 宋连荷迟疑下,然后轻轻点头:“你是王爷,可还能被关在那种地方,甄永明肯定是得到了上面的授意。我在想,如果换作是其他王爷呢?也会是跟你一样的结局吗?想来想去,没有答案其实就已经是种答案了。皇后就算有心想帮你,却也因是后宫不得过多干涉。所以,能帮你的也就只剩我了,而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闹大,闹到谁都别想装聋作哑的地步!他们得还我母亲一个公道,也要还你一个清白!总之,我想护着的人,谁都不能伤害!”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就像她说的那样,别看周沧晏是个王爷挺风光的,却要被皇帝时刻提防着,根本不曾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他之所以是反派,也是有其历史原因的,她不管他在这书中异世是什么身份设定,她只知道,在她遭遇不公时,是他第一时间站到了她身边! 他若投我以木李,我定当报之以琼玖! 周沧晏目光微顿,眸底有些微光在闪烁,喃喃地张开唇,声音极轻,“你……要护着我?” “是啊!” “为何?” 宋连荷一本正经道:“因为殿下对我好啊!” 周沧晏望着她,倏尔笑了。 他很少会笑,反派身份使然,以至于他笑的时候宋连荷也会误以为他是不怀好意! 可此时此刻,他的笑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灵魂,变得有了温度。 宋连荷看着他笑,竟有一瞬被蛊惑了,怔怔地看着,心头小鹿又开始横冲直撞了。 要了亲命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笑,祸国殃民的气势都给笑出来了吗? 这要是让其他女人看到了…… 她蹙眉,本着“要祸害就祸害我一人好了”的崇高原则,她直接上生,硬硬把他上扬的唇角给压了下去。 在他不解的注视下,她满意地笑笑:“这还差不多。” 他没问她在做什么,嫌弃地环顾一圈,真是多一刻都不愿意让她待在这种地方,随即拉着她来到院子里。 他这一路都拉着她,她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还有不时转过来的半张脸,实在是太优秀的一张侧颜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都让人忍不住春心荡漾~ 翎王府的牢房设置在偏院,院子里种满绿藤,这种植草喜阴,生长力惊人,爬满了整座院子,看着就压抑,活似一座天然牢房。 两人走出来,迎面便是几十个翎王府侍卫,对着他们齐齐亮出兵刃,场面还挺骇人的。 而他们这边,周沧晏只带了个申阜。 周君临居首位,视线从周沧晏身上绕过,随即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连荷,眸中竟有几分控诉之意! 宋连荷心下犯合计,他这是……在怪她出尔反尔?没有坚守阵地? 他盯紧宋连荷,话却是对周沧晏说的,“王叔,你可知,这里是翎王府。” “呵呵……”周沧晏不紧不慢地笑,视线骤冷,“那你可知,被你掳来翎王府的,是本王的擎王妃!” 第142章 他说,没人敢动你 擎王妃? 对啊,她如今可是准擎王妃! 哈! 周君临这回麻烦大了! 不知何故,看着她幸灾乐祸的表情,周君临心下一沉,眼神也变得偏执起来。 她就那么开心能嫁给王叔? 还是说,从她吵着要跟自己退婚那天开始,一切都是她的图谋? 为了王叔。 这个想法,令周君临变得焦躁易怒,早已没了人前那个清隽端和的模样,也毫不顾及遮掩,径直用幽怨的眼神去看宋连荷。 宋连荷:“……” 他看她的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仿佛在看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 宋连荷情不自禁朝周沧晏身后缩了缩身子,并不是有多怕他,只是觉得有点烦,并不想搭理这种无理取闹的情绪。 还是那句话,她可不会自恋到以为男主对自己动了心。 顶多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就跟小狗尿尿圈地一个道理。 她是有多闲啊,要去理一个狗男人? 周君临看宋连荷的眼神,周沧晏也早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女人被觊觎,表情骤然变化,深邃的目光渐变清寒阴鸷。 可就在他要发作时,宋连荷竟然缩到了自己身后,甚至还用手去快速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赶紧离开。 全身奓起的毛,在这一息都被奇迹地安抚下来。 就算对周君临,好像都没那么在意了。 “咳咳……二位王爷……” 直到卢顺福的声音响起,宋连荷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卢顺福身着紫色内侍官官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小心翼翼道:“圣上那边还能着奴才回话呢~” 宋连荷诧异抬头,第一时间去看的是周沧晏。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略微迟疑下,竟慢慢低下头,配合着她的身高,唇刚好附在她耳边,答非所问:“他有没有对你用刑?有没有伤到你?”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君临蹙眉,面上已见愠怒。 “啊?不曾。”宋连荷虽不解为何会有此一问,还是诚实道:“不仅不曾,这半日我还用了午膳、茶水和点心……哦,还有一些小零嘴和水果。” 大概就吃了这么多。 周沧晏敛眸听着,再去看向他那个亲侄儿时,唇角意味不明地上扬。 “子尹身为晚辈,理应孝敬你。” 宋连荷强压着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即刻稳重端庄起来,朝周君临笑了笑,“原来如此。”她甚至还学着周沧晏先前的口吻,慈爱道:“子尹,你有心了~” 看到男主铁青的脸,宋连荷顿觉通体舒畅! 这就是上位者的快乐吗? 周沧晏仍在低眸看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微小变化,甚至连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都尽收眼底。 他本是对这种爱耍小心机的女人厌恶至极,对她却不尽然。 卢顺福适时上前,“擎王殿下,您看……” 周沧晏看看宋连荷,她正没心没肺地乐着呢。 他也跟着勾起唇角,缓缓道:“澄泓县主既然这么开心,兴许一切只是场误会。” “哎哟~谁说不是呢~擎王殿下英明啊!” 卢顺福松口气。 今天这一场闹剧,还就得擎王开口,翎王殿下才可全身而退。 否则,堂堂一王爷,把你王叔的未婚妻给绑回了府,这叫什么事啊! 更别说这两人先前还有那么一段渊源,传出去定会有损翎王殿下颜面。 别看周君临犯了大错,可他自始至终都更像是冷眼旁观的那一个,冷漠的视线唯独在对上宋连荷时,才会有些变化。 周沧晏将宋连荷带离翎王府,离开前,看都没看他一眼。 可周君临却像执拗一般,紧紧盯着某人纤细婀娜的身影。 他不想相信,又像是在赌! 赌她对他还有余情! 赌她心里……还有他。 可直到她被扶上带有擎王府标志的豪华马车,她都不曾回过头看一眼。 “殿下?” 卢顺福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瞧,再去看他满眼的不甘,不禁无奈摇头。 这又是何苦呢? 早干嘛了啊? “殿下,圣上宣您即刻入宫。” 此时,正在行进的马车上,宋连荷舒服地趴厚厚的褥垫上,上面还铺了张柔软的白虎皮。 这辆马车极有宽敞,三面都有窗户,采光极好,配有黑色帘子,随时保有私密性。目测得用三四平,即便是周沧晏那样高大的身躯,也可以直立。正对面是软榻,两侧是长椅,也都铺了细软的绒毯。 这马车若搁现代,应该也是商务顶奢的配置了。 看她一会摸摸内饰,一会又趴在白虎皮上,一刻也闲不下来,精神这么好,在周君临那边应该是没吃到苦头。 宋连荷舒服到喟叹,然后暗暗发誓,她一定也要赚好多好多银子!买房买车! 马车停在擎王府门前。 周沧晏下了马车,转过身看一眼还抱着虎皮不舍撒手的女子,“喜欢就带回房去。” “真的?我真的可以吗?” 宋连荷二话不说就把虎皮给卷起来,夹在腋下,动作麻利地下了马车。 跟现代大多女孩子一样,她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实在没有抵抗力。 她就要迈步进去,又被人拎着衣领给拽回来了。 周沧晏一双琉璃般浅淡的眸,却似蕴了汪深潭,神秘危险,又引人入胜。 “这些日子,你便安心待在府中休养,哪儿都不许去。” 宋连荷蹙眉。 她反对。 可也聪明得没反驳。 脚长在她身上,还不是她想去哪就去哪? “若你擅自离府被本王知晓,从管事到府中侍卫,再到门房,本王都要逐一罚过。” 宋连荷猛看他:“可是,我、我还要去医馆呢!再者,大理寺那边我也得盯着啊,万一柳氏要是出来了怎么办?” “行医馆自有人替你镇守;至于柳氏……”周沧晏弯了弯唇角,“你只需要记得,你是本王的人,没人能动你。” 直到马车走远,宋连荷还因这句话,久久无法回神。 这时,良叔上前:“宋二小姐这风大,您快进去吧,淮公子还在里面等您呢。” “哦。”宋连荷搂紧怀中的白虎皮,慢吞吞地转身。 他说,你是本王的人。 他说,没人能动你…… 她将脸颊埋进柔软的皮毛里蹭了蹭,倏尔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哟,真是让人难为情呢 第143章 父皇,儿臣不想退婚 大理寺。 “大人!擎王殿下回来了!” 有人匆匆来报。 甄永明神情一凛,立即带人去看。 自大门处,浩浩荡荡走来一行人。 周沧晏居中,身着玄衣,肩宽腰细,长腿矫健,身后是申阜等人,全部身着玄色铠衣,气势凛然。 这行人,是他的私卫,据说是从战场上便追随他至今的死士,名为“蚩哮”。 圣上收的是周沧晏的兵权,可没说不允许他有私卫,尤其是蚩哮行踪神秘,大多是善于掩饰身份,有些是他的随从,有些是家丁,更有甚者,连后厨的厨子都有可能是蚩哮!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周沧晏公然带着蚩哮出现。 甄永明一见这阵仗,说是来劫狱的都有人信。 “擎王殿下。” 他上前施礼。 申阜搬来椅子,就摆在堂口正在中央,周沧晏撩开衣摆,径自坐下。 他掀眸瞥了眼甄永明,懒洋洋道:“甄大人,本王人都在这了,还磨蹭什么呢?快审吧。” 甄永明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先前他就收到消息,擎王去了翎王府,把县主带回来后,又立即折返大理寺,还带来自己的私卫队“蚩哮”,这不摆明了是想给县主出气! —— 崇政殿,御书房。 “简直就是胡闹!” 承孝帝大发雷霆,将一堆奏折甩到周君临身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全部都是参你的奏折!” 周君临站在那,垂下目光,一言不发,任父皇发泄怒气。 “看看!都看看!说你争妍误国!” 又一杯茶盏摔过来,刚沏的热茶,全都溅了周君临一身。 旁边的卢顺福吓得跪倒在地:“圣上息怒~” “你……你真是……咳咳咳……” 承孝帝倏尔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案方才稳住身子。 “父皇!” 周君临立即上前搀扶。 “滚!” 卢顺福赶紧去伺候:“圣上,您消消气~想来翎王殿下也是无心的~” “他无心?朕看他是无脑!” 承孝帝气得手指他,“先前是你与朕说,不想娶宋家那个,后又说想娶宋家另一个女儿!罢了罢了,朕都依了你!结果呢?你又把人家给掳回了府?还、还当着大理寺一众人等的面!你可知,朕已将她指婚给你王叔,日后亦是你的长辈,你见了她都要问安!你非得闹得叔侄阋墙,徒惹人非?” 周君临站在那,眉头紧锁,想到宋连荷与王叔站到一处的画面,倏尔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他竟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父皇,儿臣后悔了!儿臣不想与她解除婚约!” 卢顺福大惊失色,“哎哟殿下啊,您怎能这般糊涂啊” 果然,承孝帝已气得搬起墨砚,就要砸过去:“逆子!” 周君临没躲,由着砚台砸到上了,污上一块黑渍,当即撩开衣摆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不想退婚!” “你……你……” 他是承孝帝最看重的儿子,平日里周君临亦是个稳妥的。 谁曾想,竟会做这种糊涂事! 这时,有人通传,祁贵妃到。 还不等召唤,祁贵妃便匆匆走进御书房,“圣上!” 她来到周君临身前,伸开手臂将他护在身后,“圣上要打要罚,都冲臣妾来好了,不论子尹犯下何等过错,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愧对圣上,愧对姐姐……” 提及周君临母妃,就等于直接戳上了承孝帝软肋。 再加上他对祁贵妃亦是十分尊重,除非事关周君临,她是从来不曾主动到过他这崇政殿。 这下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气得在一边只能瞪着这个逆子! “子尹,快起来。” 祁贵妃很心疼他,回身就把人给扶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你父皇讲,瞧你把他给气得,还不快跟你父亲赔罪?” 她一个劲朝他使眼色,周君临心下矛盾,他知道,修正错误的机会,只此一次。 眼下他若赔了这个罪,便等于默认放弃了宋连荷。 想到宋连荷,心头就隐隐地不舒服,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她,才会如此。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甘心! 她凭什么说抽身便能抽身?难道先前对他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她当他是谁,可以当成傻子一般诓骗? 以为找到王叔做靠山,便能拿捏住了他? 他偏不让她如意! “子尹?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跟父皇认个错?” 祁贵妃在一旁催促,承孝帝冷哼侧过身不想再看他。 周君临突然再次跪下,“父皇,儿臣是认真的!儿臣想继续履行与宋家、与宣昌侯府订下的婚约。”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想娶回宋连荷。 祁贵妃惊讶地用帕子掩口,难以置信道:“子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姨母,子尹很清楚,不论父皇和姨母要如何惩罚儿臣,儿臣都要娶她!” 承孝帝不住地抚着胸口,嘴里不住地说着“逆子”“业障”,卢顺福那边不是给倒茶就是给扇风,“圣上,御医叮嘱过,您可不能再动气了。” 承孝帝立即手指跪在 周君临是铁了心,背脊挺直地跪在那,不言一语。 祁贵妃忙道:“子尹,你简直太胡闹了!且不说之前你是如何抗拒这门婚事,以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又惹得老侯爷不痛快。只说现下,她可是你王叔未成婚的王妃!” 周君临不卑不亢道:“姨母,您也说了,是未成婚的,那便还不是他的王妃。” “这有何分别?圣上旨意都下了,要不是出了今日这档子事,早已昭告群臣了!” “正因如此,姨母难得不觉得这便是天意吗?” 承孝帝一听这话又怒了,“天意?什么天意?你少在那里拿天意说事!人是你不要的,现在又要娶回来,你可有想过宋家、以及老侯爷的面子?可有想过朕的面子?!” 周君临抿紧唇,恭恭敬敬拜下,“父皇,这一次是儿子任性了。但是,从小到大,儿子也只任情这一次,还望父皇成全。” “你……” 承孝帝瞪着他,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144章 旨意又没说是哪位宋家小姐 诚如他所言,他从小便克己复礼,课业勤勉,在众皇子中亦是优秀出色。 故此,承孝帝早早便给他定下了宋家这门亲事,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 那宋连荷虽不是个好的,但架不住她家世堪配,若能和宋家小女儿修成正果,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谁知,他不喜欢! 后又因退婚一事闹得这么难看,他竟又动了心思! 也不知是该说他一声“活该”,还是该庆幸他终于认清现实了呢? 看出他的坚决,祁贵妃业已冷静下来。 她去看承孝帝,轻声道:“圣上,此事……也许还有转圜。” 周君临听到姨母肯为他说情,顿时双眸染亮,感激地望着姨母。 儿子的话,承孝帝可以不听,但祁贵妃一向都是他敬重的,他曾戏言,倘若她是儿郎,入朝为官必会拜相封侯。 是以,承孝帝敛下声气,重新坐回书案前。 卢顺福即刻奉上热茶,他端起来抿了一口。 祁贵妃来到他身边,轻声道:“诚如子尹所言,擎王殿下这边的旨意还未昭示群臣和天下,那事情便还有转圜余地。” 见皇帝不言语,她继续说:“宋家这位二小姐是何名声,圣上不会不知道。擎王殿下回城不久,又如何会与她有情继而求娶呢?这背后……”她略微欠身,“臣妾乃后宫妃嫔,正是不敢妄言,相信圣上自有定夺。” 承孝帝蹙起眉头。 祁贵妃一笑,“圣上担心的,无非是旨意,这个自然好办。” 承孝帝缓缓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虽然依旧没开口,但祁贵妃已是心中有数。 一个母族势弱的庶出女儿,如何能与背靠侯府的嫡出相提并论? 周沧晏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儿子,就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承孝帝并非不知其中利弊。 说不定,打骂过后,他还会欣喜于儿子能突然醒悟过来呢。 一切,不过缺个契机罢了。 “如今,众人只知圣上将宋家小姐许给了擎王,可又不知……是哪位宋小姐。” 祁贵妃话落,周君临猛然一震,“姨母……” “你闭嘴。” 祁贵妃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 周君临却马上起身,急道:“姨母的意思,莫不是要把兰儿许配给王叔?” 祁贵妃的态度不禁严厉些许:“不然呢?圣上旨意已下,虽未昭示,但经昨晚将军府那么一闹,恐怕满朝文武早已知晓!如今唯有‘将错就错’,整件事才能说得通!” “可是兰儿……” “你喜欢你的兰儿,可她的母亲却是个妾室,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你?” 周君临下意识便替宋郗兰说话,“她母亲早已被宋将军扶正,如今也是将军府的主母。” “妾始终是妾,自古便没有僭越的道理!” 承孝帝这时看向祁贵妃,后者优雅端庄,坦然自若。 她又道:“更何况,其母柳氏怂恿亲眷肆意侮辱宋二小姐及其亡母,犯下此等重罪,就算将她剐了都不足惜!娶妻娶贤,有这等鼠目寸光心胸狭隘的亲家,又如何指望宋郗兰是个好的?宋连荷是何模样,我等都看得清,你的那个兰儿呢?又怎知你面前的她不是刻意伪装?你父皇之所以由着你的性子,答应你娶个妾室的女儿,那是疼你!你别不识好歹伤了你父皇的心!” 这几句话,算是说到承孝帝心坎里。 他此刻的坐姿反而闲适些许,倚靠在椅子里,卢顺福见状,忙又送上些新鲜的水果,承孝帝捏了颗葡萄送到嘴里。 周君临捏紧双拳,下颚绷紧,本想大声反驳,他钟爱的女子定不会像她母亲那样! 可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苍白,兰儿再好,也都被她那个目光短浅的母亲所累。 所以他便更加怨恨柳氏,越是怨恨,就越发觉得姨母说得没错…… 如此,周君临的心更乱了。 “此事,你无需多言,一切由本宫和圣上为你做主。” 祁贵妃说完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马上离开。 周君临心乱如麻,他似乎能猜到事情的结果,又不愿去想,更不愿面对! 可一想到兰儿,又觉得她何其无辜…… 啪。 承孝帝将茶盏朝桌上一送,冷眼看他,“在你来寻朕说这些之前,就该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世上难有两全之法,如今摆在你面前的选择,便是你日后要走的路。莫要朕对你失望。” 周君临浑身一震,他默默垂下目光,许久才出声:“儿臣……告退。” 承孝帝抬手一挥,很是不耐。 周君临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御书房。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冲动之下说什么后悔与宋连荷解除婚约! 可是…… 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向身旁红柱! “殿下……” 谷哈立即上前,周君临脸色难看,一路都是沉默不语。 他自是清楚姨母是向着他的,所以结果只能是…… 那他和兰儿怎么办? 难道,真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兰儿嫁给王叔? 事情好像进了死胡同,难有破解之法,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的那位好王叔,擎王殿下! 大理寺。 柳氏被带上来时,全身没一处好模样。 眼睛肿得眯成一条缝,嘴也被打肿了,身上每一处骨头都在疼,她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半天。 那真不是装的! 她被周沧晏拖到林束娘墓前,想不到那个擎王心狠手辣,在那将她打得没个人形,她尚能喘口气,那都是老天庇佑! 谁知,她这一抬头就看到坐在椅上的年轻男子,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周沧晏连眸子都没掀一下,身后一众蚩哮侍卫们,全部模样冷漠,眼神狠戾。 “啊——救命!大人救命啊!” 柳氏当真被吓着了,脸色苍白,人哆嗦着。 井烨见状,上前附在甄永明耳边小声道:“适才宋将军说她已有身孕,不如……” 甄永明颔首,井烨领命,当即命人叫来大夫,当场为柳氏诊脉,很快便回道:“夫人确实已有身孕,不过其受惊过度,胎象不稳,已隐隐有滑胎之象,还需卧床休息,不宜劳累。” 第145章 欺负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 有孕? 周沧晏慵懒抬眸,唇角一点点上扬。 其余的人听到后,也是神情各异。 甄永明原本怀疑过这不过是托词,不承想,这柳氏竟真的怀有身孕。 如此一来,这案件怕是很难再审理下去了。 大承律法虽严明,但对女子和孕妇主张宽刑,尤其她还是官眷。 他随即示意手下去宫中请示。 周沧晏眯起浅眸,手指微抬,不必吩咐便已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柳氏听了大夫的话,也有些发懵,难以置信地摸向小腹。 她做梦都想给夫君再添个儿子,可肚子不争气,让宋行风空欢喜好几场。所以觉察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几天,她也没放心上,不过跟女儿说了一嘴,寻思先找大夫来瞧过后再说,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 结果,老天眷顾,竟真让她得偿所愿! —— 柳氏是被井烨亲自送回的将军府。 得知夫人有孕,宋行风高兴地吩咐立即打赏。 只不过柳氏外伤很严重,还有几处骨头断裂,所以脉象不佳,需要好生调理,宋行风无有不应。说起来,柳氏被周沧晏的人拖去墓地打成那样,这一胎能保住也是福大命大,但宋行风却恨上了周沧晏。 宋郗兰得知后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居然赌对了!喜的是,母亲若能给自己添一个弟弟,也算是有了依仗,以后在府里说话,腰杆子也能挺直。 她首先想到的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许周君临,毕竟,乍听柳氏怀有身孕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托词,可周君临还是陪她去了一趟大理寺。 现在好了,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曾利用过他! 所以,她命满月备了轿,当即赶去翎王府,竟被告知周君临并不在府上。 满月打听过后,回道:“他们说翎王殿下受召入宫,现在还未回。”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宋连荷带走了,皇宫那边要一个交代也是应该。 而且宫里来人,宋郗兰是知道的,正因为此,她才会离开翎王府先行回避。 “小姐,咱们要进去等王爷吗?” “不必了,回府。” “是。” 两人即将大婚,若不是因为母亲的事,他们本不该私下相见,于礼不合。 宋郗兰坐上马车,心也总算是踏实了。 接下来,她只需安心做她的新娘即可。 与此同时,大理寺。 甄永明送走前来宣旨的卢顺福,之后便吩咐井烨,“此案告一段落,你先送擎王殿下回府吧。” 井烨愣了下,清澈的眼神满是不解,“不是说要……要将擎王殿下……” 甄永明倏地瞪他一眼,井烨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问:“案子还未结,就这么让他走了?而且擎王殿下那边,咱们大理寺也不好交代啊,毕竟那位可是梨花将军……” “梨花将军是国之栋梁,可也是宋行风的夫人林束娘。所以,本案便是深宅大院的妻妾争斗,是家事。”甄永明看他,别有深意道:“至于如何定性,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上峰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井烨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呢? “是,下官明白。” 甄永明道:“你去送擎王殿下,唉,切莫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他其实也很头痛,本就不想理这些勋贵权臣的后院之事,更何况此案还牵扯到如擎王这般难缠的狠角色,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到这些无聊的事上。 井烨依照甄永明的吩咐,将周沧晏以及他的蚩哮侍卫队一并送至大理寺府门外。 井烨警惕地回头扫一眼,然后冷静上前禀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怎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又怎会放过殿下您?只因为柳氏怀有身孕?” 周沧晏慢条斯理地抚挲着食指骨戒,无时不在透着懒散怠意的眸光,微微低垂,嘴角溢出一丝诡谲的弧度。 “区区一个柳氏,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井烨又想起来一件事:“翎王在御书房被责骂,还是祁贵妃赶去求情,这才免了他的责罚。想来,应该是因为他将县主带走一事。” “祁贵妃?” 周沧晏一点点抬眸,“她素来不会因为这种事出面,除非……” 井烨蹙眉,“除非还有别的事?” 周沧晏哼笑了声,看似荒芜的眸蔓出无边凛寒,扬起唇角,笑容邪肆恣意,“不管是什么,欺负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在这时,有快马匆匆行至。 申阜立即挡在周沧晏身前。 来人从马上跳下,直接拜到周沧晏跟前,掏出一封书信递上,“这是曹统领命属下转交殿下的。” 原来是禁卫军,曹觐的人。 申阜接过来,再奉给周沧晏。 看到信里的内容,周沧晏眸目骤冷,脸颊绷紧,随即又笑了声,原本还慵懒的眸,早已被一层冰霜覆盖。 周沧晏慢慢收紧掌心,将信捏皱,直至捏成一团。 时过境迁,有些事却永远都不会变。 皇室的冷酷残忍,一如记忆之中,而始终被放弃的,唯有他。 “去皇宫。” 他吩咐一声,抓住马鞍,飞身上马,率先直奔皇宫。 —— 宋郗兰是在回府后,被秘密召进皇宫的。 “臣女宋郗兰,参见贵妃娘娘。” 潭帷宫,暖玉阁。 祁贵妃畏寒,才入秋就已抱上了汤婆子,朝底下瞥一眼,“起来吧。” 然后又吩咐赐座。 宫女端来锦杌,放在炕榻前,宋郗兰道了声谢,便起身乖乖坐过去。 祁贵妃是周君临的姨母,周君临将她视为母亲,宋郗兰自然也是十分敬重。 “今日唤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与子尹的婚事。”祁贵妃抬起目光看向她,缓缓道:“在你母亲做出这样的后,你有资格嫁与他做正妃吗?” 宋郗兰倏尔抬头,一脸难以置信,“贵妃娘娘,您……这是何意?” “宋小姐是个聪明人,也应该清楚你与子尹之间的差距。圣上器重子尹,与本宫早有属意的翎王妃人选,是子尹执意要娶你,才会酿成今日之祸。如此说来,你非但不能带给他助力,反而拖累了他,子尹不曾怪罪于你,但本宫不能无视。所以今日……本宫不介意当这个恶人。” 祁贵妃不紧不慢地说着,宋郗兰的面上却早已失去血色。 第146章 他从未有所求,唯有一个宋连荷 宋郗兰浑浑噩噩地出了潭帷宫,祁贵妃的话尚且在耳边回荡。 “你若肯自行解除婚约,也算是保全了名声,本宫会收你为义女,定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她倏尔停下,转过身望着身后的潭帷宫,愤恨、失望、不甘…… 所有的情绪交织,她蓦地跪了下来—— 有宫女回来禀告,说宋家小姐跪在潭帷宫门外。 祁贵妃手里拿着书,端起茶抿一口。 “她想跪便跪着吧。” 与此同时,崇政殿。 “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唱报,淳德现身御书房。 “皇后怎会深夜来此?” 承孝帝故作惊讶。 淳德向来温婉贤淑,此刻却是肃容冷眸,“圣上这是何意?明明已赐下旨意将宋连荷许给擎王,为何又要出尔反尔?” 兴许是她质问的口吻,惹到承孝帝不快,他面上当即冷下,“皇后来此是兴师问罪?” “臣妾不敢,只是想替擎王向圣上讨一个说法。” “皇后!” 承孝帝拍案,显然动了怒。 卢顺福见状,连声“圣上息怒”,赶紧又去劝淳德,“皇后娘娘,圣上当时下旨赐婚,只说是宋家小姐……可也没说就是二小姐啊……” 淳德突然反应过来,“所以,圣上在那时便是做了这个打算?” 承孝帝的表情逐渐阴沉,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皇后,你太放肆了!” 淳德顿觉遍体生寒,错愕地看他。 “圣上,这么多年了,别芜受了多少苦,您是知道的,他从来不曾求过任何恩典,唯有一个宋连荷,圣上连这都不能成全吗?” 承孝帝冷眼看她,缓缓道:“皇后,朕知你与朝颜的情谊,皇后对别芜也与绥安无异。可你别忘了,你是大承的皇后,你所做一切都是要为了大承,而不是某一个人!” —— 擎王府内,宋连荷还不知皇宫里正被“她要嫁谁”的问题,搅得天翻地覆,而是跟双叶等人坐在院子里烤东西吃。 她命人做了个简易的铜炉,滋啦滋啦烤着肥五花。 “这烧烤的灵魂就在于肥瘦相宜~”宋连荷手不方便,便用铜叉,叉起一块沾上酱料,再放到嘴巴里,表情无比享受。 虽说古人在数万年前就会“撸串”了,新石器时代就有了陶制烧烤架,但在大承朝还很新鲜。 这边的烧烤多用于海鲜和野味,像宋连荷这样用猪牛羊肉,还提前腌制入味,再辅以酱料的吃法,还是头一回见。甚至,她连蔬菜、菌菇、豆腐都串在一起架烤! “嗯!好吃!” 良叔尝过后,赞不绝口。 双叶忍不住问:“小姐,你是怎会懂炙烤?” “看书学得。” 宋连荷张嘴就来。 院子架着几个炙烤架,烟熏火燎热热闹闹的,宋连荷四周张望下,“阿俊呢?” 从昨晚就没看到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又跑哪去了。 双叶道:“兴许是去医馆了。” 两人正说着呢,晁俊誉刚好走了过来。 “阿俊,你去哪了?”宋连荷边问边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快要烤好了,过来吃啊。” 晁俊誉细细看她,少年的脸上像被琼浆金液染上一层薄红,唇角也不可自抑地扬起。 见他还迟迟不动,宋连荷便吃力地将肉串递给他,小声道:“今日准备得不够充分,狼多肉少,再不吃就没了。” 晁俊誉轻轻“嗯”一声。 他低眸,刚要伸手接过,倏尔看到袖口上的血迹,随即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放下,换另一只手接。 程穸钿站在拱门外,冷眼睨着这边。 “程姑娘?” 淮序走近,“程姑娘不进去?” 程穸钿不屑道:“区区炙烤有什么稀奇的?都是我们在边关早已吃腻了的。” 淮序礼貌笑下,便也没多说。 可他刚要进去,程穸钿却将他拦住,“淮公子,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程姑娘但说无妨。” 院子里,当良叔看到宋连荷胃口出奇地好,感觉眼角四周的褶子都快要笑开了。 喃喃道:“能吃便好,能吃便好。” 不大一会,淮序走过来,狐疑地看一眼了宋连荷,突然道:“良叔,程姑娘刚才问,宋二小姐是不是……” “是什么?” 良叔心情好,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此事关乎女子名节,淮序想了想又摇头,“没事。” 双叶端着珍盘过来,“淮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为你烤的。” 淮序受宠若惊,“多谢二小姐!” 这么一打岔,他也就把刚才的事搁下了,浅尝宋二小姐口中的“烧烤”之物。 廊檐下,程穸钿盯紧宋连荷。 原来,她并未怀有身孕,这一切都是假的! 程穸钿目露憎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连少主都敢蒙骗! 宋连荷这会又对淮序献殷勤,定然也是没料到他早已将实情告诉了她。 想来淮序是不知情的,否则又怎会轻易告诉她? 事不宜迟,她立即回房,先飞鸽传书给主公,定要这个宋连荷好看! 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良叔也怕她辛苦,催着她回房歇息。 “良叔,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呢?”宋连荷抬眸看天色,不安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自是不安。 “您且宽心,王爷定然无虞。” “希望如此。” 宋连荷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作为全书的大反派,周沧晏是有些能耐的,只是现在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烧烤吃得有点多,她回房间消食去了。 晁俊誉原本也是要跟进去的,却被双叶一把给拽到一边。 “阿俊,你昨晚去哪了?”双叶严肃地问:“你……衣服上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她也看到了。 晁俊誉敛下眸光,声音不大,缓缓道:“昨晚本想去医馆,结果在街上遇到酒醉闹事的,我上前去拉架,这血应该就是那时沾上的。” “真的?” 双叶总觉得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子了。 他向来都是唯小姐之命是从,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却不在小姐身边,怎么也说不通。 晁俊誉点头,眼神真挚地问:“双叶姐姐,你不信我吗?” “也不是不信你……”双叶摇头:“算了,总之在小姐与擎王成婚前,你别惹乱子就成。” 晁俊誉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小姐要……成婚?” “圣上的旨意,还能有假?”说着双叶又叹气,“你也知道,小姐和翎王退了婚,陵安城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她呢!” 她又是一笑:“如今可好了,擎王殿下慧眼识珠,可比那个翎王有担当!咱们家小姐不做翎王妃,却做了翎王的婶婶,你说是不是很解气?” 晁俊誉什么也没说,低下头,转身便离开了。 “阿俊?你去哪?” 双叶狐疑地看他,总觉得他怪怪的。 随即又耸耸肩,推开门进去了。 第147章 殿下如今也要我做你的妾? 周沧晏策马赶至皇宫,下马后直奔崇政殿。 房秀候在殿外,看到他后立马上前,“擎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先回坤仪宫,圣上这边皇后娘娘自会替您说话,请您切莫冲动。” 周沧晏目光冷淡,一身凛冽寒意,脚步未停。 “殿下!” 房秀奉命守在这,只得拼命阻拦,她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殿下!有娘娘在,您自可安心。” 周沧晏停下,颜色浅淡的眸,不着一丝气力地扫过她,“本王自是相信皇后娘娘,但唯有此事,本王赌不得。” “擎王殿下!擎王殿下留步……” 周沧晏的视线越发冷了,径直前往御书房。 听到擎王到此,淳德脸色微微变下,眉头拢起,眼中尽是担忧。 承孝帝意味不清地轻笑声,“他来得倒是快。” —— 月朗星稀,潭帷宫门外,宋郗兰背脊挺直地跪在地上。 这里偏离皇宫主殿,来往的潭帷宫人对跪在那里的羸弱女子,全部视而不见。 满月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宋郗兰咬着牙,膝盖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觉,可她仍坚持跪在那。 夜风令她的脑子清醒许多,也想明白很多事。 她看似被母亲连累,实则今日之事迟早都会发生! 圣上不喜她,祁贵妃亦觉得她配不上翎王,现下无非是寻到了个好借口,想要逼她知难而退罢了。倘若她今日离开,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呵,皇权又如何? 她说什么也不会遂了他们的意! “翎王殿下到!” 宫人唱报,宋郗兰闻声倏尔震住,她咬住双唇,却没有回头。 “郗兰!” 周君临几步上前,就要扶起她,“你怎么这么傻?” 他也是刚收到消息,知道她在这里跪了许久,便带着人匆匆赶回来。 “殿下!” 宋郗兰抓住他的双手,缓缓抬眸看向他,“郗兰自知家母犯下大错,故在此向圣上、向贵妃娘娘请罪,还望殿下成全。” 周君临皱眉:“柳氏所犯之错,与你何干?” 言语间,他早已将柳氏与宋郗兰割席,态度也是颇为冷漠。 宋郗兰眸波流转,“可她是我母亲,殿下知道的,这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周君临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还是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又弱……” “殿下。”宋郗兰骤然出声:“殿下是不是后悔了?后悔答应娶我?” 周君临一顿,深邃的眸凝向她,“本王娶你,乃是心之所属。” 换作以往,他这番深情告白,一定会惹她泪涟涟,可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他,问道:“那妹妹呢?” 周君临敛下眸光,皱眉:“郗兰,你知道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听到他的回答,宋郗兰只觉得心都凉了。 他是不喜欢宋连荷,可也没否认他要娶她。 宋郗兰失笑,身子摇晃了下,再也受不住地跪坐在地上。 “郗兰!” 周君临还是十分心疼她,也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将人抱起来,吩咐谷哈立即去请太医! 宋郗兰慢慢抬起头,眼中尽是失望。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你说过,你只想娶我,你也只会娶我,不会再有旁人。” 周君临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此誓不变,本王待你之心如何,你岂会不知?” 宋郗兰笑了:“连荷呢?你会放弃吗?” “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周君临突然停下,低眸看她:“眼下你母亲一事闹得厉害,为了你,本王再不喜也要护住她,谁让她是你母亲?可她有辱的毕竟是梨花大将军,你也知道,她在大承的地位举足轻重,本王若不替梨花将军讨回公道,还非要娶你为正妃,势必会招来朝中非议,更会令世人寒心!” 宋郗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之意,眸中尽是受伤,怔怔地看着他。 “什么叫……娶我正妃,便会招来非议?” 周君临抿唇,视线低垂。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殿下?” 许久,他才抬眸,“以你之聪慧,你怎会猜不到?一定要本王亲口说出来吗?可你知不知道,这对本来说,同样残忍至极!” 他也不想亲口说出伤害心爱女子的话,即便那是事实,也不能出自他口! 宋郗兰仿佛不认识了眼前的男子,她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朝满月抬起手。 满月立即上前,搀扶住自家小姐。 “所以,殿下要娶的正妃,是……是妹妹?那我呢?殿下又将置我于何地?!” “郗兰!本王钟爱的女子,只有你!” “还请殿下回答我!”宋郗兰的质问,令周君临愣下。 他眼中的郗兰,一向都是温婉恬静的,可眼前的她,温柔早已不复存在,双眼通红,表情执拗近乎偏激! 周君临沉默稍许,还是缓缓道:“郗兰,同样都是嫁于本王,对你而言,做不做正妃就那么重要吗?” 宋郗兰倏地僵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眸子瞬间失了光彩。 周君临也知道她这会应该很难接受,可他又能好到哪去? 他说:“刚才在御书房,圣上的意思是,将错就错,要把你嫁与擎王!” 宋郗兰更加震惊了,“擎……擎王?!” “没错。”周君临上前一步,摁住她的双肩:“本王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可现下要做的,是安抚住朝野上下,堵住悠悠众口!所以就只能先委屈你了,先作本王的侧妃,只要你我二人心意相通,那些个世俗虚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你知道,日后本王定不会负你!” 这番说辞,可谓是情真意切。 宋郗兰却再也不像先前那般感动到潸然泪下,反而哑然失笑,红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道:“殿下可知,我名为将军府千金,却为何一直被人瞧不起?只因我母亲是妾!即便她日后被我父亲扶了正,在世人眼中,她也依旧是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周君临眉头深拧。 “所以,殿下如今也是要我做你的妾吗?如若是那样,我便嫁与擎王殿下又何妨?起码,我是他的正妃!” 第148章 皇帝凭什么打他?! 皇宫,东阳门外。 影卫不时抬头望向东阳门,“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玄魅抱剑倚在阴影处,身形俏立。 突然,她抬起头,同时手中短剑已出鞘,“谁!” 与此同时,影卫业已觉察,上前与她一左一右站定,“出来!” 自墙头跳下一黑衣人,径直来到玄魅跟前抱拳道:“玄魅姑娘,我家统领有口信给你……” —— 宋连荷独自站在院子里,兴许是吃多了肉,不易消化,今晚总有些心神不宁。 双叶去厨房给她煮消食茶了,晁俊誉听说申阜回来了,说是有事便去找他了。 宋连荷看看自己包成一坨的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她有自己调配的治愈外伤的特效药,再配合淮序带给她的军营秘方,伤口没那么痛,只是还没有愈合,看上去有些狰狞罢了。 她烦躁地直接扯掉手上纱布,这点疼她还是能忍的。 她也不知道今晚这是怎么了,坐立难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躺在贵妃椅上,回想着书中剧情。 按原书剧情发展,周君临同时娶了她与宋郗兰,她成了翎王妃,宋郗兰是侧妃。 接着,就是她这个炮灰女配正式走向灭亡倒计时。 宋连荷自顾摇头,她穿书后,早就改变了结果。眼下婚约解除、宋郗兰被赐婚,她自然也不会惨死! 这么想着,她又放宽心。 她来到这本书的世界,在没有摸清规则的情况下,只有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谁知道她在这本书里死亡,是会回到本来的世界,还是真的就嘎透了? 难得有第二次生命,她可珍惜得紧,不会贸然拿来尝试的。 身后忽然有响动。 宋连荷吓一跳,“谁?” 回过头,看到是玄魅,她不住拍着胸口,“我说魅姐,府里这么多门,就没有一扇是你喜欢的风格吗?一定要从墙头跳下来这么离经叛道吗?” 知不知道,大半夜的真的很吓人啊!尤其是她正在忧思生死大事上! 玄魅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主公在皇宫惹怒了圣上,圣上责令打了二十鞭。” “什么!” 宋连荷瞪圆了眼睛,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急道:“皇帝凭什么打他啊?难道是因为……” 因为她? “现下能帮主公的,只有小姐……” 还不等玄魅解释,宋连荷就急忙唤双叶:“双叶!快给我更衣!我要进宫!” 宋连荷回到房间,当即换上县主冠服。 想了想,又问双叶:“我母亲的峨嵋刺取来。” “是,小姐。” 双叶也看出情况紧急,便没多问,转身去取来一只檀木锦盒。 宋连荷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对峨嵋刺。 长约一尺,双头呈菱形状,中间有环孔,刚好可以套在中指上,随着手腕灵活转动,很有杀伤力。 这对峨嵋刺,名曰“凝湛”,是林束娘的武器,为先皇所赐。 还是他们离府时,小姐特意叮嘱要带的东西。 玄魅站在不远处,看看这对“凝湛”又看看她,“你……” 她又突咽下所有的话,说了句“我去找良叔”,转身便出去了。 待宋连荷换好冠服,抱着锦盒便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行至东阳门才停下。 宋连荷要下车,玄魅突然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她,“……此行凶险,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宋连荷不甚在意,对着她一笑:“那又如何?你家主子帮了我那么多次,他也没一次想过,自己是否会全身而退。” 玄魅一怔,缓缓放下手,“我明白了。你放心,玄魅就算是死,也会护你到底。” “呸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嘛?你不会死,咱们谁也不会死,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嗯。” 玄魅点头。 宋连荷也不耽搁,跳下来后就看到了影卫。 他依照戴着半张面具,冰冷的月光下,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看到她影卫才松口气,倏尔也上前,朝她一抱拳,“影卫在此谢过小姐。” “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再者说,我不帮他,谁还能帮他?” 反派之所以是天选反派,凄惨身世那的是标配! 之前没有过多接触,宋连荷只当他是纸片人,实在共情不起来。 但随着他几次三番救自己于危难,宋连荷实在很难再无动于衷,尤其是想起来书中描写他儿时受到的待遇,更是忍不住的同情心泛滥。 时间不多,宋连荷提起裙摆就匆匆走进东阳门。 影卫和玄魅都是周沧晏私卫,不便入宫,曹觐的人早早便等在那,直接护送她去了崇政殿。 原身小的时候经常随外祖外母入宫,可也只是往周君临母妃,璟贵妃的宫中跑得勤了些,从未来过承孝帝的寝殿。 与别处不同的高墙林立,禁卫军层层把守,气氛肃穆威仪, 这一路行来,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对于皇权也有了直观的了解。 对方可是皇帝啊,万一惹他不痛快,嘴巴一张一合,上下牙一碰,她就小命不保了! 唉,早知道就不放大话了,现在后悔都走不了回头路了。人家周沧晏可是皇帝亲弟弟,还需要她一个外人来救?皇帝如果坚持要杀他,那就是想通了,现在就要把这个隐患给铲除掉! 总之,因为她的乱入,剧情早就发生了改变,皇帝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反倒是她,很有可能因为站错队就小命不保啊! 宋连荷忙问旁边的侍卫,“你可知,圣上罚擎王殿下,到底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曹觐安排的人,自然也跟他一样,是个谨慎的性子。 “连荷!” 身后有人唤她,宋连荷一怔,不承想,竟是曹莺与曹夫人! “曹姐姐,曹夫人?” 曹莺扶着母亲加快脚步走过来,“我们收到哥哥的消息,便赶来陪你了!” 曹夫人一身命妇朝服,上前一步便握住宋连荷的手,道:“孩子,别怕,我们来陪你走这一遭。” “多谢曹夫人,可是……您和曹姐姐为何会来此?” 第149章 圣上又怎会有错? “你还不知道吧?” 曹莺气得不行,“也不知道那个周君临和祁贵妃跟圣上说了什么,圣上就决定还继续履行你和周君临的婚约!也就是说,后日仍要将你嫁予他!至于擎王,就让他娶了宋郗兰!反正你们都是宋家小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怎会如此?”宋连荷难以置信道:“圣上不是都下了旨意吗?这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县主请慎言。”曹夫人急忙纠正道:“圣上又怎会有错?只是……圣旨的确没有说明,是哪一位宋小姐。” 身为御史大夫,曹大人接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缮写文书,他早已看出这圣旨的异处。 如今思来,这又怎会是一时疏忽呢? 恐怕是圣上早就存了其他心思,而柳氏犯错,恰好给了他“拨乱反正”的由头。 至于宋郗兰,她若不答应,那柳氏便会被问罪。 很显然,这是逼她在翎王妃与母亲之间做出选择。 虽然表面上看,她若嫁给擎王同样是做王妃,但擎王绝无可能入继大统、承袭帝位! 至于翎王,谁人不知,他是承孝帝最为器重的皇子呢? 他的王妃日后便有可能是大承的皇后! 也就是说,宋郗兰至此便与皇后无缘,同时,她母族势弱,擎王出别想靠联姻丰满羽翼! 想明白这些,宋连荷只觉得浑身发冷。 难道,她努力了那么多,结果还是不可改变吗? 周沧晏若娶了宋郗兰,她有女主光环,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让他爱上自己的!之后,因爱生恨,持续黑化…… 反派还是进入了属于他的命运轨迹。 不! 不行! 自己辛辛苦苦“改造”他那么久,凭什么让女主摘走果实?凭什么她什么也不做,却能让他为她黑化? “连荷,”曹莺正色道:“我且问你一句,你若还想嫁周君临,我便不说了。倘若你不想,我便跟母亲撑你到底!” “不行!” 宋连荷想都不想就拒绝,“曹姐姐,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这不能连累你。” “宋连荷!我曹莺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你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可是……” 曹夫人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你不知我们一家对你有多感激!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今日正如莺儿所言,你且随心,我们自会与你撑腰!” “还有我!” 曹莺亦是神情凛然,她早就当宋连荷是自己人了,既是她曹莺的朋友,哪有任人欺负的道理? 宋连荷心头一暖,望着两人,缓缓点头:“曹夫人,曹姐姐,今日之情,澄泓记下了!” 她没有以宋连荷而是县主之名起誓。 宋连荷扭头看向那扇宫门,城墙偌大的“崇政殿”三个字,神圣不可亵渎。 她眯紧眸子,“那现在倒去闯上一闯吧。” 崇政殿内,灯火通明。 殿外,周沧晏仅着黑色中衣,跪坐在地上,黑衣混着血迹,后背都是交错的鞭痕。 卢顺福在一旁苦着脸劝:“擎王殿下,您这是何苦呢?您就去跟圣上认个错,圣上也会顾念兄弟之情,不会真与您计较的。” 周沧晏束发,因为行刑的缘故,有几缕发丝松散开,偶尔随风拂动。 男子挺直了脊背,双手很自然地搁在身前,浅棕的眸无时不在透出淡漠凉薄。 “别芜何错之有?” “殿下……” 周沧晏的视线,凝在卢顺福身后那面明黄色螭龙纹门帘。 在那道门帘后,承孝帝正阴沉着脸,瞪圆双眼,怒道:“你问他,他是想抗旨吗?!” “圣上!” 淳德心疼跪在外面的年轻男子,还要再替他求情,直接被承孝帝喝住,“皇后!刚才你也听到他是如何说的了!” “圣上,别芜也是一时冲动……” “为了个女人便罔顾纲常伦理,他还有理了?宋行风乃我朝护国大将军,他的妻子,怎可任人随意侮辱?朕都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要为自己在朝中立威?还是干脆不将我大承律法放在眼里!” “圣上!别芜从无此意!他是您的亲弟弟,他还能不信他吗?” 承孝帝指着桌上一叠奏折,怒斥道:“这是宋行风提请‘罪议’的奏折!妻子受辱,他颜面尽失,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还差点没能保住!你要他如何嫁女?他恳请朕收回成命,难道朕还要伤了臣子的心?” “事情起因皆在那柳氏!别芜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他独断专行!目无法纪!” 屋内的争执,屋外听得清楚。 承孝帝亦是故意要让周沧晏听个明白,如今他是彻底得罪了宋家,就别指望人家能把女儿嫁给他了! 再者,周沧晏娶宋连荷是何用意,别以为他这个皇帝不知道! 帝王之家无父子、无兄弟、无亲情,一旦被认作是威胁,便要想方设法地铲除。 周沧晏交出兵权后,承孝帝原本是想放他一马的,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错就错在,他想娶宋连荷。 比起宋行风这个护国大将军,老侯爷林忠元才是真正的御外敌强将,他手中八万“玄甲师”,勇猛善战,军纪严明,是固守大承的最后一道防线,可见何其重要。 正国为老侯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从不藏私,承孝帝实在也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收回这八万玄甲师。 即便收回,却也会有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做这玄甲师的主帅! 昨日便传来消息,老侯爷染了风寒,身体抱恙。于是,关于玄甲师主帅一事,又被提及。侍郎苏华清甚至上书,老侯爷年事已高,素来不喜结党营私,膝下又只有宋连荷这么一个外姓孙女,倒不如主帅一位由老侯爷来任命举荐! 此话虽荒唐,可也提醒承孝帝,日后这八万玄甲师何去何从,宋连荷或许是关键,那便更不能将她赐婚擎王了! 周沧晏以兵权为代价,与承孝帝要了这门婚事,实则也是将承孝帝陷入两难。 人家连兵权都交了,不过求娶一女子都拒绝,圣上颜面何在? 可若拿边关区区五万兵马,换取整个玄甲师呢? 周沧晏打的真是好算盘啊! 如今,好不容易借着柳氏这桩事,承孝帝自然是要断了他的念想! 故此,大理寺才迟迟不肯放人。 可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个宋连荷,谁知她突然发什么疯,惹怒周君临,被他押回了府。 周沧晏刚领了赐婚的旨意就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承孝帝都要给他个交代。 满朝文武都盯着呢,承孝帝若不追究翎王,就得放了周沧晏,此事便只当做他们小辈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此一来,倒也可以混淆赐婚一事。 总之,承孝帝是断不会将宋连荷嫁与周沧晏! 第150章 我可是很讲义气的! 螭龙帘内蓦地传来问话:“你且问他,知不知错?若知错,此事朕便不与他追究,回去安心准备与宋府小姐的婚事吧。” “是……” 卢顺福回过头,便小心翼翼地开口:“擎王殿下……” 周沧晏掀眸,眸底一片幽沉,“敢问圣上,是哪位宋府小姐?” “哎哟殿下啊,您、您这不是……” 明知故问嘛! 圣上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这一切看似混沌的局面,其实只要擎王殿下点个头,便都能迎刃而解。 圣上的面子顾全了、宋将军那边也有了交代、翎王殿下也不会再招非义、宋大小姐也仍是王妃自不会再有不满…… 至于擎王殿下,反正都是宋将军的女儿,娶谁不是娶?圣旨一日未昭,他便不算是损了颜面。 一切的一切,只需擎王殿下认了这个错。 帘内,皇帝声音顿挫威严:“还能是哪位?自是宋郗兰!” 周沧晏笑了,“圣上莫不是搞错了,臣弟求娶的是宋家二小姐,宋连荷!” “你——” 帘子倏尔掀开,承孝帝大步走出,淳德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圣上……” “擎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承孝帝努力压着火气,声音也低了些:“此事皆因你鲁莽而起,你可有想过如何给宋将军一个交代,如何给朕一个交代?” 周沧晏跪坐在冰冷的地面,微微昂头,眼神不羁狂放,嗤笑一声:“臣弟不过心仪一女子,为何要给他人交代?” 承孝帝气极,磨了磨槽牙,双手敛在身后,指腹捻了捻白玉扳指。 “这么说,你是要抗旨?” “圣上!” 淳德一惊,忙去看周沧晏。 周沧晏却是不甚在意地笑笑,“圣上说是,那便是了。” “别芜!”淳德想要替他求情,承孝帝已勃然大怒,“给朕打!重重地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卢顺福应声,回头便吩咐宫人行刑。 啪啪啪—— 鞭子抽到周沧晏身上,他依旧安然跪在那,尽管脸色苍白,背却挺得笔直,纹丝未动。 淳德看得心急不已,回眸便看向房秀,眼神示意。 房秀颔首,不着痕迹地退出。 就在这时,有宫人禀告,“圣上,澄泓县主求见。” 承孝帝听罢,面色略见松动。 他之前在擎王府的花园里见过宋连荷,知道是个会说话的。更知她从小便喜欢子尹,宫中也有许多关于她的趣闻,可见她是痴恋子尹的。 所以她此时前来,莫不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能再次嫁与翎王,前来谢恩的? 承孝帝再去看周沧晏,嘴角微微上扬,“宣。” 很快,宋连荷便被人带至殿前。 曹夫人及女儿陪在她身后。 宋连荷从踏进殿门开始,眼神便不离跪在院中的男子。 宫人仍在行刑,一鞭一鞭,用力抽打。 男子苍白的肤色衬在月下,像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银沙,泛着皎洁的光。 她仔细盯着他,没注意脚下,突然被台阶绊了下,身子忍不住朝前冲,幸亏曹莺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吧?” “没事,谢谢曹姐姐。” 她再抬起头,不期遇上男子戏谑的目光,她一震,心头似被重击过,有点麻木的沉重。 他微微张开双唇,她竟看懂了。 他说:小心点。 宋连荷捏紧双手,哪怕掌心的伤口未愈,这点细微的疼,却让她清醒许多。 她定定看向男子,深深呼吸,重新打起精神,一步步走向殿下盈盈拜下,“澄泓见过圣上,皇后娘娘。” 曹夫人及女儿也跟着行礼。 “澄泓,你怎么来了?” 承孝帝的态度亲切许多,大有“只要你说喜欢翎王,朕便替你做主”的架势。 宋连荷起身,听着身后的鞭声,眼神愈发坚定,一字一句道:“回圣上,澄泓向来向圣上谢恩。” 果然。 承孝帝面带微笑,坐在椅上,“哦?” 淳德则皱起眉,她这是得知圣上属意将她嫁与翎王,这才立即进宫谢恩,生怕圣意有变? 淳德盯着宋连荷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凌厉。 宋连荷抿紧唇,突然大声道:“谢圣上为澄泓与擎王殿下赐婚!” 说完,她又是依着宫规大礼三跪九叩。 淳德颇为意外,怔怔地看她。 如若她对翎王有情,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她不便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翎王妃,还可以借机摆脱掉宋郗兰! 可她……她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别芜…… 淳德又去看向周沧晏,后者苍白的脸,好像有了温度,浅淡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跪在身前的女子。 那一瞬,淳德好像明白了什么。 承孝帝面色突变,手捏住椅子扶手,缓缓道:“澄泓,你可有想清楚?” “圣上,澄泓昨日就想来谢恩了,只不过家中突生变故……适才听说擎王被澄泓所累触怒圣颜,我与他虽未行大礼,因着圣上眷顾,早已将他视作夫君。那便是夫妻一体,他今日代我受罚,我怎可弃他于不顾?” 说着她便摘下头冠,脱下冠服,仅着一件白色中衣,然后主动走到周沧晏身边跪下,身后行刑的宫人也都茫然地停了下。 “殿下所受之刑,有我与他分担!还望圣上成全。” 周沧晏眉梢微颤,侧过头细细看她。 别人看不出,他可看得清楚。 小姑娘身子在抖个不停,眼睫一个劲地颤,一袭白衣更显纤细羸弱。 他垂眸一笑。 明明那么怕死。 承孝帝脸色变了又变,狠狠瞪着跪在殿前这对人。 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宋连荷一怔,昂头看他。 “到我身前来。” 周沧晏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又不是铁打的,三十几鞭抽在身上怎会无动于衷? 可他还是把她圈在身前,“如此,便算你也替我受刑了。” 曹莺在一旁瞧得双眼放光,抚着心口真是有被感动到! 这种感觉,比自己有被爱到,还有令人动容! 她决定了,她要代表世间正义,守护真爱! 靠着男子的胸口,宋连荷一惊,挣扎道:“这怎么行?我来就是替你挨打的!” “挨打?你?” 男子轻笑,慵懒地笑声,荡人神志。 “你别笑!”宋连荷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他:“我很讲义气的!” 远远看着跪在一起的那对人儿,浓情蜜意的,周君临咬紧牙,眸光清冽冷隽。 宋连荷…… 她是真的变心了吗? 第151章 她说要帮他,就一定会 看着这对人儿,承孝帝也被气得不轻,“好!不愧是朕的好弟弟!” 今日之事便已是箭在弦上,哪怕要将周沧晏以忤逆之罪下了大狱,也不能让他娶宋连荷! “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朕便成全你们。”承孝帝面容冷峻,眼底尽是冷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行刑?” “遵旨。” 卢顺福领了旨,回头就示意继续行刑。 周沧晏二话不说便将宋连荷护在胸前,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别看。” 宋连荷确实是怕。 可怕不代表她没出息! 鞭子再次落在周沧晏身上,她知道承孝帝不会顾念兄弟之情,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听到他的闷哼,宋连荷急了,“此事因我而起,理应我来替你!” “别乱动,在这待好了。” 鞭子落得密集,他却用自己的背将她遮得密不透风。 宋连荷昂起头,刚要说话,对上他凝向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厚重的情绪,就是单纯地看着她,好像护着她这件事就跟吃饭睡觉呼吸一样,再自然不过。 想说的话突然都卡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圣上!” 淳德来到承孝帝面前,急道:“圣上,别芜尚在襁褓之中便已离开皇宫,他身边亦无人看顾,疏于管教,并不是无视律法,别芜对圣上绝无二心,还望圣上明鉴!” 承孝帝的视线落向正在受刑的高大男子身上,别有深意道:“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朕倒也希望他如皇后所言,忠于大承,忠于朕。” 只是,他会吗? “圣上!” 曹夫人也跪到近前,“澄鸿县主她身娇体弱,还望圣上念其亡母梨花将军之大义,宽宥以待。” 曹莺也扑通跪下来,“臣女恳请圣上开恩!” 淳德也道:“澄泓是关心则乱,圣上何必与她一个姑娘家质气?” 承孝帝去看宋连荷,脸色更难看了。 好一个宋二小姐,如今竟能让皇后还有诰命夫人都来为她说情了,着实是不简单啊! 不过今日,谁来说情都没用! 他拂袖转身: “皇后身体有恙,还不送她回宫歇息?” 卢顺福上前:“是。”转而对淳德恭敬道:“皇后娘娘,老奴送您回宫。” “圣上——” “卢顺福,朕的话你没听到吗?要朕治你个大不敬吗?” 卢顺福诚惶诚恐,“老奴知罪。” 淳德一怔,怎能听不出这话是说给她的? 卢顺福赶紧过来,苦着脸劝:“娘娘,您就回宫吧。” 淳德看一眼还跪在那的人,哪里肯回,“圣上……” 曹夫人与女儿也一直跪在地上求承孝帝开恩。 谁都没有注意到,正在行刑的宫人彼此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换了鞭子,鞭身乌黑油亮嵌着倒刺…… 啪—— 这一鞭子抽下去,周沧晏身子倏地朝前倾去,双手立即下意识抱住宋连荷,没有将重量压到她身上。 “王爷!你怎么了?” 周沧晏没说话,阴鸷的视线朝身后行刑宫人瞥去。 啪啪—— 鞭子落得更快了,鞭子是被盐水浸过的,一鞭子抽下去,倒刺钩住皮肉,整个皮开肉绽,盐水顺着伤口渗入,疼痛难忍,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这种鞭子,会要人命! “唔……” 周沧晏闷哼一声,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宋连荷身上。 “王爷……周、周沧晏!周沧晏!”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伏在她肩头男子密睫轻颤下,唇角微勾:“胆子肥了,敢直呼本王名讳?” “现在谁还顾得了……”她想要伸手扶住他,突然怔住。 她缩回手,白皙的掌心被血染红了。 宋连荷猛地反应过来! 她蓦地抬头去看他身后行刑的宫人,“是他们……是他们对不对?” “别去……” 周沧晏伸手就要拉住她。 这两人是圣上有意安排的,还是背后另有他人想借机害他,都未可知。 但起身反抗的结果,就是公然违抗皇命。 所以,他想拉住宋连荷。至少可以赌的是,承孝帝不敢在这就要了他的命。 可宋连荷此时管不了那么多,她猛然起身,想都没想一把抓住自在挥动的鞭子,“住手!” 众人大惊,承孝帝也吃一惊,看向她的同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周沧晏抬起头,娇俏的女子背着月光,单薄的身躯挡在他身前,瓷白纤细的双手,紧紧抓住鞭子。 “县主……” 曹夫人震惊不已。 曹莺也是目瞪口呆,她是万万没想到,宋连荷居然会为了维护擎王殿下做到如此程度! 淳德怔愣过后,便紧张地去看承孝帝,后者脸上先是阴晴不定,渐渐龙颜震怒,“她想做什么!还反了她不成?!把她给朕拉走!” “遵旨!” 卢顺福忙唤人:“快将县主拉开!” “县主,得罪了!”执鞭的宫人想要趁机甩开宋连荷,突然觉得手臂一阵剧痛,接着鞭子便掉到了地上。 宋连荷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峨嵋刺,其中一根狠狠扎进宫人的手臂。 周沧晏眼神中一瞬的错愕,直到看清那对峨嵋刺才知道,这是先皇赐给林束娘以表其功勋的兵器,凝湛。 而外人不知的是,凝湛是由雪山天铁所制。 天铁其实就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玄石,经过提炼又成玄铁,不受锈蚀,削铁如泥,不是凡器可比。 当时仅有这么一块玄铁,被制成了两件兵器,其中之一,就是这对峨嵋刺凝湛。 而自大承建朝以来,能得皇帝御赐兵器的武将,也唯有林束娘一人,足以见先皇对她的信任和器重。 见此兵器如见皇帝,可以行使专断之权。区区一个宫人,别说是用它刺伤,即便是杀了也就杀了。 看到凝湛,承孝帝也皱起了眉头。 宋连荷早看出这宫人没安好心,所以才一咬牙,直接刺伤他。 尽管她怕得直哆嗦,可还是握紧了手中冰冷坚硬的东西,寸步不让,“谁都不许碰他!都滚开!” 她说要帮他,就一定会! 第152章 宣昌侯,林元忠 卢顺福窥着圣上的脸色,在一旁直斥:“禁卫军呢?还都愣在那干吗?还不赶紧去把县主拿……带走!” 四周的禁卫军得令上前,宋连荷紧张地不时退后,嘴里说着:“周沧晏,你别怕啊,这对峨嵋刺是先皇赐给我母亲的!待会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刺不死他们,我还不会把它架自己脖子上吗?到时我再逼他们放你走,你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是颤的,人是抖的,可她却还记得,她独自穿到这纸片异世中,是谁一次又一次地护她! 所以这一次,她也不能退! 身后的男子沉默少许,慢慢发出一声喟叹。 宋连荷想出声,告诉他就躲她身后别出来,只见先前被伤了手臂的宫人,蓦地冲上前—— “啊——” 宋连荷低呼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双手举起峨嵋刺—— 腰间倏尔一紧,她被人迅速拽到后面,下一瞬,一双大手抚上她的手臂,顺着她滑腻细致的皮肤,滑至她指间,顺势取走她手中的峨嵋刺…… 几滴血忽地溅到脸上。 宋连荷怔在原地,站在对面想要偷袭她的人,此刻脖子上多了个血窟窿,正在汩汩冒着血,他目裂欲眦,不敢相信地瞪着她,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宋连荷跟着哆嗦下。 这一幕也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曹莺甚至吓得低呼一声,扑进母亲怀里,曹夫人亦是白了脸色。 当着圣上的面杀戮,是死罪,这可如何是好啊! 随着四周一片尖叫嘈杂声惊醒,宋连荷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地上的尸体还横在那,她心叫一声不好,这下算是把承孝帝给得罪了! 缠在腰间的手臂在此时松开。 周沧晏开始用衣摆擦拭峨嵋刺,一点点擦掉上面的血迹。 尽管他脸色苍白得很,动作却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慌乱, 擦干净后,手腕翻转,峨嵋刺直接插入他腰间。 回过身便对着宋连荷旁若无人道:“先皇御赐,雪山天铁所治,不是凡物。对你而言,它太锋利了,下次我寻个轻巧的给你。” 他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泛着冷色的眸环顾一圈,浑身散发着危险的讯息。 也是在此时,曹觐才好似姗姗来迟。 他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侧头去看底下的人,微微抬手示意,手下便立即围上来。 他则上前,冷声道:“擎王殿下,得罪了。” 随即喝道:“拿下!” 禁卫军应:“是!” “……” 宋连荷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反派。 绝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其中包含着“就喜欢作死”的更深一层含义…… 她是真的快哭了,一定要把事情做到这种不可挽回的程度吗? 原书剧情在进行到此刻时,皇帝是有了防备他的心思,恐怕现在在他的皇帝哥哥眼里,他已经不单纯是目中无人了。 她紧张盯着两边侍卫,挨近他小声问:“你一定还留着后招呢,对不对?” 依她对周沧晏的了解,此人心机深沉,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动手之前一定有周密的计划。 说不定,刚才这一趴就是py中的一环! “后招啊~”男子喃喃念了一句,尔后特别干脆地摇头:“没有。”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没有你还这么嚣张?!” 这时,淳德急道:“别芜!还不赶紧跪下向圣上请罪!” 她想救周沧晏的心那么明显,偏偏好似就他看不出来一般,转过身来面朝承孝帝和淳德,仅抬手施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启禀皇嫂,臣弟刚才不过是处决了一个奸细,何罪之有?” “你……即便那人真是奸细,也有圣上定夺!岂容你冲动放肆!” 此时,承孝帝却是冷笑,寒声质问:“擎王,在你眼里,岂还有朕?曹觐!还不快把这两人给朕拿下!即刻押入大牢!” “是!” 曹觐应声,面无表情地亲自带人上前。 “娘!怎么办啊?”曹莺也是急到不行,“哥怎么那么不近人情啊?” “休要胡言!”曹夫人立即扯住她。 这里是皇宫,不论何时何地,都要谨言慎行。 更何况,眼下这种局面,曹觐也无能为力。 擎王当众冲撞圣上,还仍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那可是圣上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连荷这边紧盯着曹觐,一手扯着周沧晏衣角:“快想办法啊!咱俩真要被下了大狱,就别想出来了!随便弄点证据给你安个‘谋反’的罪名,再来个斩立决,纵使你在遂宁有布防就能高枕无忧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等他们入了陵安城,咱们小命就都交代进去了!” 周沧晏倏尔眯紧眼眸,“你怎知我在遂宁会有布防?” “我……” 完了,大意了! “呵。”他轻笑:“看来,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啊。” “……” 宋连荷只得装傻,这个节骨眼,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曹觐走过来,“擎王,得罪了。” 周沧晏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抬头去看承孝帝,“圣上,人是本王杀的,跟她没关系。” 宋连荷一滞,看着他被抽得鲜血淋漓的背,胸口有些窒息,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对男主来说,周沧晏是反派,可对她却是真的很仗义! 他这种不知悔改近似挑衅的行为,使得承孝帝阴沉着脸,“你是在教朕做事?”他随即喝令:“还等什么?都押下去!” 周沧晏浅淡的眸,渐渐凝成一片寒霜。 就在这时,正殿外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高声:“老臣林元忠,参见圣上!”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吃一惊,承孝帝也很意外,可马上又皱起了眉。 接着,是铠甲战靴走路时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即便是一个人,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林元忠白发须眉,双目炯炯,他久经沙场摧锋陷阵,虽年逾六旬,依旧神态刚气势凛然。 林元忠? 宋连荷大喜,是原身那位传说中护犊子的外祖,宣昌老侯爷! 林元忠大步走到近前,朝承孝帝单膝跪地,“臣林元忠参见圣上!” “林侯……” 还不待承孝帝令其平身,林元忠便已起身,转过头就朝宋连荷走过去,看到两边侍卫,二话不说抬起脚就给踹出老远! “谁敢碰老子的外孙女,老子剐了他!” 第153章 到底是哪个龟儿子 倒地的禁卫军立即起身,悄悄看一眼曹觐,然后都规矩退下。 “丫头,快让外祖看看……”林元忠看到宋连荷,哪还有刚才踹人的气势,风霜遍布的脸颊,老泪纵横,“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好,好啊!你母亲若是能见到,该有多高兴啊……” “外……外祖……” 望着眼前这位老人,宋连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爷爷。 那位一直都生活在深山,将大半生都奉献给中医的老人家。 “诶!诶诶!” 林元忠不停拭着泪。 略一抬头,这才看到站在宋连荷身后的人。 他随即蹙起眉:“擎王殿下?” 周沧晏随即施礼:“见过林侯。” 林元忠没说话,犀利的目光却将他上下打量个遍。 高大冷面的男子亦没动,大方地任他瞧。 “圣上!” 林元忠倏尔高声,他站在原地,昂着头直视站在高处的人,“恕臣愚钝,实在不知我孙女犯了什么错,要被押入大牢?” “呃,这……” 老实说,承孝帝是挺怵宣昌侯的,在他少年随宣昌侯出征时,就因违反军规,被老侯爷当众结结实实打了几十鞭! 时至今日想起来,还会觉得患处隐隐作痛。 宣昌侯的刚正不阿那是出了名的,不论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他谁的面子也不给,只信“患义”二字。 但是人都会有缺点,林元忠也不例外,他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外孙女,谁要是敢动她,他绝对是会拼命的! 承孝帝这下也是后悔,他原本就是想吓吓宋连荷,倒没真想把她怎么样。谁承想,林侯竟会在此出现! 这下好了,被抓了个正着,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呃,这……” 此时,房秀悄无声息地回到淳德身后。 淳德敛着眸,转过身就朝承孝帝道:“圣上,臣妾乏了,先行告退。” 承孝帝沉着脸,有心想让她留下来帮忙应对林元忠,可先前数次让她回宫,眼下着实是拉不下这个脸。 “圣上!” 林元忠高声道:“还请圣上为老臣解惑,臣的外孙女,何错之有?需要惊动禁卫军,还要被下大狱?” “这……” 承孝帝去看卢顺福,后者忙说:“林侯,您一路赶回都城,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不如……” 林元忠冷笑一声:“本侯在跟圣上说话!有你这个阉人何事?” “……” 卢顺福当众吃瘪,脸色难看,可又不敢当众发作。 这可是林侯,早年有从龙之功,跟先皇喝醉了能睡一个被窝的人! 别说他一个内官,他谁没骂过啊?就是圣上,也得礼让几分。 所以即便被骂了,也得笑脸相迎。 “圣上,老臣就这么一个小辈,她若受了什么委屈,老臣舍得一身剐,也要将那个欺负我孙女的鳖孙给大卸八块!” 听到林元忠豪气放言,满满的保护欲,宋连荷眼圈立马就红了。 她的爷爷和林元忠性格有所不同,一个狂妄一个内敛,但护着她的心却是一样的。 那一瞬,她想到爷爷瘦高的身躯,站在死者家属面前,任他们谩骂羞辱,佝偻着背仿佛一瞬间苍老了…… 宋连荷突然哭了起来。 周沧晏挑眉,第一时间侧眸去看她,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元忠就一把拉过她,双手摁在她肩上,急红了眼睛,“乖乖,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快跟外祖说!到底是哪个龟儿子,老子放干他的血!” 承孝帝太阳穴突突地跳,卢顺福忙上前扶着他坐下。 “外祖……” 宋连荷泪眼婆娑地,那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又让她笑了起来,“我就是很高兴能见到您。” 她是真情流露,但在林元忠眼里,外孙女这般隐忍,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他磨得牙齿咯咯响,真是忍不了一息,当场就拔出禁卫军腰间佩剑! “是不是周子尹那小子?” 这段时间陵安城发生的事,他还不知道,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又与翎王有关。 “他负了你是不是?外祖这就去提他来见!” “啊,外祖,不是不是!” 宋连荷连忙拉住他,“我与他的婚约解除了,如今与我有婚约的是擎王殿下……” “擎王?” 林元忠愣住,再去看周沧晏,眼神十分怪异。好 承孝帝眉头拢起,忙道:“此事是朕思虑不周,毕竟澄泓与子尹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感情深厚……” “谁跟他感情深厚啊?” 宋连荷没忍住,当即反驳道:“圣上,我跟您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我不喜欢翎王了!我跟他现在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您非要再把我跟他凑成一对!” 周沧晏冒盯着她,抿了抿唇,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 “什么?你说你……” 林元忠怔在当场。 承孝帝也是难堪得很,卢顺福为顾及圣上面子,忙道:“县主此言差矣,县主爱慕翎王殿下之心,皇城内外尽人皆知,如今县主说不喜便不喜了,不免会令人猜测这是女儿家在使性子。圣上也是为了县主好,有意成全县主,县主该谢天恩!” 承孝帝表情欣慰,随即瞥向宋连荷的眼神,好像她当真不识好歹。 林元忠突然拉过宋连荷,“你说你……你不喜欢翎王了?此话当真?” “当真啊!” 宋连荷直截了当道:“我追了他那么多年,他都不喜欢我,那说明我们俩根本就不合适!我再追下去我就是傻的!”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林元忠高兴得仰天长笑,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的憋屈一并笑出来! 倒不是他瞧不上周君临,相反,他对这位翎王殿下评价很高,除了他和宋连荷这件事。 强扭的瓜不甜,他再护犊子也不能拿剑架着这小子逼他就范吧? 怎奈,宋连荷一门心思就在他身上,受尽白眼与嘲笑,这些都像针一样扎在侯爷和夫人的心上。 如今可好了,这丫头想通了,这比打了几场胜仗都痛快! “不愧是我林元忠的孙女!拿得起,放得下!” 第154章 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林元忠这一高兴,回过头就跟承孝帝说:“圣上,我们家丫头不乐意嫁给翎王,依老臣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回头,老臣定当备一份大礼送给翎王。” 承孝帝坐在那,好悬没一口气背过去。 “林侯,此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林元忠大手一挥,当即便单膝跪地:“老臣谢主隆恩!” 宋连荷看到皇帝那憋气的样,别提有多解气了! 她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圣上,您真是位明君!臣女谢过圣上!” 说完就直接磕了三个头。 周沧晏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曹莺跟母亲两人退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当年,曹余学被林元忠从御书房追到东阳门,指着鼻子骂了一路,回家就气病了。 可想而知,林侯这战力那是非一般人能比。因着与先皇旧情,当今圣上想责难也责不得! 放眼满朝文武百官,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当属林侯。 也亏得他及时赶到,否则今日之事还真就难以收场。 看着这一个劲谢恩的祖孙俩,承孝帝脸色难看,手抚胸口,竟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卢顺福忙道:“圣上,您要保重龙体啊,老奴先扶您进去休息。” “啊对!”林元忠大声道:“圣上,您进去吧,不用管老臣,老臣待会就带女孙回去。” 林元忠没有儿子,一直都把女儿当儿子养,外孙女亦当成自己的女孙、孙子,他早前就曾允诺过,将来侯府的一切,都是要留给她的。要不是想到宋行风还在世,不能做得太过分,他恨不得让宋连荷改姓林! 承孝帝是真的一眼都不愿再多看这对祖孙俩,只是抬起手指指向周沧晏,卢顺福当即会意,连忙眼神示意曹觐把人押下去。 曹觐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上前,“得罪了。” 周沧晏瞥瞥他,伸出胳膊。 曹觐貌似翻了个白眼,而后抬手招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架起他便走。 宋连荷见状,立即挽上林元忠的胳膊,急道:“外祖,不能让他们把他带走!” “哦?”林元忠朝那边瞥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他们皇室的事,跟咱们没关系,丫头,你少跟着掺和。” “不是不是……”宋连荷救人心切,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是我未来夫婿,不是外人,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你未来夫婿?”林元忠狐疑地看她:“你之前喜欢周子尹,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又说周别芜是你未婚夫婿……丫头,你会不是用他来气周子尹那小子的吧?如果真是那样,那外祖劝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你有所不知,周别芜此人……” “外祖您说哪的话!我怎么会做那么幼稚的事?他以为他是谁啊,值得我搭上自己的名声跟他玩欲擒故纵?” 林元忠看了她好一会,道:“你跟外祖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要放弃?虽然外祖不是很喜欢周子尹,但只要是我家丫头喜欢的,外祖都绝无二话!就算是绑也得绑来,押着他跟你拜堂!” “唉,外祖!您为什么就不信我呢?我是真得洗心革面啦!” 宋连荷直抚额,这时曹莺母女走过来:“见过林侯。” “啊,是曹夫人啊!” 林元忠待她极为尊重,尤其是在来的路上得知,曹夫人携女入宫,就是为了帮连荷,他更是心存感激。 “曹夫人,这一次,多谢。” 能得林元忠一句“多谢”,胜过金银无数。 曹夫人受宠若惊,“妾身愧不敢当,说起来,是县主有恩于我们曹家,此番听闻县主遇到麻烦,只盼能略尽绵薄之力。” “哦?”林侯十分意外。 曹家那个小姑娘跟连荷不对付,他是知道的。连荷何时有恩于他们了? 曹莺这时连忙过来帮宋连荷说话,“侯爷,连荷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她是真的不喜欢翎王了!她跟擎王殿下才是真的!” 曹夫人低声斥女儿一句没有规矩。 宋连荷一摊手:“您看,我没哄您吧!” “擎王?”林元忠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仔细打量外孙,斟酌再三,他问:“丫头,你确定是擎王?” 宋连荷没想那么多,点头道:“确定啊,圣上其实都赐婚了,要不是柳氏堂弟家的媳妇到我园子里闹事,还要毁我母亲牌位……” “你说什么?!” 林元忠听完整件事来龙去脉,当场被气得怒不可遏,啪地一掌劈开旁边石桌:“宋行风!好你个腌臜杂碎!” “外祖外祖,您先别气”宋连荷急忙去安抚老人家,道:“周沧晏已经替我报过仇啦,他把柳氏带到我母亲墓前,险些要了她的命!不过也正因为此,才让圣上……” 林元忠一怔,微微眯起眼睛,其中的弯弯道道,他当然清楚得很。 “总之,外祖您得救他,本来这事跟他没关系,他都是因为我才被牵连。” 林元忠咬着牙倏尔冷笑一声:“乖女孙,你且回去,余下的事交给外祖了!” 从外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势必要有人遭殃了。 林元忠转身便对曹夫人道:“劳夫人驾。” 曹夫人点头:“妾身会将县主安全送回侯府。” “多谢。” 回去的马车上,曹莺挨着宋连荷坐,不由得感叹道:“擎王对你真是好,那么多鞭子挨在身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曹夫人听罢,道:“擎王久经沙场,出生入死,这点伤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倒是那位执宫刑的人……着实有些问题。” 连曹夫人都看出来了,宋连荷就不信皇帝会看不出?即便如此,却还是要治周沧晏的罪,看来是此刻就对他了防备之心啊。 唉,也不知道外祖能不能把人带出来。 见她忧心忡忡地,曹莺打趣道:“怎么?担心了?宋连荷,你什么时候和擎王殿下两个……” “别乱想啊,我对擎王殿下那叫知恩图报!” “呵呵,是知恩图报,还是以身相许啊?” 宋连荷看她那一副“这对cp我磕定了”的表情,不禁摇头感慨,觉悟还是不够透彻啊,也就能看到这点儿女私情。 那周沧晏在书中,可是能跟男主一较高下的人物,她这次有恩于他,他必会铭记于心,以后发起疯来要搞事业的时候,怎么着也会顾念今日之情。 第155章 与林侯不遑多让的侯夫人 宋连荷出了崇政殿,双叶便迎上前,曹夫人直接二人送回了宣昌侯府。 昔日紧闭的大门,随着林侯归来,已是门庭若市。 宣昌侯夫人得到消息,早早便等在大门口。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侯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几步上前便握住宋连荷的手,“文茵……是外祖母的文茵吗?” 这一瞬,仿佛瞬间触动了这具身体的记忆,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尚在襁褓中的她,黝黑的大眼睛里,映出母亲林束娘,还有外祖母慈爱的脸庞…… “外祖母……” 宋连荷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侯夫人用力握着她的手,陪夫君戎马半生,宣昌侯夫人较寻常官宦太太多了几分英气。 与曹夫人一行道过谢后,她便紧紧抓着宋连荷的手,将她迎进侯府,祖孙俩落座后不久,侯夫人也清楚了整件事。 啪—— 茶盏被她扫到地上,随即腾地起身,厉声喝道:“来人!去将军府!” 宋连荷这边茶还没喝上一口呢,连忙想要拦。 侯夫人却道:“他宋家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们林家没人了吗?文茵你莫怕,外祖外祖母此番回来,就是要给你撑腰的!我今日倒要去瞧瞧,区区一个外室,是谁借她的胆子,敢扰我女儿清静、伤我孙女!我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相较林侯,侯夫人这暴脾气也是不遑多让啊。 “那我陪外祖母一同前去。” “不行。”侯夫人道:“宋行风毕竟你父亲,若动起手来,那是大不孝。” 宋连荷这才点头,可又马上提醒道:“柳氏肚子里怀了我爹的骨肉。” 侯夫人听罢冷笑,“那便拿来祭天!” 宋连荷一滞,随即道:“外祖母,不至于,真不至于!眼下道理在咱们这,若是动了柳氏肚里的孩子,那咱们有理也会变成没理,还会连累到母亲英名。” 侯夫人皱眉,“文茵所言极是。” 很快又诧异看她,很难想象这些话会是从外孙女口中说出来的。 以往她可是睚眦必报,谁若惹到她,褪下一层皮那都是轻的。 不管怎么说,宣昌侯夫人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即便亲点一队人马,“杀”去了将军府。 双叶担心道:“小姐,将军不会为难老夫人吧?” “他没那么个胆子。”这一点宋连荷倒是笃定,“我外祖母可是他的岳母,外祖对他又有提携之恩,再者亦是柳氏挑衅在前,他只能躺平任打任骂。” 说着,她又耸耸肩,“宋将军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双叶又问:“小姐,侯爷会救回擎王殿下吗?” 一提这茬,宋连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眉头也跟着拧紧。 原文中,周沧晏谋反,林元忠曾带兵围剿,只是他那时年事已高,再加上原主在翎王府受尽折辱,令他对周家对翎王寒心,最终惨败,林元忠郁郁而终,侯夫人不久也去了。 按照原文设定,他们也算宿敌了,所以外祖当真能救得了他? 此刻,侯夫人已然来到将军府。 带着人,直接便闯了进去。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将军府……” “滚开吧你!” 宣昌侯手下的兵都是上过战场的,与将军府这等仅仅是看门护院的侍卫大有不同,一脚就把门房踹出老远。 此时早已有人匆匆进去禀告。 宣昌侯夫人大步迈进,来到庭院里,她的陪嫁刁嬷嬷立即搬来一把椅子,“夫人您坐。” 宣昌侯夫人坐下,背挺得笔直,尽管已过艾服之年,但常年随军造就了她杀伐果敢的性格。 很快,宋行风赶至。 “岳母?” 他立即作揖:“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岳母,您何时回的陵安城?” 宣昌侯夫人坐在那,稳如泰山,她出身高官世家,兄长乃是当朝中书令,气质卓然,浑然天成的威压感。 她冷冷看着宋行风,倏尔出声:“好女婿,老身亲自来此,你那位将军夫人呢?为何不来拜见?” 她这一开口,宋行风便知他这位岳母定当是知晓了辛氏一事,前来兴师问罪的。 他连忙道:“回岳母大人,婉情受了外伤,又有孕在身,实在不便前来拜见。” 宣昌侯夫当即嗤笑一声,道:“我儿有孕时,都可上阵杀敌,那时怎不见你说一声不便?圣上嘉奖我儿时,你倒与有荣焉,何等风光啊!如今,却心疼起了你那个守丧期内便爬床的下贱货!” 宋行风脸上青红交替,他也算是位极人臣,堂堂二品大员,武将之首!宣昌侯夫人当众责骂,无异于打他的脸! 偏偏座上这位是他的岳母、宣昌侯夫人、中令书亲妹,任他再不满也得忍着。 宋行风深吸一口气,道:“岳母大人消消气,小婿这就命人叫她来向岳母大人请安。” 宣昌侯夫人冷漠地别开脸。 宋行风咬了咬牙,命张喜去请柳氏。 听说是宣昌侯夫人来了,柳氏吓得险些从床上跌落! “怎的又是这个老货!” 她早前就在宣昌侯夫人手上吃过亏,怕她怕得紧,当下听说她点名要见自己,自然也明白定是来替她那个死鬼女儿报仇的! 柳氏再蠢也知道,出去便是死路一条,有去无回。 “你去回将军,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前院了。” 张喜为难道:“老爷说了,就算是抬也要将夫人抬去。” “他竟这样说?我可是揣着他宋家的崽!他竟不心疼我?!” 旁边田嬷嬷忙道:“夫人,那老妖婆定是来寻咱们不痛快的,走这一遭是免不了的,还是叫小姐吧。” “对对对!快去叫兰儿!就说她母亲快要死了!” “是。” 田嬷嬷立即让丫鬟去找宋郗兰,她则搀扶着柳氏,挪着步子往前院去。 来到前院,柳氏一抬眼便被这阵仗给吓住了,腿一软,好悬没坐地上。 “夫人!” 田嬷嬷连忙扶起她。 柳氏脸上瘀青未消,身上带着伤,踉跄着走过来,瞧着着实是可怜。 宋行风心疼得皱紧眉,可当着岳母的面又不能护着,只得敛着声气站在那,脸色十分难看。 来到宣昌侯夫人面前,她示意田嬷嬷退下,自己则颤颤巍巍地拜下,“婉情向老夫人请安。” 斜睨着她,宣昌侯夫人冷笑一声,突然扬起手,狠狠一记耳光就打在她脸上—— 第156章 你也配与我儿称姐妹?! “啊——” 柳氏捂着脸,被这记耳光扇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扯到了身上其他伤口,疼得她哎呦哎呦叫着。 “夫人!” 宋行风想要上前,却被宣昌侯夫人给喝了住。 “老身不过管教一个下贱胚子而已,护国将军难道不允?” “岳母大人!婉情她怀有身孕,有任何错都由本将军替她承担!还望岳母能够高抬贵手,放婉情和她腹中胎儿一马,小婿在此谢过!” “你来承担?呵呵,要不要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什么,你承担的结果就是任由你的外室和其娘家人,对我可怜的女儿肆意侮辱?伤我可怜的孙女?” 宣昌侯夫人低头盯着柳氏,冷笑道:“老身亲自来此,就是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得了谁的令!” 柳氏还在呜呜哭着,“妾不知夫人是打哪听来的污言秽语,妾从未做过有辱姐姐的事……” 宣昌侯夫人面色一寒,“掌嘴!” 刁嬷嬷挽起袖子上前,一把抓住柳氏衣襟,田嬷嬷要拦:“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家夫人……” “滚开!” 刁嬷嬷抡起浑圆的胳膊,就这么一甩就把田嬷嬷给掀翻了! 柳氏吓得大叫:“老爷,老爷救我!” “放肆!” 宋行风怒极,正要命人上前,宣昌侯夫人不紧不慢道:“好女婿,老身劝你还是想清楚,要不要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与老身与宣昌侯府为敌。” 宋行风一滞,眉头抽搐下,表情开始变化。 宣昌侯夫人冷笑:“还等什么,掌嘴啊。” “是!” 刁嬷嬷揪住柳氏,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她脸上啪啪就是两耳光,直打得柳氏满口是血,瘫倒在地。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宣昌侯夫人气定神闲道:“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与我儿称姐妹!我儿那是侯府嫡出小姐,圣上亲封的郡主!为国为民,征战沙场,这才落下了一根的病根!否则,何至于年纪轻轻便去了?我儿若是在,还能让你这个上蹿下跳的得了脸!你这辈子便只能伏低做小,永远见不得人!你女儿又哪来的脸做什么将军府小姐?!柳氏,你能有今日荣华,是你父亲拿命换来的!而你父亲亦不是个好人,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用救命之恩换取女儿一生富贵!算什么忠义?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你们这一家子,皆是唯利是图的谗佞之徒!” 她又抬头瞪着宋行风,“宋阿奴,你好歹也是个将军,国之栋梁,朝中贵臣!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任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后院兴风作浪,丢的是你们将军府的脸,是你宋阿奴的脸!” 敢这样直呼宋行风小字的,也只有宣昌侯夫人了。 无视宋行风尴尬和愤怒的神色,宣昌侯夫人今日压根就没打算给他留脸! “你能从一个小小的仁勇校尉做到如今的护国大将军,你莫不会真当是自己有那个本事吧?呵呵,若没有我们侯府,没有我儿放弃军功也要为你谋升,你能有现在的风光?真是白日做梦!” 宋行风表情变得难看又抗拒,宣昌侯夫人一笑:“怎么?不爱听?那不成啊,不爱听你也得受着!” 这番话着实毫不留情,就差指着鼻子说宋行风是赘婿了!尤其还是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宋行风自然是恼羞成怒,铁青着脸道:“侯夫人何必羞辱于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束娘的夫君,是连荷的父亲!” 侯夫人很不面子地大笑两声,随即声色俱厉:“你还记得自己是连荷的爹啊?我们把孙女留在这,只因她自小没了娘,想她能得到爹爹的怜爱。你却当她是个累赘,嫌弃她丢你的脸?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一家子牛鬼蛇神都敢来欺负我的乖孙,真当老身土埋头顶了吗?告诉你,若没这个女儿,你与我宣昌侯府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敢打着我侯府女婿的名号,在朝中结交党羽?就凭你区匹一个没有兵权的武将,能掀起什么风浪?大臣们那是给你面子吗?他们给的是我宣昌侯府的面子!” 宋行风捏紧双拳,脸色青红交替,竟也反驳不出一句。 平日里交好往来那些同僚,认的是护国大将军,亦是宣昌侯的女婿! 任他宋行风再怎么刻意忽略,再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他这位岳母面前,他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柳氏被田嬷嬷扶了起来,疼得全身发抖,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夫君在这个老妖婆面前,连头都抬不起,心里是又恨又气! 她哭着来到夫君身边,轻声道:“侯夫人这是怪妾呢,既然是妾的亲戚犯了浑,那一切自然该由妾来承担。” 说着就对侯夫人又跪了下去,“妾甘愿领罚,只求侯夫人不要为难我家夫君。是妾让夫君丢了脸,给将军府蒙了羞,千错万错都是妾一人的错,今日就算是一尸两命,那也是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婉情!” 宋行风见她如此,一股意气油然而生,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扶起来,厉声道:“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 “是!” 田嬷嬷狠狠地剜了旁边的刁嬷嬷一眼,昂着头就去馋扶柳氏。 柳氏却轻轻摇了摇头,大有一种要跟他共进退的决绝。 “夫君……” 柳氏红着眼睛,好不可怜,“妾怎样都可以,只要不连累夫君,就算舍了这条命又如何?只是可怜了腹中孩儿,这可是夫君盼了许久的麟儿啊……” 看着柔弱的娇妻,宋行风当即发了狠,“夫人你且安心养胎!有本将军在呢,本将军倒要看看,谁敢来伤你和儿子!” 他说话时,阴狠地视线扫向宣昌侯夫人,“侯夫人,骂也骂了,人也打了,你还想怎样?若是还有不满,就冲着本将军来,本将军奉陪到底!” 他不叫岳母改称其“侯夫人”,就是撕破脸的意思。 毕竟被她这番羞辱,若是再低声下气,岂不是证明他心虚? 第157章 岳母大人请留步! 宣昌侯夫人骤然冷笑出声, “护国将军的意思,这个贱妇,你护定了?” 宋行风义正辞严:“请侯夫人慎言,她是本将军的夫人!” 柳氏感动得梨花带泪,“老爷……” 宣昌侯夫人她抬手,刁嬷嬷上前扶起好,“你不顾与我女儿的夫妻情分,联合外室虐待文茵,如今又袒护外室且与我们侯府为敌!如此说来,这门亲咱们不结也罢!” 她回过头便吩咐刁嬷嬷,“去请宋老太爷来。” “奴婢这就去。” 宋行风一怔,“侯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宣昌侯夫人轻蔑一笑,随即厉声道:“文茵不需要你这等冷血薄情的父亲!” 本以为会很久,谁知道才一盏茶的工夫就把人给请来了。 来者是位身着道袍,白发白须的道士。 宋行风双亲皆已不在世,他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在与林束娘成亲后,是林束娘亲自去乡下接来陵安城颐养天年的。 因宋老太爷喜欢修道,便在陵安城最大的道元观旁为他置办了房产,林束娘故去没多久,老太爷便正式皈依拜本师“灵溪尊者”,赐道名“无为散人”。 这些年来,宋行风携柳氏每每去探望,都吃了闭门羹,小道童每回都只是说:“真人早已不是世俗中人,再无世俗半点牵绊,二位还是善人请回吧。” 宋行风也是多年未见叔父,见到他不免有些激动,上前便跪了下,“叔父!” 柳氏在这个节骨眼怎能离开? 强撑着也一块跪下,“叔父……” 无为散人年过花甲,身材瘦高,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也不看二人,径直来到了宣昌侯夫人面前,与她行拱手礼:“夫人。” 宣昌侯夫人亦对他恭敬回礼:“真人。” 宣昌侯夫人道:“宋府的事想必真人业已知晓,今日如若不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孩儿,老身是万不敢去叨扰真人的。” 无为散人摆摆手,叹息道:“贫道久坐观中不问世事,不承想家中竟出了这等不肖子孙,令贫道蒙羞,亦愧对夫人和束娘。” “叔父……” 宋行风这边刚要说话,无为散人便已转过身,看都不看他,只对宣昌侯夫人道:“夫人之意,贫道已知晓。现下贫道便以俗家身份了断此事,也好还束娘和文茵一个公道。” 宣昌侯夫人一笑:“多谢真人。” “叔父!” “拿笔来。” 无为真人身后跟着个小道童,立即送上笔墨,他便在院中石桌上,亲手书下一封断绝书,再将它交予宣昌侯夫人,“夫人可拿着这封断绝书去户部修改户籍更改姓氏,上面另附贫道的印篆,想必他们不会为难夫人。” “叔父!不可!您怎可擅自做主?连荷是我女儿,也是将军府的人,怎可让她更改户籍?这……这简直就是笑话!” 最开心的莫过于柳氏,她还不知道竟有这天大的好事呢? 那个宋连荷要是被剥离宋家,那她家郗兰就是独一无二的将军府小姐了! 她这一开心,身上的疼都像是减轻不少,可表面还得装作惋惜内疚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行风想上前去抢夺那份绝断书,谁知他才刚近身,宣昌侯夫人朝后扫了眼,她带来的人直接拦住他。 宣昌侯夫人回身便恭敬接过,“老身替文茵谢过真人。” 无为真人感慨道:“是我们宋家对不起文茵啊。” 这时,无为真人身边的小道童说道:“师傅,师尊即将出关,他老人家若是看不到龙须酥的话,一定又要吵了。” “啊!对对对!”无为真人如临大敌,匆匆与宣昌侯夫人道了声“告辞”,便带着小徒弟一路小跑着出去。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正眼看过宋行风与柳氏。 “好了,咱们也回府。” 宣昌侯夫人带着人就要离开,宋行风急忙上前,“岳母大人请留步!” “岳母?” 宣昌侯夫人冷笑:“老身何德何能,敢做护国大将军的岳母?” “岳母大人,此事是小婿一时冲动,还望岳母大人见谅。咱们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讨呢?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何况,文茵如今被圣上赐婚,她大婚在即,还是要以将军府嫡出小姐的身份出嫁……” “稀罕你的将军府小姐!”宣昌侯夫人狠狠啐了一口,斥道:“留给你外室生的庶出吧!我们文茵没了你们将军府,那也是侯爷府的嫡出小姐!有我们整个侯府做聘,谁敢笑她?!” 冷笑一声,她回身便吩咐道:“去把小姐住过的院子烧了。” “是!” 刁嬷嬷霸气应一声,带着两个粗使丫头拿着火把就去了。 宋行风就要派人去拦,宣昌侯夫人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目光俱厉:“听说,你们在老身与侯爷离城后,就开始克扣我们文茵。不给她院子里送吃食,不给她新添衣物,她若去讨要那便是胡搅蛮缠,整座将军府的下人都会来瞧笑话!再由这帮烂舌头的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便是整府陵安城,都只知晓我们文茵粗俗暴戾刁难继母!” 她话锋一转,面朝柳氏,“呵呵,柳氏,你真是好手段啊!” 柳氏吓得缩到田嬷嬷身后,“没有!妾没有!老爷……老爷您要替妾做主啊!” 宋行风阴沉着脸,双手攥成拳,沉声道:“那些都是市井流言,是对我夫人的污蔑!这些年,我夫人待连荷是视如己出,绝不会行此下作之事。” “嗯嗯嗯!”柳氏一个劲地点头。 “放你娘的屁!”宣昌侯夫人这等身份尊贵的人,也被气得冒出了荤话,“宋阿奴!你若有脸,就揣着这些鬼话待你下去时,亲自与我儿说,看看我儿会不会把你刺成筛子!” 眼见虚白小筑火光冲天,宣昌侯夫人冷笑着,命刁嬷嬷递来一沓银票,直接甩到柳氏脸上:“拿去给自己修牌位!” 说罢,转身便又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将军府。 第158章 我自然是心疼他的 听说外祖母大闹了将军府,将宋老太爷请来写了绝断书不说,还一把火烧了她住的别苑,再一叠银票甩到柳氏脸上,直把宋连荷惊得合不拢嘴! “外祖母,您好厉害啊!” 宋连荷真是崇拜得紧,一会过来为她捏肩,一会又捶腿。 宣昌侯夫人慈爱一笑:“这口气我与你外祖也憋了许久,早就想这么痛痛快快地出了,只是你之前……” 宋连荷懂了。 先前的她一门心思就要嫁周君临,又因周君临与父亲走动频繁,所以她也是想藉由这层关系,跟他能再亲近些。 怎会与将军府切断联系?甚至,还会因为宋行风日不喜提及宣昌府,她连外祖外祖母都悄悄疏远了。 宋连荷连忙道:“外祖母,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现在的宋文茵,是全新的宋文茵!以后就跟将军府没有半点瓜葛!” “好!有志气!” 宣昌侯与夫人都不是那种迂腐之人,非要讲究个纲常伦理,宋行风既然不能履行做父亲的责任,这个爹不要也罢! 陪外祖母说了会话,便已是深夜。 待宣昌侯夫人歇下后,宋连荷立即叫来双叶,小声道:“你先差人去给良叔送个信,然后去行医馆。” 行医馆。 宋连荷是从后门进来的,她在侯府时脑子里都是周沧晏受刑时的画面,若是普通鞭伤还好,那鞭身上有倒刺,谁知道上面有没有喂过药?再加上孝承帝这态度,未必肯宣御医为他诊治。 思及此便再也坐不住了,带着双叶就折回行医馆。 “二小姐!” 彦闻匆匆赶至后院,看到她后便急问:“听万章说,你在宫里出了事!现今如何?可有被为难?” “我好得很!”宋连荷朝他笑了笑,一边还指挥双叶抓药,“这几日发生的事也是一言难尽……总之,我现在跟将军府没瓜葛了,这几日我都暂住侯府。” “呵呵,林侯夜闯崇政殿、林侯夫人大闹将军府,二位老人家这才刚回陵安城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宋二小姐现下有了撑腰的,该是扬眉吐气了吧。” 随着这打趣的声音骤响,一袭白衣的苏华清便也从前厅赶至。 宋连荷今晚心情好,连带对这家伙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撑腰是真,扬眉吐气倒也谈不上,毕竟,若真有事我自己就能上阵厮杀。” “我听说,连道元观的无为散人都给请了去。他亲手书写的断绝书,那便是拿到户部去,都无人敢阻啊!” 宋连荷笑眯眯看他:“苏大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外祖母这边刚有动静,你便得了消息。知道的是您好打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我身边安插了暗桩呢” 苏华清苦笑:“岂敢!二小姐现在那是擎王罩的呢,借苏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彦闻抬眸去看她:“你和擎王……” “什么?” 宋连荷还在盯着双叶抓药,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无事。” 彦闻表情有些闷闷的,回过身道:“见你无碍便好,我上楼温书。” “去吧去吧!” 宋连荷想起什么又道:“这段时间多煲汤,给我们彦掌柜的补一补。” 苏华清凑过来,“那我呢?这几天可都是苏掌柜在鞠躬尽瘁啊!” 宋连荷撇嘴,怎样都没办法把眼前的人跟书里那个阴暗腹黑的笑面虎联系到一处。 “行行行,回头就让双叶给你煲个甲鱼汤。”她一笑:“补肾的。” 双叶在掩嘴偷笑。 苏华清竟也不在意,“那是二小姐有所不知,在下这身子,硬朗得很,夜夜做新郎亦可。”说完,还朝她特别认真地微微颔首。 宋连荷:“……” 双叶一听,羞得掩着脸就跑进去了。 宋连荷瞥瞥他,“你把我的小丫头吓跑了,那这抓药的活儿就只有你来了。” 苏华清无奈之下被抓了壮劳力,他依着她的吩咐抓药,不着痕迹的问:“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你是给擎王殿下准备的?” “嗯。”宋连荷也没瞒他,心道他是周君临的人,刚好可以藉由他之口让周君临趁早死了心。 于是,她一边咬着冬枣,一边声情并茂道:“擎王殿下为救我才得罪了圣上,我自然是心疼的。唉,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他包扎我现在啊,巴不得生双翅膀飞到他身边去好好照顾殿下” “当真?” 身后骤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她嘴巴里的冬枣都没兜住,直接轱辘到地上。 “擎、擎王殿下?!” 她猛回头,看到出现在那的高大男子,便什么都忘记了,从院子里跑过去,“你、你没事了?是圣上放你出来的吗?还是……我外祖劫天牢了?!” 看她那惊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周沧晏直接抬手合上她的下巴,“林侯没那么狂妄,本王也没那么蠢。” “哦哦!” 知道他身上有伤,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身后是影卫和玄魅。 两人默默退出,同时关上后门,守在门外。 苏华清站在廊檐处,朝周沧晏微微一笑:“臣见过擎王殿下。” 周沧晏不过“嗯”了声。 “那个……苏大人啊,麻烦你去把药给煎了。” “乐意之至。” 待苏华清走后,宋连荷才在周沧晏耳边小声道:“王爷要小心这个人,他是翎王的人!” 周沧晏一怔,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 “没什么。” 扶着他坐下来,宋连荷便立即伸手搭上腕间,“还好,还好没伤及五内。” 还不等她抽回手,反手便被握了住。 她一惊,昂头看他。 清冷淡漠的眸早已没了遮蔽,所有的伪装都随着她冲入皇宫挡在他身前那刻,剥落殆尽。 男子清隽俊美的侧颜颇有些勾人的意味,尤其是他此刻还伤着,脸色苍白得很,看着就能激起对方保护欲和……破坏欲。 宋连荷怔怔地望着,对他是真的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男子也未多言,只是翻开她的手瞧着,粗粝的指腹碾过她伤痕交错的掌心,她不由得瑟缩了下。 他挑眉:“疼?” 她立即摇头。 手上的伤并没有多疼,在她承受的范围内,只是他这样摸上去,像调情一样,那谁受得了啊! 第159章 喜欢你直呼本王其名 “这么怕疼,还敢去皇宫?” 周沧晏低着眸,喃喃地说着。 “你是因我才受牵连,我怎能不去救你?” 受不了掌心那比痒还难受的折磨,她赶紧抽回手,起身又来到他身后检查伤口:“我说过,我很讲义气的。” 看到这些狰狞的伤口,她又不禁想到他义无反顾护住自己的画面了。 她抿下唇,立即调开视线。 伤口做过简单的处理,只是手法很粗糙,宋连荷忙又端来医箱,重新拆开后再检查。 “伤口太深,要进行缝合。”她说着就要做缝合准备。 缝合伤口的操作,在军中不少见,只不过他们是用桑树皮拎成线再缝合,但宋连荷用的却是蚕丝线。这种线易缝合、透气性也好,用酒浸过后还极软易被皮肤所吸收,甚至都不用拆除。 宋连荷有自己配的消毒液,将针线都消毒后,又将创口清理干净,再进行消毒,接下来就可进行缝合了。 可她捏着银针,并不是很有信心。 术业有专攻,她对中药及病理颇有些研究,针灸亦是儿时便被爷爷逼着背穴位图打下了基础。 但对于类似缝合这种外科小手术类项目,她并不是很在行,当时给家里的小动物缝合过,手法也很生疏。 “要不我还是去找淮序……” 周沧晏回眸看她,“不会?” 她咬了咬唇:“会,但生疏。” “无碍。” 他又背过身去,无条件信任……不,这哪里是信任,完全是放任的程度,令宋连荷更慌了。 “好疼。”他没什么说服力地喊了这么一句。 宋连荷一咬牙:“那你忍着点啊,可能……可能会有点疼” 她的声音软软细细,说话时还挨得他很近,后背能感觉到她的热息。 周沧晏微侧过眸,“嗯。” 宋连荷有自己配置的麻醉药剂,询问过周沧晏,他并不需要。 她随即硬着头皮上,眼神即便变得专注。 周沧晏双手攥紧,手臂上的线条绷紧,背上渐渐传来浅浅又灼热的呼吸,心头倏尔一窒,他竟慢慢感受不到银针在背上飞舞,余下都是她的呼吸。 终于,她缝合好了伤口,已是紧张得全身冒汗。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问道:“那名宫人查得如何了?” “圣上会着手调查。” “那圣上真的会查吗?” 她问得很认真,认真到如果是试探,那则没有比她更笨的了。 他嘲弄地扯开唇角:“查啊,定然是要查的,毕竟,还要给我这个擎王一个交待呢。” “啊对了!我外祖呢?他去哪了?” “林侯找曹大人吃酒去了。” “曹大人?” 她歪过头去看他:“他不是把人家从御书房骂到东阳门,气得曹大人回去就告了病?” 周沧晏一手撑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斜睨她:“林侯乃性情中人,那些说真的恼他的,未必是真恼。反而一味夸赞他的,未必是真的欣赏。” 宋连荷嗯一声,“这倒是。所以外祖日后还要收敛些才是,免得给了那些小人可趁之机。” “为何要收敛?林侯这样极好,无需收敛。若有不开眼的胆敢针对他,本王自会解决掉。” 宋连荷一听便稳了,有个心机颇深又腹黑的反派保驾护航,像外祖这种大剌剌的性子,横着走都不怕! 她立马追捧道:“呵呵,想不到,王爷对我外祖这么好!” 周沧晏掀眸,眸中好似一弯碧波掠过,“何以见得是对你外祖?” “那难不成还能是我啊……” 脸上的神情略微顿下。 觉察到自己又往脸上贴金了,宋连荷连忙找补:“臣女与王爷是一头的,王爷无论对臣女还是臣女的家人,都是剜心掏肺的好!臣女真是感激不尽!能得王爷青睐,实属三生有幸!臣女当初果然没站错队……” 下巴突然被捏住。 她怔愣着看人。 男子的脸不知何时凑近,在她眸中一点点放大,五官优越到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浅棕瞳眸里是她错愕的脸,他则慢慢掀起唇角,离得她越来越近,略哑的音色仿佛在勾魂儿,“宋文茵,你这是故意吊本王的胃口吗?” 宋连荷呼吸一滞,还不及反应胸口便已咚咚咚,犹如被敲响了暮鼓晨钟。 这……这谁受得了啊?! 她蓦地出手,直接推开他。 等她意识到自己是大不敬时,周沧晏已经趴在桌上直咳。 “啊……王、王爷……王爷王爷……我错了、错了!”她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是不是摔到伤口了?快给我看看!” 还好没有扯到伤处,她这才松口气。 她想帮他穿好衣服,手一下子被抓住,人好像也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她身上。 耳边是他较刚才更哑的嗓音:“不是叫周沧晏吗?怎么不叫了?” “……” 耳垂腾地红了,像被火燎,可这一次她不敢再推,伤口好不容易缝合好,再撕裂开来怎么办! “我……臣女……呃……” “下次,叫这个,本王喜欢听。” 待苏华清端着药出来时,就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停下,扬起眉梢,似笑非笑地打趣道:“这药煎得还欠些火候,要不在下再去煎一会呢?” 宋连荷退开些,也不敢看他,胡乱帮他披上衣服后,直接道:“王爷,喝药吧。” 苏华清带着总浮于人前的浅笑,缓缓走至周沧晏跟前,“王爷,请吧。” 周沧晏瞥他一眼,接过来就要送到唇边。 “等一下!” 宋连荷赶紧叫住他,哪怕苏华清还在场,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先端过来凑到鼻子 周沧晏从她先前那句“他是翎王的人”,就能判断出她此刻用意。帮此,也只是抿下唇,接过来后都喝光。 但苏华清不能接受啊! “真是杀人诛心啊!宋二小姐澄泓县主好歹也等在下走远处再行此事吧?我还在这里呢!”他一手扶着柱子,一副受尽屈辱状:“我对殿下那是一片丹心!我怎会行此恶毒之举?再者说,就算我有心谋害,我,苏华清,万章居士,好歹也算是大承首屈几指的才子吧?!我至于蠢到用这种就差昭告天下‘我是凶手’的方法?!” 第160章 谁说孽缘不是缘? “呃……” 宋连荷想了想,他说得倒也没错。 苏华清是周君临的智囊团之一,不说算无遗策那也是谋略过人,他的确不至于用这么降智的手段。 她有些不好意思:“苏大人……” “什么都不用说!这……已经伤到了!”他用力捶着自己胸口:“我为宋二小姐鞍前马后,宋二小姐竟还如此伤我……” 这一波属实是宋连荷理亏,她连忙好言安抚直赔不是。 “伤到便伤到。” 周沧晏倏尔出声,朝苏华清那边鄙夷地瞥了眼:“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矫情的?” 苏华清瞪大眼睛:“殿下!您这是帮亲不帮理啊!” 周沧晏挑起一侧眉梢:“如何?” “呵呵……自是……好得很,好得很。”苏华清从善如流,面上恭敬得很,“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怎敢有闲言赘语。臣前院还有事,先前告退。” 他又抬头对着宋连荷微笑着挥挥手:“宋老板,我去看店了。” 宋连荷对他这种积极打工人的状态简直不要太满意:“去吧,小苏。” 苏华清一拱手:“得嘞~您请好吧~” 说罢,一撩衣摆,蹬蹬蹬就走了! 宋连荷笑眯眯的,一回头竟对上周沧晏探究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对上他就总是会莫名心虚。尽管,她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跟他很熟?” 宋连荷仔细想了想:“比起苏大人,我跟彦掌柜要更熟些。对了,上次在将军府门前救他,王爷不也在嘛。” 原本还好整以暇的男子,突然沉下脸,瞳眸也迸出寒意,轻飘飘凝向她。 宋连荷心下一惊,她这又是哪说错了? 刚才还好端端地,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男子慢条斯理地拉紧衣襟,又拿起一旁外袍披上,半阖着眸微抿着唇,半晌溢出个不屑冷哼:“救人?哼,拿嘴救?” 嘶~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要不要这么歹毒啊! “我都说了,那叫人工呼吸,就是……我们老家医者都会那么做,反正也是为了救人,没人会在意那么多……” 面前骤然放大的邪魅俊颜,吓了她一跳。 周沧晏低下头,凑到她脸前,“那你也‘救’本王一回。” 宋连荷瞪大眼睛,“这怎么能随便救……” 话未说完,男子便毫无任何征兆地吻上她的唇。 宋连荷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周沧晏微眯的浅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她的震惊与无措尽收眸中,他悄无声息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拉近自己。 待宋连荷反应过来,她急忙用手去推他! 乱了乱了,全乱了! 反派怎么可能来吻她? 难道是因为,她搅乱原书剧情?断了反派姻缘,所以才会被打击报复? 直到她咬上男子的唇,才把人用力推开。 下一秒,她本能地抹嘴巴,“你、你……” 看到她的举动,男子顿时黑了脸,神情阴沉着警告她:“不许擦!” 宋连荷吓得缩下脖,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怔怔地看他。 周沧晏好像偏执上头似的,上前两步拉开她的手,又在她的唇上狠狠印一下,“敢擦本王就要你好看!”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宋连荷甩开他的手,嘴上声讨,可也当真不敢再动,只好拿着羞恼的眼神瞪着他。 若说之前还有一道安全的屏障竖在两人之间,如今则是一切都乱了。 周沧晏歪着头睨她,倏尔嗤笑一声,走过去掐把她的脸,“经林侯这么一打岔,你与翎王的婚约是再无可能了,所以,后悔吗?” 宋连荷眼前一亮,“你说什么?取消了?真的取消了?啊!太好了!” 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距离完美人生又朝前推进一步。 周沧晏一直都在旁用漫不经心的视线斜睨着她,看到她脸上的如释重负,还有愉悦明亮的笑,微压的唇角才一点点上扬。 “宋文茵。”他突然唤她。 “啊?” 宋连荷扭头看他。 “本王给过你机会。” “什么?” 她不解地眨眨眼睛。 什么机会? 投诚的机会? 她不是早就狗腿地表示要跟他混还会效忠他的吗? 这时,后门被敲响。 影卫的声音传来:“主公,该走了。” “嗯。” 周沧晏看看她,笑得意味不明,待门拉开后,影卫替他披上斗篷,又对宋连荷略微颔首,踏着夜色匆匆离开。 “诶!等一下!药……” 宋连荷才想起来,来到后门时,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药就交给我吧。” 玄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对此宋连荷早就习惯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惊一乍。 “魅姐,你觉不觉得你们家王爷好像有哪不对劲啊?” 玄魅余光扫她一眼:“不止他吧。” “嗯?” 宋连荷后知后觉,玄魅此时已经抱着剑进去了。 当晚,宋连荷做了个梦。 梦中,她被反派拿着大刀追着砍,她在梦里吓得抱头鼠窜,反派一边砍她一边在狞笑着质问,为什么要拆散他和女主? 宋连荷欲哭无泪,只得边跑边解释:“因为你跟她,有缘无分!她终将会负你的!” 这时,反派不追了。 他站在原地,眼神古怪地看她:“那你呢?你不会负我吗?” 宋连荷从梦中惊醒,呆呆坐在床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扪心自问,她是在帮周沧晏,人家男女主才是官配,他一个黑化反派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但梦里的他,好像不是太领情的模样。 也就是说……作为纸片人,他终是逃不掉书中既定的命运? 那他昨天干吗还要吻她?! 宋连荷猛地一拍脑门,她悟了! 这时,双叶刚好进来伺候她早起梳洗,被她吓一跳:“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 她急忙上前查看,看到宋连荷额头一片红肿,顿时心疼地数落:“我看小姐是被擎王吓傻了,自从昨晚回府后整个人就神神叨叨的!赶明儿啊,得去道元观求真人赐几道符给您驱驱邪才是。” 宋连荷一把抓住她,眼神执着得吓人。 “我知道了!”她盯住双叶,认真道:“他此举定是在惩罚我!惩罚我拆散了他们!谁说孽缘不是缘?事在人为,我都能存在于这本书中,他怎么就不能修成正果了?”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您莫不是……癔症了吧?” 双叶要去探她的额头,宋连荷立马放开她,坚定地点头:“一定是这样!” 第161章 侯爷说,好好的一棵白菜 其实想明这一切,对于宋连荷来说,并不需要任何举措,只要放任不再掺和就好。 这样一来,关于周沧晏昨日那个“吻”,也就全部解释得清了,宋连荷亦不必再纠缠于此。 她来到花厅,宣昌侯跟夫人早早便等在那,见到她后,二老笑得开心,“乖女孙,看外祖给你买什么了?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粉角!还有米糕、花酿……”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架小风车,“还有这个!” 宋连荷也是哭笑不得,“外祖,我都多大了?早不玩这些了。” “啊,那乖女孙喜欢什么?你告诉外祖,外祖都去给你弄来!” 宣昌侯夫人在一旁笑道:“你是不知道,你外祖昨儿个跟曹大人吃酒,一大早被曹府的人送回来后,又吵着要去给你买吃食。这一大桌子,都是他买回来的,说什么你爱吃,也不想想这些年过去了,你的口味早已大不相同。” 宋连荷敛下眸,二话不说就拿起筷子夹了只粉角,“爱吃,我都爱吃呢!” “真的?” 宣昌侯开心得直看夫人,“夫人,我说什么来着?咱家文茵爱吃什么我会不清楚?她可是老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乖女孙!” “是是是,老爷说得都对。” 两人就这样守着宋连荷,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最后还拿着宣昌侯买的那架小风车,在院子里疯玩了一阵。 侯府的丫鬟小厮都在旁边乐呵呵瞧着。 刁嬷嬷道:“咱们侯府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有小丫鬟打趣道:“想不到咱们小姐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呢?” “那是小姐在哄咱们侯爷跟夫人开心呢。”刁嬷嬷说着还不住感叹,“小姐此番也算是千帆过尽,真的大不同了。” 把二老哄得开心了,宋连荷搀着二人回到客厅,这才问起昨夜的事。 宣昌侯冷哼道:“圣上想关照谁,老子自然管不着!但打着我女孙的名号那便想都不要想!” “你啊,慎言!” 宣昌侯夫人朝刁嬷嬷看一眼,后者会意,将门关上后便守在门外,将下人也都散了。 “外祖,您此次回城是得了皇上的召?” 宋连荷始终有疑问,因为在原书里宣昌侯此刻并未回陵安。 可偏偏他老人家此次又回得很及时,若不是外祖,她和周沧晏还真的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事啊~” 宣昌侯捻着胡须低笑一声,先看一眼夫人,宣昌夫人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孙儿,没什么好遮掩的,你早些告与她,也好做个应对。” “也罢!” 宣昌侯勾勾手指:“女孙,附耳过来!” 宋连荷真是好奇坏了,立即凑过去:“外祖,快告诉我!” “是……” 宋连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原来是……” 宣昌侯夫人立即示意她噤声。 “哦哦哦!” 宋连荷马上闭紧嘴巴。 “不过乖女孙,如今倒是有另一桩事,比较要紧。”宣昌候啧啧两声,不紧不慢道:“你与擎王那小子……” “侯爷。”宣昌侯夫人皱眉摇头。 “哎呀,好好好……擎王!擎王总行了吧!”宣昌侯翻了个白眼,说:“你与擎王,在圣上面前算是绑死了,想要解除与周子尹那小子……呃,翎王的婚约,你就得嫁擎王!这个道理,你懂吧?” “懂啊!” 宋连荷还在嗑着瓜子,一副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模样。 “还是我来问吧。”宣昌侯夫人急了,拉过她说:“明日就是翎王大婚之日,原定是将军府二女同日出嫁,也就是就,若不想招惹其他人惦记,明日亦是你与擎王的大婚之日!” “噗~” 宋连荷一口茶水喷出来,刚好都挂在外祖的胡子上。 她手忙脚乱给外祖擦胡子,脸上这才见了些慌张,“我成婚?明日?” “你不知道?” 宣昌侯夫人道:“皇后便是以此为借口,才得以召我和你外祖回城。” 宋连荷越来越心虚:“我……我好像听说过……” 怪只怪这两天的事情发生太多,都不带喘口气的,她依稀记得周沧晏有提到过…… “哎呀,外祖母,那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得是听我乖女孙的啊!”宣昌侯一拍桌子,粗声豪气道:“我女孙若是不愿,谁来说都不管用!” 宣昌侯夫人瞪他一眼,“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说恁些做甚?” 宣昌侯抿抿嘴,倒也不敢忤逆夫人。 “外祖母问你,你听闻擎王在皇宫受刑,便火急火燎地赶去救人了?” “是啊!”宋连荷乖乖点头:“他是因为开罪圣上,我当然要去救他啦!” “好,那外祖母再问你,你在圣上面前,宁愿抗旨也不愿嫁给翎王殿下,是心有不甘还是意气用事?” “当然就是不想嫁他啊!他想嫁宋郗兰,还又惦记我,他以为他是谁啊?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他给占了?嘁!” 宣昌侯一个劲点头:“是也是也!” 宣昌侯夫人现下心中有些数了,又问道:“你觉得擎王殿下怎么样?” 宋连荷几乎脱口而出:“很好啊!” 她没注意到宣昌侯夫妇的眼神交流,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脾气有点差,不过对我还成,没怎么发过脾气;然后吧,头脑也算够用。嗯,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小人!他要是想做坏事,那就彻头彻尾地坏,无须伪装也不屑!跟那个端着架子的周君临比起来顺眼得多!” 宣昌侯夫人笑了,“外祖母明白了。” “哼哼~”宣昌侯却笑不出来了,“好好的一棵白菜……” 宣昌侯夫人当即拍板:“事不宜迟,侯爷,你立即去擎王府!” “我不去。” “你——” 就在这时,刁嬷嬷在外道:“夫人,擎王府来人了。” 宣昌侯夫人挑眉,抿着唇微微一笑,神情满意,“来的是谁?” 刁嬷嬷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回夫人的话,是擎王殿下亲自前来。” 闻言,宣昌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盛,“好。” 她起身,瞥一眼不情愿的宣昌侯,“侯爷,随我去迎贵客吧。” “我不……” 宣昌侯夫人把眼一瞪:“去不去?” “……去,去。” 一听是周沧晏,宋连荷还想问问他的伤好些没有,于是起身:“那我……” 宣昌侯夫人却正色道:“你在这待着。” 第162章 小姐不愿意嫁给擎王? 宣昌侯夫妇来到前厅,对面一位瘦高男子背对着他们,阳光倾斜进来,明媚的金色光线落在他身上,有股错落迷离的俊雅风流。 时值暮夏,他身着一袭暗银蟒龙纹玄袍,随着门被推开,衣袍随风扬起,当真仙姿神态,仪容风流。 男子此时转过身来,“侯爷,夫人。” 看着男子清俊的样貌,宣昌侯夫人抿着唇,满眼都是笑意。 周沧晏眉目清淡冷隽,气质干净,尽管他在朝野中的名声尽是“弑神”“杀戮”“薄情”“煞星”,可又是不可否认的好相貌。 “擎王殿下。”宣昌侯夫人微笑着命人奉茶。 宣昌侯仍旧是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端坐主位也只是端起茶自顾喝着。 周沧晏并未落座,而是来到二人面前,竟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宣昌侯一惊,这位可是王爷,是圣上的亲弟,怎能跪他们? 他刚要去制止,宣昌侯夫人手一伸就给摁了住,沉稳道:“擎王这是何意啊?” 周沧晏抬眸,恭敬道:“吾倾慕贵府小姐已久,今日登门欲求娶之,还望二老成全。” 宣昌侯差点茶水没端稳,嫌弃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 可宣昌侯夫人竟突然起身,来到周沧晏面前亲自将他扶起,“擎王殿下当真只为求娶我那孙女?” 周沧晏勾起唇角轻笑了声:“本王向二老求娶的,是二老的掌上明珠,不是什么侯府的小姐,亦与将军府无关。”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宣昌侯夫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她当即便允了。 “夫人!他……他……” 宣昌侯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总觉得这世上再好的男子也配不上他家文茵。 宣昌侯夫人无视他,只道:“擎王留下来用膳吧!” 周沧晏道:“多谢夫人,只不过,明日便要大婚,还有诸多事宜要准备。” 宣昌侯:“大婚?” “呵呵,可需要我侯府作何准备?” “不必劳烦侯爷和夫人,待会府中管家自会过来带人操办,夫人只管与文茵说话就好。” “那就有劳擎王了。” 宣昌侯夫人笑吟吟地亲自将人送出府门外,这才瞧见候在外面的车队,侍卫车马全部披红挂彩,一眼望不到头。队伍首端,申阜亲手抓着一对大雁,正在咧嘴笑,身后都是他镖局的兄弟们。 媒婆亲自送上三书,说着吉祥话。 宣昌侯夫人着实没料到,周沧晏准备的聘礼竟会这么多,简直是给足了他们侯府面子! 虽说侯府不差这些金银财帛,可纳征过礼多少代表了未来夫婿对新娘子的重视程度,代表了夫家的诚意。 周沧晏道:“时间匆忙,只备了这些,还望夫人见谅。” 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早在擎王府这一路敲锣打鼓地过大礼时,这绵延不绝的车马队伍,便已引起陵安城的轰动。 听说前阵子翎王殿下下聘,也不及这般阵仗! 更何况,他是由媒婆和府中管家送聘,哪及得上擎王殿下亲自登门来得有诚意? 而且,擎王因护着县主替梨花将军出头被圣上责罚一事,早就传遍了陵安城,也就是说,他今日是带伤前来,如此诚意,可见一斑! 四周百姓都在议论。 这两日来,陵安城都是关于宋府的消息,先是柳氏娘家人抬着尸体登门来闹,接着擎王殿下就进了大理寺,转眼又是老侯爷突然回城并与将军府彻底割席,还不等大家回过神来,这婚事便要办上了! 这两日来城中酒楼、街角茶肆简直热闹得很。 “当初将军府大张旗鼓要同时嫁二女,我听在府中打杂的同乡说,说是嫁二女,其实就只为宋大小姐一人忙活着,根本没二小姐什么事!” “哎,虽说这二小姐是个不学无术的,但出嫁乃人生大事!总不能厚此薄彼,还是要一碗水端平……” “你懂什么啊?这二位,一个嫁翎王,一个嫁擎王,孰轻孰重自是了然于胸~” “你瞧瞧擎王这架势,他这就是没把翎王放眼里,那也就是没将圣上……” 不论这边闹出多大动静,宋连荷一概不知。 她独自站在院子里,紧锁眉头在思考外祖母问的话。 所以,她不嫁翎王便是得罪了圣上; 所以,她不嫁擎王便是得罪了擎王得罪了圣上得罪了翎王…… 宋连荷倒吸一口冷气,她貌似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可是嫁给周沧晏…… “小姐!” 晁俊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宋连荷愣下,忙问:“阿俊,你去哪了?” 晁俊誉抬眸看她,又低下头说:“我是想来问问小姐,我能不能搬去镖局住,我想跟申大哥学武。” “你想学武?这是好事啊!”宋连荷还挺替他开心的,“你年纪小,就得多学点东西傍身,我本来还想等彦掌柜高中后,让你跟在他身边学做学问呢!习武也很好啊,强身健体,磨炼心志,而且,还能把你练得再高点再壮点!” “可是……那样的话,阿俊就不能陪在小姐身边了。” “哎哟,你不就是在镖局嘛!咱们离得那么近,有空我就去看你,你也可以到我这来串门啊!” 听她这么说,晁俊誉才算露出笑脸。 “哦对了,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她这才注意到外面喧闹。 “小姐不知?” 晁俊誉缓缓垂下眼眸,轻声道:“申大哥陪擎王殿下来送聘礼。” “送聘?” 宋连荷怔怔看他,心底隐约出现对未知的恐慌。 原本她全部精力都放在周君临那,一门心思就想摆脱他,所以周沧晏对她来说,是战友更是戏搭子! 现下,她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她与周沧晏成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小姐?” “啊?” 宋连荷抬起头,看向晁俊誉的眼神略有几分茫然。 少年清眸一瞬不瞬地看她:“小姐……不愿意嫁给擎王?” “我……” 宋连荷想说“愿意”,她也应该说“愿意”的,却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巴。 院外,一抹玄色身影倚在墙边,原本温和的眸光,渐渐凝结成冰…… 第163章 母亲您才是我此生耻辱! 啪—— 一记耳光落在宋郗兰脸上。 “跪下!” 柳氏指着女儿,气急败坏道:“你知道那个老巫婆当着府内下人的面,是怎么对你娘我的吗?!” 宋郗兰咬着唇,红着半张脸颊跪在地上。 “我被她羞辱!被她瞧不起!她一口一个‘外室’地叫着,根本不把我这个将军府女主子放在眼里!”柳氏气得全身发抖,最后身子不稳,由着田嬷嬷搀扶着坐下来,指着宋郗兰大骂:“你娘被外人羞辱,你又在何处?我派人到处寻你寻不着,你说,我养你何用?!” “母亲何必要迁怒于我?” 宋郗兰突然起身,“母亲为何会被宣昌侯夫人羞辱?难道是因为我吗?” “你说什么?” 柳氏难以置信地看她,宋郗兰继续道:“我都不曾怨母亲出身不及林束娘,不曾让我风光,不曾给我底气,也不曾将自己受到了白眼与羞辱都怪到母亲头上,就也请母亲放过我!” “你、你……” “但凡母亲自勉自强,学得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即便出身不好又怎样?总不至遭人白眼!即使是这样的母亲,如今不也做了将军府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的?您一直都拿林束娘比较,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可您有没有想过,林束娘所得殊荣,并非因为她是侯府小姐,都是她用命搏回来的!” 柳氏怒目圆睁,张了张嘴巴竟驳不出一句! “宋连荷从小到大都不学无术,被陵安城的人所不齿,却仍是公认的将军府嫡出小姐!也不曾有人质疑其县主的身份德不配位!这又是为何?那是因为她得了母亲的庇护!她一生何其短暂,却足以庇佑女儿一生!而母亲您呢?除了怨天尤人,攀附忌恨,您又为我做过什么?您知不知道,您才是我此生的耻辱!!” “你、你说什么?!” 柳氏倏尔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你这个白眼狼!我剜心掏肺地对你,你竟说我是你的耻辱?!如果没有我,你能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吗?你能有这享不尽的荣华?没有我,你还妄想嫁给王爷?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谁都可以瞧不起我,唯独你不可以!” 田嬷嬷也忙上前来劝:“小姐,你快跟夫人赔个不是吧,夫人如今还怀着身孕呢。”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柳氏怒吼着,随即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宋郗兰抿紧唇,转身就走。 母亲只知自己受了委屈,那么她呢? 明日就是她大婚之日! 可是看看这将军府,哪里还有半点喜气? 下人们都在默默忙碌,走路蹑手蹑脚的,大气不敢喘。 宋行风自宣昌侯夫人离开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柳氏更不用说了,在叠翠轩中嚎声震天,她这个将军府大小姐的大婚事宜,竟只是府中管家在张罗。 宣昌侯夫人放的那把火只把虚白小筑烧成了废墟,如今火势是止住了,可这片灰烬却在整座将军府不断蔓延,处处皆是腐朽、衰败。 与之相反的是热闹的宣昌侯府。 由于婚礼就在明日,晌午时良叔就带着人恭敬登门。 根本无须侯夫人操劳,良叔命人搬来张椅子,请侯夫人落座后,又命人送来茶水点心,“夫人且在这里瞧着,若有不合心意之处只管吩咐。” 接着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先将侯府洒扫干净,之后便是陵安城各绸缎庄、酒楼、首饰铺子的老板伙计,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侯府外的茶水铺,都坐满了看热闹的,瞧着这些人为了侯府忙前忙后,第一次瞧见夫家到娘家帮忙操办的,附带连彩礼都给备齐了! 这事怎么听都觉得新鲜。 不都说那位擎王殿下厌弃女色吗? 这哪里是厌弃啊,人家那是未动凡心! 如今遇到侯府的小姐,这不也入了浮世,堕了红尘? 宋连荷坐在外祖母身旁,双手托着脸颊,喃声道:“外祖母,我怎么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呢?” 侯夫人喝着茶,斜睨一眼外孙女,笑眯眯道:“你这回的眼光,倒是精进了。” “外祖母,您说周沧晏他……他……” 宋连荷也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的情绪,如今他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已为之。 可一切又都好像是水到渠成。 只是成婚…… “周沧晏此人,我与你外祖在外时倒是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号,单就他在战场上匹马一麾,冲锋陷阵,英勇无畏,便可称得上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 宣昌侯夫人对他的评价倒是极高。 “若说这样的人做夫婿……”她看一眼自家外孙女,微微一笑:“别的不说,他能为你冲撞圣驾,这份心意便让人动容。” 宋连荷疑惑地问:“外祖母难道就不会怀疑他另有图谋?” “呵呵,他有没有图谋,这就要问你了。” “我?” “若说之前外祖母还有些怀疑,在此番回城后见到你,这些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慈爱地望着宋连荷,抬手抚过她的发顶,喃声道:“你真的越来越像你娘了,看到你终于不再执念翎王,我与你外祖真的是做梦都会笑醒。” 宋连荷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主,即便明知这是书中世界,也多少还是心虚和歉意的。 除了要代替原主好好孝敬二老,她也实在想不出该作何弥补了。 “你啊,就要嫁做人妻,以后没有家人在身边,万事切莫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可若是那擎王敢欺负你,你也不必忍着,王爷又怎样?我林家的女儿就没有被欺负的道理!你尽管回来,我与你外祖替你撑腰,大不了和离,我们养你一辈子!” 路过的良叔脚步倏尔踉跄下,悄然拭去额角的汗。 “外祖母~” 宋连荷感动得扑过去腻在她怀里,“外祖母放心,您也说我是林家的女儿,我定不会辱没了您与外祖的威名!有事儿我自己就上了!” “好!乖女孙你尽管上,出了事自有侯府为你兜着!” “外祖母您就瞧好吧!” 良叔嘴角狠抽一下。 真是将门无犬女啊! 第164章 打不过就加入 下午,申阜便带着镖局的人全来了。 良叔拿出喜帖交与他,“务必要将喜帖送至宾客手中。” “良叔您就放心好了!” 申阜回过头便组织底下兄弟要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散开来。 这时,宣昌侯溜溜达达地从里面出来,扫一眼张灯结彩的府邸,不紧不慢道:“擎王与翎王同日迎娶王妃,这满朝文武届时又会去谁的府上赴宴呢?” 良叔回过头朝他恭敬施一礼道:“我们家王爷说了,他的面子不重要,但林家的面子丢不得。但凡是明日不来的,大婚过后,他必会亲自送上一份大礼。” “哦?”宣昌侯笑了,“哈哈……” 不愧是天杀斩!这行事风格,他喜欢! 他转而唤来他的近身侍卫:“倪苍,取本侯私印。” 自宣昌侯后方,上前一位身着石青色直裾长袍的男子,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朝宣昌侯抱拳应声:“是。” 很快,倪苍取来宣昌侯私印,他示意申阜将喜帖拿过来,接着便在喜帖上面大剌剌加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一边盖着一边大声道:“老夫这些年从不与朝内官员结交,如今却也想知道老夫这人缘究竟如何!”说着就扭头朝里面大喊:“夫人!回头把没来的这些龟孙都给老子记下来!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收到喜帖不来的,那便是瞧不起老夫,瞧不起我宣昌侯府!” 他这边吼的声音极大,对面茶铺的百姓全都听个清清楚楚。 申阜憋着笑,一个劲跟良叔递眼色,然后又小声道:“此等霸气的亲家,才与主公相配!” 良叔但笑不语。 很快,宣昌侯夫人也由着刁嬷嬷扶着从里面出来:“侯爷简直就是胡闹!人家来与不来,那是人家的自由,怎可强逼?”说完,朝倪苍淡淡吩咐一声:“你快马加鞭,送一份给圣上。” 申阜差点没站稳,他没听错吧?! 宣昌侯恍然大悟:“对对对,怎能把圣上落下呢?我女孙与擎王的这份姻缘,那可多亏了圣上呢!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于是乎,一份盖有宣昌侯私印的喜帖,便静静地躺在了御书房书案上。 “圣上,这……” 卢顺福颇为为难地看向案后之人。 两位王爷同一日迎娶正妃,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弟弟,又都是宋将军之女…… 去谁的王府? 别说圣上,文武百官此刻也应该是愁秃了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咳咳……这林侯真是越来越……咳咳……” 承孝帝被气得咳个不停,卢顺福立即递上茶水,“圣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朕都不追究宋连荷以下犯上了,他还想怎样?啊?这是何意?这是何意?!”他拿起桌上的喜帖,用力甩到地上,“还盖上了自己的私印?他这是在威胁朕吗?” “圣上息怒……”卢顺福窥着圣上的脸色,小声道:“不只是圣上,百官收到的喜帖上都印有林侯私印……”说着就苦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份鲜红的喜帖,“就连奴才也收到了……” 承孝帝竟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圣上!圣上!快传御医!” “啊!传御医!” —— 翎王府。 明日便要成亲了,娶的还是他心心念的郗兰。 可周君临面对这满园瑰丽艳红,竟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尤其是想到同一日成亲,即将嫁给王叔的人儿,就更是胸闷郁结。 从小到大,宋连荷就像长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喜欢追着他不停地叫着“君临哥哥”。 现在,小尾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不再追逐他,不再把嫁给他当作人生唯一。 明明是他一直都期待的结果,他却开始怨她,恨她。 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此生只爱他,转眼又对着王叔露出那种无条件信任的眼神! 真真是水性杨花! “谷哈。” “王爷,”谷哈出现在他身后。 “随本王出府。” 周君临走了几步,谷哈却垂着头,默默挡在他身前:“王爷,您明日便要与宋小姐成婚了。” 周君临眯起漆黑的眸,定定看他,“本王知道。” “所以……所以您不能去见宋连荷!” 谷哈也是豁出去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她若对您有心,又怎么会嫁给擎王?如今宣昌侯也回来了,就连圣上都拿他没辙,您去了又能改变什么?王爷,只有郗兰小姐对您才是真心的!” 面前的男子许久都没有出声。 沉默的死寂,与四周喧闹的色彩,形成鲜明反差。 片刻后,周君临才缓缓道:“……谷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属下知错!” 谷哈也是抱了死谏的心,哪怕会被王爷责罚,他也要说! “王爷!宋连荷就是个妖女!接近她的人准没好事!她先是克死了梨花将军,如今又害得宋府声落千丈,还连累郗兰小姐!王爷您何苦想……” “住口!” 周君临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容,竟因为属下诋毁了宋连荷几句,就变得冷漠和扭曲。 谷哈一咬牙,不想主子被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所累! “王爷,您是想要辜负郗兰小姐吗?” 周君临一怔,胸口像被一枚冷箭射中,随即痛觉蔓延…… 郗兰…… 是啊,他怎可辜负郗兰? 周君临捏紧身侧双手,慢慢又转过身,继续望着这满院的红色。 谷哈仍跪在那。 “……自行去领罚吧。” “是!” 谷哈起身,半点犹豫都没有,大步走向后院。 他僭越了,自当该罚,可他不后悔! 宣昌侯俯。 良叔带着下人在这边忙了一整天,宣昌侯夫人自是感激,忙命人备了晚膳,下令必须留下用膳。 于是,擎王府的下人,还有当了一天跑腿的镖局兄弟们,全都留在了宣昌侯府用膳。 由于人数众多,大家也都没什么讲究,就直接在一处僻静院子里,幕天席地,把酒言欢。 宣昌侯不拘小节惯了,再加上孙女明日出嫁,他心里高兴,就跟申阜等人对着喝了起来。 宋连荷刚给手上涂过药,便也过来跟大家一块热闹了。 她在现实世界中,始终信奉一句话: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 翻译过来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既然改变不了结局,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只不过,她这边才刚端起酒杯准备提一杯,那边双叶就在她耳边小声说:“擎王殿下来了。” 第165章 嫁与本王,你可心有不甘? “不是他怎么又来了?” 宋连荷这杯酒才刚端起来,还不舍得放下,一抬头就看到从侧门方向进来的高大玄色身影。 毕竟是明天要成亲的人,看到他的刹那,宋连荷这心还是不受控地咯噔一下。 按照规矩,成亲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双叶正要提醒小姐回避,不承想那人竟径直走了过来。 众人早就注意到了擎王殿下大驾,但又都默契地装作没看到,就连喝得面红耳赤的宣昌侯想要抬手跟他打声招呼,都被夫人给拽住,“喝你的酒。” 成亲前见面已是坏了规矩,更何况擎王身份特殊,前日才冲撞了圣上,今日便与岳家走得动如此频繁,保不齐会有好事的在背后添油加醋编排中伤。 所以,瞧人家擎王府的人是如何做的便知道了。 宋连荷大气不敢喘。 她之前虽说也怕他,但没像现在这般怕! 除了怕,还有些许尴尬…… 手中的杯子倏尔被人抽走,然后,就着她的杯子,那人喝光了杯里的酒。 宋连荷怔愣地侧过头看他。 男人的侧颜实在好看,深邃幽冷的眸,俊挺的鼻,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微微上翘的唇角…… 盯着他的唇时,她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吻…… 直到男人侧过身,一手撑着头,掀开颜色浅淡的眸,带着薄薄的一层笑意凝向她,宋连荷才后知后觉,自己竟对着一个男人犯花痴! 她慌地收回视线,忙掩饰性地拿起糕点小口吃着。 手突然又被握住。 她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这么多人呢! 他想干什么? “手可有好些?” “啊……好、好了……” 手掌被他摊开,指腹正在掌心轻轻抚挲,宋连荷脸颊滚烫,火烧火燎地。她想抽回来,可他捏着她的手腕呢,动作若是再大些,便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所以她只能小声道:“你松开。” 说完还用余光四下巡视一圈,这才发现,众人划拳行酒令喝得正酣,并无人注意到他们,宋连荷这才稍稍放松。 周沧晏自是旁若无人,捏着她的手腕不曾松开,反而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得更近些。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轻柔微醺的酒气,令人不胜桮杓。 她下意识昂起头,男子垂眸,眸底似有薄雾缭绕,似真似幻,明明只喝一杯,他却带着些许酣醉的口吻问:“嫁与本王,你可心有不甘?” 宋连荷怔怔看他,滴酒未沾的是她,可为何她竟比他还要醉? “我……我没有不甘……” “那便是心甘情愿?” “……” 没有不甘,便是心甘情愿吗? 她怀疑他在PUA她,可又没有证据。 宋连荷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小声道:“圣上都赐婚了,我们又在圣上面前上演那么一出,我现在愿不愿意还有人听吗?” 说好的要为自己而活,结果还是没能逃脱被摆布的命运。 不过宋连荷也不是个自怨自艾的,往好的方面想,有了“擎王妃”这个身份,她就像上了双重保险,作威作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沧晏却在听到她的碎碎念后,深深凝过她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冷。 “你后悔也迟了。” 宋连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哪里需要他来给她加深记忆? 看向同样一脸冷漠的男子,她倏尔反应过来,她是被逼的,周沧晏何尝不是? 尽管他现在还没有对女主情根深种,但作为恋爱脑实锤的古早古言,原文几条感情戏不会被轻易撼动的。也就是说,除了她这个异数外,反派极有可能还是会喜欢上女主。 周沧晏挑高一侧眉,不明白她那突然同情心泛滥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宋连荷幽幽叹息一声,“你我倒是同病相怜。” 他再次扬起眉,“同病相怜?” 她倏尔抬手,“别问,日后你就会知晓。” 只是希望到那时,他不会把一切过错都归罪到她身上。 尽管四周喧闹依旧,但众人的眼神都不自觉朝这边瞟过来。 刁嬷嬷借着给夫人布菜掩着笑意道:“依奴婢看,夫人这回可以放下心了。您瞧擎王殿下看咱们家姑娘那眼神~” 宣昌侯夫人含笑不语,却是默认。 一把年纪了,也算是阅人无数,周沧晏看向自家孙女的眼神,是面对心仪女子的占有欲,真是藏都藏不住,他也不屑遮掩。 虽说是霸道了些,但比起周君临那种内敛型的,宣昌侯夫人反倒欣赏他这种毫不遮掩的。 年少时的感情,合该如此炙热坦荡! 在识人这方面,孙女的眼光明显要强过她娘。 想当年,女儿第一次带宋行风到他们面前时,宣昌侯夫人便是横竖瞧不上他。 倒不是因他出身卑微,无显赫家世背景。而是他一副拘谨畏缩的模样,喜欢女儿可又不敢承认,张口便是什么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侯爷之女…… 简直就是放屁! 这都跟着姑娘家来见双亲了,再来说什么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若真有自知之明,就该恪守本分,何苦来招惹? 无论宣昌侯夫人怎样阻挠都没用,林束娘就是铁了心要嫁他!那宋行风当他们的面说不配,在林束娘面前又表现得坚定不移,直说若不是她,此生不娶又何妨?这才惹得林束娘也是非他不嫁。 结果倒好,刚成亲不久,便从外面接回了柳氏。 林束娘是个识大体的,所以纵使她再心痛,也默许了柳氏的存在。 可讽刺的是,他当晚便宿在了柳氏的外宅…… 宣昌侯夫人每每想到此,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宣昌侯也是快把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怎么看周沧晏都不顺眼。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他扭头向夫人抱怨,“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放肆!这是没把我们放眼里啊!” 宣昌侯夫人也跟着点头:“明日便是大婚,你这孙女婿却在今日跑过来两趟,少看一眼又如何?着实是放肆。” 话是如此,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刁嬷嬷捂嘴笑:“夫人这话说得对,再如何欢喜,该守的规矩也得守,若是让外人知道,得笑话咱们姑爷了。” “本侯看谁敢笑!”宣昌侯听到两人笑声,斜睨她们一眼,“你们对他倒是满意得很嘛!” 宣昌侯夫人打趣道:“侯爷也不遑多让,若不满意,只怕早就命人给丢出府外了。” “哼,夫人又知道了!” “呵呵,自然~” 第166章 大婚 婚礼流程繁琐得很,宋连荷天不亮便被叫了起来,迷迷糊糊盥洗梳妆。 曹莺和母亲早早便过府帮忙了。 知道宋连荷今日大婚,宋行风和柳氏定不会出席,即便不是因为他们今日也要为长女张罗,侯府也绝不会允许那样的父母端坐高堂,所以曹夫人便主动担起长辈之责,事事都主动帮衬提点着。 婚礼虽办得匆忙,却毫不敷衍,完全依照皇室的规格,且只高不低。昨儿个良叔就替侯府这边准备妥当,根本不需要林侯和夫人操半点心!就连凤冠霞帔这些也都是周沧晏命人送过来的。 宋连荷换好嫁衣,双叶和曹莺惊艳道:“小姐!真的太美了!” 曹夫人亦点头:“擎王殿下真是有心了,这身嫁衣绝非凡品,单说这刺绣的功夫,便是我瞧过最好的!” “连荷,你真的好美啊!”曹莺围着她转了一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身衣裳好看,不过啊,也唯有你穿,才更好看!” 宋连荷站在铜镜前也愣住了。 好美的嫁衣。 一袭绛红嫁衣,刺绣技艺巧夺天工,饰以金银彰显绮丽华贵。她身段好,穿上这身嫁衣说不出的迤逦娇俏,惹得人移不开眼。 很难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赶制出来的? 还是说,这件嫁衣早就准备好了,但……不是为她? 若说之前还将成婚当成是求生的一环,可看到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心情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涟漪,甚至忍不住竟萌生出一丝丝期待来。 宋连荷倏尔用力拍了两下脸颊,她所处的世界不过是本古言小说,她在期待些什么呢? 更何况反派最终喜欢的是女主,从他头顶那越来越清晰的主角光环就足以说明一切。 起初,宋连荷也没在意,只是觉得笼罩在周沧晏头顶的光环,不再呈暗黑色,颜色逐渐转淡,直至昨晚她再次看到他头顶浅淡的光晕缓缓萦绕时,方才恍然大悟…… 这已完全接近男主头顶光晕的色泽,是在预示着原文已呈双男主趋势?尤其是女主头顶光环还在,那是不也说明,周沧晏最终未必就不会抱得美人归,他正在改变反派的命运? 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宋连荷有过一瞬无所适从。 但转念又一想,她都能穿越到书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么说来没准她就是那个改变反派的“契机”!正因为她的出现,反派从此“改邪归正”,走向干掉……呃不是,走向成为男主的阳关大道! 那么他和女主,不就成了天生一对?! “小姐?小姐?” 双叶在一旁一连叫了她好几遍。 “啊?” 宋连荷后知后觉,抬起头一脸懵懂地看她。 “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总得您忙呢,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花轿吧。” 双叶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吃食,生怕她饿着。 宋连荷摇摇头,“我吃不下。” 唉,她哪还有心情吃东西啊!反派都混成男主了,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一开始就抱错了大腿,谁知道周沧晏会不会从周君临手中接过打击女配的接力棒,继续无差别折磨啊? 曹莺在一旁打趣道:“你家小姐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啊?她啊,心心念都是她家擎王殿下呢!” 曹夫人笑骂一句:“县主脸皮儿薄,你别闹她。” “她脸皮儿薄?她追着翎王整个陵安城里跑的时候,我可没看出她脸皮儿薄……” “大喜的日子,瞎说什么呢!” 曹夫人狠狠剜了女儿一眼,曹莺也自觉失言,赶紧说:“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初、我当初不也眼神不好吗?那个……连荷,咱俩半斤八两……我可没笑你啊!” 曹夫人也道:“县主,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宋连荷不以为意:“曹姐姐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谁有坏心思她都不会有。其实啊,她心里是为我高兴的,我都知道。” 曹莺上前去就抱着她,开心地说:“母亲!听到没?她是明白我的!” 曹夫人满脸都是笑,一边欣慰地点头,一边红了眼圈。 女儿这些年,未曾交到什么闺中密友,无不在背后笑话她。 现在好了,女儿不但断了对周君临的念想,还对做生意产生了兴趣,医馆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曹家虽是书香门第,思想却不迂腐,只要不是违法乱霍乱朝纲,那便没什么不可行的。 眼看女儿气运好了,貌似连面相都发生了变化,娘家姨母瞧见她后,都直夸她变得漂亮了。 曹夫人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县主,县主是他们一家的贵人啊! 这时,刁嬷嬷笑着走进来:“小姐,迎亲的队伍到了,夫人让您快些准备。” 一听迎亲的队伍来了,曹夫人这边忙指挥着把新娘子搀扶出去。 她怕人手不够,还从府里带了人过来帮忙,做起事也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 宋连荷由着双叶和曹莺搀扶自己,她手中抓着一把团扇,以扇遮面,缓缓行至堂前。 侯府的亲朋好友悉数到场祝贺,有些是宣昌侯的旧部,有些则是林束娘当年的部下。 能够看着将军唯一的女儿出嫁,这些人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圈,若是将军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不论宋连荷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面对这种场合还是很紧张。 站在厅中男子一袭玄色喜服,领口袖口以及衣摆大多用金线绣制如意详云图,但周沧晏这端绣的则是一条金蛟,从领口盘旋而下,气势凛然,姿态狂放,好似随时都会遇水化龙,一飞冲天。 宋连荷犹豫下,微微侧过头,先是看到一双石青色高统靴,视线往上……果然,看到他头顶那道光晕,此刻已被放到了最大,柔和的白色光圈,与第一次在周君临头上发现的相差无几! 宋连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她原本要嫁周君临的剧情,如今都出现在了周沧晏身上,也就是说剧情其实并未改变,不过是反派抢了男主光环。 “啊,小姐,小心……” 宋连荷想得太专心,没留心脚下,双叶的话才落下,她就被门槛绊倒,猛地朝前扑过去—— 宋连荷吓得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总在笑电视剧里的女主,一个个就跟不会走路似的,男主面前各种摔倒,现在她是深有体会了,不是不会走路,实在是头脑跟四肢步调不统一。 突然,一双手臂稳稳托住她。 宋连荷扑到对方的怀里,双手立即就下意识抱住他的腰。 四周先是安静,接着就是笑声。 宣昌侯跟夫人对视一眼,也都是无奈失笑。 都已嫁作人妻了,还这么冒失。 “就这么迫不及待来见本王?”头顶是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宋连荷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也不敢抬头看,立即拿着团扇遮住涨红的脸颊。 这时,她的手被握了住。 宋连荷一怔,男子就这样牵着她,和她一同来到二老面前,拜别家中父母长辈。 第167章 一切本应该是她的 与宣昌侯府的热闹不同,将军府则要冷清了许多。 依照规矩,大承皇室王孙公卿成婚,无需亲自迎亲,新娘子由家人送嫁即可。 以周君临对宋郗兰的重视程度,原本是想要亲自去宋府的,奈何祁贵妃早早便派了贴身大宫女金淑前来,代替他去接亲。 毕竟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算是给了将军府面子。 可在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听说周沧晏早就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了宣昌侯府迎亲。如此一来,两位王爷对新娘家的重视程度就有了对比。 不仅仅是周沧晏与周君临,同日出嫁的两位宋府小姐自然也会被拿来比较。 如今,一位仍是将军府的继室之女,一位则是果断与将军府割席的侯府小姐、亦是当朝县主,地位高下立判。 宋郗兰身着嫁衣来到堂前拜别父母,虽是嫁女,但宋行风脸上没有一丝喜气,若说早前还有些欢喜,近来被二女儿和侯府这么一闹,他也没了心情,面对女儿时仅维持了起码的体面。 柳氏身上的伤还未愈,脸上敷了厚厚一层香粉,也掩不住面颊的红肿。 昨日与女儿大吵一架,母女俩现在还都没有说话,心里对女儿依旧是怨的。 看一眼跪在堂下的女儿,不过是依礼训诫,宜其家室。 除此之外,再无过多叮咛。 周郗兰抿紧薄唇,朝父母拜别。 将军府外鞭炮炸响,尽管热闹,却驱不散笼罩在将军府上空的阴云密布。 宋行风站在府门内,望着稀稀拉拉没几桌客人的宴席,脸色阴沉难看。 即便是这几人,也都哭丧着脸,坐立难安。 小厮张喜一路小跑着回来,“回老爷,小的去打听过了,那些大人都、都去了宣昌侯府……” 啪。 宋行风手中的杯盏被硬生生捏碎。 直到坐进轿子里,宋郗兰才得知,宋连荷那边是翎王殿下亲自接的亲,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 宋郗兰咬了咬红唇,捏紧帕子,她本不该在意这些的,毕竟能够以正妃头衔嫁予周君临,便是得偿夙愿。可谁让与她同一日出嫁的那个人,是与她一同长大、无时不在羞辱她诋毁她的宋连荷! 这种攀比之心,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凭什么? 宋连荷不学无术,心肠恶毒,个性跋扈,她凭什么得到如此殊荣? 还有擎王…… 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宋郗兰心跳倏尔乱了一拍,她来不及分析原因,急忙捂住胸口。 总之,宋连荷又怎本配得上那枭雄一样的男子? 而此时,那个在心底不时冒出来的声音,此刻又响了起来,仿佛魔咒,悄然在她耳边蛊惑,一遍遍重复着,宋连荷这些风光,原来是属于她的! 包括那个惊动整座陵安城的婚礼、包括擎王…… 原本,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是她的。 宣昌侯府,鼓乐齐鸣,宾朋满座。 朝中那些大臣们,接到了盖有宣昌老侯爷私印的喜帖,再三斟酌后,除了宋行风那一党派外,余下的全都跑去了宣昌侯府。 论势头,自然是在朝的宋行风更有作为,但若论起记仇,那林侯可是首屈一指! 他当年追着曹余学从御书房骂到东阳门再一路骂回曹府,曹余学可是当朝二品,清流一派的代表人物,门下学生如今都在朝中各部任职,说他是大承朝最强“关系户”也不为过! 可林侯怕过吗? 现下他刚回城,听说孙女在皇宫,盔甲还没卸呢就直接跑了去,听说将圣上都气得传了太医! 今日他孙女成婚,他也是铆足劲要跟将军府叫板,摆明就给这些同僚两条路:一是咱好好处;二是咱好好斗…… 听说,连崇政殿他都递了贴…… 这样混不吝的人物,哪个吃饱了撑的敢去惹? 更何况,还有擎王府和翎王府,去谁的府邸都难办!如此看来,宣昌府倒成了不错的去处,大家索性就都表示出一副“我被绑的,我也没办法”的姿态来,放心大胆在这儿喝酒。 反正天大的事有老侯爷顶着呢,他们怕什么? 大不了,老侯爷撒个泼打个混,圣上又能耐他何?甚至圣上都在宫中称病,连自己儿子的婚宴都放罢了,可见老侯爷之能耐啊! 于是,众人在这待得心安理得,这酒喝得也痛快,不时有差小厮回府传话的,一时半刻怕是离不了侯府了。 所以谁又曾想到,宣昌侯府成了今日最大赢家,不只是朝中大臣,就连无为散人都备上一份薄礼差人登门道贺。要知道,他可是宋行风三叔啊,他对将军府不曾有表示,反倒来恭贺宣昌侯府,这表示他自始至终都只认宋连荷这一个侄孙女。 可见宋府先前对宋连荷的所作所为,就连自家三叔都看不下去了,怪不得人家宣昌府宁愿撕破脸也要断了这层亲。 虽说今日官员们都在宣昌侯府,可擎王府的热闹劲丝毫不比侯府差。 与侯府不同,前来擎王府道贺的都是些年轻面孔。 除了申阜和镖局的兄弟们外,还有大理寺少卿井烨、宗正少卿李和旅以及赵相国的小公子赵应恒等人。 周沧晏这边才刚现身,就引得一堆宾客起哄,纷纷举起杯子要灌他酒。若不是这场婚宴,倒无人知晓原来他们与擎王私下竟还有交情。即便是像曹觐这样当职抽不开身的,也有备下厚礼差人送过来。 拜过天地后,宋连荷就被送进了喜房,喜婆说了一堆吉祥话,曹夫人带下去领赏了。 周沧晏父母早逝,两人拜了牌位,令宋连荷窝心的是,那上面还有林束娘的牌位,是那日她拼死从宋府护着的牌位。能将岳母牌位请上去,足以见其真心。 所以,当宋连荷听到双叶和曹莺都是这么夸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心酸。 真心? 周沧晏的真心,只会是女主角的。 现在对她好,不过是因为他抢了男主剧本,正在走剧情而已。 越想越是心酸,她干脆脱了鞋,四仰八叉地躺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 双叶惊叫着想要拉起她:“小姐,不可以……” 曹莺笑眯眯的,“你在外面守着,让她先歇着吧,擎王殿下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呢~今晚能不能洞房还不一定呢~” 第168章 王爷的命定之人并非我 起得太早,又像木偶似地被折腾一天,宋连荷躺在拔步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曹莺她们什么时候退出去的都不知道。 双叶原本是守在外面的,听到脚步声,她立即抬起头,“王……” 周沧晏一身玄色喜服,长发用红色缎带束起,早前还听阿俊说他在前院被灌多了酒,结果这会正四平八稳地走来。 他抬手示意她噤声,随即推门而入。 双叶守在门口,临行前刁嬷嬷特意私下嘱咐过要如何伺候,主子叫水时,耳房要随时备好热水。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禁红了脸。 室内红烛摇曳,到处可见大红的喜字。 睡在拔步床上的女子,此刻睡相并不好,身上嫁衣过于宽大,被她滚几圈紧紧缠缚住,刚好勒出姣好曼妙的身姿。 男子朝那扫了眼,随即唇角勾扬。 他转身又推开门,吩咐道:“备些吃食。” “是。” 双叶马上让人去准备。 宋连荷在擎王府住过些时日,不论外界如何谣传,在良叔看来,她不喜排场,不喜被人前簇后拥,是以丫环也只习惯让双叶跟着。 但成了婚那便是王府的女主人,还是要调几个得力的丫头到她身边,于是就让双叶去挑了两个机灵点的,一个叫清清,一个叫悠悠,是对双生子,平日里听双叶的吩咐就好。 很快,清清便拎着食盒送了进去。 小姑娘出来后,掩不住脸上的红晕,兴奋地和双叶说:“王妃先前一直在睡,王爷就坐在床边守着她,吃食送进去后他才唤醒王妃!哎呀,我都不曾见过王爷对谁那么好过!” 听到王爷对姑娘那么照顾,双叶心里头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喜房内,宋连荷睡得发蒙,懵懂地坐在桌前,怔怔地看着烛花里俊美出尘的男子。 周沧晏浅棕的眸眼静静看她,眸光如芒似辉,窗棂透进来的月光落在他冷玉完美的侧颜上,俊美出挑得不似凡人。 她突然想到刚才做的梦,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极尽引诱魅惑,她险些没把持住。 她慢慢抬起手,抚在男子脸上,倏尔出声:“你真好看。” 是全部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好看,无可挑剔。 周沧晏扫了她一眼,不经意间泻出眸底笑意,拿起筷子放到她手上,“先吃东西。” “哦。” 宋连荷几块肉下肚,人才清醒了些。 筷子突然停在半空,表情僵硬。 “不合胃口?” 宋连荷皱着眉头轻轻摇摇头,重新看向对面男子,郑重道:“王爷,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都没有机会好好谈一谈。” 她放下筷子。 “所以?” 见她不动,周沧晏就拿起筷子,夹了块赤豆糕送到她嘴里。 宋连荷本能地张开嘴巴吃进去,声音含糊着,“我知道王爷娶我也是迫于形势,我心里都明白的。” 男人的动作倏地顿住。 他扬眉,眼眸眯了眯,微微一笑,极为缓慢地吐出一字:“‘也’?” 宋连荷没看出他的异样,还跟着点头:“王爷的命定之人,其实……并不是我。” 啪。 她话没说完,周沧晏就将筷子拍到桌上,整个人像被镀了层薄冰,眼神锋利冰冷。 宋连荷被他吓得不敢吭声,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把人给得罪了。 男子直起腰背,半阖着眸睥向她,顿时有种无形压迫感。 他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叩叩叩—— 每一下都像重击在宋连荷心头,她就像被洗好送到他刀俎上的鱼肉。 “接着说。” “啊?” 宋连荷回过神,壮着胆子道:“若想解开眼前困局,我与王爷必是要成这个婚的。不过王爷也不必挂心,我是很识趣的,成婚只是权宜之计,过些时日王爷只要找个由头上表,请圣上为你我二人合离,您就又是自由之身了!” 她说得神采奕奕,志在必得。 “哦?”周沧晏敛下眸光,食指上的骨戒泛着丝丝阴森寒息。 “原来,你都替本王想好了退路啊。” “那是自然!王爷是为了帮我才落得今日结果,我不能装聋作哑啊!那不是我宋连荷的行事风格!而且,您也不用担心圣上会起疑,就我那个没有下限空间的名声,圣上绝对不会为难您!” 宋连荷都快要把自己给说感动了,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小天使啊~ “呵呵。” 周沧晏笑了。 他的声音本就偏低,此刻压着嗓子,笑声更沉了,听得人胸口闷闷地,莫名地压抑。 她抬眸悄眼看他,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容恍若隔了层纱幔,笼着所有的情绪,令人影影绰绰瞧不清楚。 “你当真是为本王着想啊。” “那是自然!” 宋连荷连忙表忠心,“此事我早就想与王爷聊了,只是这变故接踵而来,我也是措手不及啊!如今谈开了,我便也放下心中大石,否则,总觉得……总觉得对不起王爷。” 她这是在他面前彻底放低身段,只盼着他日后和女主在一起时,能念着几分她同盟情谊,对她手下留情啊! 周沧晏正在敲击桌面的手指,蓦地停下,接着,一点点抬起冰冷的眸,只不过凝来一眼,就似要将对方冰封。 “本王还要谢谢你喽?” “不敢,不敢……” 宋连荷收虚地端起茶来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她总觉得周沧晏这情绪不大对头呢? 嘴上道谢怎么还咬牙切齿地呢? 仔细再一想,大概是话挑明了,他也不需要再装了。 她暗自点头,庆幸自己识趣,早些坦白了,也算是为自己谋求了一线生机。 嗯,宋连荷,你很棒! “呃……还有一事,我也想一并与王爷说清楚。” 她放下杯子,支支吾吾的。 本来这事,她早已尘封进记忆里,只当是场梦罢了。 这样想得多了,还就真地骗过了自己。 但眼下她可是嫁给了王爷啊,哪敢有半点欺瞒?趁着今日这坦白局,她索性一股脑就说了。 “其实我……我……”宋连荷一咬牙,干脆一股脑地说了,“我半非完璧之身!”她比自己想象中要胆小,说完后就脸红心慌得不行。 第169章 大家不过犯了成年人都会犯的错 对面没有回应。 宋连荷手搅着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有关那夜在破木屋里发生的一切,她虽有些介意,但起因也是原身想陷害女主在前,她穿来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得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承担相应后果,无可厚非。 之所以选择坦白,也因如今两人是成亲的关系了,她趁早说出来也好过日后埋雷。 四周倏尔变得很安静,宋连荷有些坐不住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我一定不是你想象中那种的水性杨花。而且,我其实早把这事给忘了。” 男人眼中目光微闪,似有利刃掠过锋芒,“你早忘了?” 宋连荷正色,“既是个错误,为什么还要记着?我就当那日是……是被夺舍了!” 可不是被夺舍了嘛,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呵……呵呵……” 周沧晏又笑了。 宋连荷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呃,王爷……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她都坦白成这样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倒是不怕周沧晏会把这事说出去,好歹她现在也是他名义上的王妃,哪怕是为合离,他也不会喜欢顶着头顶一片绿油油吧。 周沧晏突然起身。 宋连荷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 “时候不早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王妃早些歇息吧。” 门咣的一声摔上。 宋连荷也跟着松了口气。 看来,两人这协议算是达成了。 她再次拿起筷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吃得正香时双叶进来了。 “小姐……王爷怎么、怎么走了?” “哦,他说有公务。” 宋连荷撸起袖子,直接动手拿起鸡腿。 “公务?”双叶惊呼道:“可今晚是您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啊……哪有人这个时候处理公务啊?”她随即去看宋连荷,狐疑道:“小姐,你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惹到王爷了?” 宋连荷竖起一根油腻腻的食指轻摇,“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对他不知道有多坦诚呢!” “那王爷怎么走了?” 双叶看起来比她这个新娘子还要难以接受,直在原地跺脚,“哎呀,这若是传出去,小姐在府中如何抬得起头啊?” 双叶的担心她都懂,成亲当晚新郎就丢下新娘子一人,这是有多不待见她、多不满意这门婚事啊! 不过,宋连荷想的却是,两人越是不合,周沧晏就越是安全,起码在承孝帝那里定是乐见其成的。 “你也忙了一天没吃东西吧?过来一起吃。” “小姐……唉,算了,奴婢还是差人去看看王爷吧。” 宋连荷直说双叶太杞人忧天,周沧晏有什么好看的?他那么拎得清的一个人,定会分析利弊懂得取舍! 反派是那么好当的吗?没点魄力怎么行! 她吃饱喝足,起身便要脱了这身累赘。 看着摆在床上的嫁衣,美则美矣,却不属于她。 她轻笑了声,转过身就唤双叶准备洗澡水…… 面前突然出现了个黑衣人,黑色的斗篷将他罩得密不透风,帽子盖过头顶,看不清脸。 宋连荷吓得就要放声尖叫,对面的人动作却比她快,一支飞镖几乎擦着她的脸射进身后床柱。 嘶! “敢叫,我就杀了你。” 刻意伪装过的声音,低沉,沙哑。 宋连荷猛地捂住嘴巴,苍白着脸一个劲点头。 男子举步,朝她走过去。 宋连荷的心提到嗓子眼了,眼神慌乱地四下寻找适手的武器,“你、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擎王府,我是擎王妃?你要是敢动我,擎王殿下不会饶了你的!” 男子一点点抬起头,脸上冰冷的半张银色面具,散发出冷魅诡异的气息。 面具…… 宋连荷猛然想起什么,抬手指着他,“你你你、你是……” 他走到床柱前随手拔下那支飞镖,放在掌心把玩,阴恻恻的视线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来,你还记得我。”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宋连荷简直是欲哭无泪,她何止是记得,今晚还闲来无事拿他出来回忆了一番呢! “你……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他能突然出现在这,也绝非普通人,她根本无须否认。 “听说你成亲,”男子站在她面前,强大阴森的气势乌云压顶似的,压得她透不过气。他一步步逼近,一字一句:“所以,你是忘了木屋一事?” “没、没有!” 宋连荷不停退后,腿都有点软。 除了怕,更多是心虚! 她以为这事就算是翻篇了,谁承想,他会自己找上门啊? 还是在她大婚当日、新婚之夜! “你快走吧!这里是擎王府,要是让人发现,你就死定了!”她又急又怂,只能在原地打转,“我跟你说,那个周沧晏可不是普通人!你别看他没什么实权,就是个闲散王爷,其实他腹黑阴险,心狠手辣!你落他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男子阴冷一笑:“腹黑阴险?心狠手辣?你还真是了解他啊。” 见他不为所动,宋连荷急得双手合十,对着他哀求道:“我知道那件事……呃,是我不对,是我夺了你的清白……但是、但是你也不吃亏啊!” 她抿紧唇,眼神落向别处,小声道:“我从未有过别的男人,你还是第一个……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过就是犯了成年人都会犯的错,何必要揪着彼此不放呢?不如……就当作记忆里不成熟的一段,就此揭过算了!” 脸颊突然被捏住。 宋连荷惊得瞪圆双眼,嘴巴被迫嘟起来,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好像上岸吐泡泡的金鱼。 男子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手劲很大,稍一用力就能捏掉她的下巴。 他慢慢靠近,戴着面具的脸也在不断放大,“闯入屋中的是你,毁我清白的是你,许下无法兑现承诺的亦是你。我若……就要揪着不放呢?你又当如何?” “我……” 宋连荷盯着男子黑黝黝的瞳眸,出自他口中的自己,怎么越听越渣呢? 偏偏她还无力反驳一句! 第170章 唉,她是真的很禽兽 宋连荷挣扎着,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脸颊上推开,“那个……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男子一声嗤笑。 她倒惯会如此哄骗! 他索性退后,“好,谈。” “其实,我当日也是无奈之举,我被人下了药,如若不逃走,就会被污蔑和家丁有染!我必须自救啊!” 男子听到她的话,微微抬眸。 “我跑到府外后山,也正是因为那里荒无人烟,谁承想就在那碰到了你呢!而且你当时还……” 还那么“秀色可餐”…… “我如何把持得住嘛~”宋连荷说着便哀怨投去一瞥:“况且,你当时也没推开我,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男子冷声:“我当时受了伤,没法动。” “……” 他这话说得,就差把“禽兽”二字贴她脑门上了。 宋连荷尴尬地调开视线,“可是……可是你当时反应明明也很……很生、生龙活虎……第二次也、也不是我主动……” 咻。 飞镖这回是贴着她的头皮飞过去。 宋连荷吓得不敢动,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他。 “不、不是咱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一言不合就玩刀……” 男子撩开衣摆,直接坐在拔步床上,盯着对面女子。 她脱掉嫁衣,只着红色中衣,胸脯鼓鼓的,盈盈纤腰不堪一握,怯生生地站在那,映着这满屋的旖旎烛光,勾得人心痒难耐的。 她是真被吓到了,小脸煞白的,说话时还在警惕地盯着四周,生怕被人闯进来撞见。 男子摩挲着手指,眼眸眯起。 “说吧,打算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宋连荷抬手轻拭额上冷汗,“呃,要不……我给你些精神损失费?就是银子……当然,我就是想以此方式来弥补,没有轻贱你的意思。” 男子盯了她半晌没说话。 宋连荷心有不安,站在那双手都不知道摆哪好了,“要不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量弥补的。” 男子突然侧过头,朝门口方向扫了眼。 这时,宋连荷也听到脚步声了,“不好!有人来了!” 她急得上前,“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要是让人瞧见她在新婚夜会野男人,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主角反派来迫害了,可以提前下线了。 “小姐?” 是双叶。 宋连荷一急,一把就将男人推倒在床,拉过大红喜被盖在他身上。 她刚要回身,谁知手腕被扯住,随即便也被拖到了床上,接着,帷幔落下…… 门恰好在此时被推开。 双叶进来不见房间里的人,她转了一圈,突然看到拔步床帷幔后隆起的被子…… 被子里,宋连荷压在男人的身上,大气不敢喘,惊恐的眸子里映出男子的银色面具,鼻息间都是冰冷的气息。 双叶自然知道不会是王爷,她叹息一声过去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嫁衣,边碎碎念道:“小姐,你不愿听奴婢也要说……” 宋连荷紧张得不行,尤其是身下男人的身体渐渐变得火热,那是属于男人的体温。 她咬着唇,没法与他对视,尴尬地将脸颊朝一旁挪了半分。 可总是梗着脖子会累,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一只大手倏地摁住她的后颈,直接把她的头摁在他胸口上。 宋连荷一惊,毫无防备地枕在他胸口,坚实的硬度无不在提醒她男子的体魄有多强势。 男子眸光放低,扫过胸前的女子,瑰丽鲜艳的唇瓣微微上扬。 “……小姐我知道您没睡,您也不用装作没听到,明日府中就会传出王爷冷落您的谣言,届时您该如何以对?还有将军府那边,您想想,若是被夫人听到呢?八成开心得都恨不得在放几挂炮仗!” 宋连荷哪里还有心情听小丫头说这些啊,身下男子的手不知何时抚上她的腰,磨着那里的软肉,有一下没一下的,毫无规律的亲密动作,磨得她意志快要崩溃! 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只要他一靠近,那段羞耻的记忆便会猛然攻击她! 她再也受不了了,就要探出头想让双叶出去,谁知,觉察到她的想法后,男子竟突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同时一只手已捂住她的嘴巴…… 第171章 擎王的命定之人是我姐姐 宋连荷目瞪口呆。 她看着反压制她的男子,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男子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 宋连荷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不能暴露啊! 可如果不尽快打发走双叶,那离自爆也不远了。 双叶应该也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小姐?” “……嗯。” 宋连荷只能含糊着应一声。 男子盯着她,慢慢拿开手。 “唉,小姐啊,您就一点也不急吗?新婚夜啊!洞房花烛啊!”双叶抚着眉心,感觉自己真的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且不说擎王殿下是天潢贵胄,单论样貌那也是咱们陵安城一等一的美男子啊!小姐你不知道,自从擎王殿下归来,对他虎视眈眈的姑娘可是越来越多了,若被人知晓你刚过府就受冷落,岂不是给了她们可乘之机?奴婢可不信您看到擎王殿下左拥右抱就会无动于衷。”双叶苦口婆心地劝。 唉,心好累啊~ 宋连荷神情尴尬,说得跟她有多不争气似的。 不过想到周沧晏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胸口就像被一只手攥住,憋了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 恼人得很!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过就是一时不甘而已,这种情绪算不得什么。 而且她早已做好打算,跟周沧晏做一对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夫妻。 毕竟,谁会嫌自己命长呢? 这些话她和双叶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曾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的面说这些,她还是会觉得丢面子。 男子一双黝黑的眸看着她,想要一探究竟,眸底有什么情绪已经蠢蠢欲动。 嘴角轻轻上扬,似戏谑,更似勾引。 宋连荷屏住呼吸,默默偏过头,只要一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就受到蛊惑一般,从身到心都是烫的,脸颊更是烧得厉害。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子的亲密了,对着双叶催促道:“好的好的小叶嬷嬷,我都知道了……那个我乏了,要睡了。” 男子视线所及都是女人红润娇羞的面容,看得他心尖有点痒。 他半阖眼眸,头微微垂下,鼻尖快要抵上她的。 宋连荷双手抠住身下被褥,大眼睛不安地眨了眨。 下意识摸向腰间,这才想起来她换了新嫁衣,针灸包没带出来! 宋连荷顿时有点慌,男子不过斜睨一眼,就将她那点小心思全部尽收眼底。 他头压低,暧昧的气息轻洒在她的耳边,声音更是又沉又欲! “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宋连荷马上摇头。 不,她什么都没想! 这时,外面又传来双叶的声音。 她真是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幽幽叹口气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小姐……呃不,王妃莫要忘了奴婢刚才说的话啊。” 宋连荷含糊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直到双叶退出房间,宋连荷连忙推开身上的人,麻利地滚下床。 “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危险的,你还是快走吧!” 男子坐起来,唇角扬起,盯着她的目光有些放肆,“我会怕?” “哎哟!您不怕!我怕,我怕行了吧!” 宋连荷现在充分体会到了渣男出轨的心情了,是真心虚啊~ “怕?”男子起身逼近,冷冷地睨着她:“怕你还敢来招惹?” “我错了,真错了!”宋连荷此刻认错的态度极其诚恳,迫于对方身高优势,她不得不昂起头,对着他抱拳道:“望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我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只求你快点走吧! 若是被周沧晏撞上,那家伙即便心思不在她心上,也绝不会喜欢头上那顶绿色小草帽的。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是遭殃的那一个! 他笑了。 “你占了我的身子,然后就想始乱终弃?” 宋连荷立即起身摆手三连不,“我不是!我没有!那不能!” 男子垂眸,执起桌上红色杯盏,“那么擎王呢?你喜欢他?” 宋连荷果断摇头:“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啪。 杯子捏碎了。 宋连荷吓一跳,漂亮的脸蛋此刻吓得煞白,“呃……你别误会,我不是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女子。是我不配,我配不上擎王殿下!更何况……他的命定之人亦不是我,他其实有喜欢的人,我就不必跟着掺和了。” 男子抬眸,狐疑地看她:“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他喜欢的是宋家另一个女儿,是我姐姐宋郗兰……唉,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眼下是她与周沧晏的新婚之夜,亦是宋郗兰和周君临的洞房花烛,她这么说谁又会信呢! 男子漆黑如夜空的眸,始终定定凝视她。 似在探究。 突然,他耳根微动,接着便对她道:“你既对我无心,我亦不会再来寻你。” 话落,人已来到窗前,一个利落地翻身就已跃出窗外。 徒留宋连荷独自怔坐在桌前。 他说,他不会再来寻她了…… 是要就此揭过的意思吗?! 那他刚才又是做甚?吓唬她吗? 宋连荷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她日后就不必再为那事苦恼了! 屋外有人敲门。 宋连荷过去拉开门,是玄魅。 玄魅依旧吊着马尾,因着今日是主子大婚,才在黑衣上缠了条红色丝巾,以示喜庆。 她立即把人拽进来,不等对方开口便说:“魅姐,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玄魅愣一下,一手握剑,一副“咱俩究竟谁疯了”的表情看她,也没搭理她随即道:“主公说,今晚府内怕是不太平,一些宵小恐会借机混进王府,责令我等严加戒备。王妃这里可有异常?” “……” 宋连荷隐约有种危险的错觉,周沧晏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她马上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这儿太平得很。” 说完就推着玄魅出去,“我要歇息了,你也早点睡。” 玄魅直接被推出门外,回头扫一眼紧闭的房门,表情难得有丝起伏。 同样是新婚夜,翎王府此刻早已将宾客送走。 满朝文武都在宣昌老侯爷的府上,这里左右不过三五人,还不如早早送走落个清静。 “王爷,您该回王妃那了。”谷哈在一旁提醒道。 周君临没有动。 看着这满室的艳红,他的脑海里窜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宋连荷和王叔此刻在做什么? 第172章 剧情偏离,那结果呢? 宋连荷睡到了日上三竿。 双叶唤醒她时,还忍不住抱怨:“小姐!哪有新娘子睡这么晚才起的?即便无需向舅姑请安,您也不能起得这么迟啊!您现在好歹是王府的女主子吧,这般心慵意懒,如何约束得了底下的人?您王妃的颜面何在?” 宋连荷扑哧一笑,“我怎么发现,你比我还紧张啊?我与周沧晏本来就是表面夫妻,要这个颜面做什么?况且,我什么德行王府里的人会不知道?放心吧,他们都是好相与的,我嫁到王府于他们而言,顶多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仔细盘算下,纠正道:“不对,是三双。” 玄魅本来就是王府里的人,她和双叶还有阿俊,这不三双筷子嘛。 双叶伺候宋连荷梳洗后,便去花厅用膳。 一路上遇到的家丁丫鬟,全都停下手中活计,行标准问安礼:“王妃金安。” 宋连荷对于“王妃”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她依着双叶先前的叮嘱,拿起王妃该有的姿态,微笑颔首,倒也有几分端庄得体的气质来。 “大柱,擦柱子呢~” “霜儿,浇花呢~” “呀,小豆子,你个儿还没地缸高呢,别往上爬,小心掉里面!” “小五你是不是裤子又穿反了?” 大家听到这熟稔亲切的口吻,全都憨憨地笑了起来。 来到花厅,宋连荷随口一问:“周沧晏呢?” “小姐您终于知道问了。”双叶也是恨铁不成钢,“王爷夜里就被急召入宫,说是带兵去泗水剿叛军余孽了,这会儿早就出城了。” “叛军?” 宋连荷狐疑地皱眉,绞尽脑汁地想。 原文里倒是提到过,在反派正式挂牌营业前,最大的阻碍就是永东王叛军。 永东王是承孝帝周仰的三弟,当年,前朝太子云绍继位后,便对周仰赶尽杀绝,被逼无奈举兵造反。 才十几岁的永东王一直追随在二哥身边,为他冲锋陷阵,甚至几次救周仰于危难! 后来,周仰终于称帝,作为开国元老,永东王自恃有功性子越发恣意骄纵,行事过于高调乖张,有大臣上奏,周仰念其从龙之功,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一次永东王行酒纵乐,害了一名舞姬的性命,这才惹得陵安城百姓众怒,周仰为保他不得已才决定派驻豫州,分封为藩王。 宣昌侯等人曾当庭竭力劝阻,认为永东王此人生性残忍,行事偏激,一旦离开了陵安城且拥有调遣军队的权力,等于是放虎归山,日后必成大患! 但周仰一直都念及三弟曾单枪匹马,于敌军之中救下自己,要不是他,自己又哪里有这江山可坐? 最终还是力排众议,放走了永东王。 结果,永东王出了城便直接扛起大旗反了。 事后周仰才反应过来,什么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幌子,甚至于那舞姬的死也都是离开皇城的手段罢了! 自那以后,永东王就成了周仰的心病,亦是他的耻辱!这也是为何他明知周沧晏是难得的将才也要召他回陵安,就是因为永东王的前车之鉴。 再说这永东王,这些年来虽说被朝廷削弱了力量,可追随他的人不在少数,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挑衅当朝,直到被周君临剿灭。 周君临最后能够顺利成为王储,永东王一定是功不可没。 不过前次是周君临请命平叛,这一次理应也是他,怎么就成了周沧晏新婚之夜临危受命呢? 所以事实再次印证,周沧晏的确走了文里的男主线。 宋连荷顿时有点慌,剧情发生偏离,那结果呢? 望着这满桌珍馐,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良叔呢?” 叫来庞吉良,宋连荷细细问过才知道,圣旨是夜里下的,庞吉良偷偷问过之前打点过的宫人,此番他们原本是要去翎王府宣旨的,不知怎的,中途改道来了擎王府。 “那永东王实力不容小觑,圣上早不平晚不平,怎么突然这个时候要收回豫州?” “永东王称帝了。” “什么?” 宋连荷吃惊不已,原文里永东王是嚣张了些,可到死也都没称帝! “圣上得知后大怒,岂能容他?但城中可带兵的将才寥寥无几,宣昌侯年事已高,又是刚刚回城,不宜领兵。眼下最适合的便是翎王和咱们王爷。”庞吉良亦是不平道:“哼,翎王是圣上亲儿子,圣上对他寄予厚望,怎会舍得送他去冒险?所以这苦差事就落到王爷头上了!害得王爷好好的大喜之日,连洞房都没入……” 宋连荷:他在点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永东王敢称帝怕不是得了神助,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摆明不怕朝廷出兵! 那周沧晏能打得过吗? 问及此,庞吉良话就有气:“朝廷只给了三万兵马去对抗永东王的八万大军!” 宋连荷腾地起身,“他这是想让周沧晏去送死!” 庞吉良则别有深意道:“圣上不会不知道兵马相差悬殊,但他更加清楚,遂北还有五万大军。” “可周沧晏不是都交了兵权吗?” “戍边之地,众将士岂会屈从那一纸皇命?他们认的是王爷和老太爷。表面上兵权被圣上收回,实际上的调配之权还在老太爷手中。” “那他就不怕周沧晏带着这三万大军跑了?” 庞吉良叹息,“圣上自是忌惮,所以,此次平叛还有宋将军随行。” 周沧晏打了柳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跟宋行风梁子是结定了! 宋行风又是背靠周君临,怪不得不需要周君临亲自出征,说不定,这次的平叛也是给周沧晏下的套! 帝王之心,如临深渊。 宋连荷越想越气,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周沧晏就任他们这么欺负了?” 庞吉良幽幽道:“圣命不可违。” 这时,宋连荷听到了外面有申阜的声音,她一怔:“申阜怎么没跟去?” 申阜和穷奇镖局的兄弟都是周沧晏的私卫,他理应带他们一同前去才对! “王爷走之前交代,将他留给王妃。” 宋连荷倏地愣住。 他……他这是何意? 第173章 他将手下都留给了你 新婚之夜,新郎官被喊去打仗,这事搁谁身上都会不痛快。 所以宣昌侯和夫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擎王府,申阜守在府门外,看到二人后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我的乖女孙啊~” 宣昌侯气不过,当真以为孙女受了天大的委屈,进门后就斥道:“朝里的武将是都死光了吗?非得派我孙女婿去!” 侯夫人虽也生气,倒还理智。 “只怕圣上是容不下擎王了。” 借着平叛的由头派遣擎王,他若想平叛成功,势必就得借助遂北势力,可谁知回来的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若心生异志,那宋行风便会直接动手,遂北远水救不了近火。 倘若擎王什么也不做,平叛必败,回城同样会被问责,届时只怕宋行风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所以孝承帝用这区区三万军,对付的并不是永东王,而是周沧晏。 宋连荷问:“他就不怕遂北和豫州联手?” 周沧晏要是出事,骆老太爷岂会善罢甘休?不杀到朝都才怪! 宣昌侯皱眉摇头:“遂北地区今年粮食收成低,又是连年饱受边境战乱之苦,城内百姓吃饱饭都成问题,哪里还多余的粮草挥军南下?再加上今年寒冬早至,遂北那里早已大雪封山,百姓们想进山挖山野菜打野味都没办法。不管擎王会不会调动遂北这五万军马,天灾当前,遂北已入困局。圣上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敢下这样的旨意。” 宋连荷没忍住,骂了句:“真是阴险!” 早知道,当初就该多讹他点银子了! 可她又不解:“不对啊,以周沧晏的脑子,应该是早就看穿圣上用意的!再以他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陵安,应该是不成问题才对!” 闻言,侯夫人定定看向她:“是啊,说得没对,擎王的身手自是轻而易举。可这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被束缚住手脚。” 宋连荷突然有点心虚,不敢去看外祖母。 “你既嫁与他,那便是擎王王妃,与他身家性命绑在一起。不只是你,还有将军府和我们宣昌侯府。他一人脱身自是简单,可是你呢?你背后的家人呢?” 侯夫人说罢,朝门外方向扫一眼:“他将手下都留给了你,便足以说明一切。” 对此,宣昌侯不置可否,对这个孙女婿越来越满意了。 可圣上压根就不给他享受天伦的机会! 宣昌侯是越想越气。 “外祖母,您别说了……” 宋连荷真是心虚到了极点! 周沧晏待她不薄,她是知道的,谁又能想到他会这么够意思! 可是她都做什么? 她竟在大婚当夜告诉新婚夫君,她不是完璧之身,老早就给过你一片青青大草原…… 现在想想,宋连荷好想穿回去摇醒那时的自己! 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就不能好好让人家上路吗? 再看人家周沧晏,以德报怨! 可说再多,人也回不来了…… 她忙问:“外祖,外祖母,我怎样才能帮到他?” 侯夫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等。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顿下,她说:“甚至,擎王殿下传来任何的风吹草动,你都第一时间与他割席。” “外祖母!!” 宋连荷腾地起身,难以置信道:“这就是你们经常教我的做人之道?” 宣昌侯啧了声,“坐下,听你外祖母把话说完。” 侯夫人则盯了宋连荷半晌,倏尔轻笑声:“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对擎王的安危这么挂心。” “他是我夫君啊!” 宋连荷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的话,令她有过片刻怔愣。 宣昌侯大笑:“对嘛!这才是我们林家的女儿!” 宋连荷尴尬地笑几声,默默低下头。 她纯粹就是义气,真没搞什么夫妻共患难那一出。 侯夫人此刻敛下目光,话锋一转,缓缓道:“大承不过建朝区区十三年,根基不稳,国库空虚……” 宋连荷突然出声:“有钱,便有了话语权。” 侯夫人看向孙女,微微一笑:“擎王此次奉旨平叛,你也无须担心,以他的本事,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否则,他也不配做我们侯府的孙女婿。” “那我要做的便是……” 为他日后筹谋。 宋连荷一惊,立即看向外祖母。 她是看出什么了? 侯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他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所以,她当时再三确认孙女的心意,就已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 如今,圣上都有所动作了,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外祖母……”宋连荷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们一直都是忠君贤臣,不该为了我们背上骂名。” 宣昌侯哈哈大笑,豪气道:“大承是百姓的大承,不是他周仰的!” 侯夫人点头:“没错,我们林家守护的,亦是百姓的江山,不是他周家的。” 宋连荷感动地过去拥住二老,“我可真是幸运啊。” 她是由衷地觉得自己好幸运,从现代来到异世,虽说宋家不是个东西吧,可她遇到了周沧晏,有像曹莺这样好姐妹,还有这么好的外祖外祖母! 侯夫人怜爱地抚着她的脸颊,“傻丫头,你啊,尽管当好你的擎王妃,替擎王守住他的王府。剩下的,尽管交给我和你外祖。” “嗯” “就是!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宝贝孙女婿!” 侯夫人打趣道:“这就成你宝贝孙女婿了?也不知道是谁,昨天骂了人家一宿,直说他偷走你的乖女孙” 宣昌侯理直气壮地,“自己家的人,老夫想骂便骂了!哼,旁人算什么东西?” 看得出,外祖是真的恼了。 不过,看到他和外祖母都接受了周沧晏,还这么认可他,宋连荷的心底悄悄滋生一种隐秘的快乐,还有点小小的骄傲。 临走前,侯夫人提到了宋郗兰,听翎王府内下人透露,昨夜周君临大醉,宿到早上仍未醒。 言外之意,就是他和宋郗兰也未圆房? 侯夫人去看孙女,突然道:“这翎王也是不会管教下人,竟让这种闺房之事都传了出,实属不该啊。” 宋连荷根本没在意,随口应道:“说的也是哦,他一向最会调教手下的。” 见她这么说,侯夫人会心一笑,“谁说不是呢。” 第174章 王妃猜猜,在下心里的人是谁呢? 外祖和外祖母走后,宋连荷就像吃了颗定心丸。 周沧晏要走的是他的剧情,那她也该做她该做的事。 用过午膳,她就叫来庞吉良和申阜。 申阜对她一抱拳,“恩公……呃不,王妃!您有事尽管吩咐!” 宋连荷看看他,缓缓问:“你们……有暗桩吧?” 原文只是粗略提及,不过想想也知道,周沧晏这人心思深沉,怎么可能不在陵安城各处安插自己的人? “啊?暗桩啊……”申阜起初还有点为难,庞吉良看他一眼:“王妃问你话呢。” 他一愣,马上回道:“有,有暗桩!” 宋连荷知道他有顾虑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良叔会这么信任她,一阵感动后,她说:“你放心,我不问你这些暗桩分布,我只是想提个小小的建议。” “王妃您说!” “以后咱们可以这样……” 直到出了门,申阜还有点蒙。 他回头问:“良叔,王妃她……不是说笑吧?咱们做的都是正经事,什么时候行这些偏门了?” 庞吉良抬手抚了下自己的小山羊胡,瞥了瞥他:“王妃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问那么多干吗?” 申阜挠挠头,“那王妃说不用人保护,若是出了岔子怎么办?我在主公那边也没法交代啊!” “王妃有我呢。” 身后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不是玄魅你以后走路能带点声儿吗?” 玄魅走近,懒洋洋地掀眸瞟过一眼:“还怕鬼?白长这大个儿了。” “大白天的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个……不对,谁谁谁怕了?” “哦?我去道元观时听说在那附近惊现一具女尸颇为奇怪,身死却面不毁……” “啊啊!”申阜拔脚就跑。 庞吉良无语地看玄魅:“你明知道他胆儿小,就怕这些鬼啊神啊的,你还非得吓他!” 玄魅沉默一会,“忍不住。” 这几人打打闹闹的习惯了,他们尤其爱逗弄申阜,庞吉良也懒得管了。 “王妃这边,就交给你了。” “嗯。” “还有,你看到穸钿了吗?”庞吉良皱眉道:“最近一直在忙府里的事,倒是把她给忘了。” 玄魅对除主公交代的人以外,都没什么兴趣。 看管家好像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她直截了当道:“是要让她永远都回不来吗?” 庞吉良差点薅掉几根胡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丫头!老太爷身边的人你也敢动?!” 飘了! 真是飘了! 玄魅却面无表情道:“她对主公有非分之想。” “那又如何?” “主公是宋连荷的。” “你……唉,算了。”庞吉良看着这一根筋的丫头,真心觉得队伍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玄魅回身就去找宋连荷了。 下午,宋连荷带着玄魅和双叶去了行医馆。 行医馆外停了不少马车,从马车的装备来看,应该都是外地赶来的。 “这是……” 双叶上前答道:“这些都是从各地赶来的药商,还有各大药铺的人,他们都是听闻咱家的药丸慕名而来的。” “嗯!不错不错~” 宋连荷对这个进展很满意。 之前她就有意做加盟,一来造福大承百姓,二来她需要赚钱。 她带着两人走进去,来到廊檐下,她止住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的男子。 彦闻正在与几位药商介绍他们行医馆的三大镇馆之宝,退热丸、碘油丸、瘴疠丸。 翩翩公子手执药丸,对着几人侃侃而谈的模样,实在是赏心悦目。 也许是因为在馆内将养得好了,彦闻较初来时圆润了些,两颊没有那么凹陷了,人也显得精神了。穿上宋连荷特意命人为他准备的衣衫,尽显如玉公子风采。 听双叶说,只要有彦闻在,生意就会格外好。 有些姑娘,即便无病也会过来买些药膳,时不时地就会找他搭句话。 彦闻也不是不知她们用意,早前还略有几分不自在,后来就从容淡然许多,再与姑娘们说话也不会面红耳赤了。 用苏华清的话说,他是晒裂的葫芦——开窍了。 几位药商了解过大概后,彦闻便让伙计带他们去楼上茶室休息。 倏尔一阵微风吹过,惹得屋檐悬挂的玉马作响。 他下意识回过头…… 站在门外的娇俏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彦闻愣住了。 宋连荷走上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几天没来啊,就不认识了?” 彦闻倏地回神,垂头避开了视线,掩饰几分眸底的慌乱,出口便显得有几分生硬,“不在府里好生歇着,出来做什么?” “唉,接连出了那么多事,也没法照应医馆,总不能都丢给你们,我一个享清福吧?这不才好些我就赶紧过来了嘛。”宋连荷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送到唇边,“再过几日就是会试了,你准备得如何了?可不能因为医馆的生意,就耽误了学业。” 如今的剧情线有些纷乱错杂,她再不敢像先前那般笃定他是钦定状元了。 “嗯。” 彦闻终于抬头看她了,眼神坚定充满自信。 宋连荷一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高中的!” 彦闻盯了她的笑脸半晌,又默默别开视线,眉头时而皱紧,“倘若、倘若我高中……” 他声音太低,宋连荷没听清,“嗯?什么?” 彦闻艰难地抿抿唇,白皙的脸庞微微涨红,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没什么。” “哎呀哎呀~这位风华绝代丽质天成的玉人是哪位啊?哟,这不是咱们擎王妃吗?” 一听这个浮夸的声音,宋连荷就忍不住想要白眼翻给他。 苏华清一袭白衫,面带笑意地走进来,手中是那一年四季都不离身的破旧折扇。 他来到宋连荷面前,从上至下地打量一番,而后抿着唇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大气!真是大气!短短数日未见,咱们宋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有王妃的气势了!”说着便敛起笑容,对好友正色道:“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混出了头,总算背有靠山了。” 彦闻:“……” 倘若哪日万章居士告诉他被人揍了,那一定是这张嘴惹的祸。 他说了句“我还有客”,于是便上了楼。 这里再没外人,宋连荷侧过身看向苏华清:“我哪敢做大人的靠山啊,大人不是早就拜了山头吗?比起我来,那位才是大人装在心里的人~” 她就不明白了,早就投靠了周君临,有什么好装的啊! 苏华清扬眉,上前一步,靠得近了些,一双亮晶晶的眸直视她:“那就请王妃说说,在下心里的人……是谁呢?” 第175章 要是考累了,就睡一觉 宋连荷心里哼笑。 装,接着装,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啊? 苏华清靠得那么近,宋连荷也没带怕的,昂起头便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君临能在这里找到我,就是你泄的密吧?” 苏华清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宋连荷皱眉:“你笑什么?” 苏华清随即正色,佩服道:“在下只是很惊讶,如此隐秘之事竟能让王妃发现,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可以敷衍得再明显一些。” 她又不是傻子,他这哄孩子的口吻一听就是有恃无恐。 不过周君临是日后的帝王,他算是押对了宝,也不得不佩服人家是个心机深又有脑子的,眼下那位金主可不是半只脚迈进了东宫,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在此时,曹莺回来了。 还没进门呢,她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这是瞧咱们医馆的生意好了,药材价都跟着水涨船高,还说什么不让赊买?我呸!还老字号?要不是行医馆,他们能蹦跶到现在?真以为咱们行医馆只能从他这一家采买了?” 曹莺进来就看到宋连荷,惊讶道:“呀,你怎么来了?”突然又恍然大悟,凑上前便压低了声音道:“今早听我哥哥说,擎王被派去讨伐永东王了,还有护国将军随行。”说着又警惕地瞥一眼苏华清,“我还听说,原本圣上是想叫翎王去的,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你夫君。” 那眼神分明在说,其中定有猫腻! 苏华清突然无奈出声:“曹小姐,在下还在这呢?” 这么大声地“悄悄话”,是怕他听不清吗? 曹莺回眸,一丝尴尬都没有,“哦,你还没走啊?” 苏华清摊手,很显然,并没有。 至于为什么原剧情设定的是周君临平叛,结果又变成周沧晏,宋连荷只能将其理解成是反派身上的主角光环属性在增强。 所以想再多也没用,剧情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 她既已押宝周沧晏,无论他是反派还是男主,她势必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她要比任何追随他的小弟们都要优秀!优秀到,他动她根头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想定后,宋连荷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直接问起医馆最近的生意。 曹莺瞥瞥苏华清,后者倒是好脾气,“二位请自便,在下这就去后厨给小双叶打个下手。” 来到后厨,双叶正在做糕点。 她或许厨艺普通,但做糕点是一绝,苏华清是个嘴叼的,吃过后都连连称赞。 双叶哪里会用他帮忙啊,苏华清也不推辞,端来小方杌就坐在门口,摇着折扇陪她聊天。 “……苏大人,您说圣上这是何意?昨儿个可是我们家小姐与王爷的大婚之日!王爷这洞房都没来得及进,便被一道圣旨派遣出城。” 苏华清正在摇的扇子倏地停下。 双叶手上活计没停,忍不住替自家小姐鸣不平,“王爷这一讨伐出征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是……那小姐该怎么办?” 苏华清敛下眸中清澈的光,微微一笑,“你家小姐啊,是个有福之人,你们都不必替她操心。” “哪里有福啊?唉~”双叶叹口气,道:“夫人走得早,老爷又不疼她,早些年还因为翎王坏了名声……好不容易嫁与了擎王殿下,谁知成婚之日便守了空房……” “双叶。” 苏华清突然出声。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若是让外人知晓,说不定会将一切不顺都怪罪到你家小姐身上。”他轻笑,缓缓道:“女子在这方面总是要吃些亏的,所以,她身边之人得更加爱惜才对。” 双叶顿悟,忙说:“是是是,苏大人说得是~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些,指不定会怎么编排我们家小姐呢!” 后院那株银杏树上,玄魅悠哉地躺在树杈上,淡淡朝下瞥了眼,又闭上眼睛。 一连数日,宋连荷白日都会前往行医馆。 继她的镇馆三丸后,陆续又推出了止咳丸、止痛丸、止泄丸,广受好评的还是用于心绞痛患者的强心丸、用于脑出血及中风昏迷的醒脑丸、中暑及癫痫的急救药清热丸,以及用于改善心肌缺血的大红丸。 这四种急救药,与退热丸、碘油丸、瘴疠丸并称行医馆的“七龙珠”。 在行医馆这边忙着宣传的阶段,会试开始了。 一大清早,行医馆就挂出“东家有喜”的牌子,全医馆的人都浩浩荡荡送彦闻去考场。 考场外,停了一溜的马车,好些是陵安城内的钟鼎之家。 与他们相比,宋连荷这边的排场可谓十足。 她戴上帷帽,以行医馆医女的身份前来送行。 苏华清作为好友,亦是早早便等在了这。 “别紧张啊,挑会的答!要是考累了,就睡一觉,双叶有给你准备毛毯……” 宋连荷这一路都是喋喋不休,也是怕自己的出现影响到彦闻的剧情设置。 彦闻一袭新长衫,白底配青竹,脚上一双黑缎虎头靴,现已改名叫“登科靴”,是昨晚宋连荷新起的名字。 他对于宋连荷叮嘱的每一句话,都有认真回应:“嗯,好,知道了。” 苏华清环抱双臂,失笑道:“我说宋老板,他这可是去科考。” “科考又如何?”宋连荷不想彦闻紧张,故意不在意道:“人生之路千万条,科考不过是其中一条,也许是捷径,可未必就是终点啊!每个人走过的路各有不同,沿途见过的风景也有不同,不论是做状元还是做掌柜的,左右都是救世济民,只要无愧于心,那便是自己的路!” 她嘴上说得大气,心里还是在小声补充:当然,能考上状元那是最好! 一番话说得彦闻和苏华清都沉默了。 曹莺也直点头:“就是!我与彦掌柜现在配合得是越发默契了,连荷都说你我二人是商界的……呃,卧龙凤雏!” 宋连荷也跟着抬手拍了拍彦闻的肩:“你只需记得,行医馆是你的退路,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尽管去考便是,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彦闻定定看她,清澈的眸中尽是她浅笑晏晏的模样。 他慢慢收回视线,“彦某定不负姑娘所望。” 就在这时,有人轻唤了声:“彦公子。” 几人回过头,竟是宋郗兰。 第176章 彦闻的眼神有种禁忌的眷恋 宋连荷隔着薄纱打量她。 如今的宋郗兰,从衣着打扮到仪态神姿都添了几分贵气。 果然贵气养人,她现在的容貌较未出嫁前还是有些变化的,五官之前还不觉得有多精致,但是今日乍一见,好似一朵灼灼桃花,明媚娇艳,宋连荷都必须承认,女主就是女主,不论发生怎样的变故都会一人独美。 宋连荷带着丫鬟走近,身后停着翎王府的马车。 苏华清啪地收起折扇,对着她作揖问安:“见过翎王妃。” 宋连荷撇嘴:卧底实锤了。 她也是王妃啊,怎么没见他这么殷勤? 嘁,稀罕! 他这么一问安,曹莺等人便也跟着不情愿地叫了声“翎王妃”。 宋郗兰朝宋连荷的方向淡淡瞥了眼,随即便来到彦闻跟前,“彦公子,预祝你金科及第,一举夺魁。” 彦闻退后一步,对她抬手行揖礼,“若无王妃,便无彦某今日。彦某在此,谢翎王妃。此恩,彦某没齿难忘。”随即,他便拜下去。 宋郗兰没想到他会当众跪拜自己,好像自己此行是来挟恩图报的! 宋连荷对于彦闻当众划清界限,真是满意到不行! 彦闻不愧是她看中的,知道宋郗兰此行绝不单纯。 原书里便是宋郗兰想替周君临招募人才,特意在他会考之日出现,将彦闻感动得更是奉她为心中神女! “彦公子不必如此!”宋郗兰急忙上前要扶起他,谁知苏华清更快,直接一手就把好友捞起,“翎王妃和翎王殿下都是惜才的,素以赤诚之心待人,怎会贪图你日后报恩?你若真想报答,那不如报效圣上报效朝廷,便是不辜负殿下及王妃了。” 彦闻看了他一眼,点头:“万章兄说得极是,是在下狭隘了。” 宋连荷心下啧啧两声,不愧是高智商兄弟啊,这一波配合打得,就算宋郗兰是想招揽的意思,也不便再挑明了! 不过,苏华清不是周君临的幕僚吗? 彦闻与他交好,就算不是为了宋郗兰,两人一同追随周君临也是情理之中,他怎会替彦闻解围? 宋郗兰明显表情凝住,很快又微笑道:“苏大人所言极是,我与翎王就只盼着彦公子这样的能人,可以早日报效朝廷,也算是为社稷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彦某记下了。” 曹莺瞥了她一眼,上前一步便挡住她的视线,“彦掌柜,你该进去了。” “嗯。” 彦闻背上箱笼,临走前又回过头去看宋连荷,张了张嘴,貌似说了句什么。 宋连荷一怔。 他说,放心。 宋郗兰站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他的口型,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曾属于自己的眼神…… 有种禁忌的眷恋。 彦闻走进考场,众人要打道回府。 宋连荷也要回马车上,却在路过翎王府马车时,被宋郗兰拦了住。 “妹妹,就没有什么话与姐姐说说吗?” 宋连荷扬眉,透过帷帽白纱瞥了她一眼,也不屑再掩饰自己,冷笑了声,道:“我与翎王妃能有什么话好说?” “连荷,我知道你嫁给擎王是逼不得已,并非你本意,如果你想和离,我家王爷他……” 宋连荷倏尔转身:“宋郗兰你累不累啊?” 宋郗兰精致的眼眸凝向她,缓缓道:“我只是关心你……” “呵,关心?宋郗兰,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装了吗?当初我喜欢周君临的时候,你看我不顺眼,如今我说我不喜欢了,你又说我并非本意……怎地,若我真对他不死心,你能把翎王妃的位置让给我?” 见宋郗兰表情微变,急急地想要辩解什么,宋连荷嗤笑一声:“可惜啊,就算你想让,我还不稀罕呢!我做我的擎王妃不知道有多好呢!擎王人长得好看,对我又宠得不得了!和离?我是得了失心疯才会不要擎王殿下去吃回头草!你若觉得周君临好,你守着他便是!还有,以他的身份,少不得那些大臣挖空了心思把女儿送到他身边!有防备我的这个心思,不如好好提防别的女人!” 前方,曹莺在叫她:“宋连荷!你快点!” 她对宋连荷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因她成了王妃而有所改变。 宋连荷也没什么脾气,赶紧回道:“来了来了!” 不再看宋郗兰,马上跑了过去。 就听曹莺抱怨道:“你与她有什么好聊的?就你那脑子,小心她把你给卖了!”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蠢啊!” 宋郗兰表情难看地站在原地,眯着眼眸望向携手上了马车的两人。 就在不久之前,她们还是情敌,御史大夫千金和侯府县主又如何?周君临正眼都不瞧她们一下,陵安城里谁不知道她们是个笑话? 可如今呢? 两人竟成了朋友,又一块做起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 因着她们的缘故,御史大夫府和宣昌侯府又走动频繁,而那曹余学又是清流派代表,曹夫人是二品诰命,儿子曹觐更是统领禁卫军! 这看似寻常的走动,实则是两股势力在慢慢靠拢。 如果这股势力选择了周沧晏…… 宋郗兰不敢再想,手指搅紧帕子,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些变故只因为区区一个宋连荷。 此时,马车帘子微微掀开。 透过缝隙,马车内一双黝黑的眸,落在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上。 许久,帘子又落下。 待宋郗兰上了马车,朝端坐在里面的男子柔声歉意道:“王爷,臣妾适才……” “本王都听到了。” 周君临面色温和,抬眸看向她:“本王早就说过,你不必再为她费这些心思,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人。” “可是……”宋郗兰垂眸,轻声道:“郗兰帮不到王爷什么,盼着妹妹能对王爷有所助力,毕竟她现在回了侯府,又与御史大夫一家交好,还有个日进斗金的行医馆……我若是王爷,也会想要娶这样的王妃。” 以宋郗兰的骄傲,她不会她心有不甘,更不会承认她嫉妒宋连荷!可随即而来却是一阵恐慌,若是君临真的动了心呢? “兰儿在胡说什么呢。”周君临看出她的落寞,主动握着她的手,“难道还要本王剜出心来,你才相信本王对你的情意?” “王爷休要乱讲~”她急急捂住他的口,周君临一笑,顺势捏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下。 宋郗兰顿时羞红了脸。 这几日周君临都被圣上召进宫中议事,回府时都已天色微亮,有时甚至直接在宫中过夜。 所以二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圆房,偶尔有些亲密举动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的。 第177章 容柏啊,就是面皮儿薄 一连三场会试,终于结束了。 从考场出来的学子,有的春风满面,有的筋疲力尽,有的则是失声痛哭。 在这之中,数彦闻面色如常,从容的好像不过是参加一场普通的诗会。 他在学子中久负盛名,只不过后来加入了行医馆,做了那里的掌柜,有些书生学生子说他辱了文人气节风骨,对此彦闻完全不在意。 曾经,他也是这些自诩风骨的文人中的一员,如今回过头再来看,气节是什么?风骨又是何物? 在他并日而食茕茕踽踽时,要那些东西有何用? 他在陵安城住最便宜的客栈,吃最便宜的餐食,尽管如此还经常囊中羞涩,时常需要靠朋友接济。 他是在“被迫”住进行医馆后,才不至活得这般狼狈不堪。 所以,旁人的眼光他早已不在意,他过他的日子,无需对任何人交代。 “掌柜的!” 行医馆的两个伙计,白术和石竹一溜烟跑过去,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箱笼,“掌柜的,考得如何?” “那还用说?咱们掌柜的必然会高中!” 两人是苏华清招进来的,为人机灵又善察言观色,宋连荷虽不是很信任苏华清,但也知道他不会害彦闻,所以为其挑选的人,也必是费了些心思的,便留下了两人。 彦闻难得露出浅笑,“这几日医馆如何?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白术道:“您放心,都好着呢!” 彦闻朝马车的方向望去,顿了下,才缓缓问:“曹掌柜呢?” 石竹说:“哦,最近医馆生意真的太好了,二掌柜和老板都忙得脱不开身,这才特意让我们哥儿俩过来接您。” 他这才抬眸问:“老板……也在医馆?” “是啊!这几天都是各地赶过来的药材商还有药铺老板,都想要咱们的七龙珠!二老板一人忙不过来,老板就亲自跟他们谈。” 一听医馆生意忙,闻彦立即道:“回去吧。” 两人喜滋滋道:“双叶姐给您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要为您接风呢!” 彦闻上了马车,“不过才离开几日,何必这么麻烦。” “那可不一样!您这是考科举,外头哪个店铺的掌柜的有您这般的才华?” 白术素来嘴巴甜,哄人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石竹也道:“就是说啊,沾了您的光,我们哥儿俩在外面都觉得有面子!” 彦闻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些碎银子分递给二人,“那便沾些喜气吧。” “哎哟!多谢掌柜的!” “能跟着掌柜的,就是我们哥儿俩的福气!” “行了,快些回去吧。”彦闻闭目养神,考了这些日子,精神也是疲累得很。 石竹坐上鞍座,一抓缰绳,“好嘞!咱们回家喽!” 回家…… 彦闻慢慢睁开双眸,眸中不觉露出些柔光。 垂下眼眸声音极低:“嗯,回家。” 车子才到行医馆门前,就听到双叶的声音:“小姐,彦掌柜回来了!” 待彦闻从马车里出来,宋连荷和曹莺就已经迎了出来。 “掌柜的辛苦了!” “预祝掌柜高中!” 两人一左一右迎着他进去,倒给彦闻弄得不好意思了,“呃,不必如此……” 才刚踏进医馆门槛,苏华清就捻着朵花出来,“真是辛苦我们家容柏了~”说着就把花塞到彦闻怀里。 医馆内的患者和家属都笑眯眯地看着,不时也说着吉祥话,彦闻面红耳赤的,捏着花就赶紧上楼了。 苏华清站在楼下,啧啧两声:“容柏啊,就是面皮儿薄。” 身后,曹莺哼笑:“是,不像苏大人,都练成铜墙铁壁了。” “哎呀呀,我说曹掌柜,在下是不是哪得罪过你?你这针对得也太明显了吧!” “没有啊。” 曹莺回头看他,一脸无辜,“单纯不喜欢大人罢了。” “呵。”苏华清当即便大气道:“不喜欢在下的人多了,曹掌柜不必内疚!” 曹莺皮笑肉不笑:“我谢您啊~” 晌午,医馆这边进进出出都是人,生意好到让同行羡慕嫉妒,好几家药铺的伙计在门口嗑瓜子,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楼下是来问诊的患者,主要都是由苏华清和彦闻在接待。 两人起初是稍稍通些医理,后来被宋连荷压榨……呃不是,训练得在医术上已初见成效,普通的症状基本确诊无误,实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才会去请宋连荷。 二楼茶室,时不时传来争吵声,接着就是拍桌子砸杯子。 宋连荷站在楼梯口砸核桃吃。 “小姐,您不上去瞧瞧啊?” 双叶端着茶水过来,朝上面呶呶嘴:“上面都快打起来了!” “没事。” 宋连荷一边吃着核桃,一边说:“相信咱们二掌柜的。” 她是疑人勿用,用人不疑。 她把权力交给了曹莺,那便是她想把这间铺子卖了,宋连荷会支持道:她想卖,一定有她的道理。 双叶抿唇,直点头,“小姐,您的心可真大啊!” 宋连荷笑着,示意她赶紧上去,“上面杯子摔得差不多了。” 双叶无奈地端着托盘上了楼。 宋连荷这边一包核桃都砸完了,楼上才传来脚步声。 “曹掌柜,那就静候佳音了!” “哈哈,曹掌柜就是爽快!真真是女中豪杰啊!” “曹掌柜,那个什么……呃,加盟的事,就按你的办!回头让人拟了文书,咱们去衙门签字盖章!” 曹莺笑着应,将这行人送至门口,“张老板、李老板、赵掌柜……我已差人给几位在客栈订了房,待会让伙计送几位过去。” “哎呀!这怎可使得?” “是啊是啊,这点小事还麻烦曹掌柜?” 曹莺笑道:“瞧您几位说的,咱们不管有没有这份买卖,就当交个朋友了。” 将几人送上了马车,曹莺随即叫来白术,给他塞了银子,“机灵点。” “嘿嘿,二掌柜您且放宽心!保证给您盯得死死的!” 白术拿了银子,带着几人去了客栈。 曹莺一回头,就看到宋连荷笑眯眯地站在身后,“行啊曹掌柜,还知道盯人了。” “只要契约没有白纸黑字落定,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故!唉,没办法,这都是之前血淋淋的教训啊。” 曹莺正说着,目光倏尔顿住。 “怎么了?” 宋连荷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站在街对面的男子。 第178章 翎王殿下,请你自重! 行医馆对面的茶舍,因着行医馆的缘故,生意也好了很多。 二楼雅间,宋连荷给自己倒了茶,“翎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对面,周君临一袭白衫,外罩一件青色斗篷,明明看上去是一张温和随性的俊美面容,唯独在面对她时,竟是冷漠。 之前的宋连荷为此还曾暗自垂泪,现在的她可不在乎。 “今日一早,宋府差人过来请你去给宋夫人诊病,你为什么不去?” 宋连荷抓了把瓜子,抬眸看他,好笑道:“你是来替宋郗兰兴师问罪的?” 周君临继续冷声道:“宋夫人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如今又身怀六甲,宋将军此刻正随军征战在外,为人子女,就要替长辈分忧。” 啪。 一把瓜子扔回到盘中,好些都溅到他身上。 “既是如此,翎王殿下坐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替长辈分忧吗?那便带兵出征啊!上阵杀敌啊!该做的事不做,却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来掺和别人的家事?” 她没给周君临面子,起身就要走。 “站住!” 周君临厉喝。 宋连荷站定,转过身,眸目清冷:“翎王殿下,我已嫁与你王叔,你不叫一声‘婶娘’也就罢了,还敢再对我大呼小叫?你是不把我夫君放眼里,还是无视规矩礼法?” 周君临一愣,面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似是隐忍,“你一定要这样与本王说话吗?” 宋连荷冷笑,一双美眸泛着寒光,“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宋郗兰母女,那就走好不送。” “不是!” 见她真要走,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连荷!” 宋连荷好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甩开他,“翎王殿下,请你自重!”她马上退离两步,眼中曾经的爱恋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避嫌,是警惕。 “还有,翎王还是叫我一声擎王妃,免得被误会我与你相熟,坏了彼此的名声。” 周君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唇角无意识扬起,再抬起头时,神情覆着一层戾色,“自重?你时常设计本王与你独处、又假借摔倒扑进本王怀里、或是刻意勾引本王时,可有想过自重二字?” “……” 这些都是她曾经干过的事?! 宋连荷也是无奈到了极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 “可本王要提!” 他上前一步,宋连荷立即跟着退后一步,在他看来,一个恬不知耻的女子竟学起了贞洁烈女,着实是可笑! “是因为王叔?”他冷笑了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难道不应该吗?擎王是我夫君,我自然要为他恪守名节!” 她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周君临,尽管他尚有理智在,也告诫过自己离这个女人远些,可越是如此,她在自己脑海中的模样就越是清晰!尤其是成婚以来,每每看到宋郗兰,就会让他想到另一位宋小姐——真正与他有过婚约的人。 周君临捏紧双手,自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他盯着她,冷声道:“宋夫人是本王的岳母,本王今日特意来请擎王妃去宋府看诊,擎王妃若不肯……” 宋连荷挑眉:“如何?” “呵呵,”他敛手站在栏杆前,看向对面的行医馆,“本王自是不会对擎王妃怎样。不过……若是这行医馆出了什么事……” “周君临你敢!” 宋连荷气得双眼发红。 行医馆如今说是日进斗金怕也不为过,可周君临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搞垮一家铺子还真是轻而易举。 她不能以王妃的身份做生意,一来是怕引火烧身,二来也是不想给周沧晏惹麻烦,如此一来就更是压不住周君临了。 “敢不敢,你试试便知。” “想在这里赚钱,可没那么容易。”周君临侧过身,唇边的笑更冷了,“宋连荷,你不会真以为你赚了这么多银子就能全身而退吧?” 宋连荷愤怒地盯着他,可不论再气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周君临有这个本事不让她做下去。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胸口的怒意,说话的声音却更冷了,“不就是去看柳氏吗?行啊,走吧。” 看她表情如此决绝地转过身,周君临咬咬牙,好像也为刚才的话后悔。 何必要去吓她呢? 宋连荷下了楼,对守在楼下的双叶交代两句,便随周君临去了宋府。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宋连荷坐在靠门口位置,一上车就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周君临的眉头始终不曾展开,朝她那边瞥一眼,想说话打破僵持的气氛,一时又找到话题。 想了想,他说:“刚传来的消息,王叔那边首战告捷。” 果然,宋连荷马上睁开眼睛,“真的?他赢了?那他有没有受伤?” 见她如此关心王叔,周君临只觉得胸口那里又不痛快了,“你只关心王叔有没有受伤,怎地不问问宋将军?他可是你父亲。” 宋连荷随即变得冷淡许多,“哦,他没事吧。” “……没事。” 周君临磨了磨槽牙。 “周沧晏呢?” 看她对王叔的关心不像是假的,周君临的心情更糟糕了,“也无事。” 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便闭上眼眸再不敢多说一句。 这几天她一直都有让管家和申阜打探消息,他们始终在行军,倒也不曾发生过什么。 如今,听到首战告捷,她不禁落下心中一块巨石。 “没事就好。”她喃喃道。 也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心其实一直都是悬着的,按她的说法是,那就在担心“大腿”的安危! 周君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陷陷泛白。 很快,马车停在宋府。 周君临刚准备伸手,她自己便推开门跳了下去。 黑黝黝的眸落在空掉的手上,又慢慢落下,随后也下了马车。 宋连荷戴着面纱,身后跟着周君临,都知道她是行医馆的女神医,无人敢拦,全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她轻车熟路地行至翠叠轩,才靠近主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咒骂。 “啊~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宋连荷!小浪蹄子,她不得好死!” 正要迈上台阶的脚步顿下。 宋连荷转过头,眼神戏谑地去看周君临,后者敛手站在院外,绷着脸,眉头紧锁。 周君临习武,身手还不错,以他的耳力,自是听个清楚。 第179章 林束娘的嫁妆只配我女儿用 “哎哟~我这肚里的麟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她!!” 旁边似有人在劝,柳氏没好气道:“她那个死鬼娘都死了多久了?她借着由头发难,不就是故意害我嘛!还有那个擎王,也不知道这小蹄子使了什么招儿,竟会被耍得团团转!哎哟……哎哟……” 宋连荷干脆站在门外,倚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听着。 守在外面的丫鬟想要进去通报,被她伸手拦住,随手就扔进一块银锭。 她知道柳氏抠门,跟着她的下手除了田嬷嬷,都捞不到油水。 果然,丫鬟接住,面上挣扎番,还是偷偷揣了银子退下了。 周君临仍锁紧浓眉,脸色较刚才更难看了。 “早知如此,就该找几个地痞坏了她的身!” 周君临眼神一凛,眸底掠过一丝寒意。 宋连荷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目光凉薄。 “啊,夫人,此话可不能乱说啊~” “怕什么!当初要不是考虑到兰儿,才没有那么做,只说她残害下人……否则,她今日哪有那个命做王妃?!” 周君临握紧双拳,神情凝重。 原来…… 他去看宋连荷,却见她完全不在意,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名声会变差,都是出自柳氏之手! 柳氏应该是难受得紧了,还在屋内唾骂: “还有那个牛鼻子老道!一个臭道士,都已经出家了,还来管我家的事做什么?尊他一声‘三叔’就真拿自己当祖宗了?要不是他,那宋连荷就还是我宋家人,她胆敢对我有一丝不敬,我必会闹到天王老子那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仁不义的!王妃又怎样?到时擎王也得休了她!还有宣昌侯府那两个老不死的,都是土已埋脖的人了,却非得横插一脚,害得我兰儿连成婚都要被比下一头,成了陵安的笑柄!着实是可恶!” 柳氏也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什么都往外倒! “你说他们走便走了,还一把火烧了虚白小筑……之前圣上赏赐的好些绵薄绸缎可都在里面呢!我本想着给兰儿添在嫁妆里,结果倒好,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 这时,田嬷嬷小声道:“夫人您也别气,不是还有先夫人的嫁妆嘛~” 宋连荷目光一紧。 “林束娘的嫁妆倒是不少,可老爷没发话,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往外拿,只得混着其他嫁妆添里面……唉,倒是委屈了兰儿呢~” 若说刚才宋连荷像在看笑话,这会是真的生气了。 林束娘的嫁妆,那是留给原身的! 她柳婉情是哪棵葱哪头蒜? 宋连荷此刻没说话,清凛的眸望向周君临,然后冷笑出声,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君临仍站在院门外,守在那的家丁不敢动,也不敢通传。 宋连荷经过他身边时,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嘲弄地笑了声,人便已越过他。 主屋内,柳氏骂够了,人好像解气不少,这才虚弱地问:“兰儿不是带消息来说,今日一定会请动行医馆女神医的吗?怎么还没有消息啊?” “夫人您莫急,奴婢出去迎迎。” “快去快去。” 这边田嬷嬷掀开帘子出来,到了院门外,才有小厮说,翎王殿下带着女神医刚刚入了府,可很快又都走了。 “走了?”田嬷嬷急道:“神医根本没去瞧夫人啊,怎么就走了呢!” 回去的路上,周君临始终一言不发。 直至马车停在行医馆门前,宋连荷下去前,他才骤然开口,“你母亲的……嫁妆,本王定会如数奉还。” 翎王府。 宋郗兰听到宋府的消息,再一问才知道,周君临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她立即去了周君临的书房。 “王爷,您不是把她带去了吗?为什么没有进去为我母亲诊治?” 周君临坐在窗前,黑漆漆的视线慢慢瞟向她,“郗兰,你的嫁妆里,可有梨花将军的东西。” 宋郗兰一怔,“王爷在说什么?臣妾不知。” “真的?” 这是第一次,周君临对她用质疑的口吻。 直到离开书房,宋郗兰始终压抑的委屈才爆发,她红着眼睛让满月备马车,“回将军府!” 宋郗兰回到宋府,径直去了叠翠轩。 柳氏正躺在榻上哎呦哎呦地直叫,“那个杀千刀的,什么女神医……我呸……” “小姐回来了!” 田嬷嬷大喜,还不待她说什么,宋郗兰便直奔柳氏,红着眼睛问:“母亲,你可有将梨花将军的嫁妆,添置在我为准备的嫁妆里?” 柳氏原本见到女儿还是高兴的,听到她的话,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嫁妆与她的有何干系?” 宋郗兰点头:“好,那我倒去库房查,对比清单一样一样地查!” 柳氏见她自打进门,非但不关心自己这个做娘的,居然还用像审犯人一样的态度来质问自己,也是火冒三丈,“你犯癔症了啊!那林束娘都死了那么多年,她的东西有什么好金贵的?还碰不得吗?再说,她嫁给你父亲,那嫁妆自然也就是咱们宋府的,我拿她几件算什么?” 宋郗兰震惊了,“娘……你真的动了林束娘的嫁妆?” “是是是,我动了!又如何?”柳氏这几日情绪始终不佳,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作为将军府的夫人,处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你爹爹的俸禄就是那么多,我又没有娘家可以贴补,不想法怎么行?那林束娘左右也是死了,侯府又不缺银子,我拿来用用能怎样?否则你以为你的生辰宴为何会变得那般隆重?” “娘!那可是林束娘!是对国有功的女将军!她的嫁妆即使不送回娘家,那也该是她女儿的!” 谁知,柳氏却不屑道:“那么好的东西,她也配用?倒是我女儿,德才兼备……” “娘!”宋郗兰只要想到刚才周君临的话,她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乞丐吗?连人家母亲留的遗物也要?!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若是让翎王知晓,他又要如何想我?!” 第180章 我是将军夫人,我的话她敢不听? “你不说我不说,翎王怎么会知道?” 柳氏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下人们说,翎王今日带着女神医到过府里……难道是……” 她随即大惊失色,“这、这可怎么办啊?” 看着母亲,宋郗兰冷笑:“母亲现在知道担心了?可母亲有想过翎王要如何看女儿?日后,女儿在王府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她的话,柳氏是一字都未听进去。 “你说那女神医,只有翎王请得动……可翎王跟那林束娘有什么关系啊?咱们是动了她的嫁妆,那又如何?你可是他的王妃,他对你应是百般维护才对……”说着又紧张起来:“你们都说那神医厉害,若她不给我医治怎么办?大夫说我这胎难保,将军那边可是盼着这个儿子呢!不行,兰儿,你得替为难想办法啊!” “母亲要我如何?”宋郗兰面无表情地问。 “你再去求翎王啊!或者是,你直接去找那个女神医,给她银子,很多银子!” 宋郗兰轻挑眉梢:“银子?母亲可还有多余的银子?” “自然是……母亲的好兰儿先替母亲拿嘛!”柳氏道:“你也知道腹中弟弟对为娘有多重要!还有你爹,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有多体贴,就连侯府那对老不死的找上门,你爹都拼死维护娘!若是知道孩子保不住了……他定会迁怒于我!” 这时,田嬷嬷也来劝,“小姐,你也不要怪夫人,老爷不在家,夫人身子又不好,就抱怨了几句,谁知道就让翎王听到了呢?再者说,夫人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小姐啊!夫人知道侯府给二小姐的嫁妆定不会少,她不想你失了面子,这才动了先夫人的嫁妆。旁人怪夫人也就罢了,小姐怎能怪夫人呢?” 柳氏闻言号啕大哭:“我的命好苦啊~女儿怨我怪我,如今好不容易怀有身孕,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宋郗兰看看她,心头一软,“罢了,我来想办法吧。” “兰儿……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母亲的~” “在那之前,母亲要将林束娘的嫁妆拿出来,交还给连荷。” “什么?!” 柳氏声音拔高,脸色铁青:“凭什么要给她?不行!” “此事翎王不知也便罢了,他若知晓,只会瞧不起母亲的!” “傻兰儿啊!你知道那是多少嫁妆吗?我还想留着以后给你弟弟做聘礼呢!” “娘就不考虑我吗?若我占用宋连荷母亲嫁妆一事传出去,我又该如何自处?” “谁会说出去啊?你少杞人忧天了!” “是啊,谁会说出去?翎王又是怎样知晓的?” 柳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任宋郗兰怎么说就是不退还,最后直接称头痛把她给赶了出去。 宋郗兰当真是身心俱疲。 柳氏将钱财看得极重,她若不松口,谁都别想从她那抠出一个子儿来。 这时,田嬷嬷出来,劝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些年将军虽然对咱们翠叠不错,有好吃的好用的也都先仅着咱们。可这陵安城不比别处,这家娶妻了那家生儿子抱孙子了,都是人情往来。夫人没有背景,初来时被那些大户人家的瞧不起,她只得每次都备下重礼以示诚意,这才让人高看几分。几年来,人情就是这样积攒下的。可这些钱财从哪来?都是依靠先夫人的嫁妆撑着,还有小姐这些年的花销,旁人家姑娘有的,不论多金贵小姐也都有!再者,先夫人的嫁妆都已花去大半,若真的追究起来,恐怕小姐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啊。” 宋郗兰回过头去看田嬷嬷,冷声道:“恐怕,就算我想睁只眼闭只眼,也没用了。”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你跟翎王吹点枕边风……那还不是什么都听小姐您的?毕竟,您与王爷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还不是您说什么王爷便听什么……” 宋郗兰面色微变,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田嬷嬷掀帘进屋,柳氏忙问:“她怎么说?” “小姐什么也没说……” “这个白眼狼!”随即又阴沉沉恨声道:“什么女神医啊,这么大架子!” 略一沉吟,她招手叫来田嬷嬷,“你多带几个人……” 田嬷嬷迟疑道:“夫人,这样好吗?听说她还进宫给贵人们医治过……” “那又如何?她也不过就是个大夫!我是堂堂二品命官的夫人,我的话,她敢不从?”柳氏如今是等不了,请来几位大夫都说,这胎难保,随时都有小产的风险! 这孩子得来不易,柳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 柳氏乘上马车,带着一队人便去了行医馆。 行医馆的“七龙珠”每日都卖到脱销,都是这些是救命神药,好些人都是买来有备无患。 再加上价格公道,方便服用,见效又快。听说已经有人在急病发病时服用过,果真是救命良药啊! 宋连荷正与曹莺商议准备再招些伙计,左右两边的铺子早前被周沧晏给盘下来了,如今刚好可以扩大经营。 也不知道他在盘下铺子伊始,是不是就算准了会有这个结果呢? 宋连荷盯着手中的茶,又发呆了。 “呵呵,是不是想你家擎王殿下了?” 宋连荷叹口气,竟脱口而出:“只知道首战告捷,之后却再没有任何消息……”意识到自己说了真实想法,她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想他!我就是……” “行了行了,想就想呗!他是你夫君,你不想他你想谁?”曹莺又安慰她道:“我哥哥说了,永东王不是擎王的对手,只要你爹不使绊子,擎王殿下定会安然无虞。” 宋连荷听罢,眉头拧得更紧了。 宋行风会随军,其用意摆明了就是拿来针对周沧晏的! 现在没使坏,不过就是想利用他先对付永东王!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有些老弱患者被人给推到了一边,“别挡路!” 接着,田嬷嬷就扶着虚弱的柳氏走进来。 “哪位是女神医?” 宋连荷抬眸,见是她们,随即与曹莺交换了视线,曹莺冷声哼笑,起身道:“您二位是来看病的吗?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吗?都到外头摆着去!” 彦闻和苏华清也都看向这边,两人自是认得柳氏的,很快又去看宋连荷,她还戴着帷帽,仍没打算用真身示人。 第181章 夫人平日是否作恶太多? 彦闻看一眼苏华清,后者与他默契起身,来到宋连荷身边,“这位夫人有何事?” 田嬷嬷态度强硬道:“我家夫人不舒服,想让女神医给瞧瞧。” 曹莺嗤笑:“去哪都要讲规矩,不依着我们行医馆的规矩来,那就另请高明吧。” 看到她时,柳氏怔一下。 她是御史大夫曹大人家的千金,也是整座陵安都知道的“老姑娘”,年逾二十都还未娶人家。她心仪周君临那是无人不知,正因此时常找兰儿的麻烦。 可她怎么会在这行医馆? 瞧那架势,与女神医颇有几分交情。 大堂内的其他病患也纷纷在数落她们插队。 宋连荷端坐在自己的诊桌前,双手环臂,目光凉凉地看着她们。 田嬷嬷斥道:“胆敢如此放肆!你们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 “呵,护国大将军的夫人嘛。”曹莺懒得跟她们打哑谜,直截了当道:“咱们行医馆素来有规矩,这里只有大夫与病人,没有什么将军夫人!任何人来了,都得乖乖排队!” 众人听闻是将军夫人,全都探头去看。 前阵子将军府二女同时出嫁,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乐子。其中,就数这护国将军的续弦闹出的乱子最多! “她就是将军夫人啊……就是她要砸了梨花将军的牌位?” “听说她啊偏心得很!” “可不是嘛,要不是如此黑心,又怎会气得那位道元观的老神仙亲手写了断绝书?” “以前只道是那位宋小姐是个不着调的,如此看来,孰是孰非还真是说不清呢~” 听到四周低低窃语,柳氏不自觉拿起帕子遮面。 “你——” 田嬷嬷还要发难,柳氏一把拉住她,然后柔声道:“既然曹小姐都这样说了,那便听人家的排队便是。” 柳氏在外人面前向来会伪装,她柔柔弱弱地靠在田嬷嬷身上,站在队伍最末端,此时已入初夏,日头正毒,柳氏一个眼神田嬷嬷就懂了,扶着她去一旁歇着,然后招呼了个小丫鬟过来。 堂内,曹莺小声道:“我听说,她这一胎难保。” 城内大小医馆的大夫都被请去过将军府,这种事自是瞒不住的。 “你要帮她保吗?” 宋连荷敛下眸光。 老实说,她也很纠结。 医者面前,没有坏人,只有病人。 若她不是医者,不必承担这份救死扶伤的责任,她才不会管柳氏死活呢! 可她偏偏是。 宋连荷什么也不必说,曹莺就懂了,她摇头叹息:“你啊,没救了。” 宋连荷也挺委屈的,“我也不想~” 这是实话。 “可又不得不。” 这也是实话。 很快,轮到柳氏。 她虽然坐在一旁歇息了很久,可还是难掩面色苍白,人也着实是虚脱得很,被田嬷嬷扶起时,双腿都有些发软。 宋连荷皱眉,没有让彦闻他们初诊,而是让她直接坐过来。 曹莺在一旁,扫一眼柳氏,没好气道:“伸手。” 柳氏伸出手,宋连荷手搭上她的腕。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可柳氏还是狐疑地左看右看。 总觉得这位女神医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 宋连荷反复诊认她的脉象,的确已有落胎之相。 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平日是否作恶太多?” 曹莺扑哧一声笑出来。 柳氏变了脸,田嬷嬷则斥道:“大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连我们夫人都敢造谣?!” 宋连荷抬手,示意她少安毋躁。 “若不是作恶太多,又怎会报应夫人肚里的孩子身上?” 旁的也就罢了,可说到孩子,柳氏就急了,根本顾不得她说自己作恶一事,忙道:“神医可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宋连荷瞥她一眼,“有是有,但是需要夫人全力配合。” “没问题!你说,本夫人一定配合!” 之前瞧过那么多大夫,都说没办法,她是唯一一个给出肯定答复的,柳氏自是激动不已。 “首先,你要将自己的罪行一一写下来,不可有遗漏。但凡是你做过的缺德事,都要写下来。” “什么?” 柳氏震惊了,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要求! “我有何罪行啊?神医你莫不是……” “不写?那好,另请高明。” “不要!” 柳氏一咬牙,“好,我写!” 宋连荷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是恶行食恶果,那从今日起,便要多做些善事。” “那……去施粥?” “何必那么麻烦?夫人多购些行医馆的药,分发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穷苦人家就好。” 柳氏气得快要咬碎了牙,敢情她这是做生意做她头上了! 可她又不敢不从,只好应声:“好。” “接下来……” “怎么还有?” “夫人不愿意?那就另……” “愿意!愿意!自是愿意的……” “很好,那接下来夫人就要卧床休息,直至生产前都不得离榻。” 这一点倒不为难,对于胎象不稳的孕妇来说,的确需要长久卧床。 “最后……” “还有?” “……” “神、神医请说。” 柳氏脸上的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只盼着别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宋连荷瞥她一眼,道:“恕我直言,依夫人品性很难抚育这个孩子,需得认个妥帖的干娘才行。” “什么!” 柳氏气得拍案,花些银子也就算了,还要把儿子都让出去?! 田嬷嬷却小声劝道:“夫人,先度过眼前这一劫再说。不就是认个干娘嘛,届时认不认,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柳氏转念一想,也对。 于是,气更消了些,“那就等孩子出生后……” “现在就认。” 宋连荷道:“曹大人的夫人,亦是当朝二品诰命夫人,我瞧她最合适。” “曹……” 柳氏下意识去看曹莺。 “我可不想要个弟弟,尤其还是这一家的。”曹莺也是直摇头。 柳氏肚里的孩子,怎么说也算是宋连荷的弟弟,她不想他跟在柳氏这种品性母亲身边。 曹夫人就不同了,她教育的子女都是心地纯良的,将这孩子交给她,宋连荷还是放心的。 “这是最后一个要求,夫人不答应就算了。请吧。” 柳氏急得面红耳赤,眼下女神医就是她的全部希望,认干娘就认吧! “好!我答应!” 第182章 在要账方面,曹小姐是把好手 柳氏勉勉强强当着曹莺的面,亲手写了封书信并交与她。 在大承认干亲是很讲究的,要在孩子出生后,挑个黄道吉日,要备上厚礼去干爹干娘家里认亲。干爹干娘家则会回赠礼物并摆设酒席,同时还要写认亲文书交由府衙存档。 所以,柳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下此事,那就做不得假。 随后,宋连荷将她带入内室。 不大一会,里面就传来柳氏的尖叫声—— “啊!夫人!” 田嬷嬷急得要上前,被曹莺给拦住了,“神医医治时,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他们对宋连荷医治的手法方式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连彦闻和苏华清那边都不曾分过眼神。 “你们对我家夫人做了什么?若是我家夫人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曹莺手一掐腰,没好气道:“这么点疼就受不了?那别来我们行医馆啊!求我们办事还敢来威胁我们?怎么着,不想保住你家夫人肚里的嵬了?” “你……” 田嬷嬷气得不轻,可也不敢说不保这种话。 这孩子对夫人有多重要,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不多时,柳氏手捂着一侧臀,艰难地走出内室。 “夫人!”田嬷嬷立即迎上去搀扶住她:“夫人,刚才里面发生何事了?您怎么叫得那么惨?” “我……” 柳氏咬了咬唇,脸上青红交替,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刚才神医拿着一根装着水的竹节,大约三寸长,另一端连接着一根又长又细的针。 神医让柳氏脱下亵裤,柳氏当时大惊失色就要斥责她,女神医特别不耐地问一句:“你想不想保住腹中胎儿了?” 最后,柳氏一咬牙,脱下了亵裤…… 就在这时,那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臀肉,疼得柳氏一声尖叫,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神医貌似将里面的水推进了肉里,之后拔出针,说了句:“好了。” 如此,柳氏便成了这样。 田嬷嬷去质问宋连荷,为何要拿针扎夫人,宋连荷正在净手,眼皮都没撩一下便说:“你家夫人以后每日都要扎上一针。” 她给柳氏注射的是现代保胎常用的黄体酮,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可以提取黄体酮的植物,她才做了几支注射器,想着这边的孕妇应该会用得着。 没想到,柳氏竟用上了。 “什么?!” 柳氏急道:“为何要每日都挨上一针?” “给你保胎用的。” 宋连荷擦净双手,“你也可以不必听我的,至于结果,那就与我无关了。” 行医馆女神医声名在外,柳氏如今算是破釜沉舟了,既然她说能保便只有相信对方! “好!那便每日一针!” 宋连荷将针和药瓶都交给了田嬷嬷,讲了操作方法。 得了药后她们刚要走,又被宋连荷叫住:“将诊金结一下吧。” 随即,朝曹莺递个眼色。 曹莺马上笑容满面,态度较刚才不知要好了多少! “来来来,宋夫人,咱们来算一下……” 曹莺算盘拨得飞快,珠子噼里啪啦一阵拨拉后,抬头笑得更热情了:“今日诊金,共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柳氏惊呼,被针扎了那么一下,就要她一千两? “将军夫妇的子嗣何其珍贵,那可是小金豆啊!难道还不值这区区一千两?还是说……将军夫人拿不出啊?” “本夫人怎么可能拿不出!” 柳氏去看田嬷嬷,后者马上为难道:“夫人,都怪奴婢,走得匆忙,忘记带银子了……” 曹莺一笑:“没事,我让伙计随你们去府上取。” 柳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去翎王府找我女儿……也就是翎王妃!找她要便好。” “当真?” “本夫人骗你做什么!” “呵呵,那还劳烦夫人立个字据。” “看清我是谁,我可是将军夫人!还需立什么字据?” “知道您是将军夫人,这不是您拿不出银子嘛,你要是有银子,也无须这么麻烦。您说您带着这么多人来我们行医馆,知道的是求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早就打好了算盘,不想给银子才……” “本夫人写就是!”柳氏脸色难看,匆匆写了张欠据后,带着人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曹莺啧啧有声:“都不管女儿才刚成婚,就差人去要银子,也不怕让女儿丢脸……宋郗兰也是够倒霉的了。” 宋连荷笑笑:“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只怕以后她都要仔细回忆一下,才会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另一侧,全程围观的苏华清,啪地展开扇子挡在嘴边,与彦闻小声道:“连宿敌都敢救,她就不怕引火烧身?” 彦闻抬眸,清澈明亮的眸朝她这边看过去,“她若不救,那就不是宋连荷了。” 苏华清“咦”了一声,凑到他面前仔细地端详:“容柏,你不对劲啊!” 彦闻轻咳两下,“行了,快干活吧。” “不是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在这里给你们当牛作马,非但没句感激的话,还如此斥责于我,实在是……” “大夫……” “来了!大爷,您哪里不舒服啊?” 苏华清顷刻间就以饱满之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变脸的速度连彦闻都称奇。 曹莺将柳氏写的欠据揣好,整整衣衫,双手理过鬓间,摆正插在头上的步摇,扭摆着腰际,执起香帕朝众人挥了挥,“我去要账了,等我凯旋!” 苏华清将手虚虚放在唇边,喊了声:“二掌柜好威风!” 众所周知,在要账方面,曹小姐是把好手。 尤其是要昔日情敌的账,更为曹小姐平添几分斗志。 彦闻去看宋连荷,“要不要我陪她一同去?” “不用,魅姐会跟着。” 宋连荷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掌柜的,咱们该招几个坐堂的大夫了。” “嗯,我也正有此意。” 如今医馆生意越做越好,她得抽出时间研制新药,行医馆加盟也在进行中,只要契约签订,加盟再加上前期货款,粗略算下届时会有五六万两银子!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想想就觉得兴奋!之前医馆赚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用来采购药材了,所以,建立自己的药园种植药材,迫在眉睫…… 她这么能干,等周沧晏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大吃一惊! 周沧晏…… 想到他宋连荷即刻又像泄了气一般。 唉,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没有豫州的消息呢? 申阜那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还是说……他遇到了危险? 唉,罢了。 各人有各命,若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就好好赚钱好好花钱,带领擎王府上下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也算不辜负他了。 第183章 这纯正的宫斗气息扑面而来 曹莺是一个时辰后回来的。 行医馆已经打烊了,双叶和宋连荷就站在门口嗑着瓜子朝外张望。 曹莺也是个急脾气,万一跟宋郗兰发生争执怎么办? 不过有玄魅跟着应该还不至吃亏…… “小姐!马车!” 双叶指着前方曹府的马车,那是曹莺出入医馆的专用马车。 “我去准备晚膳!” 双叶见人回来了,就赶紧去了后厨。 宋连荷迎过去,曹莺从马车里下来,看上去情绪并不高,好像受了委屈…… 宋连荷扔掉手中瓜子,拍了拍手,“宋郗兰欺负你了?” “没有。” 曹莺垂眸走近,表情期期艾艾的,“连荷你说,我当初为何就那般执着于他呢?” 宋连荷想了想,“你瞎了?” “……” 曹莺扑哧一笑,上前去就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还说我呢!你不也哭着喊着要嫁他?” 宋连荷倒吸一口凉气:“咱能不提这茬了吗?谁年少轻狂时没瞎过几回啊?” “嗯!说得也是!” 宋连荷歪头看她,“所以,银子要回来了吗?” 曹莺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一拍自己的荷包:“都在这呢!一个铜板都没少!” 宋连荷挑起大拇指:“还得是咱们二掌柜!” “自然!” “那便来说说吧,去翎王府都发生何事了?” 曹莺抿唇,沉默片刻才徐徐开口:“就是再见他……哎呀,你知道的,心里难免会有些伤感。自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为一个不钟情于自己的人蹉跎了大好的年华,你说得对,我曹莺是有多瞎啊!唉~” 想到当初,悔之晚矣。 宋连荷心思微转,“那这银子……” “没错,正是他给的。” 曹莺说,她去见宋郗兰时,周君临刚好出现,她也没替柳氏母女隐瞒,直截了当就说是代表行医馆来结账的。 当时宋郗兰的脸色难看至极,还是周君临差人去取了银票,交给她时还说,不够了他可以再差人送来医馆。 曹莺有感而发,“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宋郗兰。” “那便对了!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只要把银子给咱们了就成!” 曹莺瞬间也感受到了银子带来的喜悦,她可是立志要做陵安城女首富的人! “王妃!” 这时,申阜和阿俊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天色已晚,良叔让我二人接王妃回府。” “很晚吗?” 宋连荷抬头看一眼天边的火红,这还没日落呢。 不过,庞吉良都命人来接了,她自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 双叶还要留在医馆准备晚膳,曹莺答应会差人送她回去的,宋连荷便先随他们回王府。 阿俊虽然一直在申阜那习武,但到底还是宋连荷的人,再说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也无须避嫌,跟着宋连荷便坐在马车里。 “阿俊,你好像又长高了嘛,结实了不少,也晒黑了!” 宋连荷上下打量他,对于他的变化还是很满意的。 男人嘛,就该高高大大地壮实些才好。 他先前就是太瘦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现在好了,营养跟上后个儿头窜得很快,感觉几日未见就又往上窜了些,她都要抬头看他了。 阿俊笑着,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 “在镖局,也学到很多,大家也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宋连荷随手从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还有些碎银子,全都塞给他,“拿着。” “不,我不要。” 阿俊忙推辞,“我没在小姐身边伺候,不能要小姐的银子。” “别人的自是不能要!但这是小姐给你的,那就不一样了!”她用着轻声细语的口吻哄着他:“你是我带来的人,自是不能给我丢人!拿着,请教习师傅吃个茶,也算是你尽孝心了。” 阿俊垂眸抿着唇,“……谢谢小姐。” “跟我还客气什么!” 很快,马车到了擎王府。 “王妃回来了!” 清清和悠悠将她迎进去,“王妃,您可算回来了!桂嬷嬷来了!” “桂嬷嬷?” 又是哪位? 悠悠解释道:“桂嬷嬷是王爷的奶娘,在老太爷那边是负责内院的,老太太过世得早,家里大小事基本上就都是桂嬷嬷说了算。” “哦~” 宋连荷明白了。 清清在一旁着急道:“桂嬷嬷还是程姑娘的干娘。” 悠悠:“而且此次是程姑娘陪着桂嬷嬷来的。” 宋连荷眨眨眼眸:“所以呢?” 这人物关系有点绕,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清清一跺脚,“王妃!您是不是忘了?程姑娘喜欢王爷啊!” “啊~” 这下她懂了。 “程穸钿该不会是特意请她来的吧?” 怪不得良叔明知她在医馆,还突然派人过去接她。 清清和悠悠欣慰地看着她,默契地点头,眼神好像在说“您总算是明白了”。 宋连荷对此倒没什么反应,随便什么人来,都不会影响她的小日子。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简单。 被请去前堂大厅时,宋连荷还是一脸蒙。 这饭都没让人吃一口呢! 堂中端坐一位老妪,身着赭色旋袄,外罩棕黑色褙子。 老妪头发半白,梳理得服帖,额间一条抹额,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凌厉。 是个狠角色。 庞吉良垂手而立,见宋连荷进来,一个劲地朝她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去惹座上那位。 老妪端起茶来吃,缓缓道:“这位便是别芜我儿娶的女人?” 宋连荷:? 这纯正的宫斗气息扑面而来~ 嗯,就是这个味儿! 程穸钿站在一旁,俯身低声道:“干娘,她就是宋连荷,宋行风的女儿。” 宋连荷挑起一侧眉梢,一笑:“看来,程姑娘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宋行风早已写了断绝书,早在成婚前,我便与宋家再无关系,我是从侯府嫁过来的。程姑娘若是不愿意称呼我为一声‘县主’,那便随府里其他人唤我一声‘王妃’。免得旁人说我们王府出来的人没有规矩,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程穸钿吃了瘪,气得红了脸:“宋连荷!你真是不要脸!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天过海,你是如何欺骗少主娶你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 第184章 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宋连荷狐疑地看向她,“程姑娘这是何意?什么叫我欺骗你家少主?本王妃与王爷那是圣上赐婚,你的意思是圣上诓骗你?” 程穸钿却是不屑冷笑:“你少拿圣上压我!我才不怕呢!” 她是在遂北长大的,那里的人只认骆老太爷,才不认什么承孝帝。 不过,这是陵安城,稍有不慎就会给周沧晏招来祸事。 所以,桂嬷嬷瞥一眼干女儿,轻咳一声,示意她小心祸从口出。 庞吉良些刻连忙上前,道:“王妃,这位是桂嬷嬷,是王爷的乳娘,亦是遂北老太爷府上的管事。” 桂嬷嬷看向宋连荷,肆意打量的眼神着实不算客气。 “宋小姐,老身听了些关于你的事,特地来想向你求证一二。” 从她不肯唤自己“王妃”就能看出她是有多满。 “好说。”宋连荷径直走到另一侧,大方落座,“桂嬷嬷有什么尽管问。” 程穸钿见她在干娘面前还敢端架子,气道:“我干娘是少主的乳母,那便是你的长辈!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你有没有规矩啊?” 宋连荷嗤笑:“没规矩的一直都是程小姐吧!这里是擎王府,不是你们遂北老家!本王妃是擎王殿下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是这王府里的主子,有何坐不得?”说着又去看桂嬷嬷,道:“至于桂嬷嬷,她的确是王爷的乳母,可也只是乳母,是拿着月钱做事的婢!这话说来好笑,既不是生身之母,又没有个名分,有何资格成为本王妃的长辈?骆家便是如此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啪! 桂嬷嬷气得拍案,扭头瞪着她:“好一枝路柳墙花!休要逞这牙尖嘴利之能!你且说说,你是不是假借有孕之名,骗我们家别芜娶你?!” 庞吉良一怔,“嬷嬷……” “你闭嘴!” 桂嬷嬷在这些人面前,素来极具威仪,说一不二。 庞吉良忍下声气,没敢再言语,却担忧地看一眼自家王妃。 清清和悠悠分站她两端,也吓得不敢抬头。 “什么有孕?”宋连荷不解,“这都打哪传出来的谣言?” “谣言?”程穸钿冷笑,“庞管家,您来说说,这是不是谣言?” “呃……这……”庞吉良为难得直皱眉。 “不是良叔,你这支支吾吾是何意?” 宋连荷真被气笑了,“我自己就是医者,有没有孕我会不清楚?” “庞吉良!”桂嬷嬷一声厉喝,庞吉良立即上前,拱手道:“回嬷嬷……确有此事。” 宋连荷这下笑不出来了。 若说别人陷害她也就罢了,但良叔她是万万不信的! “良叔,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怀孕,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听谁说的?” 庞吉良看向她,无奈道:“王爷。” “周沧晏?!” 宋连荷这下坐不住了。 敢情这谣言的源头是周沧晏啊!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讲? “你还有什么话说?”桂嬷嬷拍案而起,来到宋连荷身前瞪着她道:“我倒是别芜怎么突然间娶了你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原来是使了这等龌龊手段!穸钿,将她给我绑起来!” “是,干娘!” 程穸钿满眼放光,等的就是此刻。 她刚要上前,庞吉良赶紧拦住,“嬷嬷还请三思,王妃她毕竟还有王爷的骨肉……” “良叔!你被这个女人给骗了!”程穸钿指着宋连荷,怒道:“她根本就没有身孕!是假的,她是骗少主的!” “什么?没、没有?” “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淮公子,是他亲口说的。” 庞吉良一下子僵在原地,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听到程穸钿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这一切真的是她自编自导,可宋连荷才是最冤的,从始至终就没人来问过她这件事!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被怀孕,她也很纳闷的! 程穸钿的手就快要搭上宋连荷时,一只茶碗倏地飞过来。 程穸钿身手自是好,立即避过后,警惕盯向门口。 玄魅手握短剑,朝这边缓缓走过来:“我看谁敢动王妃。” 看到她的那一刻,宋连荷好想哭~ “魅姐……” 他们造黄谣! 玄魅走近,瞥瞥她又翻了个白眼,“那点出息。” 随即她横在宋连荷身前,冷眸逼视,“程穸钿,这是擎王府,容不得你撒野。” 程穸钿难以置信:“玄魅,你刚才没听见吗?这个女人她欺骗少主!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我不过就是执行主公临走前的命令,保护好王妃,其余一切要等主公回来后再做定夺。” 桂嬷嬷骤然出声,“你尽管绑了,出了事,老身自会担着!” 玄魅仍旧面无表情,“嬷嬷担不了。” “你这是何意?” 桂嬷嬷的权威一而再地被挑衅,早已失去耐性,准备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看来,是老身在遂北待得太久了,以至于你们都要忘了老身是何许人!”说罢,便厉声道:“还不把人拿下!” 话落,自窗口和门外,顿时涌进十几名蒙面黑衣人,将宋连荷团团围住。 宋连荷吓一跳,第一时间就躲到玄魅身后。 偷偷伸出头往外看时,瞄到了为首黑衣人悬挂在腰间的虎符,猛地想起原文有提过,遂北地区最彪悍的两支私卫,一支是周沧晏创立的蚩哮,另一支便是骆老太爷的私卫队——虎喙。 虎喙是世代传承的死士组织,由骆家先祖所创。 先祖为虎喙娶妻纳妾,繁衍后代,再之后便是子承父业,世代以性命守护骆家为己任! 所以,比起蚩哮,虎喙其实更可怕,子子孙孙后代绵延,永远都杀不完似的! 没想到,骆老太爷竟把虎喙都派来了!也就是说…… 宋连荷倒吸口冷气! 怪不得桂嬷嬷如此嚣张,原来、原本想要抓她的其实是……是骆老太爷! 宋连荷顿时腿软了,真是哭都不会哭了。 而守在她面前的玄魅,也在虎喙出现的那一瞬,身形僵住。 为首的男子缓缓上前,沉声道:“玄魅,虎喙的兄弟姐妹,从不会将刀剑对准自己人……你要违背祖训吗?” 第185章 欺骗少主的坏女人! 看着玄魅挣扎片刻,还是慢慢放下短剑,宋连荷都要震惊了,“不是吧姐妹?!” “对不起。”玄魅声音压低,很压抑,“我不能违背祖训。” 桂嬷嬷冷笑一声,随即下令:“还不带走!” “我看谁敢!” 申阜带人大步进来,拔剑与虎喙的人对峙,“没有王爷的命令,你们谁也别想带走王妃!” 宋连荷感动得快哭了,关键时刻还得是申镖师啊! 桂嬷嬷斥道:“申阜,连老太爷的命令你也不听?” “我等只听王爷的命令!” 虎喙为首的男子,慢慢回过头去看玄魅,“你来解决。”说完,亲自上前去抓住宋连荷的胳膊,拎着人就往外走。 “小姐!” 阿俊急了,可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这些死士的对手,在人家手上过不了两招,被人一脚就给踹出老远! “站住!放开……” 申阜要追上,身前人影一晃,玄魅持剑拦在面前。 他懵了,“玄魅!你疯了!” 玄魅咬牙,一字一句:“别逼我。” 申阜也怒了,从腰间抽出流星锤,“你给老子让开!” 玄魅二话不说持剑冲上去—— 宋连荷看到这边打起来,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手摸向腰间,捏出一个小纸包…… 蓦地,手腕被男子捏住。 同时,手中的纸包也被抽走。 男子不过就拿起来从鼻下扫过,挑下眉,似乎知道这是什么。 “你听我解释,这就是普通的花粉……” 男子哼笑了声,下一瞬,她所谓的普通花粉,便扑鼻而来…… 宋连荷一滞,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人也跟着软软倒下去…… —— 宋连荷做了个梦。 她成了销冠,公司年会百万大奖,她是最终得主。 她站在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正准备发表获奖感言呢,空中突然一道惊雷,咔嚓一声劈下来,直接击中她—— “啊——” 宋连荷是在颠簸的马车里醒来。 她愣了老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没有销冠,没有百万大奖,只有电闪雷鸣。 她手脚被缚,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马车速度很快,她的头时不时就会撞到门板上。 “有没有人啊?” 宋连荷才一出声,就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喉咙也是又干又痒。 想到什么原因,宋连荷也只有苦笑的份儿。 她藏在腰间那包东西,是经过她改良的迷药,这么说吧,别看这点剂量,让一头骆驼睡个三天三夜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无毒无公害,保证只是单纯地睡一觉,身体会处于休眠状态,不会有生理性代谢需求,更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药调配好后都没来得及实践呢,没想到,她就给用上了。 可如果真睡了那么久,那她现在岂不是早就出了陵安城?!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马车却在这时停下了。 车门被人打开,阳光刺激得宋连荷立即闭上眼睛。 “呵,还以为死了呢。” 她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日腰佩虎符的虎喙首领! 一只大手拎着她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就把人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宋连荷摔到地上,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接着,又被人给提了起来,丢包袱似的给甩到了马背上。 “我带她去见老太爷。” 男子吩咐一句,翻身上马。 宋连荷趴在马背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从男人的话能够判断出,他带她去见的应该是骆老太爷,而骆老太爷又久居遂北,那她此刻便是身在……遂宁城! 宋连荷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自己配的药够安全够强效,才不至于感觉到途中的煎熬,真是眼一闭一睁,就到了大承西北最北之地。 尽管没有好好看向四周,她也能感觉得到,这里气候干燥,光照强烈,地面都是尘土…… “噗——” 她赶紧闭上嘴巴,鼻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 男子一副根本不顾她死活的架势,这一路快马,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颠了个儿。 终于,他勒紧缰绳,马匹停下。 宋连荷被人从上面拎下来,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连张嘴骂一句的力气都没了。 男子戴着面罩,嫌弃地看她一眼,拿脚踢了踢她:“没死就自己走。” “……死了。” 宋连荷费力挤出这两个字,干脆就挺尸再也不动。 男子眼神更是不耐,但还是把人扛起来,大步踏入仪门。 “放……放我下来……我真的要吐了……” 宋连荷胃很不舒服,长久未进食,醒来后又被这么折腾一番,这会一阵阵地疼到痉挛。 男子充耳不闻。 “啊!我真的要吐了……呕……” 男子脚步滞住。 “呕……” 男子深呼吸,调转方向,穿过宅院来到一侧厢房,推开门就把人给丢到里面。 他转身就走。 很快,来了两个丫鬟,进来后便嫌弃地掩住鼻口,“哎哟,臭死了!” “听说她就是欺骗少主的那个坏女人!” “哼,她何德何能,劳烦咱们闽大哥亲自去抓她回来?” “瞧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皮肤这么白,一看就是狐媚子,惯会魅惑男人~根本配不上咱们少主啊!” “待会见了戎主,有她好受的!” 两人虽嫌弃,可也得替她将身上污秽清理干净。 粗鲁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上手便扯开她的衣襟…… 宋连荷已经快要被折腾没了半条命,随便她们怎样好了。 片刻后,男子重新出现。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看见宋连荷换上了他们当地的女装,冷声道:“你是自己走还是……” “自己走!” 宋连荷刚才休息一会,跟那两个丫鬟讨了杯水喝,腿上慢慢也有了些力气。 她撑着起身,慢吞吞地跟上他。 只是身上这衣服是临时找来的,套在她身上又长又重,再加上她过于纤细,走起路来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看上去极不协调。 宋连荷也是无奈,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便弯下腰将厚重的裙摆系起来,又将袖子一圈圈挽起,露出半截白脂玉似的小手臂。 男子一怔,随即将视线调向别处。 宋连荷又将腰封解下,重新扎紧,这才感觉如释重负。 理理鬓边的发,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好了,走吧。” 第186章 我不要脸,你要脸? 钟师闽瞥一眼身侧的女子,不同于潇洒恣意的遂北女子,她的皮肤过于白皙细腻,一看便知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瞧着便是…… 无用。 这一路宋连荷细细观察这个地方。 不同于陵安城的繁华,遂宁充满地方民族特色。 站在二楼朝下望去,她所处的这幢楼更像是座宫殿,四周建筑有点像陵安城的四合院,有宅院、花园等等,占地面积极广。 作为世袭的戎主,骆家在这儿就像是个土皇帝。虽为臣子,可皇帝对骆家一直都是忌惮的,多年来,都是靠联姻来维持这种平衡。但在戎主骆赋邦之女,敬敏贵妃骆朝颜死后,一切就都变了。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遂北居住着很多少数民族,大多骁勇善战,勇猛彪悍。 换句话说,到了这儿就是插翅也难飞。 宋连荷心下幽幽叹息,反派就是个无处不在的危险! 正堂,亦是议事堂。 宋连荷被带进去,抬眼就看到端坐在堂中的老者,正在闭目养神。 老者个头居中,头发花白,穿着一件赭黄色圆领袍衫,腰间束着棕色革带,革带上装饰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足蹬一双尖头牛皮靴,裤管塞进靴口。 虽然只是端坐着,却是掩不住一身的悍匪霸气。 桂嬷嬷和程穸钿分别站在左右两侧,见到宋连荷,桂嬷嬷便向老者柔声道:“老太爷,人带来了。” 钟师闽把人带到后,便抬起左手放在右胸前,微微躬身行礼,然后退出正堂。 骆赋邦缓缓眯起眼睛,“好一个……” 不待他说完,宋连荷随即扑通一声跪下来,“外孙媳宋连荷,见过外祖。” 话落,直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宋连荷的想法很直接,伸手不打笑脸人,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喊冤,不如把周沧晏正妻的身份坐实! 只要她一日是周沧晏的妻,这些人就休想动她! 骆赋邦慢慢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娃。 桂嬷嬷也厌恶地直皱眉,不过碍于老太爷在这,实在轮不到她说什么,否则定要先给这个女人点教训! 程穸钿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真是厚脸皮,一个骗子,她管谁叫外祖呢?! 她自然不像干娘那么能沉得住气,当即便斥道:“好个无耻的女骗子!‘外祖’也是你能叫的?!” 骆赋邦虽然没发话,可跪拜过后,宋连荷还是大大方方起身,抬眸道:“呵呵,不是我叫的,难道是你叫的?” “你……你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脸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整日惦记人家的夫君。” “宋连荷我撕了你这张嘴——” 程穸钿从小就喜欢周沧晏,这不是秘密,甚至骆朝颜都有意让外孙把她收进房里,只是周沧晏不肯。 她喜欢归喜欢,却从来没有人用这么直白又粗俗的言语道破事实。 程穸钿恼羞成怒,拔剑就要冲上前去了结了她! 可宋连荷不怕,仍旧昂着头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这是遂寕城!是骆老太爷的地盘! 他特意派出虎喙把自己弄到这来,就不会让她轻易死掉,尤其是死在程穸钿这种恋爱脑手中。 “穸钿!” 桂嬷嬷厉声制止,随即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来。 “干娘,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吗?我若不杀她,怎消我心头之恨!我今日定要……” “要干什么?” 骆赋邦终于发话了,“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那也是别芜娶回来的女人。你杀?你又有什么资格?” “我……” 程穸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桂嬷嬷忙道:“还不赶紧退下去!少在这里碍老太爷的眼!”说完就赶紧对她使眼色。 程穸钿也知道骆老太爷刚才对自己心生不满,所以,恨恨地瞪了眼宋连荷,收起剑就愤愤地离开了。 宋连荷的嘴角微扬,看来她猜对了,骆老太爷看重周沧晏,就不会随意处置他的人。 骆赋邦再去看宋连荷,不同于刚才的轻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意外。 从她能够面不改色地跪下来,叫自己一声“外祖”,就知道这个女娃比看上去要聪明些。 “好大的胆子!” 骆赋邦突然变了脸,抬手啪地拍上桌子,顿时将桌子碎个四分五裂。 饶是桂嬷嬷这样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你竟敢谎称有孕,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骗别芜娶你!” 骆赋邦气倒也是真的气。 想当初影卫传来消息,说骆家就要迎来个小少主时,他别提有多开心了,小重孙的名字都连夜想好了! 结果倒好,这一切竟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编造的! 即便不杀她,他也要斩断她的双腿双手! “谎称有孕……”宋连荷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好像没忍住,哼笑一声:“外祖……” “你这种女人不配叫我外祖!” 不叫就不叫。 宋连荷随即改口,“好,骆老太爷……” 桂嬷嬷又喝了一声:“骆老太爷也是你叫的?” 宋连荷深呼吸,“好,骆老头。” 骆赋邦一怔,桂嬷嬷也愣了住。 她是不是不知道骆赋邦的行事作风?她是不想活了吗?! “周沧晏是您外孙,您应该很清楚才对,我何德何能,可以骗得住堂堂擎王?遂寕城少主公?” 骆赋邦虽一脸冷漠,但也没否认。 桂嬷嬷冷声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谁知道你暗地里都使了什么腌臜手段!” 随即她又回过头对骆赋邦轻声道:“老太爷有所不知,此女在陵安城中名声极差!苛责下人不说,对待父母更是不敬不孝!早些年便与翎王定过亲,人家翎王知她品性,压根不搭理她,可她却几次三番投怀送抱……此事在陵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翎王娶了她的姐姐,她是因为气不过,才设计嫁给了少主公。老太爷,您可要替少主公做主啊,此等劣迹斑斑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少主?如何做得了这擎王妃?” 骆赋邦怒不可遏。 啪,又一张梨花木的桌子裂了开。 第187章 饿了还不让人说?! “来人!押入地牢!” 骆赋邦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进来,上前就要押走宋连荷。 “且慢!” 宋连荷上前一步,直视骆赋邦,“我就想问一句,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您连求证都没有,怎知桂嬷嬷说得就是真?” 桂嬷嬷冷笑:“我为何要诓骗老太爷?” “因为程穸钿是你干女儿,因为程穸钿喜欢我夫君,因为你想借你女儿巩固自己的地位!” “一派胡言!!” 宋连荷无视她,继续说:“你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奶娘,说得好听点是对我夫君有养育之恩,实则,有奶便是娘,不一定非你不可!你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想要继续舒舒服服地留在骆家,自然就要再多一重保障!所以,你就把脑筋打到你干女儿身上了,她若是能嫁给少主公,成为少主夫人,你就成了最大受益者!既是少主的奶娘,又是少主夫人的干娘!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你……你……” “咱们再大逆不道点,说不定你还有个私生子呢?等到老太爷百年之后,少主做了戎主,到时你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够狠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少主,程穸钿那脑子又不是你对手,这遂寕城可不就是要落入你手中了!然后,你再传给你私儿子……啧啧,这遂寕城怕是要改名换姓了。” 桂嬷嬷气得手捂胸口,脸色铁青,“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这是中伤!挑拨离间!” 宋连荷严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才没有中伤呢!我们陵安城内早就传遍了呢,你又不在陵安城里住,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真的?” 骆赋邦这时慢慢抬眼去看她。 “你还说你不是中伤?且不论你说得是真是假,我们遂寕城里的事,陵安城的人怎么会知道?还说什么早就传、传遍了……” 桂嬷嬷直到此时才隐约咂摸出味来,表情有丝不对劲。 结果,宋连荷爽朗地笑了,“没错,我就是胡编的,而且是适才刚编的。可我若是咬死了不承认,请问桂嬷嬷,除了以死明志,你又如何能证明我说的不是真的?” “你说得天花乱坠,不过就是想要掩饰你的丑事!” “那又怎知桂嬷嬷这样一味地针对我,不是在替你干女儿谋前程?哎呀,我忘了,应该是桂嬷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桂嬷嬷那是周沧晏的乳娘,是这殿里的管事! 她曾发愿,为报答骆家恩情,终身不嫁,赢得一片赞誉,在这遂寕城地位极高。除了老太爷,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 可这个宋连荷,竟然敢……敢造此等粗鄙不堪的谣言! “你辱我名声,我今日定要你的命!” 宋连荷一笑,“哟,嬷嬷这就怒了?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受辱吗?可嬷嬷污蔑起别人来,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未经求证的事也是张口就来!今日幸亏是我,不会惯着你这种居功自傲倚老卖老的!倘若换了个心眼小面皮儿薄的呢?百口莫辩之际,岂不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即便是那样,嬷嬷您可能也只会说一句,她这是心虚了……” 桂嬷嬷已是气得站也站不稳,两眼似要喷火,恨不得手撕了她! “我呢,自小在陵安长大,不是你们遂北的人,也不清楚这里的规矩。不过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知道知人善任、任人唯贤的道理,而不是任人唯亲。” 这几句话,等于是直接打骆赋邦的脸! 宋连荷倒也不是道德绑架,她跟桂嬷嬷接触过这两回,便以看出此妇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她不信骆赋邦看不出来! 桂嬷嬷不过就是占了骆家没有女主子的便宜,才会这么目中无人耀武扬威的。 对于骆家祖孙来说,只要她没犯什么大忌讳,妇人家的那点小算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她错就错在,不该来惹自己! 桂嬷嬷突然跪下来,“老太爷~您听到了吧?她这是想要逼死我啊!我是发过愿终身不嫁的,可她却说……却说什么私生子……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我哪有脸活啊!” 骆赋邦一直都垂着视线,从刚才就是这副模样了,两人间的话,他好像是听了,也好像没听。 “好笑,嬷嬷一个半老徐娘都活不了,我正值二八碧玉年华,被你这般羞辱,又当如何?” “宋连荷你——” 宋连荷无视她,对着骆赋邦便硬声道:“还有骆老头,我当您是我夫君的外祖,才对您尊重有加。但我宋连荷也不是个盲目无脑之人,我敬您,那得是您值得我敬!若您不讲道理只会任人唯亲,那您这外祖,我不认也罢。反正,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我家林侯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 说着便瞥一眼桂嬷嬷,嗤笑道:“呵,那些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别说是哄骗他了,连身都近不得!才不像某些人,耳根子软、没主意、惯会和稀泥!” 骆赋邦原本还是老僧入定深不可测的模样,谁知,顿时破功,又被她三言两语给气得跳起,“你把话说清楚!你说谁耳根软?说谁没主意?!” “谁应的就是说谁。” 宋连荷径直转身,“我饿了,要去吃东西了。” “站住——” 宋连荷站定,做个深呼吸,转身就掐起腰来瞪圆了一双眸,像只发威的小鹿。 “干吗?冤枉我就算了,还想饿死我不成?” “……” 骆赋邦这一把年岁了,又是遂北之主,居然有敢这样朝他吼?! “我被你们掳来,在马车上昏睡了五日,才刚醒过来,水都不给喝一口,就被当成犯人一样审!我说饿了有错吗?就算要去刑场,也得给碗砍头饭吧!!” “……” 骆赋邦被她气得干瞪眼,宋连荷也不怕,狠狠把眼瞪回去! 骆赋邦突然转身直甩袖子,“滚滚滚!快滚!” “老太爷!” 桂嬷嬷怔在原地,就这么让她走了?! 宋连荷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吼了声:“哪有饭吃?!” 骆赋邦也是没好气的,“出去找丫鬟!饿不死你!” 第188章 唉,由奢入俭难啊 宋连荷是真的饿了。 昏睡时,身体机能处于休眠状态,不会感觉到饿。 可她被那个虎喙折腾得吐了一通,又被骆老头和桂嬷嬷气一通,身心消耗巨大,会饿是很正常的! 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个大瓷碗,正大口吃面疙瘩汤。 一位穿着紫色袍衣的胖胖大婶,又给她端来一碗。 “慢慢吃,不着急,不够还有呢。” “谢谢弥姐。” 宋连荷刚要接过来,就被一柄剑挡住。 她抬头,对上钟师闽的视线。 “空腹太久,不易饱食。” “……” 宋连荷是医者,怎么会不懂这些常识? 只是克制不住罢了,再加上弥姐煮的面疙瘩汤是真的很香,吃过一碗就想吃第二碗。 “哼,一个欺骗少主公的女人,还有脸在这里吃面疙瘩?如今粮食紧缺,咱们都不常吃的东西还给她吃……我宁愿拿去喂狗!” 听到后面的碎碎念,宋连荷转过身。 后面是个正在烧火的丫头。 她身材高挑,看年纪比宋连荷还要小些,身材匀称健美,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她叫达溪,负责厨房烧火,从钟师闽把宋连荷带到这里时,就对她没个好脸色。 宋连荷就是笑笑,压根没当回事。 倒是钟师闽,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是没说话。 吃饱喝足,宋连荷站起身,拍了拍小肚子,对着弥姐诚心道:“谢谢弥姐。” 弥姐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肚子饿了就来厨房。” “好。” 宋连荷走出厨房时,甚至还能听到达溪的抱怨,“弥姐!你干吗要管她?这个陵安来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宋连荷失笑,侧身问跟着她的男子。 “也是有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在你们这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我借肚里的孩子骗婚……你当周沧晏是傻子还是没脾气啊?即便我真有孕了,他会在乎?还任我威胁?” 她不明白,这么低级的谎言,居然也有人信! 男子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眼神冷冷的,“如果,他心悦于你呢。” 宋连荷愣一下,接着就笑得不行,“周沧晏?心悦我?”她连连摆手,“才不呢,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钟师闽懒得理她,将她带去一间厢房,“这是你的房间。” 宋连荷环顾一圈,自嘲道:“我还以为会是牢房呢。” “是啊,我也以为呢。” 说完,转身便走。 “嘁,真是不讨喜啊!” 她啧啧两声,然后推开门进去,房间不大,还算整洁,墙边是个通铺,大概能容纳三四人。 她茫然地看着,有点想念双叶了。 宋连荷穿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身边没人跟着,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甚至连肚子饿都要自己找厨房…… 唉,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也不知道他们在陵安城怎么样了,听说她被掳走,一定都被吓坏了吧? 还有彦闻,不知道有没有考中…… 宋连荷边想边爬上榻想要休息一会,一声怒吼吓了她一跳。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出去!” 宋连荷不解地看着进来的达溪,“这是你房间?” “这是我和弥姐的房间!” 宋连荷眨巴眨巴眼睛,点头:“嗯,以后就是咱仨的房间了。” 她是个想得开的,人被掳到这么远的地方,没睡牢房就不错了,跟别人挤一间又能怎样? 可达溪想不开啊! 别看宋连荷出身高贵,又是少主公的妻子,可不忠便是大忌,即便达溪只是个烧火丫头也会瞧不起! 与这样的人在同一屋檐下,那是对她的侮辱! 她二话不说,上去就粗鲁地将宋连荷拉下榻,“这里不欢迎你!” “你放手!” 宋连荷也怒了,先前让你痛快几句就得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她力气没有达溪大,可她是医者! 她不过就是伸手戳了下达溪肋间某处,达溪就像触电一般,疼得撒开手,“你……你……你会巫术!” 宋连荷揉揉被她抓痛的胳膊,“这位姑娘,你听好了,我或许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咱们相安无事那是最好,可你要是一直这么不依不饶没事找事,那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直接脱了鞋子上榻,拉过角落里的被子就盖在身上。 达溪还只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她这么一气,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宋连荷蒙着被子,不耐地翻了个身,倏地又坐起来,“不是我说大姐,你欺负人你还有理了?怎么,打不过就哭?是比谁的哭声大吗?” 达溪红着眼睛瞪她:“你配不上少主公!少主公是我阿姐的!” “你阿姐?”宋连荷狐疑地看她,“程穸钿?” “呸!她才不是我阿姐呢!” 看得出,这孩子也讨厌程穸钿。 敌人的敌人,那就暂时不是敌人。 宋连荷顿时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于是,她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托腮,兴致盎然道:“你给我讲讲,你阿姐和周沧晏是怎么回事?” 达溪用力抹抹眼泪,昂起头道:“少主公在外征战时,无论去哪,都会带上我阿姐!他喜欢吃我阿姐烧的饭,喝我阿姐酿的酒!” “哦~”宋连荷懂了,“你阿姐是厨娘。” 达溪有点急了,“我阿姐才不是呢!” “你别误会啊,我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但是厨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不论是厨娘还是丫鬟……哪怕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不过就是分工不同罢了,谁也不比谁低贱。” 达溪听到这番话时愣了下,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谁也不比谁低贱…… 宋连荷淡淡地说着,像在拉家常。说话时略带点鼻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很舒服,就像有人在耳边哼着催眠曲。 达溪猛然回神,她在想什么? 随即又甩甩头,继续硬声道:“我阿姐和少主公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还教会了我阿姐骑马、射箭、识字……” “停。” 宋连荷打断她,好笑道:“说了半天,你阿姐到底哪位?” “她……” 提起阿姐,达溪的眼神逐渐黯淡。 “她、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嗯?” “她为了救少主公,失踪了。” 宋连荷微怔,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看到小姑娘那么伤心,顿时有些内疚,“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已经……” 达溪突然抬眼看她,眼神坚定得很,“我阿姐没有死!她早晚会回来的!少主公虽然娶了你,但他其实一直在等我阿姐,他心里也只有我阿姐一个人!” “呃,这位小妹妹,你可能误会了……”虽然知道此刻的气氛,很不适合科普,可宋连荷还是本着严谨的负责任的态度,笑眯眯地说:“你家少主公喜欢的那个人啊,叫宋郗兰。” 第189章 虽然丢人,可是保命啊 反正宋连荷是打定主意了,她是绝对不可能给女主背锅的。 书中的女配宋连荷惨死,她穿了进来,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达溪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不是……” 话没问完,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达溪!你这个小娼妇!听说师闽哥哥去厨房找你了……” 进来两个身材较达溪还要丰韵健硕些的女孩,一听到这两人的声音,达溪就像只奓毛的小野猫,低吼着亮出利爪…… 屋外已经打成一团。 “打死你这个小娼妇!” “还敢还手?你阿姐是个婊子,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让你勾引师闽哥哥!快说,还敢不敢了?!” 除却谩骂,竟听不到达溪一点声音。 “啊!烦死了!” 宋连荷已经被烦死了孙悟空表情包。 她又从被子里钻出来,做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然后穿上鞋子。 门被咣地踹开。 外面的人愣了下,齐齐抬头看向站在门内的人。 落霞余晖暖洋洋地照在女子身上,将她皮肤映衬得白到发光。 尽管像宋连荷这样纤细的身材与她细致瓷白的皮肤,很不迎合当地的审美,但美的就是美,两个丫环都看呆了。 宋连荷扫了一眼被两个丫鬟压在身下的“小可怜”,达溪知道自己此刻很狼狈,她不想被敌人看到,倔强地别开脸。 宋连荷又抬眼去看那两人,“就为了个男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陵安城来的女人?听说还是个什么将军的女儿……” “哼,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比起我们阿钿姐姐,真是差得远了!” “就是,都搞不懂少主公为什么要娶你!” 类似的话,宋连荷已经快要听到吐了! 从达溪的阿姐,再到程穸钿,好像任何人都能配得上他! 除了她。 心情莫名变得更糟糕。 她伸出葱段一般细长白皙的手指,朝达溪指了指,“这是我的人。” 达溪一愣,随即而来便是强烈的羞耻感,“我不是!” 宋连荷不敢,直视那两人,“要么赶紧滚,要么我待会让你们跪下来叫奶奶!” 她的警告,换来的是一通嘲笑。 “哈哈……你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吗?” “陵安城来的女人让我们跪下?还叫她奶奶?哈哈……” 宋连荷也不浪费时间,拿出刚翻出来的缝衣针,对着两人的后颈就一人扎了一针。 “啊!” 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她们叫骂着刚要伸手去抓她,两人突然又都不动了,接着,便是响彻整座宫殿的惨叫…… —— 达溪错愕地看着先前欺负自己的人,此刻正对着宋连荷拼命地磕头叫奶奶。 “奶奶……我们再也不敢了……” “啊!奶奶,我们错了……” 两人表情痛苦,不停地抓扯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像很痛,又好像很痒。 “呵呵,现在知道错了?” 宋连荷朝达溪那边努努下巴:“你们该磕头认错的人不是我。” “是是是。” 两人又赶紧跟达溪道歉。 达溪下意识退后一步,她们欺负她不是一两次了,她虽然不怕,可看到眼前这画面,还是说不出的讽刺。 动静闹得这么大,四周都是围观的,不时小声议论着,看向宋连荷的眼神都是陌生与畏惧。 当桂嬷嬷得知宋连荷用邪恶妖法和巫术控制了两个丫鬟,立即带着侍卫赶过去。 这时,宋连荷给了药方,两人火急火燎地去寻药了。 “宋连荷!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桂嬷嬷不问青红皂白,当即下令:“押进地牢!” “桂嬷嬷,你公报私仇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宋连荷直视她,手指达溪,“刚才发生了什么,你问她就知道了。” 桂嬷嬷侧过身,冰冷的视线毒蛇一般缠上了达溪,“达溪,你来告诉嬷嬷,你看到了什么?” “是……”达溪不由得瑟缩下,她又去看宋连荷,然后默默低下头,“回嬷嬷,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宋连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相信地去看达溪,后者却将头埋得更低了。 桂嬷嬷得意地瞥一眼宋连荷,“还等什么!赶紧押下去!” 宋连荷也慢慢敛下眸光,只是笑了一声,跟着侍卫就走了,连一丝挣扎都没有,走得那样决绝。 直到再也看不见宋连荷的身影,达溪也仍是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终是没能替她解释一句。 在她身后不远处,是戴着面罩的高大男子。 他抱着剑倚靠在墙边,冷漠的视线扫了面前女孩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宋连荷这一路都在骂自己。 让你多管闲事! 这下好了吧?亲手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了! 结果呢? 好人有好报没? 要不是自己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好看,她舍不得下手,现在就应该狠狠给它两下! “进去!” 她被人推进阴暗的地牢,当地气候的原因,还好不算潮湿。 牢门上锁,桂嬷嬷站在外面,身板挺得笔直,额间嵌玉的抹额为她彰显几分贵气,“呵呵,你先前在老太爷面前折辱老身时,可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宋连荷冷笑:“桂嬷嬷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去忙吧,恕不远送。” 墙角还铺了些干草,宋连荷也不嫌弃,过去就和衣躺下了。 “老身倒要看看,‘擎王妃’能硬气到几时!” 桂嬷嬷离开前,命人严加看守,没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宋连荷以为她不敢动自己,毕竟,上面还有个骆赋邦,她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擅自做主。 可当程穸钿出现在地牢时,宋连荷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 “宋二小姐,想不到吧?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你说,你怎么就落在我手上了呢?” 她手中缠了根漆黑发亮的鞭子,一看便知是个成色好的。 说不怕,那是逞强,依着宋连荷怕死的性子,她应该先说上几句好话,虽然丢人,可是能保命啊! 但此刻,她竟懒得说一句。 “把门打开。” 程穸钿吩咐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 宋连荷的呼吸也跟着滞住,尽管怕得快要将衣角抠烂了,她也没喊一句求饶…… 第190章 她此刻求饶,会不会显得太怂? 宋连荷有时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明明怕死,比谁都怕,可上来那股执拗劲,又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地牢的看守正逼她在承认自己是邪巫的认罪书上画押,她死死攥着拳头,手指掰都掰不开! 程穸钿嗤笑了声。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宋连荷,我是从死人堆里被少主公救出来的,从那以后我便跟着他上战场,什么没见过?” 她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尖轻轻戳向宋连荷的手腕,“你说,我若是将这儿的筋挑断了……” 宋连荷趴在地上,全身都是鞭痕,狼狈至极。 听到程穸钿的话,她紧握的拳头下意识要缩回来,谁知,程穸钿轻轻抬起脚,慢慢踩在她的手上…… “唔——” 好疼。 疼得宋连荷想哭。 这一切都要怪周沧晏! 如果没有他,她怎么会遭这么多罪? 承受这些的应该是女主才对啊,关她这个女配什么事?! “宋连荷!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程穸钿见她竟然在此刻还敢无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夺过侍卫手中的鞭子,用力抽在她身上! “你什么东西啊?也敢让他娶你?!” “你个下贱胚!他是你能碰的吗?” 程穸钿挥着鞭子,渐渐红了眼圈,咒骂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你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凭你也配?!” 鞭子抽在身上实在是太疼了! 宋连荷这回倒是想求饶了,却根本没机会也没力气开口了。 恍惚间又想到那次在崇政殿,周沧晏也被施以鞭刑,那时执行的宫人有问题,用浸了盐水带倒刺的鞭子。 她记得,周沧晏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可他还是将自己护在胸前…… 他那会一定比她现在还疼吧? 那她此刻求饶,会不会显得太怂?周沧晏一定会瞧不起她吧。 还有这书里的人也是,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打人鞭子呢?这玩意抽在身上就跟能刮一层皮似的,实在是疼…… 见地上的人不动了,侍卫也有点慌,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拦住早已变得疯狂的程穸钿。 “千长!千长!再打下去了,会出人命的!” “是啊,她毕竟是少主公的妻子……” 程穸钿猛甩开两人,红着眼睛死死瞪着他们:“她不是!少主公就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 “是是是,千长说得对!可是……可那这人也不能死在这啊……” “若是戎主知道,小的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抵的啊!” 程穸钿是出于妒恨,巴不得宋连荷死! 可余下的人却清楚得很,即便宋连荷罪该万死,那也得是戎主或是少主公发话才可惩戒,这毕竟是骆家的家事,其他人都没有资格。 程穸钿这时也冷静了,尤其是看到宋连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上密密麻麻交错的鞭痕,顿时舒爽畅快了。 “让她画押。”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走过去,一人拿着所谓罪责书,另一个人去掰她的手指。 那人小声说了句:“怎么掰不开?” 同伴赶紧示意他换另一只手,可那只手也是一样,谁能想得到一个女人力气会这么大,若是用蛮力扯开手指也会断。 “没用的废物!” 程穸钿斥道:“你们不动手,是想我亲自捏断你们的手吗?!” 她才不管宋连荷手指会不会断掉,她今日务必要拿到这份罪责书!有了它,戎主那边就会下令处置她,届时就算少主公有心救她也为时晚矣。 那两人对视,咬了咬牙,就要动手时,地牢厚重的大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 程穸钿眯着眼睛看过去,“钟师闽,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好像不归你们虎喙管吧!” 钟师闽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视线扫过地牢,里面的人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双手被侍卫拽着,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手臂,上面横着一道鞭痕,像是护着头时被抽到的。 钟师闽? 宋连荷隐约听到这个名字,发出微不可闻的嗤一声。 钟师闽何等耳力? 他微微挑下眉梢,径直走进牢房,低头瞥了眼,“人是我带回来的。” 程穸钿冷冷一笑:“怎么,你想保她?” “有何不可?” 钟师闽倏地抬脚,将拽着宋连荷的两个侍卫踹出老远,他侧伸手一捞,就将地上的人提起来,顺势扛在肩上。 唔~ 宋连荷被他扯到了伤口,眉头微微皱下,是真的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 呵呵,程穸钿是吧,这笔账她记住了! 程穸钿冲到钟师闽面前,持剑拦住他,气道:“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让开。”钟师闽看她的眼神很不耐烦,径直越过她。 程穸钿不死心地追上来:“钟师闽我知道你除了老太爷,从来就没将任何人放眼里,但你别忘了,我干娘桂嬷嬷于素娅有恩!要不是我干娘把素娅买回来,她早就做了傻子的童养媳!”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钟师闽的步伐停了下。 宋连荷这时脑袋晕晕的,可也听到了程穸钿的话。 素娅…… 好熟悉的名字,原文中好像有提到过。 但她为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见钟师闽停下,程穸钿一声冷笑,来到他面前,“素娅可是你的未婚妻……” 话没说完,钟师闽的剑骤然出鞘,剑横扫过来时,程穸钿面色一变,立即避开:“钟师闽!你敢对我拔剑?!” 尽管她动作很快,可还是快不过他的剑。 他慢条斯理地抖掉剑上的发丝,收起剑,目光冰冷至极:“再废话,下一次就要你的命。” 程穸钿武功自是不弱的,可是和虞喙的首领比起来,都未必能在他手上过三招。 这两人怎么斗,宋连荷不管,她现在真的好难受啊~ 她吃力地抬手戳了戳钟师闽,能不能先带她去治治伤啊?她可不想就这么嘎过去! 钟师闽突然全身一僵,腰窝那麻麻的,像被一根羽毛扫过。 他深呼吸,加快速度离开地牢。 “钟师闽!” 钟穸钿气极,马上带着她的护卫就追了出去。 可谁知,才到地牢门口,就被两名黑衣蒙面人拦住去路。 她咬着牙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虎喙无意与千总为敌,可也不怕与千总为敌。” 第191章 救命啊,她还不想死! 看着榻上的人在给自己号脉,钟师闽的眉梢挑了挑。 虽然钟师闽已让人给她涂过金疮药,但宋连荷深知,她不比他手底下那波狠人,这副小身板单纯治疗外伤恐怕扛不住。 于是,她又吃力地拿起笔,给自己开方子…… “医不自医,人不渡己。遂寕城虽地处偏僻,可也不是蛮夷荒地,大夫还是找得到的。” “找丈夫太慢,抓药再一来一回,倒不如直接去城里找棺材铺子。” 宋连荷开好了方子,有气无力地交给他,“虽然不知你为何要帮我,不过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钟师闽接过方子揣在怀里。 “你是我带来的,在主公下令杀你前,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呵,我谢你啊。” 宋连荷趴在那,人是病恹恹的。 钟师闽瞥瞥她,转身便走。 他大步来到院中,手下已备好马,他翻身上马勒下缰绳,“驾!” 屋内,宋连荷痛苦地皱紧眉头,身上忽冷忽热的。 “好疼……” 这一次比起之前受的那些伤都要来得重,程穸钿是动了杀心,所以下手格外狠。 只盼着钟师闽能快点,否则,她是真挺不住了。 严格说起来,她在现实世界里已经车祸身故,如果在书里也没挺过去,是否就代表真正的消亡?也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 啊~救命啊,她不想死啊! 她在这里交了那么多朋友,又有了疼爱她的外祖外祖母,还有……还有周沧晏这个大反派! 虽然他最终定会成为女主强大后宫团的一员,可她从没有忘记过他对她的好! 他会在她被欺负时出手相助,会在她受辱时为她出气,会在她遇到危险时将她护在胸前…… 渐渐,宋连荷陷入昏迷。 这时,门被推开。 恍惚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师闽快马加鞭回到嗣王府。 才跳下马便大步跑上楼,立即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人脚步倏尔一滞。 达溪惊得起身,“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她……” 钟师闽的视线很快越过她,朝她身后的人看一眼,走过去时随手丢给她一包药,“会煎药吗?” 达溪手忙脚乱地接住,“会……” “拿去煎了。” “嗯!” 达溪捧着药,连忙去了厨房。 很快,她便端着药进来。 见钟师闽还在房间里,不禁有几分拘谨。 “姐夫……” 钟师闽淡淡瞥去一眼,达溪一滞,马上改口:“钟大哥,药煎好了!你……” “你来喂。” 钟师闽退到一旁,抱着双臂站在窗边。 达溪硬着头皮上前,被他这么盯着,她只觉得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她扶起宋连荷,一勺一勺给她喂药。 达溪喂得很细心,动作也很轻柔,在面对宋连荷时眼神却是复杂的。 她忘不掉宋连荷被桂嬷嬷带走前,看向自己的目光…… 没有憎恨,只有同情。 同情她的虚张声势,同情她的懦弱。 一碗汤药喝了下去,宋连荷的面色渐渐回暖,身子也没那么冰了。 钟师闽是知道这个女人能耐的,她给自己开的药,定然不会出错。 单单从他花费几十两,便能窥出一二。 还记得当时药铺老板接过药方时,眼神从震惊到惊奇,连连向他打听这药方出自何人之手。 钟师闽抬眸看向乖乖守在榻边的姑娘,一字一句:“她是因为帮你。” 达溪紧紧咬着唇,头压得更低了。 “我……我怎么敢得罪桂嬷嬷?况且……况且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又没有求她帮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钟师闽却点头:“如此便能心安理得,也好。” 达溪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抬头大声道:“姐姐不在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又有何办法?我以为……以为姐夫会是我的依靠,可我被欺负的时候,姐夫却只当看不见!我知道你记恨姐姐,但我又有什么错?我也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 钟师闽戴着漆黑的面罩,月光映衬下,泛起一层冰冷的色泽。 “这世间没有谁是一定要对谁负责的。” “可我姐姐与你有婚约啊,你就是我姐夫!” 达溪是孤单久了,也被欺负得久了,太想有一个亲人了!在这偌大的嗣王府,却只有钟师闽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依赖,偏偏他又视她如无物。 没将小姑娘的眼泪放在眼里,钟师闽冷漠道:“素娅喜欢少主公,她早就想与我解除婚约,别人不清楚,你会不知道?” “可是……可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达溪的执拗,被他一步一步拆穿。 可她又何尝不知,这一切不过是她慌乱之中抓住的救命稻草,哪怕会被讨厌,她也不能放手! “为何不能?” 钟师闽的态度,冷静到有几分残忍。 “因为……因为你就是我姐夫!” 达溪是哭着跑出钟师闽房间的。 小姑娘跑掉后,房间里瞬间陷入诡异的静寂。 少顷,钟师闽缓缓出声:“还要继续装?” 原本紧闭双眸的人,无奈地睁开眼睛,“也没听多少,就是你说你未婚妻喜欢周沧晏那开始。” 怪就怪,她医术高超,自己开的方子就是好!一碗灌下去,没一会人就醒过来了。 结果,就听到了不该听的。 她也很无助啊,谁知道会不会被这家伙灭口? 钟师闽却道:“你的药方,很管用。” “那当然。”宋连荷趴在那,说话仍是气虚,“早在我第一次挨鞭子时,我就开始研究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动不动就打鞭子,那是常态,我不能坐以待毙啊!” “方子卖给我,价格随你开。” “卖给你?”宋连荷听到与钱有关的事,精神立马好了许多,“可是刚才方子不就在你手里吗?” 何必要买?他誊抄一份就好啊。 钟师闽却道:“不问自取即为盗。” 宋连荷嗤一声:“好一句不问自取啊……你在‘盗’我出擎王府的时候,有跟谁打过招呼吗?” “所以,不卖?” 宋连荷被他气得咬牙,底气也跟着足了,“卖!” 他点头:“开个价吧。” “我不要银子,我只有一个要求,做我的保镖护卫。至少在你们主公没有下令杀我之前,你就得保护我。” 在这地方若是没人保护,有再多银子也没命花! 第192章 我就是要你死! 有了钟师闽这尊大佛在,宋连荷总算能够踏实歇几日,好好养伤了。 还真别说,虎喙的外伤药真挺管用的,外伤愈合速度很快。再加上她自己开的药,调理效果颇佳,第三日她便能到屋外去溜达了。 今日阳光好,宋连荷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她眯着眸子,神态慵懒,余光倏尔扫见墙角一片衣角,她扬了扬眉,不疾不徐道:“出来吧。” 片刻后,达溪从那里别别扭扭地出来。 宋连荷鼻腔哼出个音儿,“哟~不怕我再把桂嬷嬷给招来了啊?” 达溪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来看你的!” “呵呵,是~你哪有那个胆子啊~” 宋连荷一通挖苦,将达溪激得快哭了,她抬起头两眼瞪圆,“我知道是我懦弱!可你又不是我,你知道在这里讨生活有多难吗?!” 宋连荷骤然冷笑:“生而为人,有谁不难?正如你不是我,你同样也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可纵使我再难,也不会放低做人的底线!” 达溪恼羞成怒,红着眼睛指着她道:“你、你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没错,我是名声不好,骂我的人也有不少。可随便她们说我是追着男人跑,还是苛待下人,却没有一个人说我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因为我外祖和我娘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们的清誉,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我也不行。” 宋连荷收起先前的调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那些人欺负你的熟练程度,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 达溪被人踩到痛处,朝她怒吼:“不用你管!” “我是没想管的,只是有句话不吐不快。”宋连荷起身,站在她面前,即便相较达溪还在矮上些,气势上也不落分毫,“是你把屠刀递到她们手中的。” “你胡说!” 宋连荷挑眉:“呵呵,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连荷也不想跟她废话,转身就走,“还有,不用再偷偷给我送汤水了,有负罪感是你的事,我没想过要原谅你。” 达溪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羞辱,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呜咽哭了起来。 正如宋连荷所说,她每次想到自己退缩的画面,就会被折磨得无法入睡。 负罪感就像座大山一样,狠狠压在她胸口。 若说之前她被人欺负,周围还有同情的视线,现在他们再看她的眼神,则是冰冷得无动于衷…… 墙的另一侧,钟师闽抱着剑倚靠在墙上,阳光斜射过来,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这时,有黑衣人上前,抱拳道:“首领,主公有请。” “嗯。” 钟师闽朝楼上方向瞥一眼:“看好她。” “是。” 议事堂。 “主公。” 钟师闽上前。 骆赋邦好似已经昏昏欲睡,没有应声。 钟师闽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等他醒来再发话。 —— 宋连荷看着弥姐送来的午膳,又是高粱米菜粥。 虽说这种粗粮很有营养,但是连着喝两天还是会腻的,尤其她还是个病人~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想念双叶那丫头,若是知道她受了伤,那丫头恨不得人参炖鹿茸,天天给她当水喝…… 看出她没食欲,弥姐道:“少夫人,您莫要见怪,咱们遂北今年雨水少,收成也少了。如今豫州叛贼作乱,局势不稳,大部分粮食都充了军粮。再加上戎主心善,收留了好些豫州那边逃难过来的难民,粉食哪里还够吃啊,连咱们嗣王府也不得不跟着缩减开支用度。唉,也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过……” 她歉意道:“只能委屈少夫人将就一些了。” 宋连荷突然想起来,书中提到过的这一段,遂北大旱,粮食骤减,又有五万兵要养。 这个冬天,遂寕城的百姓极其难挨,甚至饿死了不少人。 宋连荷想到这些前因后果,连忙说:“弥姐,我不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嘲讽:“她一个吃白食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她有哪门子委屈!” 见是程穸钿,弥姐恭敬地退到一边。 “你下去。” “是。” 弥姐走之前,还担忧地看一眼宋连荷。 宋连荷端坐在椅子上,环起手臂,眼神骤冷。 程穸钿背着双手走进来,脸上带了一丝残忍的趣味,“宋连荷,你以为找了钟师闽当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 她慢慢伸出手,手中捏着一条蛇,背呈粉棕色,上面是对称的三角形褐色斑。 宋连荷面色微微一变,她自小跟着爷爷上山采药,也熟知各种入药的毒物。 就比如眼前这一条,尖吻蝮。 它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五步蛇。 五步蛇排毒量大,一旦被咬,极易造成局部组织坏死,也不能自行伤口扩创,会造成血流不止,只有尽快注射抗蛇毒血清。 看程穸钿手中这一条,从背部的三角形色斑看得出,应该是极品。 见宋连荷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条毒蛇,怕得都忘记了反应,程穸钿露出得意地笑,“在我们遂北,这种毒物是很常见的。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毒蛇之口……如你这般细皮嫩肉的若是被咬上一口……哈哈,那画面一定很漂亮!我都要等不及了。” “程穸钿,”宋连荷突然出声,“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 笑声戛然而止。 “没错!我就是要你死!”程穸钿充满恨意地瞪着她:“你凭什么夺走他?我爱了他整整十年!我为他拒绝了所有人,大好的青春全都耗在了他身上,因为我知道,他迟早会回头看到我的……是你,是你毁了这一切!” 宋连荷摇头叹息:“为什么你要将自己的愚蠢怪罪到别人头上呢?就算没有我,周沧晏他也不会选择你的。” “你胡说!!” 程穸钿恨极,将手中的蛇直接甩了过去。 宋连荷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毒蛇,朝自己飞奔而来,甚至,距离近到能看清毒蛇张开了嘴…… 咦? 她惊奇地发现,这条毒蛇拥有四颗不规则的毒牙! 真适合入药啊…… 门在此时,砰地关上。 第193章 此女就是个祸害 程穸钿面无一丝表情地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不时传来的低呼声。 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她才回过头,唇边露出残忍的笑。 回身径直推门进去。 宋连荷躺在地上。 程穸钿的呼吸快要滞住,两眼都是兴奋的光泽。 她死了! 她终于死了! 程穸钿立即上前,下意识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啊!” 她痛得大叫一声,随即就发现腕间多了四个血窟窿! 程穸钿惊悚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先前带进来的五步蛇,顺着门口快速爬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宋连荷坐了起来。 她掸了掸衣衫,然后站起身,扫一眼她的伤口,挑眉:“你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为确保万无一失,应该不会把解药带在身上吧。” 话落,程穸钿脸色猛然变白,尖叫着就朝外狂奔。 宋连荷在她身后好心地提醒道:“喂,慢点跑,血液流动越快,毒素就循环越快,你也会死得越快~” 程穸钿的叫声,透着绝望的恐惧…… 议事堂。 骆赋邦貌似刚打盹醒来,他伸了个懒腰,看到站在面前的钟师闽先是愣了下,方才想起他一般,视线渐渐变得暗沉。 “跪下。” 钟师闽二话不说,撩起衣摆跪了下来。 骆赋邦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身子佝偻前倾,不紧不慢道:“你跟那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回主公,是在擎王府。” 骆赋邦扬扬眉,“擎王府?你当我老糊涂了?臭小子那时已经到豫州了,怎么可能跟你联系?” “少主公料事如神,早已算到主公会找宋连荷,也猜到来者必是属下,所以有留下口信。” “……” 骆赋邦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连我的人都敢命令?说吧,他都说什么了?” 钟师闽道:“他要属下务必确保宋连荷的安全,如若不然……” “哼,他当如何?” “如若不然,他先灭豫州,再杀回……遂寕城。” “混账!!” 骆赋邦气得拿起茶碗就砸向钟师闽,后者依旧跪得笔直,任茶水洒了一身,却是动也不动。 “反了!反了!为了个女人,他他他……他想干吗?还杀回来?把自己老家给灭了?!我看他是疯了!魔障了!!” 骆赋邦气得胡子都要根根竖起来了,他背着手,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来回踱步。 “小白眼狼!不肖子孙!大逆不道的东西!早知道当年就给他扔狼窝里,省得现在气老子!” 钟师闽抬眸,看向主公,“主公应该很清楚,少主公言出必行,且,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骆赋邦猛收住脚步,暴躁地吼一声:“用你提醒!我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吗!那就是个白眼狼,跟他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子一样!姓周的一家,没一个好东西!” 钟师闽缓缓道:“或许,少主公这么说只是想让主公明白,宋连荷对他而言很重要。” “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多重要?能重得过大业?我看他就是昏了头,忘了他曾受过的那些屈辱!就为了个女人就将这些全然不顾?” 骆赋邦握紧拳头,眼神阴冷:“此女就是个祸害!有她在,只会阻了别芜的脚步!他越是重视此女,就越不能留她!” 这时,外面一阵哭闹,“我要见老太爷!” 有人匆匆进来禀告,说是桂嬷嬷求见。 骆赋邦心情烦躁,但还是烦躁地挥挥手,让人把桂嬷嬷给放进来了。 他又歪头看钟师闽,“滚滚滚,滚到一边去!” “是。”钟师闽起身,站在一旁,眼观鼻。 桂嬷嬷进门后,就给骆赋邦跪了下去,“老太爷,求您救救钿儿吧!” 骆赋邦一脸不耐,“她又怎么了?” “宋连荷那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放毒蛇咬钿儿!如今解药也喂了,可根本不顶用,大夫说她挺不过今夜了……一定是宋连荷,是她施了巫术想要钿儿的命!求老太爷要为钿儿做主啊!” 骆赋邦皱眉:“巫术?” 钟师闽同时抬眸,眸中一片幽暗。 —— 宋连荷又被押去了议事堂。 “我要杀了你为钿儿报仇!” 桂嬷嬷见到她便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 “呵,桂嬷嬷这是报的哪门子仇啊?程穸钿她被自己带来的毒蛇咬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想要害她!” “桂嬷嬷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我被她打成重伤,卧床两日,连下地都费劲,我还有闲心和体力去抓蛇?还恰巧是条剧毒的毒蛇?又‘唆使’这条毒蛇去咬了程穸钿?呵呵,桂嬷嬷……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我没折在你二人手已是我命大,哪还有这样的本事!” 她这话其实细细分辨,便能窥出端倪。 骆赋邦嫌弃地看她,多一眼都觉得晦气。 从宋连荷到这来以后,事情就接二连三,一看便知是个惹祸精,都不明白臭小子看上她什么了! 桂嬷嬷早已没了往日端庄的气质,像个市井泼妇般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以为这么说就没事了?你对钿儿就是用了妖法巫术!” 宋连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妖法?巫术? 啧啧,还真是为害她无所不用其极啊! “前几日,你当众使用了巫术,把两个丫鬟变成傀儡!在场所有人全都看到了,你休想抵赖!我命钿儿前去问话,你记恨上她,便用妖法害她!” 宋连荷盯着她,心知她要是有意陷害,这事也是百口莫辩。 索性,她点头:“没错,那的确是术法。” 桂嬷嬷急道:“老太爷!您都听见了吧?她亲口承认了!就该被施以火刑!” 钟师闽目光微眯,声音微不可察地紧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连骆赋邦都挑眉看过来,与钟师闽的凝重不同,他则哼笑一声,倒要听听看她是怎么说的。 宋连荷上前,下巴微抬,无论何时何地,这气场绝不能丢! “既能施术,也能解了此术。” 钟师闽听她这么说,便也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骆赋邦脸上的兴味更浓,冷笑道:“哦?你倒来说说,如何解啊。” 第194章 今日必除了你这邪祟! “呵,简单!若要解此术,只需我这么一念咒语,准保她平安无事!” 看着宋连荷那志在必得的劲,钟师闽杳不可闻地哼笑一声,满满都是戏谑。 “她胡说!她一定是在胡说!”桂嬷嬷是打死都不肯信这个女人,别说这是故弄玄虚,就算她真会巫术妖法,那也不能让她得逞! 宋连荷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便掐着腰面朝她,“说我会妖法的是桂嬷嬷,说我解不了的也是桂嬷嬷!合着好话赖话都让你一人说了,别人说什么都不对!怎么着咱们这遂寕城,还真要改姓桂啊?” “你……” “放肆!” 骆赋邦一声叱喝,吓得桂嬷嬷脸色煞白。 “老太爷,您可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啊……” “呵呵,‘不要’?”宋连荷也不怕,盯着桂嬷嬷冷冷一笑:“听桂嬷嬷这意思,咱们堂堂遂北的戎主、圣上封的嗣北王、这座遂寕城的王,都要听你一个乳母的?” 桂嬷嬷目眦欲裂地瞪着宋连荷,“宋连荷!你休要血口喷人!”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着上前抓住骆赋邦的衣袖:“老太爷明鉴,奴婢对您没有半点僭越之心!对遂寜城亦是忠心耿耿啊……” 骆赋邦没说话,只是冷眼瞥了瞥桂嬷嬷。 宋连荷不耐道:“程穸钿只剩半个时辰了,桂嬷嬷是要继续在这自证清白呢?还是去救你宝贝干女儿的命呢?” “你……我……” 桂嬷嬷眼神顿时有几分慌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倘若此刻不说清楚,只怕老太爷心中对她亦有了猜忌!可穸钿那边…… 骆赋邦突然出声:“师闽!” 钟师闽会意:“属下这便带宋小姐去见程千总。” 见宋连荷大摇大摆地跟着钟师闽走了,桂嬷嬷急了,“老太爷,蛇就是她放的,她又怎么真会去救钿儿呢?她定是趁机想要钿儿的命啊!” “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看看好了。”骆赋邦缓缓道:“她若敢动这个心思,那便让她给穸钿陪葬!” “老太爷……” 桂嬷嬷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 在去见程穸钿的路上,钟师闽眼无波澜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纤细女子。 “有把握吗?” 宋连荷也没回头,只是笑了一声:“你希望我有,还是没有呢?” “……” 嗯,当他没问。 “放心好了,咱俩刚刚才达成合作关系,我不会那么轻易见阎王的。” 关于宋连荷要施展巫术救人的消息,顷刻间在整座嗣王府传遍了。 而宋连荷仿佛也有意将事情闹大,突然让钟师闽命人将程穸钿抬到院子里,又准备了一应道具。 接下来,就进入了她的个人表演环节。 骆赋邦站在高处,将她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仔细。 桂嬷嬷如今是大气不敢喘,只能用愤恨的双眼,恨不得在宋连荷身上凿出两个窟窿来。 宋连荷先朝天扬起五谷,接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开始闭着眼睛摇铜铃,再喝口酒,朝火上喷出长长的火舌。 总之,民间萨满仪式那一流程被她用得是炉火纯青。 钟师闽抱着剑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她在那装模作样。 待宋连荷绕着程穸钿转了一圈后,突然说了句:“解!” 程穸钿随即便像呼出口浊气,人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好像诈尸,把大家吓了一跳,随即又像累了很久,人又软软倒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啊,人不是醒了吗?怎么又倒下去了?” “难道,救不回来了?” 高台上,骆赋邦也被吸引了注意,哪怕是假把式,这个宋连荷也貌似是有些本事。 “这……” 桂嬷嬷急得指着 骆赋邦倏尔转身,走下了高台。 桂嬷嬷赶紧跟上去,随他来到院子里,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宋连荷,看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宋连荷此刻取出针包,从里面取出三枚银针,分别扎入头、喉、胸三处穴位,又再配合着洒了些香灰,又是一阵念念有词后,大喊一声:“邪祟速离!” 接着,程穸钿又低低轻呼一声,人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醒了!” “快看,程千总醒了!” “真是神了!” “她是不是真会巫术啊?” 随着程穸钿睁开眼睛,然后撑着手臂坐起来,四周的议论声更大。 钟师闽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桂嬷嬷目瞪口呆,“这……这……” 难道宋连荷真会妖法? 骆赋邦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小丫头那点小伎俩,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那三针是关键,那香灰也是关键,无非装模作样一番罢了。 不过,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解那五步蛇的蛇毒,也确实是有些能耐。 程穸钿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宋连荷就是一碗黑狗血混着香灰,劈头盖脸泼上去,“好你个大胆邪祟!胆敢上千总的身,利用千总害人!还不快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左右手各执槐树枝,朝她身上就狠狠抽去! “啊——” 待程穸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身上已经挨了抽打,她想反抗,也不知道是因为蛇毒未清尽还是这个女人动了手脚,总之,全身瘫软得像滩泥,想要抬手抵挡都费力。 “千总!” 她的侍女想要上前去帮她挡,宋连荷登时板起脸:“怎么,还嫌你家千总做的恶事不够多?今日这邪祟不除,日后她必将遭到反噬!” 宋连荷说得一板一眼,吓得侍女缩回了手。 别人不知道程穸钿可清楚得很! 哪有什么邪祟,这女人就是故意报复! 这一通折腾下来,程穸钿身上全是被树枝抽的伤痕,宋连荷还算有点良心,没朝她的脸招呼。即便如此,她不但受了伤,还当众出了丑,心里恨宋连荷已是恨到极致! 而宋连荷则因为这一场“驱邪”,奠定了她的“巫医”身份。在嗣王府声名大噪。 打这后,谁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会第一时间向“巫医”求助。 而宋连荷不过就是稍加指点,那便是药到病除,比城里那些药铺坐堂的都管用! 一时间,没人记得她是什么少主公夫人,只道她是陵安城里来的巫医。 第195章 巫医?亏你想得出 西南以南,豫州。 两天前,天降大雨,却不见乌云。 这对于战场上的人来说,不是吉兆,无云而凭空落雨,乃“无云而雨”,这雨便被视为是战士的鲜血,寓意不佳。饶是永东王这样的骁勇好战之辈,也不得不遵从天意,暂时歇了战事。 大承军队驻扎在密林边缘,连日来急行军,再加上数日作战,将士们早已体力不支。 所以这场无云之雨,倒是来得及时。 影卫掀开帘子进了帅帐,摘掉头上斗笠,脱下蓑衣,随即走进帐内。 帐内生着炉火驱湿,居中的男子,一袭玄黑直裰,玉冠束发,正站在军事沙盘前。 影卫上前,将密信双手递上,“主公。” 周沧晏接过信,回到案前落座,方才展阅。 “巫医?” 他放下信,碾着左手食指骨戒,哼笑一声,“想不到,即使到了遂北,她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他抬起一双琥珀色瞳眸,目光骤变,散发出幽冷神秘的光泽。 “敢放蛇咬她,怕是不想活了吧。” 影卫禀道:“主公,王妃已经惩治穸钿了。” 周沧晏嗤笑,“所以,人死了?” 影卫额头冒出冷汗:“呃……没有。” “残了?” “也、也没有。” 男子口吻骤寒,“那你来说说,这算哪门子惩治?” 影卫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单膝跪地,“主公,穸钿是主公救回来的,之后便一直跟在主公身边,纵然她千不该万不该,也请主公看在她曾与咱们同生共死过的份上,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周沧晏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缓缓收回视线。 许久才出声:“罢黜她千总一职。” 影卫忙道:“属下代穸钿谢过主公。” 他太了解主公了,程穸钿能捡回一条命来,这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虽说影卫也对程穸钿这次的行为颇有微词,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死。 最重要的是,他怕主公此举会寒了兄弟们的心,故此才竭力想要保住她。 影卫的用心,周沧晏又岂会不知? 对他而言,如果手底下的忠心是需要通过牺牲自己女人来换取的,这样的忠心,不要也罢。 不过影卫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程穸钿是他捡回来的,按战场上规矩,她有任何过错他便要连坐。 所以欠宋连荷的,他一并会偿。 这时,门外通传,宋将军到。 话落,帐篷帘子已被掀开,宋行风身着金色铠甲大步走进来。 “擎王殿下!本将军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他昂着头,大声质问:“永东老贼受制于天,正是我们奇袭的大好时机,殿下为何迟迟按兵不动?是有何深意,还是说……殿下畏战?” 此话一出,影卫眼神骤变,“宋将军这是污蔑!” 宋行风忽而拔高音量:“那又是为何?!”他目光直逼周沧晏,“擎王殿下身为主帅,若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本将军即刻便上表朝廷,请圣上定夺!” 即使出了帅帐,宋行风也是掩不住怒火的模样,丝毫不在意主将不和会引起军心动摇等负面影响,大声道:“呵,天杀斩?本将军如今才算真正见识到!好一个天杀斩啊!!” 影卫气得咬牙切齿。 小人! 就会告黑状! 周沧晏坐在案几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半阖着瞳眸,徐徐道:“宋将军还知道本王是主帅啊,既如此,这里岂容你在这大呼小叫?” 影卫即刻上前:“宋将军,请回吧。” “擎王!若是贻误了战机,这个责任你负担得了吗?!” “呵,本王贻误便贻误了,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对本王指手画脚?” “好!好好好!”宋行风咬咬牙,冷笑一声:“那就休怪本将军不念亲戚的情分了。” 他怒而转身,掀开帘子便走。 “主公。”影卫皱眉,不免有些担心,“这个宋行风是翎王一派,他若当真上表朝廷,定然不会说主公好话!还有永东王那边这几日表面上是遵天命按兵不动,可背后定不会这般老实……” 周沧晏却倏尔道:“我的这位三哥,表面上荒诞无稽,实则可不是个没脑子的。呵,他会信奉天谴才怪!” “豫州地险兵强,永东王骁勇,善于练兵,他退守豫州便是看中此处天然山险。我们若为强攻,必不占先机,这区区三万兵马,绝不是他的对手,应缓图之。”他起身来到沙盘前,指向岱水和丰白二城,“先断其双翼,再攻腹地!” 影卫明白了,“主公留大军在此,就是想要迷惑永东王!” “虽都是豫州城侧翼,但丰水城城主仗着自己是永东王妻弟,好处被他占了不少,岱水城早已心生不满,若能策反,便不需要浪费一兵一卒。”周沧晏敛下眸光,不紧不慢地问:“申阜那边如何?” “回主公,镖师和玄魅率蚩哮正在泗水城候命。” “玄鬿呢?” “按主公交代,玄鬿已至岱水城。” 周沧晏慢慢扬起一抹浅笑,“他与岱水城城主是总角之交,这游说一事,非他不可。” 他即刻吩咐,“告诉申阜玄魅,先带一支精锐混入丰水城,其余人马驻守城外。” “是!” 影卫又问:“宋行风那边如何处理?” 周沧晏冷笑,淡淡投去一瞥。 影卫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办。” 影卫退出后,周沧晏走回到案几前坐下,随手取出腰间一枚玉坠,人靠在椅后,举起玉坠反复瞧着,玉坠上的“文茵”二字,好似也变得鲜活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哼笑了声,“巫医……亏你想得出。” 这端宋行风回到副帅帐营,副参领左咏跟上前,“将军,周沧晏这是意欲何为?若不是怯战了?” 宋行风哼笑一声,“他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临阵退缩,贻误战机,已成事实!本将军必当如实汇报给朝廷!” 他立即吩咐,“传驿使!” “是!” 很快,腰插黄旗的驿使,便快马驶出军营。 影卫盯着远处人马,轻轻抬手,身后两人随即策马跟上…… 第196章 她一定要帮他! 遂宁城,嗣王府。 “多谢巫医大人,多谢巫医大人……” 宋连荷摆摆手,“上苍有好生之德,不必谢了,退下吧。” “是是是。” 很快,又有人进来,“巫医大人,救救我儿子吧!” “有何症状,说来听听。” 屋外,钟师闽抱着剑倚靠在石柱上,面罩外是一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眸。 “首领,这是豫州那边的飞鸽传书。” 手下将信笺奉上。 钟师闽接过来展开,扫了一眼,随手将信放在指尖碾几下,便碾成碎片。 “走吧,去见见咱们的千总大人。” 他带人离开没多久,一道消瘦的身影就出现在房门外,几次鼓足勇气想要敲门,最后总是作罢。 “哟,这不是那个背叛巫医大人的叛徒嘛!” “达溪,你害得巫医大人差点出事,如今你还有脸来找巫医大人?” “就是!不要脸!” 达溪白着一张脸,咬了咬嘴唇,倔强道:“我来找谁,与你们无关,不用你们在这里多管闲事!” 面前的赫然是先前因欺负她而被宋连荷惩治过的那两个丫鬟。 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则下,没有所谓的面子,只有强大与服从。自从宋连荷当众展示过她的“巫术”后,这两人便主动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看到达溪免不了就是冷嘲热讽。 “巫医大人与我们有恩,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对!你这个叛徒还想见巫医大人?还不快滚!” “滚!” 门却在此时开了。 宋连荷站在里面,看着被那两个丫鬟推搡的瘦弱女孩,她挑了挑眉,“大桃,大莓,你俩先退下。” 两人对她奉若神明,毕恭毕敬地应一声后就退下了。 达溪的脸一点点涨红,站在原地看上去很拘谨,“我、我做了梨花膏。”说着,就把一直护在身后的竹筒拿出来,略微挣扎番后,塞到她怀里就要走。 “站住。” 宋连荷叫住她,低头看一眼竹筒,缓缓走过去,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这么做,是想让自己好过些?” 达溪扭过头不看她。 宋连荷也不是个小气的,小姑娘几次三番想要靠近自己,她也不是不知道。 她拿起竹筒,拔掉塞子,随即喝了一口。 “嗯~还不错。” 达溪慢慢调转视线,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立即垂下头。 宋连荷抿唇一笑,“行啦,原谅你啦。” 达溪一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她。 宋连荷一边喝着梨花膏,一边说:“哦对了,我还缺个人碾药……” “我可以!” 达溪忙不迭应着,低着头就进了屋,看到一旁的惠夷慒,坐下来便帮忙碾药。 宋连荷一笑,杵在门边看着她。 达溪不好意思,将头埋得更低。 达溪动作很麻利,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将药去刺碾好,再分类放得妥帖。 见她对这些草药貌似很熟悉,宋连荷不禁好奇地问:“你识得这些草药?” “以前跟在姐姐身边时打过下手。” “你姐姐?素娅?她懂医术?” 达溪点点头,“少主公当时负伤,都是姐姐医治的。” “哦~” 宋连荷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在想,还真是青梅竹马相识于微~ 想必,这个素娅也一定是周沧晏的白月光吧。 呵,男人。 不论后期有多深情有多爱,心里都有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 “药都碾好了,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达溪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有些别扭。 宋连荷眼波一转,笑眯眯地上前,挽住她的手就往外走,“那就陪我到处转转吧。” “啊?可是……” “可是什么啊!出了事有钟首领担着呢,怕什么!” 俗话说得好,朝里有人好办事。守着钟师闽这尊大佛,不用岂不浪费? 宋连荷这两天已经将嗣王府都逛了个遍,兴许是因为她救了程穸钿的缘故,骆赋邦倒也没再刁难她,有点睁只眼闭只眼的意思。 宋连荷现在只想到外头转转,去看一看周沧晏从小生活的地方。 达溪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后,“如今不比从前,城里多难民,还是小心些为好。” “知道啦知道啦~” 宋连荷自从被掳到这地方,被关了那么多时日,总算有机会出来溜达溜达,连呼吸的空气都有股子新鲜感。 达溪经常去城里采买,带着她抄了小路,很快就能看到集市。 可这一路所见,却让宋连荷沉默了。 “如你所见,这些都是从豫州逃过来的难民。”达溪看着蜷缩在巷子里的难民,叹息道:“今年遂北大旱,收成骤减,我们都自顾不暇,能帮他们的确是杯水车薪。这些是前阵子放进城里的难民,还有好些未能进城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姐……行行好,给孩子点吃的吧~” 有妇人抱着两三岁的娃,艰难地朝宋连荷伸出手。 宋连荷刚要去摸荷包,就被达溪制止了。 她示意周遭,宋连荷这才注意到,这些面黄肌瘦的难民全都紧紧盯着她,眼神急迫而又不顾一切…… “你在这里施舍,无疑是把自己当作羊送入狼口。” 宋连荷默默放下手。 “虽然戎主下令,扰乱城中秩序者杀无赦,可人都快要饿死了,谁又会真的在乎这些命令呢?” 两人走出这条深巷,宋连荷心里一直都沉甸甸的。 她忘不了刚才那名妇人怀里的孩子,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宋连荷终是敌不过内心的煎熬,来到一处卖馍的铺子前,“老板,这些馍我全要了。” “好嘞!” 老板很高兴。 如今城内粮食紧缺,价格水涨船高,听达溪说是先前的三倍有余。 宋连荷身上的银子不够,又去看达溪…… “我……我没银子……” 达溪眼神闪躲。 宋连荷不说话,就这么眨巴着眸子看她。 “都说了我没有!” 片刻后,宋连荷带着达溪站在不远处,看着老板和伙计抬着一筐馍走进那条巷子。 “啊!给我给我!快给我!” “给我!!” 不多时,老板和伙计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身上衣衫被扯烂了,一个个狼狈不堪。 而巷子里的难民则还在疯抢,甚至,大打出手。 回去的路上,宋连荷实在提不起精神来,脑子里都是刚才见过的画面。 原文中相关的情节曾提及,豫州战乱,遂北大旱,难民战死饿死不计其数。 当时读到此处并未有更深感触,就像平静地看待一段历史,如今身临其境感受到的震撼却是无以言表。 可若想帮助他们,就需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粮食。 获取粮食的途径无外乎两种,一是种,二是买。 所以,当务之急是,怎么种?怎么买? 行医馆如今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银子的话宋连荷并不缺,可以立即筹粮。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最重要的还是要自给自足。 距离春种还要再等上大半年,收割又要一整年,遂北有五万军,周沧晏在这期间必会起事…… 宋连荷突然站定,吓了达溪一跳。 不行,她一定要帮他! 第197章 你现在可是我的大金主 “达溪!” 她一把拉住达溪的手,“带我去看你们这边的耕地。” 达溪懵懵懂懂的,被动地带着宋连荷去了附近的农地…… 折腾一天,连达溪都累得快要走不动路了,宋连荷回去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达溪来到厨房,一边烧火一边抱怨:“长得瘦瘦弱弱的,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都不知道累的嘛?” 弥姐在那里揉面做馍,笑眯眯道:“巫医大人的精气神瞧着就不错,定是长期侍奉神明所致。” 达溪看眼弥姐,什么也没说。 别人信她是巫医,可达溪心里清楚,宋连荷哪里会什么巫术啊,不过是医术好些罢了。 府门外,钟师闽翻身下马。 立即有人上前接过缰绳,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她这一日都做了些什么?” “回首领,巫医……呃不是,宋小姐她今日……” 听到手下汇报,钟师闽侧过头:“她去看耕地?做什么?” “属下不知。” 钟师闽上了楼,径直去了宋连荷的房间。 才要推门,门就被猛地拉开,里面的人差点撞了他一个满怀! 钟师闽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宋连荷揉揉额头,然后抬眸朝来人一笑,“你来得正好。” 钟师闽盯着怀里女子的笑颜,神情一怔,心跳仿佛漏掉一拍。 而当他意识到失态时,方才觉察自己的手正扶在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钟师闽像被烫到,火速抽离。 女子昂着头,出挑的五官蔓上一层浅浅月光,像个诱人心魂的妖精。 宋连荷未曾发觉他的异样,摊开手露出细嫩白皙的掌心,“有没有银子?借我点~” 钟师闽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以为他不给,宋连荷眯起眸子,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直接上手去摸,“哎呀,别这么小气嘛~你现在可是我的大金主,不但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还得照顾我的衣食住行!” 钟师闽眸目一凛,倏地抓住她正在自己胸口胡作非为的小手。 “你看看,怎么还急了呢?” 宋连荷依旧好脾气,漂亮的脸蛋快要笑成了一朵花,“我问人借了银子,得还人家,钟首领要是方便,就先借我点,回头我有钱了再还你。大不了,我给你算利息嘛!三分,不能再多了!” 看着她一张一阖的红唇,他的喉咙下意识滑动。 下一瞬,他突然甩开她的手。 他劲很大,宋连荷没站稳,身子摇晃下。 钟师闽眉头一皱,就要伸手去扶,宋连荷自己抓着门站稳了,抬头就瞪他:“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就是问你借点钱吗?至于动手吗?” 男子抿唇,一言未发。 “不借算了。” 她要出去,才越过他身边,就被人抓住胳膊。 接着,手里多了个钱袋。 宋连荷低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回过身就用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个不停,“我就说嘛,咱们钟首领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啊!” 钟师闽居高临下,眯着黑眸瞥向她捏在手中的纸。 “这是什么?” “啊,你说这个啊~” 宋连荷把自己画的图纸给他看,“这个呢叫红薯也叫番薯,就是外番之薯的意思。” 钟师闽看着纸上画的藤条一样的植物,道:“这有何用?” “你可别小看它哦,在我……在我的家乡,很多很多年前,曾经也是饥荒战乱,百姓食不果腹。当时,有个商人去外邦,偶然间发现了红薯,就是靠着它,很多人都是靠它活了下来!史书有载,‘乡民活与薯者十之七八’,你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 钟师闽看她:“你是想在这里种它?” “是啊!”宋连荷道:“我今日都去勘察过了,西南虽干旱,不过种它没问题!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我画的这种藤苗。” 钟师闽接过,“那你又是在何处见过?” 宋连荷摇头,“不曾。” 说起来,她穿书已久,好像还真没吃到过红薯。 之前只当像将军府和擎王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不喜这种平民食物。 可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貌似她在陵安城内的市集上,也不曾见过有卖的。 钟师闽掀起黑眸,淡淡掠过:“既没见过,又如何画得出?若说是在书上见过,那这画未免也太过细致了。” 看他一副就差把“疑心”二字刻在脑门上的模样,宋连荷耐心解释道:“我精于医药,这个你已知晓吧?这藤可入药,我自然烂熟于心,至于果能食用,也是我师父跟我说的,而我师父亦是听他的师傅说的,我师傅的师傅则是听他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 钟师闽一脸淡漠地看着她在胡说。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又岂会信? 不过,她既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毕竟她的初衷向善,便不必事事尽详。 钟师闽二话不说,将宋连荷的画收起揣进怀里,“我去见主公。” “去吧去吧。” 宋连荷与他分开后,就去厨房找达溪。 “呶,这是欠你的银子。” 达溪愣下。 “你那是什么眼神?很吃惊我会还钱一样,我宋连荷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 弥姐笑眯眯地拉着她坐下,给她端来一碗米汤。 如今能见到米,那可是矜贵得很。 宋连荷受宠若惊,弥姐说:“这是做给老太爷的,他胃口不佳,便赏给了厨房。” “不不不,弥姐,你跟达溪两人吃才对,你们天天在厨房那么辛苦,我不需要。” 达溪看过来,有些嫌弃道:“看你瘦不啦叽的,又吃不惯我们这儿的东西。再不吃点米,恐有个山风都能把你吹走了。” 弥姐只是笑,“吃吧。” 宋连荷捧着碗,感动得不行,“呜~弥姐,溪溪~你们真好。” 她确实吃不惯西南的食物,却也不曾与外人提起过。 如今粮食匮乏,能有得吃就不错了,再来挑三拣四便是不知足了,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 弥姐看出她的疑惑,道:“是达溪回来说的。” 宋连荷捧着米汤,脸蛋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我们溪溪可真好啊~” 达溪脸一红,别扭道:“不是我。”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猛地被推开。 “好啊!宋连荷,你居然躲在这里偷吃!!” 话落,宋连荷手中的碗被人一把掀翻。 第198章 我有没有警告你,别再惹我! 啪—— 碗碎了,米汤洒了一地,地上隐约可见几粒米。 “哎呀!” 弥姐心疼得不行。 米剩得本来就不多,即便是老太爷那也是每次只抓一小把煮米汤给他养胃。 程穸钿手握皮鞭,站在几人面前,一副抓包的快意神情。 “我说呢,最近吃得越来越差,原来是有人躲在厨房开小灶啊!宋连荷,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连荷还坐在小杌子上,看着洒了一地的米汤,耳边是弥姐心疼的叹气声。 达溪挡在她身前,虽畏缩程穸钿的鞭子,可还是颤抖着声音解释道:“千总大人误会了,这是老太爷……”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说罢,一皮鞭就甩到达溪身上。 达溪痛呼一声,弥姐连忙上前护住她,“千总大人恕罪,千总大人恕罪……” “还不快滚……” 程穸钿还要再扬起鞭子,就见宋连荷蓦地起身,一把就抓住她手中的鞭子。 “宋连荷!你找死?” 程穸钿本就恨极了她,谁曾想,杀她不成,还被其当众施展“巫术”反救自己一命,害她成为王府内笑柄,就连老太爷都不再召见她了,她如今更是恨不得剥了这个女人的皮抽她的筋! 眼下,程穸钿抓到把柄,又岂会放过她! 见宋连荷死死抓着她的皮鞭,程穸钿目露凶光,猛然用力,宋连荷便由着她被拽了过去—— 程穸钿原本是想抬脚踹上去的,可视线触及宋连荷握在另一只手的银针时,人随即卸了力,瞪大了双眼动也不动。 宋连荷的指间夹着三根银针,就悬在程穸钿的眼珠上方。 所以,她刚才也不过就是借力而已。 “宋连荷!!” 程穸钿气得怒吼,她虽有武功,可对方的银针太近,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对方扎下来的速度。 宋连荷始终冷冷看着她,一手拽着鞭子,一手握紧银针。 弥姐和达溪全都慌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连荷身子前倾,盯着程穸钿的脸,一字一句:“程穸钿,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再惹我。” “宋连荷,你真当自己是擎王妃了吗?你在这里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你敢拿我如何?我告诉你,我是遂北的千总,我有官职在身,你若敢动我便是死罪难逃!” “官职?”宋连荷不屑冷笑:“骆老头要是这么任人唯亲,都不必外敌,遂宁城迟早会败在他手里。” “你胆敢诋毁我们戎主!” “不辨是非,还怕人诋毁?”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咳声,“咳咳……” 弥姐和达溪一惊,是老太爷! 两人赶紧跪下。 宋连荷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骆赋邦,钟师闽跟在他身后,第一反应是先将她自上而下地打量一番,随即才慢慢敛下眸光。 “主公救我!” 程穸钿看到来人就像看到救星,同时声音也更软了,就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白兔,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骆赋绑站定,气势十足。 钟师闽眼观鼻,仿佛刚才和主公站在厨房外半晌的人,不是他一般。 程穸钿大声道:“主公!宋连荷污蔑主公,其心可诛!” 宋连荷冷笑,手中的银针又靠近几分,“当着我的面还敢告状,我看你这双眼睛是真不想要了!” “啊!救命!主公救我!” 骆赋邦一皱眉,没好气地看宋连荷,“你把手撒开。” “我不要!”宋连荷头都没抬一下,管他谁的面子都不行! “弥姐和溪溪都不舍得吃的米汤,被你一碗打翻了!我就算把她扎成筛子也不解恨!” “明明是你在这里偷食!”程穸钿控诉道:“如今我们遂北粮食紧缺,你倒好,竟跑来厨房让人给你做米汤!被我抓到还不承认!” 骆赋邦低头一看,地上还有米汤的痕迹。 生怕他会误会,弥姐忙道:“回戎主,这米汤是戎主赏给厨房的,奴婢见宋小姐近日来消瘦不少,这才送给小姐吃的。” 达溪这回也不怕,大声道:“戎主,奴婢等也知道这米食珍贵,绝不敢私食或浪费。只是,巫医大人不习惯咱们这儿的吃食,这才将戎主的恩赐转赠予她。若有错,也都是奴婢一人的错,与弥姐和宋小姐都无关。还请戎主赔罪!” 她说着就磕下头。 宋连荷扬起眉梢,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快就学会担当了。 骆赋邦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他歪头瞥了眼钟师闽。 钟师闽即刻上前,握住宋连荷的手腕。 因着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握住,力道又刚好能够迫使她放开程穸钿。 宋连荷抬头看看他,压低声音:“这算是给我金主面子啊。” 钟师闽挑眉,眸中现出笑意。 程穸钿立即退后,来到骆赋邦身边便哭诉,“主公,您要替穸钿做主,宋连荷不但诋毁您她还……” 宋连荷实在看不惯她那倒打一耙的嘴脸,不顾钟师闽的阻止,上前去一把扯过她的衣襟,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手指地面的米粒,气道:“程穸钿,你与我有仇想要伺机报复,我能理解,也愿意配合。可是,连你都说粮食珍贵,你上来二话不说就将它打翻,你可有珍惜?这区区一碗米汤,关键时刻却能救人性命!你如此暴殄天物,也不怕遭报应?” 见骆赋邦沉了脸,程穸钿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你休要诬陷我,我方才只不过是……是看错了才会……” “看错?你进来就控诉我开小灶吃独食,随即才打翻了我手中的碗,哪里来的看错?” “宋连荷!你成心的!你陷害我!” “呵,浪费一碗吃食,就为了陷害你?程穸钿,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有那么重要吗?我若真想对付你,有的是办法,保证连你的尸骨都能化成药渣子!” 骆赋邦被她们吵得头疼,沉着脸喝道:“好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着又瞪一眼宋连荷:“尤其是你!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第199章 好歹是遂北的王,诚意何在? 好一句“得理不饶人”。 程穸钿脸色煞白。 宋连荷回过头去看骆赋邦,“哦~原来也不是一叶障目嘛。” “你……她……” 骆赋邦气得手指着宋连荷,转而没好气道:“出来。” 他率先走出厨房。 宋连荷哼一声,回头就把弥姐和达溪都扶了起来,达溪担心地拉住她。 “没事,别怕。”宋连荷朝她眨眨眼睛,也不看程穸钿,大步跟出去。 “你……” 程穸钿也想出去,被钟师闽侧身挡住。 “程千总,请留步。” 程穸钿回过头,眼神不善地看着他,“钟首领,又有何指教?” 钟师闽将一份卷轴丢给她,程穸钿狐疑地打开,看罢旋即愤怒道:“为什么要罢免我?!” “少主公下的令,你若不服,大可亲自去问他。” 钟师闽再无视,大步离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程穸钿疯狂地撕扯着卷轴,再踩在脚底。 看她如此疯魔,弥姐的达溪反应都很快,赶紧护着厨房里的吃食,生怕她再给砸了去。 宋连荷随着骆赋邦出了厨房,有些不是很情愿地跟上去。 骆赋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她,宋连荷直接移开视线。 骆赋邦哼笑两声,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道:“你这个脾气啊,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我吃亏那是我的事,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再者说,您那个宝贝疙瘩外孙,也没比我的脾气好到哪去啊?您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他吧。” “他能负责自己,用不着别人操心。你呢?你拿什么护着自己?” “我有他啊。” 宋连荷回得自然又有底气,“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不护着我能护谁?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说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骆赋邦冷哼一声,“你倒算得精。” “呵呵,与其说我算得精,不如说我嫁得好!” 宋连荷明知骆赋邦不同意这门婚事,就偏讨他嫌惹他不痛快,故意笑眯眯道:“谁让我就嫁给了遂北戎主的外孙了呢?” 骆赋邦回头看她,哼笑两声,半阖着眼睛不理她。 直至来到院落中,他才开口问:“那个叫什么红薯的藤苗图,是你画的?” 宋连荷一屁股坐到对面石椅上,“不用谢。” 骆赋邦,“……” 他深呼吸,再次沉着声音问:“这东西真能当饭吃?” 宋连荷看他,面不改色,“只要藤苗没问题,我就能让遂北的百姓吃饱饭。” 骆赋邦一震,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你可知,若推行种植红薯,就要征用耕地,改种其他作物风险之大,无异于是拿我们遂北百姓的性命在赌。你……确定有把握?” 宋连荷一笑:“您在问我这个问题时,应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吧?” 骆赋邦没说话。 这毕竟是大事,宋连荷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小麦、水稻每亩的产量有多少?我下午去农户那边了解过了,每亩产量两到三百斤,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可是红薯就不同了,这种作物耐旱耐高温,每亩的产量会达到三到四千斤。” 红薯在现世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宋连荷打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山上,附近几个村庄都是以种红薯为主,她耳濡目染,自然了解。 “你说多少?” 一听三四千斤,骆赋邦的眼睛倏尔瞪得老大。 听到宋连荷又重复一遍,骆赋邦不淡定了。 他在院子踱了几步,回过头看看她,又急走几步,“此话当真?” “想要验证还不简单,待找回藤苗先试种即可。” “你可知要到哪去找?” 宋连荷笑了,“这您可就问对人了。” 骆赋邦挑眉,“有什么要求,说吧。” 她随即打了记响指,“要不说您是戎主嘛了!” 骆赋邦一摆手,一副早就看透她的模样,“行了,有话直说。” “东西我可以帮您找,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回家。” 骆赋邦不说话了。 “不是吧骆老头,好歹也是遂北的王,至于这么抠搜嘛?我又不图什么金银财宝,我就是想回家而已,连这都不能满足?诚意何在?” 骆赋邦冷笑,“你以为我愿意把你绑在这啊?你瞧瞧你来的这几天,把我这王府搞成什么样子?还巫医呢,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会看不出来?不与你计较罢了!” “骆老头,这是卸磨杀驴啊!我借着巫医的由头,给王府治愈多少下人?我治病那会您怎么不说我花花肠子啊?” “那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我善良我单纯,才会被你们欺负呗!” “胡说,谁欺负你了?” “我连喝碗米汤都会被人打翻碗,拢共也没几粒米,还是人家不想喝才轮到我的,这还不算欺负吗?”宋连荷越说越气,“我倒要去问问周沧晏,他的家人就是这般对待他的王妃?” 骆赋邦一听就瞪起眼睛,“你这小妮子怎么就知道告状呢?不就是米汤嘛!”他突然扬声:“吩咐厨房,给她熬锅粥!” “是。” 钟师闽不知从哪出来的,吓了宋连荷一跳。 很快,钟师闽又回到骆赋邦身侧,如玉树般的风姿,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兴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饶是钟师闽一向淡定从容,也不免抬眸瞥了她一眼。 骆赋邦眼光在两人身上游走,适才注意到,他这个近身侍卫,竟也有不输他家臭小子的英姿。 他皱起眉,轻咳两声,道:“总之,你暂时还不能离开遂北。” 宋连荷一听就急了,“为什么?” 钟师闽骤然出声:“这是少主公的意思。” “周沧晏?” 宋连荷愣了。 “是。”钟师闽道:“将您掳来遂北,也是少主公下的令。” “是……他?” 怪不得她之前还觉得奇怪,就算她被突然掳来此地,王府的人也该赶来救她了吧?就算王府的人不作为,她消失这么久,行医馆的人也该急了啊!曹姐姐第一个坐不住,届时,外祖外祖母也会知道! 可这么久了,都不见陵安城来人,就已然说明问题了。 若这些都是周沧晏暗中计划好的,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第200章 承孝帝在逼周沧晏反! “他……故意让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不想我被承孝帝当作人质?” “哼!” 骆赋邦瞥她一眼:“还不算笨。” 宋连荷没理他,接着说:“那么,你当初和玄魅,也是在演戏?” “嗯。” 钟师闽道:“我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既不想背刺虎喙,又不想背叛你,她那么执拗,最终只会选择了结自己全了‘忠义’二字。” 宋连荷沉默了,玄魅的确是这样的人。 不过她是真的很开心,她当初以为玄魅抛弃了自己,真的伤心了好一阵呢。毕竟,她是真的在拿玄魅当朋友。 她倏地问:“当初,周沧晏将镖师他们留在陵安,也是留有后手吧?既然上演这么一出,自然将所有的关注都引到我这位被掳走的擎王妃身上,也就没人关注他们了……所以,周沧晏对他们另有安排?他们也悄悄离开陵安城了?” 骆赋邦看过她,目光竟有几分赞许的意思。 嗯,很好,脑子长出来了。 “是。” 如今钟师闽也是知无不言:“豫州难攻,少主公的三万兵马,日夜兼程长途跋涉,想取胜谈何容易?更何况,宋行风点兵,全部都是老弱病残,甚至大半都是刚刚征募的士卒!这样的队伍,别说三万,就算是三十万也别想拿下豫州。” “承孝帝不可能不知道的,他派出的这三万人无疑是去送死……”宋连荷看他,竟然产生了个阴谋论。 “他的目标不是豫州,而是……” 骆赋邦冷笑,“遂北。”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他在逼周沧晏反!!” 第一次逼他,是让他交出兵权,结果,周沧晏交了。 那么这一次,就借对付永东王,在逼周沧晏、逼整个遂北! 再加上今年大旱,收成锐减,还有大批涌入的豫州难民,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打仗?若起战事,必会不战而退。 如果承孝帝当真存了想要收回遂北的心思,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唉,都怪她看书的时候每每遇到这种权谋剧情,她就自动忽略或者一目十行,压根不爱看,唯爱男女主谈谈情说说爱。 如今身处乱局,金手指点不亮,她只能干着急。 钟师闽道:“遂北地域辽阔,虽说隶属大承,朝廷管辖,可遂北是世代戎主世袭制,这里的人也只认骆家这个遂北的王。比起可以正大光明讨伐的豫州,遂北才是承孝帝这么多年以来真正的心腹大患。” 宋连荷努力回忆书中情节,原文中出征的是周君临,所以也就没有这么一出,之后,周沧晏开始全面搞事业,结果还是败给了男主光环。 如今出征的人换成了周沧晏,也就意味着,剧情全部提前了,就跟升级打怪一样,越级后难度自然要增加。 他继续道:“宫里传出消息,御医如今频繁出入崇政殿,或许正因为此,他才急于为翎王铺路,为他肃清障碍。所以,若能拿下豫州,那战功便是令尊的;若败,问罪的就是少主公。” 骆赋邦始终绷着脸,啐了一口骂道“姓周的那一家,没一个好东西!” 宋连荷已经顾不上提醒他,他的宝贝外孙也姓周了,正色道:“既是如此,周沧晏还要坚持拿下豫州吗?” 说话的是骆赋邦,“依我对那个小子的了解,他惯不会听别人的。” 宋连荷不解:“那岂不是正中承孝帝下怀?” “少主公自是有他的部署,我等只需听他命令即可。” 宋连荷想了想,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机密吗? 再看骆老头那副无时无刻不在防家贼的模样,谁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钟师闽却道:“少主公来信时有提及,在他回来前,务必要与你解释清楚。” 宋连荷一怔:“他要回来了?” “嗯。”钟师闽点头。 宋连荷抿抿唇,心底悄然生出些欢喜来。 钟师闽看看她,面罩掩住所有的情绪,可一双黑漆漆的眸还是不经意间泄露少许…… “哼,那个小白眼狼,只在信中提及你这个丫头,对他的亲外公却是一字也未提!”骆赋邦不免吃味。 宋连荷撇撇嘴:“他知道您老吃好喝好,没事还能欺负欺负小姑娘,精神头好着呢!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丫头跟他一伙的是吧?” “是啊是啊!这叫‘夫妻同心’!” 宋连荷是懂得怎么气遂北王的。 骆赋邦摆手,不跟她一般见识,“现在该说说,要到哪去找那个……红薯藤苗了吧!” “好吧~看在擎王的……还有钟首领的面子,我便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好了。” 骆赋邦瞥了身旁的侍卫一眼。 看周沧晏的面子情有可原,可看钟师闽的面子,那算怎么一回事?他的面子,比自己的都大? 别说他,钟师闽听罢都是眉梢微微抽搐一下,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宋连荷要来纸笔,边写边说:“这些都是与行医馆有生意来往的药材商,找地里的东西,没人比他们更适合了!你派人联系曹莺,她自会安排的。” “好。” 钟师闽扫一眼名单,随即收好。 两天后,钟师闽带回了陵安城的消息。 “这是曹姑娘的信。” “曹姐姐!” 宋连荷欢天喜地地接过来,立即拆开看,这是曹莺的笔迹无疑。 而且,两人其实是有暗语的。 做生意的,便要防止有心人在契书上做手脚。闲来无事时,两人便约定了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暗号。 所以,她才确定是曹莺。 但凡有一丝危险,曹莺都不会使用这个暗语的。 一切正如钟师闽所说,在她“失踪”当晚,玄魅就分别去见了曹莺和宣昌侯…… 第二日,大家都在配合地跑到擎王府去要人,要论演技,还得是宣昌侯夫人,站在王府外痛斥周沧晏,然后又亲自去了府尹那里报官。 原本百姓还不知情,这下好了,城内尽人皆知。 曹莺在医馆也配合着张贴出了悬赏告示。 这时城内开始出现一种声音,说擎王妃是被圣上给软禁了,目的就是为了拿捏征战在外的擎王殿下。 这下百姓可就有话说了。 不管怎么说,擎王殿下那也是讨伐逆贼,为国为民,人才刚走,就把人家的王妃给抓了,像什么话啊! 曹莺在信里说,她在医馆内听到这些话时,憋笑快要憋内伤了! 宋连荷拿着信摇头失笑,想必这波舆论也是周沧晏事先安排的吧。 第201章 照顾好自己 就像是好姐妹之间的闺房私密话,曹莺又在信中提及了苏华清。 她说自宋连荷“出事”后,苏华清竟也借口有事不来了。 宋连荷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苏华清是周君临的人,她和周沧晏如今都不在陵安城,他总往行医馆跑,也收获不到有利的消息。 他不去医馆也是好事,至少可以不必费心防备了。 最后,曹莺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科举放榜,他们家的彦掌柜高中了! 看到这里,宋连荷兴奋道:“中了!彦闻中了!” 钟师闽站在对面,抱着剑倚着墙,“新科状元。” “我就知道他一定行!” 宋连荷是真开心啊! 坦白说,早前她的确是想利用熟知剧情这一金手指,想要给自己提前争取个队对。 可随着接触下来,她是真的拿彦闻当朋友,生怕因为自己的介入会改变剧情,致使原本的状元郎易主。 不过还好,还好。 信的最后曹莺给她托底,不论是行医馆还是侯府,包括双叶和阿俊,曹家会一并照应的,让她放心。 还有寻找红薯藤苗一事,她已经联系了所有药商,想来不日便会传来消息。 收起信,宋连荷感动又欣慰,“关键时刻还得是我的好姐妹。” “咦,对了,宋府那边如何?” “宋府在替你做法事,还有布施祈福。” “呵,替我做法事?我看他们在佛祖面前应该是想求我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吧。” “他们这么做也可以理解,借此机会破除与你不和的传言,再掌控主动权。” “也未必是宋府。” 钟师闽看向她,宋连荷不紧不慢地说:“宋家可是有个颇得圣宠的翎王女婿。”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周君临在背后安排的?” 宋连荷一手撑着下巴,阴暗地笑了两声:“我们来假设一下,倘若他知道你家少主公回不来了,我这个擎王妃也被困在遂北。朝廷要做表面功夫,而周君临刚好可以以我‘姐夫’的身份出面,先是做做样子,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手擎王府和我的行医馆!” 生怕他会不信,她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的行医馆有多赚钱吗?日进斗金啊!!之前有周沧晏护着,没人敢打主意,你说如今我们两个双双出事,这么大一块肥肉,惦记的人自然就多了!” 她说着又叹息一声,“虽说有曹姐姐在和我外祖在,可周君临是未来的天选之子,跟他作对又岂能讨到便宜?不过是些钱财罢了,给他便给他了,只要他们没事就好。” 看她在不停安慰自己,钟师闽勾起唇角,“你真这么想?” 宋连荷幽幽叹口气,“不这么想又如何?我如今人在遂北,能奈他何?” 钟师闽看看她,但笑不语。 又两日,寻找红薯藤苗一事终于有了眉目。 曹莺飞鹰传书,她收到消息,一位曾去过吕宋的药材商,在当地见过这种植物。 “吕宋……” 宋连荷听到这个地方,不禁莞尔一笑。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接下来,宋连荷便交代钟师闽带人去趟吕宋,骆赋邦手底下的人那可都不是普通人,不打草惊蛇地带回一根藤苗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为慎重起见,骆赋邦命钟师闽亲自前往。 出发在即,钟师闽牵着马匹,抬眸朝楼上看一眼。 将缰绳丢给手下,“候着。” “是。” 他直接飞身跃上二楼,沿着走廊去东厢,来到宋连荷的房门外停下脚步。 钟师闽敛了敛黑眸,眼神掠过些许异样,抬手准备敲下房门…… 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门突然被拉开。 “钟师闽!你还没走啊!太好了!” 宋连荷马上说:“吕宋气候湿热,那里蚊虫毒蚁,你在遂北生活惯了,到那里一定不适应!”她举起一包东西,里面传来瓶瓶罐罐的碰撞声,“这是我给你配的药,药上都贴了说明,按我的说明用就好。保证你这一路都无病无灾!” 钟师闽低头看她,双唇微微蠕动,“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啊!” 宋连荷很是仗义,“就凭咱俩这关系,我当然得把你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钟师闽垂眸,伸手接过这包东西。 缓缓开口:“我不在这段时日,你要收敛你的性子,不要招惹任何人。” 宋连荷不以为意,“我这么温柔,能招惹谁啊?” 他抬眸看她,“桂嬷嬷如今虽不似从前那般得到重用,但她毕竟是这座王府的老人,根基深厚,不是你一个初来乍到的能撼动的。还有程穸钿,她虽被少主公罢免了职务,可她的战功还在,便不会像是被轻视。总之,这两人你千万不要招惹!若真受了什么委屈,那也要等我回来再说。” “我说钟首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野蛮吗?只要她们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理她们的!” 钟师闽盯着她,“若真是她们挑衅,你大可以去找主公,让他给你做主。” “我不要。” 宋连荷拒绝得很是决绝。 她不小心,可也不算大度。 初次见面时,骆赋邦当着外人的面对她不客气,甚至在她主动叫他一声“外公”时,还表现得十分嫌弃,宋连荷也是个要脸的,以后也别想她再怎么亲近了! 见她这么倔,钟师闽少见地露出无奈眼神,“主公只是嘴硬心软,他若真不想认你,连嗣王府都不会让你进。他如此重视少主公,你又是少主公的……王妃,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真的?” “嗯。” “那……看在你的面上,我姑且再给骆老头一次机会吧。” 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钟师闽轻笑了声,“那就好。”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目光越渐深邃,“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宋连荷朝他挥手,“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早去早回!我等你的捷报!” 钟师闽从楼上一跃而下,接过缰绳,他翻身上马,“驾!” 几人的小分队即刻出发。 第202章 我和你家少主公项多就算是…… 钟师闽走了,宋连荷自然也没闲着。 他给了她一只隼,名为“春花”,长得其貌不扬,羽毛斑驳,四处张望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是的,从一只隼的身上,她看出了贼眉鼠眼…… 钟师闽却道,别小看这只隼,它日行能达到五百公里! 宋连荷当时就震惊,这是什么概念啊?即便是体力充沛善于飞行的鹰,顶多也就是三百五十公里! 钟师闽说,春花可是遂北的一宝,将它给宋连荷是为了与陵安城中的朋友和亲人书信往来,排解一下她的思念之情。 宋连荷坐在房中,看着踩在窗台上正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隼,她决定试验一番,拿来纸张写了几个字。 “既然把你说得这么厉害,那咱们就试验一番好了。” 她将小竹筒绑在春花的脚上,意外的,春花竟十分配合,歪着脑袋不时看着她,圆滚滚的眼睛非但没有一丝霸气,竟还有点谐星的潜质。 “喂,你能找到周沧晏吗?周沧晏、周别芜、擎王殿下,就是你们的少主公……” 也不知道春花有没有听明白,它在看罢宋连荷后,倏地展开翅膀,扑腾两下腾空而起。 只一眨眼的工夫,它就已飞得老高。 宋连荷手搭在眼帘上,眯着眸子朝上看。 这时,达溪推门进来。 宋连荷这才转过身,“陪我去逛街。” “又去?” 达溪是真的服了,“你都不知道累的吗?” “女子逛街怎会觉得累?” 宋连荷上前挽住她就往走,“我在你们这儿的药铺瞧到过有趣的东西……” 两人离开没多久,房门又开了。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再轻轻关上房门…… 今日收获颇丰。 宋连荷和达溪两人的背篓全部都装满了,尽管达溪已经很累了,可回头看了眼步履蹒跚的宋连荷,还是无奈叹声气,走过去将她背篓取下来抱在怀里。 “不行不行!你已经背了很多东西了!” 宋连荷要去拿过来,达溪故意加快脚步,口吻是嫌弃的,“你这么慢,太阳下山前咱们都回不去,我还要帮着弥姐烧火呢。” 宋连荷一听,愧疚道:“对不起啊,我把这茬给忘了。下次,我自己出来就好。” 达溪一愣,然后把头转到一边,有些别扭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哪怕宋连荷没有负重,可还是拖了后腿,一直都在后面追着达溪。 看看达溪修长矫健的双腿,她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街上穿过。 酒楼上,一名白衣男子站在窗边,视线始终落在后面那个纤瘦窈窕的身影。 “王爷,属下不懂,为何一定要来遂宁城?” 身旁,谷哈言词间各有几分怨气,“您为了这个宋连荷,值得吗?” 待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周君临才关上窗户,慢慢回到桌前落座,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眉头下意识挑了挑,放下后便再也没动过这杯茶。 谷哈看在眼里,嫌弃道:“您是千金之躯,何必要跑到这个鬼地方受罪?” “你当真以为周沧晏背腹受敌就没办法了?” “王爷这是何意?”谷哈不解:“圣上不是命您与永东王谈妥了条件……” 周君临侧眸,一记寒芒扫过。 谷哈自知失言,小声道:“王爷恕罪。” 周君临起身,朝门外走去。 “余下的可有安排好?” “回王爷,都已安排好。您如今的身份是泗水城的余员外,过来做马匹生意的。” —— 厨房外面,大桃和大莓都趴在窗户那,看着宋连荷在那一颗颗搓药丸。 “巫医大人,这些是何物?” “这个啊,可是好东西!” 宋连荷捻起一颗黑色药丸,说:“这可是我的‘七龙珠’!” “呃,何为七龙珠?” 宋连荷手指摆在案上的这一排颜色各异的药丸,道:“这黑色的药丸,用于治疗高烧不退。只一粒,准保半个时辰后便能退热!红色,碘油丸,专治疗瘿症;白色,专治瘴毒恶疟;另有这强心丸,用于心绞痛患者;醒脑丸,脑出血及中风昏迷;清热丸,中暑及癫痫的急救药……还有这些小药丸,分别是止咳丸、止痛丸、止泄丸……” 说着,朝两人神秘一笑:“行军打仗,必不可少。” 大桃和大莓正是听不懂其深意,可有人明白。 达溪抬起头,“你……你做这些药丸是为了……” 知道她想说什么,宋连荷一边坐下来碾药,一边颇为无奈道:“现在所有人都要对付周沧晏,他已经够可怜了,若是真有‘万一’的那一天,这些东西好歹也能帮衬他一些。” 说着,她又停下,眼望天开始盘算。 “如今我的行医馆也算是闯出了名堂,便是没有我坐镇,前期收到的加盟费,也够他遂北的军队开销好一阵了。哎呀,也不知道曹姐姐那边有没有按我说的,将银子存入票号……” 她在这边喋喋不休,没注意到大桃和大莓的脸色骤变,匆匆朝来人行了个礼,两人低着头走开了。 厨房内,弥姐在洗菜,听罢便由衷道:“宋小姐啊,你对咱们少主公可真是好啊!” 达溪默默避开视线,尽管表情仍有几分不甘,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宋连荷一闺阁女子,眼界如此深远。从行军打仗所需的伤药到所需银两,所做之事,处处皆为少主公。 若换成是她姐姐,定然是做不到这些的。 “好吗?” 听到弥姐的话,宋连荷好似并不这么认为,“比起他为我做的,我这哪里算好啊。” 弥姐一听,笑道:“宋小姐和少主公两人,真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啊。” 宋连荷一滞,脸颊没来由红透,低着头忙碾药。 “啊,弥姐!你、你可不要乱说啊!琴瑟和鸣不是这么用的!我和你家少主公……顶多就算是,就算是……” “算什么?” 身后突然出现低沉沙哑的男声。 宋连荷动作一僵,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下,睁大双眼,坐在那动也不动。 第203章 有人说想本王,本王便回来了 “啊,少……” 达溪也是震惊得不行,刚出声就被反应过来的弥姐给拉走。 “你出来帮我去园子里摘点菜。” 将达溪拽出厨房,弥姐又体贴地将房门关上。 才一转身,又是一愣:“老太爷……” 骆赋邦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不时看看厨房,又看看对面墙柱,背着手边走边说:“嗯,是该修缮了……” 厨房内,宋连荷腾地起身,转回头诧异地看着站在身后的人,“你……你……你怎么……” 她不是在做梦吧? 宋连荷下意识便抬手要掐自己的脸,手腕被只大手虚虚握住,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嫩的皮肤。 “我们算是什么?你还没说呢。” 对面男子一身玄衣,俊美如妖孽的一张俊颜被仆仆风尘覆裹。尽管他有刻意收敛,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隐约散发出的一种危险讯息,带着杀气,就像野兽的本能。 男子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角渐渐扬起浅淡地笑。 层层晕散开来的笑意,好像荡漾的湖水,一路微波涟漪,一直蔓延至他浅棕色的瞳眸中,迸出明媚的色泽。 宋连荷总算打回自己的声音,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周沧晏!你不是在豫州吗?你怎么回来了?!” 周沧晏懒洋洋地挑起一侧眉:“不是你让春花告诉本王,想本王了吗?” 宋连荷一怔,“它真找到你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春花真是神了! 等等,她信上写的是…… 啊啊啊!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就是……她就是随便写写的,没有任何引申义!而且,她是真的不认为春花能够找到他,所以才会写得这么肆无忌惮! 她马上解释,“我的意思是……是你们走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我是担心你们啊!对,是你们所有人,并没有特指谁!” 一张字条突然出现在面前。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啊!你别念了!” 宋连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双手捂住耳朵,想起要毁尸灭迹,赶紧又去抢他手中的信。 周沧晏将信轻松收回,转而揣回到怀中。 “既然你都主动开口了,那本王便勉为其难地回来好了。” “……” 宋连荷知道,她这回是洗不白了。 “所以……” 他上前一步,将她逼至角落。 “你与本王,究竟是何关系?” 他怎么还没忘记这茬儿啊? 宋连荷清清喉咙,从善如流,“我与王爷自然是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啦!” “哦?” 周沧晏眯起眼睛,“仅仅只是同盟?” “那自然!” “呵呵。” 他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退开一步扫一眼她摆在架子上的药丸。 他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做这些事了,不动声色地抓起她的手,宋连荷心头一悸,下意识便想缩回手,他却不允。 看到她磨红的掌心,他眸光低垂,手指轻轻抚上。 “以后不要自己做了。” “啊,这个啊。” 宋连荷笑笑,满不在意道:“我没那么娇贵,这些事都是医者分内的,不辛苦的。” 男子抬眼,“记住,你胜过这世间任何稀世之珍。就算是你,也不许这样说自己。” 宋连荷愣愣地看他,心底里那刚平复不久的湖面,又被激起一层潋滟水波。 他说,她胜过这世间任何的稀世之珍…… 这话听起来很容易让人上头啊。 可是…… 宋连荷,你清醒一点吧! 她随即敲醒自己,若这本书的结局走向不变,即便是中间横生枝节,那反派也逃脱不掉会爱上女主的命运。 到那时,她这个女配可就彻底沦为工具人了。 “呃,对了,王爷,豫州那边战事如何?” 宋连荷瞬息间变换过几次情绪,最终面对他的,又是一贯讨好之中带点精明的笑,像戴了面具。 明知她在竭力掩藏,可周沧晏并没有拆穿。 他不紧不慢道:“一切尽在本王手掌心里攥着呢。”抬眸又看她,缓缓道:“不论是事,还是人。本王不想放手的,都逃不掉。” “不愧是擎王殿下!” 此处应有马屁拍响,宋连荷也未深究他的话,抬手就鼓掌。 他嗤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可还没等她歇口气,男子的声音又传过来。 “等本王过去请你吗?擎王妃?” 宋连荷神情一凛,“来了来了!” 周沧晏悄然回到遂宁城,此事是绝密。 若是传回帝都,轻则是贻误军机,重则便是临阵逃亡!承孝帝巴不得不费一兵一卒便治他的罪呢! 好在遂北天高皇帝远,长期又只拥护遂北王,王府内尚且是安全的。 宋连荷随周沧晏来到议事堂,看到高坐在主座的骆赋邦,直接视线越过,一副“我与你不熟,请别来沾边”的神情。 骆赋邦:“……” 真是越看这丫头越来气,性子那么倔,脾气又臭又硬的,一看便是随了林元忠那个老小子! 桂嬷嬷有几日未现身了,得知少主公回城,她急急忙忙就赶来了议事堂,此刻站在一旁,红着眼睛直抹泪。 宋连荷看得一阵无语,平时在她面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怎么见着周沧晏就变大怨种了?搞得好像谁欺负了似的! 嘁,她还想哭呢! 站在桂嬷嬷身旁的,是脸色苍白的程穸钿。 听钟师闽说,程穸钿被罢免千总一职后,似受到不小冲击,一直都躲在房间谎称养病。 如今,这也跟着养母出来见客……呃不是,见人了。 宋连荷打眼这么一瞧便知,她那身体好得很呢。 周沧晏还算端正地给骆赋邦施一礼,回身就拉着宋连荷坐下来。 他抬起冰冷的眸,锋利的视线刀子一样抵向对面两人。 “嬷嬷,本王听闻,你对本王的王妃大不敬,不但将她押入地牢,还动了私刑,可有此事?” 桂嬷嬷一惊,第一时间便是怨恨地瞪向宋连荷,随即惊呼一声“这是要冤死我啊”,便跪坐在地上,“别芜,你怎可……怎可听信小人谗言冤枉我啊,我可是你的乳母啊!” 第204章 我是主,你是仆 “小人?这哪来的小人啊?呀,桂嬷嬷莫不是在指我?”宋连荷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指桑骂槐的机会,微微一笑,道:“桂嬷嬷,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拿出少主公不在时的架势来!那叫一个气吞山河啊!连我都怕了您呢~” 周沧晏的面色又沉了。 在面对宋连荷的问题时,他的情绪从不屑遮掩。 “你休要胡说!”桂嬷嬷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你莫要以为少主公回来了,便能在他面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少主公不会听信于你的!” “呵呵,不信我,信你呗?”宋连荷起身,来到她面前绕了一圈,啧啧两声道:“桂嬷嬷,且不论咱俩谁颠倒黑白,只一件事你便犯了大忌。” 周沧晏抬眸,只有在看向她时才有一丝温度,甚至嘴角都在微微上翘。 程穸钿看在眼里,愤恨地握紧拳头,满脸都是不甘和失落。 “我在擎王府时,便与你说过,我是主,你是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的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尊卑不分?” 骆赋邦立即回过头,“不是我,我没有。” 周沧晏饶有趣地看着外公,一向习惯了喊打喊杀的人,居然这么急着给自己撇清…… 所以,外公是有多怕他的小文茵啊? 桂嬷嬷又拿起帕子拭泪,“没错,您是主,我是仆。可不因我是仆便能任人编排诬陷吗?就算是当着老太爷和少主公的面,我都敢与你辩上一辩!可怜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你诬陷有私生子,我对主公的忠心耿耿被你说成是图谋不轨……我跟在主公和少主公身边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未曾受过如此屈辱!” “私……生子?” 周沧晏侧眸去看宋连荷。 宋连荷也不甘示弱,“桂嬷嬷,在你哭诉之前,也要搞搞清楚才对。周沧晏是我的夫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不偏袒我这个小娇妻,还要反过来护着一个外人吗?桂嬷嬷,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啊,别说你就是个奴才,就算你是他的小妾,宠妾灭妻,那也该遭受世人唾骂!” 周沧晏挑眉去看她,示意她别太过了。 不是私生子就是宠妾灭妻…… 亏她想得出。 “一派胡言!你、你简直就是……” “我是什么?桂嬷嬷想好了再说!若是当着少主公的面,再说出什么以下犯上的话,饶是他也保不了你了。” 骆赋邦此刻竟放松了身姿,斜靠在座椅里,顺手去剥桌上的花生吃,看戏的姿态做得十足。甚至,看向外孙的眼神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宋连荷是没打算就此放过桂嬷嬷,她当初若选择息事宁人,宋连荷自然也不会跟她计较。可这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总不能再让她蹬鼻子上脸吧! 桂嬷嬷斜眼瞪着宋连荷,心里虽恨,可也知道自己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于是,她又软了声气,虚弱不堪道:“宋小姐,您是王妃,您是主子,奴婢是仆,命如草芥。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奴婢不与您争了。” 以退为进? 宋连荷冷笑,“那便对了!” 她昂起头,学着桂嬷嬷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仆,日后就别再触我霉头!你不寻我的不痛快,我就不找你的麻烦,你便还是少主公的乳母,是这座王府的管家。否则,这偌大的遂北,你定是待不下去的。” 桂嬷嬷震惊地看她,既惊讶于她当着老太爷和少主公的面,口气还敢如此之大! 她去看老太爷,骆赋绑将身子侧了侧,避嫌得十分明显。 再去看周沧晏,后者用一双洞悉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中冷意直让她遍体生寒。 事到如今,桂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诚如宋连荷刚才所言,在她与宋连荷之间,少主公定会偏袒他的王妃,何来闲心去管她这位乳母啊~ 桂嬷嬷深呼吸,缓缓跪在地上,朝宋连荷施跪拜大礼,“奴婢谨遵少夫人教诲。” “起来吧。”宋连荷转过身看向骆赋邦,“老太爷,桂嬷嬷如今年事已高,做这管家一职着实是吃力,不如调个机灵点的跟在她身边帮衬下吧。” 桂嬷嬷一怔:“老太爷,奴婢……” 骆赋邦在装傻,吃着花生含糊道:“你这丫头都是少夫人了……府里大小事还问我做什么?” 宋连荷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呢。” 骆赋邦:“……” 呵,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落下啊! “啊,那就达溪好了。”宋连荷说罢又点点头:“我觉得她不错。”接着又扭头问周沧晏:“你说呢?” 周沧晏坐在那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王妃做主便好。” 桂嬷嬷一听,顿时面如死灰,可她还是忍着所有的情绪,朝座上的人拜拜下,声音是颤抖着的,“奴婢会好好调教达溪的。” 周沧晏不过抬手挥了挥:“下去吧。” 桂嬷嬷咬咬牙,离开时眼泪还在眼眶打转。 宋连荷瞧着她的背影,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这么爽啊!搞得她都想继续原文女配的路线了。 “过来。” 周沧晏掀起眼皮,朝她勾勾手指。 “来了。” 宋连荷提起裙子,脚步轻盈地跑过去,径直坐到他身边,小声问:“我刚才有没有很过分?”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她:“痛快吗?” “痛快!” 男子颔首,“那便不过分。” 宋连荷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光,“你这样,会让我变得无法无天的。” “又怎样?” 周沧晏满不在乎:“我周沧晏的人,只需思虑想与不想、喜欢愿意与否,唯一不必考虑的就是结果。” “周沧晏,你真是越来越好了。” 宋连荷一双小鹿眸眨也不眨地看他,言语中还颇有几分遗憾和复杂,“可是……” 可是他终究是反派,他的命定归宿也是属于女主的。 而她,不过是这本书里的意外,她与这些纸片人的纠缠或许也只是为了推动剧情。 宋连荷竟开始厌恶起他的好来,为什么就不能踏踏实实做个大反派?害得她……害得她开始心神不宁。 第205章 我戏演得不错吧! “咳咳——” 骆赋邦咳了两声,打断这两人的眉目传情。 周沧晏倏尔出声:“穸钿。” 一直都在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程穸钿,其实刚才是想桂嬷嬷一起离开的。 可谁知走到门口时,被影卫给拦下了。 此刻,听到周沧晏唤自己的名字,她一咬牙,回身就跪了下来。 “属下愧对少主公,请少主公责罚。” 从刚才他对干娘的态度,程穸钿就看明白了。 他是专程回来给宋连荷撑腰出气的。 连自己乳母的面子都不给,他又怎会顾及她的呢?但凡他有一丝恻隐之心,也不会罢了她的千总一职,让她成为王府里的笑柄。连那些粗使丫头都开始轻视她,怠慢她。 宋连荷看了看周沧晏,起身就坐到骆老太爷身侧去了,跟他一块剥花生。 周沧晏寒戾的眸光落在程穸钿身上,缓缓道:“你想置王妃于死地。” 他口吻很淡,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程穸钿身子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少主公……是属下的错,属下一时了失了心智才会……”她知道如何辩驳都显苍白,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可是她也报复回来了啊,属下也差点命丧黄泉!少主公为何只是为她说话,不想想属下都经历了些什么?” 骆赋邦吃着花生,微微蹙下眉。 看来穸钿这丫头,还是不够了解别芜啊,而且他之前怎么从未觉察,她还如此拎不清呢。 先有她害人,才有人家报复,岂能混为一谈? 再去看事件另一当事人,不同于对待桂嬷嬷,宋连荷淡定从容得很,仿佛无论程穸钿说什么,都不会对她构成影响。 骆赋邦不禁打量她一番,随即又露出别有深意的笑。 程穸钿以为,她只是诉说她的委屈,周沧晏多少是会念些旧情,再加上她又是女子,他应该不会再苛责于她了。 可谁知,周沧晏竟残忍地哼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看来,你未曾反省过。” “少主公……” “影子。” “属下在。” 影卫无奈上前,他对程穸钿也是无话可说了。 “将她逐出王府。” “少主公!!” 程穸钿难以置信道:“少主公,我是您捡回来的。我从小便跟在您身边!您要……要赶我走?” 骆赋邦也看过来,毕竟是从小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的,他也觉得此番有些重了。 可既然此事已交由外孙处理,他便不能随意插手。 别看他名为遂北的戎主,其实这些年遂北真正的王是周沧晏。骆赋邦有意为他立威,就更加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所以,他皱着眉沉默了。 宋连荷将骆老头的表情看在眼里,又侧头去看那两人。 反派若是发起狠来,的确是六亲不认。 不过周沧晏如今才有些反派的模样,宋连何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高兴,剧情若是步入正轨,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任程穸钿哭喊着,周沧晏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让影卫给拖了出去。 骆赋邦这时才出声:“是否有些重了?穸钿那孩子是在王府里长大的,你此时赶她出府,她能去哪呢?” 周沧晏敛着眸,不紧不慢地转动食指骨戒,“那我的王妃生来便习惯被人迫害?她若是不懂医术、若是没有那驱散毒虫的药,我回来见到的便会是一堆白骨!” 他的话就像把会勾动她心弦的钩子,勾得整颗心都是颤抖和滚烫的。 宋连荷抬头看他,眼睛里慢慢溢出璀璨的光彩。 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他此番是专程为她回来的,哪怕在他看来都是些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还是履行了当初的约定,永远将她护在身后。 宋连荷感动得快要哭了~ 这么好的反派…… 骆赋邦亦是哑口无言。 他知道外孙说得在理,不能因为宋丫头有自保的能力,程穸钿所做一切便能从轻发落。 自始至终,宋连荷就像个旁观者。 她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她最后的礼貌了,程穸钿想害她性命,这是事实,她不会圣母白莲到为一个想杀自己的人求情。 “现在,来说说你的红薯吧。” 不知何时,周沧晏已经坐到她旁边,随手去剥桌上的花生,剥好后又放到她手中。 宋连荷也没跟他客气,吃着花生,说:“我想过了,你如今的境遇实在是……” 周沧晏全程都没露半点声色,眸光淡淡的,给她剥花生的动作,熟练又自然。 看得骆赋邦不停跟他翻白眼。 小白眼狼啊,有了媳妇忘了外公! 他又给宋连荷倒了茶,盯着她喝完后,才缓缓开口:“如你所说,红薯易生长,耐寒耐高温,又高产。” “没错,若是早熟品种,成熟周期仅需要三个月左右!所以,遂北的百姓和军队,都不用再挨饿了,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哦对了,行医馆那边,可以拿出全部的加盟金,随着行医馆如今的声名,大概会有……十几万两的白银。这些你通通都拿去用好了,马上入冬了,该为将士们置办冬衣了。” 骆赋邦一直沉默着,宋连荷不过一名二八年华的女子,竟能拥有如此心智和魄力!十几万两的银子说给便给了,连他都无计可施的粮食问题,也都被她迎刃而解! 她是上天专门派下来解救遂北的吧? 周沧晏敛着双眸,突然道:“你做这一切,是为本王?” “是啊。” 宋连荷点点头,坦然道:“当初问你借银子开行医馆时,不就说好了嘛,赚了银子咱俩分。但你正是用钱之计,银子就先拿给你用,只要行医馆的金字招牌还在,就不愁没银子赚。” 她笑容明媚,人也更加娇俏了。 这时,骆赋邦起身,看一眼两人,转身朝外走。 “……这丫头,对我的脾气,你若负了她,我定不饶你。” 周沧晏含笑敛下眸光。 宋连荷听到后,凑到他耳旁,小声说:“我戏演得不错吧?你外公到现在都不知道咱们是假夫妻。” 第206章 名义上的夫君 啪。 周沧晏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起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嗳我说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还没跟我讲讲豫州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呢?” 任宋连荷在身后倒腾她的小短腿,男子依旧迈开大步。 “周沧晏你个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啊?这好端端的我又没惹你,你发的哪门子脾气啊?你说你从豫州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发脾气吗?你……” 宋连荷在后面碎碎念,根本没注意到停在原地的人,像座大山似的,她的脑袋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哎哟~” 她揉揉额头,想也不想,抬手就去捶他硬邦邦的背,“这是石头做的吗?” 谁知,手腕倏地被握住,接着便被推到角落里,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他则用他的身子将她遮了个密不透风。 他笑了,像妖孽。 “是啊,本王不过收到你一封信,明知只是调侃,却还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说,究竟是为何?” 宋连荷仰起头,茫然地看,“呃,你……你在感激我为遂北做的一切?所以才特意赶回来的?” 嗯,说得通。 她随即失笑,谦虚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即便不是在遂北,哪怕是在豫州,看到那么多百姓挨饿,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 “哦?所以你也会画出藤苗,将种植方法教给他们?” “……” 宋连荷一愣,本能摇头:“自然不会。” 善良和助纣为虐,她还是分得清的。 好像很满意她这个回答,男子勾起唇角划出一个浅淡笑意,身子偎近,“世间之人,其实大多就是求一个温饱。你可知,你握在手中的筹码足以颠覆乾坤?你便这样轻易地就交给了我们?不求回报?” “对哦!” 宋连荷现在想想,也觉得有点亏。 不过,如今的宋老板那可是财大气粗,再加上她对权势没有额外的追求,她现在的身份就够她作威作福的了,自是不需要任何回报。 她摆摆手,大气道:“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短时间内,咱们还得是夫妻一体,共御外敌!初识你护我在前,我定然要投桃报李的!” “名义上的……夫君?” 周沧晏眯了眯浅色的眸,倏尔一声嗤笑:“本王对这个几字,还真是厌恶至极啊!” “嗯?” 宋连荷狐疑看他,还不待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侧过头,朝后瞥一眼。 “主公,都准备好了。” 是影卫。 宋连荷脱口问道:“准备什么?” 周沧晏抬手随意捏下她的脸颊,“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哦。” 她跟在他身后,倏尔意识到一个问题! “呃,作为嗣王府的少主公,你的房间一定很舒服吧?呵呵,不像我的,单人卧榻,只能睡一个人,有时翻身都会差点掉下去。” 前方的男子斜睨她一眼,眸中尽是趣味,“既是如此……那不如,王妃就睡本王的卧房好了。” 宋连荷神情一凛,当即正色道:“其实,我很爱我的房间,有种朴素的踏实感。” 男子哼笑一声,就在宋连荷急着要转弯回自己的客房时,被他长臂一勾,直接给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王又怎么舍得让你回你那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卧榻的房间呢?” “啊,王爷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我睡那挺好的,跟我的气质特别匹配!” 周沧晏侧头看她,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能穿透人心。 “既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又在怕什么?” “这不是……不是怕影响王爷休息嘛。” 她越说声音越小。 “那你是多虑了。” 他把人带到房间,“王妃不用想太多,本王不过是让你伺候沐浴。” “沐浴?” 宋连荷一愣,“王府里近日用人很紧张吗?” 连沐浴这种事都需要她亲自伺候?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要在府内大张旗鼓地宣传,说本王临阵脱逃?” “……关于沐浴,我最拿手了!” 宋连荷当即便撸起了袖,一副大干特干的架势。 周沧晏敛下眼眸,若不可闻地笑了声。 盥室内,男子坐在盛满热水的木桶内,头抵在木桶边缘,双手随意搭上,疲惫地闭着双眼。 宋连荷进去时是做过心理建设的。 她不比真正的大家闺秀,现代社会信息那么发达,她又不是没看过裸男。再加上她跟着爷爷学过医,了解过人体构造,这些都是很严谨的学术知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可当她看到浴桶内的男子时,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肤浅了。 周沧晏的身材比例特别好,还是个锁骨精! 上半身肌肉结实,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胸肌紧绷,颇具男子魅力。 果然还是实物最好看! “看够了,就动手吧。” 周沧晏懒洋洋地开口,甚至都没有睁开眼! 宋连荷的脸红了红,尴尬地轻咳两声,走过去拿起沐巾就给他擦洗身子。 可当她看到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伤疤时,手上的动作倏尔顿住。 “这些都是你在战场上留下的?” 男子慵懒地“嗯”了一声。 宋连荷为他擦身子的动作变得轻柔许多。 周沧晏轻笑了声,“早就不疼了。” “我知道。” 只是她感觉,他会疼。 周沧晏应该是真的单纯让她来为自己沐浴,全程都舒舒服服地躺在桶中,不时还指挥她再去添些热水来。 总之,给他洗过澡后,她又是满身大汗。 周沧晏换上干净的中衣,看她却是十分嫌弃。 宋连荷暗暗瞪他,他还真是将丑陋的万恶的资本主义嘴脸,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待宋连荷从盥室出来后,男子早已躺在了榻上,她小心翼翼地想要过越过他去门口。 “去哪?” “你没睡?” “自是在等王妃。” 周沧晏睁开双眼,侧过身子一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旁边空位拍了拍。 宋连荷敢发誓,油腻这种事,真的要分人! 周沧晏做出这个动作,充满了邪恶,可诱人至深!就想让人恨不得扑倒他,为所欲为…… 第207章 又欠了人情债,可怎么还啊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让本王下去抱你上来?” “……” 见宋连荷还站在原地不动,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不劳您大驾,我过去……” 宋连荷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和衣躺在床榻边缘,背对着他,一动不敢动,身体绷得像石块。 其实周沧晏的动机也不能理解,都说小别胜新婚。 既是夫妇,哪有重逢后不睡在一起的道理? 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懂。 突然,腰间横过来一只手臂。 她吓得顿时就不敢动了,“王、王爷?” “冷。” 得到的,只是这个看似合理的回答。 不过,经周沧晏一说宋连荷才反应过来,房间的确是有些阴冷。 遂北的七月不比他地已进入酷暑,早晚温差能有二十度左右。 如今日,白天下过雨了,夜里温度更低,屋内阴冷寒湿。 宋连荷这副身子,自小就是生长在陵安城,还不是很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好像……是有点冷。” 一旦开始注意这个问题,全身的感官都开始叫嚣,可她又不好意思跟他抢被子盖。不过还好,男人的身体是火热的,像个火炉,前胸贴着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源。 宋连荷本能地偎近他,这才缓解一些寒意。 男子半阖着眸,盯着她发红的耳垂,眸中沾染些笑意,接着就强势地将人拽过来搂进怀里。 宋连荷惊得瞪大双眼,又不敢抬头看他。 这种情况下,本来就是她处于劣势,倒不如……倒不如装睡好了! 于是,她果断闭紧双眼,任外面开始电闪雷鸣,她都不带睁开眼睛的。 心底仿佛有根弦,只要她和反派单独相处时,那根弦都会拉紧,时刻提醒她不要随便交付任何东西!一旦她越界了,那根弦便会拽得更紧,直到像皮筋一样弹向她。 弹得痛了,她也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豫州的事,本王已向你交代过,一切尽在掌握,你不必分心挂念。” 男子的声音响在头顶,她精神一振,认真地听着。 毕竟是“睡着”状态,所以她绝不能有任何反应。 “陵安城你亦不必担心,已派人知会过林侯了,还有行医馆,有宣昌侯府和擎王府,还有学士府照拂,目前暂无人敢动。更何况,它现在的老板,可是新科状元。” 说到这,周沧晏哼笑一声,用着猜度不出深意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彦容柏倒是聪明,主动上奏朝廷他是行医馆的掌柜一事,虽说为官不为商,但行医馆资助他在前,他又是签了契约的,怎可因为高中便言而无信忘恩负义?此举非君子所为。他的言行获得朝中以你外祖为代表的无党一派力挺,再加上行医馆的义诊善举赢来一片赞誉,故此,圣上特许,允他闲暇时可以兼顾医馆。” 宋连荷听罢颇为感慨。 想到那个雨夜,救人自是当仁不让。 可后来挟救命之恩让他签了契约出任掌柜,也的确是出于私心。 好在彦闻高中,也不算荒废了他。 再看看人家的所作所为,光明磊落,负气仗义!在她“失踪”这段时间,始终是不离不弃。 以宋连荷对彦闻的了解,他能向圣上禀明,也定是做好了弃官的准备。 唉,这下好了,又欠了人情债,可怎么还啊! 周沧晏阖着眸睨着怀中女子,她虽是紧紧闭着双眼,可脸的神情时而感动,时而又矛盾,当真是丰富。 可只要想到这样变化多端的情绪,皆是因为另一名男子,周沧晏就又冷了下来。 “想来你是好眼光,竟然能寻得彦容柏这个状元郎做老板。哦对了,本王记得,你救过他的命来着……还用了一种、呃……极其叹为观止的举动!呵呵,你说可巧,本王恰巧撞了个正着,实在是印象深刻啊。” 宋连荷的脸色由白到红。 啊啊啊! 真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啊! 原本她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人工呼吸嘛,只要是为了救人,那就是神圣的,不该被赋予其他含义。 可这么正经严肃的一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 那么猥琐呢? 宋连荷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这还王爷呢?思想觉悟也太低了! “……再骂下去,本王可不饶你。” “!” 宋连荷吓得立即睁开双眼:“我没骂!” 男子挑眉:“醒了?” 宋连荷尴尬地摸摸鼻子,“……呵呵,我本来就是浅眠之人,也是刚醒……刚醒。” 她这么一醒来,就不得不面对两人此刻暧昧至极的姿势了。 他将她搂在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肩,另一手搂在她的腰上,这么老夫老妻的姿势,他是如何做到这么丝滑娴熟的呢? “那个……有点热、热……” 宋连荷已经提醒得很委婉了,同时身子在努力靠后,想要拉开些距离。 谁知,男子却把她拽回来,“本王不热。” 宋连荷的脸颊一下子贴上了他胸口。 刚刚沐浴过的清爽微香,霸道又温柔地将她包围着,宋连荷的脸颊顿时火烧似的。 不想这么尴尬下去,她又赶紧找别的话题。 “你真的将程穸钿赶出府了?” 他的声音更懒了,“嗯。” “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 “她在害你时,可有想过,你也是个姑娘家?而且,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宋连荷点头:“你说得没错。” 成年人长大的标志之一,便是要学会等价交换。 她不再纠结了,接着又扯七扯八地跟他聊天,她聊到达溪、聊到弥姐,还有府里看家护院的那条狗,以及长得贼眉鼠眼的春花…… 直到怀中女子再没声音,男子才无奈地轻笑出声。 她那点小心思啊,真是藏都不会藏。 男子轻轻抽出胳膊,拉过被子盖好,然后翻身下床。 待他重新穿戴整齐后,拉开门出去。 影卫已候在外。 周沧晏又回过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之后缓缓收回视线。 “出发。” “是!” 第208章 只有吃饱饭,才能不正经 宋连荷茫然地坐在榻上。 早上醒来时,周沧晏人就不见了。 这时,一只毛色杂乱的隼飞到窗口,站在那里东瞧瞧,西看看,那独一无二的猥琐眼神,除了春花,在猛禽界找不出第二只来。 她起身来到春花跟前,“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呢。居然还真让你找到了人……” 宋连荷的视线被它挂在脖子上的小物件吸引了注意。 是块水滴形状的成色绝佳的血玉。 她抬头看春花,“我能摸一摸吗?” 春花歪着脑袋,眼珠滴溜溜转。 没说话,就是不反对。 她伸手触上那块玉,“好暖啊~” 不是来自春花的体温,而是玉本身自带的温度。玉身鲜艳细腻,光泽透亮,将它对着阳光,能看到玉身里的自然血纹。 “咦?这是什么?” 眼眸贴近血玉,玉身里竟显现出了“别芜”二字! “这……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她仔细看,确认是这两字没错。 如此说来,那这块玉便是周沧晏的,他也断不会送给春花。 那就是……送她的? 宋连荷试探地问:“这是送我的吗?那我……摘下来了?” 春花扑腾两下翅膀,仿佛在回应。 宋连荷这才小心翼翼将它脖子上的玉取下来,就像完成了任务,春花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晶莹鲜艳的血玉放在手中,自带一种接近人体的温度,自然就会产生一种亲切自然的感觉。 血玉里的字也只有在对着强光时才会出现,这让她不禁想起她送给周沧晏的玉坠,上面也刻着自己的小字,文茵。 宋连荷握紧手中的玉,不由得笑了。 还懂得礼尚往来了。 她不再犹豫,直接将血玉挂在脖子上。 达溪进来伺候她洗漱,宋连荷好奇道:“怎么是你?” 达溪看看她,又低下头,声音放低:“你向老太爷举荐我跟在桂嬷嬷身边做帮手?” “是啊。”宋连荷随即瞪起眼睛:“她是不是难为你了?我这就是去给她扎几针!” “没有!” 达溪忙道:“她一早就派人把我叫了过去,不但给我换了房间,还涨了月例,又指派了两个人给我。” “呵呵,她还挺上道。” 宋连荷洗过脸,接过她递的帕子擦干净后,说:“你尽管好好干,接替她指日可待。不过,你怎么在我这儿?府里那么多事,不是应该很忙吗?” 达溪避开视线,“少主公天还没亮就走了,你一个人……应该会很无聊吧。我就想着来看看。” 宋连荷是真的有被感动到,“小溪溪,你对我真好!” “才没有呢。”达溪红着脸解释:“我就是去厨房时,弥姐说你没用早膳,谁知道你是还没起……” “呵呵,好啦,知道知道。” 宋连荷拉着她往外走,“我今日里有得忙了,你也去忙你的吧,万一桂嬷嬷找你麻烦怎么办?” 达溪却摇头:“她巴不得我跟在你身边呢,我向她告假时,她还特意叮嘱我,要我好生照顾你呢。” 桂嬷嬷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不过,她倒也的确需要达溪帮忙,于是道:“那好,你今日便帮我做几件事……” 晌午,骆赋邦终于收到了钟师闽那边的消息。 已找到藤苗,再过三四日便可返回遂宁城。 骆赋邦大喜,拿着信就去找宋连荷了,结果却在府中花园里找到她。 “把这些花都给推了。” 府中小厮面面相觑,“这些可是戎主最喜爱的花。” 宋连荷蹲在花园前,咬着菜饼,不紧不慢道:“饭都要吃不上了,还讲究什么风花雪月?饱暖思淫欲听过没?意思就是说,只有吃饱饭了,才能不正经!” 刚好赶到这里的人,猛然收住脚步。 小厮们看到来人,赶紧跪下。 宋连荷回过身,看到骆赋邦脸上难舍又纠结的表情,站起身来劝道:“整座王府的地我都勘察过了,就您这块地最好~种植红薯的土壤,最好是背风向阳,土层厚实又疏松排水性好的。最好是种植过蔬菜的土壤!咱们王府里的菜地,那自是动不得,只能用您的花园了。” 骆赋邦摆摆手,心痛地别过脸,“都……听她的吧。” 于是,花园里的花都被连根拔出。 这些花素来娇贵,能在遂北这个地方养活极其不易,花费了不少精力。这个丫头说得对,百姓都要挨饿了,哪还能顾得了这些娇贵的东西。 宋连荷安慰道:“您也别伤心,中午我就让弥姐把这些花给您炖了,也算是给了它们一个圆满。” 骆赋邦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突突地疼,抚了抚额头,将手中的信给她。 “你看看吧,师闽传来的。” 宋连荷接过来一看,高兴道:“果然是钟首领!这么快就找到了!看来,咱们也得抓紧才行。” 虽说红薯的适应能力强,但选择合适的土壤产量就会大增。 如今他们已经没有时间试错了,宋连荷只是了解草药的相关种植,没有亲自种过红薯。不过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时,奶奶有种过,大致的程序她是清楚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接下来,她让达溪去找了城里的种植大户,挑选了几个人,便开始培训他们如何种植红薯。 由于遂北多是沙薄之地,想要达到高产,就必须施足底肥。 除了传统的施肥方式,还需要借助些现代的科技手段。 她记得以前奶奶经常说过一句话是,“氮长叶,磷长果,钾肥不足全白费。” 宋连荷虽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什么氮和磷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却记得奶奶的做法。 她会把家里吃剩的果皮和黄豆放一块,加水发酵;再鸡蛋壳都收集起来,洗净放在阳光下暴晒杀菌,然后再放热锅里干炒,晾凉后制成粉末状;最后,再用干果壳和土壤发酵。 奶奶种出来的红薯是又香又甜,想来她用的这些方法一定很管用! 于是,宋连荷让人安顿好那些农夫后,就带着达溪去市集了。 “咱们要去哪?” 达溪现在对于她的任何决定,都只是好奇,没有半点质疑。 宋连荷豪气地拿出临走时骆赋邦给她的银子,“今日带你下馆子!” 第209章 医者仁心 “醉天仙”,遂宁城内最大的酒楼。 作为遂北要塞,遂宁城里多的是南来北往的行商队。只是今年收成锐减,粮食价格上涨,百姓兜里的银子都被掏空了,生意较往年难做些罢了。 作为遂宁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这里住了很多外商,宋连荷进去的时候,看到这儿的热闹方才找回一些在陵安城的熟悉感。 宋连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带着达溪坐下来,“想吃什么?你家老太爷请。” 达溪立即摇头。 “那我来。”她招手叫来店小二,“你家的招牌菜尽管上。” “好嘞!” 时间不长,桌上摆满四道菜。 店小二长得瘦小,却很机灵,“您二位姑娘食量不大,这几道都是我们醉天仙的招牌,二位先吃着,不够点叫小的。” 宋连荷对这个店小二印象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小的叫伏武。” 她直接丢了块银子给他,“伏武,这是赏你的。” 伏武接过银子,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客人,有些受宠若惊:“哎哟!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待他退下后,达溪不解:“为什么要赏他那么多银子?” 那块银子就算付了这顿饭钱,都绰绰有余。 “你就当我跟他合眼缘吧。” “有银子也不能这样乱花啊……” 宋连荷抿唇笑,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我们先吃,待会再给弥姐打包回去几道菜,也给她尝尝鲜。” 两人正吃着,就听到身后有人暴喝一声:“这他妈的也是酒?兑了水的东西也敢拿来糊弄老子?!” 接着,碗碟摔了个粉碎。 宋连荷和达溪回头看,一位胡商正在大发雷霆,伏武站在他面前,不停地陪着不是,“这位爷,您消消气~不是我们醉仙楼的酒有问题,而是爷您海量……” 宋连荷有注意到伏武的脸上有道割伤,伤口渗着血,应该是被刚才的碎片割到的,可他还是笑脸赔着不是。 那位胡商不依不饶,大有要闹到底的架势。 老板此时刚好有事出去了,其他伙计又不敢上前,只有伏武一个人在面对对方的怒气。 达溪冷哼一声:“这哪是因为这儿的酒不好,明明就是借故撒泼。” 再一扭头,就看到宋连荷拎着条椅就上去了。 “小姐!” 就在那位胡商企图将整坛酒都砸到伏武脑袋上时,宋连荷拎起条椅便砸向对方—— 这一下震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伏武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较一般的遂北女子,她的身材明显单薄,可搬起条椅就砸的气势却不输男子! 胡商也被砸愣了。 宋连荷放下条椅,甩了甩手臂,有些遗憾,劲儿还是太小。 直到胡商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摸才发现脑袋流了血,顿时暴跳如雷! “臭娘儿们!” 他比宋连荷高出一个半头,站在她面前像座小山一样,咆哮着抡起胳膊一巴掌就挥了上去—— 宋连荷既不躲也不避,反而昂起头上前一步。 达溪吓傻了,忙不迭要去拉她:“小姐——” 就在胡商厚实的好像熊掌似的大手落下时,自不同方向射来的暗器,分别打在他的手臂和腿弯上,就在他下意识单膝跪地后,宋连荷早就被人搂住腰给拉到了一边。 她一怔,有人暗中保护她,她是一早就猜到了。 可眼前这个人……可不像是周沧晏或是骆老头派来的。 对面白衣男子,生得十分俊俏,一对眼眸好似深潭,黝黑深邃,一望不到底。 宋连荷定定地望着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他的手护在她腰间,眉宇间明显看出焦急,搂着她的姿势十分亲密。 “小姐!” 达溪适时出声,宋连荷这才反应过来,礼貌地推开他,“多谢这位公子。” 男子敛下眸光,稍作平复后,才重新抬起一双冷淡的眸,“小姐可知,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 宋连荷点头,又笑笑,“这不是没事嘛。” 男子将眉皱紧,还要说什么,就看到先前的胡商苍白着脸爬起来,“谁?是谁暗算老子?!” 他的手和腿都在汩汩冒着血,可见暗器入骨,伤得极重。 他随即抬眸,不着痕迹地朝酒楼环顾一圈,心知这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是以这女人才会如刚才那般嚣张跋扈,未将他人放在眼里。 男子暗暗冷哼,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随即转身就要走。 却听“扑通”一声,胡商摔倒在地。 宋连荷没料到这些保镖下手会这么狠,又看那人疼得脸色煞白,四周也乱作一团,他的朋友忙上前先对好道歉,然后小声解释,原来是他名西域马商,近日他的马被遂宁城外的悍匪所劫,这才心生烦闷到这儿来买醉的。 胡商呆坐在地上半刻,接着便掩面痛哭起来。 宋连荷看看她,叹了口气,本着医者仁心,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招手叫来伏武,寻了块僻静地方,让两名伙计把人搀扶过去。 接着,她从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把手指长短的锋利匕首。 “我是大夫,现在要帮你处理伤口,你且忍着。” 胡商看看她,酒也早已醒了大半,见这女子目光真诚,惭愧地低下头。 宋连荷撕开他的袖子,手起刀落,很快便剜出一块梅花镖。 胡商疼得冷汗直冒,却一声没吭。 她瞥他一眼,接着再敷药包扎。 见其手法纯熟,落刀时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还切下一块碎肉来……连达溪都看不下去了,胡商则确认她是大夫无误。 先前救了宋连荷的那名男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外面,清冷的目光始终追逐着她的俏丽身影。 两人是青梅竹马,他竟从没有看过她如此冷静的一面。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视线却再也无法移开。 “王爷。” 身后有人靠近,压低声音道:“刚才出手的两拨人,一拔是嗣王府的虎喙,另一拨跟丢了,还请王爷恕罪。” 男子垂眸,缓缓转过身朝外走去,扬起唇角淡漠地笑一声:“自是擎王叔的蚩哮。” 第210章 她这么做,是为了本王? 厢房内,宋连荷替胡商处理好伤口,对方起身,朝她抱拳鞠一躬:“方才对不住了。” 宋连荷摇头,纤指指向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伏武,“你该道歉的人是他。” 伏武一惊,连连摆手:“不不……” 胡商也是个性情豪迈之人,他二话不说,当即就朝伏武抱拳道:“刚才是在下的不是,还请这位小哥见谅!” “这位爷,您……您……” 伏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宋连荷则拍拍他的肩,对胡商抬手示意:“行,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奎琅,经营马匹生意。敢问小姐贵姓?” “宋。” “宋小姐,先前多有得罪。身为男子,怎可对女子出手,在下实在羞愧难当,宋小姐却既往不咎出手救了在下,此等胸襟更是胜过无数男子。” 宋连荷笑笑,“奎琅大哥,你我都是性情中人,投缘得很,不妨坐下喝几杯茶?” “那便却之不恭。” 落座后,聊过几句话宋连荷便把话引到了他被劫的马匹上。 奎琅垂头丧气道:“这二百匹马原本是要运往豫州的……” “豫州?”宋连荷吃一惊:“那可是永东王的地盘,听说那里正跟朝廷开战呢。” 奎琅点头,然后解释道:“我们是商人,商人本就逐利。这话虽听起来不近人情,但事实却是,贵国的战事与我巫杞国无关。” 宋连荷表示理解:“有买便有卖,错的不是奎琅兄这样的马商或是那二百匹战马,是世道,是人。” 奎琅听罢,大为震惊,“宋小姐,以茶代酒,这杯我敬你!” 喝罢后,宋连荷又问:“听说这些马都被劫了?” “唉!靠近遂宁地界有一片荒漠,名叫格诺萨河,那里盘踞着一群劫匪,专门打劫我们这些外商。我们也是苦不堪言,去报官也没用,那片荒漠之地介于大承和巫杞还有南晨国之间,三国交会地,岂敢轻易出兵镇压?更何况,格诺萨河素有人间炼狱的恶名,气候恶劣不说,沙暴、流沙时而发生,外人不敢贸然进入。所以,也便无人去管,久而久之,这群劫匪就更加猖狂了!”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从格诺萨河进入大承呢?” “运送牲畜等活物与那些货物不同,路上耗的时间越久,我们所要承担的损失就越大!比如这些路上要吃的饲料、饮用的水,以及马夫的工钱还有损耗等等。最严重便是发生病疫,一旦途中沾染,必是全军覆没。所以,就算明知格诺萨河危险,很多商人也会选择冒险穿越。” 这让宋连荷想到了古丝绸之路的夏塔古道。 “奎琅兄如今作何打算?” “我原本是想永东王能出手相助,结果他却翻脸不认人,还要讨回当初付的订金,完全不顾我的损失!”提到这里奎琅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一再求我,还主动提价,我们也算合作多次,他是老主顾了,我这才决定铤而走险为他押送这一趟!” 他叹息一声,自责道:“也是我贪心这项大生意,不惜搭上我的全副身家,为他在巫杞国内搜罗来最优秀的战马!结果出了事,他竟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宋连荷听罢,很中肯道:“奎琅兄倒是没有说错,是你的贪心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永东王是什么人奎琅兄应该很清楚才对,如今大承要讨伐豫州,他在这个节骨眼找你买这么多战马,奎琅兄就不曾怀疑过?” 奎琅看她:“小姐的意思是……” 宋连荷缓缓道:“即使这些马如约交了货,余下的银钱,奎琅兄也未必能拿到。” 奎琅倒愣住,“他怎么敢……他就不怕再也没有人和他做生意了?” “……若是连奎琅兄也出了事呢?” 奎琅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他又不说话了。 “所以,马虽然没了,但奎琅兄可以全身而退,这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奎琅重重叹口气,“宋小姐说得是。” 就在奎琅准备就此认命后,宋连荷突然又道:“你刚才说,马被格诺萨河的匪徒给劫了?能详细展开地说说吗?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奎琅不解,“宋小姐为什么要找他们?” 宋连荷笑了,“丢了东西,自然是要再给抢回来啊!” “可是……可是这如何能抢得回来?那些人可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啊!” “巧了,我也是个恶人,我在陵安的名声也是一片狼藉!” 面对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奎琅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拿她与“恶人”联系起来。 “唉,宋小姐莫要开玩笑了。” 宋连荷随即正色道:“我没开玩笑。只不过,我要与奎琅兄做个交易,我若真能寻回这二百战马,你便要全部折价卖与我。” 见她说得胸有成竹,奎琅不禁想起刚才从不同位置打向自己的暗器…… 冷静下来再回想,倘若他再有大点动作,定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再看其气质,完全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那么简单!说不定,她真有这个本事呢! 于是奎琅一拍桌子,“若是宋小姐当真能够找回这些马,我便折半卖与你!” 宋连荷当即叫来伏武,“奎琅兄不介意现在就立字据为证吧。” 奎琅没想到她做事这般严谨,忙道:“自然不会!” 于是,伏武拿来笔墨,宋连荷写好契约后便与他看,二人确认无误后,各自签字盖印。 之后,奎琅告辞。 拿到这份契约书,宋连荷开心不已,“想不到啊,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达溪在一旁却不看好,“格诺萨河连我们本地人都不会贸然闯入,更不会去招惹那些亡命之徒,你拿什么去抢回这些战马?” “呵呵,这个你不用急,我自有办法!” 宋连荷信心十足。 与此同时,周君临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她要去寻那二百匹战马?” “是,她当时与那名胡商,有提到过陵安城。” 谷哈当即皱起眉:“她莫不是以为,拿着这些战马献于王爷,就会得到王爷青睐吧?哼,还真是痴人说梦!” 周君临一怔,抬眸看向他:“你是说,她这么做……是为了本王?” 第211章 她当然是为了讨好王爷啊 “当然是为了王爷啊!”谷哈一副早就看透她的模样,道:“她在陵安城时与曹家小姐交好,还不就是看中学士府的势力?否则以曹小姐当时的名声,她为什么会与她来往?曹小姐背后是曹大人还有曹统领,通通都能为她所用!您看,如今她不在陵安城,她那个行医馆被曹家护得密不透风!这不足以说明此女心机颇深!” 周君临视线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谷哈又道:“她现今身在遂北,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回到陵安城!她与宋家的关系断不会开口求助的,老侯爷又因其身份缘故,不得擅自离开都城!如今她能求助的也只有王爷您了!刚好,她便听闻这胡商被劫的马匹一事,便想着借这个由头求王爷出手救她!” 谷哈不屑哼了一声:“只怕她不知道那格诺萨河是什么地方!若是知道了,准保会吓得屁滚尿流!” 周君临慢慢抬眸朝他瞥了一眼,谷哈自知说错了话。 王爷始终是谦谦君子,虽不喜宋连荷,可也一直都是以礼相待。 周君临收回目光,坐在那兀自沉吟。 “她……当真是为了本王才要冒这个险?” “当然是了!她以前为了博王爷一笑,做过不少丢人现眼的事……” 对上他的视线,谷哈又噤了声。 不过,谷哈的确没有说错,想当年,宋连荷那也是为了他,做过许多荒唐事。 不知为何,想到之前种种,周君临竟失笑出声。 谷哈好奇地看向王爷,周君临又敛却笑意,就像不曾出现过任何情绪波动。 “倘若你说得是真的,那么,她下一步就该是想办法进入格诺萨河。” “也许都不用走到那一步,她就偃旗息鼓了。” 谷哈是从里到外都瞧不起宋连荷,说话口吻也是不屑一顾。 周君临微微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在她心里,都不值得冒这个险?她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 “呃……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谷哈慌忙低头。 周君临冷冷地扫过他,“还不赶紧让人跟着她!” “是。” 醉天仙外,店小二伏武正式朝着宋连荷作揖,“多谢小姐相护。” “伏武客气了。” 宋连荷上前一步,说道:“我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宋小姐您有事尽管吩咐!” —— 直到离开醉天仙,达溪才忍不住问:“不就是些果皮壳子鸡蛋皮嘛,何至于要跑到这里来收?” “呵呵,不来这,还去厨房找弥姐要?连骆老头自己都快要吃菜饼子了,像鸡蛋这些都是稀罕物了,更别说那些坚果零嘴了。” 达溪一滞,竟也无言以对。 宋连荷边走边说:“我早就观察过了,这城里还算存货充足的,只有这家醉天仙!咱们既然要种红薯了,那就得事无巨细,把准备工作做到最好。” “可为什么不去找老板反而要找个伙计?” “那我来问你,你是老板的话,突然有一天,有人找到你说要收你家的鸡蛋壳还有果皮果壳,你会怎么想?” “呃……” 宋连荷打了记响指,“对方一定是有利可图啊!然后你会怎么做?加价啊!再之后呢?没准就会囤货!” 达溪如梦方醒,细琢磨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找伏武帮我来办这件事,一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二来,伏武为人机灵,脑子活络,又心存善念,我对这小子的印象很不错。” 达溪慢慢反应过来:“所以,我们要种红薯这件事,要保密?” 宋连荷轻笑了声:“你才想明白啊!否则,让骆老头下令好了,那不是更省事?” 她调转视线,凝向远处,缓缓道:“周沧晏能不能掌握话语权,还真要靠这些小东西了。” 办完了差事,宋连荷的心情放松不少,路过有卖蜜饯的铺子,便带着达溪进去瞧了瞧。 挑了几样爱吃的,她刚要付钱才发现,先前在醉天仙花了不少银子,剩下的则全都给了伏武让他打点。 宋连荷尴尬地看向达溪,“你有银子没?” 达溪抬手掩住脸,声音压低:“走得太匆忙,忘记带荷包了。” 宋连荷暗暗叹息一声,她这位响当当的陵安城行医馆的老板,居然会沦落至此…… 可悲啊~ “呃,老板,不好意思,我……” 就在她准备将挑好的零嘴放下时,有人便已伸过手将银子递给掌柜。 “这位小姐的银子,在下帮她付了。” 宋连荷扭过头,看向身侧这位翩翩公子,一袭白衣,风采卓然。 “是你?” 刚才在醉天仙,他还出手帮过自己呢。 没想到,这才吃盏茶的工夫,就又被他撞见自己的窘迫。 出了蜜果铺子,宋连荷尴尬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你住哪家客栈,回头我让人将银子送还。” “不必了。”男子的神情莫名有种熟悉的倨傲。 宋连荷坚持道:“那怎么行?你我非亲非故的,我岂能随便花陌生人的钱?” 男子侧首凝视她,视线倏尔落在她颈间。 这是…… 血玉? 这块血玉很衬宋连荷白皙细腻的皮肤,血红的色泽在阳光下尤其鲜艳。 据说,这样一块成色的血玉,需要上千年才可以形成。 他不由得低下头,想要看得再仔细些。 宋连荷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他,二话不说伸手就啪地护在胸口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个登徒子。 男子这才觉察失态,可也未见慌乱,从容道:“很漂亮的血玉,早前年,我家里也曾有过一块。”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颈间,“说起来,倒与这块有几分相似。” 宋连荷撇嘴。 你就吹吧! 都说了这是千年血玉,怎么就那么巧你家里有块一样的呢? 她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可得把它捂得严实些,免得被人打主意。 “公子还未说,我要如何找到你还银子呢?” 男子想了下,说:“既如此,明日你便请我喝茶好了。” 宋连荷爽快点头:“没问题。” 回到王府,骆赋邦一阵风似的赶到宋连荷面前。 “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第212章 谁好人家的男子会抛头露面的啊 骆赋邦是听说她这边在醉天仙出了点小状况,这才立即赶了过来。 “我没事,好着呢。” “真的?” 骆赋邦不禁小声嘀咕一句:“那小子走之前可是千叮万嘱,说什么也要照顾好你,就算掉根头发丝儿都不行。” 宋连荷没听清,“您老说什么?” 骆赋邦又没好气地回:“没事。” 想他堂堂遂北的王,居然沦落到照顾小丫头的地步了! “哦对了,骆老头,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宋连荷将遇到奎琅的事跟他说了,然后道:“巫杞国的战马那可都是最好的,永东王没那个福气得到,那就咱们出手好了!” 换作之前,骆赋邦定会说她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格诺萨河是什么地方? 三国交会,号称人间炼狱! 谁敢打那里的主意? 可如今宋连荷若是敢这么说,那应是有几分把握。 只不过,格诺萨河单单就这几个字,就能令人退避三舍,实在想不出她会有什么办法。 骆赋邦皱着眉,沉思片刻抬眸看她:“你想怎么办?” 宋连荷一笑:“我知道格诺萨河险恶,贸然前往就是白白送死。” 骆赋邦一副“原来你也知道”的表情。 宋连荷缓缓道:“我们不进去,可以让里面的人出来啊!” 骆赋邦一怔,“你是指……凶冥帮的人?” 凶冥帮,那片荒漠的霸主。 过往商队就没有没吃过他们苦头的。 宋连荷道:“这格诺萨河是他们的地盘,我们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可他们再厉害也是人啊,是人就需要食五谷杂粮,是人就会生病啊!” 她走过去,抓着骆赋邦的胳膊,眼他走到花园里,看着那些匠人们铲花铲得热火朝天的,“我跟您说个故事吧。有这么一支商队,路过格诺萨河,刚好被劫了。谁承想,当晚凶冥帮的人就出现了中毒症状!此种毒,非一般人能解,若想解此毒,必须拿巫杞国的二百匹战马换解药!少一匹都不行。” 骆赋邦听着她的“故事”,眼中都是惊艳! “哈哈哈!” 他倏尔仰天大笑,“这个故事,深得老夫的意!哈哈哈!” 第二日,由骆赋邦安排的商队便出发了。 算算时间,这一来一回也需三日左右。 白日里宋连荷带着达溪出了府,收到汇报的桂嬷嬷,阖着眼睛问:“知道去哪了吗?” “是间茶楼,她们见了位男子。” 桂嬷嬷一听就瞪起眼睛来,声音拔高:“男子?”随即下令:“立即派人盯上!” 茶楼内,宋连荷见到昨日的白衣公子。 他临窗而坐,端坐在那里身姿优雅,手中摇着纸扇,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遂北多是粗犷豪迈的男子,很少见这种温文儒雅的公子。若论相貌,他顶多中上,但就是说不出的贵气,为他平添几分魅力。 “小姐?” 达溪见她不走了,站在那里看着人家两眼发直,马上就皱起眉头,“小姐莫不是忘了,您已嫁作人妇了!” 宋连荷一听,有趣地看她:“呵呵,你不是一直说,你家少主公是你素娅姐姐的吗?” 达溪怔一下,脸颊微红,随即尽是懊恼:“那、那不一样!总之,你、你既已嫁给我们少主公,那便不能再随便见外男了!” 宋连荷被她那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我见他,是因为要还他银子。至于刚才看他,是觉得他很像是我认识的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说话间,宋连荷已经走上前,“公子久等了。” 周君临抬眸看她。 她是一路走过来的,这里的早晚温差大,白天的日头毒辣,她晒得脸颊红彤彤的,额间是细密的汗。 她是走过来的? 想来她在这边的日子不好过,嗣王府虽允许她外出,但是亦有人跟随监视,出行连辆马车都没有。 周君临情不自禁地拢拢眉,拎起茶壶为她倒了杯凉茶。 “多谢。” 宋连荷是真的口渴,端起来就喝。 “嗯~好喝!” 好喝? 周君临眉间晢痕更深了,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凉茶,陵安城的小茶馆亦是随处可见。 她在这里,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又默默给她倒了一杯。 宋连荷边喝边看向他,“公子你……” “甚无。” b“嗯?” “在下的名字。” 一听便是化名。 但宋连荷不在意,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名字不过是代号罢了。 “宋连荷。” 她很大方地报上名字。 “连荷小姐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夫家在这遂宁城。” 宋连荷回答得很自然,貌似早已接受自己的已婚身份了。 可对面的男子则是挑起一侧眉梢,眼神还着些许嘲弄:“夫家?” 宋连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要再仔细看时,男子业已恢复至清爽又和气的神情,自动忽略了她上面的话,问道:“听宋小姐口音,像是陵安一带。” “嗯,我是陵安人,甚无呢?” 周君临随意说了个靠近陵安的小城镇,宋连荷笑:“怪不得,我听你的口音亲切得很呢。” 明明是句客套话,可周君临却说:“宋小姐对男子都是这般亲近?” 宋连荷:“……” 不是这样公子你会说话吗? 宋连荷直接朝达溪伸手,达溪将银袋递过去。 她看也不看,全都推到对面,“这些应该够还公子的银钱了,剩下的就当是公子出手救我的谢礼了。” 她起身,“达溪,我们走。” “是!” 达溪早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谁好人家的男子会抛头露面的啊?! 周君临蹙眉,想也不想伸手就拉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连荷低头看着他拉自己的手,后者意识到不妥,立即放手,接着又十分真诚道:“在下自幼家教甚严,不曾与女子打过交道,若有逾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宋连荷转过身来,“甚无公子,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此番就当是两清了。我还有事,咱们有缘再见。” 见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周君临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直到再也看不见主仆二人的身影,谷哈才走出来,“王爷,探子来报,有一队伪装成商队的人马,今早从嗣王府出发。” 周君临听罢,收回视线,狐疑道:“想不到,她竟说服了骆赋邦……” 第213章 还得是咱们钟首领啊 钟师闽回来了。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半日。 宋连荷是早上醒来后,听达溪说的,她披了件衣裳就跑去了议事堂。 此时,议事堂内骆赋邦正与他说着什么,钟师闽听到脚步声,慢慢回过头。 女子提着裙子跑过来,她未施粉黛,长发也没来得及束起,就这样随意地散在脑后,脸颊微红,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眸稍带着愉悦的笑意,因为跑得太急,在进门时还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钟师闽没有动,但敛在身后的双手,却克制着握成拳。 漆黑暗沉的视线,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略微一顿。 “慢点,慢点……” 骆赋邦在一旁数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鞋子呢?早起湿气重,你不是医者吗?怎么连自己都……哎哟,你就气死我算了!” 他气得叫人去给她拿鞋,恰好这时达溪拎着她的鞋子追了过来。 “小姐!” 宋连荷也不来不及穿上鞋子,直接跑到钟师闽面前,昂起头充满期待地看他,双手摊开,白嫩的掌心朝上:“苗儿呢?” 对面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罩,还有沉着冷静的眼眸。 钟师闽没说话,而是朝达溪那边看一眼。 后者连忙将鞋送过来,宋连荷胡乱套在脚上,“快说快说,有没有拿到?” 钟师闽这才点下头。 “太好了!” 宋连荷开心地跳起来,又激动得一拳打在他胸口,“还得是咱们钟首领啊,就是靠谱!” 钟师闽垂眸,一言未发。 见这丫头笑,骆赋邦也跟着乐,“先用膳!用完了膳,咱们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宋连荷这颗熊熊燃起的事业心,岂容她浪费时间? “我这哪还吃得下啊,我得赶紧去……” 骆赋邦把眼一瞪:“哪都不许去!坐下来,用膳!”然后又对钟师闽和蔼道:“师闽啊,你也一起。” 一起? 宋连荷马上看向钟师闽,视线在他的脸上打转。 一起用膳的话,他是不是就得摘 钟师闽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上前拱手道:“主公,属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主公用膳了。”说完也不等骆赋邦发话,转身就走。 宋连荷:“……” 她指指他的背影,扭头看骆赋邦:“骆老头你不反思一下自己卸下的能力吗?” 骆赋邦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说:“师闽若是不喜欢,强求也没用,随他去吧。” 然后就把人拉过来,坐下陪他一起用膳。 这时,有人通传,桂嬷嬷到。 换作以往,桂嬷嬷若想进议事堂,是无需通传的。 如今,这待遇变成了宋连荷的专属! 看着坐在老太爷旁边的年轻姑娘,桂嬷嬷快要咬碎了牙,但她深知,若想重新夺回老太爷和少主公的信任,现在便不能再行差踏错,万般皆一“忍”字。 “老太爷,听说钟首领回来了。”桂嬷嬷带着和气地笑,轻声道:“他和虎喙的兄弟们一定很辛苦,所以奴婢是想晚上犒劳一下大家……” 话没说完,就被骆赋邦打断:“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眼下他们还有别的安排。” 桂嬷嬷一愣,忙问:“是什么安排?需不需要我……” “不必了,我自会交代下去。” 骆赋邦看她一眼,别有深意道:“桂嬷嬷年纪也大了,就不必再操那么多心了。之前少夫人不是安排了人给你吗?你也该颐养天年了。” 宋连荷正喝着菜粥,倏尔抬头。 少夫人? 她将身子拉开些,一脸的不确信。 骆赋邦余光扫过,就当没看见。 桂嬷嬷怔在原地,脸色唰地变了。 而这时,达溪一咬牙,倏尔上前跪下,“多谢戎主,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骆赋邦点了点头。 达溪又转过头,朝桂嬷嬷拜下,“日后若有不懂之处,还要向嬷嬷讨教,相信嬷嬷定是不吝珠玉之人。” 桂嬷嬷慢慢朝她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这是自然。既、既然老太爷都已发话了,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多谢嬷嬷。” 达溪朝她行正式跪拜礼,相当于“拜师”了。 如此一来,桂嬷嬷纵有不愿也不敢再推诿,因为依照王府的规矩,达溪若是犯了错,直接问责的可是她这位师父了。 就在桂嬷嬷要退下时,宋连荷突然叫住她。 “嬷嬷,” 桂嬷嬷站定,深呼吸,又转过身,面带笑容:“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宋连荷也没跟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达溪是我的人,嬷嬷可清楚?” 达溪充满感激地看向宋连荷。 桂嬷嬷会为难她,这是她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纵使发生再严重再恶劣的事,她也打定主意不会为难宋连荷。毕竟,她现在要做的事,重要得多,岂能为了自己这点小事就分心呢? 可是未曾想,她竟…… 宋连荷是早就得罪了桂嬷嬷的,也不怕再多剌上一刀,多记一笔仇。 桂嬷嬷垂下目光,气得嘴角在抽搐,可还是压住所有怒气,朝她恭敬道:“奴婢……谨遵少夫人教诲。” 宋连荷挥挥手,“退下吧。” 桂嬷嬷转身就走。 达溪看一眼宋连荷,也跟了上去。 “呵呵。” 旁边的骆赋邦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这丫头倒是讲义气。” “什么讲义气,不过不想丢了面子罢了。”宋连荷嘴硬道:“反正都知道我跟桂嬷嬷有过节,又都知道达溪是我的人,她若把气都撒在达溪身上,那我岂不是会被笑话?” “呵呵,你说如此,便是如此吧。”骆赋邦也不拆穿。 用过早膳后,宋连荷便迫不及待地去花园。 才一晚而已,之前那些花红柳绿就都变成了朴实无华的黑土地。 土地四周也都做了围栏,全部是虎喙的人在看管。 在红薯收获以前,所行之事都是机密。 毕竟,遂北是要靠此来个逆风翻盘的。 宋连荷早前挑选的农夫,一个个全都摩拳擦掌,激动万分。 而宋连荷也终于看到了钟师闽带回的宝贵藤苗。 虽说她没办法确定这是什么品种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的确是红薯苗。 第214章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就像见证了一个奇迹,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由宋连荷亲手种下了这株红薯苗。 其实红薯的生存能力很强,照顾起来也并非难事,只需要按宋连荷教的如何施肥如何浇水,照做就好。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而钟师闽在回来后,便已知晓关于宋连荷与奎琅的交易了。 宋连荷从曾经的花园,如今的菜园回到房间后,大莓赶紧给她打水净手。 “……巫杞国的马,膘肥体壮,战场上所向披靡!当初,承孝帝周仰,能够大获全胜,登上帝位。巫杞战马,功不可没。” 宋连荷抬头看向站在窗户外面的男子,道:“所以啊,那可是二百匹战马啊!凭什么白白被那什么凶冥帮的劫走!” “你的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男子抬眸,目光淡漠至极:“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凶冥帮的帮主孔俣,他百毒不侵。” 宋连荷愣一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所、所以呢?” “所以,解毒之人,便是下毒之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而他,又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若让他找到你,只怕他不要解药也会杀你泄愤。” 宋连荷的身子倏尔微晃下,很快又扶住墙柱稳住身子。 “这么……这么冲动的个性吗?” 她忙问:“那现在怎么办啊?咱们的商队还能拦住吗?” 钟师闽依旧抱着双臂,姿态闲适潇洒,“既是昨日早上出发……嗯,这个时辰,想必毒应是在凶冥帮蔓延开来了。” 宋连荷的声音都变了,“也就是说……报仇的也该出发了?” 钟师闽点头。 看他还能这样镇定,宋连荷马上推开门出去,绕过去来到他跟前,“你和他比的话……谁更厉害?” 钟师闽垂眸看她,“两败俱伤。” 宋连荷心里又没底了,这四个字的引申义就是,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同归于尽。 她再怕死,也定然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 她安慰自己先别着急,兵来将挡,急也没用。 盯着她吓得煞白的小脸,钟师闽勾起一侧唇角,也不再吓她了,下意识更抬手轻拍下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他转身便走。 宋连荷立即跟上,“不是说会两败俱伤吗?你要怎么做?” “在格诺萨河,他无疑是霸主。出了格诺萨河,那便不好说了。”他又道:“以一敌一,兴许是两败俱伤,但若是整个虎喙呢?” 听君一席话,一如醍醐灌顶! 宋连荷当场就悟了。 “你要以多欺少!!” 钟师闽收住脚步,慢悠悠回眸,“你有其他主意?” “没有没有!”宋连荷连忙摆手,“对付恶人,就得这么干!” 钟师闽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至少,你做对了一件事?” “哪件?” “将他逼出了格诺萨河。” “此话怎讲?” 钟师闽道:“格诺萨河那里屡屡有商队落难,对三国的商贸来往实属不利。主公早就想要除掉凶冥帮了,只是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格诺萨河核心地带。再加上孔俣此人,生性狡猾,设过几次陷阱都被他给逃脱了。” 宋连荷不解,“那为什么不三国联手?联手的话,胜算一定很大!” 钟师闽停下来,转过身来面朝她:“传说凶冥帮拥有无数财宝,财宝数量堪比三国任何一国。” “所以……都想独吞?可是……又没那个能力!在那之前,大家反而都会按兵不动!于是,就又便宜了凶冥帮!” 这是个死循环啊! 说到底,都是利己和贪心所致。 钟师闽勾唇,道:“不过我倒是挺意外主公竟会答应你主动出击。” “你什么意思?骆老师不想要凶冥帮的财宝?” “拥有这富可敌国的财富自然是好事,可接下来,便是另外两国联手的局面。大承得知后,又岂能放过?前有大承,后有巫杞和南晨,这刚到手的财富还来不及享受,便已成为砧板上的鱼,任他人宰割。” 宋连荷表情变了,“那我、我岂不是帮了倒忙?” 可骆老头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啊! 看出她的疑惑,钟师闽道:“可眼下,遂北的局面又能好到哪去?主公应是想明了,所以决定主动出击,放手一搏。” 说着他又顿下,“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这是少主公的决定。 可他没有说出,而是问:“最近没有看到春花?” 他这一提,宋连荷才想起来,“是哦。” 自从将血玉送给她后,她就再没见过它。 钟师闽抿下唇,缓缓道:“这两日,孔俣便会来找你。” 宋连荷立即搓搓胳膊:“你别说得这么瘆人好吗?就像死亡倒计时……呸呸呸!姑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道:“红薯在府中,不能让他探入王府,得将人往外引,他也会更容易放松警惕。” “我、我诱敌呗?” 他点头,“辛苦少夫人了。” 钟师闽很少会这样称呼她,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更像是……调侃?讽刺? 总之,他压根就没拿她当作少夫人看待过! 生死面前,这些都是小事! 宋连荷现在关注的是,他们能不能拿下孔俣,这才是重中之重!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有把握吗?”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万无一失。” 宋连荷:“……” 完了。 他瞥她,眼神渐渐没那么冷淡,“不过都是以命搏的。” 宋连荷怔怔看向他。 他收回视线,转过身就走,“不会让你有事的。” 望着他的背影,宋连荷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想不到,还是个外冷内热的。 很快,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这两天有硬仗要打,她得回屋多配点防身的,百毒不侵那是相对的,没准第一百零一种就管用了呢!还就不信了! 瞧见没? 事业心就是被这么逼出来的! 重燃斗志的宋连荷,又像只昂扬的公鸡,时刻准备战斗! 第215章 我在陵安城,早已心有所属 “少夫人,甚无公子送来了请帖。” “嗯。” 稍后,宋连荷抬起头疑惑地看来人,“少……夫人?” 达溪眼观鼻,用她的不卑不亢掩饰她些许的不自然,“连老太爷都承认您是少夫人了,我等又岂敢乱了身份?” 宋连荷看看她,倏尔打了个寒噤,“求求你,好好说话吧。” 达溪余光扫过,也绷不了太久,直接来到她对面坐下,“那个甚无怎么回事啊?一而再找借口要见你!我看他啊,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连荷手中拿着戥子,将称好的配药放到陶瓷罐里。 “请帖上说什么了?” 达溪当着她的面拿出请帖查看,“他的糖果铺新开张,请小……请少夫人过去。” “糖果铺?” 宋连荷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会在糖果铺碰到他,原来是去摸底了。” 她原本是想让达溪跟去的,可突然想到钟师闽的话,要将孔俣引到府外行动才行,不能让他发现他们在悄悄种红薯。 宋连荷痛快应下,“行,那便去道贺,一同热闹热闹。” 达溪见她居然应了,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少夫人可要注意分寸才行,莫要与外男走得太近。” “你啊,真是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宋连荷将她连夜做的各种防身药丸辣眼药全都塞到身上,“走吧。” “我跟你一起!” 达溪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见那个甚无! “你不能去。” 宋连荷竟拒绝了她,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谁知道那个孔俣什么时候会出现?她不能连累到达溪。 达溪虽有不解,可也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只能压下满腹疑惑。 宋连荷来到府外,马车早已候在那。 她故意在门口晃了晃,这才大摇大摆地上了马车。 易容成车夫的谷哈,还没等她坐稳,就扬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突然前进,差点把宋连荷甩下车。 听到身后一声哀嚎,谷哈得意地扬起唇角。 马车渐渐停下。 宋连荷从里面出来时,特意瞧了车夫一眼。 谷哈将草帽帽檐压低。 “宋小姐,怎么了?” 周君临依旧一袭白衫,负手而立。 他身姿修长形似飘逸,一张脸虽顶多算白净斯文,但气度谈吐不凡,吸引了附近不少女子注视,瞧着他都是含娇带怯。 谷哈将头埋得更低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他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欺负宋连荷,定又会被训斥。 可宋连荷只是收回视线,“无事。” 她跳下马车,看向对面热闹的糖果铺,上前道声恭喜。 “可我这来得也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贺礼……” 恍惚中,她听到身车夫哑着声音说:“哼,我们公子岂会差你那点贺礼?” 宋连荷:“……” 这位仁兄我可有得罪过你还有你全家? 周君临盯着她,倏尔道:“宋小姐随我到铺子里瞧瞧吧。” “好。” 离开前,周君临用眼神警告的眼神瞥了眼谷哈。 谷哈压低视线,也是心虚得很。 他是条件反射嘛,谁让那个宋连荷是真的讨厌!别人看不出来她的花花肠子,他可清楚得很! 随周君临走进铺子,宋连荷四处瞧瞧,铺面很大,同时能容纳十几人,这在糖果铺子里已然算是大投资了。 “甚无公子来遂宁,就是想做这糖果生意的?” “不是。” 周君临侧眸看她,“我本是马商。” “马商?” 宋连荷最近对“马”这个字很敏感,回过头看他,“可瞧着不像啊,甚无公子斯斯文文的,更像是做学问的。” 周君临直言:“家族生意,不得不接手。从今年开始,便都从巫杞国挑选良驹,再过南晨,进入大承。” “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大承?” “小姐不知?格诺萨河有劫匪,无人能安然过其境。既无把握,我宁愿绕远,无非就是多花些银子,只要万无一失。” 周君临说这些话时,一直都在盯着她的反应。 “哦~原来如此。” “只不过,近期遇到一桩难事,因豫州战事,巫杞国的顶级战马,都已被订下,只怕今年是要空手而归了。” “所以,你就开了糖果铺?”她一笑,“那这跨度可够大的了。” 周君临则淡然道:“开糖果铺,不过是一时兴起。只因……见某人很喜欢。” 宋连荷发誓,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他说那个人是她了! 可仔细想想又不可能,两个人萍水相逢,她是长得好看点,可甚无瞧着亦不像没见过这世面的,不至于对她一见钟情。 宋连荷面上不露声色,微微一笑:“原来甚无还是个随性之人啊。” 周君临勾唇,“随性之人……倒是很久没听人这样说我了。” 出身皇族,多的是身不由己,哪里配拥有“随性”二字。 见她完全不接战马这茬儿,周君临又微微蹙起眉,道:“宋小姐既然夫家在这城里,不知有没有些门路可以帮帮在下?” 宋连荷一滞,抬眸看他。 “不瞒宋小姐,家族试练,我若不成事,便只能任由弟弟欺上头。所以,此行对我至关重要,希望小姐看在咱们是半个同乡的分上,能够出手相助。” 他言辞恳切,看上去好像真的走投无路了,尤其是那双自带深情的眸,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她时,好像在看至爱之人。 这谁顶得住啊? 可宋连荷也不是没见过极品,不别说人,就说她那挂名夫君周沧晏,都不知要甩他几条街呢! 这种程度就想对她施美男计?还欠点火候! 她慢吞吞地应着,缓缓道:“甚无公子做的是大生意,我这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帮得上心呢?公子真是高看了。” 周君临盯紧她,步步紧逼,“宋小姐何必自谦?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遂北的少夫人。” “唉,那就是个挂名。就是名头听上去唬人,没有一点实际用途!顶多给我点闲钱,让我出来逛逛街,买买糖果蜜饯。”宋连荷说着说着,就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被他们绑来的!我在陵安城啊,早已心有所属。” 周君临一滞,所有的试探和尖锐,都因这句话而方寸大乱。 第216章 你是百毒不侵,不是铜皮铁骨 觉察到对方好像被自己吸引了注意,正略显错愕地看着她。 宋连荷不禁感叹,果然,世人对于八卦野史的喜爱,不存在任何壁垒。 可是,他看过来的眼神,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宋小姐在陵安城……已心有所属?” 他问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紧绷。 宋连荷痛快回道:“是啊,出嫁前就喜欢上了。” 出嫁前…… 这么明确的指引,周君临心中的答案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果然还是心系于他。 这个发现,竟让他有了些许隐秘的雀跃,他自知不该对她有这样的情绪,尤其是想到还在都城等他的宋郗兰,他便又有了几分愧疚。 于是,他硬生生别开脸,“宋小姐不觉得,有愧于你的夫君?” 就知道他也喜欢听这种翻墙红杏的桥段!! “我为何要这样想?”宋连荷不紧不慢道:“心是最难约束的,它喜欢谁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不过是将一人偷偷放在心底而已,又不曾伤害过别人。对着别人戴副面具就罢了,结果连自己都要欺骗,那岂不是太可怜?” 她不过是信口胡诌,可对面的男子显然当了真。 他眉头暗锁,看她的表情越发复杂了。 宋连荷一愣,他不会是以为她在蓄意勾引吧? 她忙岔开话题,“甚无公子既在遂宁做起了买卖,应是打算久居吧?” 男子看她,半晌才道:“如你先前所言,且随性为之吧。” “也好。”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宋连荷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似有重重心事。 多半是因为买不到马匹闹的吧。 宋连荷自是不会参与,她家反派大人还需要呢!怎么可能轻易给别人? 她也不久待,道贺过后便准备离开。 “宋小姐,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来到门口时,男子叫住她。 宋连荷回头看他:“请问。” “若能回到出嫁前,你……会选择你的‘心有所属’?还是现在的夫君?” 宋连荷是真没想到,他一个大老爷们,会八卦得这么彻底! 看在他这么虔诚的份上,那便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她露出一丝苦涩微笑,配合着将视线飘向陵安的方向,“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无数次,每一次都会得到同一个答案,那就是……” 咻—— 一道银芒划破长空,直奔宋连荷的面门! 周君临眸目一凛,拉过人便搂在怀中,同时展开折扇,随手翻转,便挡住了接下来几枚暗器! 宋连荷脸都吓白了,她知道,孔俣来了。 “胆敢暗算你爷爷!臭娘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随着一声怒号,自窗户猛地翻进一人,店内顿时一片尖叫,所有人都往外逃。 来者是个年轻男子,一袭黑衣劲装,五官出挑,却是一脸的匪气。 他手持弯刀,冲着宋连荷就来了! “臭娘们,爷爷这就宰了你,为帮里兄弟出气!” 宋连荷吓得腿软,周君临二话不说便将她挡在身后,“这位兄台,有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敢管你爷爷的闲事?你也得死!” 孔俣挥刀就劈了上来—— 周君临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根本无须他出手,谷哈就已破门而入。 看到甚无的手下这么厉害,宋连荷总算松口气,“多谢甚……” 她一下愣住了。 面前这位公子的头顶,竟隐隐出现一道光圈…… 那是属于男主的光环。 宋连荷倒吸一口凉气,再去面前的人,他是……周君临?! 怪不得她会一直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了,原来竟是这厮! 一个劲地跟她打听王府里的事,还想诓她帮他买马匹? 他咋这么坏呢!! 若不是刚才他救自己那下,形象瞬间高大起来了,这光环才显现,说不定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被这家伙耍来耍去! 周君临狐疑地看她,刚才还一脸的感激涕零,转瞬就怒气冲冲? 可是还不及他思索,谷哈那边便中了暗器,他脚步踉跄着退后,大喝一声:“主子先走!” 周君临当机立断,抓住宋连荷的手腕,刚要带她走,就被一道迎面而来的剑气逼迫着松开了手。 “啊啊,你怎么才来啊?” 看到钟师闽,宋连荷就又生龙活虎的,双手叉腰气得跳脚,“你再来晚一会,可以直接给我收尸了!” “我以为他们能顶事。”钟师闽持剑冲上去时,还不忘抽空嘲讽一句:“谁知,中看不中用。” “你——” 谷哈气得不行,这人摆明了就是冲着宋连荷来的,他们帮忙出手非但一句感激没有,还落了一堆埋怨?! 他撑着受伤的腿退后。 你行是吧? 那你来吧。 钟师闽也是当仁不让,招式凌厉,出手狠辣,手中的剑被他舞得密不透风! 宋连荷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动真格的,不愧是骆老头身边的第一侍卫,确实厉害。 “哈哈……就这点本事,还妄想布下天罗地网拿下你爷爷?孙子,你还差得远呢!” 若论武功,孔俣是会落了下乘,可他使了一手好暗器,当真是防不胜防! 这边钟师闽的手下也将糖果铺团团围住,有几人冲进来想要帮忙。无奈,店铺空间有限,根本无法施展,还会妨碍到首领。 所以,几人便退到门窗处,守好各个出口。 宋连荷在一旁看得清楚,这个孔俣身上好像有扔不完的暗器,时不时来那么一下子,钟师闽随时都要提防,这才迟迟不能将他拿下! 她将美眸一眯,低头就从身上翻找,然后翻出一瓶药水来。 宋连荷回过头就朝钟师闽大喊一声:“让开!” 钟师闽听到她的声音,反应极快,立即避了开。 与此同时,一只瓷瓶就砸了过来! 孔俣也看到了,他猖狂地大笑一声:“你不知道爷爷是百毒不侵吗?!” 说话间,他不过就随意用弯刀避开瓷瓶…… 嘶~ 一声皮肤灼烧感,瞬间传来。 孔俣一惊,低头看到手背沾上几滴瓶里的药水后就被腐蚀,流出血水。 见他中招,宋连荷笑得开心又嚣张:“侄孙,这可是你姑奶奶,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只是百毒不侵,你又不是铜皮铁骨!滋味如何啊?” 第217章 侄孙,姑奶奶给的药滋味如何? 周君临诧异地看她,对于如此胆大机智又鲜活的宋连荷,他好像重新认识了一般! 错愕过后,又是控制不住被她吸引目光…… 连他都认为自己这是疯魔了,居然会对这个他曾退避三舍的女子心生涟漪。 “啊——臭女人!你使诈!” 尽管只是几滴,但这玩意沾在身上却是钻心地疼! 钟师闽怎可给他喘息的机会,孔俣不得不撑起刀迎上前。 宋连荷这时又摸出一瓶来,“既然你喜欢,那便多送你几瓶好了!” 孔俣知道这女人会玩阴的,所以应对钟师闽的同时又要留心她。顿时就显得吃力起来,当他看到她又拿出瓷瓶后,心下一慌,手上乱了节奏,被钟师闽瞅准空隙,直接一剑刺中他的小腿—— 孔俣受伤,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眸光却越渐阴邪起来。 此刻门窗被堵,他被困在了店铺内,不过,他敢单枪匹马地闯进遂宁城,便一定是留有后手! 只见他手指搭在唇边,一记响亮的啸声过后没多久,空中竟出现十几只苍鹰在店铺上方盘旋。 这些可都是荒漠的鹰,如今齐聚遂宁城上空,吸引了无数百姓来瞧热闹。 “王爷小心!这些鹰应是被驯养过的!”谷哈护在周君临身前,“王爷,咱们最好马上离开,莫要暴露了身份!” 他来到遂宁一事绝不能暴露! 周君临也知道此刻应趁乱离开,可是看一眼前方的女子,他的眉宇现出挣扎。 与此同时,钟师闽也朝属下下令,“保护少夫人!” “是!” 马上有两人上前,要护着宋连荷离开。 可宋连荷却站在原地,昂头盯着上空。 “王爷!” 谷哈急了,“这些人全部都是虎喙,为首的是他们的首领钟师闽,亦是骆赋邦身边第一侍卫!” 周君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眉头依然紧皱着,“他们是冲她来的。” 谷哈急得不行,就知道这女人是个祸害! 就在此时,又一道啸声,十几只苍鹰仿佛收到命令,猛地俯冲! 它们的目标统一而又精确——宋连荷。 糟了! 钟师闽果断转身去救人。 与此同时,周君临也回身冲过去! 十几只苍鹰迅速俯冲,气势如虹雷霆万钧,那是来自空中之王的压迫感!直到飞近了,众人才看得清,这十几只鹰个个体型巨大,一双翅膀展开足有两丈长! 这么大的家伙,钩子似的鹰爪足以抓走一个成年人! 千钧一发之际,宋连荷拔掉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瓶塞,将瓷瓶举起。 原本还朝她冲来的苍鹰,竟在快要靠近她时,突然来个了急跃升,快要触底时又绕着她飞走了。接下来十几只都是同样的情况! 钟师闽已经来到她身边,把人推到自己背后。 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周君临也赶过来了,同样不解地看向空中,这些空中霸主好似被吓到了,越飞越远。 孔俣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都走了?回来!回来!你们给老子回来啊!” 他疯狂地摆着手,可这些从小就被他驯养的苍鹰,一只只头也不回! 而虎喙众人业已将他团团围住,每人都将袖箭对准他,这回他是插翅也难飞。 “啊!!” 孔俣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哪里还管自己是不是被抓,他气得怒吼,回过就气急败坏地指着宋连荷:“是你!一定是你!你做什么?!” 宋连荷很嘚瑟地朝他扬扬下巴,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瓶子又塞回到她的斜挎小包包里。 钟师闽看了会,突然道:“所以,这是毒?” 她点头:“没错。” “这不可能!” 孔俣怒道:“我这些宝贝,可都是我拿毒蛇蝎子喂大的!你这个死女人……”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他震惊了,从小到大,还不曾有人胆敢这样对他!! 钟师闽冷眼看他:“再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宋连荷心情还算不错,决定给他解惑。 “鹰之所以可以吃这些毒物,还不曾中毒,那是因为这些毒物的毒素是需要通过血液进行传播的。被吃到肚子里就会在胃里消化液的干扰下失去活性,直至被分解……简单说来,便是甭管多大个儿的鹰,被毒蛇咬上一口,照样会毙命。同理,它们对有毒的花粉也一样避恐而不及。而且鹰的嗅觉极好,遇到危险当然就避开了,不然还要被你拖累啊?”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钟师闽的视线也不禁跟着落上。 “巧的是,你姑奶奶这里多的是这种东西,还都是经过提纯萃取的。” 钟师闽的眉梢不禁扬了扬。 这是有多不信他啊,才会给自己准备那么多防身的家伙什? “啊啊啊!你使耍!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 孔俣还要破口大骂,钟师闽朝属下递个眼色,他的嘴巴随即被一块布给塞了住。 “唔——” 孔俣嘴巴被塞住,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恨不得要将宋连荷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看上去还是有些骇人的。 宋连荷不禁退后一步,看书时怎么没注意这个角色呢? 身前突然出现一抹身影,将她的视线完全遮住。 她抬眸,看向男子高大的背影,宽肩细腰,身材瘦削挺拔,像棵清卓孤松。悬挂在腰侧的墨玉虎符,散落出零落微光。 直到孔俣被带走,他才慢慢转过身来。 “没事吧?” “嗯。” 宋连荷点点头。 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四处张望。 “在找你那位朋友?” 钟师闽将剑插入剑鞘,“他刚才已经离开了。” “走了?” 宋连荷暗忖,定是怕被人识破身份! 钟师闽瞥了一眼,不紧不慢道:“才见过三次而已,就与他这么熟悉了?” 宋连荷愣下,接着便想起来,这家伙是负责保护自己安危的。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关于周君临的行踪,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 “我跟你说,他……他……” 宋连荷张着嘴, “他……” 任她憋红了脸,也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钟师闽挑挑眉,不解地看她:“他什么?” “他……啊啊!” 宋连荷气得跺脚,随即转身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停下,双眼惊恐瞪大,难道是因为……她干扰了男主的剧情线?! 第218章 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规则 宋连荷郁闷了。 她回府后,甚至还尝试了用笔写出来,可只要涉及她想要透露男主身份一事,手腕就好似千斤重,无论怎样都下不去笔! 她放下笔,活动下手腕。 如果不能暴露男主,是她穿书以来的第一个禁忌、第一条规则。从这条讯息能得到二个结论:一、她会影响到男主的主线剧情,亦是本文的主线;二、这虽是作者创造出来的小说世界,可也有它的规则。 怪不得她之前能看到男女主头顶的主角光环呢,这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始终是个配角,斗不过拥有主角光环的男女主。 而她在陵安城之所以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那是因为,女主本来就是要嫁给男主的。所以,不管她怎么操作,只要这一结果不变,她都不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限制。 宋连荷想明白这一切后,宋连荷顿时不寒而栗。 那如果主角想伤害她怎么办? 她又不能违背原来的剧情设置,岂不就是在等死?!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女配就不能翻身? 宋连荷真的有被打击到,她无力地趴在桌上,从她穿书第一天就开始复盘。 痛定思痛,既然打不过,那就逃啊,只要不与男女主为敌不就好了! 宋连荷又重新振奋起来,再者,她如今可是在遂北,天高皇帝远的,谁还能拿她怎样? 关于周君临,他掩藏身份进入遂宁一事,她就只当不知情! 这时,达溪推门进来。 “钟首领带回来的那是什么人啊?好能骂人的一张嘴。” 去牢房送饭的丫鬟,愣是被他给骂哭了。 而钟师闽既没封住他的嘴,也没责罚他,而是下令,谁都不许跟他说话,他想骂便一个人骂个够好了。 想到孔俣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不得不承认,钟师闽这招挺损的。 “带我去瞧瞧。” 宋连荷也挺好奇的。 以她少夫人的身份,府内没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所以,达溪便痛快地将她带去了地牢。 孔俣是单独一间牢房。 看到他时,宋连荷扑哧一声笑出来。 达溪也跟在后面掩面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孔俣披头散发,全身都被剥了个精光,只在腰间给他围了块破布,挡住重点部位。 他也不怕羞,叉着腰站在牢房中间,看清是宋连荷后,气得跑过来,双手抓住围柱,气得直骂:“臭女人!你可千万别让爷爷出去!否则,杀你全家!!” 宋连荷笑眯眯地,“那你放心,你是铁定出不去了。” 达溪给她搬来条椅,她坐上去,跷着二郎腿看他,“百毒不侵……啧啧,姑奶奶行医这么久,你这样的宝体,我还只在书中见过呢!没想到,还真让我给找到了啊!” 孔俣警惕退后一步,“你、你什么意思?” 宋连荷无视他,侧过头对达溪道:“都说格诺萨河有宝藏,溪溪,你听说没?” 达溪点头,冷淡道:“都是些不义之财。” 孔俣骤然冷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宋连荷依旧无视他,继续和达溪说:“可惜啊,世人愚昧,金银财宝有什么好图的?要我说,真正的宝藏是那具百毒不侵的身体!” 孔俣又连着退后几步:“啊!啊啊!你居然打的是你爷爷的主意?!” “溪溪你知道吗?这身体浑身上下都是宝呢,最宝贝的,还得是他的血和肉,只要切下来那么一小块啊,就能制成解百毒的药丸!” 孔俣变了脸色。 达溪跟宋连荷身边也有一阵了,起码的默契还是有的。 她马上问:“这么厉害呀?那人怎么办呢?” “哎哟,割几块肉下来,又死不了!今天割胳膊上的,明日割小腿的,后日再割肚子上的……总之,我这医术你还不放心吗?保准让他死不了!哦对了,你说,我若在他的伤口上,再放几条毒虫……也不知他会不会把毒虫毒死呢?呵呵,想想那样的画面就有趣呢~” 达溪:“……” 这话她是真没法接了。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干呕出来。 牢房拐角处,钟师闽倚着墙靠在那。 身边几名属下都是脸色发白,听得直反胃…… “臭女人!你简直就是蛇蝎心肠!你不如痛快杀了老子!” 宋连荷:“还有啊,溪溪,这人若是死了呢那也不怕,于我更是大有益处!这样便可取出他的心肝脾肺肾……啊,尤其是他的阳锋!经我这妙手一回春,先用酒泡,再暴晒,最后碾成粉状加以药用,必然会身壮如牛!在房事上经久不衰!哦对了,为了感谢这位仁兄的付出,我会将此药以他的名字命名,凡服用者,必要再三悼念其名讳,务必要将他的阳锋之功传遍天下!” 达溪的小脸腾地涨红,马上低下头。 孔俣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就护住重点部位,“你……你你你……你这个毒妇!你还是女人吗?!” 几名手下都在掩嘴笑。 钟师闽倏地抬眸扫过去,几人又立即噤了声。 他无奈地抚下眉心,转身便大步走过去。 达溪一见他,更是羞了,虚虚行了个礼就一溜烟跑了。 宋连荷虽是行医的,可刚才属实是太夸张了,她自己都快要听不下去了,看到钟师闽时,脸颊也不自然地红了。 “钟师闽!钟师闽!有种放你爷爷出去!!我要和你们一决高下!!”他就像只发了疯地獾子,跳起来抓住柱子,拼命地摇晃:“今天不是我死,不是这个臭女人死!!” 钟师闽也不看他,来到宋连荷跟前,说:“我们只答应帮忙找回那两百匹战马,没说要搞出人命。” 宋连荷只不过抬眸看了他一眼,就立即会意。 “有他在,还要什么马啊?别说二百匹,就算二千匹,那也不及他!” 孔俣随即从上面跳了下来,“马?你们只是想要马?!” 宋连荷忙道:“现在不想要了!” 钟师闽则点头。 “不过就是些马匹而已,你们早说啊!” 孔俣真是多一刻都不想再面对这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女人了! “给你们!都给你们!” 第219章 以后,莫要再演了 “你说,他会不会耍花样?” 从牢房出来,宋连荷还有些不放心。 “不会。” 宋连荷歪头看向身侧的男子,“你为何这么肯定?” “他虽嚣张虽跋扈,却不会说谎。” “听上去,你很了解他嘛。” 他看过来,又道:“再者……你着实是吓到他了。” “有吗?”宋连荷一脸欣喜,“我还怕我演得不够呢!” “够了。”他颔首,过了许久才道:“很够。以后,莫要再演了。” 宋连荷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得意,“放心,我不会抢你功劳的!” 还得是她啊,一出马就搞定了! 晌午过后,钟师闽就带队出发了。 宋连荷则一直在菜园里,红薯藤苗的适应力很强,几株都已存活下来了,负责照看的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庄稼汉,很快便上手了,接下来只要细心照料就行。 回到房间,宋连荷便叫来大莓和大桃,两人负责“七龙珠”的制作工作。 “药丸做得怎么样了?” 大莓说:“回巫医大人……哦,不!回少夫人,按您的吩咐,我们带着府里的老弱丫鬟嬷嬷一块制作,已经教会了她们制作方法。” 大桃接着说:“按您的要求,八成用来制作黑色退热丸和白色的瘴疠丸。” 宋连荷点头,“不求快,务必不能出错,否则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两人拍着胸脯,“您放心吧!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亲人、朋友还有兄弟姐妹们用的,大家伙都知道轻重,制作的时候可细心了呢!” “u0019这就好。” 大桃这时略有为难道:“就是有些药材不仅烧银子,还不大好找,城里的药材铺子都已经被我们买空了。” “这样啊~”宋连荷沉吟着,遂宁城毕竟位处西南,很多药材都是产自东北深山,这里的确少见。 “这件事交与我处理。”u0019 待两人离开后,她便推开窗户,取来一支哨子,对着空中吹一记。 很快,春花扑腾着翅膀飞进来了。 它站在桌上溜达一圈,不时看看这个家里多了什么新物什,或者又多了哪些丑家伙。 “春花,辛苦你了,飞趟陵安,把这封信带给曹姐姐。” 她将信卷起来塞进竹筒里,再挂在它的脖子上,“她那里有好吃的,我u0019信里交代过让她……” 啪—— 春花腾地展开翅膀,咻的一下就飞走了。 “……给你吃。” 宋连荷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春花是只能听懂人话的隼。 第二天,钟师闽就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奎琅的二百匹良驹。 得知消息的奎琅,惊得半天没回过u0019神。 “你、你说什么?马……全都找回来了?一匹……也没少?” 宋连荷笑眯眯地,“兄台现在就可以随我去城u0019门那u0019瞧瞧。” 奎琅怎会不信?! 前两日,遂宁城上空骤然出现十几只苍鹰。 城内的百姓或许不知,但他们这些行商的却是清楚得很,这些可都是凶冥帮的鹰!每次商队被劫时,随着匪徒出现的,就是这群鹰了。 这群鹰都是经过驯化的,会听从命令进行攻击,令商队苦不堪言。 谁曾想,鹰群不过才刚出现,就又迅速逃离。 事后他才听说,是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给击退的。 想来,定是宋连荷无疑了! 而凶冥帮的鹰之所以会出现在城内,定是格诺萨河出现了变故! 奎琅是见过世面的,从不会轻易小瞧了谁,如今更是对宋连荷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登时便对宋连荷行了巫杞国大礼,“多谢宋小姐仗义出手相救!” “您客气。” 宋连荷将他扶起,同时拿出之前他签的那份契约,“奎琅兄,我履行了我的诺言。如今,该奎琅兄了。” “这是自然!” 奎琅也是个重诚守信的,再加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这小姑娘本事这么大,在这遂宁城又吃得开,与她结交定然不会吃亏。 故此,他马上便亲拟一份协议,将这些马以折半的价格卖与了宋连荷。 他这么痛快,宋连荷也不好占人便宜。 于是,她又送了份。 “这是……” 看着小木盒锦缎内,摆放着的一颗颗丸球,一连七颗,颜色各异,他不解地看向她。 “这是陵安城行医馆的‘七龙珠’,我也没什么好送奎琅兄的,便将这些药丸赠予你。七种颜色,针对不同病症,我已做好了记录,一并放在盒中了。” “啊!这便是陵安城大名鼎鼎的‘七龙珠’?!” 奎琅是行商之人,怎会没听说过行医馆大名? 只不过,他行商路线始终在西南一带,不曾经过陵安。 “呵呵,正是。奎琅兄若不嫌弃,收下可好。” “宋小姐!这份礼物于我而言,实在是太珍贵了!多谢,多谢!” “哪的话,我还要多谢兄台呢!” 宋连荷一招手,大梅一口将十几个盒子都堆在桌上,“这些都是送奎琅兄的。” “这……这么多?不行不行,太多了……我听说,这‘七龙珠’出了陵安城便一路高涨,价格不菲。我怎能让宋小姐如此破费呢?” 奎琅也是性情中人,执意不肯收。 大梅见他铁了心,这才没忍住说道:“您就收下吧,那行医馆就是我们少夫人开的。” 奎琅再次震惊。 他怔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奎琅兄?”宋连荷笑着说:“这些药丸你且安心收着,于我而言,就是个成本价。没那么贵重……” u0014话没说完,奎琅倏尔抬手作揖,以大承之礼拜之。 “能与宋老板相识,乃某此生之幸。” “哎哟哎哟,奎琅兄这么说便是折煞了。大家以后就都是朋友了,奎琅兄以后若有事,尽管来找我。” “多谢。” 奎琅不再推辞,收下了这些七龙珠。 “宋老板,我有个想法,不知……” “兄台尽管说。” 奎琅也不拐弯抹角,坦言想与宋连荷做生意,要将这“七龙珠”卖到巫杞国去。 “行啊!”宋连荷也考虑都不用,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这下反倒是奎琅愣住了,说之前他其实也没底,他是有听说过关于行医馆的“加盟”模式,首先是要收取一笔银两用于加盟。 但他想做的,是整个巫杞国的独一份。也就是说,其他药铺想要这“七龙珠”,都得从他这里进货。 可想而知,这加盟的银钱必不会少。可以他目前的情况,他是真的拿不出这些钱,可又不想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这才厚着脸皮想要一试。u0019 没想到的是,宋连荷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他犹豫下,将先前宋连荷给他的那一半用于买马的银票,又顺着桌面u0019推了过去,略带黝黑的脸庞,神情尴尬又无奈“宋老板,实不相瞒,这已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宋连荷低眸看,一笑,“成交。” 第220章 有人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呢 见宋连荷将自己给的银票又给拍到桌上,骆赋邦吓一跳。 “银子怎么又带回来了呢?这是……对方不卖了?” 他这边还没等要发怒呢,宋连荷就端起凉茶喝一口,摇摇头:“他要加盟我的行医馆,这是加盟费。” 骆赋邦眉头一皱,抚了抚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有些难以置信道:“也就是说,这次我们一两银子没花,白白得了这两百匹上好战马?” u0013“不止呢。”达溪在一边,奉上宋连荷爱吃的干果,“老太爷您别忘了地牢里关的人。” “孔俣?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骆赋邦手叉着腰,昂头狂笑。 实不是他太狂妄,而是太过痛快! 从别芜被承孝帝派去收豫州以来,朝廷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打压遂北,再加上今u0019年粮收锐减,事关民生,这桩桩件件都压在骆赋邦心头,没有一日不是沉甸甸的! 如今可好了,u0019解决粮食的问题有了眉目;又白得了巫杞国好些战马! 还有那个孔俣,且不论他是不是有宝藏,便生擒他一事,便足以让遂北让骆家起到震慑作用! 而这一切,全部都要归功于眼前这个小姑娘! 这让骆赋邦在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骄傲,这可是他的外孙媳妇! 他如今再看宋连荷,那真是哪哪都好,怎么看都和他家那小子是天生一对!心眼子加起来,一个赛一个,生的娃娃那还得了?! “不过啊,那个孔俣得放。” 宋连荷一边吃,一边来这么一句。 骆赋邦坐下来看她,“这是为何?” 孔俣可真是三国都恨得牙痒痒的人,别说是放了,抓到后都恨不得凌迟了这家伙! 宋连荷抬眸:“您想啊,凶冥帮占据格诺萨河这么多年为何不曾被瓦解?仅仅是因地势险峻?” 她说的这些骆赋邦岂会不懂?他看向宋连荷,眼神又中又是赞赏。 “所以说啊,这个人,不能动,得放回去。有他在,不管是对大承还是南晨,抑或巫杞来说,都是道无形的屏障,谁也别想跨过去。” “属下也赞同。” 钟师闽走了进来,“而且,这些年来,自孔俣接手凶冥帮以来,他们只劫货,从不伤人性命,说明他亦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可凶冥帮其他人,那便不好说了。” 他朝宋连荷那边扫一眼,然后来到骆赋邦面前施一礼,“主公。” 宋连荷笑着说:“所以,这恶人就得恶人磨。那孔俣还是有两下子的,不论是驯鹰还是御下。”想了想,总结道:“还是驯鹰更厉害点。” 提到这个,达溪就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我看他可没有您厉害,您就把他磨得够呛。” 宋连荷回眸,“低调,低调。” 不管怎么说,这二百匹的战马,于遂北而言是大有益处。 骆赋邦早前只是提过一嘴,周别芜曾想组建一队轻骑,专用于奇袭。可惜,没有合适的马匹。 只不过,目前尚有一个问题。 越是好马,性子越是烈,很难驯服,需得像巫杞国一样有善于相马驯马的驯马师才行。 “呵呵,这有何难?” 宋连荷笑眯眯地,“咱府里不就有一位现成的驯兽师嘛!” 钟师闽会意:“孔俣?” “正解。”宋连荷又道,“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人,是我在陵安城救下的一个少年,别看他现在年纪轻,但我敢保证,他定会成为御马第一人!” 原文中有提及,晁俊誉善养马驯马,家里世代都驯马师,不过晁家人丁单薄最后落魄了。男主周君临最后能打败反派,几乎所向披靡,其中晁俊誉也是功不可没,他驯的战马,帮助周君临的骑兵队发起突袭,b大获全胜。 与晁俊誉相处到现在,宋连荷早拿他当自己人了,也是想他能够将家传的技艺发扬光大。 骆赋邦现在对她的话是深信不疑,立即吩咐钟师闽,“速将此人带回来!” “是。” 接下来还要搞定的就是牢里那位了。 钟师闽亲自与他谈,只要他帮忙驯马,为期一年,一年后便可还他自由。 “或是,我换别人来与你谈。”钟师闽站在牢门外,面无表情道:“有人,对你这具身体,始终是念念不忘。至于你是不是活的,根本无关紧要。” 孔俣原本还是噙着三分轻佻的笑,在听到他的话后,表情滞一下。 随即,低声咒骂,围着腰间那块破布,在牢里转了几圈后才不情愿道:“钟师闽,爷爷只信得过你。” 钟师闽颔首,“我以性命担保。” 他抓了抓头发,“还有我凶冥帮……”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钟师闽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乘人之危。另外,我会不时放出风声,确保他们知道你活着的消息。至于你们帮内会出现什么变故,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比如,会有人趁孔俣在王府时,便趁机“篡位”。 “毕竟……你们凶冥帮不是早就在内讧了吗?如果没有我们,你往后怕是凶多吉少。刚好,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离开。” 钟师闽淡淡道:“包括你突袭遂宁城,也不过是你离开格诺萨河的手段吧。” 孔俣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森,“呵,不愧是虎喙首领啊!那帮孙子想篡爷爷的位,可没那么容易!等爷爷杀回去后,会用他们来喂老子的鹰!” 孔俣能答应,钟师闽并不意外。 留在格诺萨河迟早也是死路一条,凶冥帮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毕竟,孔俣的上位也不光彩。所以,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跑出来谋机会。 “待会儿我让人来接你。” 钟师闽转过头,又停下,“哦对了,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是百毒不侵,可你不是铜皮铁骨,既然答应了,那就别动歪心思,否则,她有的是方法用在你身上,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熟悉的话可这讨厌的口吻! 孔俣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妈的,那个死女人,爷爷跟她势不两立! 第221章 尚未娶妻亦无心上之人 听说孔俣出了地牢后就立即要求上任驯马。 不得不承认,越是危险工种出身,越具有工作效率。 接下来,宋连荷要开始筹备一批药丸给奎琅带回巫杞国。 她带着达溪去城内药铺采购,缺的几味药她已经飞隼传书给曹姐姐了,应该就这几日会有消息。 宋连荷这边才出府,周君临那头就收到消息了。 “王爷您瞧,属下说什么来着?” 谷哈轻蔑道:“才听说虎喙的人带回一批烈马,她就迫不及待地出府了。不用说,定是找机会出来通风报信!” 周君临兀自沉思片刻,“报信与本王?” “是啊!这些马可是她的投名状,她当然得第一时间联系上王爷,否则,以她一己之力,如何与嗣北王斗?她又如何回到陵安?像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又怎会受得了这儿的苦寒之地?” 谷哈还在数落宋连荷的不是,而周君临脑海中出现的,则是那日孔俣来袭时,她的种种表现以及钟师闽护着她时的模样。 遂北地处偏僻,与都城的繁华自是没法比,她想回陵安这是情理之中。 探子回报,她是被钟师闽劫来遂宁城的,可如今瞧她和钟师闽之间的关系,可丝毫瞧不出敌对的状态。 甚至,要更和谐。 和谐到周君临都沉了脸。 他怎会忘记,在她被苍鹰袭击时,钟师闽可是舍弃了孔俣也要去救她的! 抑或是…… 她只是在演戏? 宋连荷可是亲口承认过的,她是被绑架到遂北的,而她真正心系的人,在陵安城。 每每想到她那日的话,他就忍不住心生悸动,连嘴角都会情不自禁上扬。 所以,如谷哈所言,她自始至终,都是心系他的吧。 这时,有人来报,宋连荷来了。 谷哈哼笑两声:“属下说什么来着?她知道您是从陵安来的,眼下您就是她唯一的希望,所以这才出府就直往这奔了。” 在谷哈看来,宋连荷比那些无利不起早的生意人,还要市侩! 周君临压下唇角,好似漫不经心似的起身,“去看看。” 糖果铺被损坏得不算严重,嗣王府也派人送了银子过来,周君临不过是修缮下做做样子,之后就继续打开门做生意了。 他需要这个铺子为他掩人耳目。 糖果铺内,达溪一脸警惕地盯着走进门的周君临。 瞧他看少夫人的眼神,铁定在打什么主意! 周君临就进门那一瞬,目光就被站在铺子中央的女子吸引了全部注意。 宋连荷今日一袭当地特色衣饰,色泽鲜艳,长袍窄袖,衣裳紧贴腰线,隐约能看到她露出的一截细腰。长裙铺散开,时而有金线闪烁,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就像盛开的莲花。 眼前的女子实在是适合这种明艳又夸张的衣着,整个人都似在发光,从她进入铺中那一瞬,万物都随之黯淡。 心头的悸动越发明显,连带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宋小姐。” 连荷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后,美眸眯起,再一点点转身,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他头顶。 虽然光环十分微弱,不够明显,想来应该不是高光部分,但也足够她辨认的了。 若说她穿书后得到的这个金手指有什么好处,应该就体现在这了吧。 无论男女主如何伪装,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宋连荷垂下眼眸,倏尔微笑道:“甚无公子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你明知我是嗣王府的少夫人,还称呼我为‘小姐’,未免不合礼数吧?” 既然知道了他是谁,那就必须划清界限! 周君临敛着眸,貌似对“少夫人”这三个字颇为抵触。 随即就岔开了话题,“找我来可有事?” 宋连荷默默翻了个白眼,装,接着装,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是想来问问甚无公子,上次你说要去陵安,不知何时准备动身啊?” 周君临一听,果然。 先前谷哈说得没错,她应是想要回陵安城。 “归期未定。”他盯着她,缓缓问道:“在下有什么能帮到宋小姐呢?” “呵呵,那倒不用,我就是问一问。毕竟,甚无公子迟早是要回去的,应该早些做准备b。再者,公子家中若是有个娇妻美娟什么的,也免得让佳人牵挂。公子你说呢?” 她抬眸,对上他一双深沉似海的眸。 看她做什么? 她又没说错,他才刚娶了女主角,接下来就要走主线剧情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最最最重要的是,宋连荷已经知道了,主角都有光环护体,她区区一个配角,不过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催化剂,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哪里还敢跟他们斗? 所以,还是走好不送。 “我……”周君临犹豫下,才敛下眸光道:“尚未娶妻。” “尚、尚未?!” 哈—— 他是不是有点太沉迷于角色扮演了? 不过,他说自己未娶妻,那便是未娶,宋连荷还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较真。 “哦,没娶啊……甚无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想来也会有几位红颜知己,没准其中就有公子的心上人呢!所以还是……” “也没有。” 周君临突如其来的否定,又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就……这么执着于角色的单身设定吗? 周君临就这么看着她,身为“甚无公子”倒是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以一个全身的身份来与她相处。 “我尚未娶妻,亦无妾,更没有所谓的红颜知己。宋小姐,可还满意?” 最后一句,他是压低了声音的。 达溪费劲地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他越说声音越低,只能看得见两人越贴越近,却听不到声音。 这给达溪急的啊! 宋连荷狐疑地抬眸看他,“为何要问我?我与甚无公子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甚无公子即便是早就娶了十个八个,也与我没关系啊!” 周君临眯起黑眸,低头失笑:“说得也是。” 他怎么就忘了呢,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萍水相逢的男子。 “那就……”他看她,一字一句:“说说你在陵安心仪的那位吧。” 第222章 我喜欢那个人好久好久 宋连荷随即想到她曾对甚无说过的,自己是如何被绑到这,其实她早已心有所属…… 既然明知眼前的人就是男主,拥有如此强大的光环与人设,她属性就趁这个机会给自己谋条生路。只要他稍稍动下恻隐之心,没准她就能保住小命! 于是,她低下眼眸,声音故意放低:“我喜欢那个人,好久好久……” 随着她声情并茂地叙述,周君临怔怔地看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往日追逐自己的画面…… “世人笑我又如何?我不过是毫不保留地追求真心所爱,何错之有?哪怕……如今他已娶妻,我亦不曾后悔。” 宋连荷故作洒脱地昂起头,朝他粲然一笑:“我大胆且热烈地爱过,此生便再无悔。能看着我所爱之人幸福,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周君临眼中的女子虽然一直在笑,却纤薄羸弱得让人心疼。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宋连荷心里如此重要,更不知道她爱自己如此之深! 他就这样怔怔地看了她许久,似要将她此刻的模样镌刻在心底,直到她笑着说:“如今,都放下了。” 那一瞬,他刚被充盈的心,突然又变得空落落。 男子抿下干涩的唇,“你……真的都放下了?” “不放下又能如何?恐怕在他眼中,我早已成了洪水猛兽吧。”她自嘲道:“见我避之唯恐不及,恐我污了他的名声。” “不是那样的!”他骤然急急出声。 宋连荷一怔,不解地看他。 惊觉失态,周君临咬咬牙,又敛下所有情绪,轻声道:“他定不会这样想说。”稍顿,又道:“至少,在得知你全部的心意后,他……定不会再这样想了。” 宋连荷心里止不住雀跃,没错,要的就是你心软! 男子天性喜欢保护弱小,与其一味跟他对着干,不如放松他的警惕,激起他的恻隐之心。 接着她又期期艾艾道:“唉,那位……若是能像甚无公子这般心软便好了。”可很快,她摇头:“不,他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他一怔:“为何?”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他既已成婚,就不该再被其他女子打扰。” 也是在听到她的话,周君临眼前才晃过宋郗兰的身影…… 是啊,他已成婚,娶的还是自己一直以为心爱的女子。 那一瞬,周君临怅然若失。 这时,谷哈进来。 他轻咳一声,打断主子思绪,然后凑过去小声道:“王爷,马……快问她战马一事……” 周君临敛眸,稳下心神,还是要以正事为主。 “对了,你可知……城外那几百匹巫杞国烈马是怎么一回事?”生怕自己问得太过突兀,他又解释道:“我早与你说过,我家是以贩马为生,看到这么好的马自然会感兴趣。” 他悄然上前一步,盯着她道:“上次,你在醉天仙认识的那位胡商,便是位马商吧?可他的马不是被凶冥帮给劫了吗?所以……孔俣出现在我店中,应是为你而来吧?那么这批马……” 看来,这是惦记上她的马了啊。 也难怪,巫杞国的烈马那便是上好的战马。二百匹便能组建一队轻骑,不论是先锋还是突袭,效果奇佳。 原文中,周君临也是早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宋连荷大方点头:“没错,是我搞来的。” 这事瞒不住,尤其还牵扯到一个孔俣,他恨自己入骨,又怎么会替她保守秘密呢? 周君临对她倒是刮目相看,“宋小姐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甚无公子过誉了。” “宋小姐既然一直都想回陵安,又为何要帮嗣北王?还是说……其实你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 宋连荷错愕看他。 难道,他知道她在帮周沧晏组建自己的轻骑军?! 见她此刻愕然,完全是一副被猜中心事的心虚模样。 周君临直视她,又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已然近到让达溪心底冒火的程度了。 她想借故上前,谷哈突然拦在她面前,“我们公子有东西要给你家小姐,还请随我去取一下。” 达溪瞪他,这才发现对面男子比自己高出许多,不得不昂起头。 谷哈手一伸:“请吧。” 宋连荷发了话,“达溪,你去吧。” 达溪虽有不甘,也主子的话得听,她只好随着谷哈走出铺子。 宋连荷确也不想达溪那姑娘听到太多,有些事她不理解,误会了反倒不好。 知她有意屏退侍女,周君临心下了然。 “宋小姐要与在下说什么?” “呃……我其实……” “你……做的这一切,莫不是都为了你那心念之人?” “啊?” 宋连荷怔怔地看他。 所以他以为这些马,是她要送给他的? 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他,那错愕的眼神藏不住半点心事,可又干净透亮,勾得人心痒痒的。 周君临不觉又走向她,宋连荷下意识退后,拉开与他的距离。 “就那么爱他?” 他的声音有些哑,目光也变得灼热。 “我……” 宋连荷的大脑在飞速旋转。 “宋小姐这番心意,他若知道一定会感动的。” “……呃,希望如此。” 周君临不停逼近,直到她退至角落再无可退。 “我很钦佩小姐的情深厚爱,不如就让在下帮你这个忙,如何?” “你帮我?” “是。我帮你将这个礼物弄回去,同时向他传达你的心意……他若知道,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救回去的。” 他的口吻郑重坚执。 以宋连荷对男主的了解,男主之所以会成为男主,是有一定的人格魅力的,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当然,这些优点都没体现在她这恶毒女配身上。 可周君临能做男主,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自然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哄骗到。所以,他的意思很明显。 她若当真对他“情意绵绵”,当真想要回到陵安,那便要拿出些诚意才行。 显然,巫杞国这批马便是投名状。 讲真,宋连荷也不是怕跟他撕破脸,大不了一拍两散,可她的外祖和外祖母还在陵安呢,还有她的行医馆和曹姐姐双叶等人。 若有一日,周沧晏开始走剧情了,遂北与大承分割,这些人势必会被自己连累到。 第223章 杀了男主 糖果铺外,阁楼之上。 男子身披黑色氅衣,面罩半张银色面具,浓墨似的长发用玉冠束缚,鹰隼似和眸,目光冷晦。 “……二小姐还说、说定会将战马交与他,请他放心。而后……”影卫窥一眼主子,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二小姐约他今夜在城西相见。” 男子始终没有开口,颀长的身姿,仿佛一株矗立于天地间的冷傲孤松,挺拔坚毅,带着一身令人瑟瑟的寒意,脱于尘俗,又不为尘俗所容。 影卫有些急了,“主公,今夜属下便带人去守着!定不能让那翎王得逞!” 清风习习,卷起男子满身的冷冽,浅棕的眸微阖,各种情绪羼杂。 这端与周君临“商定”后,宋连荷立即返回嗣王府。 达溪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得欲言又止。 最后,看到府门,她终是忍不住出声:“少夫人!你跟这个甚无公子……”达溪咬了咬牙,“你……你真的要跟他走?” 宋连荷站定,慢慢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她,唇畔是意味深长的笑,“你都听到了?” 达溪别开脸,“我又不傻。” 宋连荷骤然失笑:“是是是,我们溪溪最聪明啦。那既然你都猜到了,怎么办才好呢?你会去老头子面前告发我吗?” “我……” 达溪急得瞪圆了眼睛,愤愤不平地跺一脚,“少夫人,你怎能这般糊涂?这个甚无有什么好的?一看就是个小白脸,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与我们少主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连荷锁眉,微微颔首:“是哦~长得是没周沧晏好看。” “少主岂止是好看,他对你也是掏心掏肺的好!他不顾皇命从豫州赶回来只为看你一眼,亦为了你连桂嬷嬷的面子都不给!甚至他在离开前还刻意去厨房叮嘱一番,说您挑嘴得很,吃上面万不能苛待委屈了!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对少主呢?!” 达溪越说越气。 宋连荷心头一悸,她倒不知…… 她倏尔又一笑:“那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小‘秘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告发我吗?” “你你……我我……” 达溪气得眼圈都红了,最后,她咬了咬唇挣扎一番,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毅然看她,“今晚,我来守门。” 宋连荷一怔,她原本只是想逗逗这姑娘,不承想她竟真的选择帮她。 “快走吧。” 达溪满脸决然,早在决心帮宋连荷离开王府时,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宋连荷望着姑娘的背影,胸口好像有股细流,涓涓流淌。 她垂眸,笑着轻叹一声,真是个可爱的傻姑娘。 宋连荷回去便立即让达溪找来钟师闽。 达溪不解,钟首领可是戎主的近侍亦是死士,他是绝对不会帮她的! 宋连荷轻笑:“无碍,你只管去找他。” 达溪无奈,只好将人寻来。 钟师闽来到菜园,看到蹲在那里正在检查藤苗的人,缓步上前:“找我何事?” 宋连荷扭头看他,男人背着阳光,身形漆黑高大,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哦,你来了。” 她要起身,兴许是蹲得太久,起身时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突然,手臂被人握住,帮她稳住了身子。 看她站稳了,随即松开手,不动声色地敛到身后。 掌心的余温犹在,他缓缓收紧拳头,悄然退开一步。 宋连荷丝毫未觉察到他这些小动作,拍拍手上的泥土,“去那边聊。” 她提着裙摆走在前,钟师闽跟在后,始终保持与她的距离。 坐在石桌前,她不过抿了抿唇,想要喝水,就看到桌上的茶壶被人提起,倒好一杯凉茶放到她面前。 “多谢。” 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宋连荷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也不开口,就这样打量他。 钟师闽扬眉,突然道:“有事要我做?” 宋连荷笑了。 “要不说,还得是咱们钟首领呢,与我就是这么默契!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有好事找你!” 他看她,似笑非笑:“你确定,是好事?” “必然啊!” 宋连荷接过茶壶,很殷勤地为他倒上一杯,口吻轻松道:“想你帮我杀个人。” 钟师闽眸光微变,定定地看向她。 “呵呵,别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有个欲杀之而后快的仇家啦?”她依旧姿态放松,笑吟吟地看他。 他缓缓收敛眸光,淡声问:“杀谁?” 宋连荷这才清清喉咙,身子凑近,一股独属于她的药香气息,充盈鼻息。 钟师闽不觉又收紧掌中杯盏。 宋连荷眯起美眸,一字一句:“周、君、临!” 钟师闽蓦地抬眸,目光骤变。 也就是在一炷香前,宋连荷做了这个决定。 她要冒一回险! 她受这个世界的约束,没办法透露男主相关剧情,那便证明以后也要处处受其牵制! 她也曾试过讨好男主,可若前提是等价交换,倘若有一日,她没有可交换的呢?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她的便是原文中的结局。 与其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回来的路上,宋连荷便做了这个决定—— 她要杀了男主。 钟师闽错愕地看她,面具下的表情可谓有几分精彩。 片刻后,他才开口:“他在陵安,如何杀得了他?” 宋连荷缓缓摇头:“周君临不在陵安,他就在遂宁城内。” 钟师闽敛眸。 她一滞,随即惊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嗯。” “啧啧啧,不愧是虎喙!那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在他故意接近你时。” 宋连荷心中着实讶异。 这么说,他应是比她发现得还要早? 等等,钟师闽若是知道了,那……那周沧晏是不是也已知晓?! 她莫名有种心虚,虽说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可只要想到自己与周君临的一举一动,都在周沧晏的眼皮子底下,她就心惶惶。 就在这时,钟师闽倏尔问她:“你与他接触至今,就一直在盘算这个?” 事到如今,她能说不是吗? 于是,她郑重点头:“是!” 第224章 你不过是他的婶娘 子时,城西。 谷哈一身黑色劲装,悄然来到停靠在巷子里的马车前,低声道:“王爷,宋二小姐到了。” 里面的人有一瞬沉默,接着,车门推开,出来的是“甚无公子”。 巷口,站着两人。 孔俣一脸鄙夷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宋连荷起初没搭理他,可他的眼神着实令人不痛快,回过头便瞪他一眼:“你看什么?” “呵,老子就是想要瞧清楚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环起手臂,吊儿郎当地咬着根稻草,不屑道:“周沧晏居然还拿你这种女人当块宝?也是瞎了他的狗眼!” 宋连荷听他这么骂周沧晏,便觉全身都不爽。 “呵呵,孔帮主何须操这个心?我再怎么水性杨花,也看不上你就是了!” “我呸!老子也不会看上你!” “看不上我,你老盯着我干吗?还是说孔帮主就喜欢口是心非那一套?” “你你你少污蔑老子!” “呵,就兴你辱我名声,我就不能以牙还牙?我倒是高看了你这位格诺萨河的霸主了,想不到你还是个心胸狭隘之辈,只论男女,不论道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娘皮……” 见孔俣撸起袖子,宋连荷亦不怕他,手掐着腰昂着头,“干吗?想动手?” “谁、谁要动手?你莫要污蔑老子!老子就是热的!” 两人在这边斗嘴,孔俣突然目光一凛,压下声音:“来了。” 宋连荷的表情变了变,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里也都是汗。 前途未卜,她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杀了男主的问题。而是,杀了他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崩塌?她这抹穿书的游魂,又该何去何从,还是说,最终会被抹去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可不管是哪种,也好过被人牵着鼻子走! 与其处处受制,不如大胆博一回! 旁边低低一声嗤笑,似在嘲笑她的怯懦。 宋连荷瞥了孔俣一眼,尔等无知之辈,你懂个屁啊! 她又定了定心神,目光再次坚定。 此时,周君临带着谷哈已然走过来。 宋连荷转过身,朝他微笑。 他现身了,这便好。 与此同时,谷哈亦有些不赞同,“王爷何苦亲自来见她?若是有埋伏如何是好?” 周君临看着巷口对他浅笑晏晏的女子,淡声:“她不会的。” “这可说不准!要知道宋连荷她……” “谷哈。” “……属下在。” “本王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有关她的半句不是。” “……属下知错。” 谷哈纵然再心有不满,也恭顺应声。 看到来人,宋连荷主动上前:“甚无公子。” 她转身便要介绍:“这位是……” “在下认得,鼎鼎大名的凶冥帮帮主。” 孔俣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他,“算你有眼光。” 周君临只扫过他一眼,略微颔首,目光便落在宋连荷身上,再不曾移开,眸底的炙热也越发强烈。 他知道孔俣留在遂寕城驯马,能够说服他,此事胜算便多了一分。 可见宋连荷是真的用了心。 换言之,她是真的想要回到陵安,想要与他…… 心底倏尔窜出一簇火苗,不停燃烧着,也令他煎熬着。 内心久违的悸动,来得突然又猛烈,是他之前都不曾遇到的。不同于和宋郗兰一起时温润如水的情感,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团火焰,炙热得快要将他融化! 与他后知后觉的感情变化不同,宋连荷此刻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虽然钟师闽布置了周密的计划,但周君临可不是平庸之辈,毕竟是男主,有光环在,没那么容易死。 觉察到身边女子的紧张,孔俣轻蔑地瞟她一眼,不屑地哼笑一声。 “别浪费爷爷的时间,宋连荷,你承诺之事可还作数?” 宋连荷忙道:“当然!” 又说:“你替我将这些马带至陵安城,我……呃不,翎王殿下定会助你东再起!” 周君临侧眸看她,有几分意外。 随即目光之中流露出的尽是赞赏。 她倒是聪慧得很,既得了马,又能为他添一员猛将。 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际,孔俣能雄踞格诺萨河那么久,能令大承、巫杞、南晨束手无策,是有些能耐的。 更何况,他百毒不侵,又有一身驯兽的本事,由他对付遂北,周君临自是求之不得。 宋连荷当着周君临的面,肃容道:“只要你肯替翎王效力,别说是区区格诺萨河,这座遂寕城甚至整片遂北,都会是你的囊中之物!毕竟,这里是你的家乡,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手了!” 她说的每一个,都说到了周君临的心坎儿里,再去看她,眸底柔情呼之欲出。 孔俣倏尔靠近宋连荷,俊逸邪气的面容浮现一丝充满窥探的笑,声音透着碾磨过后的粗粝感,“呵,你莫不是在这诓骗老子吧?你不过是他的婶娘,恁地替他做决定?你做得了这个主吗?” 宋连荷一滞,暗暗瞪他一眼。 先前对词儿时,可没有这句!! 这个加戏伽! 周君临骤然冷脸。 克制又冷冽的视线,杂着凌厉的锋势,一寸寸掠过孔俣。 “婶娘”二字,似触发了他的某个禁忌。 尤其是看到他与她挨得那样近,更是不断迸出慑人寒意,恨不得化作万箭将他刺穿! “她做得了。” 周君临突然出声,声线低沉,威慑十足。 “哦?” 孔俣斜睨他,“呵,怎么如今一个两个都能替翎王说话了?” 周君临抬起手,“拿来。” 谷哈上前一步,将周君临的鱼袋交予他。 周君临取出里面的黄金鱼符,“这是翎王的鱼符。” 孔俣眯起眼睛,阴邪的眸透出几许诡谲勾泽,“他竟将这等重要之物交与你?” 周君临面不改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奉翎王殿下之命前来遂寕,能得此物作为信物,是殿下的信任。孔帮主若能为殿下效力,正如宋小姐所说,日后你便是有功之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看到孔俣眼中不断蔓延的野心和欲望,宋连荷心中冷笑,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容易倒戈! 她不紧不慢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带着甚无公子出发了。” 孔俣看向她,笑得诡秘。 周君临一怔,脱口而出:“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宋连荷摇了摇头:“我身份特殊,与你一起定会连累了你。所以,我让孔俣随你一起,我留下来也好帮你们转移视线。毕竟……这批马还是为我在此博取过一些信任,他们暂且不会怀疑到我。” 周君临眉头紧锁,始终看着她没说话。 身后,谷哈走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探子回报,城外的马场现已是孔俣的人……” 孔俣就在对面,叼着根稻草,唇边的笑无时不透出一股子阴邪诡谲。 宋连荷盯紧周君临,心中着实是捏了把冷汗。 她想杀他,却不能在遂寕城动手,只要遂北一日不反,尚属大承国土,周君临就不能在这里出事,必须把人引到城外才行! 格诺萨河,就是最好的选择。 第225章 杀王爷?胆子倒是大啊 两个时辰前。 城外,马场。 “你……在求老子?哈哈……你是在求老子吗?” 孔俣笑得肆意狂妄。 宋连荷坐在对面,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他。 钟师闽倚在身后门板上,垂着头貌似假寐。 看对面的癫佬在那上蹿下跳,宋连荷无语地叹息一声:“所以,你当真是想在这儿一直养马?” “放屁!老子才……” 一抹银色光芒直奔他而来。 孔俣一怔,随即避开,只听咻的一声,飞镖射入身后木板墙壁。 孔俣瞪大眼睛,暴怒喝一声:“钟师闽!!你想射死老子?!” 钟师闽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刚才出手教训他出口成“脏”的人,并不是他。 宋连荷换另一只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男子,“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些徒子徒孙一个个都要揭竿而起,届时凶冥帮定会四分五裂,待你回归之日也没了你的容身之地。” 孔俣咬牙愤恨地瞪她:“这又是拜谁所赐?” “呵,当然是要怪你自己学艺不精喽!” “……” 孔俣气得直跳脚:“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告诉你,这个忙,老子不帮了!” 宋连荷也不急,她微微一笑,手中好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个瓷瓶:“这个呢,是我闲来无事时做的小玩意儿。” 孔俣一怔,警惕地看她,谁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弄些什么把戏? “这是何物?” “我说过,你只是百毒不侵,不是铜皮铁骨,若有严重外伤同样可以要你的命!”说着,她就将瓷瓶丢给他:“这东西不论多重的外伤都可以帮你止血,暂时性愈合伤口。关键时刻,能给你一个搏命的机会。” 孔俣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丝动容。 这女人还真是“歹毒”! 总是能猜中他心事,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捏着瓷瓶,缓缓道:“我要药方。” “没问题。” 宋连荷很爽快,“药方给你,但人你得帮我诓住!至于最后……” 眼眸微阖的面具男子,缓缓出声:“我来动手。” 宋连荷一笑:“怎么样?这买卖很划算吧?” 孔俣盯着她,突然问:“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一定要杀了他?倘若你不说清楚,这个就拿回去吧。” 他又将瓷瓶丢还给她。 宋连荷也很清楚,想他帮忙这事就瞒不住。 “他就是翎王,周君临。” 孔俣眸光一紧,“呵呵,杀王爷啊?胆子倒是大!” 钟师闽慢慢睁开眼眸,转过头看他,“你应该清楚,这些年你是仰仗谁才得以安身。倘若没有骆家,只怕你早就被南晨和巫杞联手剿灭了。” 孔俣冷哼一声:“是啊,跨过格诺萨河,他们亦可联手灭了遂北!正因为有老子这道屏障在,你们遂北才得以独善其身!” 钟师闽勾起一侧唇,“你说得没错。但这道屏障可以是你、是凶冥帮,也可以随便什么凶神恶煞。总之,你不愿配合,换作其他人亦无妨。” “你们在威胁老子?!” “孔少侠莫要生气,我不过说些不讨喜的事实罢了。” 宋连荷扑哧一笑,暗自朝钟师闽比了比大拇指。 钟首领是懂阴阳怪气的。 她敛住笑容,又贴心道:“孔少侠呢,也不要妄想投靠他了。他虽是王爷,亦是未来诸君,想要坐稳这个皇位,舍弃骆家收复番地那是迟早的事。届时,遂北被朝廷收编,你说他是会派心腹大臣过来执掌呢,还是用你一个土匪头子?他千辛万苦收回的遂北,又怎会容许第二个骆家出现?所以,莫少侠若要投诚,等待你的无非两个结局。一是被卸磨杀驴;二是物尽其用,将你遣往战场,死后便可风光追封,也算是了却生前一桩夙愿。” 孔俣始终沉着脸,难得冷静,兀自沉思。 宋连荷又将瓷瓶抛了过去,他一怔,下意识便接住了。 “我们可以找你,也可以找别人,此计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起身看一眼钟师闽,“我们走。” 钟师闽颔首。 二人转身之际,孔俣骤然出声:“等一下!” 宋连荷抿下唇,就知道他会答应。 “事成之后,不必一年之期,你就自由了。” 孔俣冷眼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人,“老子能信你们吗?” 宋连荷语重心长道:“世道险恶,你不信我们那就无人可信了!” 钟师闽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孔俣嗤之以鼻,“依我看,你们才是那个最恶的!只会想方设法算计老子,让老子为你们所用!” 宋连荷摆手:“想开点,这叫互惠互利。你们本来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行当,技不如人那就得认命。” 孔俣鼻孔喘粗气,哼了一声,“刀尖舔血又如何?遇到小人还不是一样中招?” 宋连荷完全不介意他把自己说得这么英明神武! “承让~” “话完了?说完就走吧!走走走!看到你老子就头疼!” “那不成啊,为了安全起见你得跟我排戏对词儿。周君临可不是一般人,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端倪。” 孔俣不乐意,主要是不想处处被她牵着鼻子走,想他堂堂凶冥帮帮主,何曾如此受制于人? “老子为何要听你的?” 他跟个闹情绪的孩子似的,扭过脸去不搭理她。 钟师闽再次看过来,眼底没什么情况,飞镖却始终在手中把玩着。 宋连荷也不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想露馅呢,最好就要听我的,比起你来,我对他还是相当了解的。” 她可是忠实读者,当然了解男主啦! 但这话听在钟师闽耳中,却是另一番解读。 宋连荷继续道:“他知道你是凶冥帮的,日后想要报复,大可以去找你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省得你出手清理门户了。” 孔俣屏息凝神,探过来的眼神抗拒又懊恼。 凶冥帮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帮内事帮内解决,即便闹得天翻地覆,也无需外人来插手! 所以像清理门户这种事,孔俣势必要亲自动手。 可这期间,若有人想要恣意报复,那便是与他们整个凶冥帮为敌!身为帮主,孔俣自然不会把这个危险带进凶冥帮。 第226章 不过是想下去活而已 深夜,城西巷口。 “不行!” 周君临一把抓住宋连荷的手腕:“你不能留在这儿!你要随我一同离开!” 谷哈在他身后,无语地眼白朝上。 他的王爷啊!! 何曾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了?! 要他说,都是宋连荷这女人惹的祸,就知道碰上她准没好事! 宋连荷吃惊地看他,“我……” “呵呵。” 孔俣抱臂,叼着根稻草在那看热闹不嫌事大,吊儿郎当道:“这位公子如此盛情,擎王妃就别推辞了,一块儿走吧。” 宋连荷瞪他一眼:“你闭嘴!” 孔俣也不气,邪笑着耸耸肩。 她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多谢甚无公子厚爱,只不过,要想全身而退,我必须要留下为你们争取时间。” 听她总算说了句人话,谷哈也连忙劝道:“对对对!公子,宋小姐如今的身份是擎王妃、是遂北的少主夫人!她若跟咱们走,那跟头上顶了个靶没区别!还望公子三思!” 宋连荷差点被气乐了,这谷哈是有讨厌她啊? 不过,她还是顺着他说道:“甚无公子,您这位随从说得正是!莫让我耽搁了公子的行程。” “宋小姐……” “还有,之前并不知公子是翎王的人。如今既已知晓,还烦请公子给翎王捎句话。” 周君临的声音不觉放轻:“你想对他说什么?” 宋连荷垂下眼眸,缓缓道:“跟他说……若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不过就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周君临一怔。 “呵呵,我知道,总归是贪生怕死的借口。不过,若有来世,或是到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她昂起头笑笑:“换他来虐我。” 周君临一瞬不瞬地看她,胸口都是被她充盈的澎湃情意。 她口中的“对不起他”,是指她嫁给王叔一事? 可这又怎么怨得了她呢? 圣命难为,她又是姑娘心性,因为嫉妒姐姐一时气不过,便应下了这门婚事。 可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他着想,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怎能令他不动容? 周君临的好皮囊是出了名的,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使然,对于女子的惊艳与爱慕,他早习以为常。 但宋连荷的不同! 她爱得炙烈火热,爱得坦荡纯粹,此生得一女子,夫复何求? 他又怎能再辜负她的深情厚谊? 这一刻,周君临当机立断,他倏尔拉过她,宋连荷一个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不解地望着他:“甚无公子……” “宋小姐,我定要带你离开!” “哎呀,不用不用,真不用!你……” 他一字一句:“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宋连荷:“……” 旁边,一声口哨。 孔俣:“漂亮!” 宋连荷真是哭都不会哭了。 你说原主追了他那么久,他避如洪水猛兽,继续保持下去不好吗?她不过就这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动了?就情意缱绻上了?身为男主的觉悟和原则呢?! “呃,我不……” “我说过,你不走,我也不走。” 看着周君临坚毅的目光,宋连荷真是要怄死了! 可时间不等人,钟师闽一切布置妥当,就等这位正主了,倘若失去今天这次机会,周君临定会有所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不能再耽搁了。 宋连荷深吸一口气,果断道:“好,我跟你走!” 闻言,周君临眸中神采顿时被染亮,目光更是灼人。 孔俣脸上的神情越发兴奋。 有趣! 真是有趣啊! 谷哈是心力交瘁,王爷在他心目中向来是个懂得舍得堪当大任者!如今此番可好,为了个女人,还是个早前被他百般厌弃的女人,居然这般冲动! —— 城外,延西门。 钟师闽踩在树枝上,身子倚靠在树干,视线穿过繁茂的枝叶,注视着延西门。 有马车出来了。 按原计划,周君临会拿着宋连荷“偷”来的腰牌,顺利的话便会在此时出城。 此刻,看到马车,钟师闽微微抬手示意,四周只听到咻咻声,两边枝叶微动,埋伏在这儿的人便都散了。 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深沉而又凉薄。 这时,马车的帘子貌似被风吹动,掀开一角。 一只柔荑玉手从里面探出,将帘子压住…… 钟师闽眸光为之一凛。 马车内,宋连荷将车帘压实,看似是心虚得处处遮掩行踪,可她那点小心思却逃不过孔俣的双眼。 他又是眯着阴邪暗沉的一双眼,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戏谑地看着她。 宋连荷就当没看到。 钟师闽就埋伏在城外,她必须让他知道自己也在车上,要想办法帮她脱困才行! 还有就是端坐中间的男人,视线总是若无似无地瞟过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起疑了…… 周君临看似在阖眸小憩,可眼神根本不受控,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 看出她有些紧张,他出声安慰道:“既已出了城,就不必再担心,在下早已安排好一切。即便他们追过来,也寻不到我们的身影。” 宋连荷一怔,安排好一切? 早知道他有后手,就是不晓得钟师闽这边能不能扛得住了! “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宋连荷斟酌着,小声道:“我是怕这些马匹太过显眼。” “呵,这是在小瞧谁呢?”孔俣得意地撇撇嘴巴,傲然道:“老子驯的那些鹰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没人使诈,便能安然带出这些战马!” 实在不是宋连荷想要对号入座,而是他说这话针对性太强,想装傻都不行。 “使诈那是绝对不能够。”她笑眯眯地说:“顶多就是帮忙督促督促。这些马就像人一样,可不能让它们走错弯路啊!” “宋连荷,我说你非得跟老子抬杠是不是?” 孔俣又撸起袖子,可宋连荷早就不怕了,会咬人的汪汪一般都不爱叫。 这时,周君临微微一笑,正色道:“孔帮主的驯鹰之术,在下可是见识过的。能得它们相助,咱们定然脱困。” “哈!”孔俣不无得意,“听到没?有识货的!” 第227章 这种时候就别要求人品了 “公子。” 马车外,谷哈压低声音:“公子,有追兵。” 宋连荷心里有了数。 一定是钟师闽得知她在马车内,于是做了紧急调整,增加了追兵。做戏做全套,才不至于让周君临怀疑。 果然,周君临听罢反而淡定下来,若没有追兵,就这样畅通无阻地离开,那才有诈呢。 “无妨。”他神情自若,根本没把身后那些追兵放眼里。 宋连荷是猜到他早有准备的,可还是自责道:“甚无公子,他们一定是冲我来的。我就说过,我跟你们一起走是会连累你的,不如把我放下,我自会给你拖延时间,让你们顺利离开!” 周君临温润一笑,轻声道:“宋小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可是……” “你若累了,小憩便是。” 说话时,他抬眸扫了眼另一侧的孔俣。 后者翻了个白眼,“得得得,老子出去!给你们这对……呃,腾地方!省得老子长针眼!” 他那张嘴,向来刻薄尖酸,谁的面子都不卖! 周君临即刻面露不悦,搁在膝上的双手捏紧。 宋连荷见状,二话不说,朝着孔俣的屁股抬脚就踹上去—— “啊——宋连荷你这个——” “再骂一个字,我就扎你!” 宋连荷的针,孔俣是领教过的。 诚如她所说,他毕竟不是铜皮铁骨,她那几针扎下去,把他折腾得够呛! 果然,门关上后,再没听到他抱怨一句。 宋连荷微微一笑,“这才乖嘛。” 再回眸,就发现周君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一怔:“……为何这样看我?” 他缓缓垂下目光,“只是好久没有看到这样一个鲜活有趣之人了。” “呵,那是你从不肯花时间去看。” 他深思,随即点头:“你说得极是。” 宋连荷坐在马车里,有些六神无主。 毕竟是要杀人,她第一次干这事,还是主谋,多少得承受一些心理压力。 “你不必紧张。” 周君临突然出声:“在下定会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陵安,送你去见……翎王。” 宋连荷随手一挥,“不见了。” 周君临掀眸凝向她,声音暗沉:“为何不见?” “呃……见他做什么啊?他已是有家室的人,我若去了是给他做外室还是偏房?他娶的人是我姐姐,我怎能破坏她的幸福?更何况,如今朝堂局势未稳,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呢,若拿此事做文章,挑起他和擎王争端,我岂不成为红颜祸水,陷他于危难?这种事我才不干呢!” 她说得正义凛然,殊不知,听得身旁男子是思绪万千。 他垂眸,低声喃喃道:“我竟不知,你是这样好。” “你说什么?” “……无事。” 周君临自然不会忘记,他此刻身份是谋士,甚无公子。 就在这时,马车车身猛地侧翻,朝着宋连荷的方向便倒了下去! “连荷!” 周君临第一时间伸手将她拽过来,同时与她交换位置,自己垫在身下—— 马车翻倒,宋连荷重重撞到他身上,听到身下传来一声闷哼,她后知后觉,赶紧爬起来,“你、你没事吧?” 周君临捂着胸口,听到马车外兵刃相接,顾不得疼,握住她的手就叮嘱道:“待在这里,不要出来!”随即便掠身出了马车。 老实说,宋连荷这一刻是挺矛盾的。 她能接受男主对她的厌恶与利用,可就是承受不了人家对她的好,越是这样她就越会谴责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是什么白莲花,做不来圣母。 男女主的存在,对她这个恶毒女配来说,本身就是个威胁! 所以,为了活下去,她必须放手一搏! 很快,外面的打斗声停止。 宋连荷心头一凛,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从外面伸进一只手:“出来吧。” 看着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她慢慢抬眸,去看这只手的主人。 周君临安慰道:“没事了。” “……哦。” 宋连荷握住他手,慢慢从里面爬出来。 看到站在四周的黑衣侍卫,她咽了咽口水,“他们是……” 周君临一笑:“不过是随行保护我的暗卫。” 宋连荷环顾一圈:“那些追兵呢?” “应是回去通风报信了吧。”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切皆在运筹之中。 孔俣从树上跳下来,“这地界儿可是官道!”他手指马车,“如今马跑了,人也惊动了,你们得负责!告诉你们啊,别想连累老子!” 谷哈鄙夷地瞥他一眼,冷哼道:“放心,不会让你死的!毕竟,你要是出了事,谁给我们当马夫啊?” 孔俣这暴脾气,一听就要撸袖子,“好你个孙子!来来来,爷爷保证不打死你!” “够了。” 周君临淡凛出声,极具威严的视线朝这边一扫,两人都闭了嘴。 “想必嗣王府那边应该很快便会有人追来,我们最好兵分两路。”他看向谷哈,道:“你随孔帮主去取马。” 谷哈应声:“是。” 孔俣无所谓道:“我是没问题,但也要走得掉才叫本事。” “你放心,待出了马场,自然有人接应。” “呵,那便好。” 周君临回眸,看向宋连荷,声音不觉放轻:“你与我一道。” 宋连荷看他,咬了咬牙,点头:“好!” 谷哈还是有些不放心,“公子,你一个人恐有危险,不如多留些人手。” 周君临摇头:“战马重要,你务必要将这些马安全带离遂北!更何况,你们掀起的动静够大,自会吸引遂寕城的视线,反倒不会注意到我和宋小姐的。” 宋连荷直点头:“没错没错,有你们当靶子在我们吸引视线,我还是很放心的。” 谷哈没好气地冷笑:“宋小姐还真是惜命得紧呢!”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不然呢?拿自己的性命去义务奉献吗?帮你们到现在,我已是情义无价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强求人品了!” 谷哈冷哼,扭过头不想理她。 不过王爷说得也没错,前方由他们吸引视线,王爷便是安全的。 谷哈二话不说,带着侍卫和孔俣便离开了。 周君临慢慢转过身来,宋连荷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忙道:“甚无,咱们也跑吧!” 第228章 女配祭天,法力无边 树梢上,颀长的玄色身影,隐隐绰绰。 冷峻淡漠的眸目,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 原本的计划,由孔俣负责将周君临往格诺萨河引,在那片区域完成诛杀。 由于是三国交汇地,大可将罪名推给南晨和巫杞,甚至是凶冥帮。 可现如今,周君临身边多了个宋连荷,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 周君临出任何事,她都脱不了干系。 她离开陵安城这么久,究竟是“被掳”还是“叛逃”还不曾被界定。 周君临若是出了意外,承孝帝势必会大动干戈,他明面上不能动遂北,可拿一个小小的宋连荷投祭,却是轻而易举。 一只灰黑的鹰隼,自在头顶盘旋而过。 原本静谧的树梢,几只乌鸦倏尔被惊扰,发出粗嘎的叫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待风止树静,再也不见那道玄身影。 —— 宋连荷跟着面前的男子,脑子不停在琢磨一个问题。 周君临为何一定要带上她? 如今,她似乎咂摸出味了。 倘若,这是计,那她就是人质。 宋连荷不屑冷哼,给了前面的人一个白眼。真不愧是男主啊,这心机也是够深的了! 周君临回过头,看她步伐放慢,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出声安慰道:“待彻底离开遂寕地界,便会有人接应,那时就有马车了,你且再忍忍。” “哦。” 宋连荷不断窥察四周,只要离开遂寕城地界,钟师闽就该动手了吧? 到那时,她就瞅准机会撒腿就跑!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周君临配合她放慢了脚步。 宋连荷抬眸,对上他天生清冷的眸,可望向她时,眸底竟有一丝柔情在涌动。 她愣下,倏尔惊觉体内有股躁动。 感觉就像本能地对异性的吸引和渴望…… 不,不对! 她怎么会突然滋生出这样的情感? 作为清醒的穿书者,她看周君临就不曾顺眼过,因为她很清楚女配的悲惨结局,皆是这个男人所赐。 可这种类似于“动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 属于原主? 原主对周君临,是那种爱之深恨之切的极致情感,这种感情早已被刻在骨子里。 所以,周君临稍稍表现出一丝善意柔情,原主的基因就复苏了。 再换句通俗易懂的解释,那就是“爱他,成了本能”。 我呸! 宋连荷只觉得晦气!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是没死透还是咋地?就爱他成本能了? 怪不得女配永远上不了桌,就这至“死”不渝的恋爱脑,不拿她祭天,对得起别人吗? 周君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她脸上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看她从惊愕到懊恼,当然也没有放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周君临懂了,随机唇边一抹轻笑,有种隐秘的欢愉。 看来,她的确爱自己至深,哪怕他换了一种面貌,她也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吸引。 “在想什么?”他又问。 “肚子有点饿。”宋连荷不太想搭理他,随便扯了个借口,直觉这是个对她而言万般危险的人物! 他一听,眉头微微隆起,“倒是我疏忽了。” 女人的体力不比男人,尤其在了解过她的心意后,她的形象就渐渐变得更加娇弱,随时需要照顾。 甚至于他早已忘记,宋郗兰才是他眼中那个柳弱花娇需要呵护的女子,而不是这个他曾嫌弃过的野蛮粗鄙的宋连荷。 他在出发前并未准备吃食,所以这会宋连荷说饿了,他环顾一周,“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说话间,只见人影一闪,便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宋连荷见他离开,二话不说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如今已经不是她会不会受到牵连的问题了,一旦她被发现跟此事有关,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都会被连累!还有行医馆,甚至是崔府!还有帮她做事的钟师闽,人家是义气,二话不说就出手相助,结果却被她拖下了水! 一旦钟师闽出事,那么,嗣王府也会被问责!! 接着,就是骆老头和……周沧晏。 啊啊啊,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宋连荷越想越怕,她突然不跑了,停了下来,在原地茫然地转圈。 看来,在做坏人坏事这方面,她还是欠缺些天赋,做之前应该想个万全之策才对! 不不不,如果男主那么容易被反杀,那还能叫男主吗? 是她太异想天开了! 她倏尔站定,现在阻止这件事还来得及吗? 她又狠捶自己的脑袋,疼得她嘶一声,又赶紧揉了揉。 唉,她可是真是又怂又菜又怕死~ 身后的树枝突然晃动两下,吓了宋连荷一跳,她猛地转身。 “嘎嘎嘎——” 几只乌鸦似被惊扰,拍打着翅膀飞走。 宋连荷抚着胸脯松口气转回身,看来人是真的不能做亏心事…… “啊……唔——” 骤然出现在身前的阴影,好似暗夜鬼怪,黑压压地遮住她头顶皎洁的月光。 宋连荷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 男人慵懒的低沉嗓音慢慢凑到她耳边,“你家夫君。” 宋连荷怔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猛然一把拉下他的手,抬头去看他。男人浅淡的眸色里,映着她惊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周沧晏?!” 她错愕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月光映在他身后,疏影光离,在她看来,这个男人神出鬼没,诡秘却又令人心安。 他低眸,唇边压着一抹欢愉。 那一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喜爱,贪婪又克制。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衣,邪魅清冷的俊俏公子定定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隐约可见的一股情绪涌动。 “你……你怎么回来了?”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立即抓起他的手拉着就跑,“先离开这里,别让周君临看到你!” 男子跟在她身后,低眸看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手指细长白皙,肤质细腻,手是软的。他知道,她全身也是无一不软。 这样的她,就该金骄玉贵地养着,而不是出现在这落寞的荒野。 第229章 他若威胁到你,只管杀了 突然,宋连荷只觉得腰间一紧,接着就被人提起,眨眼间就站到了树上。 她吓白了脸,下意抱住身边男子的腰,脸颊撞到对方胸口,紧紧闭着眼睛。 周沧晏挑眉,唇边又是恣意地笑。 他压低头,在她耳畔小声道:“不想掉下去就别撒手。” 虽然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可宋连荷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心里骂着,手上却缠得更紧了。 男子一怔,旋即失笑。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怕死。 宋连荷不敢动,缓缓睁开眼睛,朝底下看一眼。 这一看,又吓得赶紧闭上。 妈呀,这么高! “为什么要杀周君临?” 男子突然出声。 宋连荷怔一下,他莫不是收到风声才赶回来的? “我……”她心虚得没看他,眼神四下游走。 现阶段的周沧晏仍在搞事情不假,可剧情已偏离了原文,周沧晏并没有喜欢上女主,反而和她这个女配成了婚,那么,对周君临也就没到置之死地的程度。更别说,她要杀的还是人家亲侄子! 所以,他该有此一问。 宋连荷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我就是想活下去。”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对方。 “可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个威胁。” 宋连荷在心里悄悄补上一句:对你而言,是个更大的威胁! 尽管她没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 “知道了。” “呃?” 她茫然地抬起头,“你……你不生气?” 周沧晏扬起一侧唇角:“这世间能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倘若,一个人的存在,当真威胁到了你的命,那杀了便是。” 听他说得那样轻松,仿佛杀人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宋连荷怔愣许久。 她舔舔唇,小心翼翼地问:“那人是你侄儿~” 周沧晏颊边的笑更加凉薄,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低眸看她:“你是我夫人。” 宋连荷听他这般说,心里更加不安了。 就事论事,周沧晏对周家没什么感情,可她也没重要到让他连亲情都罔顾的程度。 周沧晏瞥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捏着她下巴的手又施了几分力,“你给本王听好了,任何时候想要活下去都不是错,即便那个威胁你性命的人是本王,你也无须顾念,只管杀了。” “……” 说得容易! 她哪里敢?! 更何况,他也不会任人宰割啊! 先下手为强,倒是更符合他反派的作风。 周沧晏耳根微耸,淡然道:“有人来了。” 话落,便将宋连荷拉在怀里。 宋连荷心头一紧,也不敢乱动,双手更是抱紧他。 明知不适时宜,可她还是要感叹一句,他的腰可真细啊! 宋连荷的手臂下意识缠紧他的腰,似乎在用手臂丈量他的腰围。 周沧晏略微挑眉,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探到腰后,然后轻轻拍两下她的手背,示意别闹。 就在这时,周君临拎了只野兔走过来。 他缓缓站定,四处都没看到她的身影,面色骤变。 “宋小姐?” “连荷!” 宋连荷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趴在周沧晏胸口,刻意控制呼吸平缓,她知道男主前期跟反派一样,都会藏拙,实则他的武功并不在周沧晏之下。 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力惊人,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一片树叶擦着她的脸颊落下,她觉得有点痒,又不敢有大动作,只好用脸颊下意识在他胸口蹭了蹭。 兴许是也怕她暴露,宋连荷发觉周沧晏的手臂同样也在收紧,将她箍在怀里,脸颊也被摁在他胸口,她差点喘不过气! 直到她掐了把他腰上的肉,他微微顿下,然后慢慢松开怀抱。 宋连荷这才顺口气,抬眸瞪他一眼。 想憋死她啊! 周沧晏的视线则瞥向树下。 宋连荷也跟着往下看,瞬间屏息—— 周君临就在他们脚下!! 周沧晏半阖着眸,冷眼看着仍站在 渐渐,他又调回视线,低眸看着趴在胸前的人。 两人胸口紧挨着,完全能够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尤其是她的,快得不像话,随时都要蹦出胸口似的! 周沧晏扬起眉梢,居然低下了头。 宋连荷紧张得瞪圆了眼睛,他想做甚?! 只见周沧晏一点点低下头,耳朵凑到她左侧胸前,半张脸都贴了上去—— 宋连荷倒吸气,完全僵住,雕塑一般杵在那。 周沧晏贴着她的胸口,听着那里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快…… 咚咚咚—— 因他而变化的速度,令他十分满意。 很好。 宋连荷哪里还顾得上底下的人,此刻所有的关注都在他身上! 他想做什么?! 她的胸口很柔软,呼吸间都是带着中药香的身体幽香,属于她的,独一份。 周沧晏将脸颊贴在她软软的胸肉上,嘴角是持续上扬的弧度。 宋连荷恼羞成怒,要不是周君临就在树下,她铁定一针让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底下的男子好像感觉到什么,他慢慢抬起了头…… 宋连荷吓得心跳骤然加速,咚咚咚地好像擂起战鼓。 周沧晏眯起浅棕色的眸,完全没人顾及似的,一点点直起腰身。 “怎么办怎么办?” 宋连荷把声音压到最低,脑袋也在飞速转动,相比被“一锅端”,倒不如先保住周沧晏! 思定后,她目光一凛,很是大气地将周沧晏护在身后,“我来护你!” 身后的男子骤然一怔。 宋连荷是做好暴露自己的准备了。 待会周君临要是问起,她就说自己饿极了,上树抓鸟!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就要跳下去,身后的人伸长手臂,将人拦住。 同一时间,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叫声—— “啊!” 周君临面色一变,二话不说就施展轻功朝着声音的方向寻了去! 宋连荷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他就……这么走了? 随即整个人轻飘飘地就随着周沧晏从树上落地。 “他……他去哪了?” 周沧晏朝周君临离开的方向瞥了眼。 “不是要杀他吗?” 宋连荷:“……” 第230章 怎么,舍不得了? “没错,是要杀他……” 宋连荷对此,越来越心虚了。 见她不敢看自己,周沧晏哼笑了声:“怎么,舍不得了?” “没有!” 她昂起头瞪圆了眼睛,“我只是……只是……” 一条人命,还是男主的命,她怎么可能不慌呢? 周沧晏可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他逼近几步,迫人的身高呈碾压的气势,“不是说,想保命吗?还是说,他的命,比你的命还重要?” “怎么会……” 宋连荷心一横,捏紧拳头挥了挥:“还是我比较重要!” 世界之大,又有谁能像她一样拥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足以见老天是偏爱她的! 有了老天的偏爱,至于男主,杀了便杀了……是吧? 盯着她,周沧晏半晌没说话。 “不是你怎么回来了啊?”她紧张地问:“是豫州那边出状况了?可骆老头也没跟我说啊,我每次问他,他都说你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就不用瞎操心……” 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亲祖孙。 “他说得没错,的确是死不了。只不过……‘伤重’而已。” “伤重??” 宋连荷第一时间就抓住他的手给他诊脉,然后扒拉他的胸口看,“伤哪了?快给我看看!” 他捉住她的手,“本王‘伤重’不打紧,倒是辛苦了护国大将军。” “你说宋行风?”宋连荷随即反应过来,手一挥道:“无碍!既是护国大将军,那便要以保家护国为己任,既食君禄,当尽君事,何来辛苦一说?”她又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只是,擎王殿下伤得这么重,是要好生将养了。” 周沧晏扬起一侧眉,抬手落在她发顶:“倒是聪慧了些。” 宋连荷得意地扬起头:“何止聪慧了‘些’,简直是百伶百俐,见经识经!” 近处,兵刃相交。 宋连荷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看她那个样子,周沧晏便道:“要不要去看看?看看他……怎么个死法……” “不必!” 宋连荷终是没出息了些。 更没出息的是,她居然打退堂鼓了。 寻思着,若她小心翼翼离男主远些,未必就会重蹈覆辙!总比这样白要了人家一条命、让她日日备受良心煎熬强。 “放心,本王不会杀他。” “呃?” 宋连荷震惊地看他,“你、你说什么?” 男子低眸看她,眸中越渐苍冷,“本王说,本王会遂你的意,不会杀他。” 他大步朝前走,再往前既是密林,进去容易出来难! 宋连荷亦步亦趋,倒腾她那小短腿,生怕被他丢在这里。 “这说的是哪的话啊?怎么能叫遂我的意呢?这杀人局明明就是我攒的……” “呵。” 周沧晏哼出个鼻音,“把你能的。” 宋连荷气鼓鼓看他,这家伙怎么阴阳怪气的! “为何不给他下毒?真若想要他的命,下毒岂不快些?” “他是皇子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内一旦发现下毒的痕迹,那就等于是给对方指明了调查方向!毒药的类别、产地、来源……只要查到其中一个环节,那就都跑不了了~而乱刀砍死看似粗暴,相对比较可就省事多了,刀伤错综复杂的,谁能辨得清哪刀是哪个仇家砍的?所以我宁愿大费周章些,也好过让承孝帝顺藤摸瓜摸到你这儿来!”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周沧晏知道她自小就养在深闺,还真道暗哪个杀人组织出来的呢! “如此说来,你是为本王着想,还是本王错怪了你。” “自然!” 听周沧晏说不会杀周君临后,她整个人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周沧晏将一切看在眼中,并未拆穿她,可脸色着实难看了些。 “对了,咱们这是去哪啊?”她环顾一圈,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不时还掺杂着几声狼嚎,她不由得挨着周沧晏更近了。 “回城的方向也不对啊~莫不是……你要带我回陵安?可骆老头那边我还没好好道个别,还有达溪、大莓和大桃……还有钟师闽……” 也不知道是触到他的哪根神经了,男子突然停下来。 回过头,一脸阴沉意味不明地看她。 “怎、怎么了?”她有几分畏惧地看他。 “呵呵,你惦念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呃,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区区在下本小姐我的人缘很好呢?” 对面的男子勾唇,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宋连荷忍气吞声地跟上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周沧晏越走越深,树木间距也越发密集,宋连荷不由得加紧脚步,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王、王爷,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你布局杀人都不怕,杀的还是皇子,这会就怕了?” 宋连荷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地嫌弃。 她不由得跟得更紧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在王爷身边吧,胆子反而变得更小了~”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在说些什么,可周沧晏却又好像被取悦到了。 “胆子会变小?” 她忙不迭点头。 周沧晏的面色竟然恢复了些,唇边的弧度也柔和几分,看她的眼神也有了些常人的温度。 “本王记下了。” “?” 宋连荷不解。 记下什么了? 她胆儿小?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宋连荷便也不在这上面纠结。 至于说要去哪,不过片刻宋连荷便已知晓。 城西破庙,靠近官道。 彼时,周君临受了伤。 宋连荷呼吸一滞。 感觉到她的变化,男人凉薄的视线调转过来时,她连忙摆手用口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动的手!你莫要怀疑我!! 男人看了看她,倏地无声哼笑。 宋连荷在他身子后方,探过头小心翼翼从佛像后墙壁的缝隙往里看。 除了周君临,谷哈也在! 孔俣呢? 难不成,计划失败?! 这时,她听到一个软腻怜惜的声音:“王爷这是何苦?何必要以身犯险?” 宋连荷猛然怔住,一手抓着周沧晏,一手指里面—— 宋郗兰!! 第231章 本王的身份没有暴露 宋郗兰怎会在此处?! 宋连荷错乱了! 再去看周沧晏,她的小手还一指朝里指着了—— 宋郗兰!快看,是宋郗兰! 你白月光啊! 周沧晏冷眼看这个女人,她脸上除却错愕外,还隐隐有一丝道不明的亢奋又是为何? 兴许是她一直晃动的小手朝里指着,一遍遍提醒他,那人是宋郗兰!宋郗兰!! 周沧晏觉得碍眼,直接捏住她的手腕摁了下。 遂压低了声音:“本王没瞎。” 宋连荷:你没瞎你看到她你不兴奋?! 宋连荷如今可是笃定书中剧情主线的存在,也就是说,周沧晏作为反派,他大概率是要喜欢上女主的! 继而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周沧晏:“……” 破庙内,周君临低着头看着医士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周身都被一股冷漠的肃杀之气包围 这伤应是刚才听到的打杀声时留下的。 谷哈也挂了彩。 不同于普通的刀伤剑伤,他一块一块的喙伤。 脸上、脖子上、手背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老鹰啄出了一个个血窟窿。 看着吓人,伤口也很深,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不致命。 孔俣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鹰喙上抹毒。 “属下当初就提醒过您,不要相信那个宋连荷!您却……唉!!此女简直就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人面兽心、丧尽天良、蛇蝎心肠、十恶不赦……” 谷哈每说一句,就好像有把小刀扎在宋连荷身上。 他用尽了此生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差点把她“扎”成了筛子。 可他骂得也不冤,站在他们角度,她的确是对立面反派。 周沧晏冷眼瞧着,将她心虚的反应尽收眼底。 “好了。” 出声制止的是宋郗兰,她偏头扫了眼谷哈,轻声细语道:“连荷年纪小,又不知你们身份,急于想在遂北戎主面前立功、想要讨好擎王,那也是人之常情。她毕竟与擎王成了婚,婚后想要依仗夫家,本也无可厚非。” 宋连荷待在周沧晏身后,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别扭。 像是要帮她将“心狠手辣居心叵测”的形象,稳固得更加深入人心。 只是当着周沧晏的面,宋连荷还是会尴尬。 她想解释,她真没讨好他的意思,可形势所逼,她没法开口,只能眨了眨无辜的美眸,想他能够意会:她真不是这样的人! 周沧晏压低了眸眼,敛住眸底深藏的情绪。 没接她这茬儿。 “连荷定是不知王爷身份,才会行差踏错,还望王爷能看在臣妾的面上,原谅小妹。” 宋郗兰言语诚恳,再加上她头顶的女主光晕,这圣洁光环加身,宋连荷都要信她的了! 她再悄悄瞄一眼周沧晏,他始终像个看客,冷眼旁观,对她竟未露出半分好感,完全就当是个陌生人。 宋连荷其实也吃不准,反派如果没有和女主感情线的推动,还会不会走上癫狂覆灭的路?一旦没有走上,这本书的框架倒塌,书中的世界会不会消失? 这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她脑仁都疼。 却听此时周君临缓缓开口:“她不知本王身份。” 这话听上去是在陈述事实,更像是在替宋连荷开脱。 既不知他是谁,所以对他做出任何恶毒的事,也都情有可原。 换言之,倘若知道了,她定不会这般! 话语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不甘与执拗,岂止周沧晏,连宋郗兰都听出来了。 她心肝微颤,面色苍白了一瞬。 她垂首,抿了抿唇轻声道:“是啊,小妹一直倾心于王爷,若真知王爷身份,又怎会联手马贼陷害王爷?” 宋连荷翻了记白眼,这莫名其妙的信任,着实令人压力甚大。 周沧晏与宋连荷都掩在佛像后,不到一仗的破败金身,恰好给两人提供了栖身之地。 宋连荷又尴尬了。 她喜欢过周君临这事,就让人这么津津乐道吗? 与此同时,周沧晏也望了过来,眸色偏浅偏淡,眸底是不明深意的笑,眼皮半阖着,有点懒洋洋的。 宋连荷赔笑:都怪年少无知! 周君临也是皮外伤,稍作包扎后便可起身。 “郗兰,此番多亏了你。” 周君临郑重道:“本王没承想过,你一个娇滴滴的弱小子,竟也有这般胆魄,不顾自身安危前来助我……” 宋郗兰温婉一笑:“王爷此话太见外,我是王爷的妃,与王爷连理同枝。别说是孤身闯遂北,便是我这条命有助于王爷,王爷亦可拿去。” “郗兰……” 周君临心生感动,先前因宋连荷生出的郁结之气,也被她慢慢平抚。 看着这一对同生共死的伉俪,因为是男女的关系,合体后光环更盛,都刺得人睁不开眼! 而她的“不忍直视”落入某人眼中,则成了失望难过,落落寡欢。 周遭的气息涌动似乎被凝固了。 宋连荷后知后觉,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胳膊,总觉得哪里吹来一股妖风,吹得人通体生寒。 谷哈突然道:“可是王爷,若您身份没有暴露,此番行刺一看便是冲着您来的,这又说不通。” 宋郗兰替周君临披上袭衣,他缓缓道:“这恰恰说明,本王的身份没有暴露。” “哦?” 周君临道:“王叔若有意杀本王,在陵安城有的是机会,其他有夺嫡之嫌的几位王爷,便都有了嫌疑。何苦要在自己的地界杀本王,平白送给父皇一个荡平遂北的借口?” 谷哈蹙眉,“原来如此。” 同时,宋连荷亦低下头,不敢看向旁边的男子。 怪不得他说周君临还杀不得,她差点就为了一己私欲连累了他。 “别说要杀本王,王叔若知本王在此,还得尽心尽力差人将本王送回陵安城!” 宋连荷头埋得更低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周沧晏在外面好好打着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宋连荷自责地看他,终是她闯了祸,而他背负起了所有啊! 谷哈听罢,便问:“王爷,那咱们接下来是要回陵安城吗?” 宋连荷提起了口气,生怕对方说一个“不”字! 第232章 你倒是听她的话 男人反而看着她不说话,先是用一种阴暗黏腻的目光打量着她。 宋连荷有点心虚,讪笑两声:“不回去也行……就留在遂寕城也挺好。我这不才答应了奎琅大哥,要帮他将‘行医馆’开到巫杞国……那个就是事业心有点起来了……”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见她那样怕自己,就好似他真做过什么令她畏惧之事。 实则…… 他做过的那些阴暗之事,只怕闻之一二都能让她吓破了胆。 “玄魅。” 周沧晏骤然出声。 “是。” 鬼使神差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了,惊得宋连荷差点尖叫。 “魅姐?!” 玄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在周沧晏面前,她是绝对的服从。 “带她回府。” “是。” 玄魅二话不说,上前就提起对面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走。 “魅姐!!” 宋连荷见到她是十分亲切的,总算看到老家来人了,霎时就有了底气的感觉! “魅姐,你何时来的遂寕啊?是随王爷一块到的吗?还是提前来的?哎呀,你为何不来瞧瞧我啊?” 她对玄魅当真是热情得很。 丝毫没有顾及身后那股阴冷的视线。 她对玄魅,倒是亲热得很呐~ 宋连荷没瞧见身后的视线,玄魅却如芒在背。 玄魅硬着头皮回复一句,“属下随主公一起回来的。” “魅姐魅姐!咱俩这么久没见,就不能先来个拥抱吗?你如此冷静自持,我会以为你不思念我的,这样我会伤心的呢!” “……少夫人多虑了。” “你叫我少夫人?你叫我少夫人?你以前从来不会叫人家这么生分的!” “……” 玄魅额上汗津津的,她不敢再应声,僵硬地抽出自己被她搂在怀里的胳膊。 可宋连荷好不容易松懈下紧张的情绪,又见到了自家人,自然欢喜得很,依旧搂上她的胳膊抱在怀里,“魅姐我跟你说,遂寕城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 身后,男人的目光阴沉晦暗。 “呵呵,主公您不必吃玄魅的醋,少夫人在这儿也没个朋友,一个人怪可怜的,看见玄魅难免亲热了些。” 周沧晏侧眸,微微一笑:“本王……吃醋?” “属下说错话了,请主公责罚!” 周沧晏敛眸,漫不经心地问:“翎王呢?” 影卫随即正色道:“他的人已经接应上,正往离宗关方向赶呢。” “派一队人暗中保护,确保他平安进入陵安城。” “是!” —— 嗣王府,刑房。 阴暗的牢房内,光线从屋顶一个盆口大的洞照射进来。 钟师闽打着赤膊,跪在冰冷的地面。 身后是两名正在行刑的狱卒。 对面,周沧晏坐在阴影处,手里端着茶。 杯盖刮了刮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再送到唇边抿一口。 三十鞭,一鞭不差。 都是浸过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盐液顺着伤口浸入伤口,那滋味就算是魁梧壮汉也未必受得住。 可钟师闽却稳稳跪坐在当中,双手随意搁在两侧,挺直背脊,脸上一副黑色面具,阖着双眸。 直到过刑完毕,周沧晏抬眸,口吻生冷透着寒意。 “为何要帮她?” 钟师闽缓缓起身,接过属下递来的中衣,也没顾及身后的鞭伤,随意披在身上,“少主公吩咐过,要护她安全。” 他嘴上说得恭敬,实则态度轻漫。 “包括杀周君临?” “少夫人说,此人危极其性命。”他不紧不慢道:“既是危及性命,那自是要杀了。”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声后,男子慢慢走出阴影,霎时露出一张风光霁月俊美无双的脸。 “你倒是听她的话。” 钟师闽瞥他一眼,“呵,你们这些主子可真难伺候,听了是错,不听也是错。” 周沧晏冷哼一声,丢过去一个瓷瓶。 钟师闽接过来,问都没问就直接给了虎喙的手下,示意给自己上药。 他在上药的过程中,简单和周沧晏汇报了下。 孔俣临时变卦,想要利用周君临的人跑路,结果被逮了回来。 周君临会不会怀疑到宋连荷,甚至她的“幕后之人”,那就未得而知了。 “周君临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件事他回去后稍作思忖便能猜到。” 钟师闽看他,“倒是你,丢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护国将军,就不怕他给你在圣上面前穿小鞋?” 周沧晏不甚在意:“我在圣上面前的错事,又不差这一两桩。” 两人出了刑房,骆赋邦叉着腰站外头,一见周沧晏就劈头盖脸地骂:“你说你打他做什么?要怪就怪你那个做天作地的媳妇!跟他有什么关系?” 钟师闽自动退开一步,将挨骂的位置主动让出来。 周沧晏瞥了眼外祖,冷笑:“是啊,那也得有人陪着她作啊!明明就是漏洞百出,居然还有人乐意配合她演这一出!外祖,您倒是说说看,不责罚阿钟,我责罚谁?您吗?” 骆赋邦马上叉着腰转过身,“哎呀,你说这红薯长得是快啊!这才几天啊,就又蹿高了!” 身后嗣王府的老管家笑眯眯地跟上去:“可不是嘛,老太爷去瞧瞧吧。” “去瞧瞧?” “瞧瞧。” “好,瞧瞧!” 周沧晏没将外祖这插科打诨的功夫放在眼里,随即也跟了上。 那郁郁葱葱的菜园,长势喜人,农夫都一个个都铆足了劲,一边做研究,一边还在讨论。 “好啊!不错不错!” 尽管现在还没有长出果,但这功劳骆赋邦也是早早就算了宋连荷头上。 听着外祖夸赞她的话,周沧晏只是敛着眸,面上不动声色。 这时,有门房来报,说是醉天仙一个叫伏武的伙计来找少夫人。 “找我的!找我的!” 宋连荷远远听到后,便提起裙摆跑向门口。 “慢点!哎哟……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骆赋邦这边话落,就看到宋连荷被木桩绊倒,就要朝前栽去—— “哎哟!我说什么来着?你慢点——” 还好玄魅及时揽住她的腰,宋连荷也刚好撞进她怀里。 揉了揉鼻头后,昂头对玄魅笑着说了句什么,玄魅也少见地抿唇点点头。 晨曦下,这画面竟美好得容不进任何一个雄性生物。 周沧晏端着一张冷峻的脸,在看到这幅画面后,眸底涌出一丝怪异的阴暗情绪。 第233章 一个本该忘记的人 豫州。 “这个杀千刀的周沧晏!他到底是生的什么病能病得下不得榻?!本将军几次三番去求见,竟被阻拦在外!” 宋行风急红了眼,摔了砚台泄愤! “将军,擎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上次他提议夜袭,您称病未出兵,从那以后他便也有样学样躺在帐篷里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副参领左咏也是愤愤不平。 此番讨伐逆贼,明面上周沧晏任主将,周行风为副将,帅印却在周行风手中。 别看只是个老弱病残的队伍,还得宋行风发话才行。 是以,周沧晏在提出第一次对战计划遭到刻意忽视后,他便彻底躺平,用左咏的话说,那就是“有样学样”。 至于永东王,敌不动,他不动。探子回报,每日皆是搂着美艳姬妾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且岱水和丰白两城,前阵子还一直有矛盾,不承想近日来居然重修旧好,守望互助! 如今,豫州存粮充足,又有永东军驻守,前段时间听说是“天杀斩”亲自来讨,城中百姓的确慌了神,可近几日见对方毫无动静,又听说是天杀斩被那个草包护国大将军给气得一病不起,百姓们也都放下心来了。 探子说,城里不知何时出现宋行风的画像,每日都有人前去祈福拜谢,佑其贵体康健,最好能气得那位活阎王去见真正的阎王爷。 渐渐,这股风气变了,又有人说,找宋行风求子亦灵验! 于是,求子的、求姻缘的甚至是企盼来年收成的,也都去拜了宋行风。 听到这些,宋行风又是如何能忍?他这护国大将军的头衔亦不是白得的,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搏命厮杀而来!竟被这些市井小儿如此羞辱!还真当他怕了? 可纵有不甘,这仗……也万万不能由他来打。 这也是临行前,圣上的千叮万嘱。 眼见战局就这么僵持下去,别说是对面了,就连自家军队士气也受到影响。 本就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上战场基本就等同于送死。这样白白等下去的煎熬,是最消耗士气的。 左咏这边持续接到逃兵被抓回来的汇报,已经处决好几个了,这都没用! 再继续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届时可不仅仅是问责周沧晏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左咏分析完,宋行风也陷入深思。 周沧晏是故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真出了什么纰漏,他还有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撑腰傍身,自己呢? 除却永东王这一支余孽,自先皇登基以来,大承王朝也算是盛世太平,武将地位却大不如前,尤其是朝廷中几拨势力,皆是以言官为首。 此种情况下,圣上若要放弃他,那也不是没可能。 就在这时,一声娇唤打断了他的深思。 “父亲!” —— 宋连荷近来是真的忙。 人仰马翻地忙。 除了红薯培育,还有行医馆分号的筹备。 铺子自是好找,最好的地段最显眼的位置!听说是骆老太爷亲自带着银子去谈的。 陵安城那边,曹莺收到春花的飞隼传书后,果断让阿俊和穷奇镖局的人押着两大马车的货就来了。 待店铺装修得差不多了,人也来了。 “小姐!” 晁俊誉看到宋连荷,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踉跄着跑过去就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双腿就哭了起来。 “小姐……我……我还以为你……你……” 宋连荷看他哭得这么伤心,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你家小姐这不是没事吗?快起来,这么大的人还抹眼泪,像什么样子?快起来,莫要让旁人笑话了。” 晁俊誉只顾着哭,实在是太担心了! 哪怕他自宋连荷“收养”以来,一直都在拼命地长大,拼命地让自己变得强壮,可内里还是个十四五的半大小子。思念了那么久,看到她才会情绪失控。 穷奇镖局那帮人都在笑呵呵地看热闹,有几个还在打趣他。 “这小子,途中遇见狼群都不曾掉过一滴猫尿,动起手来比谁都要狠!结果看到咱们少夫人,就跟看到老娘似的,哭哭唧唧的像个娘儿们!” “哈哈哈” 四周一片哄笑。 啪。 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砸到说话那人的脑袋。 “啊!是谁?” 玄魅站在宋连荷身后,手上还抛着两颗石子,作势又要丢,对面几名壮汉一哄而散。 “魅姐!魅姐手下留情!” “哥儿几个就是开个玩笑嘛~” 晁俊誉才不管他们笑什么呢,这会抱住了真人,无论如何也不想撒手! “呃,阿俊……” 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侧伸过来,直接拎着晁俊誉的衣襟,就把人给提了起来,再看似轻描淡写一般给甩到了一旁。 还好玄魅用手中短剑拦一下,晁俊誉才不至于摔个倒仰。 待他看清正主后,也不过皱了皱眉,敢怒不敢言。 周沧晏站在宋连荷身侧,他一身虎喙侍卫的打扮着装,面上罩着黑色面罩,尽管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奈何那一身尊贵清洌的气质着实引人注目。 宋连荷回头看他,“王爷……” 她乍一开口,又倏尔顿住。 他戴上面罩的模样……似曾相识。 周沧晏自然是知道她为何这般狐疑地看着自己,可他不躲也不避,似乎还有几分隐秘的期待。 他慢慢低下头,像个正拿着糖诱骗孩童的坏人,充满蛊惑地看着她,“如何?” 宋连荷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盯了他太久,四周都是揶揄的视线。 她忙敛神,压下心中那个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好笑的疑问。 真是见鬼了,她居然会认为周沧晏和破庙里的男人很像?! 怎么可能嘛! 哦,他被她毁了清白,然后又以王爷身份娶了她,让她当王妃,又给她报仇撑腰的…… 他疯了吗? 他可是反派啊! 他应该抓到她后,给她大卸八块顺便喂屋后的小白! “怎么了?”周沧晏的声音突然靠近:“在想什么?” “没事没事!”宋连荷笑着说:“就是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有趣?” “是啊,就是……觉得王爷长得很像一个我本该忘记的人。” 男人的眸底掠过一片晦涩阴暗,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一个……本该忘记的人啊……” 第234章 兄弟们都知道,宋行风是您岳丈 宋连荷有点莫名其妙。 这出来之前还没什么,过一会儿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了,一副生人勿扰的架势。 她斜眼睨着较远处的周沧晏,啧啧两声摇摇头。 还是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严格说来,大承镜内已有许多家行医馆加盟店,但直属子店却只此一家,宋连荷当然是加倍用心,全部药材都是陵安城的标准。 分馆开张这天,骆赋邦以遂北戎主的身份亲自到场祝贺,而非朝廷给封的嗣北王。 前几日都是宋连荷亲自坐镇,再加上达溪和晁俊誉,以及大莓和大桃帮忙,一切很快走上正轨。 不过也正如曹莺在信中所言,她若开起这分馆,那么她这神医女的身份,也会很快曝光。 宋连荷想得明白,这事只要周君临知晓,想必承孝帝也已经知道了。 她倒不如借力打力,用自己日前积攒的一些好声名,谋一张保命的底牌。 届时她回了陵安城,不论是承孝帝还是周君临,想动她也绝非轻而易举。 索性,她也不再遮掩,反而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医馆外,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坐在茶馆里,影卫一边为他奉上茶,一边汇报道:“豫州那边传来消息,翎王现已全面接手大承军,首当其冲就是岱水和丰白两城,这二城若是失守,豫州难保。” 男子端起茶来喝,浅棕的瞳眸,始终落在对面医馆内忙碌的俏丽女子身上。 影卫随即又愤愤不平道:“这也太偏心眼了吧!当初,承孝帝给主公的,全都是老弱病残!轮到他亲儿子了,直接从李襄王那里调遣二万精兵!这李襄王位处西南,他的兵自是适应西南气候,又个个骁勇善战!别说是翎王了,就算是派出户部侍郎朱玉良那个酒蒙子,这仗也打得赢!” “永东王为何迟迟没有除?这本就是周仰留给他儿子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谁曾想,永东王会称帝,他这才坐不住了。” 至于他? 周仰不过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随便一个贻误战机或是怯战,都够他满门抄斩的了。最后,再让周君临前去收复失地,不过折损了三万老弱病残的士兵而已。对于现在的大承而言,还能减少一大笔的抚恤银两,何乐而不为? 如今,“擎王”称病不见人,这不正如周仰预料到的那样? 周君临出现的也恰好是时机。 “可惜了,丰白和岱水,他拿不下了。” 影卫闻言也是嘿嘿笑两声:“是啊,他岂能想到,如今这二城都已是主公的囊中之物。有玄鬿坐镇,他们哪个也攻不下!” 周沧晏慢慢放下杯子,“用不了十日,李襄王就会撑不住。” “这李襄王一向猴精猴精的,就算承孝帝许诺他再多,没了这几万精兵良马,那就等于是没了立足的根本!他再贪,这种事也还是拎得清的。您这十日都是高看他了,依属下之见,六日最多!” 周沧晏抬眸看他,唇边一抹笑:“哟,影主高见啊!” 影卫忙道:“属下不敢,您这可是折煞属下了!” 他又问:“童斌那边怎么样?” “您放心,他只需要往榻上那么一躺,谁来了都不搭理,那便露不了馅。听说护国大将军回回都被他气得脑仁疼,出了帅帐就叫军医!” “宋行风吗?”周沧晏略微偏过头,恰好看到宋连荷随意抬手捶了捶肩膀,他缓缓起身:“告诉童斌,别给气死了。” 影卫一笑:“兄弟们都知道,宋行风再不济也是王妃的亲爹,是您的岳仗,都有数呢!所以啊,也只是在城里摆弄摆弄他的画像,让百姓们拜一拜,求个子求个姻缘什么的。” 周沧晏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玄鬿断不会出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影卫挠挠头,“要不说还是主公您慧眼独具呢。” 周沧晏走出茶楼,径直进了行医馆。 见宋连荷实在是劳累,晁俊誉便将她搀到一旁坐下,正准备替她揉捏肩膀呢,就被人扣了手腕。 晁俊誉一怔,抬头看向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 与他比起来,自己着实是瘦弱纤细,别说是保护她了,连个男子都不算。 晁俊誉垂下眼眸,慢慢退开,将位置让出来。 宋连荷正眯着眼睛,起得太早,晌午还没到她就乏了。 昏昏沉沉之际,一双大手落在她的肩上,她身子霎时绷紧,立即回头看。 “王、王爷?” 没想到是他,眼神中略有几分慌乱。 周沧晏手上的动作没停,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揉捏摁压,“不是大夫吗?怎地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实在是他按的力道太精准,又恰到好处地舒服,宋连荷原本想要抗拒的想法,正在一点点瓦解。 “……王爷没听过‘医者不自医’吗?况且,我又不是铁打的,会累也很正常啊。” “那就不做了。” 听他说得轻巧,宋连荷失笑道:“那怎么行呢?我既开了这家医馆,就要对来这儿的病患负责。所谓医者仁心,可不是说说而已。再说,这是遂寕城,是王爷的老家,他们就是王爷的同乡,我当然要对他们更好才行。” 落在肩上的双手倏尔顿住。 宋连荷正舒服着呢,见他停下,忍不住回头看他,“怎么了?我……我又说错话了?” 男人琉璃般浅淡的眸,缓缓凝向她,“因为本王?” 她怔怔点头。 讨好金主,这没什么错啊! 他又低头,不明深意地笑了声:“本王知道了。” 他的手渐渐放缓了力道,掌心裹上她圆润的肩头。 八月初,遂北日间温度极高,日头烤得人直犯迷糊。 他的手却是冰的,隔着薄薄的一层纱衣,她能清楚感受到他掌心皮肤的粗粝摩挲。 宋连荷一怔,随着他手指游走,全身的皮肤开始变得滚烫。 她不自在地活动下身子,“呃,其实不用……” “坐好。” 男人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 她本能地乖乖坐好,骨子里还是怂得很,根本不敢忤逆。 纤细的骨骼,在他手中脆弱得不像话,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那种想要破坏的欲望,很强烈,尤其是他摸索到她细细的锁骨时,掌下的皮肤嫩滑细腻,他不过微微擦过,便能看到清晰的红痕…… 周沧晏又想到了那日的破庙…… 第235章 点个王爷按个摩怎么了?! 夜色下,她肤白胜雪,又是金枝玉叶娇养出来的,稍一用力折腾就是一片粉红。 偏偏在药物的作用下,那张软绵绵的小嘴里吐出的,都是哀求…… 求他不必怜惜。 原本就紧绷的小腹,变得越来越坚实,硬得像石块。 男人的手也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一如当初她求的那样,再用力些…… 宋连荷全身烫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他的手越来越不规矩。 但人家是为自己按摩,毕竟是习武之人,穴道找得精准无比,每一下又刚好落在让她酸痛疲惫的点上,竟令她舒爽得轻哼出声。 像小猫儿叫,腻得让人听得心都酥了。 男子的眼眸逐渐变色,身子偎近了些,双手从她的肩上,顺着她的锁骨朝向前。 宋连荷蓦地一惊,如梦方醒,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第一反应是看四周,生怕被别人看到,那岂不是丢脸! 被她摁住的手,突然反手握住了她一对滑腻的小手。 她不同于梨花将军,她是被娇养大的,不曾舞刀弄剑,握在掌心的一双手软弱无骨,比他把玩过的任何武器都要来得粘手,怎样也丢不开甩不掉~ 宋连荷呼吸急促,手被男人翻过来覆过去地揉捏,那折磨人的节奏,像极了调晴…… “你……” 直到出声,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有多娇多媚。 她立即噤声,耳垂红得几近透明。 这双手又游走到她的背部。 瞬间,她的脊背一僵,挺得笔直,“这里就不用了……” “哪里?” 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脊骨,像条灵活的蛇,划着蜿蜒的路线,直至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腰是真的细,堪堪一握,男人眸色渐沉,大掌就这样突兀地贴上去—— 宋连荷猛然挺腰,“不、不用了,我……” “哦,是这里啊~” 男人敛下浅浅琉璃眸,贴着掌下皮肤,从后腰到两侧,来回游走。 宋连荷的脸颊滚烫,可他着实是会缓解疲劳的,只这几下就令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看着少女朦胧的眼神,男子呵笑一声,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很舒服?” “嗯~” 她又像小猫儿似的发出声音。 明明知道两人这样亲密,实在是有违常理,可他的这双手像有魔力似的,总能在她刚刚升起拒绝的想法时应声掐断。 尤其身后都是喧闹,有问小孩儿夜里哭闹的、有问清热去痢解毒的、有问久不受孕的…… 在这些糅杂喧声背后的狭小空间,明明没有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可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儿,有种羞于出口的隐秘欢愉。 突然,宋连荷眼眸睁大,在那一瞬间,像被雷劈中完全石化了! 觉察到她的变化,男子低眸瞥了一下,说了句:“抱歉。” 虽是道歉,可带着沙哑又懒散的口吻,根本没有半分歉意的模样! 反而,像揶揄。 他调整一下衣摆,再没有挨上她。 “少夫人,有人看诊!” 大桃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 “来、来了!” 宋连荷慌得起身,看不敢再看他,低头就要走。 男人恶劣地伸手拦住她。 盯着他的手,五指修长,因为消瘦而骨节突出,手的皮肤很白,但不显纤弱,反而看上去很有力! 刚才,就是这样一双手…… “不说谢谢?” 她怔愣,慢半拍抬起头,与他的视线相撞。 男子好看得像在勾魂的瞳眸里,是红着脸的她,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美眸里还带着未褪的黏稠情绪…… 啊! 这不是她!! 宋连荷仿佛受到惊讶,猛地推开他:“谢、谢谢!” 低着头就狼狈地跑开。 望着她的背影,男子揉捏下指腹。 触感还在。 绵软。 细腻。 像新鲜的刚出锅的雪绵豆沙,不能用力,一用力就会捏变形,捏得坏掉。 男子垂眸,视线落在身下衣摆,皱了皱眉,不满地再次调整衣衫。 影卫过来时,就看到主公正往外走,脚步不复平时那般气定神闲,有些躁意。 “主公,咱们这是……” “回府。” “为何要回府啊?咱们不是要去……” 男子脚步未停,冷声道:“沐浴。” 沐浴? 随即,影卫颇为理解般颔首:“久未回遂北,这天气确实躁意难当。” 听到周沧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连荷才敢抬起头。 适才真是太丢人了~ 直到现在她的胸口还是砰砰砰地乱跳,跳得她口干舌燥的。 从肩到腰,凡是被他双手摩过的地方温度都高得灼人。 但宋连荷毕竟是穿书的,身处资讯发达的现代社会,这A那V的、亚式欧式的,古今中外的,她什么没见过啊? 她若表现得太怂,那会丢现代人脸的! 而且,一些有钱的富婆小姐姐去马杀鸡放松时,会特意挑选人气高手法好的男技师为自己服务! 这有什么啊! 俗话说得好,心若是脏,那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和周沧晏堂堂正正地,点个王爷给自己按个摩,推个拿,又有何不妥? 如此想来,宋连荷觉得自己的形象又立住了。 袖子一撸,“下一位!阿伯您好,来,张嘴,先伸舌头再伸手……” 行医馆落户遂寕城后,与陵安城的总店恰好一南一北位处两端,这就方便了西南区域的药材铺和医馆。 短短几日内,便见附近城池村落的药商坐着马车入城,通商惠工,算是间接盘活了遂寕城的贸易经济。 有商来,那便免不了住店、吃饭、消遣、购销、易货、运输。 一来二去,就有了往来。 不只是大承朝,就连南晨国的药商都慕名而来,通过行商找到宋连荷,纷纷想要效仿巫杞国拿到本国“代理权”。 遂北是朝廷赐给骆家的世袭领地,管辖自治,与外番通商,不需要上报朝廷,有绝对的自主权。 这也是为什么宋连荷可以轻易敲定奎琅在巫杞国的代理。 所以,在南晨的问题上,那就更好解决了。 宋连荷直接问周沧晏:“王爷,你还缺什么?” 第236章 脸怎么这么红? 周君临此前,并未料想到,豫州会这般难攻。 岱水与丰白两城,城主多年不和,本来逐一攻破指日可待。可谁知,二城竟联手抵御外敌,配合无间。 整整七日,折损近千人! 周君临身处宋行风的营帐,眉头紧锁。 不对! 这情况十分不对劲。 他转过身,缓缓道:“擎王久病未愈,本王这个做侄子的甚是担忧。” 一行人,来到周沧晏的帅帐前。 周沧晏帐外,一队银色铠甲的侍卫驻守,见人便阻挡在外。 这是周沧晏的私卫蚩哮,只听话于周沧晏,周君临是知道的。 “本王来看望王叔。” “王爷病重,概不见客!” 宋行风听不下去了,怒斥道:“大胆!尔等瞪大狗眼看看,这位是翎王殿下!” “我等只听命于擎王!” “可这里是军营,一切皆有军法所依!” 对方压根就不与宋行风争论,总之就是寸步不让。 周君临白皙的面容掠过一丝阴沉,侧过头看谷哈,后者二话不说,拔剑上前。 谷哈是一等一的高手,能于千军万马之中直取上将首级! 所以他出手,几名蚩哮是根本招架不住的。 周君临看都不看倒地的几人,沉着脸大步走进营帐。 —— “春花,这批货要得急,你得赶紧通知曹姐姐……还有那些小零嘴什么的也别忘了啊,让她多给我备一些。” 宋连荷絮絮叨叨,将写好的信装入竹筒,再挂在春花的脖子上,“去吧!回来请你吃肉啊!” 春花歪着脑袋看她,站在桌上一只脚竟啪啪跺两下。 宋连荷翻了记白眼,最后在春花执着的目光下,妥协道:“好好好,带你去听墙根!你想听谁家的就听谁家的……” 春花这才满意地昂起胸脯,忽闪两下羽毛参差不齐的翅膀,腾空而起,飞出窗外。 宋连荷奔到窗口朝它的背影喊道:“路上别看热闹!早去早回!” 一声高亢的啸声响在半空,像是在热情地回应她:该看还是要看的!! 宋连荷:…… 唉,也不知道周沧晏是在哪个村口捡到的春花~ 想到周沧晏,宋连荷这才惊觉,自从那日在医馆,就再没见过他了。 她颦着眉走出房间,他回豫州了? 走得这样悄无声息的,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 心里装着事,走路没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 她揉揉额头,对方穿着胸甲,硬邦邦的,撞得脑仁都疼。 “在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 低沉的声音,有几分克制压制的疏冷感。 她抬头,看向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出现的是周沧晏戴它的模样…… 虽说这东西是很能增加氛围感的,但帅哥戴上就是有一种魔力,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禁欲感,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充满诱惑! 想狠狠把人扑倒,为所欲为! 当然,过程中,也要一直戴着面罩,这样才够神秘,才够兽性,才够…… “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 宋连荷骤然清醒过来,错愕地看来人。 惊觉自己在想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 啊!她这一脑袋的颜色废料是怎么回事?! 宋连荷惊恐地捂住脸颊,越过男人就跑。 钟师闽侧身看着少女惊惶失措地逃跑,眉梢微微挑起。 少女捂着脸,竭力想要甩开脑海中的画面—— 破庙,电闪雷鸣。 被下了药的少女,还有只能任其为所欲为的无助男子…… 过程之初,她其实记得不大清楚。 只记得,后半程药效渐渐消失后,她的那股子疯狂劲总算是消停了,知道自己的毒算是解了,宋连荷是想要离开的。可就在此时,原本还处于被动的男子,倏尔揽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摁坐在怀里,而她坐的位置,又恰好那么契合…… 她低着头走得快,忽地一只大手撑上她的额头—— 少女踉跄下,抬起头,一脸茫然。 随即,懵懂的眸渐渐有了神采…… “周沧晏!” 在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原本一脸冷漠甚至有几分寒意的男子,竟微微勾起唇角,手指曲起,朝她额头弹了一记。 “再这般莽莽撞撞,便将你绑在本王身边,如何?” 宋连荷倏尔回神,抬手护住额头,心虚得退后一小步,“王爷不是回豫州了吗?” 淡淡的眸光扫过来,“你很想本王回去?” 与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相比,宋连荷却想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听说周君临去了豫州……” 周君临若成功收复豫州,那功劳岂不成了他的? 如此发展,便与原文中的情节对上了! 不同的是,此番周沧晏势必会被问责! 作为反派设定,这莫不是会加速他的黑化?! 想到这,宋连荷不由得偷偷看向面前男子,心里有几分纠结,若他最终没能夺得主角光环,还是成了反派,最终的结局仍是会被乱箭射死…… 心头一蛰,胸口莫名不舒服。 你见少女一副怜悯地看着自己,男子眯起眼眸。 小巧的下巴突然被捏住,她被迫昂起头。 “你在担心他?” 宋连荷一怔,连忙甩开他的手,“谁要担心他啊!” 他一个天选男主,剧情处处开挂,与其担心他还不如考虑自己的小命! 她颦眉,不无担忧道:“圣上派你去收复豫州,本就是要给你挖坑设陷的!如今再让周君临去豫州,还给了他那么多精兵良将,这不摆明是让你人家作嫁衣嘛!想让自己儿子建功立业的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所以……你是在替本王不平?” “这是自然啊!” 她昂起头,一脸愤愤难平,“要我说,你干脆别回去了!反正回去也会被问罪……” 宋连荷越说声音越小。 周沧晏微微眯起瞳眸,盯了她半晌,“你可知,拒不复皇命,是何等重责?” “是……” 她当然清楚,这是忤逆,等同于谋反。 是屠满门的重罪,牵连甚广。 首当其冲的,便是擎王府和……宣昌侯府。 宋行风如今是与周君临连枝同气,自有他庇护。 可宣昌侯府则不同。 见她不吭声了,他不紧不慢地抬眸,“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 宋连荷头埋得更低,“哦……” 第237章 叛徒不配说话! 自帅帐出来,周君临始终脸色难看。 “王爷……” 宋行风皱着眉头上前,道:“擎王怎的会中毒呢?这毒来得蹊跷!”他不免有些担忧,“现在该如何是好?” 初到豫州在界时,周沧晏主张主动出击,是他一而再想尽各种理由敷衍了事。 如今可好,周沧晏突然就莫名其妙中了毒,且一连中毒数日!谁敢给王爷下毒,还未可知,可不论是否查到凶手,他身为副帅必是难辞其咎! 若让朝廷那些言官死对头知晓,指不定要怎样编排他了,那宣昌老侯爷定是第一个不饶他的。 可恶! 本以为可以治他个贻误战机,可怎地就中毒了呢?! 周君临站定,眸目幽深,一字一句:“是啊,这毒……来得着实是蹊跷。” 这时,有人报,淮公子到了。 “淮序?” 宋行风道:“这人医术了得,听闻一直跟在擎王身边。” 连他都给惊动了,中毒一事,怕是做不得假。 周君临一言不发,抬眸便看到蚩哮的银甲侍卫护着一位白衣公子前来。 淮序步履匆匆,眉头紧皱,一路快步至此,连经过周君临身侧时都忘记行礼了,直接撩开帘子进账。 谷哈斥道:“无礼!” “无妨。”周君临淡然出声:“他也是心系王叔,不必拘礼。” 谷哈见不得自家王爷被无视,瓮声瓮气道:“您一直这样好说话,倒让这些个没规矩的爬到您头上了!” 周君临不言,只是侧眸盯紧那扇厚重的帐帘。 —— 城外马场,马蹄飞扬,漫天黄沙。 宋连荷站在马车上,使劲眯起眼睛看进黄沙中心,“阿俊!加油!” 马场之中,纤瘦的少年正紧紧抓住一头高大黑色骏马的缰绳,手臂迸出不算明显的肌肉,指节泛白,掌心已然勒出血痕,可少年还是抓紧不曾松手。 宋连荷看向心头紧绷,也替晁俊誉捏一把汗。 四周是穷奇镖局的兄弟,一个个都在替他摇旗呐喊,“小子!你行的!老子们看好你!!” “哼~” 一道不适时宜的嗤笑声乍响。 宋连荷侧过头,瞪着躺在旁边草垛上的人。 孔俣嘴里叼着根稻草,胳膊垫在脑后,懒洋洋地阖着眸,哼笑道:“你们还真是忍心啊,让个孩子去送死!真以为那些马是个人就能驯?” “闭嘴吧你!” 宋连荷狠狠瞪他一眼:“叛徒不配说话!” “嘿!” 孔俣一骨碌坐起来,狭长的眸眯起,没好气道:“你说谁叛徒呢?老子是卖给你们了吗?被你们抓了还不许老子想办法逃走了?”说完还啐了一口:“我呸,少拿老子跟叛徒相提并论!” “我呸呸呸!说好的事,你都能临阵变卦,还说自己不是叛徒?” 孔俣气得跳起来,掐起腰来瞪着她:“老子不是叛徒!” “你就是!” “老子不是!” “妈的!老子再说一遍!老子不是叛徒!!” “你是你是你就是!!!”宋连荷也来气,比声大是吧,她就没输过! 孔俣气得撸起袖子,刚要发作,就被人一巴掌给拍到了一边。 他捂着脑袋,一脸懵。 看着身前骤然出现高大男子,一身劲装,宽肩腿长,周身都是森然冷魅的气息。 一道视线抵过来,带着冰冷的威慑力。 他怔一下,脱口而出:“周沧晏?” 周沧晏径直来到马车前,颀长的身高,竟能与站在马车上的少女平视,“过来。” “嗯?” 宋连荷身子探前,他拿起手中帷帽扣在她的脑袋上。 站在一旁的达溪不由得侧目。 她还从未见过少主公待谁如此细心过。 修长的手指亲自将少女头上的帷帽调整好,再替她系上丝带。 两人挨得那样近,宋连荷不由得有几分羞怯:“走得匆忙,忘记这边风沙大了。” 周沧晏掀眸,虽未曾出言斥责,却抬手朝她戴好的帽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宋连荷讪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上面危险。” 周沧晏这么说着,双手便已经来到她细软的腰上,直接就这样掐着腰将人给抱了下来。 宋连荷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指间触及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 仿佛被烫了下,她立即收回手。 双脚着地后,心跳还在不规律地跳。 周沧晏则改成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去外围的观赏台。 孔俣这时才反应过来,“周沧晏你……” 啪—— 脑袋霎时又挨一记。 “妈的!又是哪个混蛋王八蛋敢打老子?!” “让一让。” 他下意识回头。 玄魅看都没看他,面无表情地径直越过。 见是名女侍卫,孔俣不停深呼吸,“好!好好好!算你走运,老子不打女人!” 玄魅来到宋连荷侧后方,看向马场中少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能与烈马僵持足半炷香的时间,可以看得出,场中少年的确有些本事。 就连孔俣也不由得多看几眼,眸中的轻视渐渐减轻,口中却还是哼笑道:“这是头马,可不是谁都能驯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周爆发一阵叫好声! 他一怔,定睛一看,少年已然瞅准时机,足尖点地,翻身上马,直接坐在了烈马的背上。 头马暴躁地开始狂踢后蹄,时而扬起前蹄,见甩不掉背上的人,便在场上狂奔! 好几次,都差点把背上的人颠下来,看着着实是惊险! 宋连荷呼吸滞住,双手不禁捏成拳。 不行,太危险了,阿俊要是一个不留神摔下来,半条命可就没了! 宋连荷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身就对场上的少年喊道:“阿俊!太危险了!这马咱不驯了……不驯了!” 少年仍是紧紧抓着缰绳,情况岌岌可危。 宋连荷急了,“魅姐……魅姐!快去救阿俊!” 玄魅也是提着一颗心,听到宋连荷的吩咐,二话不说就要翻身下场—— 一只手臂倏尔伸出,拦住她的去路。 周沧晏眯着浅棕色的眸,视线落在场中倔强的少年身上,“他应是不想你们替他放弃。” 玄魅怔下,随即垂眸退后,“是。” 第238章 我们家阿俊 正如周沧晏所言,晁俊誉从未想过要放弃! 即便是双手勒出了血,手臂都快要被扯断一样,他仍是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收紧缰绳,一手挥鞭,同时身子伏低,任它是尥蹶子还是半身腾空,抑或是狂奔,晁俊誉始终都是紧紧贴在马背上! “呵,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 孔俣半眯着眼睛,睨着马场。 宋连荷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原文中的确有写晁俊誉驯马有道,周君临的轻骑所向披靡,他当居头功。 可眼下她已经不在乎他会不会争得这个头功,是否会功成名就!就像全天下的父母一样,自家孩子无需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那便是最大的福报! 又是半炷香,场上的烈马渐渐放缓了速度,对于背上的少年也没那么挣扎抗拒,直到开始随着他的节奏在场中驰骋。 “成了!” 穷奇镖局的镖师齐齐爆出欢呼,“这小子太厉害了!” “哈哈哈!真给咱们镖局长脸!” 宋连荷激动得站起身,朝场中的少年比着大拇指,“阿俊!阿俊阿俊!你是最棒的!!” 身旁男子慢慢抬起一双疏冷的眸。 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又收回视线。 少年坐在黑色高头骏马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宋连荷甚至看到了几年后的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老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好不欣慰! 晁俊誉驯服了头马,周沧晏当即便宣布将整个马场交由他打理。 孔俣一听就不干了! “你们什么意思?卸磨杀驴啊?老子还在这儿呢!当初可是你们求着老子替你们来驯马的,老子堂堂一帮主,能纡尊降贵那是尔等的福气!” 周沧晏回眸,带着薄凉寒意的眸扫过他,好像才发觉这里多了个人似的,转身便对影卫吩咐道:“既无用,那便杀了,本王这儿不养闲人。” 孔俣怔在原地,紧接着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市井泼妇都不遑多让。 宋连荷自穿书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会骂街的!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凶冥帮能够发展至今,就是孔俣靠着一张利嘴打下来的天下! 她听着听着不禁有感而发:“唉,春花若是在就好了。” 它定是好这口的。 宋连荷原本还想多听会,权当学习风土人文了。 走在前的人倏尔停下,回头朝她这儿瞥了眼,见她听得聚精会神,眉头不悦地拧起。 随即走回去,伸手就捂住她的耳朵,生怕她听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别……别……” 无视她的挣扎,周沧晏直接把人带走。 “周沧晏!你给老子站住!” 孔俣闹得正凶,身边倏尔多了个嘲弄的声音:“人都走了。” 原本还在撒泼的人,渐渐停了下来,继而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地地从地上起来,抬手掸了掸衣衫。 他抬眸朝场中还骑在头马上身上的少年瞥了眼,“那小子不错。” 钟师闽走近些,“少主公的意思是,让你收他为徒。” 孔俣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呵呵,难道你们没听说,老子能练就这百毒不侵的身子,就是因为好食童男?” 钟师闽颔首:“哦,听说了,除好食童男,听闻孔帮主还钟爱各种鞭,牛鞭羊鞭虎鞭……” 孔俣二话不说,迎面就是一拳。 钟师闽轻松避开。 “钟师闽!你小子自从加入虎喙后,真是学得蔫坏!” 男子不疾不徐道:“不及孔帮主。” 孔俣也不与他争辩,退到一边满脸的不耐:“最多三个月!” “半年。” “四个月!” “一年。” 钟师闽对上孔俣执拗阴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物丢了过去。 “再加上这个。” 是个木盒。 孔俣狐疑地看他,犹豫下,随即打开来。 是只人耳。 血已干涸,耳垂上坠着串绿松石耳饰。 他一怔,随即捧着盒子大笑! “师兄啊师兄,我早就说过,你是斗不过我的!” 钟师闽:“你虽未能引得周君临进入格萨诺河地界,但凶冥帮的人坐不住了。如我们先前料想那般,你师兄果然勾结了帮外势力,想要夺取帮主之位。由此触了众怒,这是割下来的耳朵。” 他又道:“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你的呢?” 盒子啪地合上,孔俣面色骤冷:“半年!” 钟师闽勾唇:“成交。” 他回头就叫来晁俊誉,指了指环胸靠在树干上的邋遢男子,“拜师。” 晁俊誉一怔。 “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 晁俊誉目光一凛,二话不说扑通就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师傅!” 孔俣是最看不上这些繁文缛节的,在他看来,什么师傅徒儿师兄师弟的,为了利益为了性命,通通都是可以拿来出卖的! 他懒洋洋地转身就走,钟师闽朝晁俊誉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起身跟上。 晁俊誉有听小姐提过,说这人驯兽是一绝。 虽说瞧着不像,更像是街边乞丐混混,不过小姐说的话,定是没错的。 “会洒扫洗衣做饭吗?” “……会。” “没吃饭吗?大声点!” “会!” “那就……先去烧两只肘子吧。” “是,师傅……” 将人交给孔俣后,剩下的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钟师闽调转视线,刚好看到身着粉色衣衫的少女,正昂着头与高大的玄衣男子说着什么,一脸小心翼翼地讨好表情。 随即,又变了脸色,气得跳脚。 男子倏尔弯腰抱起她,将人放到马车上,不待她再抗议,他便也长腿迈上去,高大的背影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钟师闽敛眸,眸底的情绪尽数收敛。 罩着黑色面具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马车上,宋连荷还在据理力争。 “孔俣是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把阿俊交给他,那不是羊入虎口!我们家阿俊可是很乖很乖的!” 男子坐在对面,马车够宽敞,他一手撑在花梨木小方桌上,手指轻叩桌面,指上骨戒尤为惹眼,微微抬眸,浅棕色的眸凝过来时,就像雪山的狼,阴冷孤傲。 喃喃地他说:“你们家的?” 第239章 他求而不得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少女一愣,“是啊~” 不是她家的,难道还是他家的? 可是下一瞬,少女倏尔反应过来! 阿俊是谁?那是妥妥的战略型人才啊! 是能帮男主夺天下的存在! 这才在马场上崭露一角,反派相中他也是情理之中,她竟还说是自家的,这不是不懂事嘛! 意识到自己犯了原则上的错误后,宋连荷从善如流:“是王爷家的。” 生怕自己表达的情感不够真实,她又诚恳道:“日后,这孩子就养在王爷膝下,任王爷差遣!您指东,他不跑西!您说黑,他定不辩白!” 回应她的是意味深长的一声“哦~”。 宋连荷是知晓剧情的,她凑得近了些,小声道:“您信我,只要王爷肯悉心栽培,这孩子定会成为您的得力干将!且忠心不二!” “呵。” 也不知周沧晏在想什么,呵笑一声后便阖眸假寐。 宋连荷撇撇嘴,不信是吧? 以后闪瞎你的狗眼! 马车上方,一道啼鸣长啸。 少女眸子一亮:“春花!” 她推开窗户,果然看到正在头顶盘旋的灰色鹰隼。 很快,春花落在马车上。 待影卫取下它脖子上的竹筒一看,立即推开马车的门,压低声音:“主公,是陵安传来的消息……” —— 承孝帝病重,陵安城风云变幻,朝野亦是诡谲动荡。 夜晚,骆赋邦负手站在城楼上,眉头紧锁。 “决定回去了?” “嗯。” 他慢慢回过头,看一眼外孙,“没准这是周仰设的局。” “我知道。” 周沧晏缓缓走到外祖身侧,男子出挑的五官,无一不是俊美得恰到好处,一双仿佛窥透人心的眸,冷漠地凝视着陵安城的方向,“周君临迟迟攻不下豫州,李襄王又称病退兵,他在豫州骑虎难下,此时应召回宫,还真是时候啊。” 旋即,嗤笑:“周仰对这个儿子,可谓用心良苦。” 骆赋邦目光深沉,一字一句道:“我们不能再等了。” “是啊……”男子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皎洁的月色下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柔光。 他感受着风肆意穿过指间,玫瑰色的唇,一点点扬起,“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谁都逃不掉。” 骆赋邦问道:“那宋丫头呢?” 男子的眸睫倏尔一颤,很快又敛下。 “她留在遂北。” 深夜,宋连荷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踱步。 而春花则站在方桌上,和她同频率走来走去。 其实春花从陵安城带回来两封信,其中一封是曹莺给宋连荷的回信。 无非就是说,采买的事正在进行,让她少安毋躁,另依她所托,给她捎了些陵安的小零嘴。有海棠花糕、酸枣糕、各种糖果蜜饯… 另,院子里的银杏树已结了果,一颗颗白果,甚是喜人。 总有些不听话的野孩子,拿石子去砸,白果没砸到,倒是伤了几位无辜的路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伙计将树围起,不许外人靠近…… 这在外人眼里,只是姑娘们的日常闲话,即便竹筒早被影卫核查过了,也没发现任何不妥。 可宋连荷却读懂了信中真正含义,陵安城出事了。 准确说来,是宣昌侯府出事了。 这也是早前在行医馆,宋连荷在闲暇时曾与曹莺玩闹,不是猜谜就是设密语,渐渐便有了彼此之间特定的暗语。 曹莺说,她的家人被软禁起来了。 此家人,定不会是指将军府,那就只有外祖了。 曹莺都能知道的消息,周沧晏不会不知,但他为何没有告诉她呢? 宋连荷虽是穿书,可宣昌侯夫妇对她的维护,也已让她真心相待! 所以二老出事,她不能不管。 春花忽闪着它的俩破翅膀,飞起又落在她的头顶。 突如其来的重压,让宋连荷愣下,她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 知晓剧情,是她唯一的金手指,她必须好好利用。 接下来,剧情应是到了周君临收复豫州,凯旋回朝,他及亲信论功行赏后,承孝帝病重,周君临继任太子,当时还是女配的宋连荷顺理成章成了太子妃,宋郗兰是侧妃。 也是大典当夜,周沧晏夜探东宫去见了宋郗兰,告诉她自己可以给予她周君临给不了一切,别说是正妃了,就算是皇后之位,他都给得。 作为女主,宋郗兰情比金坚,自然是要拒绝他的,这也就加速了反派黑化的脚步。 接下来反派要做的,就是在承孝帝传位之前,分化朝廷各势力,凡是不为他所用,便只有死路一条! 总之一句话,那时的反派被女主刺激得杀疯了! 尤其是看到男女主同框,回去后必要杀人见血,方能平复心头那股邪火。 记得当时大反派的疯批人设,吸了很多粉,宋连荷却是坚定不移地男主党,就跟失去理智的粉丝一样,看到反派作死就会忍不住大骂,搞不懂一个疯子变态有什么好喜欢的? 可现下她却想不出,周沧晏那样的人会求而不得,甚至是为爱疯狂成魔,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嘁,女主就那么好啊?” 她轻撇嘴角,直到春花剧烈挣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在拔它的毛,“啊!对不起对不起!” 春花好像气得不轻,飞到窗台上后,还张长一侧翅膀,歪着脑袋在看,貌似在说:就这样了,你还拔还拔! 她将手中两根羽毛藏在身后,“对不起,春花,我不是故意的!” 春花气得不想理她,腾空而起,一飞一拐。 宋连荷叹口气,拉回思绪,继续走主线剧情。 至于说宣昌侯夫妇,也是被亲外孙女所累。 宋连荷成了太子妃,因嫉生恨,处处针对女主,没等先惹怒男主,就先招来了反派。 周沧晏在见到女主手上的烫伤后,二话不说就要毁她的脸,是外祖利用权势和身份保下了她,也是外祖最不齿的方式,可谁让她是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呢?即便是会毁掉一世英名。 也正因此,女主受了更大的委屈,宣昌侯也彻底得罪了反派,被他设计陷害,获罪成了阶下囚…… 想起后续的剧情,宋连荷气得拍案而起! 好你个周沧晏,原来都是因为你啊!! 第240章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毒的招儿了 宋连荷气得睡不着,干脆到菜园子里透透气。 在菜农的悉心照料下,红薯苗是绿油油的一片,由于这边温度干热,经过白天的光照,地表温度在二十度以上,能达到培育红薯的最佳土壤环境。所以薯苗生根早发育快,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扎细根拉藤蔓,块茎开始膨大。 看着自己亲自打下来的一片“江山”,宋连荷还是很自豪的。 就仿佛身边多了位美人,她挥手一扫,“美人,看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亭台内,男子睁开双眼。 菜园里,少女顶着清华月色,站在石阶上,对着一片红薯苗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美人!再往这边看——嗯,这边还没来得及打。” 宋连荷好像东方不败附身,水袖肆意挥洒,好不潇洒惬意! “美人,朕……” 手臂倏地甩到某人胸口。 她一惊,回过头就看到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脸上的黑色面具,月光下泛着冰冷诡异的色泽。 他…… 有那么一瞬,宋连荷想到了破庙中的男子。 男子慢慢摘 “王爷?” 宋连荷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他。 “王爷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此?” 周沧晏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道:“过来瞧瞧你为美人打下的江山。” “……” 他冷眸,“如此大逆不道,你是不想活了吗?” 宋连荷尴尬地垂下头,“这不是没想到,您也大半夜没睡嘛。” 周沧晏瞥了瞥她,道:“明日本王就离开。” “离开?是回陵安城吗?” 宋连荷随即抓住他的衣襟,“王爷,带我一起!” 周沧晏没说话,目光放低,落在她抓紧自己衣襟的双手上。 宋连荷赶紧松开手,顺势替他抚平褶皱。 “你就安心留在这里。” “那不行!” 宋连荷急道:“我必须回去!” 周沧晏冷了眸眼,想都不想便拒绝:“不许。” “为何不许?” 眼前的少女绕到他身前,一双眸气鼓鼓地瞪圆,像只发怒的小猫儿。 “本王说不许便是不许,无须理由。” 他转身要走,无意与她纠缠。 可宋连荷心里有气,上前便扯住他悬在腰间的玉佩,“王爷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吗?这是不讲道理!我的家人都在陵安,一声不吭就把我掳了来,可有想过我也会思念亲人啊!再者,我的医馆还有朋友都在那,那里才是我的家!凭什么不许我回去?这么做,又与真正的强盗有何分别!” 她一口气吼了这么多,句句都在控诉,可见是真的气了,也顾不上他的身份了。 可一通输出后,她就后悔了。 男子本就高出她近一头,此刻更是充满了压迫感。 他没说话,缓缓转过身来,冷漠犀利的视线,瞧得人冷汗直冒。 周沧晏垂眸,瞥一眼她抓着玉佩的手。 “呃……” 宋连荷烫到般,慌地急忙撒开。 男子骤然冷笑,阴沉的视线压低,身子一点点靠近她,“王妃,你在……指责本王吗?” 咕噜~ 宋连荷咽了咽口水,畏缩着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也不是……就是提了点不成熟的小意见。可能情绪上有点小失控,但其本质还是想让大家共同进步,共创和谐美好社会……” 她垂着脑袋,差点埋进胸口! “那么急着回去,只是为了见他们?” “呃?” 宋连荷不解地抬眸看他,“自然!” 不然还能见谁? 周君临吗? 嘁! 可周沧晏盯着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当然,我也是为了王爷啊~你想,你都回城了,我身为王妃还留在遂北,这算怎么回事啊!保不齐承孝帝就得怀疑你啊!”她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道:“这些帝王都是生性多疑,王爷越是谨小慎微他就越是警惕!就比如说断后,王爷把后路断得干干净净,没给他留下一丁点的把柄……换作是王爷的啊,王爷会怎么想?” 周沧晏挑眉。 宋连荷打了记响指:“必是认定,此人已存破釜沉舟之心!那么接下来,必是会全力以赴地应对,再不然就是先下手为强!” 男子听着,渐渐露出笑容,“你的脑子倒不是空的。” “嘿,瞧您说的!”宋连荷继续道:“若王爷把我这位王妃带回去,那就不同了!我是谁?梨花将军独女、宣昌侯的外孙女!宋行风再不待见我,也得承认他是我爹!我就是王爷的护盾!是王爷的软甲!把我这么大一把柄亲手递过去,他会怎么做?自会想用我牵制王爷你啊!如此一来,我不就为王爷争取时间和机会了嘛!” 她分析一通,合情合理。 事实上,她也的确没有说错。 相较其他,宋连荷的却是迷惑对方的最好的“烟雾弹”。 “呵。”他敛着眸,哼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眸底。 宋连荷有些吃不准他是怎么想的,只好继续游说道:“还有啊,我的行医馆赚了不少钱……如今家业都在陵安,我必须回去,日后这些银钱亦可作为你的……” 叛逆基金。 好为他的种种反派叛逆行为买单。 当然,这些话如今的境况是万万不能说的。 不过懂得都懂,周沧晏应是比她更早盘算上才对。那么作为女配的她,就该懂点事,提前阐述自己的生存价值,好为自己谋求些生存空间。 周沧晏始终都一脸的似笑非笑,可眸却始终是冷的。 “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回陵安,不是为了翎王。” “翎王?” 宋连荷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了,忙不迭地摆手:“不是不是!王爷怎么能这么想呢?杀他一次就够了,再杀第二次我哪有那个胆儿啊!更别说还是在陵安城,我搞不来暗杀的!!倒是可以去道馆里,找我三爷爷灵溪尊者,求他赐几张符纸,每天画小人诅咒他!不死也得厄运缠身!” 少女说得认真又严肃,这可是她能想到的最毒辣最阴损的招儿了! 第241章 那小子的心肝宝贝 周沧晏上前一步,离她很近,像在判断她话中有几分真。 最后,一声浅笑。 “罢了。” 他只说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这就完了? 宋连荷提着裙子就要追上去,但男子身高腿长,不过转了个弯不就见人影了。 她气得跺脚。 哼,不带她又怎样?她不会自己回去啊! 次日,周沧晏整装待发。 从遂北入陵安,最多便是商队,尤其是这边的香料更是陵安城内贵人们的最爱。 所以,商队是最好的伪装。 穷骑镖局的诸位,依旧是镖师,护在商队左右。 周沧晏挺直脊背端坐在高头骏马上,手中拿着缰绳,抬眸朝府中望一眼。 骆赋邦挺着个肚子,双手叉腰,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问:“吵架了?” 周沧晏垂眸,没吭声。 “呵,小姑娘嘛,你得让着呢!在对待女人这件事上,你可不及你外祖我啊!想当年……” “外祖,保重。” 周沧晏一声“出发”,接着扯动缰绳,便带队走了。 “嘿!这小子……” 骆赋邦摇了摇头,带着人就要进府,却听到不远处飘来一句:“劳烦外祖照顾好她。” 随即一声“驾”,队伍越走越远。 骆赋邦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抚着胡子啧啧有声:“对你老子都没那么关心,真是个小白眼狼!” 大手一挥,带人回府。 站在岔路口,他一抿唇,无奈道:“唉,走吧,去看看那小子的心肝宝贝。” 来到宋连荷的房门外,一眼就看到了达溪。 如今已晋升为副总管的达溪,除了跟在贵嬷嬷身边学习管理府上庶务,就是还像以前那样跟在宋连荷身边,做她的贴身婢女。 达溪是懂得感恩的。 正因为此,她此刻拦在门前,才不会有人怀疑。 “还没起?” “回戎主,少夫人她昨晚为了医馆的事,一直忙到深夜才睡下。” 骆赋邦不疑有他。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回头让那小子知道了,好说我虐待她了。”他小声嘀咕着,然后皱着眉头吩咐,“让厨房炖点鸡汤,就她那个小身子板,不补补怎么行!” “是。” 直到骆赋邦带人离开,达溪才软了身子,扶着门框喘息,抬手拭去额角的汗。 “她到底去哪了?” 身后骤然出现的沉声,吓得她面色煞白。 “没、没去哪!” 她转过身,对上钟师闽清冷的视线,达溪随即强装镇定:“我说过了,少夫人只是太过劳累……” 话音未落,钟师闽回眸便推开了房门…… —— “停下!原地休整!” 影卫下令,车队停在路边休整,众人各司其职,开始生火做饭。 现下已远离遂寕城,明日则会入关,正式进入大承境内。 既是商队,那便走不快,算算日子,现下“中毒”的擎王殿下,从豫州被带回到陵安城,刚好可以与商队在离宗关相遇…… 随着煮饭的香味蔓延,大家走了一天,也都乏了,闻到香味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 “好饿啊!” 宋连荷平躺在车板上,摸了摸肚子,无奈之下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摸出她自制的压缩大饼。 幸亏她出发前做足充分准备,连夜做了这压缩大饼。 掰下一小块送到嘴巴里,口感什么的不必多说,自是吃了一块就绝不想再碰第二块了,尤其是闻到外面了烤鸡烤鱼的味道,明明不饿了,可肚子却叫得更欢了! 饼太干,吃得噎得慌。 宋连荷正要去摸水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真是造孽啊! 她没带水!! 就在大脑接收到这一讯息后,原本只是干涩的大饼,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卡在喉咙里任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咳……” 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后,蓦地捂住嘴巴,生怕被人发现。 不过还好,这会外面的人都在吃饭,闹哄哄的,她又藏在箱子里,四周都是防水油布,把箱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没人听到。 可喉咙里这饼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吐也吐不出来,宋连荷骑虎难下,憋得脸蛋通红,整个人在板车里,扭得像条泥鳅。 不知是谁讲了个笑话,外面笑声阵阵。 宋连荷让自己忍住,不能在这时暴露,万一被周沧晏送回去就糟了! 她还没有信任他到把救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可是…… 真的好难受啊! 车内的空气好像也开始变得稀薄,她快要窒息了! 就在她仍纠结着坚持着的时候,车板上的盖子猛地被掀开! 在她还没有睁开眼看清外面的情形时,就被人一把拉起来,背部倏地拍了一掌,力道拿捏得刚好迫使她吐出卡在喉咙里的异物。 气终于顺了过来…… 世界也在这一瞬变得美好了。 可宋连荷还没来得及感叹呢,就感觉到了四周诡异的寂静。 宋连荷睁开婆娑泪眼,入眼便是面色阴沉冷肃的男人。 周沧晏冷冷地看着她,仿佛一触即发的暴戾神色,令她下意识瑟缩退后,想开口解释,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周沧晏手伸后:“水。” “是。”影卫将水囊递过。 他接过来直接丢给了她,力道之大,冲撞得她身子后仰。 宋连荷还是第一次见他动这么大气,怯生生地拔掉塞子,将水小口送到嘴巴里。 水流润过喉咙时,火辣辣地疼。 她无声地嘶一下,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再去看他,他竟然连眼神都没分给她! 莫名的委屈袭上心头。 宋连荷眼圈红了,鼻头也有点犯酸,她紧紧抓着水囊,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是她自己选择用这种方式逃离的,又没有人逼她,现下哭给谁看?还指望谁能同情她吗? 宋连荷啊宋连荷,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不过,既已被发现,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 她刚要开口,就看到单膝跪在地上的玄魅。 宋连荷心下一沉,完了,团灭。 她也顾不得还在晕着,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车里爬出来。 可越是着急,手脚就使不上劲,折腾半天,像只溺水的扑棱蛾子。 最后,还是影卫看不下去了,偷摸上前伸出一只手,把人给拽了出来。 自始至终,周沧晏都是冷眼旁观。 看她无助。 看她出糗。 第242章 是我逼魅姐的! 宋连荷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又有城府。 “擎王殿下,此事与玄魅无关,皆是我逼迫她所为!” 擎王殿下? 呵。 周沧晏歪了歪头,上下打量她:“来,说说,你是怎么逼迫她的?” 玄魅皱眉,刚要开口,他冷声打断:“你闭嘴。” 玄魅咬了咬牙,头垂低。 “我……”宋连荷随即道:“我是大夫,我会用毒!” “哦~所以,你给她下了毒,而解药又刚好只有你有。” “……嗯!” 她用力点头。 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的确逻辑如此。 “解药呢?” 他伸手,手指朝她勾了勾。 “解药……” 她一摸自己的挎包,想要随便掏出几味草药糊弄他。 谁知,一摸才发现,达溪生怕她饿着,将她的小挎包里都塞满了大饼和肉干,甚至还有果脯蜜饯等小零嘴…… 就是没有药! 现在她要怎么说?周沧晏本就多疑,总不能摸出一颗干果,说这是解药吧? “没有?” 周沧晏哑然失笑,朝她步步紧逼,“她当真中毒了?你莫不是在欺骗本王?” “怎么会!我哪敢啊?” “也就是说,玄魅中毒也就罢了,若是无毒,那她便是听你吩咐做事,背叛了本王!” “……” 宋连荷神色变了,“我……” “影卫!验毒!” “是!” 宋连荷急地直冒冷汗,“我……我……我错了!” 她一把扯住周沧晏的衣袖,可怜兮兮道:“我错了,王爷恕罪……” 玄魅见状,想要把责任都揽过来,被影卫给拦住了。 他使了个眼色,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拖走了。 主公那是真心想少夫人吗?! 直到这两人也避开后,宋连荷才发现,四周除马匹就是车辆,竟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她茫然地问:“其他人呢?” 周沧晏冷笑一声,“想所有人都看到你从车厢里灰头土脸地爬出来?” 宋连荷愣住,没想到他竟还保全了她的面子…… 对上他寒意森凛的目光,宋连荷顷刻间泄了气。 “好吧,我是想偷偷跟着你潜回陵安城。玄魅也是我逼她的!因为……上一次在擎王府,她隐瞒了实情让我误以为自己被抛弃,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才会答应帮我的。”她最怕的就是连累玄魅,又急忙解释道:“玄魅不是为了帮我毫无原则!她是清楚我只是想要回家,并不会伤害你,她才帮我的!她对你忠心不二,绝对绝对不会背叛的!” 见她如此卖力地替玄魅解释,好像对方的安危胜过她自己,周沧晏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他转过身,看一眼她藏身的车厢,阴恻恻地冷哼一声:“藏在这里,你怎么想的?就不怕被闷死?” “哦,这个不用担心,达溪早就给我在底部给我凿了几个洞以作通风之用。” “那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呃……我、我吃东西噎到了,然后发现没带水囊……” 这话说出来的确有点丢人,怎么死不好,结果却是被噎死的…… 隐约之间,恍惚之中,她发现她每多说一个字,来自对面的寒意就扩散一分。 周沧晏极少会这样失控动怒。 即便被自己人陷害,抑或中了敌军的圈套,身处险境,他都不动摇心智。 只因造成这些结果的,是人性、是实力、是气运。 而不是自己作死! “呵呵。”他垂眸轻笑,抬手鼓掌:“原是噎着了……王妃可真厉害啊!” 宋连荷羞得无地自容。 这绝不是好话,她真真切切、切切实实地听出来了! 宋连荷眯紧美眸,她是什么随便的可以这般任意羞辱的人吗?真当她的恶毒女配是个假人设吗?! 她当即昂起头,手臂环胸,态度不可一世:“我就是想回陵安!我就是偷偷跟出来的!王爷想怎么着都行,我奉陪到底,绝无二话!” 周沧晏的寒眸盯她看了半晌,宋连荷都一直梗着脖子,直到他突然抬起手…… 宋连荷几乎是条件反射,抱着头就蹲在地上:“啊!别打我!” 想要拿走她头顶落叶的手,僵在半空。 周沧晏是既好笑又生气,就这么看着蹲在地上人,几次抬起手想要落在她头顶,最后都捏成拳作罢。 他拂袖转身:“出发!” “是!” 影卫如同鬼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宋连荷听到脚步声离开,悄悄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脸上一阵茫然。 就这样? 都没说要赶自己走? 这时,玄魅上前,将她扶起。 四周的人也渐渐多了,都不知道是从冒出来的,对于突然多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全都各忙各的。 “这马车又硬又颠!怎么坐?!”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推开车门出,火气很大,直接弃了马车改骑马。 宋连荷大气不敢出。 直到影卫悄然靠近,小声道:“请少夫人上马车。” 宋连荷被香料熏得头疼,刚好需要代步马车,也没多想就跟着他上去了。 进去后直到坐下才发现,椅子上铺着厚厚的长毛绒毯,坐上去软软的,哪里会颠? 桌上还摆着糕点和茶水,茶水冒着热气。 宋连荷的肚子叫了起来。 她刚才是因为饿才吃的大饼,结果才咬一口就差点没把自己送走,这会看到吃的就更饿了,拿起糕点就往嘴巴里送。 又香又糯!这才是人吃的嘛! 喉咙还有点不舒服,需要茶水润一润。 她端起茶水就灌下一口,倏尔又停下,看一眼手中的茶,醇香甘甜,有水果清香气。 宋连荷猜到了什么,抿唇掩住唇边的笑意,开始小口小口细细品着。 周沧晏不嗜甜,更别说是甜茶了。 所以,这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她轻轻推开马车的窗户,看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手搭在唇边,小声说:“谢谢王爷。” 前面的男子置若罔闻,好似注意力都在警惕四周。 她的声音极小,道过谢后便关上窗户。 周沧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唇角却在微微上扬…… 第243章 这种事,自是我来伺候夫人 马车在行进。 宋连荷吃饱喝足,人便朝长椅上倒下去。 恍惚间,有人上了马车,替她盖上薄毯,好似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直到,她听见玄魅来唤,才知道已入了关。 进入离宗关,便是大承境内,商队要处处小心行事。 宋连荷从马车里下来,天已大亮,她伸了个懒腰,还没等舒展开身子骨,一顶帷帽便从头上罩了下来。 接着,便是伸到面前的手臂。 她抬眸去看,眸目倏尔怔住。 周沧晏换下了他先前那身侍卫劲装,而是一袭淡雅宜人的碧落直裾,腰间蹀躞带坠一块异兽玉珩,腰两侧是红色丝绦。 这样妖艳的颜色,由他驾驭起来竟不显丝毫俗气。 虽然五官依旧精致出挑,兴许是因为脸上多了几分自然和煦的笑容,抑或发间垂落的飘逸发带使然,总之,整个人就像是来了个大变脸,少年感十足。任谁也不会想将眼前的绝美少年郎,与那位声名赫赫的“天杀斩”周沧晏联系到一处! 宋连荷没忍住,径直伸手去捏了他的脸。 这是什么科技与狠活?他是怎么做到的?像“他”又不是他,是他又不像“他”? 男子垂眸,唇边的笑容未散,既不躲也没避,而是轻声道:“夫人……一定要在这儿吗?” “呃?” 宋连荷有点懵。 说话有必要这么骚气吗? 这时,女扮男装的玄魅上前,提醒她先进客栈休息。 周沧晏抬眸望她,“夫人,您仔细脚下~” 这酥麻入骨的中低磁声,简直是踩在宋连荷心口窝上! 在她怔愣时,周沧晏径直抓住她的手,同时手臂缠了她的腰,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宋连荷一时没站稳,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襟,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夫人~”又是低沉地呢喃,似娇似喘。 宋连荷错愕地抬眸看他,脸腾地就红了,心脏也怦怦跳得厉害。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乔装打扮,改头换面的意思。 可用得着这么拼吗? 这谁顶得住啊! 她立即推开他,“你……你在一旁站好!” 紧接着她逃似的快步走进客栈,玄魅随即跟上。 “少夫人,主公……” “明白明白!你放心,我会竭力配合的!” 只要别引诱她,一切都好说。 宋连荷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来自除州的有钱的寡妇,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这次特意把她的“新宠”带出来游山玩水。 “……我觉得,这个设定有问题啊!” 宋连荷拿着小小做笔记时,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这个身份倒还好说,就你们少主公那长相做面首,未免也太招摇了吧!” 周沧晏的确是全书最惊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他作为面首那便可想而知,单单进入客栈这一路,他就吸引了无数目光,男女兼而有之。 这么张扬,生怕有关人员查不到似的! 影卫轻笑,“少夫人这便有所不知了吧!” 他道:“‘天杀斩’素来都是以面具示人,除了陵安城那几位,实际上见过我们家主公人的人,少之又少。我们不过是反其道,越是招摇越不易被怀疑。” “哦~懂了。” 宋连荷受教了。 事实上,对付多疑的人,任何掩饰都会有纰漏,倒不如褪下所有伪装,故意到其眼皮底下蹦跶,利用其多疑反倒不容易出事。 影卫又道:“离宗城,我们要待两天,既做休整,亦要尽商人本分。” “明白了,做戏做全套!” 影卫一笑:“少夫人实乃聪慧。” 比起遂寕城,离宗城着实热闹,各国商人由此入境,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宋连荷独自坐客栈一楼,玄魅和影卫距离稍远,可也在随时注意这边。 “呵呵,夫人独自一人?未免太寂寞些吧!”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竟不请自来,撩开衣摆便坐在对面。 宋连荷诧异看他,“我认识你?” 男子着藕粉长衫,脸上涂着厚厚脂粉,口涂唇脂,发间斜插一枝红花。 “在下……” 还未等男子报上名,便被人拎起衣领,直接就给丢出客栈大门。 宋连荷怔愣着昂起头,周沧晏背对着阳光,出现在她渐渐聚焦的视野内。 男子冷眸凝来,递上一个油纸包。 “这是……” “给夫人的,饴糖。” 她看看糖,又看看他,木然地接过,“谢、谢谢……”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有人给自己买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突然,手被握了住。 她抬眸,心跳也随之漏掉一拍。 男子还着一身冰冷的气息俯身靠近,近至唇擦过耳畔,“夫人何须与我说‘谢’?这般生疏,倒叫人伤心呢~” 宋连荷咽了咽口水,她可真没看出他有半点伤心,可脸颊却仍是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那以后就都不说了……不说了。” 她赶紧低头抓起筷子,“吃饭,吃饭。” 可谁曾想,他竟摁住她的手,“这种事,自是我来伺候夫人。” 说罢便夹起菜,亲自送到她唇间。 宋连荷怔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让周沧晏伺候她吃饭,会不会有点大逆不道? 也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张嘴。” 男人失去耐心,眼眸低垂扫过来时,好似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宋连荷几乎是下意识张开嘴。 他这才满意地微微钩扬下唇角。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含糊着压低声音道:“王爷,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见她全身都透着抗拒,男子借着帮她擦拭唇边的间隙,道:“乖,那边有人在看。” 宋连荷一惊,“哪里?!”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别乱动,会暴露。” 一句话,让她立马乖乖坐好,他轻笑,“夫人真听话~” 宋连荷翻了一记白眼,然后又疑惑地问:“哦对了,刚才那人是谁?他认识我吗?” 说着,她又抚下自己的脸,她化得连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想来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与此同时,周沧晏也朝即便是浓妆艳抹也美得勾魂的美人看过去,“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而已。” 第244章 夫人离不开我 用过膳,周沧晏便扶着宋连荷上楼休息。 直到房门关闭,宋连荷立即跳离他三步远:“咱们有一说一,王爷用不着牺牲这么多吧?” 周沧晏慵懒地甩甩衣袖,走到桌前坐下,朝桌上茶壶瞥了眼,再抬头看她。 宋连荷倏尔会意,赶紧过去为他斟茶,再毕恭毕敬地送到他面前。 “王爷请。” “乖。”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突然道:“会叫吗?” “什、什么?” 窗外阳光照拂进来,男子的皮肤泛起冷白的光晕,整个人沐在阳光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柔暖意。 颜色浅淡的眸一瞬不瞬地看过来,“行男女之事的那种。” 宋连荷的脸腾地红了。 “不是咱们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 早知要逼真到这种程度,当初大可以换个简单的人设啊,就算是周沧晏给她当爹,她也认! 看她又害羞又抗拒的样子,周沧晏垂眸,不紧不慢道:“还是本王误会了,王妃其实是想……假戏真做?”说罢,无视她的震惊,唇角微扬,“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的……” 宋连荷神情一凛,随即正色:“王爷喜欢听哪一种?是高亢的、含蓄的、还是爆发力十足又或者隐忍压抑再加啜泣的?王爷您说!” 见她一个大姑娘不害臊,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如此坦然地说出床笫之事!要不是他确定破庙那晚就是她的初夜,他都要怀疑她热衷此道了。 周沧晏起身:“本王喜欢女子小声讨饶。” 接着,他推门便出去了。 啧啧啧! 竟是这癖好! 宋连荷鄙视地摇了摇头。 可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一瞬地迟疑。 本王喜欢女子小声求饶…… 宋连荷倏尔打了个寒噤! 怎么可能?! 周沧晏一日未归。 宋连荷依他要求的,时不时在屋里哼哼唧唧几声,算是给他打掩护。 开始她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就干脆放开了,偶尔再调笑几句,好像两人一直在屋子里。 一天下来,安然无恙,起初她还只当周沧晏反应过度,可在她突然拉开房门想出来透透气时,抬眼就看到走廊上三两个可疑的人。 看他们表情,可不是像普通听墙角的,眼神四处游走,假装路过或是洒扫。 宋连荷淡定地关上了门。 “魅姐!看来咱们是真让人给盯上了啊!” “做为大承的大门,这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你可知最多的是什么人?”玄魅抱着剑站在窗前,透过缝隙观察外面情况。 “呃,商人?” 玄魅回眸看她:“察子。” 宋连荷神情一凛。 察子,亦是官府的密探、细作。 “只要入了城,不管你是谁,都会被盯上。想来,主公这般张扬,也是有他的原因。” “那你们家主公这是去哪了一天不见人?” “主公自有要事,少夫人不必担心,只知无碍即可。” 对玄魅这么官方的回答,宋连荷早就习惯了,她摆摆手,“能不能别再叫我‘少夫人’了,这又不是在遂寕城。” 玄魅点头:“既入了关,的确该改口叫‘王妃’了。” 宋连荷:“……” 唉,以前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越来越迂腐了呢! 周沧晏是深夜回来的。 他从窗房翻了进来,才转过身,就跟站在桌上的春花对上了视线。 春花歪着头看他,一只爪子还保持着抬起的状态。 有点惊讶。 很奇怪,居然能从一只鹰隼的身上看出情绪来。 周沧晏目光冰冷,春花则是好奇死了,一会看他,一会又歪着脑袋去看酣睡的女子,再回头看他,再回头看女子,再…… 啪。 男子一巴掌拍它头上,顺手揪住它的翅膀,直接推开窗户把它扔了出去,然后关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地,砸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客栈外的槐树上,玄魅慢慢睁开眼,瞥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春花,又阖上眼睛。 春花昂起头,朝二楼某扇窗户“咕噜咕噜”地叫半天,虽然不知在说什么,但一定骂得挺脏。 “嗯啊……冤家,你慢点……” 此刻,有女子娇媚声起。 略有些年头的床榻,开始咿咿呀呀响个不停。 春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侧着身子紧紧贴上墙。 玄魅阖着眸,深呼吸,捻起一片树叶咻地掷出。 春花吓一跳,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啊……什么声音?” “也不知哪来的鸟儿……别管它……” 二楼,厢房内。 宋连荷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现实世界,躺在她的出租屋里,正在看小说。 做为第三视角是她,与梦里的宋连荷共用一双眼睛,视线可以精准捕捉到她看到的每一个字—— 【坐在离宗关最大的酒坊里,周沧晏好似心事重重,他捻着手中的杯盏,冷到极致的目光,在看到一人后,骤然有了些许恍惚。】 【那是名女子,唤臻娘,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宋郗兰的神韵。尤其是她温婉浅笑时,更是像了个七八分……为护臻娘,周沧晏腹部中了一剑,即使他早已知晓,臻娘是周君临的人。】 接着,画面一转,周沧晏靠坐在酒坊外,一手捂着左侧腰腹,血已浸透半边衣衫。 这时,臻娘哭着上前,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感动,大有以身相许的架势。 俊美如画的男子,仿佛不会痛似的,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块手帕。 那是宋郗兰的。 只是在见到手帕上沾着的血迹后,面色才一点点阴沉下来。 突然,他好像觉察到有人在隔空窥探,猛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宋连荷的,眼神迸出幽冷寒意…… 宋连荷吓得轻呼一声,随即坐起来,她满头大汗,心脏还在砰砰跳着。 “噩梦?” 房中骤然响起的声音,又吓到了她。 “周沧晏?” 看清是他,宋连荷松了口气。 “你大半夜的跑我房间里做什么?” “你房间?” 男子起身,从阴影处走出来,慢慢踱到床榻边,双手撑在沿边上,身子压低,“夫人莫不是忘了,夫人离不开我,我可是……日夜都要伺候夫人的。所以,这应是你我二人的房间才对。” 第245章 有我在,定不让你受伤! 这是…… 是她包养的面首。 宋连荷怔怔地看他,好像还未脱离可怕的梦魇,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梦中的画面,她也慢慢记起了小说里的情节。 原文中离宗关的情节是在遂宁爆发粮食危机后,也是他对宋郗兰爱至入骨之际!他们在此刻踏入离宗关,应是加快了情节走向。 说白了这部分情节就是为了虐反派! 那个叫臻娘的,是周君临救下的罪臣之女,被他养在了离宗关,继而负责在华胥坊替他收集情报。 她对周君临由感激到心生爱慕,知道他喜欢宋郗兰,便处处模仿,再加上她长得亦有几分相像,当真做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所以,她成了周沧晏的在离宗关的劫,即便那时他就已经知道她是周君临的人。 书粉被狠狠虐到,纷纷心疼起反派,然后高举反派和女主HE的大旗,支持作者把男主嘎了让反派上位! 这可把宋连荷给气坏了,她可是坚持不渝的官配党! 与反派情感相关的情节她都是一目十行跳着看,也就忘了离宗关这一茬。还好此番入了梦,开吂上帝视角,她才将书中的情节看了个仔仔细细。 她昂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周沧晏。 男子挑眉,浅棕的眸微微眯了起。 面对这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宋连荷顿时心生不忍。 唉,真是个小可怜儿~ 爱而不得就够惨了,还要被替身虐!! 看书时怎么没发觉,反派这么招人疼呢?怪不得那么多男主粉都爬墙了……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夜色下,男子冰冷开口。 对面少女用那种好像在看徘徊街头的流浪狗眼神看他,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少女充耳不闻,竟对着他又是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抬起一只小手落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还好,这一次他还没有爱上女主,那个叫臻娘的也就没办法虐到他了。 周沧晏挑眉,慢慢侧过头朝肩上的手扫了眼,“宋连荷,是不是本王最近待你太好了……” 他未言尽,对面的少女突然俯身向前,双手重重摁在他肩上,“周沧晏,你放心,你待我那般好,我是懂知恩图报的!有我在,定不让你受伤!” 说完还用力点头,接着便放下双手,回身又躺回榻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周沧晏盯着她,这是…… 仍在做梦? 还真是心大。 他的表情颇为不屑,可手上却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盯着少女酣睡的漂亮脸蛋,想到她刚才说要保护他时郑重的模样,心头像被羽毛拂过,勾得心里痒痒的。 男子倏尔笑了声,声音极轻。 少女翻了个身,白细的腿压在被子上。 潋滟眸光淡淡扫过,眸底掠过一抹深幽,片刻后,男子又收回视线,将被子抽出来重新盖好。 窗外有异响。 男子好似未曾觉察,做好这一切后,缓缓起身然后推开窗户。 二楼,某处窗沿,春花听得正起劲。 只觉得一阵劲风从身后掠过,还不等它回头,脑袋上就被啪地拍了下,“去守着她。” 待春花摇头晃脑地转过身时,那道身影早已消失。 灰毛之中带着些许杂色的鹰隼,无奈地耷拉下脑袋,拍腾两下翅膀又飞了回去。 槐树上,玄魅再次睁开双眼,朝那一脸猥琐相探头探脑的傻鹰瞥了眼,又闭上眼睛。 荒林之中,一声惨叫。 穿着花红柳绿的男人,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肩胛骨皆是深可见骨的刀伤。 影卫提着沾血的佩刀,看到走近的玄衣男子后,朝他拱手:“主公。” 男子凉薄的眸微垂,走上前蹲下去,看着疼得冷汗直流的男人,突然道:“她好看吗?” 倒在地的人全身一僵,然后抬起头来,赧然是上午在客栈里意图轻薄勾引宋连荷的男人。 他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周沧晏。 周沧晏抬手,落在他肩膀伤口上,“知道她是谁的人就敢动?” 起初男人还在隐忍,脸上的冷汗湿了整张脸,和着厚厚的脂粉,淌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啊……啊……” 周沧晏俊美的面颊,淡薄如初,“谁派你来的?” 男人咬紧牙,咬得嘴角溢出鲜血,也没吭一声。 周沧晏敛眸轻笑,“影卫。” “是!” 影卫随即上前,取出一个黑色瓷瓶,捏住对方下巴,直接将里面的毒药都给他灌了进去。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男人趴在地上,惊恐地想要吐出来。 “一盏茶之内,若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周沧晏肆意欣赏着他的恐惧,微微一笑:“但本王不是那心狠之人。” 说罢,他又勾勾手指。 影卫递上来一个铜拉子。 铜拉子是专门用来饲养、观赏油葫芦、棺材板儿等小虫子的铜质盒子。 将上面的盒盖拿开,里面有一层铜丝网,用来观赏,还能阻挡虫子外逃。 而这个铜拉子制作非常巧妙,看材质不像铜银,看上去就坚硬无比。 只有一侧面露出拳头大小的两扇小门,只能容纳一只手从外面探进去,待手出来后又自动关闭,设计得十分精细。 再看盒子底部,有一只蜈蚣正在爬行,通体漆黑,唯有头部赤红。 在它旁边,是颗黑色药丸。 周沧晏指向药丸,好心道:“这是解药。”接着,又指向那只蜈蚣:“赤头天龙,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被它咬上一口会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当时,周沧晏若没有及时出现,这东西就会爬上宋连荷的身。 男人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早已是面如死灰。 周沧晏轻笑,“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现下解药就在里面,你若能拿到,那是你的本事,本王便不杀你。” 男人握紧拳头,恨得破口大骂,“周沧晏!你个阴险奸诈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周沧晏点头:“骂得倒是颇为中肯。” 他抬眸看天,“这都过去一炷香了,暴尸荒野的话……” 男人也知道,被赤头天龙咬上一口,就比没命强! 他紧咬牙,脖子上青筋绷紧,拼命地深呼吸,最后大吼一声将手快速伸了进去—— “啊……啊!!” 一声凄厉惨叫,惊扰了树上一排乌鸦,全都拍腾着翅膀飞走了。 第246章 别让主公发现你红杏出墙 华胥坊,离宗关最热闹的酒坊。 “少夫人确定要来此?” 一身男装的玄魅,英气逼人,此刻亦是眉间浮现少许愁云。 “我听说,这华胥坊有的是稀罕玩意,还有很多呃……金发碧眼的阿契美人,我得进去瞧瞧!” “可是主公……” 宋连荷站定,笑眯眯地看她:“周沧晏有明确说过,不许我去华胥坊吗?” 玄魅一怔,摇头:“没有。” “那便是喽!”她主动伸手挽住玄魅的胳膊,小鸟依人般轻轻依偎在她肩头,“没说不许,那就是可以。好不容易来到这离宗关一趟,不见识见识岂不遗憾?” “……” 玄魅竟无言以对。 宋连荷暗暗告诫自己,这地方危险重重,她顶多去瞧一瞧就走人。 若是不去瞧上一眼,始终是于心难安。 谁让她在梦中就对周沧晏许下承诺,定不让他受伤,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华胥坊,位处繁华之地,虽比不上陵安城的蓓月楼金碧辉煌,倒也是热闹非凡。 楼下是瓦肆,二层是酒楼,三层是茶舍,四层据说是只有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才能登顶。 可在宋连荷看来,这儿就是个大型的信息来源中心,能过来满足各个阶层的需求,来达到收集情报的目的。 还真是高啊! 她带着玄魅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多声色,来往的侍女都穿着清凉,走路好像踏在云上,身姿娇媚柔弱无骨,时不时就被这里的客人摸一把,回过头也不过笑嘻嘻地娇嗔一句。 除了侍女外,男侍也都身着白色荷花暗纹袍衣,胸襟微敞,动作稍大些便会露出白皙的胸膛,惹得夫人贵女们娇笑连连。 比起侍女,男侍在这儿要更受欢迎,不论男女客,若是瞧上了便将人一把拉过来,搂在怀里,继续推杯换盏。 “啧啧啧,好一个富贵温柔乡,烟柳繁华地啊!” 宋连荷这下是真的开了眼,目光在路过的男侍身上流转,“区区一座边境小城,居然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按现代人的标准,这些男侍一个个都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在他们面前,女侍反倒成了陪衬。 有高大威猛的,也有温文尔雅的,更不乏气质脱俗长相清秀的,各种类型的俊美男子足以满足男女客不同的喜好。 宋连荷真是对华胥坊的坊主佩服得很,这是懂得拿捏财富密码的。 玄魅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也瞧不出这些男人有什么区别,不过看宋连荷眼神似乎有些不妥。 “少夫人,容我提醒一句,你已嫁为人妇。” 宋连荷无奈看她:“怎么这么扫兴呢?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快活嘛!” “可你先前说是来见世面的。” “没错哦!人生就是各种体验的叠加,玩乐也是其中一环啊!”她揽上玄魅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去,“你也别太拘谨,让人一眼就看出咱们第一次来,容易被宰……” 唰—— 玄魅已抽出腰间短剑,“哪个敢动手,尽管要他来试试!” 宋连荷瞪圆美眸,吓得赶紧帮她把剑给收回去,“姐!姐!不是这个宰……” “二位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华胥坊吧。” 听到这个声音,宋连荷倏尔一震。 好像…… 她慢慢转过身,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女子,一袭靛蓝留仙裙,鹅蛋脸,柳叶眉,杏眸樱桃口,梳玲珑云髻,发间一枝点翠抱头莲钗,手中一把团扇,扇面绣一双并蒂莲。 宋连荷怔怔看她,怪不得原文中周沧晏会为她挡刀,不论是声音还是气质,抑或举手投足间的温婉娇媚,都与宋郗兰有个七八分像。 宋连荷自然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奴家臻娘,见过二位姑娘。” 她盈盈拜下,身姿窈窕,姿态婀娜。 宋连荷一笑:“原来是臻老板,早就听闻臻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宋连荷夸起人来,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玄魅瞥瞥她,除了自家主公,她倒从未见她处心积虑地夸过谁。 没错,就是处心积虑。 她是冲着臻娘来的。 臻娘也在打量宋连荷,即便是浓妆艳抹,打扮俗气,也掩不住其玉女神姿。从她踏入华胥坊时,不觉间就吸引无数视线。 她抬扇遮面,娇笑一声,道:“姑娘这是拿我寻开心呢?若说美,姑娘才是国色天香,神女之姿。” 宋连荷知道这是周君临的人,是这儿的情报头子,所以并不想与其打交道,“我们从除州途经此地,确是第一次来这华胥坊。” “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啊。” 臻娘勾勾手指,叫来两名男侍,“你们好生伺候着。” “是。” 男侍在看到宋连荷和玄魅时,眼神皆是一亮。 他们从未碰到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忙不迭地靠近。 玄魅皱起眉头,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把对方的手给掰断了! 比起她的僵硬,宋连荷倒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多大了啊?来这儿多久了啊?” 两个人皆是有眼色的,那个腰间佩剑的女子冷着一张脸,一看就不好伺候! 远不及这一位来得妖娆可爱。 玄魅冷眼看着宋连荷,坐下来与两人说笑,应付得游刃有余,就差左拥右抱了。 她环抱双臂,站在她身侧,用极低的声音道:“若是被主公发现你‘红杏出墙’,大罗神仙都保不了你。” 嘶! 宋连荷倒吸口冷气,虽然自己也是行得正坐得端,可此情此景,的确很难解释…… 像周沧晏那种个性极端的人,断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 “夫人~咱们喝酒啊嘛~” 男侍一左一右,一个喂酒,一个喂菜。 这…… 这才叫人过的日子嘛! 宋连荷一脸无奈地看着玄魅,然后愉快地享用着。 玄魅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突然,她眯起眼睛,手中的剑鞘朝桌上轻点两下。 “怎么了?” 宋连荷抬眸看她。 玄魅朝对面快速扫一眼,她也跟着看过去,蓦地倒吸一口冷气。 隔着偌大的圆形舞台,一玄衣男子正手执杯盏,从容不迫地看过来,唇边噙着浅淡笑意,几近锋利的弧度。 第247章 是吾之幸也 “呃……咳咳……” “呵呵~夫人,您慢点吃,真是太可爱了呢~” 宋连荷一口肉卡在喉咙里,涨得脸通红,手指着喉咙,憋得喘不上气, 男侍放下筷子,抬手就要去拍她的背。 一只酒杯咻地飞过来,直接砸在男侍的肩膀上。 “哎哟!” 男侍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半边身子倾斜,肩膀也好似灼了个窟窿,疼得他冷汗直冒。 与此同时,玄魅啪地拍下她的背,宋连荷猛地咳出喉中异物,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她红着脸抬起头看向对面,虽然男人易过容,可她就是能一眼认出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淬了两块阴寒的冰,看什么都像是死物一件。 而此刻,男子正与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杯子根本就不是他掷的。 “夫人~人家的肩膀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好痛啊,你给人家揉揉好不好?” “不用揉……你定、定是无碍……” 宋连荷只怕头已经快埋进胸口了。 玄魅在一旁摇了摇头。 女人呐。 “夫人~” 男侍以为她害羞,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咱们华胥坊有为贵客准备的厢房,还有一些助兴的小玩意,还有……” 宋连荷倒吸气,玩得这么花吗? 对面一道阴恻恻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过来,宋连荷倏尔坐直了身子,将人立马推开:“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夫人可没兴趣!” 看到男侍松垮的衣襟,赶紧又伸手给他拉好,“穿衣服就好好穿,也不怕着凉!”说完就掏出钱袋,一人一锭银子,挥手赶着他们,“你们先下去吧。” “是我们哪做得不好,惹夫人嫌弃了?” 两人不想走,实在是这女子生得太美,身子更是纯欲诱人。 这种极品莫说是从她身上赚钱,便是倒贴钱,他们也是愿意的! 玄魅蹙眉,二话不说便上前,一左一右拎起来,抬脚就给“送”走了。 回来后,玄魅忍不住数落道:“少夫人日后行事应是稳妥些,莫要行差踏错,我会惯着您,主公可不会。” 宋连荷心虚地“哦”了一声。 她来这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下,那个臻娘和周沧晏有无交集。 但来都来了,不尝试下新鲜事物,岂不辜负这繁华人间? 于是,在现代社会没敢尝试的,她在这里倒是放开了胆子。 谁承想,她这枝红杏才刚刚在墙边探出头,就被连根掐断了。 宋连荷再看向对面,顿时目光一凛。 和周沧晏喝酒的女人,赧然就是臻娘! 不对! 按她穿书后的情节发展,他没对女主动心才对!既然没动心,又怎么会对臻娘另眼相看? 宋连荷瞬间有点慌。 心里莫名的焦虑,还有一丝连她都说不清的躁意。 那两人相谈甚欢,不可否认,就算是易了容,周沧晏那一身气度,不管那张脸怎么变,就像被贴了“美男”两个字! 就算是张丑陋的脸,那也是丑帅丑帅的! 再看臻娘,眼神里都是快要溢出眼眶的钦慕之情,再不着痕迹地拉近距离,直至半个身子都快依偎到周沧晏身上。 宋连荷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自顾自倒酒喝,一杯接一杯,最后还嫌不过瘾,拉着玄魅坐下,“喝酒!” 她不过才跟两个男侍逢场做戏一番,他就给她脸色看! 他倒好,自己搂着女主平替在那寻欢作乐! 做人怎么能这么双标呢? 玄魅职责所在,随时随地都要保持高度警惕,不宜饮酒。 “行了,莫要再喝了。” 玄魅知道她的酒量,见她喝得脸颊发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便主动去拿走她手中的酒。 “哎哟~不要扫兴嘛!来这种地方,就是要消遣!你不让我消遣男人,我喝点酒怎么了?”宋连荷一边说,一边拍打着玄魅伸来的手。 玄魅始终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无奈。 对面纱帐内,臻娘眸目含春,娇笑道:“伏尧公子看上那位姑娘了?” 周沧晏敛眸,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呵呵,也难过伏尧公子会另眼相待,那位姑娘的确生得极美,不知为何要故意遮掩容颜。” 周沧晏看一眼对面已经有些迷糊的人,“也应是因为她生得极美。” 臻娘娇笑了声:“看不出伏尧公子是个心细之人。”说罢,又敛敛笑意叹了口气:“公子瞧得上的若是这般绝美的佳人,奴家倒也认了。若我也生得像那位姑娘那般美,便好了……” 她看向宋连荷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周沧晏冷眸扫过她,脸上虽然笑,可眼眸处却并无半点笑意,缓缓说道:“其他男子我不知道,但我若是喜欢一人,那定是因为我喜欢,她才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绝美。其他人再怎么像,终也不是她。” 他说得看似无意,却让臻娘煞白了脸,情不自禁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再怎么像……终也不是她……” 这句话好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臻娘的心。 其实就算周沧晏不说,她也知道,她的故意模仿,不过就是东施效颦,上不得台面。 一切的根源,不过是那人酒醉后,误将她当成了心爱的女子…… 从那以后,臻娘好像找到了跟他拉近距离的方法,她有意无意开始模仿,直到成了另一个的影子。 她曾不顾一切地来陵安城找他,跟着他一路到了护国将军府,然后,她便看到了宋郗兰。 那日,她与周君临相约去诗会,他亲自去府上接她,在一众婢女嬷嬷的簇拥下,她高贵得好似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与他站在一起时甚是般配,画面美好得让人忍不住落泪。 臻娘来之前有多满怀憧憬,离开时就有多自惭形秽。 当日的心境,现在想来都是锥心刺骨…… 直至她惊觉自己失态,忙掩饰性地笑了笑说:“哪位姑娘若得公子青睐,那真是三生有幸。” “是吾之幸也。”周沧晏抬眸,已是漆黑的瞳眸,朝对面淡淡瞥一眼,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踩在臻娘心坎上。 她垂眸,迅速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臻娘还真是羡慕那位姑娘。” 她不再多说,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才刚走出来,就有一位男侍跟了上,冷声道:“此人身份有异。” “嗯。” 臻娘显得心不在焉。 那人蹙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无人之地,质问道:“你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第248章 这是第二次中招! “你抓疼我了!” 臻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也知此人可疑,我不过是试探他罢了!” “哼!最好是这样!” 男子松开手,去看她的手腕,她皮肤细腻,稍稍用力就能留下一片红痕。 他皱眉,硬生生别开视线,道:“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冷声,拂袖而去。 宋连荷喝了有半壶酒,身子越喝越热,眼前的人变成了重影。 她甩甩头,“魅姐,这酒不对……里面掺了东西……” 玄魅面色一变,立即扶起她:“我带你离开。” “好……” 宋连荷精通药理,大抵能分析出,酒里有助人兴致的药。 对面,周沧晏隔着一面薄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就在他起身走出时,立即有人上前,“公子,这儿太吵了,臻老板请您楼上雅间一叙。” 周沧晏抬起沉敛的眸打量对方,男侍涂着脂粉,整张脸白得像戴了副面具,尽管恭敬,一双眼睛却阴邪无比。 他收回视线,“……前面带路。” “您请~” 待周沧晏再抬眸去看时,宋连荷和玄魅的身影早已消失。 男侍将人带到四层,与楼下三层的热闹不同,顶楼则是优雅清静,走廊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两侧房门紧闭,一眼望去昏暗幽邃。 “公子请。” 男侍推开其中一扇房门,抬眼看向周沧晏的间隙,唇边一抹古怪的笑一闪而逝。 周沧晏目色冷晦,不过斜斜投来一瞥,轻笑一声:“臻老板呢?” “臻老板即刻便到,请公子稍候。” 周沧晏敛着手,缓缓步入房间。 房门砰地关上。 他侧过头看了看,冷笑了声,朝房中走去。 看到挂在房中的书画时,他停下来,倒是没想到这里竟有前朝书画大家真迹…… “水……” 听到这个声音,周沧晏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内室。 直到看见躺在榻上的少女,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少女头发凌乱,胸口衣襟被扯得松散,无奈腰带扣紧,没办法脱落,她便拼命地扯着胸口和裙摆,露出大片雪腻之色。 原本为了贴合自身饰演的有钱寡妇形象,宋连荷是要求在穿着上更暴露张扬些,结果被周沧晏一记冰冷的眼神给否了。 可如今这一身规矩繁琐的衣饰,却更让人有了充满禁忌的破坏欲。 周沧晏站在榻边看着,埋在眸底的欲望,渐渐变得受控,像是急于挣脱囚笼的野兽! 衣摆下的变化,也逐渐清晰起来。 四周景物置换,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处破庙,少女从天而降,像扰了清修的妖精,抛却矜持,笨拙而又渴望。 亵渎了神明,亵渎了他。 明明是她将他拽入深潭渊海之中,成了他的日思夜想,她则像条滑不溜丢的鱼,根本抓不住。 宋连荷全身都是火烧火燎的,她知道那酒有问题,起初也只当是普通的助兴药酒。 谁承想,这东西后劲这么足! 她现在……现在空虚得令她抓狂! 而且,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后,就像扎根在她心里的火苗,不停翻滚,纠缠,折磨着她的身和心。 虽说她现在被折磨得不轻,可尚有一丝理智在,早在周沧晏靠近时,她就感觉到了。 睁开湿漉漉的双眼,入眼即是男子清冷漠然的脸。 宋连荷一愣,接着便要喜极而泣。 还好,是他。 可与她被体内药毒折磨得支离破碎不同,面前俊美的男子,就像入了定的僧侣,面对如此活色生香,不为所动。 他真的藏得太好。 要不是他衣摆内的难以遮掩,恐怕她真就信了他的邪。 她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体内就像关了头野兽,再不进去制止它,她就要被撕碎了! 身为医者,宋连荷却解不了体内的药,这令她十分挫败。 这是她第二次中招。 比起宋郗兰以其人之道反治其身那次,这次的药来得更诡异更凶猛!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只有当事人知道,如今的她,就似躺在干涸河道的鱼,头顶是烈日暴晒,已是濒死! 她此刻,只想要…… 看向周沧晏的美眸,已是蓄满泪水。 周沧晏目光一紧。 她哽咽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王……” 男子倏尔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同时身子压低,贴上她滚烫的身躯…… “屋外有人。” 一句话,惊得宋连荷一身冷汗。 可清醒也只是暂时的,男子的高大与僵硬,成了她最好的缓解药剂。 尚能保持理智的男子,在喉结被吻上时,眼眸骤然变色—— “想、想要……” 宋连荷顾不得羞耻,哭着说出。 真的太难受了,她要被折磨疯了! 尽管周沧晏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可他仍是看起来的冷漠,慢慢响起的声音也透出强势的高贵,“想要什么?” “要、要你……” 宋连荷的意识快要被这句话贯穿。 不能正常思考的她,像个吃不到糖的孩童,睁着懵懂又诱人的眸,委屈地说:“你明明早就已经……”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可为什么,还要这般逗弄她?! 她是真的很难受,他却这么狠心…… 宋连荷顿时哭得厉害,从身到心都承受着羞耻感。 男子眯起眸子,倏尔抬手,不过弹指,屋内的烛光瞬间灭掉。 漆黑的房间内,隐约响起女子的啜泣声。 “……想要?” 男子的逗弄都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想、想……” 少女早已没了颜面矜持可言,哭着央求他。 接下来,男子命令道:“……用手。” “不……不要……” 少女哭更厉害了。 一墙之隔的密室。 在房间陷入黑暗后,窥探的目光才从洞眼移开。 旁边一双纤细的手,毫不留情地落下铁板,挡住洞眼。 臻娘冷眼瞪向对面的男子,“看够了吗?” 男子赧然是先前引周沧晏进房的男侍。 他不屑地笑了几声:“再俊美的人儿,也不过如此,一样下贱!” 臻娘赌气转身就走。 “臻娘!” 男人急忙拉住她,“你……” 臻娘站定,慢慢调转目光,朝他身下瞥了眼,嘲弄地勾起红唇:“下贱的,又岂止是里面的。” 男人脸涨红,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摁下,祈求道:“帮我……” 第250章 宋连荷喜欢周君临 这澡泡得着实是舒服。 宋连荷又放了些能够活血舒筋的草药在里面,出来后人就恢复些力气。 她算了算日子,又叫来玄魅,给了她一张药方,“帮我抓些药来。” 玄魅只对普通的跌打损伤了解,除此之外便是不通,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宋连荷只是跟她解释道,这些都是缓解疲劳又有驻颜功效的补药。 可这边玄魅才出客栈,就碰到了影卫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周沧晏。 “这是要去哪啊?”影卫问。 “去帮夫人抓药。” “药?” 影卫看一眼身后男子,对方抬眸,他忙问:“呃,夫人怎么了?” “无事,就是个养颜的方子。” 她说着已经掏出药方。 却见周沧晏已然接过揣进怀里,影卫会意,忙道:“抓药就交给我们了,你上去守着夫人吧。” 玄魅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点了点头。 待两人来到药铺,老板拿到药方,起初还没当回事,可细细看罢不禁捻起胡须,夸道:“此避子汤开得甚妙!既能防止有孕,还能固本培元,不损伤根本。” 避子汤? 影卫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公,只觉得在掌柜的说出这三个字时,他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 就也不知道想杀谁,又或者,谁都行,只要是喘气的都可试上一试。 此刻,他家主公就处于这种杀谁都行的状态里。 怪瘆人的。 周沧晏表面看上去,依旧是风平浪静,眸光都未起半分波澜。 影卫马上道:“那便是我们拿错了!给换成……” “不必。” 周沧晏抬手,细长的手指轻敲柜台:“就按这个方子抓。” “好嘞!” 掌柜应一声,忙让伙计抓药。 客栈内,宋连荷趴在榻上,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穿书这么久,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按剧情发展,也该到了冲突阶段。 只是不知那个转折在哪? 另外,她也才发现她不能透露有关主角隐匿的身份…… 关于这一点,她打算再次验证下。 她喝口茶,清了清喉咙,开口便道:“周君临就是甚……” “甚……” “甚……” “啊啊啊啊啊!” 她崩溃地捶床。 又不甘心,提笔便写“周君临……” 手中的笔就像被人握了住,任她怎么使劲,就是没办法落下一笔! 嘿! 她还就不信邪了! 宋连荷腾地坐起来,右手抓笔,左手握紧右手手腕,“写啊!你倒是写啊!” 一张不行,她就再换一张纸! 同样是再次书写“周君临”三个字后,那笔便再也下不去了。 她猛地昂起头,对着头顶大喊:“你玩我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一扭头,就看到春花正趴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正用一种“这是什么新玩法”的好奇眼神看着她。 宋连荷恼得再次扔掉纸,为了再次验证,她心念一动,提笔就写下“宋连荷喜欢周君临”几个字。 她丢下笔,啧啧有声。 果然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约束! 不论这是穿越世界的规则,还是书中世界的法则,身为女配,她不能做出间接或直接侵害到男主利益的事。 至于说之前她退婚也好,让周君临吃瘪也罢。 事不关主线剧情,无伤大雅。 毕竟,周君临最后确实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也确实娶了女主! 于她而言,不过就是提前出局罢了。 她甩掉手中的纸,平躺在榻上。 连透露跟男主有关的事,她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想杀他了。 想来周沧晏赶来阻止她,应也是受到这种规则干扰。 这该死的主角光环! 窗外偶有风扫过,吹得桌上、榻上的纸张掀起,再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一张纸刚好飘落到一双紫金流云靴前。 一双白皙的手,慢慢将纸拾起。 春花警觉地看向门口,倏尔拍腾两下翅膀,从枕头上飞起来,爪子还特意蹬在宋连荷脸上,随即飞出窗外。 “春花!你给我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春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宋连荷猛地坐起,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房中的人。 男子手中拿着一张纸,看不清表情,却是周身的寒意。 看到他,宋连荷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现在最不愿面对的人,就是周沧晏! 昨晚才有过那样亲密的肌肤之亲,再见面还真是怪尴尬的。 她垂眸时,突然注意到满地写着“周君临”名字的纸,下意识便要解释:“呃,这是……” “是什么,无须与本王交代。” 周沧晏抬眸,棕色的眸定定看过来时,没来由让她打了个寒噤。 他看似随手将纸揉搓几下,可再松开手时,已成一片粉齑。 虽已至此,但纸上的字,怕是令他想忘都忘不掉! ——宋连荷喜欢周君临 呵呵。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啊,才会令她在独处时,情不自禁地写下款款深情? 宋连荷也是傻的,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作为一个有嘴的女配,她连忙解释道:“王爷看错了,我写下翎王的名字是因为我想……想……想……” 嘴巴好像上了锁,任她费劲巴拉地想要拿钥匙捅开,却怎么也捅不开! 周沧晏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她,既不催促,也不动怒。 就这样,冷漠且陌生地看着。 像是陪她演足这场戏。 宋连荷感觉自己被剧情摆了一道,怎就偏生在这个时候写周君临的名字? 怎就让周沧晏给撞见了呢? 明明长了嘴的,却跟没长一样呢? 先前她还琢磨着,这戏剧冲突该来了,偏巧脑袋跟开了光似的,立马就将“冲突”安排到位! 她苦着一张脸,最后认命一般,苦兮兮地看着对面高大峻冷的男子,“所以,我解释得这么清楚,王爷懂了吧?” 男子看了看她,倏尔嘲弄一笑:“自是懂的。” 他转过身,冷声道:“你既是这般喜欢他,待回到陵安后,自去寻他便是。” “我没有……我不是……我……” 眼睁睁地看着反派走出去,宋连荷没好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瞧把你能的,不作就不会死! 该! 第251章 公子这是动了真情 晚膳时,宋连荷站在门口,不时朝外张望。 这人从上午头也不回地走掉后,就再没露面,他是生气了? 也是。 作为反派,他和男主是天生宿敌,被他误会自己喜欢男主,无异于是背叛! 他没一刀杀了她就不错了,试问又怎么会给她这个“叛徒”好脸色呢? 可是…… 可是两个人明明才…… 宋连荷盯着自己的脚尖,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什么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这时,玄魅上前:“夫人,饭菜都凉了。” “哦。” 宋连荷知道,她不动筷子玄魅也不会动。 唉,就算她不吃,魅姐也得吃啊。 她坐在桌前,拿起碗筷,低着头就往嘴里扒拉米饭。 玄魅瞥瞥她,夹起菜放到她碗中。 “魅姐,”她抬起头,犹豫着问:“王爷他去哪了?” 玄魅道:“主公去了华胥坊,有要事要办。” “又是华胥坊啊……” 宋连荷对这三个字十分敏感,耳廓不禁红了一圈。 她道:“不是说,就在离宗关待两天吗?那明日便该启程了,他这么晚还未归,岂不耽搁明日行程?” “主公还有事没处理完,应会再多待两日。” “这样啊,那还是办正事要紧。” 宋连荷低头扒饭,再也不多问了。 玄魅颦眉,继续给她夹菜,“不要只顾着吃饭。” “哦。” 宋连荷木然地将肉送到嘴巴里。 今天的肉,好似没有平常那般美味了。 用过膳,玄魅便将熬好的汤药送过来,看了看宋连荷,终是开口问,“这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强身健体,有助睡眠。” 玄魅挑高一侧眉,“夫人的睡眠,还用加持?” “你不要小看我好吗?我心思也超重的!有时也会思虑过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玄魅聪明地不与争辩,只是道:“可影卫交给我时,却再三叮嘱,不宜多服。” 其实,玄魅再不经此事,大概也猜到了。 宋连荷一怔,“影卫交予你的?那、那周沧晏也知道?” 玄魅点了点头。 完了。 宋连荷这下更吃不进饭了。 她的罪名已经不单单是“叛徒”那么简单了,前面还少一个前缀,应是“可恶的叛徒”! 在周沧晏眼中,她心有所属还睡了他! 睡了他之后,又立即喝避子汤,嫌弃之意甚是明显。 事关男人的自尊心,恐怕他此刻已是记恨上她了,之所以只是晒着她,估计也是念在她对遂寕城有诸多贡献。 这时,玄魅倏尔说道:“主公也不是那不近道理的,不论何事,与他说清楚便好。” 宋连荷一点点扯动唇角,努力微笑着,“他避我避得还不明显吗?我倒想解释了,他也得给我机会啊!” 玄魅颔首,“嗯,确实没见过主公如此嫌弃过谁。” “呵呵……谁说不是呢!”宋连荷还在笑着,努力得眼中都是泪花。 魅姐,你是懂在心上插刀的。 华胥坊。 手下来报时,雅间内已送了十几坛酒。 臻娘掀帘进去,“我华胥坊的酒再不醉人,也禁不住公子这般喝法。” 男子侧坐在长椅上,窗户大开,视线正对楼下的莺歌燕舞。 饶是臻娘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伏渊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 臻娘见过太多美男子,伏渊的五官远不及“俊美”二字,却另有一派恣意散脱,风姿清隽之貌。是与生俱来的,也有经年沉淀的独特气质。 “伏公子今日这是有心事?” 她坐到对面,自顾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是因为……女人?” 男子慢慢调转视线,清冷的眸光扫过,“我倒想知道,何人给了华胥坊的势?又是何人给你华胥坊撑的腰?谁都敢算计的吗?” 臻娘掩面一笑:“奴家虽与公子仅有数面之缘,可也看得出公子不是能任人算计的无能之辈!之所以着了道,还不是因为公子喜欢,公子愿意~说起来,公子该谢过奴家才是。” 男子冷眼瞥她,竟未反驳。 见他又沉默喝酒,臻娘随即反应过来,“公子莫不是动了真情?” 周沧晏蹙眉,有几分烦躁倒不似伪装。 臻娘细细打量他,倏尔点头:“看来,伏公子是真的对那位姑娘动了心。” 周沧晏端起酒壶便灌下一大口。 臻娘轻笑一声,口吻中难掩一丝羡慕:“似公子这般赤诚之心的却是少见。” 周沧晏抿抿薄唇,似有些酸意了,“我此番前来大承,有要事在身,儿女情长于我而言只是负累……” 话落,他又警觉似的噤了声,将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臻娘笑眯眯地看他,“那敢问公子,是有何大事啊?不知臻娘能否帮上一二?” —— 周沧晏一夜未归。 宋连荷百无聊赖地搅着碗里的白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他在那销金窟里左拥右抱的画面。 她一撇嘴,不停地劝慰自己。 他们两个之前是维持夫妻之名,现在……呃,即便是现在有了夫妻之实,只要没有真感情,那就是形婚! 至少在精神上,彼此都是自由的。 所以,不管他在哪里搂几个漂亮小姐姐,那都是他的选择他的自由他的咎由自取!! 她有什么好操心的? 不仅如此!她还要开心,还要嗨皮! 看她现在有多开心啊?一个人用早膳多欢乐啊! 她都能连喝三大碗呢! 玄魅在一旁,抱着短剑皱起眉头,“夫人是想撑死自己吗?”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面前的碗收走。 宋连荷帅气地用袖子一抹嘴巴,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撑死也好过气死!” 玄魅还没等问她生谁的气,客栈外便停了一辆奢华马车。 掌柜的眼疾手快,马上亲自迎上前。 “客官是要住店吗?” 车上侍卫跳下来,接着放下车凳。 车门推门,自里面走出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 宋连荷揉揉眼睛,“魅姐,我是不是晕粥了?我怎么看到周君临了?!” 玄魅敛去周身气息,身体不时朝后退去,沉着声音道:“夫人没有眼花,的确是翎王。” 第252章 她可没有这欺软怕硬的毛病 宋连荷惊得从椅子弹起来,“走走走!快走!” “怕是来不及了。” 玄魅当机立断,将人又摁回去,“记住,夫人现在只是个有钱的寡妇!” 说罢,人影就咻的一声不见了。 宋连荷:“……” 我真是谢你全家啊! 她脸上有浓妆,又在化妆时故意将眼睛画得妩媚妖娆,改变了眉型,眼下又多了颗泪痣,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妖精。 天下相像的人何其多?可若是气质大变,单凭几分相像,是没办法与前人联系到一处的。 眼下也是藏无可藏,宋连荷水袖一甩,大气地端坐在堂中,兀自喝着茶。 不知是不是心虚,她在周君临走进来时,隐约觉察到了他朝这里瞥来的视线。 “君临?” 身后,是个熟悉的声音。 宋连荷微微颦眉,怎么她也来了? 还有周君临,此时不是应该在豫州吗? “慢些走。” 周君临伸手接住从后面飞奔而至的人,眸中都是笑意。 顶着光环出现的男女主角,好像自带鲜花特效和BGM功能,画面和谐且养眼。 宋连荷瞧得却只想冷笑。 整本书就他们配活着似的,所有都得成为他们恋爱的工具人! 她翻了记白眼,自顾拿起一块糕点,轻轻送到嘴巴里,再抓一把瓜子悠哉地嗑着。 见这儿还有其他客人,还是个打扮露骨风情的妇人,宋郗兰立即回避了视线,也娇嗔地看一眼周君临,示意他也不许看。 周君临笑了笑,抬手轻刮下她的鼻子。 好一对恩爱的神仙眷侣。 不愧是男女主啊! 客栈院前种了一片月季花,宋郗兰甚是喜欢,周君临便陪着她到院中赏花。 满月则走到柜台前,摞下一包银子,“掌柜的,我们要包下你这间客栈。”作为宋郗兰的随嫁丫鬟,满月如今也是王府里说得上话的大丫鬟了, “啊,这……” 掌柜为难地看向宋连荷那边,“可是,小店还有其他客人,总不好把人撵出去吧?” 离宗关有离宗关的规则,这边接待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外地客商,今儿他若接了这银子,就等于是砸了自己的口碑!日后还有谁会住他的店? 满月靠近些,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我们家公子和夫人都是金枝玉叶一样的人儿,身份尊贵,得罪了他们,你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掌柜的也是识人无数,早在他们进门时,他就从周君临和宋郗兰身上看出其身份非尊即贵。 与生意相比,还是性命为重。 斟酌过后,掌柜的朝满月点点头,接着便亲自来到宋连荷跟前,“夫人,呃……咱们客栈已经包给这二位贵人了,所以还劳烦您去别家客栈。为表歉意,这两日的花销都算在小店头上,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说罢便朝宋连荷拱手作揖。 宋连荷本来就心里不大痛快,一听掌柜这话,什么玩意?让你大爷搬走? 哗—— 手里瓜子撒一桌子。 宋连荷果断起身,掌柜吓一跳,也知道这位是从除州来的有钱夫人,得罪也是得罪不起的。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宋连荷可没欺软怕硬的毛病,她歪过身子,视线越过掌柜直视他身后盛气凌人的满月。 “掌柜的这是怕本夫人出不起银子,还是有人仗势欺人啊?” 正在院中赏花的男子,表情微微一变,慢慢转过身,犀利的视线直逼屋内正在开怼的人。 “怎么了?” 宋郗兰不及他的好耳力,自是不知屋内说了什么。 “没事。” 他笑笑,又转过身。 堂内掌柜的冷汗直流,“呃……这……” 宋连荷直接将人扒拉到一边,踱着步子来到满月面前,微微一笑,手掐腰身子凑前,一字一句:“我、不、搬!” 满月昂起头,“哼!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 “我不知啊!那你说来听听,你家公子是何身份这般了不得?我也好替他出去宣传宣传……就说,某某公子仗势欺人、恃强凌弱、欺男霸女……” 满月急了:“你住口!休要诋毁我家公子!” “呵,不是你说你家公子了不得吗?我不过是成全了你们而已!” 宋连荷拉过一把椅子霸气落座,双臂环起,“说吧,你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我等开开眼。” “是……” 满月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自报家门?这不是给王爷招黑嘛! “不说?”宋连荷嗤笑一声,去看掌柜的,“看到没,虚张声势呢!你怕她作甚?” 掌柜只能一个劲抹汗。 “胡说!我才没有虚张声势呢!” “那你说,你家公子是谁?” “是……” 满月咬着唇,真是快要气死了。 宋连荷朝掌柜一摊手:“还是虚张声势。” 她知道周君临是个爱惜羽毛的,尤其是他做皇帝前,更不会允许自己出现污点。一个曾为所谓公正和清誉,斩杀了亲舅舅的人,又怎会容许一个下人在外面打着自己的旗号胡作非为? 满月气极,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掌嘴。 “我打你这个小娼妇!” “住手!” 还没等她靠近宋连荷,周君临便沉着脸走进大堂。 宋郗兰也是一脸震惊,“满月!你在做什么?” 宋连荷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儿,动都没动。 满月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红着眼圈说:“公子,夫人,奴婢不过是就想包下客栈,掌柜请这位夫人离开,她非但不愿意,还对奴婢口出恶言,羞辱奴婢!” 宋郗兰随即皱起眉,她进来看到坐在角落的女子时,便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会穿得这般不知羞? 所以,她下意识便相信自家丫鬟的话,不免严肃道:“这位姑娘,你若不想搬走,那便留下便是,何必出言不逊,辱我婢女?” 宋连荷摇头嗤笑。 慢慢起身,一点点转过身来。 周君临死死盯着她,敛在身后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宋郗兰一怔,这女子倒是有些面熟,像极了…… 还不等她仔细去想,宋连荷便神态妖娆道:“这位夫人,你平时定受下人爱戴!没有亲耳听到我出言不逊,却凭下人三言两语就将过错怪到对方头上,这样的主子,换作我也会喜欢得很。” “……” 宋郗兰一怔,这是在拐弯抹角骂她没主见,耳根软!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翎王的占有欲 从始至终,周君临的目光就不曾从宋连荷身上移开过。 宋连荷昂着头,决计不会让自己看上去认怂! 宋郗兰皱起眉,她刚才的确是鲁莽了,未问清楚便下意识相信了满月的话。 她如今是翎王妃,将来亦有可能会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做事怎可凭个人喜好?怎能任人唯亲? 尤其还是当着周君临的面,这便令她更加难堪! 她在周君临心里的形象,始终是个识大体又聪慧的,尽管她的出身庶女,总被那些腐朽言官诟病。可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她一定会令他们信服的! 谁知,在这边陲小城遇到的区区一俗妇,便令自己差点失了分寸! 可宋郗兰也不是傻的,虽说对方也仅仅是在自证,可她话中处处针对的意味太明显了。 所以…… 她为何要针对自己? 宋郗兰再去细细打量对方,此女子看似风尘气十足,眼神亦是多情妩媚,但她的脸部轮廓以及五官总有一种熟悉感,而且细看她的相貌,像极了一个人! 她骤然反应过来,此女像宋连荷! 而且,越看越是像个厉害! 除了声音有些不同。 宋郗兰博览群书,知道改变声线的方法有很多,利用药物更是轻而易举。宋连荷是行医馆的幕后老板,亦是医女,能够改变自己的声音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她若是真的宋连荷,完全不在意会被发现一般,就这样大大方方任她打量,甚至眼神还颇有些挑衅。 宋连荷个性张扬,但她在周君临面前始终收敛。 反观此女…… 宋郗兰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她像她,可又不是她…… 宋连荷叉着腰,看上去嚣张又跋扈,将死了丈夫的有钱寡妇的气质,拿捏得相当到位! 反正,她就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宋连荷! 尔等又奈她如何? 只不过,不经意间扫过身侧的白衣男子时,对方充满探究的视线,还是会令她浑身不舒服。 可宋连荷没带怕的! 她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不管你二位是何方神圣,总之,我绝不会走!不服咱们就官府走一遭,我若怕了,就不是除州香香大小姐——孙尚香!”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宋郗兰观察到现在,对她的疑虑打消了不少。若真是宋连荷,既伪装了,又生怕对方不会怀疑似的,那未必也太蠢了。 她低眸浅笑一声,道:“孙小姐,先前是我的丫鬟不是,我代替向孙小姐赔个不是。” “夫人!”满月急了,“您何等尊贵怎可向这个市井泼妇……” “闭嘴!” 宋郗兰严厉喝斥,“今日之事,回去再罚你!” 满月垂下头,“奴婢知错。” 宋连荷在一边瞧得分明,别的不说,宋郗兰作为女主还是得有起码的三观,府中上下都喜欢她。 是个会做人的。 宋郗兰又微笑着来到宋连荷跟前:“孙小姐尽管在这里住下来。” 宋连荷一挑眉,突然道:“掌柜的!退房!” “呃,啊?!” 掌柜的也是一脸懵,“夫人不是不愿意退吗?” 否则,又何必闹这么一出? 宋连荷提起妖娆红唇,笑得恣意而又张扬,“我退,是因为我想退,而不是被人逼着退!” “这……” “房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亏不了你一文!”宋连荷傲然转身,心里则悄悄松了口气。 谁要跟他们住同一个屋檐啊? 刚才也不过就是看不惯满月那丫头的嚣张劲! 如今场子面子都找回来了,不撤才傻呢! 掌柜也认为这是皆大欢喜,谁都不用得罪,忙不迭地就要给她退房。 谁知,一直都没说话的锦衣公子,却在此刻沉着声音开口:“且慢。”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干吗? 难道是她戏太过了,让他看出来什么了? 稳住!莫慌! 记住,你是最强的大小姐! 宋连荷抬高下巴,倏尔转过身,身下红裙旋即如蝴蝶飞舞,一双白皙玉腿,若隐若现。 “公子,唤奴家有事?” 她记得,臻娘就这范儿。 宋郗兰眉头微蹙,虽说她也清楚,周君临若登帝位,后宫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人,那些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 所以,哪怕周君临不止一次向她许诺,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宋郗兰知道,他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眼前女子施展狐媚伎俩,全然不将她这个正妻放眼里,心底的不甘,快要将她吞噬。 面对这等美艳场景,周君临却皱紧眉头。 很想找件袍子,将她从上到下紧紧裹起来! 注意到掌柜和店小二都看直的双眼,这种念头便越发强烈! 他瞥过一记冰冷的视线,感受到来自男子的压制,掌柜一惊,赶紧低下头,同时一巴掌拍到伙计头上,“非礼勿视!” 这一切,宋郗兰都看在眼里。 她错愕地看向周君临,她太清楚男人此刻展现出来的极端情绪是什么了,那是占有欲! 是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 她心慌地再去看宋连荷,女子肆意而为,完全不被世俗束缚的洒脱,就像一束炙热的火焰,热情,浓烈,引人入胜。 宋连荷做足了秀,优雅地坐在椅上,抬眸看他。 周君临克制着不去看她裸露的小腿,沉声道:“小姐这般倒像是故意的。” 宋连荷知道自己的举动,定是令高高在上的翎王殿下不爽了。 她娇俏一笑:“我故意?那我意欲何为啊?难不成,还能是为了……勾引公子?”说罢,她自己先笑个不停。 周君临面色微变,胸口倏尔来了股火气。 “就凭你?” 愠怒的口吻中,有些烦躁。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气她,还是气自己。 宋连荷对他这般诋毁的言辞,早就见怪不怪了,根本没当回事,依旧是笑靥如花。 宋郗兰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周君临的手臂,轻声道:“孙小姐对别人家的夫君,一向都是这般恣意妄为吗?孙小姐,你毕竟也是个姑娘家,还望谨言慎行,莫要让旁人误会了才好。” 第254章 男主真是越来越会立人设了 “误会?”宋连荷步履轻盈,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踱到他二人面前,视线从宋郗兰慢慢调转至周君临身上,“也许,不是误会呢?” 周君临眸光骤然变得幽暗,凝向她的目光,夹杂着一丝不为外人言道的情绪。 “你……”宋郗兰怔愣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大胆! 宋连荷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她知道宋郗兰在意什么,那就卯足了劲刺激她,最好让她见都不想见到自己! 满月气得破口大骂:“你真是不知廉耻!” 小姐好脾气不好意思骂这个狐狸精,她可没那么好说话!更何况,刚才还憋了一肚子气呢! “小娘养的狐狸精!怎敢如此造次?就凭你还要勾引我们家公子?也不照照自己,我家夫人仙姿玉容,岂是你能比的?我家公子怎会看上你这种勾栏货色?就算给我家夫人做个洗脚婢,我们夫人都要嫌弃!” 这话骂得实在是难听,却也骂到了宋郗兰心坎儿里。 着实是解气! 宋连荷自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主儿,前生是保险销冠,嘴皮上的功夫那就没输过! 还没等她这边教满月重新做人,对面的男子便阴沉着脸寒声道:“掌嘴。” 宋郗兰一滞,侧过头看他。 满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公、公子……” 宋连荷慢慢抬眸去看他。 “谷哈。” “是!” 谷哈即刻上前,也不看去看宋郗兰,抬手就是两记耳光。 满月挨了打,眼泪直掉,可不敢擦,当即跪下,“公子恕罪,奴婢知错!” 周君临看都不看,“接着打。” “是。” 谷哈知道王爷这是真的动了怒,也不敢怠慢,抬手接连就是几记耳光。 啪啪啪,每一下就像是落在宋郗兰的心上。 她死死捏着拳头,脸上表情难堪又委屈。 她心里明白,周君临哪里是在教训下人,这扮明就是在指责她驭下不力。 他打的是他的贴身丫鬟,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宋连荷看着正在受罚的满月,也是没想到,周君临如今是越来越会立人设了…… 再去看宋郗兰,想维护又不能张口。因为才被说过易被下人愚弄,是非不明,她就算不忍,也得忍着! 所以说,做女主有什么好的? 需得讲道理,正三观,连自己人都没法护! 这若换成是她,谁敢动她身边人一下,她要是能让对方两条腿走回去,算她输! 她认准的人那就不会有错,她这人就是护短,什么道理都不要跟她讲,她会疯给你看! 可看到满月的脸都打红了,宋连荷的眼眸阖了阖,见宋郗兰还咬紧牙不吭声,她却动了恻隐之心,眉头时而皱紧。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开口便道:“好歹是个姑娘,这若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啊。” 周君临黑漆漆的眸凝向她:“你在替她求情?” “不是!” 宋连荷快速否认,好像替别人求情是件多丢脸的事! 盯着她,周君临的唇不着痕迹地上扬。 “谷哈。” “是。” 谷哈停下来。 他其实也很为难,作为王爷近侍,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割破敌人喉咙,却没底气去掌掴一个姑娘。 满月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带血,她跪趴到周君临脚边,一个劲地磕头:“公子,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周君临瞥了眼:“罢了。” 好歹也是跟她从小长大的丫鬟,宋郗兰早就心疼死了,她赶紧把人扶起来,“日后郗兰定会严加管教。” “嗯。” 面对她时,周君临才算缓和了语气。 热闹也瞧过了,再留下可没她好果子吃,宋连荷悄然退后,就想要完美隐身,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 “得罪你的人,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姑娘若还是执意要走,那便是嫌本公子罚得还不够。” 宋连荷的脚步一滞。 这是……道德绑架? 满月吓得身子瑟缩下,躲在宋郗兰身后,声音都在打颤,“小姐~” 宋郗兰也是立即护住她,“王……夫君!” 周君临转过身,眼神有几分冷,“夫人平时就是待下人太好了,才会有今日之事。不论为夫要做什么,夫人最好都不要插手。” 这样的周君临,宋郗兰是不敢忤逆的。 他平日里可以极尽温柔,但涉及原则的事,他亦是从不退让。 宋郗兰紧紧咬着牙,依着她平时的性子,她或许真就遂了他的意。 可今日不知是为何,她对面前这位孙小姐,就是厌恶得紧!就是不想当着她的面认输! 她倏尔抬眸,直视周君临:“满月是我的陪嫁丫鬟,若她做错了什么,那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管教不当,夫君若想罚,那罚我便是!” 周君临微微眯起黑眸,宋郗兰极少会用如此坚决的口吻与他说话。 满月也急了,“不!小姐,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你退下!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 “小姐!小姐是千金之躯,怎可替奴婢受罚?奴婢皮糙肉厚的!打奴婢吧!奴婢甘愿受罚!” 看着两人在这表演主仆情深呢,宋连荷就觉得挺好笑的,搞得好像谁欺负了她们似的! 脑海里适时出现原主在将军府的日子,不论是不是她的错,最后都会演变成这种结局。大家只会觉得宋郗兰可怜,只会觉得宋郗兰被宋连荷欺负了! 宋连荷翻了个白眼,嘴角不屑地撇下。 “公子的家事,公子就慢慢处理好了。” 宋连荷扭摆着腰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 要知道吵架的最高境界,从来都不是说服对方,而是要气死对方! 他们越吵越闹,她就越要平心顺气。 见这女人居然就这么走了,周君临漆黑的眸里隐约可见的薄怒。 “不许走!” 他竟上前几步就要拽住宋连荷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咻地射过来—— “公子小心!” 谷哈出声瞬间,周君临同时做出反应,直接侧身避了开。 一颗小石子骨碌骨碌滚到地上。 宋连荷盯着小石子,表情有几分呆滞。 身后,有脚步声。 一玄衣男子敛着双手,信步走来,宽大的衣袖,偶有被风扬起。 男子看都不看堂内其他人,径自来到宋连荷跟前,垂下眼眸,拉过她的手,然后轻轻收在掌心。 仿若握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第255章 磨还没卸下就急着杀驴? 宋连荷不错眼地看着他,脑海里都是昨晚还不欢而散的画面,所以看到这般春风和煦的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周沧晏握着她的手,视线凝过来,目光温润如水。 尽管他的眸做了掩饰,是如同寻常人那般的深褐色,可眸底天生薄凉的情绪却是遮掩不住,就这么看似不经意地望过来,宋连荷就像中了定身咒,整个人都要被他一点点吸噬。 “发生何事了?”他轻声问,同时抬眸凝向堂屋中。 与之视线交汇的瞬间,周君临好似狐疑地挑下眉梢。 而此刻宋连荷也反应过来了,绝不能让周君临觉察到周沧晏的身份,他可是奉了皇命带军平叛的,只要擅离职守,那便是临阵脱逃,会被治重罪! 她立即依偎在周沧晏怀里,撒娇道:“伏渊,你怎么才回不啊?人家被他们欺负得好可怜哦~” 宋连荷苦着脸,努力可怜给他看。 周沧晏冷淡的眸里竟渐渐有了笑意,顺势揽上她的腰,将她贴得更近,完全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抬手轻轻拂下她颊边的碎发,再掖到耳后,“那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以免再被人欺负了去。” 宋连荷一滞,她在帮他进入角色,那他在干吗? 撩她? “这位公子,想来是场误会。”宋郗兰骤然出声:“适才我们已向这位小姐道过歉了……” “那又如何?”周沧晏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几人,“道了歉就得接受?天王老子的法典里都没这一条。” 好! 宋连荷心下暗暗叫好! 就喜欢周沧晏这毒舌劲,真是无差别地毒! 宋郗兰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登时便不高兴了。 她是将军府小姐,亦是翎王妃,向个庸脂俗粉能客客气气地低头认错,已是她大度了,他们竟还不依不饶了! 再看孙尚香身边这人,长得普普通通,比起她家王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一身气质不俗罢了,配这个孙尚香倒是刚刚好。 “哎呀哎呀,都是误会啊~”掌柜的赶紧小跑过来,三言两语便说了来龙去脉。结合他说的,再去看满月越发红肿的脸,的确是已受到了不小的责罚。 周君临突然道:“为表歉意,我会负责姑娘接下来的一应开销。” 宋连荷眼神一亮,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商队也被安置在此,这些人马的吃喝拉撒,还要为了以假乱真,要不断出去采买,这些花销加起来可不是笔小数目! 坑就要坑笔大的! “不必。” 周沧晏丝毫不领情,可宋连荷却悄悄扯下他的袖子,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别不要啊,咱们现在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骆老头那边也都勒紧裤腰带了,省下的银子都够咱们买两车粮食运回去了!”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贴着他说话,脚尖踮太久站不稳,男子大掌不着痕迹地撑在她后腰上,姿态着实是亲密。 他学她的模样,也贴近她耳边,小声道:“那便……依你。” 周君临磨了磨槽牙,倏尔转身,谷哈立即跟上。 “派人盯着。” “是。” 掌柜的立即吩咐店小二给客人带到楼上厢房休息。 宋郗兰朝那两人望了眼,然后在满月的搀扶下上了楼。 待人都散了,不等宋连荷松开手,身前男子便马上退后,看她的眼神又恢复至冷漠。 宋连荷:“……” 就算是演完杀青了,没有掌声好歹也得给她献束花吧? 她是为了保护他,可他呢? 磨还没卸下就急着杀驴! 她又是愤怒又是不甘,瞪了他一眼后,提着裙摆步伐重重地踩在楼梯上。 身后的男子略一沉吟,也跟了上来。 宋连荷砰地推开房门,进去后随手就要给关上。 一只手适时撑住,接着推开,人也跟了进来。 “你在生气?”周沧晏眼神古怪地看她。 宋连荷坐下来,手臂很自然地环起,“呵呵,不明显吗?” 他站在对面,凝视她半晌,倏尔问:“为何?” 为何为何为何? 他个杀驴犯,还敢在这儿问为何?! “让你留下来,能与他朝夕相对,岂不正合你意?”他冷冷地问,好像置身事。 宋连荷歪着头不解看他,“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周沧晏扬眉:“本王需要误会吗?”他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以为跟本王有了肌肤之亲后,本王就该为你神魂颠倒?置正事于不顾,脑子里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宋连荷,你未免也太高自己了。你和周君临那点事,本王不在乎,你是喜欢他也好,思慕他也罢,那都是你的事,莫要牵扯本王!” “……” 不是她有说什么吗?至于被他这一通数落、贬低、诋毁和抱怨吗?! 宋连荷气得脸色发白,几次张嘴欲反击,有他这么欺负人的吗? 她腾地站起来,手指着他,身体都在颤抖:“你、你这个翻脸比提裤子都快的混蛋!!” 窗外,谷哈一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才刚到这就听到尺度这么大的话,合适吗? 与此同时,脚边一坨毛茸茸的东西,也是身子一凛。 他低下头,是一只杂毛鹰隼。 与他保持着同样的探听姿势,爪子抠稳,上半身前倾,侧耳倾听。 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热情劲儿,接着便拍打着翅膀,像是在欢迎他这个同道中人。 谷哈一惊,被这只小畜生这么一搅,窗内明显有脚步声在靠近。 他懊恼地踢了鹰隼一脚,随即便从树上跳下,回去复命了。 窗户推开,春花拍拍翅膀就飞了过去。 周沧晏抬手在它的小脑袋上轻点两下,“滚远点守着。”话落,手指一弹,春花吃痛,不情愿地飞走。 窗户再下落下。 回过身,看到站在屋子里那个气鼓鼓的少女,一双美眸瞪得溜圆,双手掐着腰,吵架的气势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看着她,周沧晏竟无奈地抚下眉心:“我没有翻脸……” “哟~现在就‘我’了,不再自称‘本王’了?我看你气焰挺足嘛!我宋连荷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来来来,把你那王爷的气势请出来,我给你诊断诊断,看看这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第256章 此女子举止轻浮 周沧晏敛手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何时用王爷身份压过你?” “何时?呵!”宋连荷这会已经有些暴躁了,掐着腰在屋子里来回走:“你什么时候没有?当初一声不吭请旨赐婚的是你吧?又让人一声不吭地带我去遂寕城的,也是你吧?再然后,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遂寕城的,还是你吧?!” 她站定,朝他走过来,掐着腰昂起头:“你要不是个王爷,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你敢这么做吗?” 明明吃到了人设的红利,还不承认? 什么颜色的茶都没他茶! 男子盯着她,骤然出声:“敢。” “你……” “就算不做这个王爷,我要做的事,也没人敢拦。” “……” 宋连荷抿唇深呼吸。 好好好,你是反派你有理。 她退后几步,又道:“好,那咱们再说回周君临和宋郗兰,你有何打算?还不离开这里吗?” 她心里挂念着外祖外祖母,还是想尽早离开这儿。 男子看她,仿佛在分辨她这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思,会有几分真。 “后日一早便出发。”他说。 “后日?”她蹙眉。 还是有些迟了。 可这不加以掩饰的反应,看在周沧晏眸中,竟成了满满的不舍。 他勾起唇角,低不可闻地哼笑一声。 宋连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再次抬头看他,他又是那副生人勿扰的冷漠模样。 “可是周君临为何会出现在这?他不是应该在豫州吗?承孝帝病重,他接到旨意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才对,带着宋郗兰出来游山玩水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怕朝中针对他的势力参他一本?还有他……” “够了。” 男子倏地冷声打断她。 宋连荷吓一跳,不解地看他。 迎上她怔然的目光,周沧晏又按捺下心头那股莫名的邪火,寒着声音道:“你对他的事这么关心,何不自己去问?” 说罢便径直推门出去。 “不是我问……” 宋连荷怔怔站在房中,表情一言难尽。 她不过就是在这正常分析剧情呢,哪里又惹到他了? 不是你们这些主角团,都不顾及一下配角的感受吗? 周沧晏走后,玄魅便自窗外翻进,“附近都是翎王的眼线。” “唉,猜也猜得到。”她转过身,不解地看着玄魅,“他不是应该立即赶回皇宫吗?为何会出现在离宗关?莫不是……他发现了周沧晏的身份?” 玄魅摇头:“来查案。” “什么案?” 她努力回忆,原文中没有查案的情节,男女主压根就没出现在这里! “离宗关太守鄂宪旺,昨晚被发现和其妻妹死在城外马车里,车内携带的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 宋连荷立即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和他妻子的妹妹?那是……私奔?” 作为一城之主,太守是绝不允许擅离职守的,带着这些东西那必是私奔了。不巧遇到劫匪,财物被洗劫。 可即便是太守,也不值得周君临亲自跑一趟,除非…… “他身上还有别的重要东西!” 玄魅点头。 按照她前身刷剧看小说得出的经验,难道是…… 她与玄魅异口同声:“城防图!” 宋连荷精神一凛,果然是城防图这个老演员! “他带着城防图离开宗离关,他这是……叛国!” “昨夜,主公实则一直都在查此事。” 宋连荷一怔,去看玄魅,见她目不斜视,倒是自己想多了。 玄魅又怎么会有意在为周沧晏解释昨晚去了哪呢? 宋连荷道:“连周君临都来了,显然事关重大。” “没错。” “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等到他们找回城防图才能离开?” 他们怎么斗没关系,可不能耽误她回陵安啊! 宋连荷一脸心事重重,玄魅见她不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沉默少顷,道:“宣昌侯与夫人皆安然无恙。” 宋连荷一惊,倏尔看向她。 玄魅平静道:“少夫人急于回陵安城的动机,很好猜。” “所以……周沧晏也知道?” “主公一早就知道。” 宋连荷萎靡地坐下来,知道为何不一早与她说明?偏要看着她像只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我为何会有一种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他手掌心的感觉?” 就像压住孙猴子的五指山,不论在上面蹦跶得有多欢,结果都会被压得再也翻不了身。 玄魅看向她的眼神,难得有丝同情,仿佛在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走廊另一头的厢房内,周君临坐在书桌前,双眸微垂,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依属下所见,她与那男子,确实关系亲密。且此女子举止轻浮,言语粗鄙,虽说确实与宋连荷有几分相像,但属下可断定,绝不是同一人,她较那宋连荷更惹人厌烦。” 他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将此女子与宋连荷联系起来? 显然,座上那人未听到他后面的话。 “举止亲密……” 男子端起茶送到嘴边,这才发现茶早已凉透。 他放下杯子,黑眸微抬,“你可曾亲眼所见?” “呃……” 谷哈不确定王爷问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他颇有几分为难道:“不曾。” “那便不是。” 周君临起身,来到他身前,一字一句:“何时连这种未经求证过的事,也敢拿来糊弄本王?” 谷哈一凛,立即跪下:“属下知错!” 周君临看似不动声色,他却感受得到王爷盛怒。 周君临一挥手,谷哈起身便退下。 他慢慢行至窗前,手指捻过案几上的盆栽枝叶。 举止亲密…… 手指倏尔用力,无辜的枝叶便身首异处。 这时,走廊上传来店小二殷勤的声音:“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啊?” “劳烦小二帮我打扫下房间,这是赏你的。” “哎哟!谢夫人赏!” 待周君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开了门。 宋连荷看向站在廊中的人,美眸眯了眯,二话不说,转身便要拂袖离开。 可人才要走下台阶,便被拦了住。 宋连荷昂起头,顶着一张浓妆妖艳的脸,冷若冰霜道:“公子这是做甚?” “只是想要问问,姑娘与那名男子,是何关系?”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怀疑周沧晏了? 她立即防备地看向他:“这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周君临身子前倾,将她逼至楼梯边缘,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弧线硬朗的下颚,充满冷感的黑眸执着地看着她,缓缓吐出二字:“好奇。” 第257章 公子莫要伤了夫人的心 宋连荷歪头看着他,突然探头看向他身后:“夫人?” 周君临一愣,竟下意识退后几步。 抬眸对上宋连荷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皱起眉,有种薄怒,是被愚弄后的冒犯。 可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够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不过就是因为始终存在于心中的一丝愧疚,才会让他一时失了判断。 说到底,他对眼前之人存的什么心思,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宋连荷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肩上,一点点把人往后推,“看得出,公子的夫人是真心爱慕公子,公子可莫要了伤了夫人的心呐。” 说完,她娇笑一声,水袖一甩,转身便走,隔着一层薄的纤细腰肢,若隐若现。 周君临也是懊恼得很。 恼她。 更恼自己。 宋连荷才一出客栈,玄魅就跟了上来。 宋连荷回头瞟一眼没当回事又扭回头,不过片刻又猛回头:“大姐你哪位?!” “玄魅。” 玄魅简洁的口吻及独有的冷漠声线,确是她无疑。 可这一张堪比市井大妈还要大妈的脸,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这胖了一圈的身材,这一身粗布花衣? “我正在精进易容之术。” 宋连荷悟了。 同时挑起手指,“登峰造级,指日可待。” 两人就这样一个俗,一个媚,抓了把瓜子就在大街上闲逛。 “哎哟听说是面目全非啊死得好惨哦!” “呸!活该!贪了咱们这么多银子,还抛妻弃子,居然带着小姨私奔,真是死有余辜!” “唉,这么多年了,太守都是与人为善,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呢?” “什么与人为善!那都是装的,意在搜刮民脂民膏!恐怕他从出了城就让山匪给盯上了呢!” 关于离宗关太守鄂宪旺被杀一事,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闻。 宋连荷挑了个人多的露天茶馆坐下,点了壶茶。 看到玄魅还杵在旁边,伸手就把人给拽下来,深吸一口气,随即苦口婆心道:“易容,讲究得和人物与角色必须合二为一,讲究的是人物内核!不要以为只是换了一张脸就万事大吉了!” 她手指自己:“你看我,不用戴人皮面具,只靠着简单的化妆技巧,就算周君临站我面前,不也没认出来我吗?这叫什么?这叫入木三分!俗称‘演技派’。” 玄魅点头,认真道:“有道理。” “学吧,学会都是自己的。” 她嗑着瓜子听旁边几桌在那聊得正起劲,一时坐不住,拎着茶也跟着坐过去。 几人口若悬河,一看来这么位美艳的妇人,都是一愣。 “没事几位,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那什么老板,再来两壶茶,来几碟茶点,都算我的!” “啊!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多谢夫人!” “谢过夫人!” 在一片道谢声中,宋连荷摆摆手,“别停啊,继续。” 斜阳似熔金,自高高的城门上,慢慢洒落余晖。 宋连荷伸了伸懒腰,和玄魅并排走在街上。 “依百姓们所言,这鄂宪旺平日里是个不错的官儿,不曾纳妾没有外室,家中独子鄂锦堂……” 鄂锦堂? 宋连荷猛然收住脚。 怪不得刚才她就觉得这名字熟悉,一时被八卦吸引才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鄂锦堂——大承第一猛将,被读者称呼为大承的“李元霸”,手中一对铜锤重达千斤! 他是周君临手下一员猛将,原文中曾提及,他是罪臣之子,是周君临救他和母亲免受流放之苦,至此他便投到其麾下,忠心耿耿为其效力。 她记得,同样使一对流星锤的申阜,便是死于鄂锦堂之手!被他生生扯下来双臂,弃于战马乱蹄之下…… 宋连荷只觉不寒而栗。 周君临来到此处,应不仅仅只是为了这桩案子!! 不能让他得到鄂锦堂! 她回过身,一把抓住玄魅:“周沧晏在哪?” “主公他正在办要事。” 知道她不会轻易带自己去找他,宋连荷握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找他,魅姐,你能相信我吗?” 玄魅默默看着她,缓缓转过身。 宋连荷愣了,“魅姐……” 这么多……天的感情,她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之前是怎么说的,一定会对她好?结果呢? “主公在鄂府。”玄魅的声音淡淡飘过来,“从离开客栈就一直有人跟着咱们,我去把他引开,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宋连荷双眼登时变亮,不停点头,同时伸出手比芯,“魅姐,爱你!” —— 鄂府已被官兵围了起来,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不时对着府邸指指点点,骂什么的都有。 这时,只听地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接着一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就像一座移动的火山,几步就来到府门外,“都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这一声吼,犹如猛兽咆哮,一下子就把围观百姓吓得跑散开。 宋连荷混迹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鄂锦堂!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是周君临! 不行,不能让他们见面! 至少,现在不行! 再看鄂锦堂,他已经转身要跨进门槛,宋连荷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刚好就砸到鄂锦堂后脑,他抬手摸出一个大包,回过头就愤怒质问:“是谁?到底是谁?!” 他一眼就看到蹲在石狮子旁边的小乞丐,全身脏兮兮的,一张小脸更是脏得像只小花猫。 他咬了咬牙,不想跟个乞丐一般见识,又要进去。 眼看马车逼近,宋连荷急得不行,一咬牙,张嘴便骂:“你、你是个大、大傻子……” 由于心虚,她骂得声音很小。 鄂锦堂脚步僵一下,可也只是蹙眉,鼻孔微微撑开,像头愤怒的公牛。 可即便如引,他还是没想跟她一样。 “你……你爹是大傻子……”宋连荷骂完,心里不停双手拿十阿弥陀佛地念,先人勿怪!先人勿怪! “你找死!!” 果然,鄂锦堂爆发了。 父亲就是鄂锦堂的底线,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污蔑辱骂,他怒吼着回身拔脚就追了上去! 他前脚刚走,马车后脚便至。 谷哈将车停好,周君临从里面下来,身后是宋郗兰。 两人站在府前,周君临牵着她的手,轻声道:“稍后我便让人引你去鄂夫人的宅院。” 宋郗兰微微一笑:“王爷放心,郗兰定不辱命。” 第258章 夫人会生气 “你敢辱骂我爹?看我不撕了你个小兔崽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连荷穿街过巷的,小小的身板被仅剩的余晖拉长了身影,狼狈的像条落水狗。 鄂锦堂紧追其后,跑起来地动山摇的,手里随意抓了根棍子,眼看要追上了便抬棍挥一下,宋连荷吓得只有拼命往前跑,才不至于挨上这一记。 她平日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出门就是马车,体力怎比得过这大承第一猛将啊! “受死吧!!” 就在鄂锦堂的棍子再次砸向头顶时,宋连荷美眸一眯,回身就是一把粉末洒下去—— 看到骤然挡在身前的玄色身影,她蓦地愣住。 周沧晏侧过头看她,她猛然回身,扔掉手中的东西,抬手就手忙脚乱地捂住他鼻口,“快闭气!” 男子浅棕的眸朝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呼吸,宋连荷脸颊一烫,他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放下,“怎么这么狼狈?” “啊!鄂锦堂!” 她丢下一句“待会再跟你解释”,便抹抹额上的汗,探过身子去看鄂锦堂。 影卫已治住对方穴道,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瞪大了鼻孔喘粗气,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小乞丐。 若眼神能撕人,她早就会被撕成了麻布条。 “还好他没事。” 宋连荷松口气。 “为何要寻他麻烦?” 耳畔是周沧晏的询问。 “因为他是……” 宋连荷一回眸,嘴唇擦过男人的脸颊。 她震惊不已,下意识便捂住嘴巴,退后一步。 男子侧过头看她,稍稍挑下眉,看她的眼神有些嘲讽,“没亲过?” 宋连荷的脸更红了。 可稍一寻思,也确实是自己矫情了,别说亲了,那天比这过分的事都有过! 甚至药性最猛之际,两人扫掉桌上的茶具,就在桌上…… 打住! 不能再想了! 她强行将自己从小电影的画面里拉回思绪,然后环视一圈,此处是小巷,无人经过,于是忙道:“将他带走!” “带走?”影卫看一眼高出自己一个头的人,“怎么带?” 周沧晏他骤然出声,“此人是鄂锦堂,你知道?” “嗯!” 周沧晏看了看她,转身:“带走。” 影卫快哭了,可主公的命令就要执行,他上前扎稳马步,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人扛起来,“嗯……嗷……嚯……” 跟眼前这位小巨人比起来,影卫着实是纤细娇小了些。 “我有办法!” 宋连荷转到周沧晏身前,双眼澈亮。 周沧晏半阖着眸睨着她,宽大的麻布衣披在她身上,像套了个大麻袋,将她衬得越发纤瘦,可他却清楚得很,这看似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该胖的地方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你们有秘密窝点……呃不,暗桩!对!你们有暗桩对不对?” 周沧晏抿下唇,缓缓点头。 “先把他穴道解开,然后你们在前面带路,我把他引到暗桩去!” 周沧晏皱眉。 “不行。” 太危险。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一笑,从怀里摸出四五个纸包,“全是我防身的东西,放心吧!而且……有你保护我啊,我怕什么!” 最后一抹残阳,自她脸上掠过,直至没入灰暗。 而这一瞬惊艳的笑脸,却像被烙进了脑海里一样。 “影子,解开。” “是!” 宋连荷转过身便摆好起跑姿势。 “三、二、一……走你!” 随着影卫解开穴道的瞬间,鄂锦堂犹如一头暴躁的雄狮,朝天咆哮嘶吼一声,接着就冲向了宋连荷,至于周沧晏和影卫,他是看都不看。 “影子,带路!” “是!” 周沧晏一声令下,影卫施展轻功,跃过两人头顶了,宋连荷边跑边跟上影卫。 而周沧晏则已跃上墙头,与鄂锦堂平行,只要他对宋连荷产生一丝威胁,他都会毫不犹豫出手。 终于,影卫跑进一家绸缎庄,他从后门进,推开大门后,宋连荷也跟着跑了进来,接着就是鄂锦堂。 砰,门在身后关上,落栓。 再之后,影卫跳到鄂锦堂身后,几下便又点了穴道。 宋连荷测验八百米时,都没这速度,进了绸缎庄后院便没了力气,身子朝前扑去,幸好被一双手臂撑住,这才没有倒下。 周沧晏皱着眉,很不满她将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宋连荷还在喘气调息,听他又自称“本王”了,就知道这家伙现在应该是心情不爽。 待她缓口气,马上便解释道:“此人是员猛将,王爷一定要收为己用!” “猛将?”影卫围着鄂锦堂转了几圈,“是不是将才我不知道,但确实挺猛的。” 周沧晏狐疑地望着宋连荷,“就为这?” 就为了让他收个人,就把自己累死累活? 她是有多不当自己是回事啊! 周沧晏又不高兴了。 一个时不时会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心中的人; 一个莫名让他会紧张,会宝贝的人; 一个不应成为羁绊住他步伐的人…… 她有何资格不爱惜自己?! 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宋连荷以为他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又或是轻视了鄂锦堂,连忙走到他跟前,朝周沧晏正式介绍道:“鄂锦堂,力大无穷,手能提千斤!到了战场,以一敌千也不为过!”生怕他不信自己,她又跑到他身边,情急之下抓住他的双手:“周沧晏,你相信我,快把他收了!否则……否则……” 否则,他就要被周君临所用了! 低头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否则如何?” “否则!我就生气了!” 影卫:“……” 这也能算是威胁? 少夫人怕是不知道主公是狼心如铁吧! 宋连荷说完后都想啐两口。 她是不是最近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意外地,周沧晏竟掀起棕眸,饶有兴致地看她,接着便是低低的笑声。 宋连荷红着脸,垂下头,拿脚轻轻抚弄从地砖缝里顽强钻出来的小草,声音极小:“开玩笑呢,别当真。” “哦?那如何是好呢,已经当真了。” 他转身朝内堂走:“还是带进来吧。否则……夫人会生气。” 宋连荷心头一震,望着他信步离去的潇洒背影,心底止不住往外冒泡泡,粉红色的,一戳就破。 “……是。” 影卫眼含热笑。 第259章 也不知是谁给惯的 看着被十几人勉强才控制住的鄂锦堂,周沧晏上下打量一番。 “的确力大无穷。” “岂止呢,他还会特别忠诚,此生只会择一主!” 他扭头,扫一眼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的少女。 小脸依旧脏兮兮的,一双美眸却灵动得很,像湖水般清澈,像宝石般耀眼。 注意到他看过来,她眨眨眼睛:“不过,你要替他父亲洗刷冤屈。” 周沧晏目光一凛,周身一片凛冽的气息蔓延,就像带着剧毒的触角,倾数而出。 这是嗅到危险的本能。 可也仅仅只是瞬息,在知晓对方是谁后,所有触角又都悄然缩回。 他抿下唇,一笑:“你是如何得知,鄂宪旺是被冤枉的呢?” 宋连荷神秘一笑,她没说话,而是来到鄂锦堂身边。 一看到她,鄂锦堂便要发狂,眼看身上绳子就要被他挣脱,周沧晏微阖下浅淡的眸,影卫便立即护在她身前。 宋连荷盯着鄂锦堂,一字一句:“我相信你爹是无辜的,鄂大人是个好官。” 犹在盛怒的鄂锦堂,恍若中了定身咒术,不再挣扎,不再怒吼,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消失的焦距又慢慢找回,直到眼前的少女在他眼里变得具象化——是他眼中,一抹鲜亮的颜色。 接近八尺八九的壮汉,嗫嚅着,像个委屈的孩子:“你……你相信我爹?” “我信。” 宋连荷心中也是一阵感慨,虽说她是有意要帮周沧晏收人,可钦佩鄂宪旺也是真的。 她侧过身,看向坐在身后的人,“不只是我相信鄂太守,我家主公也信,这里的每一位兄弟都信!” 周沧晏静静地看她,在她期许的目光中,缓缓起身,走到鄂锦堂跟前,“鄂太守并未与其妻妹私奔,也从未贪墨,他是离宗关的父母官。” 一言毕,鄂锦堂倏尔号啕大哭。 像个三百来斤的孩子。 “哎哟,这怎么哭了?”宋连荷一时无措,手忙脚乱的。 她也没想把人弄哭啊! 尤其这么大个儿,想安慰都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慌乱之际,她只得回头求助身后的人。 周沧晏瞥她一眼,“人是你招回来的。” 她一叉腰:“那还不是为你!” “为我?” “没错!就是为你!擎王殿下!”她瞪起眼睛,声音也大了许多,“要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啊,大白天请人喝茶吃点心,就为了听点家长里短风月之事?还是我嫌自己命长,被个八尺有余的猛人追了几条街?!” 越说越不解气,她伸出手想用力戳他胸口,可又不敢,很怂地快速戳一下又立即缩回。 此举,起码能表明她并不畏惧邪恶势力的立场! “周沧晏你讲点良心好吗?不要让我看起来……看起来像个白痴。” 可不是白痴嘛。 一厢情愿做这么多,人家还未必会领情。 说不定,还真当她是疯的呢。 屋内众人都在哄鄂锦堂,无人注意到两人,属于他二人的角落,仿佛重新撕裂开的时空,安然,静谧,与世隔绝。 月光下的少女,一张娇嫩的脸沐在月光里,就像蒙上淡淡一层金沙,眸瞳中似有碧波水光,鼻小巧圆润,红唇柔软至极…… 唉,他竟开始有些思念那双唇的味道了。 甜而不腻,令人甘之如饴。 “周沧晏!” 见他不说话,少女急得跺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你是不是不信我?好,算我多管闲事,我这就……” 手腕一下子被握住。 宋连荷抬起头,微红的眸对上男子天生凉薄的视线,与这眼神不匹配的,是他无奈且像在哄着她的口吻。 “你怕别人哭,却惯会对我横眉冷对。”男子哼笑声:“也不知是谁给惯的。” 宋连荷眼神在回避:“我哪有横眉冷对?” 总之,不承认就对了。 周沧晏也不与她争辩,反正结果都一样。 他又回到鄂锦堂身前,手仍握着宋连荷手腕。 宋连荷低头看,忍不住小声嘀咕:“好像怕谁跑了似的,我又不会跑。” 男子耳根微动,又是气定神闲地哼笑:“谁又知道。” 宋连荷:这扑面而来的白莲妖气是怎地一回事? 周沧晏看着已成抽泣状的高大男人,徐徐开口:“本王周沧晏,你若信本王,日后便跟着本王。至于你父鄂太守,本王定会替他讨回这个公道,还他清白。” 鄂锦堂抬头看他,突然起身。 原本拴着他的铁链,竟应声而断! 影卫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好大的力气! 鄂锦堂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一片红肿,他拱手,声如洪钟:“王爷若能替父亲讨回公道,锦堂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说完,又是三个响头。 周沧晏颔首:“你先回府,今日见过本王一事,切莫告诉他人,以便本王暗中调查,不会打草惊蛇。” 鄂锦堂喜出望外,“是!锦堂明白!” 周沧晏又吩咐影卫:“护送他回鄂府。” “是!” 宋连荷真是好生欣慰。 总算没白被撵。 ……腿直到现在都还打颤呢! 待人走后,闹哄哄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宋连荷侧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身侧男子。 他的侧颜着实是惊艳,剑眉星目,眼窝有点深陷,鼻梁挺直,唇不厚不薄…… 这时,侧颜的主人回眸,“有话说?” 宋连荷轻笑着点点头,“我很少见王爷一句话说那么长~” 因为他有念及鄂锦堂一根筋的性子,故此,与他说明为何不能暴露身份,不是胆小畏事,而是想要暗中调查,这才宽了他的心。 他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可见是个心细的。 还同时让她这个伯乐,也感觉到了被重视。 “其实,王爷没他们说得那么坏。”她有感而发。 他挑眉:“夸我?” “不然呐?” 周沧晏转身面朝她,眸光渐渐犀利,“说说吧,全城人都在骂鄂宪旺贪赃枉法罪有应得,你却如此笃定他是好官……这是何故?” 第260章 若违此誓,定让我痛失所爱! 宋连荷索性坐下来,自顾倒杯茶,润了润喉,方道:“首先,我是外乡人,便是局外人,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地看待问题。” 周沧晏坐在她身侧,歪头看她。 “百姓们说,鄂宪旺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即便是生了像鄂锦堂这般……这般憨直好大儿,他也从未动过要纳妾的念头。鄂夫人虽说性情豪放,时常对太守动用‘家法’,但如邻里所见,着实是恩爱得很。” 又道:“我也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兴许他城府极深,才会骗过所有人。但我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宋连荷顿下,双眸染亮,目光灼灼地看他。 周沧晏略沉吟,似无语阖了下眸,还是配合问道:“哦?什么细节?” “那个与鄂宪旺私奔的妻妹,是一个月前,从‘老家’抵达离关宗的!可你猜怎么着?鄂宪旺的夫人,是关外人士,看鄂锦堂的体格和样貌便能窥其一二!据茶坊老板娘的三姑舅家的四儿媳证实,这位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子,操的却是一口地道的陵安话!” 周沧晏挑眉,眸中有些兴味,一手撑着脸颊,示意她继续。 “自打这个妹妹登门,鄂太守便从未再出现过,整整一个月啊!外界只道他是醉在了温柔乡,可连同鄂夫人以及鄂家亲信都不曾露面,这就未免太不寻常了!期间,只有这名女子时不时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以鄂夫人那彪悍的性情来看,没弄死她,也着实是不合理。他们夫妇倒更像是被软禁起来了。想要得到答案,我们得去见见这位鄂夫人才行!” 宋连荷说到这,又去看周沧晏。 后者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勾起唇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一张风光霁月的脸霎时被一片流光熠熠的神采覆盖。 男子卸下所有防备时,就像个不问世事的谪仙,宋连荷瞧得一阵心跳加快,脸颊也在微微发烫。 “接着说。”周沧晏声线冷倦,浅眸慵懒地望着。 “咳……如此看来,城防图丢失一事便十分蹊跷了。还有所谓贪墨,朝廷都还没开始调查呢,结果就因其‘携金银美女潜逃’不打自招,被盖棺定论了。这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吧!从始至终,就没有实际证据证明鄂太守贪污受贿,且口说无凭,都是市井坊间口耳相传,这不是很奇怪吗?对了,话又说回来,是谁在朝中参他贪墨的?” 男子唇轻启:“柳卫钧。” “柳卫钧?”宋连荷随即想起来,惊讶道:“是柳氏那个堂弟?” 当初,辛海芸替柳氏强出头,带人围困她的小院,还妄图砸毁梨花将军的牌位,若不是那晚周沧晏及时赶到救下她和牌位,恐怕连她都自身难保。 后亚辛海芸被周沧晏收拾得只剩半条命,抬回家后便听说自缢。 而柳卫钧同样被追责,罢免其千总一职。 事后她有曾听双叶八卦过,那个柳卫钧在亡妻还未过头七时,便抬着外室进了门,双叶唾弃了好一会儿。 若不是此刻周沧晏提及,宋连荷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他区区一个六品武将,还是走后门得来的。他跟鄂太守八竿子也搭不到的关系,他参的哪门子?那他又是如何拿到对方贪墨的‘罪证’的?” 看她托腮颦眉,像只正在对着鱼干发愁的小花猫,明明有在认真思索,可模样就是憨憨的讨人喜爱。 “……应是这柳卫钧背后之人搞的鬼,他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可这背后之人是……宋行风?”她瞪圆了眸子,“是不是他?” “回陵安前,一切都不得而知。” 她眯起眼睛看他,他太冷静了,应是已经掌握了些情报,不愿意告诉她而已。 “不管怎么说,宋行风是宋行风,我是我。” 周沧晏嗤一声:“你倒撇清得快。如若本王有朝一日也陷入危机,你这位擎王妃可是跑不掉的。你又当如何?” “那便不跑啊。” 宋连莲不假思索道:“我与王爷既已成婚,那便是夫妻一体。”说罢,一笑:“王爷怎么能把我想得那样没义气呢?我定是不会逃的。” 话虽说得仗义,可逃与不逃,当然视情况而定! 她在心里悄悄补一句。 她是最受不了那些动不动就要为爱人献祭的恋爱脑,呵,这世上哪有人会比自己还要重要? 男子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一手撑在额角,歪着头,只是安静的,纯粹地看着她。 许久,他道:“本王会当真。” “是呀!我说的也是真的啊!” 宋连荷的眼神无比真挚,要是有面镜子给她照,她一准得迷失在自己汹涌澎湃的真情里。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可敢立誓?” “有何不敢!” 宋连荷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渣男,正在欺骗纯良少女,什么此生非卿不娶诸如此类的鬼话,那是张嘴就来,还能说得感天动地。 她当即就对月起誓:“我宋连荷所言非虚,若违背今日之誓,我必将……必将……” 她用余光去瞄旁边悠哉闲坐的男子。 一般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该是他急切起身,伸出尔康手,亮出他的鼻孔,大喊一声: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信你!! 此桥段方才圆满。 再去看周沧晏,他仍保持着看戏的姿势,眸尾上扬,时不时喝口茶。 这是想看她怎么把戏唱下去啊。 宋连荷也是个要面子的,总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于是,心一横,闭上眼睛果断道:“若违此誓,定让我痛失所爱!!” 爱情算什么? 爱人又是何方妖孽? 哪有事业香? 她笃定自己不会着爱情的道,所以,像这种誓言她无须多虑,张口就来。 “痛失所爱啊~”周沧晏抬起寒凉的眸,唇角上扬,笑得讳莫如深:“这是你说的,你可要牢牢记住啊。” 宋连荷啪地一拍胸脯,“我们医者记性最好了!” “那便好。” 此时,影卫进来报:“鄂少爷已回鄂府,属下在那里看到翎王和翎王妃。而且,翎王妃被单独带去见了鄂夫人……” 宋连荷听罢,第一反应便是这二人是想从鄂夫人口中套话! 宋郗兰所做一切,自然是为了帮周君临。 那周君临呢? 他当真只是过来查案? 承孝帝重病之际,他不回去复命,却跑来查案? 原文中对此处没有多过描述,重点情节都用来刻画周沧晏和臻娘了。 所以,他应是另有所图。 柳卫钧是宋行风的人,宋行风又是支持周君临的,那诬告鄂太守的事便与周君临脱不了干系。 可毕竟是男主,他实在犯不着去陷害一城太守。 除非…… 第261章 那晚在华胥坊,是我对不起你 宋连荷慢慢抬起眸子去看面前的男子。 周沧晏同样看她,沉稳得就像一尊神龛上供奉的大佛,淡然的眼神寡淡如水,偏又包罗万象。 “……你此番来离宗关,也是来找鄂太守吧?或者……与、与他被杀有关?” 周沧晏扯动唇角,轻笑一声:“怎么,怀疑本王杀了他?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拿下离宗关?” 宋连荷好歹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当然也清楚不会这么简单。 且不说朝廷会派监军行监督之职,监视各守城将领及其部下的一举一动上奏天听,每年的粮草还有药品供给就断不得! 离宗关和遂北一样,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粮食,城中百姓的口粮,多是依靠外地粮食供应。 朝廷若是一个不高兴就断了口粮, 所以想拿下一座城,并非易事。 “比起这些,本王更加好奇的是……” 不知何时,周沧晏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她椅子两侧,身子一点点靠近:“王妃怎的如此确定,本王想要拿下离宗关?还有王妃在遂寕城教种红薯时也有提及……啊,现在想来,粮食、药资、马匹……还都是王妃替本王筹谋而来的。所以……” 他一笑:“王妃是在助本王谋反吗?” 嘶!! 宋连荷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快别说了!” 你自己是干什么的心里没点数吗?!你还问?! 生怕隔墙没耳是吗? 周沧晏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她,又是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拿下她的手。 “呵,看来是真的都知道啊。” 宋连荷神情一凛,马上摇头,正色道:“也不是很清楚。”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该如何是好呢?被你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本王是不是该……” 她猛地起身,表情无比真挚,双手握住他的手,真情实意地劲道:“怎么能杀人灭口呢?行大事者,当不拘我这种小节!您这么想,别看我微不足道,说不定,还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呢!焉能随随便便就杀了?此举草率,不妥不妥。” 男子没说话,目光越渐冷淡,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宋连荷被他看得冷汗直冒,嘴角噙着的团结友爱的笑,都快要凝固了。 他突然表情阴沉着抽出手。 看着自己空掉的双手,宋连荷连忙垂手而立。 有事您吩咐。 “杀人灭口……呵呵,本王怎么没想到呢?还要多谢王妃提醒呢。” 宋连荷怔怔看他,她探听了事关九族的重大之事,这么没有关系的吗? “你……你不高兴了?” 周沧晏瞥她一眼,哼笑了声,不无嘲讽道:“哟,王妃居然还能看出本王不高兴了,还真是有长进啊。” 宋连荷其实也是有点不开心的。 “不杀就不杀呗,这么阴阳怪气干吗?又不是我求你不杀的……” 周沧晏深呼吸,微笑:“是啊,本王有什么不舍得杀的呢?该杀了,以绝后患才是。” “王爷刚才也说,从粮食到药资,再到马匹,哪样不是我的功绩?就算王爷要杀我,骆老头也不会放过王爷的!”宋连荷算是看出来了,他若真想杀,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蹦跶啊! 他又瞥瞥她,没说话。 “那行吧行吧,你杀你杀……”宋连荷伸长了脖子到他面前,“给你杀给你杀……唉,谁让我家王爷不高兴了呢?不高兴可不就得哄嘛~” 周沧晏冷着脸盯着她,看她像只碰瓷儿的小流浪猫一样,伸着纤细白嫩的小脖子,一个劲往他怀里撞。 唇角冷漠的弧度一点点松弛下来,最后别开脸,唇角微微抽动,手上却好似嫌弃地推开她。 轻斥一声:“胡闹!” 宋连荷抬起乱蓬蓬的脑袋,眨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我不闹,你笑一个。” 周沧晏瞪她:“我是不是对你太和颜悦色了?” 她一副好脾气模样摆摆手:“好好好,不笑就不笑,那么凶干吗?” “……” “那你说你不生气了。” “宋连荷!” “好好,不说不说……” 内间,一干兄弟等直接看傻了眼。 轻轻放下帘子,影卫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败坏主公名声!” 众人默契点头,“……嗯!” 离开绸缎庄,两人坐在马车内。 周沧晏闭目养神,没理她。 看得出,他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宋连荷其实也有在自省,她到底是哪说错了? 难道是…… 她手撑着脸颊,坐在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周沧晏。”她突然出声:“你……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我?” 男子眉睫微颤,慢慢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缓缓凝向她。 “一直以来,你……你都没想过要杀我?对不对?” 男子瞥了瞥她,又阖上双眼,“呵,开窍了?” 她默默垂下头,手指搅着衣角,“我可能……就是怕死吧。” “……嗯,知道。” “贪生怕死,挺没出息的。”她自嘲笑下,喃喃道:“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真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自己活着才最重要。你……能明白吗?” 宋连荷只想活着,而且要好好地活! 这是自她穿书以来,唯一想做的事。 可是她又怕,怕为了活着,失去了自己…… 死过一次? 他又睁开眼眸,浅棕色的瞳眸里,是她柔软说服自己的模样。 他略沉吟,随意拂袖,低沉慵懒出声:“为自己,无可厚非,在我这里,你只管贪生,无需自责或是改变什么。” 宋连荷怔怔看他,胸口隐约有丝谨小慎微的雀跃正在作祟。 她咬了咬唇,兴许是今晚月色太美,抑或马车里的气氛太过安然,她冲动地脱口而出:“周沧晏,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那晚在华胥坊……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我中了招,情难自禁,而你不过是恰好在场帮了我!所以我们大可以不用再尴尬面对彼此,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便好!” 马车内的气氛,骤然冷却,适才的轻松也成了错觉。 他缓缓抬起眸,淡漠地看她,“随你。” 说罢便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眸底一片凉意。 宋连荷抿着唇,手指用力搅着衣角,他这般不在意,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 可为何心里会像揣了个秤砣一样坠得她透不过气…… 第262章 他有主角光环,用不着我操心 为了缓解僵持的气氛,宋连荷忙岔开话题,“鄂太守此人,你可相熟?” “下过几次棋。”又道:“此人棋品不好,总是悔棋不说,输了还翻脸不认账。” 说罢又看向她:“你为何会对鄂太守的事,如此上心?” “就是觉得……如果是个好官,就不该是这样的下场。还有鄂锦堂,他也挺可怜的。” “呵,这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 他提起鄂家的遭遇时,并无太多情绪。 莫说是与他有些交情的,单单是位骨鲠之臣,也是令人唏嘘的。 还真是天性薄凉啊。 “可他不一样啊!你受他滴水之恩,他会涌泉相报的!” 见她如此不留余地举荐鄂锦堂,若不是他早就知道鄂宪旺这个儿子确实是天生力大,都不禁要怀疑她有什么目的了。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片刻,“你当真想帮鄂家?” 她当即道:“若我能做到。” 周沧晏点头,说:“其实早在周君临离开陵安城没多久,离宗关的军事布防图便已在刑部失窃。而刑部侍郎又是周君临的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周君临断不会让他出事。所以,才有了后来柳卫钧的上奏举发。如此,朝廷便能顺理成章地派人下来调查。” 经他这么一解释,宋连荷就都懂了。 “原来如此!我说周君临怎么跑这来了呢!” 承孝帝借病重召周君临回陵安,实则,命他暗中来离宗关调查此案。 “那鄂宪旺在此时被杀,多半就是打草惊蛇了!”她皱眉道:“若杀手的目标也是离宗关的兵力布防,那便与先前盗走布防图的就不是一伙人。但周君临可以把锅甩给他们啊!” 她忙问:“那你知道杀害鄂太守的凶手吗?” “这是咱们翎王殿下该操心的。”他又慢慢阖上双眼,“你可是替他担心?” 宋连荷撇撇嘴,道:“他有主角光环,用不着我替他操心。哦对了,你刚才说要我帮忙,我要怎么做?” 周沧晏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鄂府就在不远处。 放下帘子,他缓缓道:“鄂宪旺的死没那么简单,鄂夫人想来是知道些什么的。” 宋连荷打记响指,“鄂夫人交给我了!” 他又看她,半晌才出声道:“鄂夫人可非寻常女子。” “呵,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宋连荷不以为意。 谁知,周沧晏竟缓缓点头:“也是不无可能。” 宋连荷:…… 鄂府,重兵把守。 出了这档子事,如今的鄂府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马车停在小巷内。 宋连荷双膝跪在椅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 狭小的空间内,男子被倏尔放大的女子幽香诱得慢慢睁开眼眸。 面前是女子探过来的柔软腰身,这会正趴在他身侧,从窗口往外窥探。 他的目光顺着女子的身体轮廓,一点点游移,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肆意得很。 待宋连荷看到宋郗兰从府门内出来时,眼眸骤然一亮,“出来了!” “……嗯。” 男子不过懒洋洋应一声,此刻目光已放肆地落在她胸前绵软上…… 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稍有意外,便会蹭上他颊边。 男子半阖着眸,双眸似被一片绯云覆盖。 周君临陪着宋郗兰一块出来的,她拢着眉,表情严肃且有不甘,边与边说着什么,还无奈地摇下头。 最后,周君临扶着她上了马车,两人一道离开。 宋连荷哼笑一声:“现在,该我们出马了!” 她缩回头,低眸便看到男子盛美无双的面容。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再一点点垂眸,这才发现,她半身悬在他面颊上方,男子鼻尖距离她的胸,只有些许间隙,他落在那上面的目光,且放肆,且坦然。 宋连荷二话不说,立即退回到对面正襟危坐,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口位置,脸颊已经红透。 周沧晏抬眸,眸底早已清明一片。 那淡然清凛、一身正气的劲儿,都似在暗戳戳指责她方才的行为,就是在行勾引之事! 这个心机茶! “主公,可以进去了。” “嗯。” 周沧晏看向她,叮嘱道:“若见情况不对,便马上离开,不许耽搁。” “知道啦。” 这时,影卫递进一个包裹,“衣服。” 知道她要换衣服,周沧晏起身便下了车。 不多时,一身药童装扮的宋连荷也下了车,脸上也涂抹一番,遮住原本的冰肌玉肤。 周沧晏视线上下扫过,她身材纤瘦,但该胖的地方是一点也不含糊,所以他有特意瞥一眼她的胸口。 宋连荷一滞,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但她没躲也没辟,还特意双手掐腰挺起胸,“看什么呢?!” 她有束胸,所以挺起来也是一马平川,不怕他看。 影卫很识趣地退后,不影响主公和少夫人打情骂俏。 周沧晏朝后探手,影卫忙从候在一边的大夫那里将药箱取来。 他拎在手中,略一皱眉:“怎么这么重?” “重……重吗?” 影卫小声道:“那药箱不都是装这么多……” “啊,没事,给我吧,我力气大着呢!” 宋连荷是医者,药箱里装的什么她很清楚,缺一不可。 而她身为药童,自然是要负责给师傅背药箱的。 周沧晏不管这些,直接又将药箱丢给大夫,“你背。” “是,是。” 大夫哪敢有二话,立即乖乖将药箱背好。 宋连荷没吭声,不过在离开小巷后,她就悄悄将药箱接过来背在肩上。 “哎呀!夫人,这恐怕不妥……” “没事,走你的。” “呃,这,是……” 大夫抹抹额上的汗,耷拉着脑袋走向鄂府。 经过一番盘查,管家证实,这月余都是大夫来此瞧病,很顺利便进去了。 被带去见鄂夫人的这一路,都有人把守,眼神虎视眈眈的。宋连荷装作胆小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跟在大夫身后。 还没等进入院落,就听到几声惨叫。 接着,两个男人便从宋连荷头顶,直接飞了出去—— “哎哟夫人呐,这些可都是翎王殿下的人……” 院内,一声呵斥,声如洪钟。 “滚!” 管家当即收敛神色,规规矩矩说了声“是”,便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开。 第263章 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杀光! 大夫一抹额上的汗,小声对宋连荷道:“鄂夫人脾气不大好,尤其是在鄂大人死后,她就更加暴躁了……” 话没说完,就看到宋连荷怔怔地看着院内,然后慢慢走进去。 “夫……” 大夫吓得闭紧嘴巴,慌张地跟进去。 院中,一根如孩童手臂般粗的铁链,将一女子脚踝锁住,女子赤着双脚,脚踝早已被铁圈磨得血肉模糊。 女子身材较普通女子要高了些,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极具异域女子相貌特征,在宋连荷眼里那就是混血美人! 可彼时大承朝的审美还是有些保守,并不欣赏鄂夫人这样子的美人。 鄂夫人披散着头发,此刻正掐住一名侍卫的喉咙。 风吹过,衣袂飞扬,长发飞舞。 她盯着围住她的一圈侍卫,怒吼一声:“都给我滚!!” 侍卫是周君临带来的,手持五齿镗,利用武器优势个个不敢上前,五齿尖刺一端对准了她,好像她是个疯魔的妖物! 大夫见状,赶紧跑过去:“鄂夫人啊,你怎么又犯病了?快把人放了……” 鄂夫人扯动唇角,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猛地将手中侍卫举起来,吓得四周一片惊呼! “滚出老娘的院子!否则,老娘就把你们撕成两半!!” 她的吼声,震耳欲聋,手中的侍卫也随即被她给甩了出去。 “小心!退后!这个疯女人实在是危险!” “离她远点!王爷有令,不得伤她性命!” 见大夫来了,四周侍卫也都慢慢退出去。 “走走走,先退出去……” 大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鄂夫人呐~您不可再……” 鄂夫人猛一扭头,对上她嗜血的目光,大夫咽了咽口水,“我……我去煎药!” 他看一眼宋连荷,示意时间紧迫,自己先去外面守着。 待大夫离开后,鄂夫人的身子才摇晃几下,然后便拖着沉重的铁链,寻了块石头直接坐下去。 感觉到有脚步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鄂夫人也没抬头,而是闭着眼睛,冷冷出声:“不想死,现在就滚。” “鄂夫人,我是来帮你的……” 谁知,宋连荷才开口鄂夫人就嘲弄笑出声:“适才,那个什么狗屁王妃也说要帮我……我问她,你能让我夫君活过来吗?她说不能……” 她一点点抬眸,深邃阴冷的眼眸,此刻红得吓人,她盯着宋连荷嗤笑一声:“我说,那你留在这里,便是找死!” 说罢,猛然起身,伸出手便要去扼住入侵者的喉咙—— 可随即而来的刺痛却令她微微皱眉,侧过头去看,手腕上竟然多了一根银针! 下一瞬,这整条手臂都麻了,酸软得抬不起来。 她怔愣地看向宋连荷,眼神更加凌利了,“找死!” 她又要抬起另一只手—— 又一根银针,稳稳扎上。 鄂夫人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这条手臂了无生气地垂了下去。 “真是该死!我要把你撕成碎片!”她愤恨地就要冲过去,宋连荷连忙避退。 哗啦—— 铁链长度有限,扯住了她的脚踝,她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还在朝前拼命挣着,“我要撕碎你们这些豺狼虎豹!” 看到铁环上一圈血锈,宋连荷又有些于心不忍,“好了好了,我过去,你别再扯了,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鄂夫人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就在宋连荷慢慢靠近时,她猛地张开嘴巴,对着她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不过瞬息,鄂夫人又不动了。 她张着嘴巴,眼珠转了半圈,吃力地看向扎在脸上的银针—— “……别动啊,来,这里再来一根。” 宋连荷找准位置,又一针落在她耳根下一寸。 鄂夫人的嘴巴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眼珠乱转,她一不作二不休,抬脚就狠踢过去—— 宋连荷又是两针下去,她的双腿也动不了了。 眼看着她倒在地上,四肢酸软无力,张着嘴巴叫也叫不出来。 宋连荷这才过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如果眼睛能杀人,宋连荷此刻恐怕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唉,鄂夫人,你也别瞪我~你若不是伸手就掐张嘴就咬抬脚就踹,我也不至于把你扎成这样啊,你说是吧?” 她把人扶好,顺势抹下额头的汗,这才看她,一字一句道:“我知你将你夫君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原文中,鄂锦堂唯有一次提及母亲,他说,母亲是随父亲而去的。 怎样的情深义重能做到殉情这一步? 今日见识到了鄂夫人,宋连荷好像能够理解几分。 听到她这句话,鄂夫人眼神一滞,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前方,眼底渐渐堆满了泪水。 宋连荷轻轻叹息一声,说:“我给你把针都取下来,但是,你可不能再打我了啊!” 鄂夫人没说话,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 宋连荷轻手轻脚将她四肢的银针取下,之后又是面颊上的。 鄂夫人就像解了穴,身子摇晃两下,慢慢抬起头。 宋连荷吓得退后,“别想咬我啊!” 鄂夫人的眼窝很深,定定看过来时,眼神尤其幽深。 她定定瞅了瞅宋连荷,又收回视线,一下子没了力气似的,径直坐在地上喘息着。 宋连荷确定她不会再暴走,这才悄悄靠近些。 想了想,她径直蹲下,什么话都没说,先去检查她脚踝上的伤势,然后皱起眉头。 “多久没上药了?他们都不管的吗?” 鄂夫人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宋连荷立即起身去拿医药箱,抱在怀里跑回来,打开箱子,幸好药箱里有应急的伤药,她跪坐在地上便开始替鄂夫人处理伤口。 “……你这伤再不处理就危险了,若是发炎便会伤及筋骨,阴雨天痛那都是小事,只怕走路也会不利索。” 颚夫人歪着头看她,许久突然冷声道:“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你不要枉费心机了。” “哦,知道了……”宋连荷表情都没变,敷衍地应了一声,拧着眉头嘴里念叨着“得去要钥匙才行”。 鄂夫人一怔,眼神更阴狠了,“我夫君的死,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我会一个一个把你们杀光,为我夫君报仇!” “哦,杀杀杀,都杀了……”宋连荷瞬间又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撕下一条衣袖,再一圈一圈将铁环缠紧,之后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道:“看!这样就不会再磨伤口了!” 第264章 翎王倒是长得不错 鄂夫人看着铁链,又看了看她。 宋连荷又凑近些,“夫人,这样有没有好些?可还会疼?” “自从我夫君过世后,就再也无人问过我,好不好……可还会疼……”鄂夫人坐在地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是空洞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落。 望着这样的她,宋连荷不禁想到关于鄂宪旺惧内的传言,不论他在外有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回到家稍惹娘子不快,就会被撵出房。 府内下人们经常能看到自家老爷穿着中衣在外面小声叫门,不时还要低声哄上几句。 在宋连荷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惧内,明明就是在意,把娘子当眼珠子一样疼。 也正是这样的鄂太守,才换得原文中鄂夫人的生死相随。 她也跟着坐在一旁,不禁感慨道:“若我以后也能寻到一位像鄂太守这样的夫君,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哪怕如今已是阴阳相隔,可只要想到这世间曾有一人如此爱我,我还是会开心的,然后,我就守着爱他的这份心意,一直到去见他的那天……届时我会笑着跟他说,他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好,因为遇到他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是老天对我的厚爱。他那样珍惜我,我又有何资格不善待自己害他担心?” 宋连荷安静地说着,鄂夫人侧过头,看向她的目光渐渐有丝动容。 “死真的很容易,但我不能那样做,因为我是这世间他最珍贵的,是他唯一的念想。” 鄂夫人倏尔笑了,双手掩面,眼泪顺着指缝流淌,肩膀不停颤抖着。 “是啊,他最珍贵的,一直是我……” 就像宋连荷说的那样,即便爱着她的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可想起他来,心里还是甜蜜的,一如初遇他时那般满满的悸动。 这些甜蜜过往,每日都拿出来缅怀一遍,她都还会嫌不够。又怎地厌弃活着呢? 这时,大夫送药过来,还在小声提醒着时间不多了。 宋连荷也晓得时间紧迫,可看到这样的鄂夫人,她突然又想放弃了。 她只是觉得,有没有问出线索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她释然一笑,说了句“我知道了”。 可直到离开,她都没有逼问一句,而是将鄂夫人的伤处理好,看着她这一碗汤药喝下去,这才安心离开。 马车等在小巷。 她跳上马车,一抬眸就看到坐在正中的男子。 周沧晏不动声色地看她,宋连荷一时心虚,轻手轻脚坐到旁边,压低视线不去看他,“呵呵,没想到王爷还在这儿等我呢。” “可有问出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宋连荷尴尬地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哪有上去就问人家夫君是怎么死的啊?这多伤人心多没礼貌啊!咱们得尊重人家……就是你得、你得先联络一下感情!这感情到位了,对方自然就知无不言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沧晏看她的眼神颇淡,疑似弯起唇角,又缓缓闭上眼睛。 “知道了。” 他一言不发的反倒让宋连荷更心虚了。 先前可是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从鄂夫人那找到线索,帮他替鄂太守洗刷冤屈,可眼下她竟没套出一点有用的讯息! 唉,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她垂头丧气地抱着膝盖窝在角落,男子睁开颜色浅淡的眸,细细看过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扩散。 将她送回客栈,周沧晏便走了。 回到客栈的宋连荷,摇身一变,又成了来自除州的孙尚香。 有老妈子和丫鬟上前,宋连荷将有钱人那一身作派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时,身侧跟上来一个小丫鬟。 “夫人怎地又饮酒了?老太太不喜欢您饮酒的……” “呵呵,我那婆婆左右不过瞧不上我,我何需在意她?不喜欢又如何?忍着!” “奴婢适才去厨房为您煲了乌鸡汤,您临睡前总是要喝上一碗的。” 宋连荷脚步一滞,随即慢慢转过身,看到身后的人她惊喜得瞪大眸眼! 竟是达溪。 达溪穿着寻常关内大户人家丫鬟的服饰,只是皮肤晒得有几分黝黑,却似草原上迎风招展的野花,漂亮,健康,富有旺盛的生命力。 宋连荷看到她难掩激动,“达溪,你怎会从遂寕来此?” “是主公吩咐的。” 回话的是玄魅。 要不是听到她的声音,宋连荷险些没认出身后的老妪竟是她! “主公说,这一路无人照顾夫人,所以特意命人护送达溪前来。” 宋连荷愣了下,算算时间,那岂不是从发现她偷偷跟随商队时就已经安排了人去接达溪? 心头涌现一丝异样,没想到他看似凡事不在意,却是细心之人。 宋连荷下意识就要挽上达溪的胳膊,她却退后一步,“夫人不可。” 看她那副严谨又端庄的模样,倒还有几分王府管家的范儿。 “是是是,不可不可。” 她提着裙子走在前,小声问:“哦对了,你若离开,王府怎么办?那个桂嬷嬷岂不是又要出来作妖?” 达溪回道:“自从少主公将程穸钿赶出府后,桂嬷嬷就规矩了许多,待我也算客气。我在府中的大小事宜,也都是她亲自教授的。想来,她应是清楚,若再有一次,少主公定是不会容她。” 宋连荷点点头,“这样便好。” 几人走到二层,走廊尽头的门倏尔开了,一袭白衣的俊逸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周君临朝宋连荷那边扫一眼,想都不想便脱口问:“夜间不安全,怎回得这么迟?” 宋连荷:“……” 总之就是挺无语的。 之前围在他身边像头瞎了眼的驴一样乱转时,怎么没见他这么关心? 宋连荷朝他微微一笑:“我、乐、意!” 说罢带着人便径直回了房。 门砰地关上。 周君临蹙眉。 身后谷哈上前,他略抬手,后者颔首,很快便消失。 回到房内,达溪好奇地问:“那人是谁?听口气像与夫人相熟?” “周君临。”宋连荷懒洋洋地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便是翎王?!” 达溪震惊,早前在遂宁城时,她见到的是易过容的周君临,所以并不认识他。 她怔怔地说:“没想到……翎王殿下竟生得这么好看……” 宋连荷亦不可否认,“倒是长得不错。” 话音刚落,身后窗户倏地“砰”一声,整扇都被震碎了…… 第265章 多谢你,未曾将我视作外人 宋连荷和达溪都吓一跳,两人怔愣着看向窗外。 窗棂上站着一只杂毛鹰隼,貌似正准备逃走,一只脚都抬了起来,翅膀也张开了,随时都要起飞。 这会窗户突然掉了下去,它看上去也很慌,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把“不是我干的”这几个字,表达得明明白白! 与此同时,刚刚跃到树上准备进行监视的谷哈也吓了一跳。 这是……被人发现了? 如今整扇窗都掉了下去,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而他同样也会暴露! 所以,他当机立断,用最快的速度跳下树离开了。 玄魅朝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淡淡瞥了眼,嘴角轻蔑上扬。 “你们……你们看到了吗?就窗户……刚才……突然就砰……轰……咣……”宋连荷指着那儿有点语无伦次。 真不是她怂! 任谁八卦八得好好的,窗户轰一声就掉了,搁谁谁不胆战啊? 达溪也一个劲点头,“嗯嗯嗯!” 那真是有点吓人! 玄魅似对这些突发状况早已见怪不怪,她淡定地走到门口,随即推门出去,“你们待在这儿,我去找店小二换一间房。” 宋连荷还站在空旷的窗前向外张望。 春风也小爪子挪着,跟她方向保持一致,同时歪着脑袋向外看。 头顶云层蔽月,四周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而此刻,一抹玄色身影,正立于他们上方的屋脊之上…… —— 宋郗兰腾地起身,“孙尚香便是……宋连荷?” 谷哈垂下头,“是。” “是她……果然是她……” 宋郗兰紧秀眉,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搅紧。 是啊,怎么会如此相像之人? 她之所以愿意相信她便是孙尚香,想来也是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放在心上的人,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她的梦魇,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会从中作梗! 就像……天生的宿敌。 “居然还真是她!看那一脸的狐媚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满月脸上的淤青还未消,此刻是愤愤不平,“奴婢就说嘛,何曾看一人这样厌恶过!原来竟是咱们将军府中那位二小姐!可她不是被掳去遂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离宗关?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定藏了龌龊心思!说不定她就是为了勾引王爷……” “满月!” 宋郗兰将她喝住,斥道:“她好歹也是宋府的小姐,哪轮得到你编排?” “是,小姐……奴婢知错。”满月垂首退到一旁,“只是小姐,您拿她当姐妹,她可未必会念着您这份情义,您就是心太善,才会一而再被她欺负!” 谷哈也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她也鄂府见了鄂夫人,就在您走后没多久。” 宋郗兰怔住,转身看他:“她为何要去那儿?” 一提及宋连荷,满月就气得直跺脚:“我的小姐啊!她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王爷啊!她定是跟踪了小姐您,知道您去找了鄂夫人,她就想要依葫芦画瓢,想要讨好王爷呢!” 谷哈也附和道:“的确极有可能。” 宋郗兰又慢慢落座。 思及白日里见到宋连荷那般做派,以及她面对周君临时的表现…… 其实这二人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 之前是她太天真,才会误以为宋连荷对周君临死了心,如果才算明白,这是以退为进,其实她对周君临一直都未死心。 如若当真如此,这才符合她认知里的宋府二小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尤其喜欢抢她这个姐姐的东西。 更何况还是爱了十几年的男子,又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这样便也说通了宋连荷为何会出现在离宗关,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潜进鄂府,定是冲着周君临来的。 所以客栈偶遇,那也是她精心设下的圈套喽! 宋郗兰想通这一切,反倒冷静淡然了。 依宋连荷的性子,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出格,反倒是之前那般猜不透她的一言一行,才是真正的令人心烦。 见她不言语,满月急道:“小姐!鄂夫人那边咱们可不能让她抢了先!” 宋郗兰敛下眸光,不紧不慢拿起桌上的茶,“不论是方便,只要能令鄂夫人开口,那便是王爷之幸。” 门外,周君临默默站在原地。 宋郗兰说的每一字,都滚烫地烙印在他心底。 同时竟也有了几分内疚。 他竟因为宋连荷…… 周君临随即摇头,不再去想脑海中的身影。 既已娶了宋郗兰,便是要一生一世都对她好,这才无愧于她的深情厚谊。 宋郗兰这等格局与胸襟,也着实令谷哈钦佩。 屋内,谷哈一抱拳,道:“王妃当真是高洁圣雅之人,谷哈佩服!” 她笑了,“谷哈,我要多谢你。” 谷哈一怔,她轻声道:“多谢你,愿意与我说这些;多谢你,未曾将我视作外人。” 谷哈脸上的表情十分动容:“王妃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此时,门突然推开。 看到进来的人,宋郗兰一怔,随即起身:“不是说还有要事吗?怎么回得这般早?” 周君临的眼神落在谷哈身上,后者耷拉着脑袋,自是知道实不该透露宋连荷的身份。 可谷哈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更不想王妃被蒙蔽! 周君临没回她的话,只是说:“明日搬去鄂府。” —— 宋连荷是早起后才得知周君临带着人搬去鄂府。 “周沧晏知道吗?” “嗯。” 一副小厮打扮的玄魅,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说?就任由周君临近水楼台?还有鄂锦堂,万一被周君临挖墙脚怎么办?他真不要了?” 相比说起这件事时的情绪冷淡的周沧晏,宋连荷明显要更急。 “前期都做了那么多努力,凭什么要将成果拱手让人?不行,我不同意!” 达溪道:“也许……少主公只是不想让你涉险。” “嗯。”还没等玄魅再点头,就听到桌上一阵“叨叨叨”的敲击声。 三人一看,是春花。 它正用喙去敲击桌面,很想说话的样子。 第266章 她管这叫低调? 宋连荷对于春花这般神出鬼没,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凑近些,环起手臂看它。 唉,这给孩子急的,就差写字了。 春花用喙啄了一会,抬头又看看她,倏尔拍起翅膀,飞到她的包袱上接着啄。 “你的意思是……跟去?” 春花不动了。 确切地说,是跟去看热闹。 宋连荷悟了。 连只鹰隼都这么积极,她又有何资格退缩? 她垂眸一笑,欣慰地看春花,“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宋连荷抬起头,刚要开口,玄魅便一口回绝:“不行。” 她知道这一定是周沧晏的意思,抿着唇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又道:“我若坚持呢?”又一手指春花,“还有它。” 春花:“……” 呵,欺负鹰不会说话是吧。 拖只鹰下水,你也好意思!! 玄魅面色不变,“主公下令,此事王妃莫要再参与了。” “你叫我王妃?”宋连荷倏尔双手掐腰,盯着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所以,你是想跟我划分阶级等级顺便再划清界限?!” “属下……” “不必解释!”宋连荷尔康手拒绝再听,春花也一晃一晃地来到她身边,腿一弯就跟母鸡抱窝似的趴下来。 玄魅皱起了眉。 能见到一向冷静的玄魅露出这般……无措的神情,倒也是新鲜。 “你自己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那日在王府,我被钟师闽带走后,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再骗我再抛下我了!可你今日,竟连我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想满足……” “……” “亏我拿你当姐妹当亲人,你就是这般对我的?” “……” “别人说不许也就罢了,可我们是什么关系?” “……” “咱们之间岂容一个擎王横加干涉?” “……” “你真的太让我……” 玄魅二话不说,果断侧过身子。 宋连荷一怔:“你这是……答应了?” 玄魅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就知道,魅姐对我最好!”宋连荷兴奋地起身,拎着包袱,斗志昂扬,中气十足:“春花!随我杀去鄂府!” “啾!!” 春花一拍翅膀,飞起便落在她肩上,小圆眼一瞪,杀气腾腾的。 达溪刚进来,一看这架势也有点蒙。 “这是要去灭谁九族啊?” 玄魅:“宋郗兰。” 一听这名字,达溪也来劲了,“那怎么能少得了奴婢呢!” 之前在遂宁城厨房搓小药丸时,达溪没少听宋连荷讲宋府的事。 宋连荷也没添油加醋,像个说书的,从来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客观全面,也不曾刻意诋毁。 可越是这样,达溪、弥姐还有大桃大莓就越是气,直骂那母女俩鸠占鹊巢就算了,竟还恬不知耻以长房嫡母自居,妄想把正牌嫡女赶出去?最后还丧尽天良地敢毁已故嫡长母的牌位?! 我呸! 三清圣人那借的脸也没这么大啊! 正因为此,达溪对宋郗兰完全没有好印象。 看着斗志昂扬的两个女人外加一只鹰隼,玄魅无奈摇头,随即也无奈地跟上。 宋连荷曾有一句口头禅——打不过就加入。 想来,便是此刻这般无力之感吧。 —— 马车来到鄂府,依旧重兵把守。 达溪不知从哪找了把匕首,紧紧抓在手中,紧张发问:“咱们要杀进去吗?” 玄魅抽出腰间短剑,挽了个剑花,“没意见。” 宋连荷看两人,叹口气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凡事要尽量低调,能苟活着,就绝不硬挺着!杀什么杀?凭她宋郗兰值得咱们博命吗?” 达溪不解:“那咱们要怎么进去啊?” “看我的。”娇俏艳丽的少女抛来一记媚眼,接着就从马车跳下去。 达溪和玄魅也赶紧跟上。 宋连荷大步走向鄂家府邸,还没等靠近呢,就有人上前警告:“内有贵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呵呵,贵人是吧?”宋连荷笑着直点,朝后退开几步,拉开了距离,下一瞬突然扯着嗓子高喊:“鄂锦堂!鄂锦堂!!你表姑婆来看你了!我侄孙锦堂在吗?!” 她这么一喊,不止将府外侍卫震住,就连身后两位也惊呆了。 达溪:“……她管这叫低调?” 玄魅此刻就是个普通的嬷嬷,只是表情太过于麻木,显得脸上的横肉更僵硬了。 她习惯性环起手臂,认真道:“没有一把火将里面的人都逼出来,那便……算是吧。” 达溪直点头,表示又学到了。 如若非得这般强行理解,也不是没道理。 宋连荷在外这么一吼,顿时引得一群侍卫将她围住:“哪里来的野女人?再不走要你狗命!” 宋连荷不管不顾,还在大声喊鄂锦堂。 “我锦堂侄孙诶!快出来救你姑婆啊!” “来人!将她拿下!” 为首一声令下,四周侍卫一窝蜂冲过来要拿人。 玄魅面色一沉,就要过去护人。 此时,一道暴喝声起:“谁敢动她!!” 接着,鄂锦堂跑了出来,顿时一阵地动山摇,期间还撞飞了两名侍卫。 鄂锦堂长得凶神恶煞似的,再加上其力大无穷,侍卫们都颇为忌惮,没人愿意与其正面交锋,全部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达溪第一次见鄂锦堂,整个都震惊了。 她在遂宁见过的勇士也算不计其数,论身形却没一个能有他这般魁得好像座屹立不倒的小山峰! 就真的好大一只!! “我的好侄孙……” 宋连荷上前便握住他的巨掌。 鄂锦堂虽然轴,但也不傻,听见她叫自己侄孙后,二话不说就扑通跪下去,“姑婆!” “乖~”宋连荷内心真是无比欣慰。 不枉被他追出二里地,这默契不是说来就来了嘛! “呃,侄孙啊,姑婆听说你府中出了这么大事,特意来看望你们母子,可这些人不让姑婆进啊……” 鄂锦堂起身,凶猛的眼神扫视一圈:“我看哪个敢!” 一阵眼神威慑后,他一把抓起宋连荷的胳膊,“姑婆,随我进去!” 宋连荷回眸朝玄魅和达溪睇个眼色,两人也立即跟了上。 侍卫头子指一人,眼神朝内一扫,后者马上禀报去了。 第267章 一书不容二毒! 要说这鄂锦堂的力气,那是真的大,拎着宋连荷的胳膊就跟拎着鸡崽子小翅膀似的,随时都能卸下来甩天上。 “掉了……掉了……胳膊要掉了……” “啊?哦哦哦。” 鄂锦堂赶紧撒开手,宋连荷揉着肩膀,看四下无人才拍了下他硬邦邦的胸口,“机灵~” 鄂锦堂不好意思地挠头。 还从来没有人夸过他机灵呢。 “有人来了。” 玄魅一声提醒,宋连荷转过头,随即挑眉。 呵,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宋郗兰带着满月一行人,朝这边大步行来。 像来拿人的气势。 宋连荷这么一盘算,她昨日扮作药童入府,怕是瞒不住了。 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向知书达理、号称全陵安闺阁在室女之典范的宋郗兰,居然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不但宋连荷愣住,就连宋郗兰自己也懵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微微泛红还在颤抖的手,她这是怎么了?! 先前在将军府,不论宋连荷多离谱,不论她对自己如何欺压,她都能从容处之,绝对不会将自己陷于被动局面。 可今日,就在见到她的那一瞬,胸口莫名多了些许戾气,待她反应过来时,巴掌已经落下了。 这一耳光打得惊到了所有人。 任谁都不会想到宋郗兰上来就会打人,满月错愕过后,便是惊喜又激动,小姐终于想通了!这等贱人就不该惯着!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耍威风! 谷哈在宋郗兰身后,亦是吃了一惊。 是奉王爷之命留守鄂府的,他听闻宋连荷乔装入府,生怕王妃吃亏这才跟来。 不承想,竟是王妃先动了手…… 与此同时,玄魅怒了。 她这边也顾不上隐藏了,身上那件老妪的袍子顷刻间便撕裂开来,露出她原本的黑衣劲装,长发高束,一条红色缎带随风高扬,泛着寒芒的短剑已然握在手中。 随即一个反手,剑刃对准宋郗兰脖颈便要扎下去—— 玄魅生了杀心。 谷哈目光一凛,一个箭步上前,用剑硬生生架开她的锋刃! 两人同样使短剑,同样擅近搏之术,如今正面对上,皆是势如狂风,不可阻挡。 可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鄂锦堂。 鄂锦堂前一刻还被宋连荷开心地夸奖着,随即便见到她被人扇了耳光,瞳孔震惊到放大,那一巴掌就像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般! 随即,他一声怒吼,声势震天! 在众人都反应不及时,他猛地冲向宋郗兰—— “啊——” 宋郗兰被吓傻了,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头顶阳光被黑影一寸寸吞噬,直到庞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 谷哈面色一变,也顾不得玄魅,回身快速掠回,将地上的人单手捞起,再施展轻功退出三丈远,“保护王妃!” 一声令下,数十侍卫上前,将宋郗兰团团围护。 “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满月也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到宋郗兰身边,“这位可是翎王王妃!王妃若有半点损伤,王爷定会来取你们狗命!” 话音落地,玄魅身影倏尔从天而降,抬手便是啪啪两记耳光—— 还不待满月回过神,鄂锦堂便横冲过来,又将她狠狠撞飞! 这二人,愣是将这数十人的包围圈冲撞散乱,谷哈咬紧牙,死死将宋郗兰护在身后:“翎王妃在此!尔等岂敢造次!” 玄魅满脸霜色,唇边一抹蔑视。 鄂锦堂鼻孔放大,喘着粗气,手中拖着一对千斤锤,什么狗屁翎王妃,他压根儿就没往脑子里装,反正惹到“姑婆”就是不行,他非手撕了不可! 眼见这二人一个施展轻功身子腾空,另一个跑起来地动山摇,一上一下竟配合相得益彰,带来充满杀意的压迫感。 谷哈心头骇然! 一个玄魅他尚且吃力,再加一个鄂锦堂,他绝无胜算! 身后宋郗兰也早就吓傻了,脸色苍白,胸口慌乱,喉咙像被死死扼住,发不出声音,冷汗津津,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谷哈心一横,短剑握紧,便是拼上一条命也要护住王妃! 玄魅与鄂锦堂瞬息便来到近前,一人挥剑,一人举锤,同时跃起身子—— “回来。” 身后,宋连荷揉着脸,骤然出声。 她声音不大,尤其在乱糟糟的环境下,本就低若蚊蝇。 可玄魅和鄂锦堂竟都听到了! 二人猛然收势。 玄魅足尖轻点,一个起跃便回到宋连荷身后。 鄂锦堂狠狠瞪了宋郗兰一眼,随即轻松扛起一双千斤锤走回来。 宋郗兰直至危险解决,方才呼出一口浊气。 一阵风吹过才惊觉,里衣早已湿透…… 谷哈也悄然松口气,却还是握紧手中的剑,挡在她身前。 宋连荷抚下脸颊,白皙无瑕的皮肤上,红色指印十分明显,可见其打得有多用力! 她抬眸看她,轻哂一笑:“宋郗兰,不装了啊?” 宋郗兰身子一震。 恐怕没人比她清楚,这一句代表什么。 在宋家、在周君临面前、在下人面前、在世人面前……宋郗兰早已习惯戴着面具,习惯到,她以为那便是自己。 直到宋连荷一而再脱离她的掌控,一而再挑衅她的底线,她才慢慢探寻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隅阴暗。 原来,她也是会妒的,也是会恨的。 这样的自己,令她感到陌生,甚至是憎恶! 可她并未拒绝。 如今,宋连荷轻飘飘的一句“不装了”,仿佛投掷过来一面镜子,彻底令她看清了一切虚妄。 宋郗兰垂眸,目光愈渐阴沉,嘴角微勾。 没有适才的慌张,声音极低:“你不也是一样……”她慢慢抬起头,眼神覆着暗色寒芒,“我是该叫你一声孙尚香小姐,还是……宋连荷?我的好妹妹?” 宋连荷一怔。 她看到了……宋郗兰头顶那道女主光环,渐渐变得一团暗沉浓雾,雾气散乱,快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不得不说,必须要说……眼前的画面怎么看都像女主黑化了! 一书不容二毒! 女主要是走了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路,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268章 姑婆绝不食言 宋连荷遭遇了穿书以来的第一个事业瓶颈。 恶毒路线让人给抢了! 非但让人给抢了,她还让人给打了!! 看着对面黑化的女主,她欲哭无泪,怎么会这么憋屈呢?! 既然大家都挑明身份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宋连荷抬手就把头上那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给扯下来,再一股脑给了达溪。 戴这些饰品压得她脖子疼。 “哎呀,认出来了啊?”宋连荷掏出丝帕,一点点抹掉口脂,“孙尚香是假,可是锦堂的姑婆却是真。” “胡说!我自小便与你一同长大住在将军府,怎不知你还有个侄孙?偏又是已故罪臣之子?宋连荷,你打的是何主意,别以为我不知!” “罪臣”二字,再次激怒鄂锦堂,他瞬间便举起千斤锤,硬是被玄魅给摁了下去。 她也想一刀刺穿这女人,不过,对方是周君临的妃,出了任何事,这笔账都是会算到主公头上的。 宋连荷都能看明白的事,玄魅又怎会不知? “你别一口一个罪臣的,欺负我大侄子身亡没法证清白是不是?”宋连荷维护鄂家之意十分明显。 这也令宋郗兰断定自己先前猜测得没错,她就是居心叵测,想要横插进自己所办之事,以此想要在周君临面前博出头! 她对周君临从来都未死心! 否则,为何要改头换面刻意勾引? 这一切,周沧擎定是知晓的,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 可笑宋连荷这个傻子,又被他人利用了。 “自小?”宋连荷嗤笑,“你和你娘先前可是一直被养在外院的,我娘过世后宋行风才敢抬你娘进门,何来你与我一同长大之说?我们林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可笑!” 宋郗兰面色阴沉,头顶那团雾气渐浓,可见她此刻心情,定是想要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宋连荷大步来到鄂锦堂跟前,“蹲下些。” 鄂锦堂虽不明白她意欲何为,却听话地扎了个马步。 宋连荷直接踩上他的膝盖,站在他的腿上,抬手揽住他的肩,居高临下地睨着宋郗兰,“你给我听清了,鄂宪旺是我远房侄子,鄂锦堂就是我远房侄孙!如今,我侄媳孤儿寡母,谁敢为难他们一家,就是与我为敌!我断不会放过!” 鄂锦堂抬起看似黝黑憨傻的一张脸,怔怔地看着她,一对茫然的双眼竟渐渐被一团金光覆盖。 在他眼里,宋连荷周身都被金灿灿的阳光环绕,像道永不磨灭的光,照亮他此刻,照亮他余生…… 宋连荷说完又从鄂锦堂腿上跳下来,昂起下巴,“侄孙,我们走。” 她便带着几人由宋郗兰面前走过。 宋郗兰一点点咬紧牙,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满月。” 满月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盯着她。” 满月也是咬牙切齿,眼神亦满是仇视,“是!” —— 鄂锦堂将宋连荷几人带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整座鄂府,也唯有这里清静。 因为无人敢靠近。 几人才刚进去,就听到汪汪汪的犬吠声。 推开院门,七八只巨型犬顿时扑过来,前爪抬起,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 达溪尖叫一声,吓得躲在门后。 鄂锦堂随即喝一声:“退下!” 这七八只犬竟都乖乖退回犬舍,逐一趴在那儿,体型庞大,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再也没靠前。 鄂锦堂训斥完,便扭过头,略带几分歉意地看达溪,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安抚了。 宋连荷是不怕狗的,相反还挺喜欢这些毛孩子,只是现代生活压力大,节奏紧张,照顾自己都费劲,哪还有空养宠物。 今日一次看到这么多狗,竟兴奋得很。 “这些都是你养的?” 见她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厌恶畏惧,鄂锦堂双眼一亮,忙不迭点头:“嗯!”然后便一一指向它们介绍道:“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 宋连荷颔首。 明白了。 “虎”是单位名称。 她失笑:“怪不得那些人不敢靠近,就算不被吓死,也会被吵死。” 见她不怕,达溪也壮着胆子靠近。 宋连荷笑她:“你在遂北还怕这些带毛的?” “小时候被吵过,所以怕。” “原来如此。” 宋连荷立即让鄂锦堂把这些毛孩子暂时拴上。 看到它们一个个被拴了起来,达溪还有点于心不忍。 这时,始终不曾开口的玄魅冷声道:“就这么放过她?” 几人回头看她,知道她指的是谁。 玄魅一字一句:“宋郗兰是王妃,你也是王妃,当众被她掌掴,你咽得下这口气,我不行。” “我也是!”达溪也气到不行,“以前总听夫人提起此人,今日一见,确实不是东西!” “嗯!”鄂锦堂也重重点头。 反观宋连荷,气定神闲的,一边逗弄那几只巨犬,一边不紧不慢道:“谁说我咽得下?我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岂是她说碰就能碰的?只是报仇也不急在一时嘛!” 玄魅狐疑地眯起双眼,倏尔问:“你做了什么?” 少女抬眸,朝她眨眨眼睛,“稍后你就知道了。” 此时,她起身,“侄孙,带我去见见侄媳妇吧。” 鄂锦堂即刻恭敬地在前带路,丝毫不觉得母子俩被她占了便宜。 还是那间偏院。 但此番他们却没见到人。 “娘!娘!我娘呢?!” 看不到母亲,鄂锦堂慌了,随即像头暴躁的公牛四处乱撞。 管家急忙赶来,解释说是夫人有些不适,再已迁去南院,由翎王妃亲自照拂,请几位放心。 鄂锦堂哪里听得了那么多,当即便要去南院寻人,结果被宋连荷一把拉回来。 “侄孙,姑婆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鄂锦堂急了,“可是娘……” “你放心,姑婆一定会救你娘,会让你们母子安然无恙!”宋连荷一字一句。 鄂锦堂望着她,双手慢慢无力落下,“锦堂相信姑婆。” 那一声“相信”,竟令宋连荷有了些许动容。 她看着他,一笑:“姑婆绝不食言!” 第269章 你可是将来要做偶像的人 宋连荷与鄂锦堂坐下,院子里没有丫鬟,只有一个小厮,看了茶后便退下了,由玄魅守在外面。 宋连荷望着他,正色道:“侄孙,如果想替你爹申冤,你就得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鄂锦堂颔首。 其实他对于爹爹的事,知之甚少。 他不爱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再就是养养狗。鄂府出事前,他还在山上逮蛐蛐呢! 不过,对于那位跟爹爹“私奔”的“姨娘”,他倒是在府中见过几次。 鄂锦堂曾问过母亲,鄂夫人三缄其口,也不许他多问。 鄂锦堂向来听母亲的话,母亲不让问他便不问。 只一件事印象颇深,便是他养的这群狗曾在府中碰到过姨娘,原本凶巴巴的巨型犬,一只只全都避开她绕道而行。回来后,二虎和四虎的鼻子便不舒服,一个劲地打喷嚏。 宋连荷听罢,狐疑道:“狗的嗅觉十分敏感,难道是对某种气味过敏才会这样?或是她身上有携带什么特殊的香料?” 香料? 鄂锦堂倏尔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她身上的味道跟华胥坊里的舞娘一样!” “华胥坊?舞娘?” 他这么一说,宋连荷也想起来了。 她去华胥坊的时候,路遇金发碧眼的阿契美人,这些美人身上的味道的确特殊。 不过…… 宋连荷眯起眼睛看鄂锦堂,“你去逛华胥坊了?” 作为大承未来的第一勇士,可不能行差踏错! “是啊!”鄂锦堂很爽快道:“去看我兄弟!他叫殳奉理,是我最好的兄弟!” “原来是这样啊~”宋连荷看他,不禁教育道:“侄孙,你要知道你的前途不可估量,定会有一番成就,是受人敬仰的英雄人物!切莫因一时贪欲留下一堆黑料~你想啊,你成了英雄,肯定会有一堆小姑娘喜欢你崇拜你,如果让她们扒出你年少时去过教坊戏院青楼之类的场所,岂不对你幻灭?既然要做人家偶像,就该起到正面作用!” 鄂锦堂似懂非懂,什么黑料“偶像”的并不明白。 不过,姑婆说的话定是没错的。 “嗯!锦堂记下了!” 说起华胥坊,宋连荷不禁也提高警惕。 那是男主的地界儿,那个叫殳奉理的与鄂锦堂交好,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既然是你的兄弟,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好啊!” 鄂锦堂又有些担心,“可是我娘她……” 宋连荷轻拍他的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东西,他们不会把你娘怎样。” 而且,周君临好歹是男主,若他清楚鄂宪旺是好官,也断不会难为他的遗孀。 两人说走就走,原本府内侍卫是不允的。 可这些在鄂锦堂这儿那都是屁话! “退开吧你!” 他左右肩膀一撞,硬生生将门卫撞下台阶,随即回身就请出宋连荷。 “嗯~乖~” 宋连荷走在前,好不威风。 可骄傲也不过维持到走近华胥坊,她就蔫了。 宋连荷站在门外,这里依旧门庭若市笑语喧哗,好一番热闹景象。 可宋连荷的脚却像生了根,挪不进半分。 鄂锦堂又从大堂折回,“姑婆?” 一靠近这个地方,有关那天的记忆就一股地塞进了脑袋里。 脸颊泛红,全身的皮肤也都变得滚烫,胸口更是扑腾扑腾得厉害。 啊啊啊!实在是太羞耻了! 被埋葬的记忆又来嚯嚯她了! “早晚都得面对。” 玄魅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宋连荷:“……” …… 二楼厢房,窗户推开,底下光景一览无余。 男子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一手端着酒杯,侧颜如冷玉般俊美,浅棕色的眸淡淡瞥向走进来的女子。 原本淡漠的目光倏尔变得犀利,身子微微放低,“脸怎么回事?” “啾啾!啾啾啾啾!啾——” 窗棂上,一只遭遇秃毛危机的鹰隼,难得激动地跳起来拍打着翅膀,每一下还都往自己脸上拍。 “哦?被人打了?”男子仅是抬抬眸,无欲无求的眸看似平淡,却总能偶尔窥见一丝阴狠。 “啾!” 好家伙,这给春花累的啊。 楼下舞台中央是一群美艳舞姬,居中是一位穿着清凉的阿契美人,赤着脚站在巨大的花鼓上,脚下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鄂锦堂带着宋连荷走进去,目不斜视的,一心就想去见他的好兄弟。 宋连荷深吸一口气,香气浓郁醉人,再加上四周活色生香的少男少女,这种环境下人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 她虽然对香料没什么研究,不过与药理应该也是相通的,不同的香料调配比会有不同成效。 就比如,可以驱虫、可以御兽,抑或催情。 “奉理!” 鄂锦堂在右侧看场找到了人。 “是锦堂兄,你怎么来了?” 宋连荷循着声音去看那人,长相白净,礼貌谦逊,瞧着斯斯文文的。 像个白面书生。 鄂锦堂站在他身边,更显其身形高大粗犷,两个人南辕北辙,很难想象他们会成为朋友。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这位是……” “我姑婆!” 鄂锦堂对于宋连荷“姑婆”这个身份,也是认得心甘情愿,向别人介绍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姑婆?” 殳奉理的目光略有几分迟疑。 “呵呵,殳公子真是客气~不过,你既是锦堂的兄弟,叫我一声姑婆倒也是应该。” 殳奉理一怔,没想到她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占了自己便宜。 鄂锦堂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他可清楚得很! 他抿抿唇,笑了笑:“姑婆。” 宋连荷貌似是认孙子认上了瘾,端着架子微微一笑:“乖孙。” 殳奉理的表情略微变下,侧过身便岔开话题,“锦堂今日找我有何事?” “来向你寻一人。” “何人?” 鄂锦堂招来小厮,要了纸笔。 三两下便勾勒出一幅人像,他满意地瞧着,“就是她!” 宋连荷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也跟着凑上前看…… “这是……成了精的卤蛋?” 殳奉理同样摇头失笑:“锦堂兄这要我如何寻人?” “看不出来吗?这多好辨认啊!”鄂锦堂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要不然我再画一幅?” “这……几位还没用膳吧?” “啊,没呢!有什么好推荐啊?” 殳奉理实在不想对着一颗长了鼻子和眼睛的蛋去寻人,聂辞也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巧了,刚到一批鲜美鲈鱼。” “那可一定要尝鲜!” 第270章 你家少爷啊,是大人了呢 二楼厢房内,宋连荷招手叫来鄂锦堂,低语几句。 “哦。” 鄂锦堂转身就出去了。 “魅姐,你跟上这傻小子。” “嗯。” 厢房内只剩下宋连荷和达溪。 达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站在窗前朝下看。 “这里真的好热闹啊!还有那个站在鼓上跳舞的姑娘,长得也太美了吧!” “呵,各花入各眼,在我看来,溪溪就是漂亮姑娘!” 达溪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夫人又拿我逗乐了~” 这时殳奉理推门进来,“怎么不见锦堂兄?” “哦,他觉得这里闷得慌,想四处转转。” “怎可让他一个人?我去陪他……” 殳奉理要走,宋连荷直接起身拦住他:“都那么大人了,又丢不了!正好,你来陪姑婆喝几杯!” “呃……好。” 殳奉理低下眼眸,掩去那里精芒,落座后便端起酒来敬。 “奉理敬……姑婆一杯。” “呵呵,乖。” 宋连荷仰头一饮而尽。 殳奉理见状,也空了杯。 “奉理再敬姑婆。” “来!” “敬姑婆。” “干!” 达溪在一边皱起眉,这哪是喝酒啊,这是想要灌醉夫人! 宋连荷好像浑然未觉,反而说道:“这碗也太小了,喝着没意思,不如换大点的怎么样?” 殳奉理一怔,眸光眯紧,咬咬牙应道:“奉理悉听尊便。” 接着,就见宋连荷直接抓起酒坛…… 殳奉理震惊在当场,难以置信地看她。 一坛酒很快下肚,宋连荷放下空坛,直接用袖子抹抹嘴巴,朝他努嘴,“该你了。” 殳奉理此刻的表情着实是丰富,他看看宋连荷又看看面前的酒,最后一咬牙,抓起来就是咕咚咕咚一通喝。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殳奉理就彻底趴在桌上,嘴里含糊地说着:“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反观宋连荷,神清气爽,气定神闲,一手撑着脸颊嗤笑一声道:“就这点酒量还想灌醉你姑奶奶?” “夫人,这解酒丸也太好用了吧!” “回头送你几颗防身用。” “谢夫人!” 达溪又看倒在桌上的人,“他怎么办?” “这人古怪得很,先绑起来。” 华胥坊是男主的暗桩,这里自然都是他的人。 她可不信殳奉理是真的与鄂锦堂一见如故,当他看到鄂锦堂突然出现在这里时的眼神,就是一种脱离了掌控的诧异。 姨娘、华胥坊、殳奉理……这三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找不到那位姨娘,那就从殳奉理这里下手! 宋连荷不爱动脑子,再复杂的事便不愿多想,反正先给绑了就对了。 “好!” 达溪也是什么都不问,让给绑那就绑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呢?” “带走!” “带走?” 达溪一脸错愕,“可……可我们要怎么带走一个大活人啊?” 正说着呢,玄魅进来了。 “暂时没有发现。” “没事。”宋连荷朝她招手,“你来得正好,给他变变装。” 一盏茶的工夫,几人就离开了包厢。 鄂锦堂像座行走的小山,走在哪都是引人注目。 他肩上扛了个女人,身材比普通女子要来得高大些,可与他相比,身子骨亦是细如枝条。 旁边看客都是调笑。有人打趣,恐怕也只有这种人高马大的才能受得住…… 此刻,华胥坊顶层阁楼。 臻娘淡漠地看着离开的一行人。 回到鄂府,鄂锦堂背着身上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进门。 管家见状便问:“少爷,这是……” 宋连荷适时上前:“呵呵,你家少爷啊,是大人了呢~” 管家一怔,顿时反应过来,“是是是。” 直到几人回到小院,门砰地落锁。 鄂锦堂将肩上的人放下,赫然露出殳奉理白净的脸,只是被描眉画眼的,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姑婆,这……” “锦堂啊,你先回屋,姑婆有话要问你这兄弟。” “可是……” 宋连荷朝达溪那看一眼,后者立即上前:“鄂少爷,想不想吃桃花酥?” 鄂锦堂瞪圆双眼:“想!” “走吧,奴婢带您去吃。” 带走了鄂锦堂,宋连荷才一撸袖子,“魅姐,干活了。” “嗯。” 玄魅将殳奉理绑到了树上,宋连荷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支鼻烟壶,“给他闻闻。” 玄魅拔掉塞子,朝他鼻下这么一放,殳奉理就像打了鸡血,猛地睁开眼睛。 “呵呵,醒了?” “这是……你……”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殳奉理一下子慌了,“姑婆这是何意?” “装,再接着装。” 玄魅端来一把椅子,宋连荷落座,“来,说说吧,你接近我侄孙意欲何为?” “我与锦堂兄一见如故,我欣赏他的英雄豪情……” 宋连荷不耐皱眉,侧眸看玄魅:“教教他怎么跟长辈说话。” 玄魅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短剑便上前。 殳奉理面色一变,被绑在树后的双手捏成拳。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玄魅来到他面前,短剑比画了几下,突然又回头看宋连荷:“切哪?耳朵还是鼻子?或者,把舌头割了。” 殳奉理:“……” “唉!魅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这么残忍!你让人家怎么见人?就算要切,那也得切个看不见的地方才行!” 宋连荷说着就朝男人腰下瞄了一眼。 “懂了。” 玄魅也不带害羞的,上前就去脱男人的裤子。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 殳奉理又气又恼,脸涨得通红,凭他的内力,随时都有可能挣脱绳索。 可一旦如此那便等于是暴露了自己! 他很清楚面前的女人是擎王妃,一旦暴露,翎王那边又不好交差…… 殳奉理眼神阴毒地盯着宋连荷,如今已是悔恨不已,早知如此,那日就应该直接下毒毒死她! 玄魅这儿没什么男女大防一说,撩开他的衣摆,剑就抵上了…… 殳奉理的裤子已经被褪下,此刻贴上冰冷的剑身,脸已由红到紫,双眼赤红,眸中似要喷火。 就在玄魅的剑要往下切时,他彻底爆发,凭借内力倏地挣开身上的绳子,怒吼一声:“宋连荷!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271章 宋连荷,你个毒妇! 宋连荷着实是被他这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所震慑。 她坐在椅子上,手慢慢搭上眼帘,眯起眼睛,目光一寸寸下移,朝殳奉理不停被风吹掀的衣摆看过去…… 殳奉理恼羞成怒:“纳命来!” 宋连荷一惊,身子朝后仰。 “魅姐!” 话落,玄魅便已近身,持剑挡在她身前。 殳奉理气极,不顾一切地与她拼命! 危险解除,宋连荷小手拍拍胸口,看到魅姐在前方冲锋陷阵,她自是不能闲着。 于是,她清清喉咙,手圈在唇边就喊:“快来抓变态啊!变态没穿裤子!!” 殳奉理脸色一变,扭头红着眼睛瞪她,恨得咬牙切齿。 “我杀了你!” 玄魅岂会轻易放过他?手中短剑被她使得出神入化,好似一条灵蛇缠绕。 宋连荷这一喊非同小可,管家这边带着人便冲了进来! “哪呢?哪呢?” “在那!” 宋连荷手一指,管家便指挥家丁挥着棍棒就上。 殳奉理对付一个玄魅就已是力不从心,这些棍棒砸下来,他渐渐难以招架。 腿弯倏尔被一棍敲中,他顿时跪在地上,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棍棒挥下来—— 玄魅退出圈子,与宋连荷抱臂站在圈外观看。 听到身边女子嘀咕一句,“也不是很雄壮嘛~” 毕竟,她见过更伟岸的。 玄魅侧头看她,宋连荷脸一红,还是不好意思地抬手掩面。 院外,有人经过。 “发生何事了?” 周君临一眼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 谷哈回道:“听说闯入一名登徒子。” 周君临皱眉,再去看宋连荷,此刻她正掩面好似羞愤,他眸光骤冷,“此等宵小,死不足惜。” 谷哈:“是。” 他回眸,走了几步又问:“找到奉理了吗?” “还没有。”谷哈回道:“去问过了臻娘,她说未见他离开过华胥坊,亦不曾有可疑之人出现。” 周君临冷峻的面容微微现出一丝躁意:“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再派人去找!” “是!” —— 偏院柴房外,大虎二虎等八只巨型犬分别趴在四周,两耳竖起,时不时警惕看向四周。 柴房内,待玄魅将殳奉理提到宋连荷面前,他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宋连荷双手托腮,睁着一双无辜的眸看他,“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殳奉理从未如此恨过一人,尤其还是个女人!他虽是翎王暗卫,却也是通晓君子之道的。只不过这一切风度在宋连荷这通通失效,他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对上他凶恶至极的眼神,宋连荷却是一笑:“我知道你是翎王殿下的人。” 殳奉理一惊,眼神逐生警惕,盯紧她一言不发。 “我也知道,整座华胥坊都是你们的老巢……呃,有点难听了,那就是窝点、据点、暗桩……随便什么好了,总之,你是为他做事的。” 玄魅抬眸,扫一眼旁边的女子。 诧异她竟连这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位失踪的姨娘,是你们华胥坊的人,鄂宪旺的死或许与你们有关。你们想从他身上得到某样东西……”宋连荷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着殳奉理的反应,“只不过,东西没有拿到,那他的妻儿自然就成了你们接触的对象……” 殳奉理的神情已由憎恶到平静,最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殳奉理倏然冷笑,“擎王妃既然这么厉害,不如,继续猜猜看。” 宋连荷斜睨他,点头:“嗯,看来你对我了解得还不够全面。” 她直接拿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从里面倒出一堆瓶瓶罐罐,“这个,吃下后能够让你从此再不能人道!堪称清心寡欲之良药!” 殳奉理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又拿起一瓶,“此乃绝情丹。顾名思义,就是让你忘情绝爱!你若没有喜欢之人尚好,若是有了,那便看她一眼便心痛一次,看一眼,痛一次……直到你最后痛不欲生失心成魔,要嘛杀了自己要嘛杀了她,再不然,先杀她再自杀,总归有自己的死法。” 看到殳奉理眼神变化,愤怒之中掩不住一丝惊恐…… 宋连荷一笑:“要不,就吃这个绝情丹吧,药性温和,入口即化,口感是真不错!” 玄魅接过她手中丹药,上前就掰开殳奉理的嘴。 “喂过药后,再把他送回去。” “嗯。” 殳奉理被捆得结实,死死咬住嘴巴,玄魅皱眉,直接咔嚓一下,就将他的下巴给卸了…… 宋连荷:“……” 论心狠手辣,魅姐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就在药丸即将被送进去时,宋连荷懒洋洋出声:“我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玄魅闻言,又捏住他的下巴,咔吧一下又接了回去。 宋连荷:“……” 岂止是需要天赋,还要有过硬的技术。 殳奉理这边能开口,第一句便是咒骂:“你个毒妇!!” 宋连荷微微一笑,突然问:“有心仪之人了?” 殳奉理只是愤怒地瞪她。 “那就好办了。”宋连荷将小挎包收拾好,重新背在身上,独留手中那瓶绝情丹,“它能带我找到你喜欢的人。” “不许你碰她!” 看着男人目眦尽裂,宋连荷倾身向前,一字一句:“那就告诉我,你们在找什么?” —— 从柴房出来,宋连荷伸了个懒腰。 严刑逼供这种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那几只狗狗都跟她混熟了,见她出来就都摇着尾巴围了过来。 “乖乖乖~待会给你们鸡腿吃!” 这时,玄魅一边擦着剑上的血,一边走出来。 “都搞定了?” “嗯。” 宋连荷笑,“要不说还得是我魅姐!做事就是有效率!” 玄魅看她,“确定要把他送回去?” “要送,把他放在鄂府也不合适,还不如哪来的送哪去!”宋连荷自信道:“他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本身就值得怀疑,倘若事发,依着周君临那多疑的性子,不怀疑他才怪!他就算不为那姑娘,为了自保也不会主动暴露的!再说了,你在他身上留有印记,也不怕他倒戈。” 玄魅颔首。 “哦对了,刚才的事就劳你代为传个话?” 玄魅敛眸:“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 宋连荷也头疼:“可我上哪找他啊?” 第272章 那我还是你的王妃呢! 明月悬,夜寂寥。 这一整日着实是宋连荷折腾累了,可她躺在榻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前世过得不算太平,糟心的事不少,长大一些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是需要拼尽全力争取的,所以她过得很辛苦。 但她就有一点好,那就是天大的事都要在睡前让路,睡眠质量很好,除了吃撑喝多这种情况,鲜少有睡不着的时候。 想来想去,还是因着睡着玄魅与她说的话。 她告诉宋连荷,主公若想要见她自会回来,不用她去找,说不定,今夜便会现身……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居然直接害得她失眠了! 简直就是罪无可赦啊! 但她更气的是自己,回来就回来呗!大半夜的吓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在嗣王府时也是这样,悄悄地来,匆匆地回。 实在睡不着,她翻身坐在榻上,幽幽叹声气:“唉……” 她赤着脚走下来,也没点灯,径直走到桌前倒杯水。 一边叉着腰一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后让月光倾斜进来。 略一估摸下时辰,她挑挑眉,倚在窗边默默地听着…… 终于,一声尖叫响彻鄂府上空,在寂静的夜尤为凄厉。 宋连荷微微一笑,摇晃着手中的杯子,再滋啦品一口咂摸下嘴,喝出了史前红酒的气质。 “蛇!蛇!!” “啊!!好多蛇!” “来人!快来人啊!!” 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呼救声,仿佛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宋连荷舒坦得眯起眼睛。 这个失眠的夜晚,还不算太糟糕。 “这乱子是你惹的?” 黑漆漆的房中,骤然出现的低沉男声,吓得宋连荷好悬没把手中的杯子祭出去! 她慌乱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眸瞪得溜圆,竟看到坐在榻上的高大身影。 “你……” 她是有心理准备……又或者说是有那么一丝期待过他会突然出现! 可现实是她真的有被吓到! “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好不好?”她抚着胸口,那里一下又一下高高耸起。 尽管外面是兵荒马乱,屋内却是一片诡谲的静默。 他不说话,宋连荷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只有一日未见,但眼下这尴尬来得着实是诡异,她站在那儿像犯错挨罚的小学生,手都不晓得搁哪好了,脚趾活泼得像猫爪,时而展开又紧紧抠抓着地面。 隔着帷幔,男子的脸影影绰绰,隐约能看到其硬朗的轮廓,健硕的身形。 突然,他站起身,掀开帷幔走出来。 随着他脚步逼近,宋连荷竟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脸颊也飞快红了起来,呼吸也不受控地紊乱。 周沧晏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像微凉的木质清香夹杂着一丝铁锈,这是常年征战沙场浸透的血腥气,是迎着瑟瑟的寒意洒下的炙热滚烫的鲜血…… 以前会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太冷,不敢靠近。 可经过那一夜后,她就像沾染了某种难以启齿的怪癖,哪怕只是嗅到他的气息都会乱了心神。 唉,说起来都要怪自己没交过男朋友,才会被他搅得心神不宁。 换个角度想,不就是睡一觉嘛,又没少块肉的,有什么好在意嘛! 严格说起来,她也是睡过两个男人的情场老手了,岂能落了下乘? 重新打起精神鼓足勇气,她清清喉咙开口,“呃,王爷……” 突然,身子腾空,竟被周沧晏拦腰抱起! “周沧晏!你干嘛呀?” 她怕摔,下意识搂紧他。 男人径直将她抱到榻上,眉头微微拧着,浅棕的眸子警告般瞥过她:“下次不许不穿鞋子乱跑。” 宋连荷一愣,竟是因为此? 外面已经是人仰马翻,不时能听到“蛇蛇蛇”的尖叫。 周沧晏朝窗外看去:“还不知道你有这御兽的本事呢。” 他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夸奖。 宋连荷低声道:“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只要掌握其规律,这也没有多难。” 当然,必要的手段也是要上的。 比如从蛙鼠或鲜鱼内脏、某些中药中提取的动物蛋白,经过分解、浓缩晾晒等加工成动物溶浆蛋白,这东西有极强的腥味,人类对这气味不太敏感,但对各类蛇却有着极强的诱食性。 她不过趁机给宋郗兰身上放了一颗,就能让拥有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就因为她今日动手打了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周沧晏的侧颜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另一侧则映在皎洁的月光下,忽明忽暗的一张脸,就像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宋连荷也没想那么多,冷笑道:“她这一巴掌,我势必不会白挨!白天没还回去,是因为这儿是鄂府,你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因为我乱了你的计划。” 报仇这种事,没有时间先后顺序。 周沧晏挑眉,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随即又扯下唇角,声音有几分慵懒:“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怕周君临为了她找你算账?宋郗兰可是他的王妃。” 宋连荷瞪起眼睛:“那我还是你的王妃呢!堂堂擎王殿下是我夫君,我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他又岂会坐视不理?那不是在打他的脸嘛!” 她说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可说话时,眼神却是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她一口一个“夫君”叫得理直气壮,带了点撒娇的口吻,再加上灵动的眸,看得人心头痒痒的。 周沧晏微微敛下眸,倏尔起身:“待在房间里。” “诶你去……” 眨眼间,人已然翻出窗外。 “……干嘛?” 宋连荷坐在那愣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一声“啾啾”,她才发现站在窗户上的春花。 它此刻格外兴奋,显得有点躁动,翅膀扑腾地拍着,还不小心拍掉两根毛。 见宋连荷没过来,还扭头又“啾”一声,小脑袋一个劲地往外侧晃。 宋连荷被它招呼得没辙了,“来了来了。” 这回她套上了鞋子,懒洋洋地走过去:“这都小场面,有什么好看的?既是跟在我身边的,那眼界自要开阔……” 就在她过去时,她愣住了—— 第273章 呵,还挺体贴的嘛 宋连荷来到窗前时,刚好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跃起立于屋脊之上,在他腋下夹着一名女子。 “那是……那是……” “啾啾~” “你有王爷?!” “啾!” 春花居然眯了眯圆滚滚的小眼睛,显然是与有荣焉,好像在说:看,它家王爷把一名女子挟持到了屋顶! 接着,侍卫们冲到 满月更是发出尖锐慌乱的叫声:“快把王妃放下来!” 宋连荷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他挟持宋郗兰做什么? 原文也没这桥段啊! 因着两人女主和反派的身份,宋连荷情不自禁开始脑补一场“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殿堂级别的狗血剧情! 毕竟,从她穿书至今,周沧晏和女主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接触过,还何谈感情拉扯? 若是按原书路线,周沧晏早该春心萌动了! 所以两人极有可能通过这一次,误打误撞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正想着呢,只听一片尖叫声,宋连荷赶紧去看,只见宋郗兰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周沧晏直接从楼上扔进了下方池塘…… 扑通一声。 宋郗兰跌进水中。 这一切的变化太快,宋连荷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张大的嘴巴,就见周沧晏也跟着一跃而下。 宋连荷的脑袋飞速转动,这是女主光环发挥了作用,他在扔下她后就立马后悔了吧?所以想要跟着跳下去救她! 如果是这样,那倒也符合后期人物设定。 只是……现实永远出人意料。 周沧晏的确是把人捞了下来,周郗兰浑身湿透了,还在打着哆嗦,人也受到了惊吓。 男人高大的身形在月光下愈渐清晰,穿着黑衣脸上罩着银色面具…… 宋连荷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他的外形轮廓和那个破庙里的男人那么像? 她在二楼,朝水糖边看过去距离有点远,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知道他应是易了容的,看宋郗兰的反应便知,她并不认得他。 宋郗兰全身的衣服湿透了,紧紧的粘在身上,她张着双臂紧紧搂住自己。 这个年代对女子还是十分苛刻的,不能被除夫君以外的人看见身体,哪怕是此刻情况紧急,名节也胜过一切。若是被哪家男子瞧见了这副模样,若不嫁与对方那就得自行了断。 “王妃!” 侍卫们追了过来。 宋郗兰脸色变得煞白,手足无措地搂紧自己,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鄂府的设计是以水为中心,四周别院环绕池塘而建,只要推开窗户便能欣赏到池塘景色,尤其是夏日初临,水中荷花盛开,在这地势偏僻的离宗关,也是一道难得的美景。 此刻,宋连荷便站在窗前,跟春花一起将宋郗兰的窘迫尽收眼底。 哪怕侍卫已然逼近,一身玄衣脸罩面具的男子,亦似松柏一般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睨着无措的女子。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有数不清的人正朝这里赶来,宋郗兰惶恐地看向四周,然后慢慢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助地望向周沧晏,声音颤抖着,“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沧晏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神情微微怔忪。 “王妃在这里!” 有人喊了一声。 此处已是避无可避,宋郗兰绝望地闭上双眼。 就在这时,一件黑色披风倏尔罩下。 宋郗兰错愕地僵在原处。 披风还带着男子的体温,罩住她湿透的身体,像个小小的坚固的堡垒,将她与世隔绝。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应是男子与侍卫动起了手。 宋郗兰揪紧身上的披风,脑中混沌的一片。 而宋连荷同样是揪紧手中的鹰隼。 “啾啾!!” “啾——” 春花拍打着翅膀抗议,宋连荷却充耳不闻,双手无意识揪着它脑袋上并不富裕的几根毛。 呵,还挺体贴嘛~ 她都不知道,周沧晏还是个绅士咧~ 呵呵,棒棒哒! 反派依照原剧情对女主动心,挺好的呀,没准原剧情走完,她就能回到原来的时空继续做她的销冠! 躺在自己买的大房子里,吹着空调吃着冷饮刷着视频…… 不知道有多惬意呢! 可就在她忍不住又薅掉春花一根毛时,她倏地又瞪大双眼,只见周沧晏在解决掉那些碍手碍脚的侍卫后,二话不说,拎起宋郗兰又给扔进了池子里…… 宋连荷惊呆了。 又又扔进水里了? 他——他这是—— 在替她出气吗? 白日宋郗兰打了她一耳光,夜里他便让宋郗兰在所有下人面前出了丑…… 宋连荷抿住唇,越想越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侧过身靠在墙上,手有一下没有一下抚着春花的脑袋,春花早就两眼无神,翅膀耷拉着,你爱咋咋地吧! 不愧是周沧晏,做事从来都不按章法走,真是任性~ 她低下头,肩膀耸动,实在是抑制不住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耳边骤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她,她忙扭头,看到周沧晏已自窗外翻进,站在她身边,快要高出她一头。 男人脸上的面罩早已取下,露出一张惊艳得过分的脸。眼神亦是淡漠凉薄,无喜无悲。 可就是这么阴晴不定的男人,只朝她这边淡淡投来一瞥,宋连荷的胸口就怦怦直跳。 “你……你去教训宋郗兰了?”她努力克制,别让自己有点嘚瑟的心情表现得太明显。 周沧晏看她一眼,“不是你说的,欺负你,就等于是在打本王的脸。” “可是……她是名女子~” 宋连荷是想问问他,对她就没有一丝丝怜香惜玉吗? 周沧晏想起那对无助的湿漉漉的眼睛,略一沉吟,再对上眼前这双带着笑意的灵动眼眸,倏尔觉得顺眼得多了。 “那又如何?不过都是欺负你的人罢了,都一样教训,哪还有什么男子和女子之分?” 宋连荷努力抿紧唇,低眸偷笑,身子扭来扭去的,“哦~” 要说反派哪里好,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从不会被世俗的道德枷锁绑架!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敢伤我狗,要你们狗命! 周沧晏倏尔抬起目光。 “进来。” 门推开,是玄魅。 宋连荷一见她便上前询问:“鄂夫人呢?” “鄂夫人被送到了绸缎庄。” “呼~那就好。” 周沧晏倚靠在窗前,侧眸望向窗外。 不带任何情绪时的他,慵懒又随性,却总带着一股阴狠的威慑力。 他朝宋连荷的方向斜睨一眼,眸中有丝意外,旋即又是了然。 他原本以为她惹出这乱子只为出气,谁又曾想,竟是为了鄂夫人…… “还有。”玄魅朝周沧晏禀道:“翎王回来了。” —— 被宋连荷和周沧晏这么一通闹,周君临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宋郗兰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低头埋着脸颊,好像还没有从先前的惊吓中恢复,身子不停地抖。 “郗兰!” 宋郗兰一震,慢慢抬起头,双眸瞬间有了光彩,可下一瞬眼泪也跟着涌出来,鼻头哭得红通通的。 “君临……” “没事,本王回来了。” 周君临上前,将她搂进怀里。 “君临!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我……” 宋郗兰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哭成了泪人。 周君临的眉头紧锁,抬头看向满月,“怎么回事?” 他只知宋郗兰这边出了事,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满月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您可得给王妃做主啊!” 接着,她便将府中突然涌现大量的蛇,还有宋郗兰被人推下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王爷,王妃素来与人为善,世人无不称颂,她又怎会与人结怨?唯有一个宋连荷!她处处与王妃作对,在将军府时便嫉妒王妃,事事为难于她,这些王爷您也都是知道的。如今,王妃到了这离宗关,宋连荷竟也跟了来!还乔装打扮,隐匿身份,其心可疑!今日她被王妃拆穿,便怀恨在心,可谁曾想到她会这般歹毒,竟用蛇来吓王妃,还两次推王妃入水……王爷!求您为王妃讨回一个公道啊!她这是想要害死王妃啊!” 说完她便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宋郗兰闭上眼睛,已是泣不成声。 周君临面色阴沉着,腾地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他带着谷哈才刚刚靠近鄂锦堂的别院,顿时响起一阵犬吠。 八只巨犬拼命地扯着铁链,个个亮出尖锐的犬齿,凶猛异常。 “王爷,小心!” 谷哈挡在他身前,周君临眯起黑眸,本就心情不爽,此刻对这些畜生更是厌恶至极! “谷哈。杀了。” “是!” 谷哈拔出短剑,朝着领头那只便去了—— “谁敢伤我大虎!!” 鄂锦堂拎着两把千斤锤噌噌噌跑出来,大吼一声便挡在院门前。 周君临已了解过鄂锦堂的能耐,对他着实是惜才,若能为他所用,必是一员猛将! 所以,他待鄂锦堂的态度便温和许多。 “鄂公子,本王有事要见连荷。” “敢伤我狗!我要你们狗命!!” 鄂锦堂压根就不听,一双眼睛赤红着,挥着双锤就朝两人砸去—— “王爷退后!” 谷哈一马当先,跃起身便踢向鄂锦堂的胸口! 鄂锦堂身材高大,力道够大却不够灵巧,更别提是面对像谷哈这样的高手了,登时就被踢倒,摔在地上。 谷哈正要上前之际,耳根微微耸动,只听“咻”的一声,一道暗器直朝面门射来!他果断持剑劈开,随即第一时间退回到周君临身侧,保护他的安全。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所谓暗器不过就是一片树叶…… 谷哈面色微微变了。 “谁敢动我侄孙!!” 一声娇喝骤响。 周君临敛着双手,背脊挺直地站在原地,一双清凛的眸盯着前方。 宋连荷一阵风似的跑出来,达溪在后面追着。 “夫人慢点~” 宋连荷身着中衣,仅披着白色长衫,长发披散着,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精致。 远远跑过来,好似坠落凡尘的小仙女。 周君临的视线毫无预警地再次被吸引,直到她跑近,看到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鄂锦堂,气得她小脸涨得通红,抬头便瞪向对面男子,一字一句:“周君临,你未免欺人太甚!” 不装了! 都不装了! 事已至此,那便都撕破脸好了! 周君临的目光紧紧攫住她,不受控地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你为何要那样做?郗兰是你的亲姐姐!可你却当众恐吓她、羞辱她!你……你真的让本王太失望了!” 宋连荷就猜到他会来兴师问罪,她全然不在意,嘲讽一笑:“姐姐?什么样的姐姐?当众给我一耳光的姐姐?” 周君临一怔,狐疑看她。 显然他还不知情。 也是,以他的心思缜密,定是还没来得及调查真相便急匆匆赶来替宋郗兰出气了。 同时,在他内心深处,也对她能做出这种事来深信不疑。 “周君临,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有仇必报。宋郗兰打我一巴掌,我定会还她十巴掌!只不过,我人美心善,就用蛇吓吓她算了!” 男子好看的下颌弧线慢慢绷紧,眼神也愈渐深邃,就这么看着她,倏尔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话语中隐约充斥着一丝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无力感。 “翎王殿下怕是想多了。”宋连荷嗤笑道:“我此行来离宗关,就是想看看我好大孙儿!怎料鄂府发生这样的事,在鄂宪旺未洗清嫌疑前,我怕受牵连才乔装掩饰身份!请问翎王,我乔装来此,这不违反大承律例吧!” 明知她是在狡辩,可周君临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 “还有,依着规矩,翎王妃该尊称我一声‘皇婶’吧?我一个做长辈的教训以下犯上的晚辈,又有何不可?这事就算是到圣上面前掰扯,我也是不怕的!何须翎王大半夜地过来兴师问罪?” 周君临紧抿双唇,这声“皇婶”令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偏偏她说的又是实情,容不得驳斥。 他磨了磨槽牙,冷笑道:“皇婶在此,那皇叔也该是来了吧。” 抬眸,朝院落深处望去,“何不请皇叔出来见见。” 第275章 她在气他不遵守承诺吗? 宋连荷自是不会让周沧晏暴露的,她既然决定了要抱紧反派的大腿在这世界安稳度日,自然要帮他。 她头一昂,面色微冷:“你叔儿没来,你婶儿在这呢!有什么事,找你婶儿也是一样。” 周君临目光一沉,拳头握紧,“你就那么想为他出头?” 她哼笑一声:“你能替宋郗兰出头,我为什么不行?” 周君临皱眉,说来说去,她还是在意啊。 依着她原本跋扈的个性,与宋郗兰发生冲突后,自会想方设法报复回来。 可放蛇还有让人将她扔下水,这未免就太过了。 他若此次不让她知道错,那么日后必会变本加厉。 “此事,你要向郗兰道歉。” “行啊,你让她在我面前磕个头认错,我就向她道歉。” 周君临难以置信地看她,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在遂寕城时……” 宋连荷下巴微抬:“怎样?” “……” 周君临再没继续说。 他在遂寕城时可是顶着“甚无”公子的身份与她接触的,也正因为此,她才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表露情感吧。 如今,他若贸然承认,只会让她误会他别有居心。 故此,周君临隐忍着才没说。 他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同时也没忘了正事。 “皇叔也随你一起进了离关宗吧?本王与他也有段时日没见了,不如请他出来聊聊好了。” 周沧晏此时此刻,应是跟随大军回城,万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宋连荷当然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所以就略显几分烦躁道:“他为何要在这?他有军令在身,自是要回陵安城复命。” 周君临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步步紧逼,“那你又为何在此?” “我说过我是来看我侄孙的!” “需要乔装?” 宋连荷十分厌恶他质问的语气,“乔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开不想见的人!” 所谓不想见的人,就请自行对号入座吧。 “只是这样?” 周君临又靠近了些,他有多久没在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看见昔日对他的情意了。可不论他是否承认自己会怀疑,宋连荷成了擎王妃,已是不争事实。 “当然!” 面对男主的强大威慑,宋连荷会不自觉示弱。 这该死的奴性意识! 她绝对有理由怀疑,因为男主有主角光环加持,以至于其他配角都没法正面刚。 果然,在书里的世界,有的人也是一出生就在罗马。 可她来自骨子里的回避意识,在周君临这里却被错误理解成了她因“爱而不得”所产生的自卑胆怯。 这令他瞬间有几分心疼。 “连荷,你知道的,本王……” 他伸手要去触碰她的脸。 可他的手还没碰上呢,一片树叶夹着凌厉的风势朝着他飞驰而至! 谷哈要上前,突然就被玄魅给拦住路。 周君临一拢眉,立即退开,树叶好似一柄锋刃,擦身而过时割破了他的衣摆布料。 周君临低下头,视线朝那瞟过,勾起唇角溢出冷笑。 “呵呵,真是好内力!想不到这里还有卧虎藏龙之辈!”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周沧晏吧?! 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不是告诉他不要出来的嘛! 她赶紧扭头去看,果然自阴影处慢慢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紫衫,彰显张扬艳丽,衣衫前襟敞着,容貌稍有逊色的都无法驾驭这么高调显眼的衣衫。 好在此人面容不错,尤其一双眼睛,勾魂摄魄魄,妖冶又诡异。 出来的人正是白日里陪在宋连荷身边那个俊俏“面首”。 宋连荷稍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就算是放下了。 还好,还知道易容。 只要周沧晏不以真面目示人,哪怕周君临已是心知肚明,也不会拿他怎样,锅也别想甩一口! 周沧晏来到她身侧,看了她一眼,径自脱下长衫披在她身上。 “王妃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晚上风凉,莫要着凉才是。” 宋连荷被他惊得一愣一愣的。 这般温柔体贴,有谁能想到,会是大名鼎鼎的“天杀斩”? 不过,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男子这张脸是真的好看,轮廓明朗,眼窝很深,眼皮很薄有些深陷,鼻梁又高又直,双唇微抿着。虽是易了容,可怎么看都有周沧晏的影子。 此刻,男子眼眸放低,口吻慵懒,帮她穿长外衫时的动作放轻,仿佛她是什么被他看重的珍宝。 宋连荷有点晃神,怔怔地看着他,垂下头时脸颊不由得一红。 生怕泄漏了情绪似的,她悄悄捏紧双手,可两人离得这么近,呼吸间都是彼此的痴缠,她一下子更慌了。 “我、我知道了。”她急忙说道,然后就抓紧衣襟,披着他过长的外衫,乖乖站在他身边。 周君临亲眼看到之前还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一下子就变得温柔乖巧,是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模样,一时间心绪难言,胸口憋了口气似的。 以前的宋连荷总喜欢黏着他,虽然也会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却不曾有过这种羞涩的慌乱无措,像是面对真正心仪之人的少女…… 在这个男人出现后,宋连荷的眼睛里便再也不曾有过他! 周君临压低犀利的眼神,敛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 他尚且记得,她在遂宁城时的情深义重!若不是事出从急,他被强行带走,他定是要带她离开的! 可如今她这反应,是故意在气他的吗?气他没有遵守承诺? 周君临想到这儿,胸口那股烦闷总算有所舒缓。 思及再次见面时,他当着她的面维护郗兰,她定是心里不好受了吧…… 周君临看向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毕竟是真心爱慕自己的姑娘,他太过苛责倒显得不近人情。 周沧晏抬眸,刚好捕捉到他落在宋连荷身上的视线,淡淡的目光渐生凉薄。 周君临仿佛也感应到了他的敌意,倏尔抬眸,两人视线相撞。 短短瞬息,好像触发天雷地火,空气中都是噼里啪啦的电击火花声。 “谷哈。”周君临骤然开口:“把他押下去。” “是!” 第276章 傻得让人喜欢 周沧晏不过微微勾下唇角,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可宋连荷一听就冷下了脸,她将周沧晏拽到自己身后,娇小的身躯努力遮住他,“翎王殿下,请你搞清楚,这处别院是本王妃的地盘!你在我的地盘带走我的人,你有问过我吗?” 周沧晏低下头,视线所及,是她皎白的脖颈,细细的,恐怕他一只手都能环握。 就这么个身高刚触到他肩头的女人,竟想要保护他? 呵,真是……傻得让人喜欢。 与之相比,看到她如此护着他,周君临则是目光越渐阴沉。 “谷哈,本王的话,你没听到吗?” “是!” 谷哈就要上前,宋连荷手叉着腰就是不让,还不忘小声对身后的人说:“你不要冲动啊!这儿有我呢,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周沧晏唇边的弧度隐隐扩散,“好。” “擎王妃,你若不让,那就休怪我得罪了。” 谷哈对她向来冷脸,但玄魅也不是吃素的,她直接持剑拦住他,冷声道:“对王妃无礼者,死!”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都清楚对方的本事,所以此刻就都僵在那,却又互不相让。 而这时,鄂锦堂也已经反应过来,带着他的八只巨犬站在玄魅身边:“还有我!” 谷哈身后的侍卫也都是蓄势待发。 宋连荷更是像只母鸡一样张手护住身后男子,周君临脸色很难看,就算明知站在宋连荷身后的是何人,只要他不认,那也不是说拿便能拿的,需要彻底撕开他的伪装才行! 剑拔弩张之际,周沧晏突然伸手摁下她的双臂,“这样举着不累吗?” “……呃,是有点。” 宋连荷轻轻说了句,便也顺势放下胳膊。 自从穿书后成了将军府的小姐,宋连荷就潜意识选择躺平。 不用再朝九晚十,不用再挤公交地铁,每天都会睡到自然醒,这种生活别提有多惬意了。 所以相对地,身体也就缺乏锻炼,就刚才她举手护着周沧晏,才坚持没多久,胳膊就抖得好像两根细竹签。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恩爱互动,周君临胸口那股郁闷感随即而来。 “翎王。”周沧晏在此时突然开口,“这里是离宗关,鄂太守的事一日未调查清楚,一日便无法向圣上复命。听说,珩王业已回宫,其母昭惠妃素来蒙圣上恩宠,圣上对珩王亦是照顾有加……”他微微一笑:“翎王殿下确定要在此时与擎王发生嫌隙?” 珩王? 宋连荷仔细回忆,书里的确有提到此人。 他是昭惠妃之子,昭惠妃是南晨国的公主,素有南晨第一美人之称,不但生得千娇百媚,还善解人意,是承孝帝一朵解语花。承孝帝对皇后是敬重,对祁贵妃是钦佩,唯独对昭惠妃是宠爱。 而昭惠妃也很聪明,她从不参与后宫那些争宠的戏码,与皇后还有祁贵妃都能和平共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三位能够在后宫屹立不倒,熬走了多少妃嫔贵人。 正是有了这样一位受宠的母妃,珩王也跟着备受承孝帝疼爱,就连皇后嫡子蔚王都不及,周君临自然是忌惮他。 事实上,这位珩王也的确是个笑面虎,在反派被灭后,就属他蹦跶得欢。当然,最后也都不敌主角光环,死在流放途中。 所以,周沧晏在此时搬出珩王来,无异于给周君临脑袋上悬了把剑! 日前,珩王替母妃回南晨吊唁外祖母,这走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偏偏在周君临离城时返回,更别提周君临在豫州吃了瘪,就连李襄王借调给的三万兵马都折扣不少,害得李襄王在除州当着部下的面破口大骂,现下除州及周边郡都知道翎王吃了败仗。 他在这时回陵安,想来也是别有用心。 周君临是今日才收到消息,比起周沧晏,这个珩王周皋佐才是他真正的敌手。 周沧晏是叔叔辈的,辈分在那,早已失去了储君资格。 只要他有动作那就是造反叛国,代价太大,更何况他已交出兵权,如今就连宣昌侯府都被监视控制,实则就是承孝帝在敲打他。 可周皋佐不同,虽说他和周君临中间还夹着蔚王周绥安,按理说,周绥安是皇后嫡子,理应继承大统,但承孝帝直到现在都不曾册立太子,那便是有自己的考量。 周绥安生性随意洒脱,志不在此,淳德皇后心中明镜似的,明里暗里都已表明态度,不会参与夺嫡之争。 但人心难测,谁又知道他们私下会不会有所筹谋? 不过在那之前,这位珩王才是周君临要面临的最大阻碍。 偏生离关宗的事情未办妥,周君临无法回去复命,周沧晏这会提到珩王,就是在给他添堵呢。 周沧晏上前几步,谷哈立即警惕退回,守在周君临身侧。 周沧晏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压低的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再退一步想想,万一擎王与珩王联手了呢?” 周君临心头一紧,冷冷地盯向他,倏尔浅笑道:“皇叔真会如此吗?” 这句话是在问“皇叔”,也是在问眼前的伏渊。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周沧晏慢慢退回到宋连荷身边,伸手便挽住她的,“王妃,这儿风大,回去歇息吧。”同时瞥一眼玄魅,后者也收剑,拍拍鄂锦堂粗如树干的手臂,“走了。” “哦。” 鄂锦堂一声令下,八只巨犬也乖乖跟上。 直到转过身,宋连荷才猛地握住他的手,紧张兮兮道:“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认出你了?他不会偷摸跟圣上告密吧?” 听到她的问题,周沧晏声音极低地笑了,“他不敢。” “真的?” 宋连荷还是心有余悸,原文中离关宗可是助了周君临一臂之力,包括他的华胥坊,那也是做大做强,给他搜罗来了不少情报。 可以说,周君临就是那种典型的按部就班成为人生赢家的大男主! 低头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周沧晏抬手就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别想了,你不适合烦心。” 两人身后,周君临面容肃凝,目光疏离地看着相携离去的一对身影。 谷哈急了,“王爷,就让他这么走了?” 周君临一言不发,转身便出了别院。 第277章 她果然是像极了她 得知宋连荷竟然安然无恙,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宋郗兰是不信的。 可满月带回来的消息又岂会有假? 她压抑着所有复杂的情绪,问:“王爷呢?” “呃,奴婢刚才问过车夫,王爷去华胥坊。” “那是何地?” “奴婢也打听了,说是、是……教坊司。” 啪。 宋郗兰猛地将桌上茶盏全部横扫到地上。 —— 华胥坊。 殳奉理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臻娘站在旁侧,冷冷地看着他。 周君临抿了口茶,目色寒晦,“去哪了?” 殳奉理微微收紧拳头,头埋得更低:“回王爷,属下有仇家寻来。” “哦?” 周君临掀起黑眸,明明看似还算温和的目光,却又无端溢出少许清冷疏离,“你也会有仇家?” “回王爷,属下既是华胥坊的‘护卫’,自然也要赌钱狎妓,否则,便不是护卫了。既出入这些场所,便会有仇家,被人登门挑衅寻仇,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 华胥坊本就是龙蛇混杂之地,这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既要打探消息那势必也会有些“牺牲”。 就比如此刻跪在堂下的人。 看着他这一身的伤,周君临不觉也缓和了态度,“下去疗伤吧。” “谢王爷!” 殳奉理抱拳稽首,随后便下去了。 只是离开前,他朝臻娘这边看了眼,尔后硬生生收回视线,大步走出去。 “臻娘。” 周君临唤她时,口吻轻了不少。 “王爷。” 臻娘侧过身,朝他微微福身。 “擎王那边可打探清楚了?” “是,”臻娘不卑不亢道:“周沧晏不日前进入离关宗,化身伏渊,自称是巫杞国辛王的人。” “呵,辛王?亏他想得出。” 巫杞国虽然内乱,也会时刻谨防外敌,辛王的探子也早已安插在离宗关。 “他来找过你。” 臻娘袖中玉手一紧,稳住胸口沉浮,缓缓道:“是,他在调查鄂府的事。” 周君临嗤笑,“这么说,他应是知道你在为本王做事了。” 就在这时,谷哈匆匆进来厢房,低首耳语:“王爷,王妃……” 臻娘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唇线抿直,呼吸也不觉有些沉重。 周君临皱皱眉,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去外面招呼吧。” “属下告退。” 臻娘走出厢房,帕子搅在手上,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脸,很快又打起精神,带着丫鬟来到一楼大厅。 她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宋郗兰。 这不是臻娘第一次见她,早在陵安时,她曾在将军府外偷偷看过。 她果然是像极了她。 而与此同时,宋郗兰也看见了臻娘。 依宋郗兰的聪慧,在初见臻娘时便猜到了。 周君临与她,绝无私情。 臻娘则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了然的那一刻,心头像被重拳击中,愧疚与不甘,各种情绪交织。 她始终是活在被宋郗兰笼罩的阴影里。 宋郗兰落落大方地坐在雅座内,满月站在她身后,即便她是个丫鬟,即便她脸上的伤未消,这会看上去还是鼻青脸肿的,可是在臻娘面前仍不禁趾高气扬的,甚是高贵。奴才还分个三六九等,她再怎么说也是王妃身边的,总好过这种勾栏院里的女人。 臻娘娉婷而至,“这位夫人,是您要见奴家?” 宋郗兰没说话,而是上下打量她。 这种高高在上的带有审视的目光,臻娘见得多了,可对方是宋郗兰,这便令她感觉自己承受了莫大的羞辱! 她维持着面上的得体笑容,任由她打量。 “我来这儿找人。” 宋郗兰开门见山地说。 臻娘垂眸一笑:“不知夫人要找何人?” “我夫君。”她的声音温婉动人,带着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娇憨讨喜的气质。 想来是个被夫君疼爱的。 臻娘攥紧手中罗帕,一向妥帖的她竟脱口而出:“奴家这儿来的都是爷们,不知夫人要找的是哪一个?” 这话说得多少带有点嘲讽意味,暗讽宋郗兰是个管不住自家夫君的。 宋郗兰面色一冷。 满月随即呵斥:“放肆!你一个娼妓老鸨怎敢与我家夫人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平日里,宋郗兰定会斥责满月出言污秽。 但是此刻,她只是冷冷坐在那,好似傲雪寒梅,高雅圣洁。 臻娘身后的小丫鬟喜鹊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她受不得别人这样辱骂娘子,于是忍不住回嘴:“都到这儿来寻人了,何必又装清高自命不凡?我家娘子只是开店做生意,又没拿刀架在你家爷们的脖子上?是他自己要来,跟我家娘子有什么关系?” “喜鹊!” 臻娘立即斥一声。 喜鹊自是知道周君临的身份,可也清楚娘子对他用情至深,这才忍不住替她说话。 宋郗兰冷眼看着这对主仆,垂下眼眸。 “满月,掌嘴。” “是!” 满月撸起袖子便走过去,臻娘要拦,被她用力推到一边,随即便是啪啪两耳光打在喜鹊脸上。 喜鹊捂着脸,委屈得红了眼眶,臻娘是最护短的,看到喜鹊被打,她气得回身便怒道:“夫人身份高贵,但我等亦不卑贱!喜鹊是华胥坊的人,还轮不到夫人来教训!” 宋郗兰轻抿唇角,冷淡一笑:“轮不轮得到,那是本夫人说了算。你是何身份,还需本夫人多言吗?” 是何身份? 是周君临的部下,还是宋郗兰的分身? 宋郗兰的蔑视,仿佛在这瞬间打弯了臻娘的脊梁。 就在这时,有人撩开挂在雅间两侧的帷幔走进来,“发生何事了?” 看到来人,臻娘心底所有的委屈瞬间决堤。 过去扶起喜鹊,只是心疼地抚着她的脸,眼圈红了,泪珠挂在眸睫上,欲哭不哭的,十分惹人怜爱。 “君临~” 宋郗兰惊喜上前,习惯性挽住他的手臂,半边身子都偎进他怀里去了,“你怎么出来也不说告知一声?害得人家大半夜出来寻你……” 男子敏锐犀利的目光自喜鹊脸上掠过,又扫向臻娘红着的眼圈,眉头情不自禁拧紧。 第278章 此等刁仆就该杖毙! 臻娘毕竟跟周君临好些年,甘愿守在离关宗蹉跎了大好年华。 她的情义,周君临不是不知。 臻娘在离关宗经营多年,眼下他要尽快解决颚府的事,找到那样东西,少不得她相助! 更何况,眼下这种局面,他若是无动于衷势必会寒了属下的心。 思忖再三,周君临回眸去看宋郗兰,“这是怎么回事?” 宋郗兰一愣,“夫君是何意?” 周君临没回头,手指向喜鹊。 臻娘倏尔一震,她没料到周君临会替她们主仆出头。 宋郗兰清秀的脸庞有一丝难堪,她同样也没想到周君临会为了个下人兴师问罪! 她咬下红唇,回道:“这儿的下人没有规矩,话说得难听,我实在听下去了,才让满月上前教训。” 喜鹊气不过,带着哭腔说:“明明就是你们先骂人的,骂我家夫人是娼妓是老鸨……” “喜鹊!莫要再说了!” 臻娘也很委屈,她是强忍着眼泪喝住了丫鬟。 周君临听罢,脸上见了青色,慢慢看向宋郗兰,“她说的,可是真的?” 宋郗兰还来不及解释呢,喜鹊就扑通跪下来:“喜鹊所言非虚,若有一句假话,定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周君临周身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宋郗兰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认错。 可一想臻娘还在这里,她便咬紧牙关也不能低这个头! “好个大胆的奴才!”周君临一声呵斥,早就吓得脸色苍白的满月,扑通一声就跪下来,“王爷,奴婢知错,求王爷开恩啊!” 宋郗兰见状,正要替满月说话,谁知满月突然昂起头看向她:“王爷不要怪王妃,都是奴婢口没遮拦,此事与王妃无关系!” 宋郗兰目光复杂,满月这是要替她揽下一切过错。 “好个刁仆,仗势欺人,愚弄主子!来人,拖下去,杖毙。” 宋郗兰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君临移开视线,并不看她。 臻娘也是意外,她看向一直以来都爱慕着的男子,濒死的心好似又渐渐复苏。 为了她,他不顾王妃颜面也要杖毙她的婢女,其实待她还是好的,她还有何不满的呢? 此刻便叫她为了他赴汤蹈火,她也是愿意的。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满月大惊,颤抖着声音咚咚咚直磕响头。 谷哈一咬牙,示意身后侍卫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能伺候小姐了!望小姐珍重!小姐……奴婢去了……奴婢来世再报答小姐!!” 楼下鼓乐齐鸣,阿契美人赤着脚踩在巨大的鼓面翩然起舞,赢得满堂喝彩。 楼上,宋郗兰面无血色。 她再也顾不得会不会丢了面子,直接跪了下去,“王爷求您放过满月,她从小就跟我身边,纵有千错万错,也是我这做主子的教导无方,王爷若要罚便罚我吧……臣妾、臣妾领罚!” “郗兰这又是何苦呢?” 周君临将她扶起来,温柔道:“本王知道你素来心善,正因为此,这些刁奴才会欺主。” “王爷,是臣妾的错,是臣妾……” 周君临打断她的话,静静地看她,一笑:“王妃又说胡话了,你是本王的王妃,又怎会有错?” 宋郗兰一滞,想要夺口的话生生卡在喉间。 周君临在暗示她,抑或警告。 纵然是她的错,杀了满月,便是对她的最大惩罚。 那一瞬,她周身冰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周君临当众给臻娘出气,无异于将她的脸面砸在地上,狠狠磨砺。 臻娘站在一旁,眼观鼻,口对心,仿若置身事外。 喜鹊年纪小,有点藏不住心思,竭力压制在眼梢都是得意! 仿佛在说:王妃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婢女都保不住?哪像她家娘子,有王爷庇护~ 宋郗兰浑浑噩噩出了华胥坊,谷哈要扶她上马车,被她推了开。 “满月在哪?”她低声问。 谷哈也是心中不忍,小声回道:“后院。” “带我去。” “王妃……” 宋郗兰一点点抬眸,猩红的眼眸甚是骇人,“我说,带我去。” 谷哈终是点了头。 来到后院,推开院门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身上仅盖了张草席。 宋郗兰缓缓走进去。 谷哈犹豫下,守在了门外,并贴心地将院门关上。 拉开草席,看着被打得七窍流血的小姑娘,宋郗兰再也忍不住,抱住她的尸体失声痛哭。 听到院内传来的哭声,谷哈皱着眉头,默默捏紧手中的剑。 半炷香后,门从里拉开。 宋郗兰仪态端庄地走出来,除了双眼红肿外,再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王妃……” “谷哈,烦劳你去打副棺材,一定要上好的棺木。” “是。” 宋郗兰走回马车,冷静地走上去。 直到这一刻,她方才认识到,满月的死,都是因为她的无能! 她坐进马车后便吩咐:“走吧。” “呃,王妃,咱们不等王爷了吗?” “不等了。”宋郗兰表情木然,脸色煞白。 马车扬长而去。 华胥坊内,臻娘直接跪在周君临面前。 “千错万错,都是臻娘的错,是臻娘管教底下不力,请王爷责罚!”身子低下,她拜了下去。 “起来吧。”周君临抚着眉心,缓缓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臻娘却仍是深深跪拜,“可臻娘心里实在是内疚,说到底还是臻娘害得王爷和王妃心生龃龉,臻娘难咎其责!” “本王都说了,与你无关。至于王妃那边,她也是被刁仆愚弄,若有得罪,就请看在本王的面上,不要当真才好。” “臻娘惶恐。” “好了,起来吧。” 周君临主动抬手,搭上她的手肘将人托起,随即话锋一转,道:“银环没找到吗?” 臻娘摇头,“那晚她将鄂宪旺劫持出府便遭到伏击,属下派人赶到时,找到了她留下的标记,知道她已得手。可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应是被绊住了。而南晨细作早已潜伏在颚府,如今鄂宪旺已死,东西又在银环手中,她势必会成为他们下一个追杀目标。” 周君临面色凝重,道:“珩王已离开南晨国回陵安了,本王不管你做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人找到。” “属下领命!” 第279章 魅姐!帮我杀个人! 鄂锦堂端着木盆走出来,他的八只爱犬全都摇着尾巴追上去。 他放下木盆,“吃吧!” 一盆生肉,连着骨沾着血。 颚锦堂就坐在旁边,也只有在看着自己的这几只狗时,他的脸上才明显能感觉到轻松愉悦。 阁楼上,影卫先端来水为王爷净手,又将他惯喝的茶水端上来。 宋连荷站在对面,大气不敢出。 春花站在她脚边,同样耷拉着脑袋。 “人呢?”周沧晏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 “放、放了。” “放哪了?” “就、就把他又放回华胥坊了。” 周沧晏手上的动作顿一下,微微抬眸瞥向影卫。 后者颔首,转身退下。 他放下茶,这才将目光对准她。 “问出来什么了?” 一提这个宋连荷就来了精神,她双手提起裙摆,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小声道:“除了离宗关的布防图丢失以外,还有一样东西跟着一块丢了!” 周沧晏“哦”了一声,扬眉看她。 “还有一份前朝大家的诗集!” 周沧晏看她,一副静待下文的姿态。 “那可不是普通的诗集,据殳奉理交代,诗集里其实藏着一份名单!事及党派之争,当然兹事体大!” 说到紧张处,她环顾一圈。 屋子里只剩她和周沧晏,还有一只正努力伸着脑袋探过身子的春花…… “其实周君临真正要找的,是这份名单!”宋连荷扫一眼春花,声音更低了,“上面记的是大承境内以及派遣在外的现役的全部卧底人员!” 谁拿到这份名单,都等于是接收了大承埋在暗处的势必!若是敌对,那便是将这股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 想想就刺激! 怪不得周君临会那么积极。 只是这个细节原文中没有提及,所以才会被她给忽略掉了。 可周沧晏宠辱不惊的反应来看,他好像…… “你已经知道了?” 周沧晏点下头:“在救出鄂夫人后,她便说了。” 宋连荷一怔,成就感顿时大打折扣。 “早说嘛~我就不必再去威胁殳奉理,枉做坏人。” “他也不算冤枉。” “怎么说?” 周沧晏抬眼看她,没说话。 而一向在八卦上有着敏锐洞察力的春花,则轻翅轻脚地走过来,脑袋又贴近些。 生怕错过什么。 “嗯?” 宋连荷还是不懂。 周沧晏缓缓出声:“那天,在楼上厢房……”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脸颊火烧似的,睁着大眼睛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 “是他动的手脚。” 周沧晏轻飘飘的一句话,又点燃了宋连荷的杀气! 她气沉丹田:“魅姐!替我杀个人!!” —— 深巷,殳奉理捂着受伤的腹部艰难前行。 他面无血色的,发丝凌乱,脚步狼狈。 身后,几名黑衣人紧追不放。 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 逃到这里,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转过身,喘着粗气看着走近的杀手。 自知大限将至,他嘲讽一笑:“身为皇亲国戚,竟也会言而无信!宋连荷!我殳奉理就算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剑光一闪,他紧紧捂住脖颈,那里血如泉涌,他嘴唇颤抖着,双眼瞪大,目光僵直。 就在他倒下后,对面的黑衣人摘下黑色面罩,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喜鹊。 她转过头看向旁边,低声道:“娘子,死了。” “……死了?呵呵,还不够!” 殳奉理慢慢闭上了眼睛。 —— 殳奉理死了。 尸体在华胥坊的后巷被人发现,死相极其凄惨,下身被血染红,据说是被一刀割了去…… 周君临站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面色阴沉,眸目幽暗。 面前是具裹着白布的尸体。 臻娘由喜鹊搀扶着走上前,她苍白着脸色,眼眶发红,一看便知是哭了很久,可看到殳奉理的尸首后,眼泪登时又掉了下来,开口亦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属下的疏忽,殳侍卫才会……” 她望着地上的尸体,再也说不下去了,拿起帕子轻拭眼泪。 “娘子,怎么能怪你呢?”喜鹊忍不住替她说话:“殳侍卫喜欢独来独往,楼里谁人不知?他在外与谁往来、有没有仇家、抑或相好的姑娘……咱们都是一概不知!天灾人祸,娘子又怎会未卜先知,就不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臻娘回过头便训斥:“喜鹊!不得妄言!” 喜鹊扁扁嘴巴,小声嘀咕:“喜鹊又没说错……” 周君临始终都敛下眸光,不发一言,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 谷哈进来,禀道:“昨晚,擎王的近身护卫曾离开过颚府。” 臻娘眉梢轻挑,不作声响。 周君临倏尔冷笑:“擎王……本王的好皇叔啊!” “王爷,他敢在这里杀咱们的人,这便是公然挑衅!要不要属下带人……” “不必。” 周君临缓缓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银环。” “是。” “王爷,”臻娘上前,“属下虽未找到银环,却找到了她的爹娘,如今人已接到了华胥坊。” 周君临的面色总算有所缓和,对臻娘也是颇为满意,“你做事,一向都是稳妥的。将她爹娘在这里的消息,散出去吧。” “是。” 臻娘轻轻应一声,然后便带着喜鹊下去了。 “王爷,”谷哈还是有些气不过:“擎王他欺人太甚,他这是要跟王爷撕破脸啊!” 周君临却是哼笑了声,“凶手未必就是他。” “不是?” 谷哈不懂了,“那还能是谁啊?难道,真是殳侍卫的仇家?可他的武功对付几个市井宵小不成问题,又怎会被反杀?” 周君临没说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件粉色物件,直接丢给了谷哈。 谷哈下意识便接了住,“这是何物?” 待他拎起看清,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这这这……这是女人的肚兜!” 谷哈自然知道王爷不会平白给他这种东西,于是细细检查,上面已是血迹斑斑,他翻过来,在位于胸口的隐秘位置,发现一个用金线绣着的“臻”字。 他一怔:“这是……” 臻娘的亵衣。 第280章 谢过擎王妃 周君临低眸看着地上的尸首,眸中是苍冷底色。 身为侍卫,不该留下任何佐证身份的东西,他却这般小心翼翼地藏着…… 周君临收回视线,“一起烧了吧。” 谷哈应声,把亵衣又胡乱塞进殳奉理怀中,再命人将尸首抬下去。 “鄂夫人找到了吗?” “属下正在向您禀告呢,鄂夫人一早自己回府了。” 周君临有几分诧异:“一个人?” “是,鄂夫人身着盛装,亲自扛了块牌匾,一路敲锣打鼓地回来了。” “什么匾额?” 谷哈道:“上书《沉冤莫白》,在府门前当众请王爷和王妃为鄂太守主持公道洗刷冤屈。” 周君临倏尔失笑:“这是把本王架在火上烤啊,如此一来,百姓都知道本王是专为鄂太守一案而来,既不避嫌地住在鄂府,那便是相信鄂太守是被冤枉的……呵呵,这背后支招之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爷的意思……是擎王殿下?” 周君临一声冷哼,磨了磨槽牙:“除了本王的那位好皇叔,还会有谁。” 谷哈疑惑道:“不过,诗册不是在银环手里吗?又何须从鄂夫人这入手呢?” 周君临深邃凝眸,“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离关宗的布防图会和‘宏网’的诗册一块丢失?有趣的是,诗册竟然真的在鄂太守手中,他当真有那么大本事,能从刑部盗走?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了。” 就像早有预示。 —— 宋连荷是被一阵锣鼓声给敲打醒的。 “谁啊,一大清早在外面放鞭炮?” 达溪为她更衣,“是鄂夫人回来了。” “鄂夫人?怎么自己就回来了呢!” 她急忙穿好衣服,匆匆出了院门。 鄂府大门外那叫一个热闹啊,四周围满了离宗关的百姓。但见一位身材极为高挑的女子,身着外族衣饰,笔直地站在府门前。 鄂锦堂肩扛一块书有“沉冤莫白”的匾额,站在母亲身后。 “锦堂!” 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宋连荷可不好意思“侄孙侄孙”地叫。 她几步跑过去,“你们这是做什么?” “姑婆!” 鄂锦堂笑着跟她摆手。 宋连荷:“……” 可以不用这么热情。 这时,鄂夫人慢慢转过头。 不同于初见时的狼狈茫然,此刻的鄂夫人端庄美丽,目光凛然锐利。 她认出了宋连荷。 不过,却是什么也没说,又转过头。 倒是宋连荷有点心虚。 “请翎王殿下为我家太守申冤!” “请翎王殿下为我父申冤!!” 母子二人喊了一遍又一遍,引得四周看热闹的不时指指点点。 宋连荷有注意观察,百姓们对于鄂太守还是唏嘘的。 说到底还是鄂太守为官时善待百姓,哪怕传出他后期的种种不堪说法,百姓们也是心思清明的居多,尤其是受过其恩惠的,这会也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振臂高呼: “请翎王殿下为太守大人申冤!” 这一喊,可谓一呼百应。 “请翎王殿下为太守大人申冤!” “请翎王殿下为太守大人申冤!” 鄂夫人仍旧站得笔直,她和鄂锦堂本就生得高大,在人群中格外惹眼,此刻,不卑不亢,声音洪亮,誓要为夫为父洗刷冤情! 眼前的场面,让宋连荷有点感动。 母子俩用无数绝望堆砌的坚执,带着孤注一掷的破碎感。 因为不论结果如何,那个人,都已不在了。 府内,宋郗兰一夜未眠。 只要闭上眼睛,就是满脸鲜血的满月,哀嚎着向她伸手求救。 “小姐,救救奴婢吧!奴婢好疼啊!” “小姐……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小姐怎么这么狠的心不救奴婢……这里好冷好冷啊,奴婢一个人好寂寞……” “小姐,你下来陪陪奴婢可好?” 宋郗兰似梦似醒,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满月……茶……” 可叫了半天,只上前一张陌生的面孔,“王妃,茶。” 她接过来喝光一杯才问:“满月呢?” 小丫鬟面有难色:“满月姐姐她……” 脑海里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满月浑身是血,孤零零地躺在草席上。 她死了。 宋郗兰只觉得头很痛,她抚着额角,喝过茶后便又躺了下去。 这时,又有人来报:“王妃,鄂夫人在府门外,她要见王妃……” “不见。” 宋郗兰心情烦闷,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 “听不懂本王妃的话吗?滚!”宋郗兰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是,是。”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厢房又恢复静谧。 昨晚闹了蛇灾再加上她几次落水,还有满月的死,宋郗兰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袋乱得很。 耳边好像有好几个声音在争吵,其中偶尔夹杂着一个阴沉的声音,一遍遍不停地说着:“你才是女主,你是女主……” 宋郗兰头疼得更厉害了,立即拉高被子盖过头顶。 鄂府门外,即便是鄂夫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也不见有人出来。 日头越升越高,鄂锦堂扛着匾额,满头大汗,他不停地用袖子拭去额头的汗。 这时,有人悄悄递过一方罗帕。 他一愣,看向达溪。 达溪示意给他擦汗,然后就回到了宋连荷身边。 宋连荷蹙眉,耳边是鄂夫人一声声“请殿下为臣妇申冤!” 百姓们也在抱打不平,直说鄂夫人太可怜了。 宋连荷双手捏拳,看向再无动静的大门口,她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蓦地举起手:“我来!” 四周被她这一声高喝都震了住,全都看向她。 鄂夫人慢慢转过头。 玄魅和达溪全都不约而同微叹口气。 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啊。 宋连荷提起裙摆走上台阶,转身面朝众人,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这块匾额,本王妃接了。”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她自称是王妃……难道她就是翎王妃?” 玄魅即刻上前,同样只一手便托住匾额,回到她身侧站好,将“沉冤莫白”四字朝向众人。 鄂夫人怔怔地看着宋连荷,倏尔跪下,身子深深拜下,额头磕地:“臣妇谢过擎王妃!” 第281章 唉,冲动,太冲动! “接了?” “是啊!就那么接了!唉!王妃自曝身份收了鄂夫人的匾额,这不是将所有视线吸引到咱们身上了嘛!真是添乱……” 影卫也是替自家主公不值,布了这么久的局,结果就被那个宋二小姐这一下给搅了! 对面锦衣男子展开折扇,不紧不慢道:“接了便接了。” “主公?!” 影卫急道:“那您……您违抗皇命擅离职守若是被觉察可怎么办?您这不是将把柄亲自递到他手里的嘛!” “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的是鄂宪旺藏起来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周沧晏眸目浅淡,抬眸间,迤逦尽释。 “放出消息,就说东西在我们手里。” —— 屋中,匾额立在墙边。 宋连荷和玄魅还有达溪,三人环臂站在对面。 宋连荷:“唉~” 玄魅:“冲动。” 达溪:“太冲动。”春花:“啾!” 三人一怔,低头去看站在旁边的秃毛鹰隼。 春花拍拍翅膀,表示它有全程参与。 三人又收回视线,宋连荷也不是喜欢庸人自扰的,既收了人家了匾额,那便将事情做好,还鄂太守一个清白! “太难。” 玄魅如此说。 宋连荷来到她面前,眯紧美眸上下打量,“魅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玄魅倒痛快,“不知。” 宋连荷手指她,“你看她这样像不知道吗?” 达溪摇头:“不像。” 两人目光交汇,倏尔一左一右夹击。 “好魅姐,你就说嘛说嘛~” “是啊,玄魅,你就说吧~” 玄魅起初还站在那动也不动,但架不住这两个女人上下其手,最后不得不妥协。 “和鄂太守‘私奔"的那名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经玄魅这么一提醒,宋连荷随即反应过来。 “臻娘!” 宋连荷慢慢回身坐到桌前,“让我缕一缕啊。” 她答应要帮鄂太守正名,一是“私奔”,二是“贪墨”。 至于其他,水太深,她掺和不了,也不想管。 尤其是殳奉理提到的那本诗集,就像颗地雷,谁踩炸谁! 她只是个女配,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这些雷还是留给那些大能吧。 她当即道:“去找殳奉理。” “死了。” 玄魅面无表情道:“死在赌坊后巷。” 宋连荷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喃喃道:“怎么就死了呢?” 不想她想太多,玄魅当即岔开话题:“这种人是不怕死的,从他为周君临做事那天开始,就做好了随时会死于非命的准备了。” 宋连荷突然道:“可是……他怕臻娘出事。” 从那日逮到殳奉理对他各种“逼供”,他都不为所动,唯独不能触及臻娘。 宋连荷当机立断:“去找臻娘!” 既然她敢当众暴露身份,那也就无须遮掩了,她换回平常穿的衣衫,为了方便,还特意换了身男装。 宋连荷啪地展开折扇,转了一圈:“怎么样?潇洒吗?还能看出我是女子吗?” 达溪:“这个……” 玄魅:“只要眼不瞎。” 宋连荷一滞,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只要换了男装,就跟接受了性别封印一样,除非情节需要,否则男主男配以及群众演员保证没一个认出来的! 怎么到她这就不灵了呢? 三人走出园子来到大门,恰好周君临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周君临从车上下来,抬眼就看到一袭湛蓝冰蚕锦直裰,腰系莲鱼环佩,一头飘逸长发束起,仅用一根点翠簪固定。 宋连荷未施粉黛,素着一张脸,却是难掩丽质天生,仪态容表落落大方,背脊挺直,脖颈修长,手中折扇微摇,姿态风流潇洒,清风拂过,衫摆随风而起,脚下仿若一片莲花浮动。 水灵灵的杏眸又圆又亮,不喜不怒时亦是半娇半嗔的媚态,美得玲珑剔透,无比清娇。 周君临驻足马车前,黑黢黢的眸定定望着迈出大门的女子,食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戴在拇指的玉扳指,像在抚挲着心上人白皙细腻的肌肤,令人瞬间心生向往。 谷哈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心里着急,可又不敢造次,瞪着宋连荷都没有好眼神。 此女定是妖,专门祸祸他家王爷的! 宋连荷正在与达溪说话呢,身后便有人叫住她。 “表姑婆!” 鄂锦堂拎着一对千斤锤就咚咚咚跑了过来,“娘说,让我跟着你护你周全!” 宋连荷原本想说不用,可架不住孩子孝顺啊~ 于是,她招招手,鄂锦堂立即会意,弯下腰低下头。 她笑吟吟地摸摸他的脑袋,“乖~” 周君临目光一沉,视线调向鄂锦堂时,好似有阴风扫过。 鄂锦堂则憨憨地笑。 像他养的那几只巨型犬。 达溪不禁小声对玄魅道:“王妃调教是真有一套。” 玄魅没回应。 她一抬头才发现玄魅正冷冷盯着府门外。 达溪这才发现外面的马车,还有周君临,她连忙扯扯宋连荷:“王妃……” “不必管他。” 宋连荷早就注意到那对主仆了,完全就是懒得理。 “走吧。” 她大摇大摆地带着三人往外走。 “文茵。” 周君临突然叫住她。 宋连荷停下,反感地皱起眉头。 她背对他,口吻冷淡:“翎王殿下何事?” 周君临缓步上前,玄魅倏尔拦住。 周君临冷冷地看她,薄唇微抿,既在太守府门前,他也不想多生事端,便站在原地,望着被玄魅护在身后的人道:“你答应鄂夫人要还她夫君清誉,此举实在冲动,其中牵扯甚广。难道……皇叔没跟你说?” 明明是为她好,可他习惯性带着审判和试探的口吻,直让宋连荷翻白眼。 可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尤其是不能给周沧晏惹麻烦,即便他在离关宗,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宋连荷慢慢转过身,轻轻扯下玄魅衣角,她皱眉,可也退开。 “翎王,我这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全凭性子来,否则,我又怎会盲目追着一个男人那么多年,受尽羞辱耻笑呢?” 这话说得坦荡,毫不避讳。 可听在周君临耳中,一字一句,都狠狠鞭笞在他心头。 第282章 你妹妹就做得很好 见他垂眸不说话,宋连荷则是神清气爽。 “我还有事要忙,翎王殿下请自便。”说着就带人离开。 周君临想要伸出手,最终也只能颓然落下。 说来也是讽刺,他之前对于宋连荷可从不会愧疚,毕竟,爱慕他的女子那么多,就像那个御史大夫之女,他连她姓甚名谁都不在意,还是最近她跟着宋连荷打理“行医馆”后,他才知道她叫曹莺。 可为何近来,这种愧疚心情越发泛滥,只要看到宋连荷就忍不住想要弥补亏欠。 甚至…… 甚至会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曾不止一次地假设,倘若当初,他接受了这份心意,那今日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王爷,该进去了。”谷哈小声提醒。 周君临不发一言,转身入府。 宋郗兰适才起身,浑浑噩噩的不甚清醒,除了梦见满月,还有那个恼人的声音,一直在说什么“你才是女主”“她只是配角”“你要抢回属于你的一切”……吵得她不胜其烦。 “王妃,王爷回来了。” 下人来报,与此同时,周君临已然进了屋。 看到素白着脸的王妃,脑海里晃过的竟是刚才宋连荷同样干净白皙的一张脸,不同的是,前者死气沉沉,后者朝气满满。 这人一旦有了比较,就会失去平常心,诸事就有了高下低劣之分。 哪怕他明知宋郗兰还在为昨夜的事与他怄气,他也没平日里哄她的心情了。 同样的,宋郗兰胸口也憋着一口气,坐在那里连起身相迎都懒。 她在外成全了他的体面,将她的陪嫁丫鬟乱棍打死,他呢?就不知该哄哄她,让她宽宽心? 周君临坐在对面,茶还是谷哈给倒的。 他端起茶,忽而又心烦意乱地搁下。 “今早鄂夫人在府门前敲锣打鼓地请你出来主持公道,你为何避而不见?” 宋郗兰低笑一声,道:“我连自己丫鬟的公道都没法主持,我又如何管得了别人?” 周君临眉头一紧,态度也生硬了,“王妃这是还在生本王的气?” 宋郗兰心中一凛,咬了咬唇,垂眸:“臣妾不敢。” “不敢吗?”周君临目光颇淡,缓缓道:“不论你如何气本王,可你是翎王妃,你的所作所为都代表了翎王府!鄂夫人当众喊冤,即便只是为了成全各自的脸面,你也应亲自接过她递来的匾额!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由鄂太守妻儿跪在府门前!” 宋郗兰也知自己是意气用事了,面对周君临的指责,她的脸色渐渐有几分苍白,心虚地看向他,声音不觉放软,“夫君,我知道错了~可夫君也知道,满月与我从小一块长大,就像我的半个妹妹,她死得那么凄惨……梦里都在向我哭诉……” 看她悄然抹泪,周君临也心软了,“本王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只不过想你明白,你如今的身份不比在将军府,做事要周全。虽说你母亲的出身……”他顿一下,终是没有说出令她太过难堪的话,只是道:“就算不曾有人教过你,你也该知晓其中道理的。这一点,你妹妹就做得很好,她在关键时刻走出来,接下那块匾额,不论有没有为鄂太守正名,她都为自己、为皇叔博了好名声。” 宋郗兰默默听着,手中丝帕都快要搅碎一般。 咬了咬牙,她轻声道:“夫君教训的是,郗兰知错了。” 见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周君临也有些心生不忍,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本想安慰几句,谷哈这时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 “她去那种地方?” 周君临脸色一沉,松开她的手,起身便往外走。 宋郗兰望着自己的手,再去看他离开的方向,眼神渐生恨意。 谷哈低语时,她依稀听到了“宋连荷”几字。 —— 来到周君临口中的“那种地方”,宋连荷没有马上进门,而是先让达溪去买了几碗冰酪。 离宗关气候干热,吃碗冰酪,简直神仙享受。 冰在古代夏季那是矜贵东西,有书云“长安冰雪,至夏日则价等金璧”。鄂锦堂是太守之子,算是这离宗关的二世祖,也是吃不起的。每年盛夏,不过也才买来一碗两碗解解馋。 所以今日看到这稀罕物,把鄂锦堂给开心坏了,捧着碗就一股脑都送到嘴巴里了。 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宋连荷等人的。 宋连荷:“……达溪,再去买几碗。” “王妃!很贵的!!” 这银子花得达溪肉疼。 “没事,有人会给咱们报账。” “唉,你就惯着他吧!” “对了,再打包两碗。” 达溪无奈,带着鄂锦堂又去买了几碗回来。 宋连荷直接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玄魅,“给周沧晏的。” 玄魅低头看手中的冰酪,又看看宋连荷,眼神始终无奈。 她是护卫,不是鸿雁 不过,她还是依言转身离开。 白日里华胥坊没什么人,偶尔会有在这儿谈生意宴请友人的,也不过三三两两。 宋连荷带着鄂锦堂和达溪刚要走进去,就被一个小乞丐撞了满怀。 鄂锦堂见姑婆被撞倒,顿时气得就把小乞丐拎了起来。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乞丐快要吓哭了,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十分娇小,小细胳膊小细腿的,鄂锦堂只要手上稍一用力就能给捏断了。 “算了吧。” 宋连荷起身后去拍拍鄂锦堂绷紧的手臂,见她发话了,后者才放手。 “哎哟!”小乞丐直接掉到地上,摔个四脚朝天。 宋连荷瞪了鄂锦堂一眼,然后又去看小乞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小乞丐想要爬起来,谁知“啊”的一声,人又立即蹲下去,捂着脚踝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给我看看!” 宋连荷去看,才发现那里早就肿了。 她皱了皱眉。 小乞丐却在这时怯生生开口:“这是旧伤,跟你们没关系。” 听小乞丐这么说,宋连荷有些惊讶。 她岂会看不出这是旧伤? 只是没想到小乞丐会自曝,没有借机讹她一笔。 不是她把人性想得太坏,只是了解人性在逆境中滋生的阴暗面。 她想了下,起身示意鄂锦堂把小乞丐背上,“待会得找家医馆。” 鄂锦堂头脑简单,见小乞丐摔倒了就认定是自己的错,背在身上时也没有怨言。 第283章 这是来找本王报账呢 “她让你带来的?” “是。” 男子轻展折扇,好似漫不经心地瞥向桌面上的竹筒。 气候燥热,冷热交替,竹筒表面都是水珠,顺着筒身往下淌。 好像整个房间都随着这股清凉变得凉爽起来。 男子敛眸,唇边的笑意带着真假难辨的愉悦,浅淡如琥珀的眸情绪流转,贪婪又克制。 “她这是……关心本王?” 还不玄魅回话,影卫就捧着冰酪进来。 “嗯~好吃!好吃!” 他吃得甚是满足,还对玄魅道:“替我谢谢王妃啊,没想到她对属下如此体恤惦念,让人多不好意思啊!以后王妃若有吩咐,我定当义不容辞!” 看到他手中的冰酪,男子眼神冰冷。 “他怎么也有?” 口吻里净是嫌弃和不满。 影卫这时也看到桌上还有一份冰酪,脱口而出道:“主公不喜欢吗?您不吃的话就赏给属下吧,属下还是很喜欢……”手还没碰到竹筒,就被一扇子拍开。 “那是本王的。” 他斜睨影卫一眼,虽然脸色还是阴沉的,但还是不允许任何人碰她给的东西。 影卫揶揄地笑两声,“是主公的,主公的……”一触及主公那冷冰冰的视线便立即收敛,低头吃他的冰酪。 周沧晏慵懒地半阖眸,扇子轻摇:“她去华胥坊,要找臻娘?” “是。”玄魅回道:“王妃一心要为鄂太守正名。” 周沧晏手中扇子顿住,抬起洞悉的眸,眸底是暗芒涌动,倏尔道:“玄魅,你何时也这般失了分寸?” 玄魅二话不说便单膝跪地,“玄魅只知,主公既将玄魅赐给了王妃,那王妃便是玄魅豁出性命也要护着的人。” 周沧晏冷眼看她,一言未发。 影卫悄然缩到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玄魅。 跟在周沧晏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此生最恨不忠之人,不论有什么理由,既入了他周沧晏的门,便唯有此一道可走!玄魅这么说,可不是触了他的霉头嘛!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周沧晏也不过是寒眸扫过后,便慢慢端起桌上竹筒,掀开盖子,一股凉气涌出,沁人心脾。 “起来吧。” 玄魅起身,依旧面不改色,好像刚才大不逆道的人并不是她。 影卫看傻了,这就没事了?!那他赶明儿是不是也能再拜座山头儿,给自己留条退路? “回去看着她。” 玄魅没动。 “还有事?” “……王妃说,买冰酪花光了她的月例。” 男子抬眸,倏尔轻笑一声。 “这是来找本王报账呢。” 玄魅低下头。 身为昔日顶级杀手,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问人要银子…… “影子。” 他唤一声,同时伸出手。 影卫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到他手中。 男子又勾勾手指。 影卫一愣,最后咬牙将怀里的银票也都掏了出来,“主公,咱们这次出门就带了这些~” 早知一碗冰酪要花这么多银子,他就不吃了!! 周沧晏将银票和钱袋都递了过去,玄魅恭敬接过,“属下告退。” 影卫不忍心,追到了门口:“你们省着点花啊!” 屋内,周沧晏吃口冰酪,眉头微皱,这种蘸了果酱和牛乳的东西,对他而言还是过于甜腻。 他垂眸看,这种小零嘴也只有她会喜欢吧。 再吃一口,又貌似……可以忍受。 华胥坊外,宋连荷和达溪面面相觑。 对面,鄂锦堂气急败坏。 “你下来!” “不、不下……” “啊啊啊!你下来!” “我不、不下!” 在他背上的小乞丐,仗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四肢紧紧缠住他,死活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注意到华胥坊的护卫已经看向这边,宋连荷索性吩咐鄂锦堂,“带他一起进来吧。” 离关宗就这么大,她又自曝身份,再说还有鄂锦堂,这么有辨识度的组合,想不打草惊蛇都难。 几人进去后,就有人迎上前:“擎王妃,请入楼上雅间。” 宋连荷挑眉,一笑:“有劳。” 她带着人径直上了二楼视野最开阔的包间,坐下便陆续有人奉上了果茶糕点。 “饿不饿?吃点?” 宋连荷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确定不会再有人赶她走,这才从鄂锦堂身上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猛地接过宋连荷手里的东西,然后便躲进角落里,整块糕全部塞进嘴巴里。 “慢点~”达溪见她噎着了,赶紧给她倒了杯茶。 门推开,臻娘带着丫鬟喜鹊走进来。 “擎王妃大驾光临,臻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她盈盈拜下,宋连荷歪着头看她,倏尔道:“像,真的像。” 臻娘身子一僵。 若换旁人,对方说一句“像”,就算不问“像谁”也会问一句“像什么”。 可臻娘对这个字,敏感至极。 她颊边的笑开始变得僵硬。 “擎王妃在说什么?臻娘不懂。” “难道娘子不知,你与我姐姐……哦,就是翎王殿下的王妃宋郗兰,实在是相像,乍一看,就像一个人。” 臻娘搅着手中的帕子,“擎王妃说笑了,臻娘与翎王妃是云泥之别,岂能相提并论?” “的确不能。” 臻娘一怔,唇边的笑着实是牵强。 宋连荷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即便是相像,臻娘也只是臻娘,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和替身。” 臻娘错愕看她,一时间竟忘记收敛情绪。 她骤然回神,想要回避视线时,宋连荷倏尔倾身向前,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其实细看下,又没那么像了。”面前女子轻轻一笑,笑容无比清媚,“臻娘的眉眼要略细长些,更妩媚,更风情。连我瞧了都喜欢,更何况是那些男子呢?只是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为何要用眼妆遮掩起来呢?实在是可惜。” 臻娘抬手轻轻抚过双眸,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了。 她垂眸,苦笑一声,喃喃道:“喜欢又如何?臻娘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宋连荷嗤笑:“你有你的美,不懂得欣赏的,那是有眼无珠,不要也罢!这世间男子多的是,何必为了这种人蹉跎自己的大好年华?” 喜鹊在臻娘身后听得神情激动,忍不住道:“擎王妃说得对,娘子不要再处处委屈自己了!” 第284章 小九 臻娘微侧过头,“喜鹊。” 喜鹊自知失言,垂首立于一侧,可表情还是有些不甘的。 臻娘又回过头,望向宋连荷的眼神,渐渐有丝温和,“擎王妃到奴家这华胥坊来,究竟所为何事?不如说来听听,奴家能帮到王妃的定当义不容辞。” 宋连荷啪地展开折扇,一身男装的她倒有几分风流倜傥。 “我来此寻一人。” —— 臻娘走出雅间,喜鹊立即跟上,“听说她要查颚宪旺一案,她若是先一步找到银环……” 臻娘倏尔停下,“银环父母安置好了?” “是。” “她若在城里,一定会现身的。” “那擎王妃这边要怎么做?” 臻娘侧眸扫一眼身后雅间,许久才出声:“可惜了……她是擎王的人。” 喜鹊会意:“那奴婢……” 她手比刀,手起刀落。 臻娘摇了摇头,边走边道:“她身边的那两人,玄魅和鄂锦堂,单揪出一人都够咱们缠斗许久,更何况两人还都守在她身边。而且,周沧晏的蚩哮卫就在城里,她动不得。” “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臻娘敛眸,微微一笑:“咱们动不得,有人却可以。” —— 雅间内,玄魅将银袋和银票悉数都给了宋连荷。 “这么多?”她自己都惊到了。 也只是碗冰酪而已。 她原本也没想多占他的便宜。 因为有行医馆在,如今大承朝内外连锁做到飞起,曹莺只要手中有现银,就会折成银票存进钱庄,就怕她没钱花,所以她本身是不缺银子的,更何况她还陆续支援了遂宁城数万两! 只不过离关宗位处边境,为防止银钱出境,这里并未设立钱庄,就算拿着陵安城开出的票券都没地方兑换。宋连荷属实是缺钱,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周沧晏要,这才借着给他买冰酪让他报账。 周沧晏也大方,一口气给了几百两,可见,他是知道她缺钱的。 既如此,宋连荷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对他也不薄,行医馆盈利的一半可都给了他。 她大大方方将银票揣起来,那袋银钱则直接交给达溪,留作这一路的日常花销。 “王妃,臻娘刚才说的话能当真吗?她说那姑娘是坊里的舞姬,又说鄂大人怕人知晓,这才帮着隐匿的身份。鄂大人出事后,那舞姬携财帛出逃,后被劫杀,尸体还是她认领的,这些在官府那边都已记录在案。” 达溪狐疑道:“这说法未免太……” “太官方了。” “什么?” 宋连荷一摆手,不紧不慢道:“其实她这么说,反倒让我印证了一个猜测,那姑娘失踪无疑,同时也是整件事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若她猜得没错,那本诗集也许……就在她手中也说不定呢。 玄魅一直都守在门口,未置一言。 “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找到她……”宋连荷没说太多,总之这件事很负责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吧,先回去。” “王妃,她怎么办?”达溪用下巴示意缩在门口的小乞丐。 宋连荷一怔,倒是把她给忘了。 小乞丐很怕人,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她想了想,道:“去找找有没有慈善堂,送过去吧,再给些银子让他们好生照料。” “是。” 谁知,小乞丐死活不肯走,抱着门柱不撒手。 鄂锦堂看她那样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木讷道:“要不……把他留下吧。” “留下?”宋连荷有点犯难,待他们了结了这边的事,是要回陵安城的。 鄂锦堂一拍胸脯,“大不了……我带回去喂养!” 宋连荷挑眉,失笑:“你当她是小猫小狗啊?” 小乞丐貌似是听懂了,立即缩到鄂锦堂身后,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腰封。 “诶你别拽我裤子啊!”鄂锦堂狼狈地抓紧裤子,尽管如此,却也没有用力去拉扯她。 宋连荷沉吟片刻,其实留下这个小乞丐也不是不行。 鄂夫人身边缺人,刚好可以让她跟着。 再者是,她看到这个小丫头就会想到阿俊。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她点头:“那便留下吧。” 鄂锦堂嘿嘿一笑,替小乞丐开心。 小乞丐抬起头,怔怔看向他,好像还有些难以置信。 “姑婆答应你留下了……你以后,可以跟大虎它们玩。” 宋连荷失笑,她问了小乞丐名字,对方只是摇头。 “没有名字?”达溪道:“那就给她起个名字好了。” “我知道了!”鄂锦堂开心道:“他就叫九虎!” 达溪瞪他,“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叫什么九虎啊?” “姑……姑娘?” 鄂锦堂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从哪看出来这是个姑娘的?! “那叫小九吧。”宋连荷突然道。 —— 小九不喜欢女装,梳洗后就给她找了身小书童的衣裳。 鄂锦堂也对这样的“他”很满意,揽着小九的肩就要去介绍大虎二虎……一直到八虎给她认识。 这两人出去后,达溪就来报,“翎王妃在外面等您。” 宋郗兰来做什么? 不过如今都挑明了身份,宋连荷也没什么好怕的,甩甩衣袖,“去见见!” 宋郗兰已端坐在中堂,听到脚步声,她抬眸去看,冷笑一声道:“我是该叫你孙尚香孙小姐,还是该叫你一声妹妹呢?” “不用那么亲密,叫皇婶就行。” 宋连荷径直进去,坐上主位。 周君临再得圣宠也还不是太子,宋郗兰在她面前就得依着辈分来! 宋郗兰捏紧帕子,也不与她争辩,开门见山道:“鄂太守夫人请愿一事,就不劳烦擎王妃了,若她一家真有冤屈,我自会帮她查清。” 宋连荷好像听到有趣的事,和达溪对视一眼,忍着笑意道:“宋郗兰,人家站在大太阳底下一遍又一遍请你出来主持公道,那时你在哪?” 宋郗兰面色不变,从容道:“我身体不舒服,这才没有及时出现。可你也知道,人家口口声声要请的是"翎王妃"不是擎王妃,你怎能冒然顶替我?” 第285章 别妨碍皇婶办正事 宋连荷看向对面的女子,“第一,我没有顶替你,我有自报家门,在场的百姓都是见证,你甭想在我这里偷换概念,我不吃那一套!第二,在我说明身份后,鄂夫人当即就将匾额赠与了我,并郑重拜托我替她申冤。” 她嗤笑道:“如今离宗关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你就坐不住了?宋郗兰,但凡你有一丝真心,我也就让你了,可你心里是如何打算,你自己清楚!事关别人的清白,别妄想来我这叫一叫,我就能让你插手!你最好哪来回哪去,别妨碍皇婶办正事。” 她嫌弃地挥手,“达溪,送客。” “是!”达溪上前:“翎王妃,请吧。” 宋郗兰不甘道:“我夫君奉旨彻查鄂太守贪墨一事,你却要横插一脚到底是何用意?宋连荷,谁都知道你对我夫君是爱而不得,如此便可与他攀上关系了是不是?可你不要脸面,我夫君还要呢!就算你不考虑自己,那擎王呢?你又置他于何地?” 宋连荷冷笑:“宋郗兰,你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是这些情情爱爱?我跟周君临的事,早过了八百年了,我自己都已不在意了,你却时不时地提醒我……怎么着,怕我忘了周君临啊?那成啊,本来我也还没多想,你若有意成全,我便遂了你的意,跟他旧情复燃也不错~” “宋连荷!你无耻!” “猜中你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叫无耻?那这世间也没几个清白人了。” 宋郗兰盯着她,没有立即发难,而是温婉一笑,缓缓道:“你莫要忘了,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牵连到擎王。呵呵,他此刻……应随军正在回陵安复命的路上吧?说不定……已经面圣了呢~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接手鄂家的事?就不怕牵连到他?” 宋连荷一滞。 呦呵,威胁我? “我与我家夫君啊,夫妇一体~我夫君从不在意我是否会做错事牵连到他。”她身子朝前,学她一样茶里茶气的,笑吟吟道:“你都不知道我夫君有多宠我呢,只要我想做的,他都不会问。他说啊,有他给我兜底,随我想做什么,不必看别人的眼色呢~” 哼~谁还没有个夫君啊! 达溪:“!!” 玄魅:“?” —— “她真这样说?” 周沧晏略抬眸。 “可不是嘛!”影卫如实禀告道:“总之,王妃直接把您搬出来撑场面,态度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当时就把翎王妃给气走了!” 周沧晏垂眸,微微勾起唇。 手撑上腮,另一手在茶案一小摊水渍上无意识比画着什么,“这要如何是好呢?” “是啊!这不摆明是跟翎王杠上了嘛!咱们……” 男子掀眸,倏尔慵懒道:“她想为鄂太守正其清名,那便……如她所愿好了。” 影卫一惊:“主公!可是在没有找到银环之前,咱们不能……” 接收到主子冰冷的眼神警告,影卫立即噤声。 可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随便几句好话就不管不顾了,您也太好哄了吧~” 周沧晏挑眉,倏尔轻笑道:“倒是教训起本王来了,看来,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不如,你去换玄鬿好了,他刚好从岱水城回来了。” 影卫一滞,旋即正色,一板一眼道:“主公请宽心,属下定帮王妃替鄂太守洗刷冤屈!” 男子起身离开。 茶案上隐约现出用水渍写的“文茵”二字…… —— 从宋连荷那边返回后,宋郗兰就气得拿起一只花瓶狠狠摔到地上,砸个粉碎。 门外,下人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听说王爷下令将满月杖毙,王妃正在气头上,谁还敢去触王妃的霉头? 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全部砸烂,好一会儿,宋郗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命人清理干净。 稍后,她道:“请鄂夫人来。” “是。” 鄂夫人就住在隔壁别院,去请的下人很快回来,禀告说鄂夫人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 “不舒服?”宋郗兰冷笑:“这是不便见客,还是不想见客?” 一个宋连荷就算了,她毕竟是擎王妃,宋郗兰还不能跟她撕破脸。 可鄂夫人也敢不给自己面子?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满月总是说,本王妃太过仁慈,如今看来确是如此。以至于,区区一个罪臣之妇,也敢将本王妃不放在眼里了。” 宋郗兰摇头失笑,仿佛笑自己太过软弱,才会连个贴身婢女都护不住,连宋连荷那种声名狼藉的草包,都能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她可真是失败啊…… 她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不能自已。 见王妃如此癫狂,下人们都不敢吭声。 突然,她敛住笑声,表情瞬间冷漠:“既是身子不舒服,那更要去看看了。” 宋连荷这边收到消息时,宋郗兰已带人去了鄂夫人别院。 此刻,她命人将鄂夫人拖到了院中。 “瞧着鄂夫人气色不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何要避而不见呢?”她轻笑着,坐在丫鬟搬来的贵妃椅上。 “不知翎王妃有何事?” 鄂夫人身量高,身姿高挑,态度不卑不亢的,倒是真没把对面的人放眼里。 宋郗兰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手指捻着杯身,突然将一杯茶都泼向鄂夫人—— “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与本王妃说话的?来人!掌嘴!” “是!” 两名粗使丫鬟,撸起袖子便要上前。 鄂夫人冷笑,手臂倏尔一抖,赫然是九节鞭。 她啪啪甩两下,震得宋郗兰手底下那几个丫鬟都不敢靠前。 “哪个不想活了,尽管过来!” 鄂夫人来自回鹘族,回鹘一族是游猎民族,个个骁勇,鄂夫人身为族长之女更是其中翘楚,要不是嫁给了鄂宪旺,她就是下一任族长。 宋郗兰倏尔笑了。 “你敢忤逆王本妃?如此甚好~” 回眸,笑容骤敛。 “鄂太守之妇,意图行凶刺杀本王妃。杀了便是。” 两边侍卫应声,瞬间拔出佩剑上前。 鄂夫人握紧手中九节鞭,唇边始终冷笑,就算要死,也要多拽几个垫背的!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宋郗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第286章 宋郗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宋连荷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围住鄂夫人的侍卫,“让开!” 见是她,鄂夫人周身的杀气竟慢慢消散了。 宋连荷冷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宋郗兰,我真是给你脸了!我的人你也敢动?!” 鄂夫人垂眸,莞尔一笑,随即将手中鞭子收起。 日前这样罩过她的,还是她夫君。 “宋连荷!” 宋郗兰腾地起身,“你成心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不待她说完,宋连荷一笑:“你又能奈我何?” 接着也不跟她废话,立即下令将人赶出去。 “在呢。”玄魅抽出腰间短剑,随意挽了个剑花,瞥向鄂夫人身边那几个侍卫,眼神淡漠,好似睥睨一切宵小。 确切地说,这些人也的确不够看的,打牙祭都不够。 这些侍卫都是周君临调给宋郗兰的,他们自是知道玄魅的厉害,别说是他们,就算谷哈大人在,也未必能拦得住她。 “哦对了!”宋连荷又提醒一句:“别给人家鄂府添乱,就……随便都扔湖里算了。” “嗯。” 玄魅素来说一不二,答应都扔湖里,那就保证岸上不能落一个。 “谁敢动!” 宋郗兰厉喝,玄魅就当没听见,双手抓起一个就丢进湖里! 很快,是此起彼伏地落水声。 宋郗兰气急败坏,“你都做了些什么?!” 宋连荷充耳不闻,听到一声接一声“扑通扑通”,回头就笑眯眯地问鄂夫人:“夫人可觉得解气?不行的话,就让……让魅姐把他们的衣服给扒了,然后再丢到大街上,让人围观!” 正忙着扔人的玄魅抽空朝这扫一眼,说得好像她不怕脏一样…… 鄂夫人面上的表情平和许多,她对宋连荷轻轻一笑。 “好。” 湖里正在扑腾的侍卫都傻了。 她说了什么? 好?! 宋连荷马上大手一挥:“玄魅!达溪!都操练起来!” 玄魅:“……” 达溪:“……” “哈哈哈——”鄂夫人爽朗大笑。 这是自从夫君过世后,她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见把她逗笑了,宋连荷也跟着一块乐。 盯着这两人,宋郗兰眼神阴鸷,被当众驳了面子,若再不反击,日后势必会被处处压一头,难以服众! 她又气又急,胸口烦闷,呼吸不畅,越发喘不过气来。 渐渐,她开始头脑发昏,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王妃!” 丫鬟及时撑住她瘫软的身子,才不致她摔倒。 与此同时,那个古老又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畔: “你才是女主角!你才应获万千宠爱,你才应是最大的赢家!不论是周君临还是周沧晏,他们都是你的裙下之臣才对!是她!是她抢走了你的主角光环!你要去抢回来!把属于你的一切通通都抢回来!抢回来!!” 宋郗兰猛然清醒过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宋连荷如今意气风发的模样,映在她震惊的眼眸中。 这个声音在说什么……说宋连荷应是个无足轻重的恶毒女配,自己才是女主角,同时拥有了周君临和周沧晏的爱。 是宋连荷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人生,才会让她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掠过许多画面,就像梦回前世,周君临与她琴瑟和鸣十分恩爱,而周沧晏也是对她另眼相待,甚至,甘愿被她欺骗,落得个万箭穿心的惨死下场…… 宋郗兰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人如此爱她,心跳砰砰砰的,那画面实在太过残忍也太过震撼。 周沧晏,那个如孤鹰一般充满野性的危险男子,竟会爱慕自己,不惜为她赴死。 这样炙热颤抖的感情,令人动容。 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这一切,就像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如同周沧晏这般桀骜不驯的男人,都会被自己倾倒,宋郗兰就忍不住脸颊发烫。 而那个玄秘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你本就是众星捧月的女主角,是她抢走了你的一切!原本,这一切是属于你的!都是因为宋连荷!” 是啊,都是因为她。 当她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仿佛整个人生都觉醒了,头脑里一声“叮”的提示音乍响。 悟了。 “王妃您怎么样了?” 身边是焦急的婢女,宋郗兰缓缓睁开双眼,同时垂下视线,重新收敛表情,再抬眸时,温柔如初。 “妹妹。”她轻唤一声,然后朝她走过去。 宋连荷被她这声“妹妹”吓一跳,心道:女主不愧是女主啊!能屈能伸,忍常人之不能忍! 眨眼间就切换情绪,变身无辜小白花,她不成功谁成功! 宋郗兰来到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宋连荷狐疑地挑高眉,宋郗兰又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妹妹能借一步说吗?” “不能。”宋连荷拒绝得很果断:“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要是怕人就别说,我也不是很想听。” 她们两姐妹可不是那种能说悄悄话的关系。 宋郗兰垂下眼眸,唇角微弯,“在这儿说?你确定?” 宋连荷诡异地看她,总觉得她的气场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 就像是…… 志在必得。 胜券在握。 这感觉莫名令宋连荷有点不舒服,她没接茬,只是淡淡看她。 “好吧。”宋郗兰竟爽快点头,面上笑容未变,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宋连荷,你是斗不过我的。” “就这?” 宋连荷压根就没把她摞的狠话放心上。 “不论是将军府的嫡女还是太子妃的身份,我都要!还有周沧晏……我也会一并夺回来。” 本来在听她说什么嫡女太子妃时,宋连荷还没什么表情。结果,当她提到周沧晏时,宋连荷的表情就变了。 说像一只护食的小野猫,咻地亮出爪子! 什么周沧晏啊?? 她有周君临还不够,还要打周沧晏的主意?! 真是美死她算了! 等等—— 此刻宋连荷的表情滞住了。 宋郗兰刚才说的是“夺回”,而不是“抢”或是“争”。 就像……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但又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吗? 那自己的出现又算什么? 所以,世事无绝对。 这个想法令宋连荷有些不安,这是自她穿书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 对未知的恐惧。 第287章 这是杀头的事,轮得到你吗? 可就在宋连荷尚未回神时,宋郗兰突然握住她的手—— 随即,手中莫名多了一把匕首,下一瞬,匕首就划向宋郗兰…… 宋连荷猛地一惊,幸亏她反应迅速及时收手,也只是划伤了手臂而已。 “宋郗兰!” 宋连荷震惊不已。 她在做什么? 明目张胆地陷害自己?! 原文中宋连荷好冲动人又蠢,就会衬得宋郗兰性子沉稳冰雪聪明,所以作为女主她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是面前女子的疯狂行为,着实吓住了宋连荷! “王妃!” 随着宋郗兰的一声尖叫,身后随从全部围过来。 再去看宋连荷,她手中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匕首…… 周君临接到消息便立即赶回来。 大夫正在为宋郗兰包扎,她脸色苍白,血流了不少,旁边的铜盆里都是血水,细布上也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 “兰儿!” 周君临面色一变,大步上前。 “王爷~” 宋郗兰见是他就要起身。 “你别动!”周君临来到她身边,浓眉紧皱,“王妃伤势如何?” 大夫先是抬眼去看宋郗兰,后者一副重伤模样,眼角余光瞥过来,大夫抬袖轻拭额上冷汗,忙道:“王妃……刀伤入骨,伤及肱骨,伤势严重,需得好生将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顽症……” 宋郗兰当即轻喝:“休要胡说,本王妃好得很。” “是,是是。”大夫再不敢多言,忙处理好她的伤口后匆忙离开。 直到出了门大夫才缓口气,不由得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幕,竟没想到,翎王妃是个狠人—— 她一手执刀朝原本不算深的伤口划下去,顿时,鲜血喷涌,湿了整条手臂…… 大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此地亦不宜久留,他匆匆离开。 —— “此事因我而起,翎王若要追究,由我一力承担!”鄂夫人正色道。 “不!我来!” 鄂锦堂上前一步,挡在自己娘亲面前,“要杀要剐,我来!” “不……不行……不行不行……”小九慌慌张张地扯住他衣角,喃喃道:“不行,锦堂不行……” 她小小的一只,在高大的鄂锦堂面前就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还不等鄂夫人发话,宋连荷便狠狠瞪他一眼,“滚到一边去!这是杀头的事,你来什么你来,轮得到你吗?” 鄂锦堂急得不行,“可是……” “没有可是!”宋连荷果断道:“出了事哪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扛?你姑婆我还在呢!” 鄂夫人看看她,又看一眼儿子,道:“他们针对王妃,也是因为我要替夫君申冤。” 宋连荷摆手,“鄂夫人想多了,有你没你结果都一样,宋郗兰不会放过我的,我跟她是宿敌。” 这是她和女主的宿命。 鄂夫人生性洒脱,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听宋连荷如此说,她便点了点头,“可她毕竟受了伤,翎王定会追究的。” “那便追究好了。” 宋连荷接过达溪递来的帕子,仔细擦净沾在手上的鲜血。 她自嘲地笑笑:“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玄魅进来,“翎王来了。” “这么快就兴师问罪来了。”宋连荷慢悠悠地擦着手,顺手又将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好像是什么惹人嫌的脏东西。 此刻,周君临已然走进花厅。 “宋连荷,本王需要你给一个解释……” 他话还没问完,一杯热茶便连杯带盖地朝这边扔了过来。 周君临反应很快,当即侧身避开。 谷哈随即上前一步,用背部挡住飞溅的茶水。 众人都震惊了,全都齐刷刷地看向宋连荷。 达溪对于王妃此种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了,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倒是做好了随时要为王妃以身为盾的觉悟……毕竟她太容易得罪人了! 小九更是怕得缩在鄂锦堂身后,不敢冒头。 “宋连荷——” 还不待周君临发难,宋连荷便腾地起身,怒气冲冲道:“周君临我是不是也给你脸了?!” 周君临一怔,如玉面庞渐渐被一层寒霜覆盖,“你再说一遍!” 宋连荷嗤笑,掐着腰上前两步,“周君临,你来这是因为宋郗兰吧?” 他眉目更冷了,一字一句:“你刺伤她。” “呵,我刺伤她……你亲眼看到了?” “本王看到了她的伤,岂会有假?” 宋连荷颔首,倏地二话不说朝着自己手臂拧了下去。 她皮肤白皙细腻,极易落疤,这么一用力拧下去,顿时就出现一块青紫。 周君临的视线落在上面,眸光骤然一紧。 “你做什么?!” 宋连荷撸起袖子,就这么将白到刺眼的手臂亮在他眼前,“我说,这是宋郗兰打的。” 周君临危险地眯起黑眸,“你当本王是蠢的吗?” 宋连荷垂眸,莞尔一笑:“难道不是吗?我跟宋郗兰从小就不对付,这你是知道的。在那之前,我都不曾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伤过她,如今,我贵为宣昌侯府嫡孙女、擎王殿下正妃,我需要亲自动手刺她一刀?别说是刺她一刀,就是要她的命也非难事!周君临,你若不是蠢的,你便不会前来兴师问罪!” 最重要的是,宋郗兰身为本书女主,宋连荷是伤不到她的。 关于这一点却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她不被当成怪力乱神扔进火堆里才怪! 周君临深邃凝目,一双漆黑的眸犹如幽暗深渊,深不可测。 宋连荷来到他面前,一对清凛的眸定定地看着他,“周君临,我本不想与你解释的,但比起被污蔑,我更不喜欢中了那人的套路!” 她身上混合着各种草药清香,那是她独有的味道,竟比那些浓香馥郁的花香还要来得令人难以忘怀。 周君临半垂着眸,面如沉水,可心底却似被投进一颗石子,扰乱了一湖静水。 他此刻不言语,宋连荷知道他其实早就动摇了,可也不会就此放过他。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拉近距离。 周君临心跳倏尔漏了拍。 谷哈瞪大了眼睛,这女人竟敢公然调戏王爷?! 他刚要上前阻止,玄魅便如同鬼魅般拦至他身前。 虽说王妃有时确实离经叛道,但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在她没发话前,便是谁也不能打扰! 第288章 连周君临那种男人你都不嫌弃 宋连荷踮着脚尖,挑高细长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道:“周君临,你几次三番来我这儿,是真的为给宋郗兰出气,还是找借口来见我啊?” 面前原本气质清贵的英武公子,乍闻她的话,表情略微一变,“休要胡言乱语!” 他当即退几步,身形竟显得有些狼狈。 宋连荷哂笑:“不过开了句玩笑,翎王殿下别介意。” 周君临稳下心神,环顾一圈,视线从鄂家母子身上掠过,倏尔二话不说就将宋连荷拽到外面。 玄魅皱眉,就要追上去阻止,谷哈却大剌剌地挡在她身前,眼里除了挑剔还有些幸灾乐祸。 “姑婆!” 鄂锦堂要跟出去,突然被母亲一把拉住。 一句话,鄂夫人是过来人。 宋连荷被周君临拉到院子里,气得甩开他的手,“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大家都是已婚人士,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周君临气得回身瞪她,“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一定要跟你姐姐起争执?” 宋连荷有点不懂他什么意思了。 “我说对了?你知道是宋郗兰陷害我?” 周君临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眉宇间一片内敛的锋芒。 宋连荷懂了。 “所以你明知道是这样,也要让我避开她?” “……她是你姐姐。” “我还是她祖宗呢!!”宋连荷气得蹦高,但身高不及周君临,气势便不足,她低头找到一块石头,直接爬上去—— “唉,你做什么?小心点……” 周君临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却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她站稳。 宋连荷才不领情,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可脚下差点没站稳,幸好周君临掌心撑在她腰侧,这才没掉下来。 拱门处,身披玄色斗篷的男子冷冷看着这一幕。 身后,看着对面姿势暧昧的两人,影卫是大气不敢出!主公素来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何况还是他的王妃! 宋连荷站稳后,马上拍开他的手,周君临亦是无奈,确保她不会再摔下来才退开些距离。 宋连荷双手叉腰瞪着他,“周君临你回去最好告诉她,我不是个脾气好的,更不是软柿子!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我保证下次围住她的就不是那些没毒的草蛇和刺蝎了!” 阳光下,女子一双快要喷火的眸子就像对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活灵活现。 他发现他特别喜欢她生气的样子,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郗兰不具备的鲜活,一颦一笑都是漂亮的。 “还有你!” 宋连荷也是仗着他皇婶的身份,谅他也不敢造次。 她伸出食指,本来想戳他的额头的,手在半空又顿住。 造次和找死,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手指顺势滑下,直接戳他胸口上,一下又一下。 周君临愣了。 长这么大,他可没被人这样藐视地对待过。 “你也最好是离我远一点!我跟你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万一哪天我要是管不住自己发起疯来,就算你是王爷我也照揍不误!” 周君临脸上的神情有些精彩。 他缓缓垂下头,盯着正戳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倏尔一把握住。 宋连荷一僵,“干嘛?要动手是不是?我里面可有人,你再不放开,我就摇人了!” “桥归桥,路归路?” 周君临一字一句重复着她刚才的话,“你是想……跟我桥归桥,路归路?” 宋连荷呵笑,“那不然咧?” “不行!我不许!” 他的手突然收紧。 “好疼~” 宋连荷还没等给他太阳穴扎两针醒醒脑,一颗石子便咻地飞来。 周君临眼角余光瞥到,身子微侧,避开石子。 他这一动作,好巧不巧撞到宋连荷,她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来,周君临想要回身去扶住她,却见一道黑色身影掠至,下一瞬,人已经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 周君临再想上前,那人几个起落便落入身后院中,随即而来的玄魅适时阻拦,“此乃擎王妃内院,翎王殿下请留步。” 谷哈也挡在他身侧,低声道:“王爷,她毕竟是擎王妃,咱们不能硬闯!” 周君临面色骇人,僵持在原地,紧紧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捏紧的指节泛着青白。 是啊,她是擎王妃,是他那位好皇叔的妃! 男子抱着怀里的人,直接用脚踢开卧房的门。 站在铜镜前的秃毛鹰隼正展开翅膀,欣赏自己刚长出来的绒毛,门声乍响,吓了它一跳,扭过头怔怔地看着进来的人,始终保持着自我欣赏的搞笑姿势。 宋连荷瞪大眼眸,怔怔地看着面前出现的面具男子,“你、你放我下来!”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还没等逃离,就被人拽住后衣领,眨眼就被推到墙上,随即是男子高大的身躯覆上,下巴被捏住,她骤然吃痛,“你……” 男子狠狠吻上她的唇。 好像知道她时不时就会掏出几根针来,所以吻上她时就用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竟去扯她的绦带。 宋连荷惶然瞪大眼眸,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使尽全力也要推开他! “你个……登徒子!!” “登徒子?”男子嗓音低沉,笑声满是讽刺,“那也是破了你身的登徒子!”他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你到死都得记得,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你!”宋连荷恼羞成怒,想要抬起腿攻击他的弱势。 男子嗤笑,“又是这一招?怎么,在擎王那没学会其他对付男人的招数?那他可太无用了,否则,你也不至去找周君临这个老相好啊!” 宋连荷气极,手腿都被制,她张嘴就去咬他! 男子不过偏头就轻松避开,谁知,她直接咬在他肩上—— 他皱眉,肌肉绷紧,下意识就想用动用内力撞开她。可一想到有可能会磕断她的牙齿,他便忍着,只用手捏开她的下巴,这才让她松了口。 宋连荷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表情尽是委屈:“你说过,不会再来找我的!” 男子冷笑,眼神好似寒霜,面上那副银色面具泛着森冷光泽,“连周君临那种男人你都不嫌弃,为何不能是我?” 第289章 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周君临?我跟他怎么了?” 男子冷笑:“当众搂搂抱抱,你说怎么了?” “我才没有呢!你少诬陷我!” “没有?你当我眼瞎吗?” 宋连荷气极,“就算我跟他有什么,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盯紧她,朝她逼近,勾起唇角笑得诡谲,“好,那我来告诉你。”他突然将人拦腰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宋连荷心头一凛,一边挣扎一边想要喊人,却只看到正朝这边探头探脑的春花。 “春花!” 她大叫:“去找魅姐!让她来救我!!” 春风显得很犹豫,在原地焦躁地踱来踱去,一只脚朝桌外试探性迈一步,又无奈收回,再迈,又收回。 “春花?!” 宋连荷难以置信,它这是在挣扎吗? 有这个必要吗?你一只禽类,内心戏会不会有点太丰富了?! 咻—— 一支飞镖朝着春花就飞了过去! “啾——” 春花拍打着翅膀,慌忙避开。 “滚。” 男子头都没回。 这一次,春花毫不犹豫,拍打着翅膀就飞走了。 宋连荷:好你个叛徒!! 腰间绦带倏地松开。 宋连荷陡然瞪大双眼,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她突然很恐慌,在那一瞬间茫然又无助,脑海中陆续浮现的全部都是一人的身影。 “不……不行……”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男子低眸看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宋连荷身子一僵,她来自现实社会,并未将贞操视作一切。更何况,事急从权,保命和清白哪个更重要,她自分得清。 只不过,这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是充满讽刺。 宋连荷顿觉气不过,她怎么了?不就是情急之下跟他睡一块了吗? 凭什么以此来羞辱她? 要怪就怪他穿得太禁欲、太吸引人,否则她也不会就范!说到底,该浸猪笼的也是他! “我不是第一次怎么了?第一次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用笑谁?你若以为这就能让我羞愧至死,那你大错特错!按你们男人的逻辑,睡你的人,是我;轻薄你的人,是我;失去清白的,是你!比起我来你才应该是被世人唾弃的那一个!” 男子的眼神微不可见地变化,倒不似愤怒,反而多几分趣味。 这种奇怪的论调,他也就从她口中听到过。 男子捏住她的下巴,一点点靠近,嗓音暗哑:“既毁过我一次清白,那不如,多毁几次。” 他低下头就要亲上去。 宋连荷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推开身前的人,“别碰我!” 厌恶的口吻,令男人的眼神顷刻变得阴沉。 兴许是她的态度太过激烈,男人不想伤到她,所以顺势退后,歪着头冷眼看她。 宋连荷双手紧紧护住衣襟,看他的眼神快要喷火。 他嗤笑:“呵,怎么,只有周君临才可以?” “你闭嘴!” 她愤怒地一字一句:“你给我听清了,我既已嫁给擎王,那就是他的王妃,除了我夫君,你们谁都不可以!你不行,周君临更不行!” 她已嫁作人妇,不管是他也好,周君临也罢,都把她当成什么了? 对面男子蓦地一愣。 宋连荷气得双眸发红。 真的,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就上了! 男子垂眸,哑然失笑。 半晌竟玩味一般问出:“那他知道,你早已非完璧?若他介意呢?你不如跟了我,我自是不会介意。” 宋连荷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那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们……夫妻……” 他喃喃念叨着这几字,面具下方的唇,一点点上扬。 宋连荷盯着他,狐疑地眯起清眸。 有什么好笑的? 男子笑容骤敛,掀眸扫视,幽暗的眸底仿佛蕴藏万丈深渊,令人不敢直视。 “既然如此,那就离周君临远点。” 他只看她一眼,转身便推开窗户,直接一跃而下。 这就……走了? 这么轻易就走了? 宋连荷瘫软地靠在墙上,再一点点扶着墙来到窗边朝下看。 早已没了男人踪迹。 她后怕得直拍胸口,看来,还是周沧晏的名号好用啊,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了吧。 “啾?” 春花飞落窗前,探头探脑地看她。 宋连荷一看它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它的翅膀把它拎起来,“叛徒!你还知道回来啊?!” “啾啾啾!” 春花拼命挣扎。 “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确有其事!” 春花还在那扑腾呢,“啾啾,啾啾啾……” 啊!它真是冤死了! “我还以为你跟别的飞禽不一样,没想到啊,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关键时刻你弃我而去。你对得起我们一块听的墙根吗?!” 宋连荷眯起眼睛,阴恻恻地笑两声,随即手起毛落,将它脑袋上刚刚发出来的几根毛全都薅下来了。 “啾——” 春花的叫声,透着辛酸和绝望。 很快,有人敲门,门板轰隆隆的,差点被拍掉。 进来的是鄂锦堂和九儿。 “姑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鄂锦堂粗声粗气的,手里拎着千斤锤,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宋连荷一阵欣慰,果然没白疼这个大侄孙。 九儿在他身后,进来后便朝屋内悄悄张望。 “人呢?在哪呢?” 鄂锦堂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宋连荷无奈道:“跑了。” 鄂锦堂气得哇哇大叫:“好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在鄂府横生是非,老子抓住他定要他好看!” 九儿小声道:“此人为何来找王妃?” 鄂锦堂一怔,马上看宋连荷。 是啊,为何? “……他、他仰慕我!”她没好气道。 “仰慕……擎王妃?还敢登堂入室?”九儿咋舌,“那胆子着实是大。” “可不是大嘛。”宋连荷朝窗户的方向瞥一眼,恨声:“就是个登徒子。” 阁楼下,凉亭。 影卫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公,上去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人影都没瞧见,带着王妃就咻地飞走了!转眼间归来后,嘴角就没压下去过,这是让王妃给灌迷魂汤了吧! 周沧晏一手随意撑在桌沿上,一双经过伪饰的眸,带着懒散的欢愉瞥向周君临所在别院的方向。 指尖嗒嗒敲着石桌,姿态看似云淡风轻,却宛如一头蛰伏的狼,隐隐透出荫翳危险的气息。 “若是晚辈后生不听话怎么办?” “呃?” 影卫后知后觉,“加以训诫。” “若是滋扰长辈,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呢?” 影卫懂了。 “且不论是长辈还是晚辈,对方都要给自己戴绿帽子了,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啊!” 周沧晏轻飘飘的视线扫过,影卫一惊,还不等自责僭越,他便笑了。 “那便不忍了。” 第290章 她是话本里的主人公 华灯初上,华胥坊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身姿曼妙的姑娘们在大门处翩翩起舞,招揽着路过的行人。 对面,是一群脚夫和乞丐,趁着夜晚凉快,正凑在那玩骰子,不时吆五喝六的。 突然,楼上一声尖叫,接着里面的男男女女全部仓皇跑出来。 这些人好奇地看过去,“怎么了?这华胥坊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很快,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惊恐地跑出来,“啊~鬼!鬼啊!!” 入夜,臻娘来到鄂府。 她跪下,面露愧色。 周君临垂下双眸,不动声色。 臻娘抬眸,视线从他清隽优雅的下颌悄然掠过,“是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怎么回事?” “回王爷,有人在华胥坊见到了……鄂太守。” 周君临倏尔抬眸,眸光瞬间犀利:“你是说鄂宪旺?” “是。” 此刻,宋郗兰正被拦在房门外。 谷哈一脸为难,“王妃,王爷有客人……” “客人?” 宋郗兰抬眸看他,“什么样的客人需要深更半夜来见?” 旁边随臻娘一同前来的喜鹊上前道:“王爷要与我家娘子说话,不许外人来打扰。” 外人? 宋郗兰眼眸微眯,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耳光。 喜鹊硬生生接下这一巴掌,咬着牙,一脸的愤愤不平。 谷哈也跟着愣住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满月的死对王妃打击很大,这才会令她性情大变。 宋郗兰盯着喜鹊,冷笑道:“好个不长记性的奴才,若说外人,也应是你家那个东施效颦的主子。” 喜鹊捂着脸颊,恨恨地瞪着她。 她的主子是臻娘、是王爷,喜鹊从未将她放在过眼里。王妃又如何?什么东施效颦,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可我等是奉了王爷之命守在这儿的!” 宋郗兰嗤笑,“滚开!” 她不屑与一个下人纠缠,二话不说推门而入。 “王妃……”谷哈也不便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去。 看到臻娘的那一刻,宋郗兰的眼中满是恨意。 不是因为她,满月就不会死! 如今的宋郗兰算是“觉醒”了,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如同那个怪异声音告诉她的那样,她是一部话本里的主人公。 既是主人公,那这个世界就该以她为中心! 虽说那个“梦”已让她知晓臻娘的身份,可她讨厌这个女人看向她夫君的眼神,她有什么资格肖想她的夫君?! “夫君……” 周君临此刻正是心烦意乱,“你怎么来了?你先回房休息,本王还有要事要商量。”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语气中也是掩不住的烦躁。 臻娘站在一边冷眼看向宋郗兰,神态早已没了初时的自卑和难堪,反而勾起唇角,似在嘲讽。 宋郗兰咬着唇,她所看到的“梦”里的所有画面,都是和周君临恩爱有加,两人共同携手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待过她。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看到臻娘得意的神情时,宋郗兰更是愤恨。 区区一个替身,不过是就是仗着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才能得到周君临的青睐,如今竟想凌驾到正主的头上了? 不过,宋郗兰是知进退的,尤其是她预知过臻娘的结局,到死都是爱而不得。 想到这个胸口的滞气这才稍稍平顺,然后便朝周君临盈盈一拜,柔声道:“那妾身先行告退,夫君也要早些歇息,注意身体才是。” 周君临只是“嗯”了一声。 稍后,臻娘带着喜鹊离开鄂府。 看到喜鹊脸上的红印,她有点心疼地问:“还疼吗?” “不疼。”喜鹊得意道:“那个翎王妃只能在奴婢这儿耍耍威风,我看王爷现在连正眼都不瞧她,倒是越来越重视娘子呢!” “休要胡说!”臻娘连忙制止,可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娇羞。 刚才周君临对待宋郗兰的态度,她也是有所觉察,不像先前提起她时都是满眼柔情。 臻娘轻声道:“可她毕竟是翎王妃。” “那又如何?王爷是何等身份,日后免不了三妻四妾!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娘子就能跟她平起平坐了呢!” “你这丫头……”臻娘的脸颊渐渐泛红,心头也禁不住小鹿乱撞。 周君临颇受圣上重视,朝野上下颇得人心。而且,王爷正在暗中积极培养自己的势力,立他为储,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待到那时,三宫六院无数妃嫔,其中也许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臻娘不奢望能够独得圣宠,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便心满意足了。 —— 华胥坊惊现鄂太守鬼魂的消息,当日便传遍离宗关大街小巷。 坊间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是说什么鄂太守生前因为惧怕家里的母老虎,不敢放肆,过得苦不堪言,死后不甘心,才会来到华胥坊逍遥快活。 这些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说跟他一块“私奔”的,根本不是什么妻妹,而是从华胥坊逃跑的舞姬!他去华胥坊,只为去看一眼他的相好的…… 第二日一大早,鄂府传出一声咆哮。 “我要杀了他!” “娘,爹已经死了……” “那就再杀他一次!!” 没过一会,鄂夫人就提着她的九节鞭杀气腾腾出了府,身后是不得不跟随的鄂锦堂。 因为宋连荷的关系,无人再敢囚禁他们,也不敢再拦,管家这边立即着人去禀了宋连荷。 此时此刻,华胥坊已是一片狼藉。 鄂夫人手中一条九节鞭被她舞得啪啪作响,“你给老娘滚出来!” “鄂宪旺!你个老东西!死了还敢跑到这种地方来?!” “锦堂!给我砸!不是要找你的相好吗?我看你还怎么找!” 鄂锦堂也不吭声,总之他娘说砸哪他就砸哪。 于是,母子俩又将手中家伙舞起来,鄂夫人鞭子啪地甩出,便将一盏琉璃灯卷走,再用力砸到地面。 鄂锦堂那双千斤锤更是破坏力极强,这一锤砸下去,四周尘土飞扬,地面随即被砸出一个巨坑。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一双手臂抡起来,只听咣咣咣,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待宋连荷赶来时,大堂已是面目全非。 第291章 她的主角光环 臻娘站在大门前,看着华胥坊的护院一个个都被丢了出来,也是急得不行。华胥坊平时以经营声色掩人耳目,实则是整个离关宗以及周边邻城的情报枢纽中心! 四周都是围观百姓,嗑着瓜子看着热闹。 捉奸的不新鲜,可是捉这鬼魂的奸,那可是头一回听说! 臻娘环视一圈,招来喜鹊,压低声音道:“速去禀告王爷。” “是,娘子。” 鄂太守夫人的身份不一般,不能由官府出面解决,只能请周君临了。 这时宋连荷到了。 “见过擎王妃。” 臻娘对宋连荷印象不错,至少要好过那个宋郗兰。 宋连荷倒也痛快,上前去就握着她的手,歉意道:“臻老板,你一定要多担待,鄂夫人也是思念成疾,行事难免有些糊涂,你可不要怪她啊~” “奴家知道,只是华胥坊……” “我就知道臻老板你是个好人!好人就会有好报!臻娘你日后一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王妃您这么说是折煞奴家了~” 宋连荷随即放声道:“不管怎么说,鄂夫人作为苦主,既已求到本王妃这儿了,那她的事本王妃就替她做主了!” “王妃……” “另外,华胥坊的重建工作也一并交由我了!期间所有的损失,都由我一人承担!” 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都在夸擎王妃有担当。 宋连荷回眸,朝众人颔首致意,“鄂家蒙难,还望乡亲邻里多担待一些。” 这时,有人突然高呼一声:“鄂太守为官清廉,却遭奸人所害,实属天道不公,还望王妃能还鄂太守一个清白!” 玄魅立在宋连荷身后,朝出声的方向看去,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四下开始有人响应:“没错!鄂太守为官期间,一心为民,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诬陷鄂太守!” “要不是鄂太守还我儿子公道,我儿子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谁要是再敢说鄂太守一句,我就跟他拼了!” “说鄂太守死后心不净,来华胥坊逍遥快活,简直就是造谣!” “也许是鄂太守被人诬陷,心有不甘才会显灵!” “对哦!说不定,这个华胥坊里就有关键的线索!” 四周越来越多地响应,百姓们开始七嘴八舌讨论开。 臻娘渐渐变了脸色,随即出声道:“鄂太守是个好官,鄂夫人思念成疾,臻娘岂会计较?华胥坊就不劳王妃破费了,奴家自会修缮。” “那怎么行呢!” 宋连荷朝她微微一笑,道:“本王妃既已当众承诺,就会言出必行。” “王妃……” 宋连荷调开目光去看玄魅,“把鄂夫人和少爷请出来吧,都砸这么久了也别伤到自己。” “嗯。” 很快,玄魅就将人带了出来。 恰好这时周君临已赶到。 意外的是,宋郗兰竟也跟在身边。 宋连荷看到她时微微拢紧眉,宋郗兰则是噙着清雅冷淡的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洞悉,让宋连荷没来由一阵心慌。 抬起头再去看她头顶属于主角的光环—— 越来越盛。 宋连荷一怔,前几次见她时,这光环的光芒越发衰弱,现下为何变得这么强盛? 周君临的目光淡淡扫过她,“这里的事交予本王处理,你先回府。” 宋连荷:“?” 这是与她说话吗? 你不叫“皇婶”就算了,这颐指气使的口吻是怎么一回事? 话落,他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擎王妃,请吧。” 宋连荷回过身,看着他微微一笑,“翎王,离关宗的百姓谁不知道鄂夫人的事归我管?现在倒是急着接手了,当时又为何罔顾她苦苦哀求?”缓缓上前一步,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翎王殿下,你太心急了。” 周君临垂眸,视线落入她隐隐泛出嘲讽的眸眼之中。 说来也是奇怪,不论是她生气的样子,还是她此刻的阴阳怪气,他都不觉得讨厌,反而还鲜活得令他心生悸动。 宋连荷倏尔皱眉,不解地看他。 这家伙眼神这么复杂地看她是何意? 就好像……好像她在欺负他? “王爷不想擎王妃操劳,又有何不妥?” 宋郗兰骤然出声。 周君临敛下眸光,眸中所有情绪也都尽数掩埋。 “正是。你可不要辜负本王的一片心意。” 宋郗兰朝两边侍卫看去,“还等什么?送王妃回府。” “是!” 这些都是周君临近侍,身手了得,有两人上前便将宋连荷一左一右围住。 华胥坊对面茶馆,影卫摘掉斗笠丢到一边。 “主公,翎王来了。” 坐在二楼的面具男子,冷眼看下方。 影卫探头朝下一看,“主公!王妃被欺负了,咱们要不要出手?” 男子没说话,只是捻起碟子里的花生米,随即弹出指尖。 下一瞬,围住宋荷连荷的那两名侍卫,倏地膝盖一软,齐刷刷跪了下去。 宋连荷:“……” 周君临目光一紧,刚要转过身去看,鄂夫人那边突然发难,甩着九节鞭就挥过来:“好你个鄂宪旺,我看你往哪跑!你不负责任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现在就找你算账!” 周君临立即避开她的鞭子,同时还不忘将宋郗兰拽到身后护住。 宋郗兰好似被暖阳温柔拂过,望着面前的男子,还是感动的。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臻娘咬紧牙看着这一幕,手指缠着帕子,若是不曾期许也就罢了,可自生出希冀的那一刻,心底里就像住进了一只魔,不时啃噬着她的不甘! 这一刻,她嫉妒宋郗兰,前所未有地嫉妒。 鄂夫人这一发难,侍卫就都朝她冲去,鄂锦堂不干了,又再次抡起大锤…… 宋连荷被玄魅拉到一边,她急道:“快去帮鄂夫人和锦堂啊!” 玄魅没言语,只是朝她缓缓摇头。 鄂夫人和鄂锦堂,再次将场面搅乱,周君临脸色铁青,自是清楚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谷哈。” “是!” 谷哈几个起落就隔开鄂家母子和众人,双手持一对短剑,论身手鄂家母子是远不及他的,定是会吃亏。 玄魅朝茶馆楼上瞥一眼,收回视线时,腰间佩剑已拔出。 可就在这时,一阵慌张尖锐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鄂太守?是鄂太守!!” 第292章 鄂太守灵佑 这青天白日的,突如其来的一句“鄂太守”,直让人寒毛竖起。 宋连荷连忙看过去,竟是九儿! 她喊过一嗓后,也是吓得不轻,忙躲到鄂锦堂身后。 九儿这么一搅和,场面也跟着失控,有胆小的尖叫着跑了开,周围顿时乱作一团,女人叫,孩子哭,拎着自家爷们的耳朵往家跑。 先前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赶紧撤回到各自主子身边,生怕有人会趁机作乱。 而就在此时,众人身后这座华胥坊,隐约传来咔嚓声。 玄魅反应极快,直接扛起宋连荷,顺手将达溪推给鄂夫人,说了句:“快走!” 鄂夫人原来疯癫的眼神,即刻变得清明,二话不说拽着达溪就跑! 九儿急忙拍着鄂锦堂,“走啊!这里要塌了!” 鄂锦堂一听,拎起她就甩到了背上,抓起锤子就跑。 谷哈这边也觉察到了危险,“王爷!快走!” 关键时刻,周君临拦腰抱起宋郗兰,“抓紧我!” 宋郗兰来不及多想,将头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耳边随即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仿若地龙游走。 接着,身后那幢高楼,瞬间坍塌,掀起漫天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大家也是后知后觉,幸亏九儿先前那声“鄂太守”吓跑了众人,否则,这楼倒得这么突然,有些老弱妇孺躲闪不及时,势必会造成伤亡! “是鄂太守显灵救了大家!” “对,是鄂太守!鄂太守!” “鄂太守乃我一方父母,生前为我们离宗关鞠躬尽瘁,死后亦庇护我等!鄂太守灵佑、鄂太守千古!” “鄂太守灵佑、鄂太守千古!” “鄂太守灵佑、鄂太守千古……” 百姓们冲着废墟,跪成一片。 鄂夫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茫然地回过头望着那片废墟,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喃喃道:“老爷,你看到了吧……” 鄂锦堂高高大地立在那,早已泣不成声。 宋连荷瞧着也是为之动容,鄂太守生前勤政为民,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即便死后被泼了一身脏水,但孰是孰非百姓还是辨得清的。 她昂起头,头顶一片灰蒙蒙的,想来终会有拨开云雾的一天。 她深呼吸,面朝众人朗声道:“我宋连荷既承诺为鄂太守昭雪,定当言出必行!还请诸位在这里为我做个见证,鄂夫人思夫心切,闯下大祸,我必会负责到底,待华胥坊修缮完毕再交与臻老板,这期间一应损失,皆由我承担!” 说罢,她身子肃立,双手抱于腰前,欠身对着百姓们行辑礼。 身为擎王妃,对百姓们行辑礼,这可是大礼啊! “擎王妃使不得啊!” “擎王妃高义!” 百姓们也都朝她纷纷跪拜。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出现,为首的身披金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 宋连荷一看,顿时就笑了,熟人啊! 曹觐翻身下马,“见过擎王妃。” “曹统领,你怎么来了?” 曹觐是负责陵安城的禁卫军统领,隶属圣上亲卫,出现在这儿委实奇怪。 “回擎王妃,臣此番是特意请旨,回乡奔丧。” “节哀。呃,不知是家中哪位贵戚仙逝?” “鄂太守。” “……” “鄂太守乃在下表舅父。” 宋连荷懂了,又重新自我介绍道:“鄂少爷的表姑婆。” 她不敢说是鄂太守的表姑,占逝者便宜可是大不敬。 不过如此说来,那她便也是曹觐的……姑婆? 显然,曹觐也算明白了这辈分,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又都极默契地移开视线。 目光落在玄魅身上,曹觐原本清冷的眸光,生出一丝异样。 后者不过淡淡瞥了眼,随即又调离目光,寸步不离宋连荷左右。 此次曹觐是带了一队禁卫军出宫的,当即便指挥侍卫将此地围住,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曹觐转过身来,视线若有若无地瞥过对面茶馆。 茶馆二楼。 “王妃好厉害!”影卫啧啧有声:“真是痛快!如此一来,华胥坊便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周沧晏一手撑着头,菲薄的唇不经意间扬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只有在看向他的姑娘时,琉璃色的浅眸才会溢出几分潋滟辉耀。 “是啊,这么能干,该给她争个诰命回来了呢。” 影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公。 这就诰命了? 要不要问过圣上意见啊?? 此时,臻娘脸上神情已见慌乱,没想到连禁卫军都出动了! 她第一时间去看周君临。 周君临则一直盯着宋连荷,眼眸淡漠冷隽。 宋郗兰着实没想到宋连荷会有这一招! 让全城的百姓做见证,如今这华胥坊算是正式被她接手,臻娘是“生意人”,经营声色场所的都是利益当前,自然应当求之不得才对!若是此刻强烈反对,势必会让人生凝。 此举无异于断了周君临的后路。 “先前,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妹妹。”她幽幽道:“以为她不过就是性子骄纵了些,不承想,竟有如此心机。” 宋郗兰都不必言明什么,周君临便懂了。 是啊,她能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顺理成章地接手华胥坊,足以见其心机。 即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周君临还是不愿意相信! 早在遂寕城时,他就已明确她的心意了,他知道她心里还有她,和皇叔在一起也是圣命难为。 可是眼下周君临却看不懂了。 曹觐来到他面前,“参见翎王殿下。” 周君临淡淡看过来,“曹统领不在陵安护卫圣上,怎会千里迢迢跑到这离关宗来?” “回翎王,臣向圣上请旨,代表家父家母为表舅爷鄂太守奔丧。” “据本王所知,曹学士是陵安人士。” 曹觐不卑不亢道:“翎王不知吗?鄂太守亦是陵安人。” 周君临眸光微变,静静凝视片刻,道:“想来鄂太守既是曹统领的表舅父,曹统领对他自是比本王了解。不瞒曹统领,本王来此就是为了有人告鄂太守贪墨一案,不承想鄂太守竟遭遇不测。本王只有一并调查,还鄂太守一个公道。” “翎王殿下想做什么,不必与臣言明。臣此行,只为吊唁表舅父。” 曹觐朝他一拱手,转身离开。 周君临眯起清眸,眸底一抹阴鸷。 “曹统领是擎王的人,殿下想要拉拢他可不易。” 他一怔,回过头去看。 宋郗兰站在原地,朝他微微一笑,清清秀秀的佳人一个。 第293章 九儿不会害王妃的 周君临回到马车上,臻娘追了过来。 “王爷,属下即刻安排人手……” “不必了。” 周君临半阖着眸,清俊的面容略有几分疲惫,“此事你不用再插手了。” 臻娘一怔,“那属下要做什么?” “你如今还能做什么?”说话的是宋郗兰,她轻声细语道:“这离宗关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盯着呢,你还是不要给王爷惹麻烦的好。” 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却是说得臻娘面露愧色。 臻娘咬着唇,即便心有不甘,只要翎王没有发话,她就得恭恭敬敬地应下。 “是属下办事不力……” “原来臻娘也知道是因为你办事不力啊~”宋郗兰轻轻一笑,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是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尽早销毁?若落入敌对手中,那便会成为威胁王爷的利刃!你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吗?还是说,你将这些东西握在手中,也是为了日后图谋?” 她就差直接说臻娘想留点证据就为了给自己留条活路了。 周君临侧眸看向宋郗兰,她全程都是温柔的口吻。只是说出口的话,却犀利到令人无法反驳。 她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宋郗兰放下车帘,“走吧。” 马车就在臻娘眼前离开。 “娘子……”喜鹊不安地上前,“坊内那间密室……” 臻娘回头看一眼坍塌的华胥坊,四周都已围上官兵,阻止闲杂人靠近。 臻娘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的。” 喜鹊不解,可看娘子的样子又不敢多问。 从宋连荷当众承诺会担当华胥坊的所有损失后,曹觐的人就将这里彻底监管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曹统领,你来得可真及时!” 目送着周君临的马车走后,宋连荷才回过头夸赞一声。 明人不说暗话,奔丧这种借口,也只是明面上说说罢了。 曹统领眼神冷淡,峻颜没有半点情绪,“受人之托,日夜兼程而已。” 宋连荷一滞,受谁人之托? 而且从对方隐约透露出的不满,也能断定,这人自然不是圣上,应该与他十分亲近。 “刚才曹统领说,请旨圣上……那圣上人还怪好的,让你带禁卫军回来啊?” 别说她了,想必周君临也早就发现了。 曹觐看了看她,缓缓道:“圣上收到了鄂太守生前递的奏折,上面有得及华胥坊。” “生前写的奏折?” “嗯,被人有意拦下,后又突然出现在御书房。” 宋连荷啧啧两声,这也太诡异了。 想来这股暗处的势力,应该是周君临的敌对。 他刚受圣上所托前来调查那本诗册,就有人借鄂太守之口揭秘华胥坊,摆明了就是针对周君临的! 是谁? 周沧晏吗? 她努力回忆书中情节,貌似周沧晏后期势力是挺大的,可那也是后期,不是现在。 “所以,曹统领实则是奉命前来调查的?” “是。” “为什么是曹统领?我的意思是,曹统领是负责陵安皇城安危的。” “可也隶属圣上。” “……” 宋连荷明白了。 华胥坊——离关宗的情报枢纽,日后也会发展成整个大承最大的情报机构! 既已知道了它的存在,承孝帝不会不查。 哪怕其背后的主人是周君临,是他最喜爱的儿子。 万般喜欢都不能僭越皇权,也就是皇帝。只要承孝帝还活着,那大承的皇帝也只有一人! 周君临犯了帝王的禁忌。 而作为自己的亲卫军,承孝帝自是信任曹觐。 怪不得周君临没有二话,看到曹觐后就走了。 “那这重建工作……” 曹觐看她一眼,“我只奉命调查,不负责重建。” 宋连荷笑了,“多谢。” 作为拥有金手指的女配角,她当然知道华胥坊里有着怎样的秘密。 她回头看一眼玄魅,眼神满是跃跃欲试。 玄魅:“……我不会陪你。” 曹觐看向她,眼中深邃又加深几分。 宋连荷也不在意,上前就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似摇啊摇:“好玄魅,你最好了~” 玄魅:“……” 曹觐的视线落在她搂在玄魅的手上,眉头微微拢起。 玄魅被宋连荷缠得实在没办法了,这才看她一眼,“只此一次。” 细听下,冷淡的口吻中竟还有一抹不易觉察的纵容在里面。 宋连荷很开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经意回过头才发现,曹觐还没走,而且看她的眼神还有点冷漠。 她一愣,又是哪得罪这位大统领了? 宋连荷不解地转过身,突然看到前方一抹瘦弱的身影,她立即叫道:“九儿!” 九儿身子一僵,站在原地。 宋连荷丢下一句“魅姐,你陪曹统领四下转转”,然后就走向九儿。 九儿双手揪紧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王妃……九儿知错了。” 还不等宋连荷走近,鄂锦堂就拦在她面前,瓮声瓮气道:“姑婆,九儿不是故意的。” 宋连荷瞪他,“我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然后,她细细看向九儿,“你是故意为我解围的吧?” 九儿一怔,又垂眸,不说话。 原来如此。 宋连荷知道这姑娘藏着秘密呢,她无意挖掘,只是由衷对她说了声:“谢谢,刚才多亏了你。” 九儿没想到她非但什么也没问,还跟自己道谢,这回是真的受宠若惊了。 她默默垂下目光,就在宋连荷离开之际,突然小声道:“王妃,九儿不会害您的。” —— 曹觐既是鄂太守外戚,又是特意来为太守吊唁的,自然也住进了鄂府。 当晚,鄂夫人作为当家主母,便设家宴聊表心意。 周君临和宋郗兰自然也受邀前来,毕竟是王爷,怠慢不得。 只是待周君临出现时,却未看到宋连荷。 他皱眉,“擎王妃呢?” 宋郗兰在他身侧,表情不过些许变化,又恢复淡静娴雅,“是啊,怎么不见我妹妹?” 她叫得这么亲切,好似先前被放蛇咬的人并不是她。 鄂夫人去看儿子,鄂锦堂一手抓着鸡腿,一手在研究玄魅教他的掌法,接收到母亲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道:“姑婆不舒服,睡下了。” “不舒服?” 周君临俊朗的面容浮现一抹冷笑。 他刚准备起身,曹觐端起酒杯,“翎王殿下,今日多有得罪,我敬您一杯。” 周君临眉间微皱,看了看他,还是拿起杯子。 第294章 他如此熟悉,可又如此陌生 夜,宋连荷悄悄靠近那片废墟,还不时跟身后的人说,“魅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这里应是有一间密室……” 说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人有回应,她就要回头去看,只见一件硕大的披风将她从头罩住。 “是谁?!” 才刚出声,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 她一愣。 见怀里的人不再挣扎,甚至还有点摆烂的意思往自己身上靠,周沧晏挑起眉梢,“不怕?” 宋连荷扯下他的大手,又将头上的披风扯下来,歪过头看他:“是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转过身,“怎么知道是我?” “魅姐是什么人啊?外人靠近她不会没有觉察!还有就是……”她抿抿唇,讷讷道:“我熟悉你的味道。” “你说什么?” 他突然靠近。 “没、没什么!” 她的脸不自觉红了。 他盯着她,倏尔轻笑了声。 这一笑,竟让她的脸更红了,心里莫名觉得气恼,有什么好笑的? 周沧晏拿起披风就披在她的肩上。 “我不用,我不冷……” “夜间凉。” 他完全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颈间系带系好。 宋连荷抬眸看他,原来满腹的不满,在对上他那张俊美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后,就彻底发作不起来了。 唉,美色误人啊! “啊对了,你怎么来了?玄魅呢?”她压低声音问。 周沧晏没回答她,反问道:“谁允许你夜探华胥坊的?” “那白天人也不让进啊!” 她回得理直气壮。 周沧晏哼笑了声,抬起手指轻敲下她的额头,“在这里等着。” 宋连荷回过神来,一把扯住他的手,“你要进去?” “嗯。” 她这才注意到,周沧晏一身夜行衣,身影与夜快要融为一色。 “我也去!”她忙道:“我去了一定会帮到你的!” “不行。”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你知道里面是龙潭还是虎穴?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华胥坊里……有一间密室!”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还对着他眨眨眼睛,一副“我很厉害吧”的得意表情。 周沧晏定定地看她,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时,总是有种压迫感。 “哎哟,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帮到你的!” 他盯着面前的女子,一身剪裁得体的夜行衣,腰身纤细,身姿优美。梳着一个利落的百合髻,颊边有几缕碎发,娇小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朦胧清媚,白皙的皮肤泛着细腻的光泽,灵动的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干净清冽得让人不忍拒绝她。 他阖了阖眸,“进去后跟紧我。” “没问题!” 第一次进行夜间行动,宋连荷还挺兴奋。 虽说魅姐实力也了得,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男人就是让她很有安全感,有他在,她可以放肆地做任何事,还不用负责善后! 周沧晏朝她伸出手,她一怔,“这就不用了吧……” 哪有人夜探还得手拉手的? 他扬眉,没说话。 唉。 宋连荷将手递过去。 咋这么犟呢? 牵住她的手,周沧晏垂下视线,指腹下意识在她掌心摩挲几下。 宋连荷好像触电,就要抽回手,他反而抓紧,转过身牵着她往前走。 跟着他,亦步亦趋。脸颊烫得厉害,心也快要跳出来了,还有种莫名的喜悦。 突然,她愣一下,连忙拉住他,“你、你怎么从正门进呢?” 侍卫在四周把守,一个个跟门神似的,就这么难以觉察吗? 周沧晏没回她,牵着她的手径直走过去,宋连荷都要紧张死了,可谁知那些侍卫好像看不到他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宋连荷错愕地看着他们,她突然站住,悄悄走过去,伸出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能不能看到我? 能不能看到? 侍卫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走了。” 周沧晏上前拉住她的手,“别乱跑。” 废墟外,玄魅皱眉问:“不进去吗?” 影卫瞥瞥她:“主公没吩咐,我们就只能在这儿等。” 玄魅的眉越皱越紧,曹觐瞥一眼,道:“我的人在这儿守着,不会出意外的。” 直到走进去,宋连荷才发现不对劲,她皱皱眉,马上掏出两条面纱,自己先系一条,又给周沧晏。 “硫磺引爆后会产生有毒气体,对呼吸道有危险,严重的会有肺水肿。” 见周沧晏没动,她二话不说就主动上前,“这么明显的刺激性气味,你没闻到吗?我跟你说,你别以为自己是练武的就一定会比普通人身体好!练武是强身健体,也会过度劳累,造成抵抗力低下!”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给他罩面纱。 “这得装了多少火药啊,才能炸成这样?” “这么明显吗?” 他说这话时,还有几分逗弄她的意思。 “唉,明显到很难装不知道。”她环顾一圈,华胥坊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地震,甚至有好几块巨石砸在地面,鄂锦堂力气再大,也不是他能办到的。 她抬眸看一眼周沧晏,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盯着她的眉眼,周沧晏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她比他认为的还能沉得住气。 宋连荷手上的动作突然僵住。 她拿着面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下,将面纱悄悄上移,遮挡住他的眉眼,又慢慢下移,遮住下颌,只露出双眼。 男子倏尔敛眸,抬手按下她的手,掌心顺着她的手滑下,接过她手中的黑色面纱,“我不需要这个。”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下宋连荷僵立在原地,眼神莫名有些茫然。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如此熟悉? 可又如此陌生。 “还不走?” 他停在不远处,示意她跟上来,“不是说要帮忙吗?前面带路。” “哦!” 宋连荷连忙跑过去,“我只是知道大概在哪,但我方向感很差,接下来就要靠你找了。” “你只管说位置,剩下都交给我了。” “好!” 宋连荷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在离宗关后续的篇章里,有一次谷哈向周君临汇报,当时有提到过华胥坊乐器库后的一间密室,周君临的脸色很不好看。 无关紧要的情节,宋连荷都直接跳过,所以也就不知道密室里到底有什么,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乐器库?” 周沧晏颔首,并不陌生。 凭记忆朝着存放乐器地方走去。 “你知道怎么走?” “看过华胥坊的图纸。” 原来如此。 乐器库很好找,二楼西侧库房。 这里被炸毁得尤其严重,以库房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两人站在塌陷的房门前。 宋连荷:“火药……埋这儿了?” 周沧晏:“……嗯。” 第295章 她这个早就该杀青的女配 面前还有半扇门是完好的,周沧晏看了看,伸手就要推开。 谁知,手才要去推,门就咣地掉了下去,掀起一片飞尘。 宋连荷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躲到他身后,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背里。 男子站在原地,头垂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宋连荷慢慢从他身后探出头,眼睛眯了起,“这里太危险了。” “我下去,你待在这儿。” “不要!” 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住他的腰封,眼神有些迫切。 以为她是害怕一个人,他转过身面朝她,冷漠寡情的浅眸里只有她的影子。 “ “那……那好吧。” 看一眼 她不想拖累他,便点头答应。 “啊!你拿着这个!”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空气浑浊,谁知道会不会有毒?你拿着这个!” 周沧晏接过来,看一眼便将瓷瓶收进怀里。 “待在这儿别动。” 说完就伸手抓过吊在门框上的一条帷幔,人便直接跳了下去。 “你小心点!” 周沧晏动手清走脚下障碍,果然发现很多被埋在 他看到一面巨鼓,足有一丈多宽。 宋连荷认得,是舞姬站在上面跳舞的大鼓。 周沧晏仔细看了看,突然双手撑住底部,稍一用力就给掀翻了…… 咚的一声。 鼓砸到一边。 大鼓先前摆放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坑,底下黑漆漆的,探不到头。 这里像被炸出了一个洞口,蜿蜒而下,隐约露出柱础的形状,地下一定另有乾坤! 说不定他们要找的密室就在 宋连荷还来不及开心呢,就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但经炸药这么一炸,里面随时都会有塌陷的危险! 原文里对此处没有过多描写,想来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可矛盾的地方在于,若按原文轨迹,她也好,周沧晏也罢,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还有华胥坊,也断然不会被炸成这样! 蝴蝶振翅,足以引发龙卷风暴,谁知道这股飓风会不会卷到他们自己身上? 周沧晏低下头细致地看这里,然后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进去。 骨碌碌—— 他侧耳仔细地听,从石头滚动来看,这条暗道应不是很长。 周沧晏军营里泡大的,什么危险的地方没见过?倒未曾将这地下的暗道放眼里。 他探头看一眼,便道:“半炷香后,我若没出来,你便出去找玄魅和影子。” 说完人就进去了,宋连荷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虽说是有点担心,可她还在自我安慰,以他的身手,不会出问题的。 自从她发现自己不能实质性伤害男女主后,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一定有它自己的规则。剧情走到现在,作为最大反派的周沧晏,应该不会出事,否则剧情就走不下去了。 若是再按这个逻辑想,那她这个早就该杀青的女配…… 就在这时,身后倏地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 骨碌碌—— 一块小石子滚到她脚边。 宋连荷神情一凛,马上警惕看四周。 这总不至于是周沧晏刚才扔下去的吧? 那会是谁? 这里还有其他人? 按理说,曹觐一定会清场才对,周沧晏毕竟不宜被太多人看到。 宋连荷有点紧张,压低了声音问:“谁?” 身后空无一人。 聂辞盯着那枚石子,四周却静得可怕。 她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匕首,当初周沧晏给她的。 她抽出刀,握在手中,手有点抖。 这气氛属实骇人,尤其周沧晏还在天天不应。 大意了!应该把影卫和魅姐都一块叫进来的。 “呼——” 对面突然有光亮。 有人吹着了火折子。 宋连荷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对面。 “擎王妃,你不该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宋连荷吃一惊,“臻娘?” “想要避开那些禁卫军和暗卫还真是不容易啊~”臻娘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缓缓露出一张与宋郗兰像极了的脸。 其实臻娘素颜时,才是最像宋郗兰的。 她轻轻上前,脸上的笑有些恍惚。 “何必要寻来呢?何必又要来趟这离关宗的浑水?” 宋连荷心中隐约觉察到危险,随着她逼近,她在不停退后。 “擎王殿下擅长用火药是吧?只是,他用得还不够彻底,没有将这里夷为平地,不如,我来帮他好了。” “你是想……” “呵呵,是。” 她要炸了这儿。 接着,她又朝那个黑漆漆的坑洞看一眼。 连同那间密室,也一并摧毁。 宋连荷是真慌了,周沧晏还在地下呢,只要臻娘这边放一个响,他就别想出来了。 宋连荷马上强迫自己冷静:“臻娘,你是个聪明人,我既能寻来这里,就说明我知道了藏在暗室里的秘密!我若没有出去,势必会有人来查,你又能瞒得了几时呢?不如,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你。” 臻娘笑了声:“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背叛王爷的。” 宋连荷还不放弃,继续游说:“他就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你甘心一辈子都做个赝品?” 臻娘却是望着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倒有几分真挚。 “擎王妃,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要我做自己的人。所以,我听从了你的建议,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为自己而活,我要为自己争取!” 她举着火把,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冷,缓缓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多管闲事吧。” 话落她顺势放下火把。 “不要!”宋连荷上去扑抢,方在此时,她才留意到臻娘脚下的引线…… 轰—— 华胥坊再次爆炸。 头顶的瓦砾疯狂砸下来,脚下也跟着地动山摇。 宋连荷紧紧贴着墙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再去抬头,早已不见臻娘身影。 “该死!” 她吃力地回头看,断裂的木段、大块的青石,全都涌进二楼的坑! 宋连荷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向头顶,头脑嗡的一下炸了开。 周沧晏还在里面! 周沧晏! 她想都没想,转过身就扑了下去…… 第296章 死这事她有经验 不足一息,整座华胥坊就彻底被夷为平地。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影卫和玄魅就要不管不顾地往里冲,却被曹觐给拦住了。 “内里有瘴气!” 影卫急疯了,“我管它什么瘴气不瘴气,主公在里面!” “还有王妃!”玄魅的脸色同样难看。 曹觐却执意拦着不让二人进,“这里已被禁卫军接手。” 影卫气得跳起脚来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讲规矩?我们家主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灭了你的禁卫军!” 玄魅虽未像影卫那样张口就骂,可眼神亦充满杀气。 曹觐扫一眼二人,“若擎王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好留些人给他报仇,而不是将把柄递到对方手中。” 他又看向影卫,口吻不容拒绝:“把她带走。” 说完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就开始指挥手下进去救人。 “他什么意思?” 影卫这话听得有点慌。 玄魅却是朝对面看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你去哪啊?!” —— 碎石断木形成的封闭空间,早已将外界一切喧闹屏蔽。 宋连荷吃力地拖着男人,将他拖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这才疲惫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心就像被针狠扎了一样。 谁知道那个臻娘会那么狠,这座华胥坊底下竟是虿盆! 所谓“虿盆”,就是万蛇坑,里面还有很多其它毒物,养在一起,又不给喂食,饥饿难耐时便会弱肉强食互相啃咬。 像这么大的坑不似苗人养蛊,更像是种为酷刑准备的。只不过时间久远,再加上地底潮湿,尸体早就腐烂到骨头渣都没了,久而久之这些毒虫就会产生无法分解的有毒气体,这便是瘴气。 平时有这么座华胥坊压着倒还好,可这里一旦被夷为平地,瘴气就会冒出来。 这可是沉年地下老瘴气啊,在瘴气界那起码是太奶辈的! 凡是中了普通瘴气,顶多是头晕呕吐,重则是疟疾,高热寒战全身脏器衰竭。 但这里的瘴气,全部都是毒虫尸体所导致,又被埋于此封闭数年,一经释放结果可想而知。 普通情况下可以暂时点火驱散,在这封闭的环境里点火,那特于是往下水道里扔鞭炮,井盖不上天,她和周沧晏也得上去。 想来整座离宗关,怕是会有场劫了…… 劫不劫的,那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两人得活下去! 先前她扑过洞口,是情急所致,就一个念头,不想他被埋在里面! 可她还是低估了火药的威力,别说是救他了,只怕她也会一同被埋葬在此。 人在接近生死关头,短短几秒,头脑里一定会是走马观花的一生。 死这事她有经验。 不同于那时躺在病房里,细数自己的遗憾和缅怀,那一瞬,震耳欲聋的声音尽数消失,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团白雾,隐约能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触手可及。 再想去看清时,她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接着就被滚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当她意识到是谁时,耳边的轰隆声骤响。 所有感知回归,她当即吓得搂紧对方的腰,脸颊紧紧埋进他胸口。 “周沧晏……”颤抖着的声音极低,掩埋在周遭一片震天撼地之中。 可他还是听见了。 “别怕,我陪你。” 那一瞬,宋连荷泪目了。 也释然了。 谁懂这句话的杀伤力啊? 他说的不是“别怕,我在”,而是“别怕,我陪你”。 就算是死,他也会陪着她。 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病房里,到死的那一刻,都只有医生护士同情惋惜的目光,轻轻感叹一句:“还这么年轻……” 宋连荷将他搂得更紧了,她说不出话,只是胡乱地点下头。 一起就一起吧。 又不是没死过。 貌似老天是真的很爱惜她这条命,待她睁开眼睛后,周遭一切都安静了。 她还被男人稳稳地护在身下。 他的头垂在她颈间,密睫垂下一小片好看的阴影,双眸紧闭,看不见那对清冷的浅棕色的眸。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 宋连荷呼吸滞住了,她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条件反射,她颤抖着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她倏地松口气。 还好还好! 人没死,但她发现他们又陷入被瘴气包围的可怕境地。 还好她有瘴疠丸! 当初在行医馆,她可就是靠着她的“七龙珠”——号称七大急救神药,让行医馆站稳脚跟,名满天下。 她将身上的人轻轻推开,立即坐起来。 有周沧晏护着,她自是毫发无伤,连块皮儿都没擦破。 可再看周沧晏,后背已是血肉模糊。 那是他好几次为避开头顶掉落的断木,快速翻滚时不经意划伤的。 有几道肉都是翻着的,伤口深可见骨。 “傻瓜……你可是大反派……怎么能救人呢?” 她哽咽着,翻出那颗白色药丸就给周沧晏喂了下去。 但特效瘴气丸,就这么一颗。 她是没多想就给了周沧晏。 好在宋连荷还有其他解毒药,但凡有点作用的,她都一股脑吃了。 可她也清楚,是药就会有时效性,再不出去,两人也是死路一条。 看一眼他的伤口,再看一眼自己脏兮兮的夜行衣,她果断脱下,然后是干净的里衣,再将夜行衣套上身。 他创口面太大,宋连荷携带的外伤药有限,只能先挑重的创面,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针来,又拔下一根头发,穿针引线,缝合伤口。 条件有限,这是她能做的最佳处理方案。 瘴气开始源源不断从地下冒出来,那气味简直辣眼睛,呛得人直流泪。 宋连荷罩着面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进行缝合。 她跟在爷爷身边时,学的多是药理,外科缝合手法生疏,并没有实操过,所以周沧晏背上的伤口着实算不得美观。 不过他背上的伤那么多,想来也不会介意多几条丑陋的疤吧。 宋连荷开始咳嗽,“咳咳……” 伴随而来的恶心头晕,无不预示她还是中了毒。 只不过有那些小药丸的加持,毒发的速度会慢些罢了。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别了,周沧晏 宋连荷打起精神,眯着眼睛继续缝合,为了不让自己理智被毒素干扰,她不停在跟周沧晏说话。 “你啊……遇到我真的算你命大!就这伤口,整个大承也就我会缝!你看看我这手法……咳咳……我保证你找不出第二家……咳!” 她手一抖,这针扎得有点实诚,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宋连荷一怔,“哎呀……不好意思啊,扎得有点深了。” 面纱湿漉漉的,实在是影响呼吸。 她干脆扯下来扔到一边,整张脸早已被血糊了一半,甚至鼻血还在往下淌。 她不过就是用袖子抹了抹,又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大反派,你就安心夺你的权,起你的兵,争你的女人……你何必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虽说我这个人吧,是讨喜了点,但你也不能耽误事业啊!一旦你失去了反派的作用,谁知道你会不会被抹杀?” 想到这个,她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你……哎,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来到这个世界,我也挺莫名其妙的,我得赶紧抱条大腿啊!” 视线越来越模糊,头也开始昏沉。 她不由分说,拿起针就扎向耳垂下听敏穴以此醒脑通窍。 一针下去后她果真清醒不少,缝合完伤口后,又撕碎中衣为他包扎。 如此折腾一番,宋连荷已是大汗淋漓,身体发虚,吸入的瘴气亦是越来越多。 “咳咳……” 她用力地咳,直到咳出一口血。 她看着掌心的血,脸顿时垮下来,“不是吧?” 她费尽心思想要活在书里,最后还是走了工具人的老路? 若要死,也不是不行! 能不能让她死得漂亮点啊? 现实世界中,她是病死的,最后形容枯槁,脸色蜡黄,相貌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结果在这书里的世界更夸张,她要被瘴气毒死! 那中了毒的人,身体机能陆续衰竭,最后甚至可能会失禁…… “啊!我不要!” 想到自己死后是这么一副样子,还、还都会被周沧晏看到,她就绷不住了。 “该死的臻娘!你挑这么一个地方是想有朝一日拉着所有人陪葬吧?!你自己爱而不得,你就扭曲给全世界的人看,看来横死都是便宜你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抱歉,想到自己死后的狼狈样,她就善不起来。 狭小的空间里,隐约传来一声声咒骂。 直到宋连荷骂得累了,想要歇一歇。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她就不受控制地倒下去,抬眼刚好看到周沧晏近在咫尺的脸。 她渐渐笑了。 他可真好看啊。 哪有人昏迷时还这么好看呢? 她抬起头,指腹细细描绘着他脸部轮廓的形状,然后是浓眉、眼睛、鼻子、嘴唇…… 宋连荷脸色骤变,倏尔又是一口血涌出。 她连抬手想要擦掉嘴角鲜血的力气都没了,顿时遗憾道:“真是对不住啊,待会你醒来会看到我这副样子……” 可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对不住的? “不对……是我救了你呢,你要是敢嫌弃我,做鬼我都不会饶了你!你该给我立牌位,早晚三炷香供着才对!我既是你的王妃,那你就该为我守孝三年……不对,你应该终身不娶!这才不枉我搭上一条命救你!” 这地下的瘴气,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隐约想起爷爷曾说过的话,他们行医的是人不是神,都是尽力而为,倘若命该如此,也不必自责。 她唯一的“责”,恐怕就是那个小男孩。 当年,若她没那么冲动自负,想来他也不会死…… 如今,她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赴死,也算是抵他一命了吧。 神情开始恍惚,她依稀看到了当年的小男孩,即便她很清楚,这是中毒后的症状,可还是不禁陷入自己创造的幻觉里。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默和冷静。 那双眼睛,她至今忘不了。 在她因为失误,导致他濒死时,他看向父母去殴打她的眼神满是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心疼。 那时的宋连荷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震惊到不知所措,哪里会分辨他眼神的含义? 直到现在,她又清楚看见那日的情景,又看到了他。 想来,这是她埋在心底的执念吧。 渐渐,小男孩的眼神与周沧晏的开始重合。 就像开了特效一样,他的脸也在变化,那是一年一年长大后的他。 竟成了周沧晏的模样! 他依旧用着这种无法言喻的心疼眼神望着她。 宋连荷又哭了。 哭得很压抑。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很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过今天,她终于赎罪了。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周沧晏,你可好好活下去啊……虽然你是反派,可你要努力地活下去,这世间对错的法则,从来都是有心人制定的,你只要用心地活着,就没有对不起谁……” 她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累。 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 唉,她还是好留恋。 她曾恪守现实与虚妄的界线,清楚这是个文字世界,她不敢轻易交付真心。 她害怕离别,不喜孤独。 可是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男子。 与他相处时的点滴画面,渐渐取代了她的恐惧。 她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允许这个男人走进她的心了,猝然惊觉时,他已在她心里住了好久,好久…… 她想再次抬手抚上他的脸,却怎样也做不到。 血吐得越来越多,泪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宋连荷无奈地想,她可真丑啊~ 全身渐渐痛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又不禁想要翻白眼,人家中了瘴气就嘎一下过去了,怎么到她这还得经受这种痛苦?! 原本可以忍受的疼,在她抬眼去看对面的男人时,竟委屈上了。 真的好疼啊…… 身体里好似万蚁啃噬,可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安静地承受着。 她去看对面的人,又努力笑出来,如果人死后表情可以定格,她希望自己是笑着离开的。 气息已是很微弱,她还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别了,周沧晏。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没准,还来得及 九儿是被玄魅粗暴拎走的。 任鄂锦堂在身后追,她也不曾停留。 直到将人带到华胥坊前,看到那儿的情景,九儿的脸色彻底变了。 “不要,我不要去……去了会死的……” 她转身就要跑,玄魅一把将人拽回,猛地摁在地上,手中的剑已然抵在她颈间,此刻的玄魅才是真正接近鬼魅的可怕模样。 “找不到王妃,我现在就会割下你的头!” 九儿被吓哭了,“不要,我不要去,这里都是瘴毒,去了会没命的!” 玄魅狞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瘴毒?你怎么知道会没命?” “我……我……” 九儿眼神回避。 鄂锦堂这时终于追过来了,“玄魅!你快放了九儿!” “滚!” 玄魅扭头狠狠盯着他,眼神着实吓了鄂锦堂一跳。 他从来没有见过玄魅这般。 就在他发怔时,玄魅的剑已没入九儿颈肉,血顿时涌出。 “啊——” 九儿吓得大叫,她虽说平时与玄魅交流不多,却也从未感受过对方的敌意。 可今日,她就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九儿!” 鄂锦堂忍不住要上前,突然被人拦住。 竟是母亲。 不知何时,鄂夫人也跟了来。 她果断拦住儿子,朝他摇了摇头。 玄魅已是没时间再跟她耗,“我再问最后一次,你进不进去救人?” 剑就要再递进几分,仿佛她一个“不”字,就能送走自己的头颅!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把自己送走? “去去去!我去!” 九儿哭喊得那叫一个无可奈何。 鄂锦堂愣了,“九儿……”他狐疑问母亲,“九儿要去哪?” 看着这个傻儿子,鄂夫人也是无语得很,他竟从未怀疑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 地下的瘴毒开始四溢,禁卫军首当其冲,已经有人开始出现身体不适了,接着就陆续有人开始呕吐头晕。 曹觐不得不下令撤离。 他不能拿手下将士的命去送死。 看到玄魅押着九儿要进去,他皱眉,立即上前去拦。 “这儿瘴气很严重,不是普通的瘴气,你不能进去!” 九儿都快要哭了。 谁说不是呢! 她不禁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高大威武的男子,不停暗示他:这个女疯子自己不要命,还得拉着她一起! 可曹觐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盯着玄魅。 玄魅止住脚步,却是冷笑,口吻尽是嘲讽。 “怕死就让开。” 曹觐少见地动了气,脸色阴沉着,上前一步,眼神满是压迫,“我不会让你有事。” “滚。” 玄魅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了,主公和王妃多在里面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影卫始终都在她身侧,从她抓九儿来此时,就大概是猜到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曹统领,请让开,莫要让我等万劫不复。” 若因为他们的畏缩便害了主公性命,往后余生,他们又有何面目苟活? 曹觐眯了眯黑眸,突然解下身上金色铠甲,眼神依旧盯着玄魅,“众将听令!没我的命令,不得靠前!” 玄魅一怔。 他一言不发,而是走在她身前。 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前言纵有危险,那也必须得是他挡在她身前! 九儿见状,不禁小声道:“喂,他心里有你。” 玄魅咬了咬牙,押着她就走。 “还有我!” 鄂夫人提鞭上前。 “那……我也去!” 鄂锦堂才不管什么危不危险,娘去哪他就去哪,再说,还有九儿呢!他能护好小一小二小三它们,没道理护不住小九! 玄魅和影卫感激地看向母子俩,鄂夫人不过朝他们微微颔首,双方都没有再多言语。 “等一下!” 身后是急忙赶过来的达溪。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怀里取出包裹,“这是、是……王妃的瘴疠丸!” “对啊!” 影卫一拍大腿,怎么把它给忘了呢! 还好分量足够他们几人的,大家取走后,曹觐立即交代达溪,“你随我的人,立即到城中……” “明白!” 达溪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知道怎么制作瘴疠丸,我会尽量多做些分发给城中百姓的!” “嗯。” 曹觐等人这才押着九儿,走进那片黑色雾气叠嶂的废墟。 既已走进这里,九儿便也知自己无路可退。 想要快点离开,那就要先找到人。 “我觉得,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是乐器室。”九儿说着,竟能仅凭寥寥无几的地貌辨别出准确的方向。 众人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九儿曾是华胥坊的人,否则怎会这么轻车熟路。 可再多疑问都不及救人要紧,他们紧随其后,还好有瘴疠丸,瘴毒暂时未能入侵身体。 不过,能撑多久,谁也说不准。 毕竟他们都感觉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瘴毒,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皮肤会不舒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会变得刺痒。 “这药丸真是好神奇啊!”鄂锦堂再迟钝也已知晓药丸的厉害所在,他不禁道:“可王爷他们要是没有怎么办?” 他心直口快,鄂夫人忙让他闭嘴。 九儿哼笑了声,“没有的话,那就只能变成瘴气喽!不然,这儿为什么会这么邪乎?相传几百年前,镇守这儿的城主是个暴君,没事就喜欢弄这些惨绝人寰的酷刑。这虿盆就是他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乱臣贼子,据说那些人被毒蛇咬死后,亦变成毒尸,再反哺滋养这些毒虫……看到没?任你再厉害的人物,最终也都化作了这些瘴气,无处不在。” “闭嘴!” 玄魅冷声呵斥。 “说实话都不行……我说你们也都别白费劲了,臻娘做到这一步就已经都盘算好了,她不好,全城的人都别想好……” 九儿话虽如此,却始终没有停下寻找,头上也渐渐冒出了汗。 她其实不喜欢欠人人情的,好歹宋连荷也提供给她一个不错的避难所,明知她可疑也不曾刨根问底。 九儿也只是存了那么一丝丝侥幸,希望那个女人能多挺一些时候。 只要她再快一些,没准,还来得及。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9章 这就没了? “这是王妃的!” 影卫捡起一根玉簪,玄魅忙拿起来看,的确是王妃的。 她今夜身着一套夜行衣,发间仅戴一根玉簪。 几人随即振奋,马上沿着这个方向寻找线索。 鄂锦堂不时耸动鼻子,仔细分辨除瘴气以外的其他气味。 明知深深吸入瘴气对身体不好,可鄂夫人也顾不得那些了。 儿子嗅觉好,她是知道的。 以前不喜他养那些畜生,觉得他心智不够成熟,越和这些畜生打交道就越是单纯。 连带他天生异于常人的嗅觉都会是种耻辱的象征。 但此刻不会了,她庆幸儿子有此天赋,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 既是来救恩人,便是他们母子二人的命都摞在此刻,那也是应该的。 她回鹘一族,绝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辈! 当九儿确定这里便是他们应该会下来的位置后,几人便决定在这儿分开寻找。 九儿下意识就要去找鄂锦堂,被玄魅一把拎住衣领。 “唉,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能跑哪去啊?” 玄魅还是不撒手。 “就算我想暗算你们,我也要能跑出去才行吧?” 这时,曹觐突然道:“她的确跑不出去。” 玄魅这才松开手。 九儿赶紧跑到鄂锦堂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儿。 鄂锦堂也不问那么多,只是习惯性从怀里掏出一包小零嘴给她,让她乖乖坐在这不要乱跑。 “嗯!” 九儿笑着应下,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专注地吃着。 这里的空气十分浑浊,夹杂着一股腐败的腥臭气,那是瘴气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依旧能吃得安心。 鄂夫人看在眼里,又扫一眼憨憨的儿子,眼神有几分阴晴不定。 影卫低下头,盯着脚下看了许久,然后又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是块柱础。再往下看,偶有大块碎石,与周围被烧毁的焦黑残木甚是格格不入。 他突然去抬那块石头。 奈何石头沉重,他略一用力竟没撼动分毫! “我来!” 鄂锦堂上前,弯下腰就把石头给抱了起来,再咣的一声,随手丢出一丈开外! 影卫一怔,接着用手指,“这儿还有。” “哦。” 鄂锦堂再一手抓起一块,三两下就都给撇干净了。 这等神力,真是天下难寻,难怪王妃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让我看看。” 说话的是九儿。 “他们要找的应是一间暗室,就在乐器库后面,那有一条石阶,顺着下去就是暗室了。”她起身走过去,仔细观察下,然后便示意几人,“应该就是这儿,挖吧。” 由于这儿经历过两次火药攻击,废墟也极不安全,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塌方。 而最危险的还是这里的瘴毒,哪怕服了宋连荷配制的瘴疠丸,短时间内不赶紧出去,也会有性命之忧。 可既找到了希望,谁也不肯放弃! 于是,几人还是决定放手一搏,直接把随身携带的兵器当铲子用,开始努力寻找暗室的通道。 最先出现不适的是九儿,她体质算是最弱,吸入瘴毒也是最多。 一阵头晕目眩后,她随即坐下来休息。没过多久,便开始呕吐,之后又是流鼻血…… 她清楚自己应是中了瘴毒。 很快,鄂夫人也出现类似反应,接下来是影卫、玄魅…… 玄魅也不过就是抬手拭去鼻血,根本没当回事,还要继续用剑去剜。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抬眸,对上曹觐执拗的目光。 “你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玄魅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这是我的事。” 曹觐抿紧唇,眼中的怒意慢慢累积,“那他们呢?也是来陪你一道送死的?”他手指向鄂夫人母子和九儿。 玄魅皱着眉去看他们。 九儿是一脸无奈,如今是生是死也由不得她啊~ 鄂夫人则是淡然得很,她是看淡生死的人,只不过,若留儿子在这儿陪她一起,她还是于心不忍。 至于鄂锦堂,完全就是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模样,只要是信任的人,让他怎样便怎样,他从未将生死考虑在内。 玄魅敛下眸光,她很清楚胸口传来的窒息感是何意。 这药丸怕是顶不了太久了。 “你带他们出去。” 曹觐道:“我留下继续找。” 玄魅立即看他,拒绝的话,已然滚至喉间。 “玄魅,你先带他们出去。” 影卫语气很平静,“我和曹统领留下,你可为我们再去寻些药丸来。” 玄魅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走吧。”影卫朝她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玄魅转过身便拎起九儿,朝着来时的方向便走。 “唉,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呢?这样被拖着走,真的好不舒服呢~” “再说话就给你扔下去!” “……哦。” 她又回头去看鄂夫人和鄂锦堂。 鄂夫人叹息一声:“走吧。”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鄂锦堂跟上母亲,却不时回头看,小声问:“不找姑婆了吗?” 鄂夫人让他别说话,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影卫这时才去看曹觐,似笑非笑道:“我是为了主公尽忠,曹统领这是为了什么?” 曹觐瞥瞥他。 影卫哑然失笑,拿起剑继续寻找入口,一边拭去鼻口处的血,一边啧啧有声:“要捂化我们家魅姐这块冰可不容易呢~” 身后没有回音。 “喂,曹统领,说说而已,不会这么小气吧?” 影卫转过身来,却看到曹觐正低头在努力地徒手挖着什么。 最后,他看清了。 那处被碎石碳木掩盖着的角落,渐渐露出一条石阶…… —— “什么嘛!写到这里就没有了?!女主到底死没死啊?还有那个男主,他有没有事啊?影卫最后找没找到他们?他们找没找到那本诗册?九儿到底是什么身份?这都没有交代就结束了??” 宋连荷躺在床上,气得把手机丢一边。 手机页面是小说封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后》 她是做保险的,习惯性要求严谨了。 在拿了销冠后,她特意申请了年假,难得有闲情逸致追本小说,居然还没有完结! 连载的也就罢了,作者也不知道在忙啥,更新不稳定,啥时候更还要看心情 如今这情节卡得不上不下的,让人抓心挠肝的。 这时,同学发来语音,“连荷,你出发没?我这边有点堵车,可能要晚一点到。” 她这才想起来约了同学吃饭,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心虚地对着手机回道:“已经出发了呢亲爱的~”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0章 有事你就说啊! 周末的道路着实是堵,宋连荷坐在公交上,走走停停,摇摇晃晃。 她打了个哈欠,头抵在车窗上,才闭上眼睛,竟恍若隔世…… 她看到了华胥坊的废墟,看到了影卫等人正在呼喊着什么,然后是带着瘴毒解药飞奔而来的玄魅…… “滨江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您后门下车。” 听到车内语音播报,宋连荷如梦初醒,赶紧起身下车。 她和大学同学廖屿屿是闺蜜,两人在同一座城市上班,只不过各自镇守城市两端,难得有时间碰一下。 她来到某商场门前,正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廖屿屿时,倏尔听到一阵“啾啾”的鸟叫声。 宋连荷好奇地抬起头,看到电线杆上落了只鸟,长得挺像猫头鹰,眼神要犀利些。 见宋连荷看过来,它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 宋连荷一愣。 她竟从一只鸟眼里看出了……情绪? 而且,她总觉得这只鸟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春花”的名字脱口而出时,宋连荷震惊了。 看到一只像猫头鹰的鸟,就能对着它叫春花?她真是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了! 肩膀猛地被人拍一下,宋连荷吓得失声尖叫,“啊!廖屿屿!人吓人会吓出精神病的!!” “呵呵,你对咱俩这精神状态还有什么期待吗?”廖屿屿是个活泼直爽的短发女生。 “在看什么呢?” 廖屿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 “你没看到吗?那里有只……” 宋连荷再去看时,电线杆上早已空无一物。 “有只什么?” “没、没什么。” 宋连荷暗暗捶下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昨晚看小说熬太晚,才会出现幻觉的。 本来也是嘛,那只鸟怎么看都与这繁华都市格格不入,她竟还当成是春花,简直好笑! 两人来到提前订好的自助餐厅,人均七百的那种,这次说好是宋连荷请客,庆祝她喜提销冠大奖! “对了,上次推荐给你看的小说看完没?”廖屿屿随口问道。 宋连荷怔忪地看向她,慢慢回想来,她正在看的那部《恶毒女配》好像的确是闺蜜推荐的。 可是之前,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她突然问:“你看过结局了?” 廖屿屿没觉察到她的异样,自顾自道:“没呢,我最近公司忙得要死,哪有时间看啊。你看到后面没?给我讲讲!” 宋连荷摇了摇头。 “还没完结呢。” “那我就等完结后再追,我可受不了这抓心挠肝的等待。” 宋连荷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 “你快吃啊!这么贵的自助,咱俩不吃回本怎么行?告诉你啊,为了今天这一顿,我可是饿了一周呢!每天都是一碗粥一个饭团一根淀粉肠!加肉的都拒绝,连肉腥味都不闻!就是为了今天的稳定发挥!” 两人在大学时就这样,只要决定吃自助,没有一周的准备工作,那都是对自助这个物种的不尊重! “你说,女主最后能不能和周沧晏走到一起?反派的呼声这么高,也许作者能让他上桌也说不定呢!” “哎哟,管他能不能上桌呢!就是本小说而已!来,干杯!” “干杯——” 看着大快朵颐的闺蜜,宋连荷垂下头,半晌才喃喃道:“是啊,就是本小说而已。” 由于吃得太多,宋连荷决定步行回去消消食。 路上,她又看到了那只奇怪的鸟。 “啾啾——” 她停下来,抬起头看它。 它就站在信号灯上面,不时低头去啄它那几根杂毛,又歪了歪脑袋,圆滚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在它脚下,车辆川流不息,它一动不动地站在上面,孤傲又神秘,像个傲视众生的君王。 宋连荷喝得有点多,这会头正昏沉。 她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又看错了。 春花…… 随即又摇头失笑,她真是醉了。 宋连荷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站在信号灯上的那只鸟倏然展翅,飞到半空,忽高忽低,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宋连荷不时抬眼看它,再去看身边的路人,完全没人在意。 她觉得奇怪,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 宋连荷站在路中间,抬手就指到天上,看没看到?这么大一只鸟呢! 路人皆行色匆匆。 反倒是她的举动,偶尔会引人侧目。 宋连荷抿抿唇,再次抬起头,然后掏出手机,将镜头对准它,咔咔拍下几张照片。 —— 回到家洗过澡,她就坐在电脑前开始图片搜索。 “游隼……” 她一愣,虽然它毛色有点杂,却是只货真价实的游隼,是世界上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之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窗户。 嗒嗒嗒—— 很有节奏。 宋连荷吓得鼠标差点没抓稳,这声音在大半夜的着实是吓人。 不对! 她住高楼层,怎么可能会有人敲窗户? 宋连荷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走到窗前,鼓足勇气猛地拉开窗帘…… 果然是那只怪鸟! 宋连荷跟它就这么隔着玻璃对视,她烦了,环起手臂盯着它:“我说你怎么总跟着我啊?” 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歪着脑袋看看她,又啄了几下窗户。 “你一直在跟着我?” 它停下,看她。 “找我有事?” 它腾地展开翅膀,又飞上半空。 宋连荷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有事你就说啊!飞那么高,你是指望我上去跟你聊吗??” 它飞走了。 要不是手机里真的拍到了照片,宋连荷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 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再戴上耳机,躺在床上刷手机。 本来打工人的精神状态就很癫,她不想被这么一只怪鸟影响。 她习惯性进入小说app,点开收藏,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作者竟然更新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眼神莫名在放光,胸口也在扑腾扑腾跳着。 她也分辨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激动、开心?还是被其他什么复杂的情绪占据。 看到红色字体的“有更新”字样,她突然之间有几分畏惧。 宋连荷静默片刻,还是点开了更新—— 第301章 翎王妃怎会对主公无意? 【自那日华胥坊坍塌,已过去两日。 城中瘴毒肆虐,还好有达溪等人制的瘴疠丸才得以遏制,再加上一场秋雨,瘴毒消散,百姓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那日,影卫和曹觐在药效就要消失的紧要关头找到了地下石阶,顺着那里下去,终于救出了反派和女主。 周沧晏伤重但不致命,女主的情况就不妙了,瘴毒入体,机能受损,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呢! 周沧晏自醒来得知这一切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女主身边,沉静得使人不安。 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王爷一个想不开就真的随她去了】 小说看到这里,宋连荷已是泣不成声,胸口仿佛有一只手,从中探出,将她撕裂。 评论里也都是心疼反派的,大呼让反派上位,与女主修成正果! 可这种呼声,她居然附和不了一句。 就像一件心爱之物要被人夺走,她不舍得,也不允许! 下一秒,她又猛然清醒过来,再一摸脸上泪痕,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为了一个小说里的角色哭成这样,有必要吗?! 还不想他跟女主在一起,还妄想……妄想霸占他?! 她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这下宋连荷是彻底慌了。 —— 离宗关,太守府。 鄂锦堂坐在院子里发呆,对面是小一小二……小八它们在撒欢。 旁边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鄂锦堂鼻头耸了耸,咧嘴就笑了,“九儿?” “啊,又被你发现了,没意思!” 九儿坐到他身边,鄂锦堂身形高大,衬得她小小的一只。 可两人谁也没有嫌弃谁,就安静地坐在那看八只巨型犬在相互冲撞打闹。 玄魅不知何时靠近。 最先发现她的是鄂锦堂。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护着九儿,玄魅不是敌人,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玄魅主动开口,视线是看向九儿的,“就说几句。” 九儿轻叹一声,双手掸掸衣衫,该来的迟早会来,躲是躲不过了。 两人来到湖心亭,确保不会有他人。 玄魅率先道:“不日前曾收到消息,华胥坊在寻一人,名银环。” 九儿亦是银环垂眸,微微一笑:“你都猜到了?” “据说鄂太守之死与你有关,那本诗册也在你身上。” “是啊,你也说,他死了,所以世人大可以把祸水都往我身上引,反正又无人替我申辩。” 银环神情淡漠,语带自嘲,与之前表现谨小慎微的她相去甚远。 玄魅反问道:“你既没有拿,为何还要躲避华胥坊的人?为何不与他们说清楚?” “唉,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们。”银环趴在扶栏上,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百无聊赖道:“鄂太守死了,死无对证,华胥坊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我说诗册不在我身上,他们不会信的,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若是得不到,那我也是死路一条。” 见玄魅并未尽信,她又一笑:“我爹娘被他们抓了。” 玄魅抬眸看她,“所以你才会先是在华胥坊外扮作卖花女,再是乞丐,一连守了数日?” 银环一怔,继而失笑:“原来你们早就盯上我了啊。” “离宗关,就这么大。” 玄魅又问:“鄂太守是怎么死的?” “南晨国,辛王。” 玄魅垂下目光,与他们之前掌握的信息无二。 再无多余的话,玄魅转身就走,银环突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请你们帮我救出爹娘。虽然……我只是他们捡的,但他们却是世间少有对我好的人。” 玄魅什么也没说,走出湖心亭。 鄂夫人站在湖边,远远看着,直到玄魅离开,她才走过去。 “夫人……”银环对她是几分心虚和忌惮的。 鄂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你先前潜藏在太守府,勾引过我夫君。” 银环脸色骤然一变,竟二话不说便跪下。 “回夫人,太守为人正直,从未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 “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银环抿紧唇,缓缓抬起头道:“银环的任务是,给夫人下毒,以此来控制太守。可银环不愿意那么做,所以才……” 她又低头,看起来是羞愧难当。 鄂夫人眯起眼睛,“好个满嘴谎话的奸诈之徒!你如今刻意接近我儿子,又是意欲何为?” “锦堂他……” “凭你也配直呼他名讳?!” 银环眼神一暗,“鄂少爷他心地纯良……” 鄂夫人不耐打断她:“你也知我儿心善,才想要接近他利用他!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 “夫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够了!”鄂夫人厉声道:“念你在华胥坊带路救人,此番我便容你在此!可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不轨之心,我绝不轻饶!” 湖心亭外,鄂锦堂看着娘和九儿在说话,他不解地问:“九儿怎么跪下了?是她犯错了惹娘不高兴了吗?” “汪汪——” “嗯,看来你也不知道。” 鄂夫人在警告过银环后,便又去看望了宋郗兰。 宋郗兰仍在昏迷中。 影卫守在门外,看到她后略一施礼,“见过夫人。” “翎王妃如何了?” “还未醒来。大夫说,中毒太深,虽已服用解药,但何时醒来还需看天意。”影卫对宋郗兰自是佩服得很,生死关头,能将唯一活命的机会给了他家主公,这是何等气魄!若说她对主公无意,影卫也是万万不信的。 他情绪低落地朝门内看一眼,“主公已两天两夜不曾合过眼了。” 鄂夫人叹息一声,将带来的补品奉上,“劳烦,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这里面一位是擎王,一位是翎王妃,外人还是避讳些好。 影卫会意,“多谢夫人。” 片刻后,影卫将补品送进去。 “主公,这是鄂夫人送来的。” 未曾有人回应。 他犹豫下,说:“翎王正派人四处寻找翎王妃……怕是瞒不了太久。” 慢慢地,坐在窗前的高大男子站起身,从阴影处走出。 周沧晏憔悴不少,可身形依旧挺拔伟岸,看似平静的浅眸中仿佛将全部情绪都蚕食吞噬,拽向了无底深渊。 他道:“那便不用瞒了。” 第302章 你说你是擎王妃? 看完《恶女》的更新,宋连荷当晚便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她车祸、癌症、重生……醒来后就变成了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宋连荷。 直到她猛然惊醒。 这个梦太离奇可又熟悉得令人心慌,保险销冠宋连荷、大承朝的将军嫡女宋连荷,时空仿佛错乱,她快要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又该身在何处。 呆坐在床上,茫然地打量着自己的出租屋,视线又落向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居然是亮着的,还是小说最新更新的那一页。 周沧晏……周沧晏…… 满屏的文字,都被这三个字替代了。 头好痛,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她遗忘了! 目前看似正常的人生,总觉得哪出了错,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更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偏又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 宋连荷突然愤怒地抓起手机猛扔到墙上! 说来说去,自从看过这部小说之后,她就变得不正常了,都是这部小说害了她! 就在这时,又是敲窗户的声音响起。 叩叩叩——很有节奏,不徐不疾。 宋连荷心情着实是差,顶着两个黑眼圈赤着脚下床,猛拉开窗帘,果然是那只怪鸟,它正歪着脑袋看她。 宋连荷自知,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没准眼前这些都是幻觉。 以前总听前辈说,保险这行压力大,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做到销冠所承受的压力更是可想而知。 所以…… 好吧,她疯了,她认了。 宋连荷干脆就这么开着窗户,进屋去煮咖啡,完全当它不存在。 叩叩叩—— 又是啄窗户的声音,不慌不忙的。 她握紧拳头深呼吸,真是受够了! 回过头掐起腰就大步走过去,“你到底想干嘛?你……” 她看到怪鸟嘴里噙着东西,好像是块……玉石。 就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她慢慢走上前,试探性地伸出手。 怪鸟看看她,松开嘴巴,玉石便掉落在她白皙的掌心。 玉落下的那一刻,好像一股暖流顺着手掌直抵心间,那是血液的温度,瞬间便奇异般抚平了她焦躁的情绪。 她拿起玉,那是红得像血一样的玉。 晨曦透过窗户,照在玉身上,里面好像有字,这是经过阳光照射才会显现。 宋连荷将玉一点点对上阳光,隐约可见的“别芜”二字。 她愣了。 别芜…… 周沧晏,字别芜。 摸着这块玉,念着上面的别字,渐渐,那只在心里作怪的手,又开始挣扎着想要撕裂她的胸腔,痛到难以呼吸。 她摔倒在地,手紧紧抓住衣襟,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与此同时,无数个片段涌现,这些画面汹涌而至,沉甸甸地压在脑海里。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时,她眼神一滞,这一刻她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看小说时总会觉得怪异?为什么看到女主宋郗兰和反派在一起时,自己会那样难受…… 因为,一切貌似都回到了原本的剧情轨迹。 怪鸟仍是站在窗外,不时歪着脑袋看她,在她挣扎着叫出“春花”时,它却挥打着翅膀飞走了。 “不要……不要走……” 宋连荷徒劳地伸着手,想要留住它。 她终于认了出来,它是春花。 她脸色苍白,意识越发模糊,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脑海中是一个个鲜活的形象,玄魅、影子、达溪、曹莺还有…… 他。 这一刻,她不再只当他们是纸片人,他们同她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有过往,有期许,没有谁比他们更真实的了。 谁又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不是虚妄的呢? 抬起的手慢慢落下,眼皮越来越重,她最后还是支撑不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好疼,全身都疼。 宋连荷紧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入眼即是蓝天白云,强烈的日光刺激得她又赶紧闭上眼睛。 可当她想要活动一下身体时,只听到“咔嚓”一声。 像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心底一阵不好的预感,她深呼吸,再次轻轻睁开双眼…… 这是一处密林,视线一点点朝下望去,看到自己悬空的双脚,还有几丈远的地面…… 她挂在了树上。 宋连荷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明明前一秒还在出租屋里窒息得死去活来,再次睁眼自己就上了树? 所以她这是…… 嗒嗒嗒—— 远处传来一队马蹄声。 马? 此刻,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 有马是不是就说明…… 几乎就在她为这个发现激动雀跃时,十几匹马出现在视野内。 来人全部身着漆黑劲装,腰间佩剑,马匹皆是精良。 看到他们,宋连荷都快哭了。 太好了,她又回来了!! 她随即对着底下的人大叫:“救命啊!各位好汉,救救我!” 听到她的声音,一行人勒住马,昂起头朝上看,突然全都愣住,哪曾料到树上会挂个人! 兴许是太激动了,宋连荷一时忍不住比画挥舞着双手,“我在这里!” 咔—— 树枝断了。 “啊——” 宋连荷大叫着掉了下来。 而此刻正处在她下方的男子,竟想都没想,下意识伸出双手。 这个举动连他自己都惊到了,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宋连荷吓得闭紧眼睛,直到反应过来自己掉进某人的怀里后,这才松口气,“好汉,谢……”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周君临?! 这、这是什么逆天的缘分? 周君临同样看着她,眉头紧皱着。 “谢了,你可以放手了。” 她变脸速度之快,让男人当即面露不满。 如她所愿,他直接松开手,将人扔到地上。 “哎哟!” 宋连荷疼得捂住屁股,“周君临!你故意的!” 岂料,男子在听到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后,眼神骤变,朝身后瞥一眼,身后之人二话不说便跳下马,手持短剑抵在她喉间,“说!何人派你来的?” “我……” 宋连荷眨眨眼睛,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身,慢慢朝旁边推了推,“谷哈,我知道你是翎王的近侍,可我好歹也是擎王妃,你这算是以下犯上吧?” 听到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又自称是擎王妃,谷哈整个都凌乱了。 他马上看自家主子,周君临也面露讶异,不过瞬息,又恢复原状。 “你说你是……擎王妃?” 宋连荷被他逗笑了,“周君临,如今你这一副第一次见我的模样实在是……” 话音戛然而止。 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而骑在高头骏马上的周君临,始终在用陌生警惕的视线打量她。 第303章 再无人给她撑腰 半晌,宋连荷才艰难问出一句:“所以……你不认识我?” 她的眼圈红红的,声音也有丝颤抖,仿佛明知结果,但还是充满希冀。 她前后反差太大,周君临狐疑地看她,若说是伪装,那她未免太过擅长,无论是颤抖的睫毛,还是发红的眸尾,无不处处透着楚楚可怜。 周君临半阖黑眸,缓缓反问:“我应该认识你?” 她却骤然失笑。 “呵,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啊……” 不只是他,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恐怕都已经不记得她了。 怪不得她在看小说的最新更新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宋连荷”这个恶毒女配已经被彻底“抹杀”了。 如果不是春花诡异地出现唤醒了她,连她自己都不会记得曾做为“宋连荷”存在过。 明明是她在华胥坊里救了周沧晏,可所有的功劳都成了女主的,最后出现的名字也是宋郗兰。 就因为她是女主? 周君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但她言语间流露出的熟悉却并未让他突兀甚至是反感。 “你刚才说你是……擎王妃?” 他终于问出关键。 宋连荷此刻真是从身到心都是无力和挫败的,就像辛辛苦苦跑了几万米,终点近在咫尺,却在此时被判犯规罚下场。 她破罐子破摔,嗤笑一声道:“是啊,我是擎王妃呢,还是圣上赐婚,八抬大轿抬进擎王府的擎王妃!” “胡说!” 谷哈忍不住斥道:“擎王尚未娶妻,哪里来的什么王妃?” 周君临未出声,犀利的眸光始终盯紧她。 宋连荷倏尔抬起目光去看谷哈,“那侧妃呢?外室?通房有没有?” 谷哈一怔,随即恼怒道:“擎王的事岂是你一个来路不明的能打听的?” “哦~”宋连荷煞有其事点头:“你也不知道。” “谁说我……” 旁边,一声轻斥:“谷哈。” 谷哈忙噤声退后。 周君临去看对面的女子,尽管衣衫破旧凌乱,但依稀还是能看出这是一套夜行衣。在她脸上还有被浓烟熏过的痕迹,额头甚至带着伤,一双眼眸却异常明亮,所有情绪都在那里,根本不屑掩饰一般。 女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振奋起来。 她手握拳,目光坚定,朝半空吼了一句:“论成败,英雄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谷哈看眼自家王爷,忍不住凑上前道:“王爷,咱们在此耽搁太久,还要尽快赶回关内,此女太过怪异,要不要属下……” 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周君临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宋连荷站在马前,朝两人挥了挥手,“不是下次讨论这种事关生死的问题,能不能避着人点?我还在这儿呢。” 谷哈根本就没有要避讳的意思,左右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杀了便是。 周君临盯了她半晌,倏尔出声:“你认识擎王。” 宋连荷眼珠一转,忙道:“我是他在遂宁娶的正妻!” 能在这里碰到周君临,一定不是巧合,更像是一种剧情设置的冲突!当务之急,就是利用他把自己带回去,只要回到周沧晏身边,事情就有转机! “可你刚才说,是圣上赐婚。” “那是我信口开河,就想着圣上赐婚风光嘛……” “你又如何认识本王的?” “我既是周沧晏的妻子,自然会认识他的亲人嘛。” 尽管眼前的女子漏洞百出,但言语间对周沧晏的确是相当熟悉。周君临凭直觉认为,她与周沧晏的确有关系。 而她出现在自己入关的必经之路,也定不会是巧合。 只有带回去慢慢查了。 “带走。” 一声令下,便有人要将她押走。 “等一下。” 宋连荷出声制止,周君临睨着她,冷笑:“不是皇叔的妻子吗?本来这便带你去见他。” “见!谁说不见啊!只不过……”她微笑着走过去,谷哈立即警惕地护在王爷身前。 “若是两人共乘一匹马,这里就属你的坐骑最宽敞。”她笑眯眯的,“你既承认我是你皇叔的妻子,那我就是你皇婶了。作为晚辈,是不是应该孝敬长辈?” “放肆!”周君临脸色骤寒,还不曾有人敢用这种口吻与他说话,更别说占他便宜了。 宋连荷被他吼得吓一跳,“我真是……¥ap……” 脱口而出的国粹,被她悬崖勒口。 如今她身份不明,无人给她撑腰,一个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 她的确是没有放肆的资本。 于是,她话锋一转,又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他,“不给坐就不给坐,你凶什么凶?我可是你皇……皇婶,你还凶……” 她硬撑着回几句嘴,然后就乖乖走向一旁的侍卫。 周君临皱着眉头,看到侍卫就要扶着她上马时,心里莫名觉得一阵不爽,好像有根刺扎在那一样,倏尔出声道:“把她带过来。” 少顷,一行人迅速赶往关内。 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男子勒着缰绳,面色冷漠沉寂。 在他身前坐着的少女,面容姣好,身段玲珑,僵硬着身体挺直脊背,努力不靠近男子。 但男子骑马的速度极快,骏马时不时就会扬起前蹄,高高跃起,再猛地落下。女子不可避免地贴紧男子胸膛,脸色随即变得不自然起来。 觉察到女子想要避嫌的心思,周君临不可觉察地挑高眉梢。 原本他有怀疑过,此女口口声声与周沧晏扯上关系,实则是为接近他而来。 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一行人,已接近离关宗。 周君临下令在城外休整。 宋连荷其实一直都有些不解,周君临是何时出的关?看他这一身风尘仆仆,又是所为何事? 谷哈上前禀道:“王爷,王妃还在太守府。” 周君临脸上神情阴沉着,显然对此颇为介意。 别说他了,宋连荷听到后也有些不高兴。 就算她知道这件事不怪周沧晏,那她也会忍不住要生气! 周君临突然道:“上马,入关!” “是!” 他一回头,就看到早就端坐在马上的宋连荷,她肃穆以待,两眼隐约可见的杀气…… 第304章 时代的悲哀,反派的悲哀 周君临是秘密入城的,其间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不曾有人责难。 宋连荷早前与他共乘一匹马还有些不自然,可凭着一股愠怒怨愤,谁还会在意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周君临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坐在自己怀里的女子。 不可否认此女子相貌艳丽娇媚,尤其一双狐狸眼,不经意看过来都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了。 可周君临是何人?他身处高墙之内,见过的绝色何其多,此女再美也不足以令他一见倾心。更何况,他的心里只有郗兰一人。 他和宋郗兰,就似命定的缘分,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在心里认定了。 宋郗兰温婉贤淑,是陵安贵女典范,除了其母略有些上不得台面,其余处处贴合他的心意。 但此女子不同。 明明之前没见过,却总有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不似熟人,严谨说来,不论是惊讶还是怀疑,其结果都是他的心先行替他做了判断。 就好比此刻,她仍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身前。 而他,竟无半点异议。 宋连荷哪里还顾得上他在想什么?她的脑海里模拟出了无数个手撕反派女主的画面,只要想到两个人朝夕相对你侬我侬的,她就整个人好像要炸掉了! 自从入关开始,宋连荷的脸上就始终噙着古怪阴森的笑,眼神也是阴恻恻的,看人也是直勾勾的,不知在酝酿什么坏心思。但凡对上她视线上的人,都莫名吓一跳,随即立即低下头匆匆越过。 “到了。” 身后的男子突然出声。 “到了?呵呵,到了。” 随着这两字响起,宋连荷心里早已组建成一队人马,就等着待会冲锋陷阵呢! “喂?喂——” 见怀里的女人没有反应,周君临扬眉,一手便将人从马上掀下去。 “啊!” 宋连荷趴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周君临你发什么疯?!” 话落,周遭安静了。 宋连荷也安静了。 谷哈等人此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宋连荷僵在原地,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一眼坐在马上的人。 完蛋了,造次了。 男子下马,缓缓来到她面前,冷漠地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宋连荷。 他很清晰地听到了,她骂他发疯。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辱骂当朝王爷,还是最得圣宠的那个,按律……当诛。 谷哈翘首以盼。 他就是看这名女子不顺眼,定是对王爷包藏祸心! 谁知,等了半晌,也只是看到王爷敛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定定地看她。 宋连荷一咬牙,既已表明其皇婶身份,骂了便骂了!于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站了起来,对于先前的言行,只字不提,没事人似的拍掉身上尘土,“这是哪啊?” 一抬头,她看到鄂府匾额。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要不说还得是男主,剧情路线节奏鲜明,毫不拖泥带水! “就这儿?那咱们快进去吧~” 宋连荷快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一脸的跃跃欲试。 周君临看了看她,转过身负手于背,带着身后一行人入了府。 谷哈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看向宋连荷。 宋连荷忙不迭跟进去,毕竟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她对鄂府地形十分熟悉。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乖乖跟在周君临身后,雀跃的视线不时扫过两边。 周君临竟然率先去了宋连荷先前住的别院,她反应过来,他应是去看宋郗兰的。 最新章节的剧情,宋郗兰取代了她,小说里不再有宋连荷这个人,自己之前做的所有事,功劳都归了宋郗兰,先前的卧房自然也就成了她的。 唉,她可真是可悲啊。 虽说会失落,但只要想到能重新回来,她就又燃起了斗志。 卧房外,是周沧晏的人在看守。 宋连荷顿时有些紧张,她能感觉到,一门之隔,周沧晏在里面! 周沧晏仍是有军令在身的,不宜与他正面冲突。 但现在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她是看过原着的,并且看到了大结局。可她“穿”回去的这两天,她看到的是竟未完结的全新章节! 也就是说…… 剧情改变了。 侍卫拦住了周君临。 周君临面色阴沉,长发如鸦羽,风一吹过微微扬起,仿佛周身都泛起暗黑的色泽。 他一言不发,看似随意地扬起手,那几名侍卫就被重力弹开,足足跌出两丈远! 跨进这道门就能见到周沧晏了,可宋连荷却迟疑了。 周君临走了两步,未曾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停下来,侧首看向她,“为何不进来?擎、王、妃……” 宋连荷脸色一白,到底还是心虚的。 可随即又来了执拗劲。 进就进! 她迈步就进来了。 卧房内,是玄魅和达溪。 两人站在榻前,身后床榻帷幔垂落,里面隐约露出女子曼妙身姿。 一见两人,宋连荷就有些绷不住了。 “魅……” 魅姐,小溪溪!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两人陌生的视线,还是让宋连荷的心沉到谷底。 果然是不记得了。 “让开。” 周君临的声音更冷了,敛在身后的双手已收成拳。 玄魅和达溪都没动,即便里面躺着的是翎王妃,但主公命她们在此守着,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 宋连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这两人就是个死心眼! 周君临来看的毕竟是自己的王妃,那能拦得住吗?于情于理都不合,给周沧晏扣一顶觊觎侄媳的帽子都是轻的,重则会激化二人矛盾,但眼下又不是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周君临目光骤寒,就在他要出招时,宋连荷突然扯住他的手。 周君临一怔,继而皱紧眉,不耐又冰冷地看向她,“放开。” 宋连荷哪敢放! 她很清楚他的能耐,毕竟是男主,buff叠满,跟他作对就是自寻死路,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玄魅吃亏! “那个……要不就让王妃再多睡会?” 周君临眯起黑眸,呼吸变重,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宋连荷也知道自己过了,好歹那是人家的王妃,人家来接自己的王妃回去,天经地义!这事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周沧晏不占理! 唉,这是时代的悲哀,是反派的悲哀! 第305章 宋郗兰仍是女主 第305章宋郗兰仍是女主 周君临颊边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宋连荷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蠢。 可是没办法啊! 气氛总得有人来调解吧! “本王说过的话,不喜再说第二遍!” 周君临是真的动了怒,眸底也露出浓浓杀意。 玄魅微不可见地提起唇角,她抬手就将达溪拨到一边,手已摸上腰间,随时都会祭出短剑。 宋连荷眉头一紧,倏尔转过身挡在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神凝重又复杂。 “女侠忠心可表,不过,女侠莫要忘了,这儿是鄂府,床榻上躺着的那位是……翎、王、妃!” 她加重语气,就是想让玄魅想清楚,她若在此时与周君临交上手,才是给周沧晏惹麻烦。 以她对玄魅的了解,她虽忠,却不愚。 果然,玄魅警惕十足的目光,渐渐敛却,慢慢放下手然后侧身,不卑不亢道:“我等不过心系王妃安危,若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正如宋连荷猜想的那般,主公对翎王妃的心思,他们都清楚,大家虽然感激翎王妃,可也不希望主公为她涉险。 所以,玄魅甘愿会被问责,也当即做出正确判断,让周君临带走宋郗兰。 见她妥协,周君临淡淡地瞥了眼宋连荷,后者明显松口气。 周君临将仍在昏迷中的人拦腰抱起,漠然的目光直至此刻才有些许松动,凝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惜温柔。 宋连荷看在眼里,只想锁死这对,别再出来祸祸周沧晏了! 可眼下她就有点尴尬了,她说自己是擎王妃,但这里没一个人认识她,肯定不会让她留在这儿的。 所以周君临就是她此时唯一的依靠了。 宋连荷一咬牙,悄悄跟上他。 周君临仿佛完全不在意般,只专注于怀中女子。 “谷哈,马上去请御医过来。” 宋连荷眼前一亮,立即伸出手:“不用请御医,我可以一试!” 他斜眼睨向她,眼中不尽信。 “哎呀,我的医术那是相当……总之……你请御医只会耽误她的时间,不如让我一试。再者,救王妃之人想必也使尽浑身解数了吧?可是结果呢?” 她这暗示也是相当明显了,道理亦是一点就通,周沧晏是什么人?御医要是有用的话,宋郗兰至于还躺在这? 想到他不留余力地救宋郗兰,她心里就蹭蹭蹭地直冒火,忍不住大力捶几下胸口。 谷哈对她印象不佳,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们王妃是何人?能让你随便试吗?若有差池,你担得起吗?” 宋连荷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句:“三天,她定会痊愈!若有半分差池,我甘受虿盆之刑!” 见她面不改色地拍着胸脯保证,谷哈一怔,能说出虿盆之刑,此等毒誓胜过千刀万剐!再看她坚定的眼神,沉着的口吻,不由得就会令人信服…… 觉察到自己竟就这么信了她,谷哈先是暗暗吃一惊,接着便狠狠责骂自己! “一天。” 周君临突然看她,“就一天。王妃若是还没有醒,本王便会亲手了结你。” 他回眸,继续往前走:“正以你期待的方式。” “殿下就放心吧,定不负所望。” 话是这么说,但只有一天的话宋连荷心里也没底。 她是精通国医药理,胜在比这儿的大夫多掌握了千百年的前人经验。 但毕竟不是神医,临床经验又少,万一宋郗兰没醒…… 不,不会,她是女主,有女主光环。 刚才周君临抱出她的那一瞬,宋连荷有仔细观察过她的主角光环。 较之前要明艳得多,大有一种“熹贵妃归来”的气势,这说明,她仍是女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要她还是女主,那就好办了,作者一定不会让她死掉的。 宋连荷重拾信心,昂首阔步,没几步就走到了周君临身前。 周君临一滞,抬眸看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女子,谷哈见状刚要呵斥,被他一记眼神给制止了,随即又温柔地看一眼怀里的人,生怕吵醒她一般。 —— 宋连荷诊过脉,若有所思。 身后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存在感太强烈,就像她稍有不轨,就会给她来个一剑封喉! “她怎样?” 周君临坐在桌前,直视榻前发问。 “华胥坊地下的有毒气体浓度太高,其中甲烷……哦,就是沼气,大量吸入会造成神经系统损伤,再加上空气中混合了数以万计毒物的腐尸……” 周君临皱眉,硬声打断:“本王只想知道,王妃如何?” “简单说来,就是毒素侵体,需要解毒。” 他眉间褶痕更深,“那还等什么?” 宋连荷磨了磨槽牙,心道,要不是有求于你,祖奶奶受这气?! 她深呼吸,态度依旧温和,“我需要十几味药,其中不乏难寻之物。” 说着就走到桌前,拿起笔就写了个方子。 周君临看她这一手字,还有她那奇怪的握笔方式,略微挑下眉梢。 “好了。” 他瞥一眼,随即将方子递给谷哈,无须赘言,谷哈自是知道要紧,连忙就去寻药了。 周君临也不是盲目就信了她,只是在途中,随手一指就能叫出草药的名字,他亦是读过几本医书的,知道她不是信口胡诌。期间还帮一位侍卫正骨,手法熟练到位,想来应是学过些医术的。 而且她说没错,周沧晏不会不作为,除非束手无策。 宋连荷坐在门口等谷哈,眼神是朝着自己先前居住的院落方向,时不时一声叹息。 明明近在咫尺,竟似隔着千山万壑, 不行,她要趁谷哈回来前,偷偷溜过去看一看。 她腾地起身,提起裙摆就要走—— “去哪呢?” 不知何时,周君临出现了。 她惊得退后一步,后背冷不丁贴到他胸前,把宋连荷吓得倒吸一口气,刚要逃离,他的双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问你呢,去哪啊?” 说话时,他好似贴在她耳侧,声音振聋发聩。 “厨房。”她脱口而出,“从入了府,就没给过一口吃食,地里的骡子也没这么用的啊!” 周君临一愣,又定定地看她,这才慢慢退后一步,唤来丫鬟。 “带她去用膳。” 第306章 她真的喜欢这个纸片人 此刻早已过了用膳时间,好在厨房里还热着给贵人备的甘露饼和金叶酥。 宋连荷心不在焉地咬着糕点,时不时抬头看向正站在门外聊天的丫鬟。 要不要下药迷晕她们? 不,容易暴露自己。 要是打晕了,再伪装是劫匪干的呢? 也不妥,敢打劫太守府邸,那得有多胆大包天啊! 万一再怀疑到周沧晏身上怎么办? 宋连荷越想越烦躁,狠狠咬下一大块金叶酥,嘴巴上沾满饼屑她也全然不顾。 都混到这份上了,她还要什么形象啊? 她又带着怒气将手中剩下的半块也一股脑塞进嘴里,不承想,饼太干,噎得她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一整杯水狠捶几下胸口才算顺下去。 在此期间,她竟未留意到门外的两个丫鬟不见了踪影。 待她注意到时,四周已然静悄悄的,只有灶里的干柴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宋连荷缓缓抬起手,抓起一块糕点默默送到唇边,小口咬着,身体却越来越僵硬,背也挺得笔直。 此时此刻,在她身后隐约现出一个黑色身影。 修长高挑的身形立在墙边,一袭玄色衣衫,似要融入整片暗夜之中。 他冷冷地盯着她,眸是浅棕色,在夜的裹挟下隐隐泛着阴鸷危险的微光。 茕茕孑立的身影,突兀又诡秘,凭空一般。 这种仿佛被野兽俘获住的感觉,熟悉得令她止不住双手颤抖,心也开始跟着狂跳。 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猛地扭头—— 果然…… 是他。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惊喜到最后的委屈,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一字未说就先红了眼圈。 她手里还捏着块糕点,上面都是小口啃过的痕迹,嘴角还沾着屑渣,纯美又妩媚的眸里此刻都是依恋…… 周沧晏靠立在墙边,冷漠疏离的目光放肆地打量她。 她不怕他。 不仅不怕,对他还十分熟悉。 这是他对周君临带回的这名女子的第一印象。 与此同时,宋连荷也从对方警惕探究的视线里突然悟到,他的记忆里,早已没了她。 此时此刻,她就是个陌生人,还是个可疑的陌生人。 想到这个,她就又委屈上了。 她为了他九死一生,被迫脱离书里的世界,他倒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不说,居然还把她给忘了?! 就算这是全新情节的设定也不行! 他凭什么啊? 看她竟然一句话还未说,眼泪就扑簌簌地掉,就好像他把她怎么了一样! 周沧晏就厌恶地拢紧眉,他不喜欢女人哭,尤其是这般娇滴滴的,哭得让人生厌。 她此刻的举动一定很怪异,还很惹他讨厌,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说刚才是委屈,那么此刻的宋连荷,就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而这种伤心偏又不可言说。 她无力地瘫软下去,双手摊在桌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最好谁都别来烦她,她怕自己会发疯! 周沧晏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人,他虽生得样貌出众,但生来不祥,又生性嗜血好杀戮,从不曾有女子想要与他亲近。但她看到他非但不惊讶不害怕,反而尽是埋怨和控诉…… 身后的男子始终没开口,宋连荷突然又气上了。 他来找她,他又不说话,几个意思啊?! 即便她前一刻还在想尽办法要去见他,可如今人就在她眼前,她又莫名气上了。 情绪大起大落,就像…… 她手捂小腹,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 这还真是小说的世界啊,各种冲突矛盾说来就来! 才刚回来就接上了大姨妈,都不带给她喘息的机会,尤其还是当着周沧晏的面!!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那种好像火山喷发的感觉,谁懂啊?! 就像是设定好了的程序,她才发现大姨妈来了,小腹就跟着绞痛。 最初她发现原主会痛经时,她有给这副身子调理过,痛经的毛病才有所缓解。 但重新回归后,仿佛一切归零,先前的努力全白搭了。 就好比眼前的男人,无论她付出多少,他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宋连荷扁起嘴,眼看又要哭。 周沧晏盯着她短短一瞬就变化了几个表情,情绪大起大落,堪比心智受损。 而就在此刻,宋连荷又突然坐起身子,苍白着脸,红着眼睛看他,“为什么不说话?” 周沧晏定定地看她一会,缓缓道:“你能治她?” 他来找她,竟是为了宋郗兰?! 这下宋连荷更要气炸,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不能!不仅我不能!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话一出口,她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后背猛撞到墙上,颈间一只大手,铁钳一般的五指紧紧掐住她的喉咙。 “你再说一遍。” 浅棕的眸微垂,看都不看她,冰冷的声音却令人如置冰窟,“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宋连荷怔住,她看出来了,他动了杀心。 他是真的想杀她。 尽管她很清楚他的记忆里已没有了她,她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人记得她。 可她还是会难过,会伤心。 双唇嗫嚅着,始终也说不出一字。 莫名的巨大悲伤,像张黏腻的蜘蛛网,一层层将她包缠绕,直至她再也无法挣扎,无奈赴死。 嗒。 嗒——嗒—— 周沧晏眉头微蹙,慢慢抬起目光,视线掠过手背上几滴晶莹的泪珠。 心底那片几近结冰的湖面,竟被这几滴泪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在他开始思索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他的手却先他一步做出反应,慢慢松开了五指,任由她摔下去。 宋连荷双手撑在地面,用力眨下眼睛,逼退了眼泪。 她承认是她冲动了,情绪上头就任由自己发脾气,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他什么都没做错。 如今的小说世界,只不过是重新回归正轨而已,作为反派,痴恋女主。 她看过原文,早就清楚了,不是吗? 她嗤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跟个纸片人计较什么啊? 手指慢慢抠在冰冷的地面,哪怕伤了指甲都毫无觉察。 可是……可是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纸片人啊。 第307章 她实不像个正常人 宋连荷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格。 她坐起来,深呼吸。 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她能拿下周沧晏一次,就能拿下他第二次! 擎王妃,非她莫属! 嚯哈哈哈哈哈—— 周沧晏狐疑地眯起眼眸,盯着这名女子,实不像个正常人。 宋连荷一阵心理建设后,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慢吞吞站起身,单手掸了掸衣衫,又理理头发,重新转过身来,面带微笑。 周沧晏面色未变,始终冷眼,视线掠过她带挂着饼屑的唇,再不紧不慢地抬起直视她。 “擎王殿下,抱歉,只因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失态了。” 她仿佛换了个人,进退有据。 周沧晏缓缓收回视线,“所以,能救?” “能~当然能,必须能,一定能!”她颊边挂着笑,都快要咧到耳根上了。 总之,这是第一次见面,务必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直至听到这个,周沧晏的面色才有所回暖,连看她的眼神都没那么明显的杀意了。 宋连荷拼命克制情绪,心里则默默掏出小本本,一笔一划地记! 现在她不与他计较,毕竟,来、日、方、长! “翎王那边,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请殿下放心,连荷知晓分寸。” 直到周沧晏推门出去,宋连荷才垮下来。 兴许是情绪没那么激烈,人也放松了,小腹的绞痛又来了,而且比刚才还要猛烈!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接着手捂住小腹,额头的汗肉眼可见地凝成汗珠,再顺着脸颊往下淌。 宋连荷难受得弯下腰,小腹就像装了搅拌机,非得搅它个翻天覆地,山河咆哮! 这种痛,谁懂啊? 瞬间被卸了所有的力气,宋连荷摸索着从身上取出一套银针,这还是刚才与周君临讨要的。 接着便掀开裙摆,露出脚踝,一针落在三阴交穴上。然后又吃力地解开衣襟,又扎在下腹部中线脐中下三寸的地方即关元穴。 这两针下去后,疼痛才算稍稍缓解,她的脸色也好看了点。 她松口气,然后收了针,再穿好衣裙…… 就在这时,宋连荷愣了住。 一袭玄衣的男子,就站在阴影处,气质冷漠寡淡,如同鬼魅。 他居然没有离开! 也就是说,刚才她“宽衣解带”的画面,都被他看了个正着?! 宋连荷只觉老脸一红。 大意了! 不过转念一想,两人早就“坦诚相见”过,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她一昂头,表现出一副“要看便看,姐不在乎”的洒脱姿态。 “你……还有什么事吗?” 可声音到底是露了怯。 男人没说话,而是慢慢走出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万不能被他吓到。 可这家伙自带一身毁灭气势,感觉到哪,哪就寸草不生。 要想面不改色,不受影响,着实是难。 周沧晏走近后,目光朝下瞥了眼,然后慢慢伸手开始解开衣衫…… 卧槽! 宋连荷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么刺激吗? 这种程度的画面,平台审核能通过吗?? 呼吸滞住,她怔怔地看着他,短短一瞬脑海里已经罗列出N道问答填空! 他待会要是想A面B面AB面…… 她是从,还是不从? 若是从,两人这算什么?见色起意? 可还不待她找出完美答案,周沧晏便已将黑衣脱下,随手就丢了过去。 宽大的男子长衫罩在头上,四周黑乎乎的一片。 宋连荷愣下,顿时闻到他长衫上隐隐带着的松柏熏香。 待她将衣服从头上取下来时,周沧晏已经离开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她。 她猛然想到什么,立即扭头看身后…… 果然。 她的裙子后面脏了…… 啊! 宋连荷将脸颊埋进男子长衫中,好丢脸! 待她从厨房里出来时,丫鬟打着哈欠迎上前。 好端端地怎么就睡着了? 随即又好奇地看向她围在身上的黑色……长裙? “这是……” “襜裳。” 宋连荷面不改色道:“刚才吃东西弄脏了衣裳。” “哦。” 丫鬟不禁瞥一眼她身上的襜裳,这面料一看便知是上等的,拿来做襜裳实在是可惜。 宋连荷没有准备卫生用品和换洗衣物,于是便问了丫鬟。 待她重新沐浴换过衣服后,这才去见了周君临。 谷哈也刚好在此刻回来,“药都收回来了。” 说话时,他警惕地盯着宋连荷,“药房老板说,其中那些活物都含有剧毒,务必要慎用。” 周君临也看向宋连荷,后者却是气定神闲地摊手,“没错,终于让你猜对了!在御医束手无策、尊贵的翎王妃只能等死的情况下,我多此一举地找来些稀罕毒物,然后,还要当着你们的面下毒,并且亮出我施毒者的身份……如此歹毒的计划,竟让你给识破了!!” 谷哈气得咬牙切齿的,偏偏又反驳不出一句,只能瞪着她。 宋连荷轻蔑地哼一声,扭过头看都不看他。 周君临敛下目光,不过略沉吟便道:“要怎么做?” 宋连荷饶有兴致地看过去,“不怕我毒死她?” 周君临一点点摇头:“你没那么蠢。” “呵呵,那是自然!我们医者若是存了坏心思,必定杀人于无形!但凡能让你们找到蛛丝马迹,那都对不起祖师爷!” 宋连荷说话时也没闲着,依旧用她奇怪的握笔姿势,在纸上唰唰唰写下用药方法。 放下笔后,她寻摸一圈直接点名谷哈,“那个谁,就你了,先给那些毒物洗个澡,再顺便按摩活血,争取在入药前保持它们心情愉悦。” 谷哈以为自己听错了,“洗、洗澡?还要按摩?!” “是啊!”宋连荷理直气壮道:“有意见?成,那我去吧,给你家王妃下针就靠你了。” “你……”谷哈一咬牙,气呼呼地下去了。 比起这些,还是救治王妃要紧! 可这个女人若是救不了王妃,届时他就新仇旧怨一起算! 等等,旧怨? 谷哈瞬间有些疑惑,他是不喜欢她,可何时有过旧怨?他又为什么会这么想? 实在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他还要去给毒物洗澡和按摩呢。 宋连荷见状很是满意,还能有闲心过来打小报告,一定是活儿给安排少了,这不就给补上了嘛! 谷哈看不出来,周君临可是一眼就能窥透,她是故意戏弄谷哈。 奇怪的是,他竟也没拆穿。 宋连荷回过身,脸上还噙着未散尽的笑,视线冷不丁就落入周君临清冷的眸中。 笑容顿时有点僵硬,她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定是瞒不过他的,讪笑一声,道:“气氛有点紧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她不敢看他,马上跑到宋郗兰榻前做准备。 第308章 那是翎王藏起来的外室 宋连荷一夜未眠。 周君临也守了一夜。 直至丑时,外头鸡啼三次,宋连荷才疲惫地起身,“好了。” 周君临闻声立即上前,“毒解了吗?” “解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 宋连荷无力地抬眸看他,“毒是解了,但毒素带来的影响是不可逆的,她大概还要昏睡几日。” “几日?” 面对周君临的穷追不舍刨根问底,宋连荷有点没好气道:“三日!三日若是不醒,我提头来见!” 周君临:“……”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有点无法接受。 若不是看在她辛苦救治的份上,定是要治她罪的。 宋连荷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本来大姨妈第一天,真是排山倒海气势如虹,她硬生生熬了一夜,可想而知,此刻是有多虚弱。 所以,她才走了几步身子就开始摇晃,眼前顿时发黑,人就朝前栽去。 周君临未多想便伸手将人托住。 “谢、谢谢。”宋连荷此刻的脸色十分苍白,额上直冒虚汗。 他也看出她不舒服,想了想还是道:“本王派人送你回房。” 她想摆手说不用,一碗红糖姜茶便能搞定。 可当她看到唤来的人是谷哈时,她便弱不禁风地抬起玉手,“那就辛苦这位壮士背我回去了。” “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谷哈悄然看一眼周君临,也不敢忤逆,瓮声瓮气的,“告诉你,我就是看在王爷的面上……” “快趴下吧,哪那么多话啊!” 她一把就将人给薅过来,身子灵巧地跳到他背上,“走吧。” 看得出,她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执念,不似周君临认识的那些闺阁小姐,包括宋郗兰。 这一点倒与关外女子的洒脱十分相似。 看到谷哈敢怒不敢言,宋连荷就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承认,她就是看谷哈不顺眼。 谁让他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自己的? 你说之前你讨厌的是原主也就罢了,她替原主背黑锅也无话可说。 可这次呢?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还摆臭脸,不折腾他折腾谁! 将人送回房间,谷哈扭头就走。 宋连荷躺在榻上,越是疲惫头脑反而越清晰,当下便分析起眼前的境况。 她是打着擎王妃的名义赖上周君临的,现在只是因为她能救宋郗兰,他才没理这茬。 之后呢? 周君临势必要让她与周沧晏见面的,然后发现自己受到愚弄,定会恼羞成怒。 她一没靠山二没银子,要在这里怎么混下去? 难不成,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从开行医馆开始?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窗外传来一阵叩叩叩的声音。 很有节奏,不疾不徐。 宋连荷蓦地坐起,趿着鞋子就来到窗边,随即推开窗户。 “春花!” 果真是它! 再见它,恍若隔世。 如果不是它唤醒了自己,这里的一切恐怕早已埋葬在她的记忆里。 春花习惯性歪着脑袋四处打量,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吃到口新鲜的热瓜! 看它的样子宋连荷失笑,“就我一人。” 春花当真能听懂一般,随即就摆正身子,大大方方蹦进来。 宋连荷看到它就像看到了希望! 春花好听墙根不假,但它很有分寸感,不会轻易跟陌生人接触。 所以她可以确定,春花记得她!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春花跳进来后便习惯性飞到她肩头,时不时地用喙轻敲她的脑袋。 宋连荷被它逗得咯咯笑,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当在你一个全员陌生的环境里,发现还有人记得自己,即便是一只游隼,也能带给她一点温暖和勇气。 远处阁楼屋脊上,黑衣男子迎风而立。 鸦羽似的黑发随风扬起,黑色披风也被高高掀起,颜色浅淡的眸,晨曦下透着猎豹一般诡谲冷晦的光泽。 他冷眼看着自己养大的那只杂毛隼,对着那名女子各种献媚讨好。 显然,那名女子待它也很熟悉。 周沧晏始终都像个旁观的看客,面上不露分毫异色。 但只有他清楚,这一幕有多诡异。 不由得将犀利的目光重新对上那名女子,她自称“连荷”…… 周沧晏眯起眼睛,自高处一跃而下。 “主公,查清楚了,此女是随翎王一同入关的,先前过往无迹可循。当时,她是和翎王共乘一骑回来的,那姿态颇为亲密!” 影卫一本正经兀自分析,“看样子,倒像是他将藏在外面的外室给领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被周沧晏不耐打断,“你何时也像春花一般好事?” “属下……属下也没乱说啊!好多人都看到了呢,她当时就坐在翎王怀里,那翎王是什么人啊?他能让普通女子上他的马?两人没准早就暗通款曲了,他秘密出关说不定就是为了她……” 周沧晏越听越烦躁,不过随意一抬手,便是一记强劲掌风,影卫顺势便被弹开。 他倒也配合,跟着“哎哟哎哟”叫两声。 与此同时,另一人也随即靠近。 周沧晏头也不回地问:“她醒了吗?” 玄魅摇头,道:“依那女子所言,三日之内。” 他垂眸未言。 影卫赶紧又跑回来,跟在玄魅身侧小声嘀咕:“喂,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那春花脾气有多古怪你是知道的,它居然会主动飞去找那女人!” 玄魅没接茬。 但表情也透出疑惑。 前面的男子倏尔出声:“银环那边如何?” 玄魅顿一下,道:“她的双亲怕连累她双双自缢……属下去迟一步。” 不难听出玄魅话中自责。 影卫都跟着沉默了,虽是养父母,却是最疼爱银环的。 这个结果恐怕连臻娘自己都没想到吧,也正因为此,这个梁子怕是要跟银环结定了! 此时,春花跟宋连荷唠了会儿嗑后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宋连荷站在窗前,看着它眨眼间便消失在云层,不由得欣慰一笑。 以后说什么都要对春花好点,争取做到有瓜一起吃、有热闹一块看! 就在这时,楼下园子里一片小火光引起她的注意,白日下并不起眼。 直到她踮起脚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她才想起对方是谁。 第309章 她说她要嫁你 宋连荷提起裙摆跑到花园里,她已经从最新章节里得知,九儿就是银环! 银环说诗集不在她身上,宋连荷是不信的。 如今的剧情渐渐走上正轨,银环将玄魅等人带去华胥坊的乐器库,此事就绝不简单。 银环被各路追踪,她却巧妙地扮成乞丐,见天在华胥坊门前转悠,还没被人发现,足以见她胆子大,脑子灵活! 不是她阴谋论,而是从剧情设置以及人物性格分析来看,除了想要掩人耳目,她一定还另有目的! 宋连荷换位思考,若那本诗册真在自己手上,要藏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密室! 臻娘肯定做梦都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而且再结合她之前看书时,不记得有提到过那本诗集,还有谷哈曾向周君临汇报时提到过华胥坊的密室,周君临当时就有明显的情绪变化,更像愤怒和意难平。 由此推断,大概率是痛失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想来,多半就是那本诗集了。 而在这时,她已经来到花园里,这才发现是银环在烧纸。 银环身披素衣跪在地,面前一个铜盆,她一张一张将纸钱扔在火堆里,火光映着她的脸,一张圆圆的脸蛋面无表情。 宋连荷并未上前打扰她,而是在一旁默默观察。 此时的“九儿”,与她救回的那个胆怯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待银环起身,回过头便警惕注视她,同时看向四周。 “你是翎王的人?” 这座府邸,被擎王和翎王的人一分为二,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对方监视。 所以,他们也早就知道周君临带回一名女子,此女还救了宋郗兰。 先前是宋连荷以擎王妃名义入住,眼下没了她这号人物,剧情则变成是因缘际会下,周沧晏的人在经过格诺萨河时,从凶冥帮帮主孔俣手中救了宋郗兰,于是便护送她到了离宗关,这才得以一同住进鄂府。 总之,就是疯魔了。 为了能突出女主的光环和优势,所有剧情都开始为她服务。 宋连荷心下幽幽叹息,如此看来,人家女主是土着,她一个凑字数的,怎么跟人家较量? 银环狐疑看她,“你找我何事?” 宋连荷很快打起精神来,毕竟,一味地怨天尤人,只会拖后腿,不如专心搞事业!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铜盆,“这是……” “我爹娘。” 银环没有半点隐瞒,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宋连荷一滞,没想到她爹娘会这么快下线,着实有些唏嘘。 可既是她双亲,她从银环脸上可看不出半点伤心难过。 而银环此刻业已脱下素衣,很随意地丢进火盆里,又将沾在身上的泥土掸干净。 仿佛看出宋连荷的疑惑,她不紧不慢道:“他们是我养父母,没什么本事,守着个铁铺,靠卖力气赚银子。我还有个哥哥,说起来和鄂锦堂很像,憨憨的,连别人欺负他都不知道。后来,我落了水,他为了救我,明明不会凫水,却还是傻乎乎地跳了下去,然后……就再也没上来。” 她又道:“我爹娘对我还算不错,被臻娘那个贱人抓到后,怕给我添麻烦,就双双自缢了。如今我倒也乐得轻松,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了” 宋连荷拢紧眉,听着她用毫无起伏的冷淡口吻诉说着养父母的死因。 “……你是因为兄长,才会跟鄂锦堂亲近?” 银环失笑,“大概是因为,他比较好骗吧,我说什么他都信。” 宋连荷定定看她,“只是这样?” 银环颊边的笑渐渐消失,神情冷漠没有半分之前的乖巧胆怯,“那你呢?你到底如他们所说,是周君临的外室,还是游医?抑或是……朝廷派来的?” 说话时,她已然逼近一步,比起不会武的宋连荷,银环只消一招便能送她去见阎王! 正因为对方没有威胁,又刚好是个陌生人,她才会一时不设防吧。 就在银环距离她一步之遥时,突然停下,慢慢低下头看着扎在肩井穴上的银针,全身瞬间泄了所有的力气,她抬手就将针给拔了下来,目光阴沉,“你偷袭我?” 宋连荷一笑,“就是想告诉你,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花,想动手之前最好考虑清楚。” 银环蹙眉,果然没再动。 宋连荷笑容骤敛,“我知道你将诗集藏在了密室里。” 银环一惊,瞳孔倏尔放大。 就这么个小小变化,彻底暴露了她。 宋连荷心下暗自庆幸,她赌对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要走,被宋连荷拦住,“那你猜,臻娘和周君临会不会知道呢?” 银环突然将她抵在树干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那就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宋连荷手指夹起匕首,轻轻推到一边:“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你放心,我不是周君临的人,更不是朝廷派来的。” 银环立即反问:“你是周沧晏的人?” 周沧晏的人……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竟让宋连荷羞红了脸。 “还不算。” 她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相对刚才那么果断地否认为周君临效力,已然说明立场。 银环嗤笑一声,“听说,周君临待你倒是挺不一样的。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擎王还挺能耐的,居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安插在了周君临身边,还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假山后,曹觐默默回过头去看那位挺有能耐的擎王殿下,后者靠墙而立,正在闭目养神,老僧入定般,不过问凡尘俗事。 但曹觐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此时,山后的姑娘不紧不慢道:“不要乱讲,我和周君临清清白白,所谓另眼相待不过是因为我能救宋郗兰。我以后可是要嫁周沧晏的,我可不想让我未来的夫君误会,我心里是只有他的。” 曹觐一怔,又扭头去周沧晏。 犹豫下,压低声音道:“她说她要嫁你。” 男子半晌才懒洋洋睁开眼睛,“本王耳不聋。” 第310章 此女留不得 第310章此女留不得 宋连荷本来就是身份存疑,在她成功说服银环,答应将诗集交出后,就更加可疑了。 直到回去,曹觐仍处于震惊之中。 “……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此女留不得。” 这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 相较于他,周沧晏倒显得十分淡定。 “待银环送来诗集,便知她能否留得了。” 曹觐不解地看他:“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做大事者,不会妇人之仁,即便银环当真被她说动,送来诗集,这便越发证明那个女人太过危险,留不得。 “欺负个女人,也不像你的风格。” 曹觐愣了。 “欺负?” 他面无表情地哼笑了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沧晏,“我说的是正事,你呢?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周沧晏靠坐在椅中,姿态随意闲适,“宋郗兰在毒解之前,你不能动她。” 曹觐皱眉,“宋郗兰如今已是翎王妃,她会害死你的。” 他虽对宋郗兰不满,不过,周沧晏不杀那名女子的理由若是因为宋郗兰,他倒勉强可以接受。 周沧晏的眸目骤暗,凝向他的瞬间宛若深海暗流,幽然深邃,暗藏危险。 曹觐自知惹到了他,也唯有宋郗兰的事能让情绪外露,只是曹觐不怕。 他就是想不明白。 明明是做大事的人,偏偏被儿女私情束缚住手脚! 普通的女子也就罢,竟还是劲敌的妻子! 曹觐不顾对方冷冰冰的眼神,瞪他一眼道:“你啊,迟早要栽在宋郗兰手中!” 两人正说着呢,影卫进来禀道:“银环出府了,玄魅已经跟上去了。” 曹觐与周沧晏对视一眼,随即二话不说起身出去了。 周沧晏敛着眸,身子慢慢倚靠在椅中,他合上眼,午后闲散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散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 “我以后可是要嫁周沧晏的……” “我可不想让我未来的夫君误会……” “我心里是只有他的。” “我以后可是要嫁周沧晏的……” “我可不想……” “……” 聒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 周沧晏阖着眸,眉梢微微挑起。 还真是……令人烦躁。 —— 《旦冧辞》,前朝大儒所着。 多方苦寻的诗集,如今就静静地躺在桌上。 银环站在堂中,清亮的眸隐隐透着荫翳的凉薄戾息。 周沧晏不过扫一眼那本诗集,之后便将视线落在银环身上,“为何?” 影卫盯着这本书,眼都直了!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主公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本诗集,大承以及在他国的卧底,就会全部为主公所用! 银环即便在面对周沧晏时,亦是面不改色,“我惜命。” 周沧晏竟不再多问便懂了,只道一句:“诗集本王收下了,你的命,本王也会一并护了。” “多谢。” 银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影卫:“……” 他面朝玄魅指指离开的小姑娘,“她以前就这么有个性吗?” 银环这边出了鄂太守的书房,守在那儿的小一……小八,不过微微抬头看她一眼,又都趴下来继续睡。 “九儿!” 鄂锦堂在院子里练锤,看到她后就扔下锤子咚咚咚跑了过来。 只有在单独面对鄂锦堂时,银环才露出微笑,仿佛卸下满身尖刺的小刺猬。 “九儿,你怎么一个人进去了呢?我刚才叫你,你都没有理我。” 鄂锦堂长相威猛,与之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他敦厚善良,心智如孩童般单纯。 在这座府邸之中,也唯有他对银环全无设防。 每每看到他,银环都会在心里暗嘲一句:傻子。 她走在前,鄂锦堂乖乖跟过来。 银环直到现在都仍有心有余悸。 她竟真的听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话,交出了自己保命的东西…… 她说,她知道银环想拿这诗集做什么,并劝她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以为威胁周君临做她的侧妃,入了皇族,就有了靠山,就能摆脱现状,不再任人摆布? 虽然这是银环能想到的唯一跨越阶级的方法,但那也是小瞧了周君临。 皇室死一个侧妃,跟死一个宫女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同样都是以底牌拜山头,主动投诚和委身于人,二者可是天差地别。 如今摆在银环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是周君临,就是周沧晏,其他人当真是山高皇帝远,她能否出了这离关宗都是问题。 而在这二人中,周君临与她可是隔着父母之仇,即便她不想报仇,周君临对她也未必不防。 所以,她现在能投靠的只有周沧晏。 真正触动银环的,甚至可以说是令她惧怕的是,她想用诗集敲开皇室的大门,嫁入皇族,她从未与旁人说过! 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何能知道这些?! 见九儿不理自己,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锁,鄂锦堂也不敢打扰她,就跟在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 “呵呵。”银环突然摇头自嘲一笑,喃喃道:“也罢。” 她能活到现在,就是从来不赌,尤其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长叹一声抬起头,突然,她被眼前放大的脸给吓一跳。 鄂锦堂竟弯下腰,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九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寻大夫吧~” “不必,我没事。”银环回过神后,昂起头望着面前高大憨厚的男子,突然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你明知……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鄂锦堂皱起眉头,不解道:“九儿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呃,你刚才所说,我的确不大明白,可我只知道,九儿是不会有错的,九儿做的事都有你的道理。就像我娘一样,我娘想杀谁,一定是那人错了,与我娘无关。” 银环倏尔抬眸看他,“你真这么想?” 鄂锦堂应一声,手指小一它们,“它们也是这么说的。” 银环突然失笑,低声说了句“傻子”。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廊檐,鄂夫人自拐角处慢慢走出。 她盯着银环的方向,眉头皱成一团。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1章 女主觉醒!! 影卫手捧着《旦冧辞》,有如世间至宝! “怎么就到咱们手里了呢?哎呀,我是说,理应被我们找到才是!谁让主公是天选之子呢?这些卧底就该为主公所用!” 说罢,又抬起头看向周沧晏,“主公,咱们是不是应该立即着手安排人破解此书?” 周沧晏朝他这边瞥一眼,“不必。” “呃,那这书……” “书放柜子里。”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影卫不知所措地捧着手中诗集。 这么随意的吗? 鄂太守位于偏院的书房,内有密室,十分安全,是鄂夫人特意为他安排的。 再加上鄂锦堂那八只巨型犬会散在院落,寻常高手根本无法靠近,周沧晏可以自由进出这里,不怕被人发现。 此刻,他就敛手站在院中,浅棕色的眸随夜幕渐渐变得幽邃冷寂。 当夜,宋郗兰便醒了过来。 周君临立即赶过去,宋郗兰正在婢女的服侍下,在小口喝着米粥。 “兰儿!” 周君临喜出望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见到他,宋郗兰便红了眼,屏退丫鬟后便被他拥进怀里,“以后,不许这样吓本王了。” 宋郗兰趴在他胸前,清秀的面容亦是劫后余生的怯懦,甚是惹人怜爱。 她哽咽道:“是兰儿错了。” 周君临其实是想问,她为何要冒死救下那个人? 可看到她此刻虚弱无助的模样,话到嘴边便又咽下。 “对了,王爷,我听丫鬟说是一位姑娘救了我。可否让我见见她,我想当面道谢。”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周君临自是不会拒绝。 很快,宋连荷就被谷哈从床榻上薅了起来! “王妃要见你。” “宋郗兰?” 谷哈一听便怒了,当即呵斥:“凭你也敢直呼王妃名讳?” 宋连荷白了他一眼,理都懒得理他。 “还不快走!” 她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穿着的中衣,“我更衣,你要看吗?” “……” 谷哈蹙眉,没好气地转过身,“快点,别让王爷和王妃久等。” 宋连荷来到屏风后,嗤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家那位王妃的救命恩人,你家王爷和王妃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就算要过河拆桥,起码也要走到河边吧。” “休要胡言……” “哦,如果他们不是这种人,那就是你狗仗人势喽~” “你——” “行了,我换好了,可以走了。” 宋连荷身着一袭红衣,清爽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无辜地眨眨美眸,上下打量他,“还不走?莫要让王爷跟王妃久等了。” 谷哈咬咬牙,抱着他的剑,气鼓鼓地跟在她身后。 宋郗兰是被周君临搀扶着来到花厅见客。 宋连荷冷静注视着对面的女子,她一身白衣,苍白孱弱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好似一朵娇弱的花,亟需呵护照料。 而宋郗兰也在同一时间打量宋连荷。 女子面容姣好,一双杏眸半娇半嗔,雪肤娇靥,是个极为出挑的美人。 她傲然而立,身姿纤薄,一身火红的裙衫,好似娇艳绽放的红色牡丹,光彩照人,充满勃勃生机,四周都恍若花气缭绕,贵气天成。 这一身火红,越发衬得自己这身素衣无趣苍白。 同样的火红,落入周君临眼中,是一抹不经意的惊艳。 他不过一眼便调开了视线。 可又是这一眼,竟落在了他心底,挥之不去。 “这位便是宋大夫吧,是你救了我?”宋郗兰温柔出声。 没想到宋连荷竟连半点谦虚客套都没有,直截了当道:“是。” 谷哈在她身后斜睨她一眼,随即嗤之以鼻。 倒是周君临,对她的回应没有丝毫惊讶,好像她的性格合该如此。 这时,有属下进来有事要禀,周君临便带着谷哈出去了。 宋连荷跟宋郗兰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句还有事就要告退。 原本还是温婉雅致的宋郗兰,却在他离开后一点点变化表情,凝向宋连荷的背影时噙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说来奇怪,在我昏睡时,做了一个又长又古怪的梦。” 宋连荷脚步一滞,但没有转身。 “梦里,我所处的世界竟是一册话本,而我,则是话本里的女主角。” 宋连荷心头一蜇,猛地转过身。 身后的人,不疾不徐地诉说着,口吻平淡至极。 “可是……” 她话锋一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连荷,声音冷淡了,甚至还充满了恨意。 “一个来自异世的人,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宋连荷怔愣在原地,她通通都知道了?! 为什么? 怎么可能? 在她眼中,宋郗兰是女主,可也只是个纸片人,一个完全遵照小说设定发展的纸片人。 可是现在,她知晓了一切,彻底觉醒了,这对宋连荷来说,那种震撼无异于亲眼见证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原本没什么关联的两个世界,因为女主的觉醒,好像莫名地联系到了一起似的。 不过,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她必须冷静下来。 毕竟,她还是身处小说世界,那么,按照这里规则,女主觉醒,就相当于她有了“金手指”。 如今的宋郗兰就跟自己一样,知道了全部剧情。 不,她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一点,起码,她知道自己是个来自异世的人。 可觉醒后的宋郗兰,就完全脱离了小说设定,接下来会做什么,不得而知。 这么一想,的确有点小烦恼啊。 宋郗兰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对面女子一脸懊恼心烦的表情,随即一笑。 “宋连荷,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如今,这些都落在了我头上,是我取代了你,他们都不记得你了……不论是将军府还是侯府,他们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呵呵,还有你的……擎王殿下。” 原本还在苦恼的宋连荷,突然抬起头,目光一下子变得具有侵略性。 “怎么?急了?”宋郗兰依旧笑颜如花,“你莫要忘了,我这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周沧晏从一开始爱慕的就是我!” 想起什么,她又娇滴滴地补充一句:“哎呀,这次也是多亏了你,拼了性命救周沧晏,只不过可惜了,他只会记得是我救了他,对我更是会死心塌地!” 说完,她便狂笑不止,“哈哈……” 第312章 做一个恶毒女配又何妨? 她大笑着手指宋连荷,“将军府嫡女、侯府郡主、擎王府王妃……如今看来,不过是丑人作怪!我才是女主!没有我,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是话本的中心,没有我整个世界都得坍塌!包括你的擎王殿下!你明白吗?明白吗?!哈哈……” 宋连荷目光一紧,一切将不复存在…… 看来,她最担心的事恐怕会成真。 她眼神一变,猛抓住宋郗兰的手腕,“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宋郗兰笑吟吟地靠近她,“你想杀我们对不对?却无论如何都杀不了我们,不是吗?” 宋连荷心下一沉,终还是印证了最坏的结果。 宋郗兰这时用力甩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神越发厌恶充满憎恨。 “宋连荷,我会把你带给我的耻辱,都一一奉还!我会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你就等着吧!我……” 宋郗兰突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咙一紧,随即错愕地看着她。 “你……” 宋连荷二话不说,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喉咙里的药丸也随之从喉咙里滑下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医院里对付又哭又闹的小孩子,都是这套手法。 无他,但手熟尔。 宋郗兰震惊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了,四肢都是麻麻的,人随即虚弱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明明是拼尽全力在质问,可脱口而出的声音却低若蚊蝇。 宋郗兰暗自咒骂,忘了她会医术! 可恨的是,她可以顶替宋连荷在这儿的一切,唯独医术没办法夺走。 细细想来,也许是因为这医术是她在异世学会的,并不属于这里。 她不知道宋连荷给自己吃了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随即朝门外呼救:“来人啊,来人……这个女人要害我,快来人啊……” 她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小,宋连荷不紧不慢来到她面前,冰冷的目光凝向她,“我杀不了你,可不代表我‘治’不了你。” 宋郗兰怒视她,反观宋连荷则冷静下来了。 其实宋郗兰的“自曝”,起码让她知道了,除春花外这里还有人记得她。 如此一来,她经历过的种种才有了意义,是存在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再去看宋郗兰,又不觉得有多可怕,就算她开了金手指,知道了前因后果,又有何惧?也就相当于大家重回新手村,从头开始罢了! 想通了,人也就没那么慌乱了,恣意洒脱了不少。 宋连荷来到宋郗兰面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你敢动我,翎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宋连荷不甚在意,扬了扬唇角。 是啊,作为男主,别说向一个来路不明的医女问罪,他甚至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 宋连荷未动气,笑眯眯道:“宋郗兰你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宋郗兰瞪着她,恨得双眼泛红。 “是蠢。” 宋郗兰恨得咬牙切齿,用力别开脸,甩掉她的手。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身处话本之中,又是女主角,所有人物和情节都得为你服务……可你就没有想过,我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却出现在了你面前,这意味着什么?” 宋郗兰一滞,眼神有一瞬的不解。 宋连荷一笑,“意味着,我也是推动情节发展的一环!存在即合理,我的存在,一定自有存在的道理。就像我没办法杀你一样,在我没有完成我的任务时,你也别想取我性命!” 宋郗兰脸上神情微微变化。 “哦对了,我的人设是什么来着?”她凑近些,盯着宋郗兰,一字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恶毒女配呢。” 宋连荷依旧微笑,这种夺回主控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她贴在她耳边,充满蛊惑地轻声地道:“如果……这就是活下去的条件。” 那就做一个恶毒女配又何妨? 宋郗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两下,歪着头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杀意。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宋连荷体贴地将她的衣襟替她理理好,“人呐,不能太贪心,你既然已经做了周君临的王妃,就别惦记人家的夫君了。” 她一笑:“周沧晏,你敢碰一下试试。” 就算弄不死她,扎她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郗兰恨恨地看着她,好像抓到了她的把柄一般,阴沉地笑了,“想不到啊,你竟如此在意他。” 宋连荷敢说,就不怕她拿周沧晏来要挟自己。 “怎么?又想施展你那套白莲花大法了?”宋连荷叹息一声,道:“你敢对周沧晏出手,我就去勾引周君临。” 果然,这句话正中宋郗兰要害。 “你敢!” “哦?试试。你敢,我就敢。” “你——” 宋连荷是绝对不会内耗的,作为保险行业的精英,必须得有一颗强大的面对失败的心脏! 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大不了就真把周君临勾引过来! “我是翎王妃,我现在就命人杀了你!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宋连荷又笑了,“在那之前,我得先为你饯行。你体内的毒,若无我的解药,顶多能撑半炷香,半炷香后必会毒发,用不了多久就会头生癞疮,面生红斑,全身溃烂,奇臭无比!我倒要看看,届时,你家王爷还会不会将你视如珍宝。” 宋郗兰的脑海里已经刻画出了她形容的凄惨形象,一双眸皆是又惊又惧。 此刻的宋连荷,在她眼中竟与那位将军府嫡女身影渐渐重叠…… 待周君临折回,看到的是一幅相谈甚欢的画面。 尽管宋郗兰看上去较刚才还要虚弱几分,但面色十分红润,精神绝佳。 宋连荷则规规矩矩站在她对面,言笑晏晏。 “王爷回来了,那连荷便告退了。” 不待周君临发话,宋郗兰好似生怕她劳累一般,轻声道:“宋大夫回去歇着吧,若有事本王妃再唤你。” 宋连荷朝两人施一礼,便转身退下。 谁知,她才出院落,经过假山时,一条手臂倏尔伸出,勾住她的细腰就把人拽进假山内…… 第313章 亏我那么喜欢你 宋连荷吓坏了,以她现在要靠山没靠山,要大腿没大腿的凄惨境地,她是真的怕啊! 就像闭着眼睛玩闯关游戏,谁知道她还剩几条命啊! 她被带进假山洞里,随之而来的一股强悍力道将她抵在石壁上。 后背重重抵在冰冷僵硬的岩石上,宋连荷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对面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木质熏香袭来。 宋连荷倏尔怔住,她抬起头,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她突然伸出手,指腹触及男子冰冷的皮肤,还要顺势往下探时,突然被捏住手腕。 “为什么要给她下毒?” 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充满慵懒,可宋连荷还是听出了其中暗藏的杀机…… 周沧晏想杀她。 为了宋郗兰。 宋连荷只觉得自己要炸了! 他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杀她?! 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宋连荷的角度看不清对方的脸,可身在暗处的周沧晏却能清晰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她扁着嘴,像极了受委屈的孩童,大眼睛愤怒得快要喷火,可下一瞬又蓄满泪水,鼻头红通通的,嘴角慢慢撇下来,眼泪又要落下来。 他蹙眉。 怎么又哭了? “是!我就是要给她下毒!我就是要毒死她!” 尽管她气得快要点炸了自己,可也知道他此刻不能暴露,压低了声音对着他怒吼,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周沧晏神色未变,倏地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随即她整个人双脚离地…… 又来?! 宋连荷窒息地双脚乱蹬,与此同时,她却更委屈了。 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代价,是死过一次,他知道那感觉有多绝望多难熬吗? 他倒好,拿她当只手便能碾死的蚂蚁! 不是恐吓就是掐脖,他当真……当真就不心疼吗? 呵呵…… 她可真是蠢。 他怎么会心疼? 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他想怎样便怎样吧,不就是想给宋郗兰出气吗?那就成全他! 周沧晏盯着被他举起的女子,前一刻还是一腔悲愤,瞬息又是满眼自嘲,继而渐渐恢复至令人窒息的静寂。 他突然松开手。 就像上一次一样,他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根本容不得他细细琢磨。 宋连荷跌坐在地上。 他低眸,眸中尽是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仿佛,他已不是他。 再去看跪坐在角落的女子,她脸朝墙,背对着他像极了在闹脾气。 周沧晏眉头又紧,声音不大,威慑十足:“起来。” 宋连荷非但不心,还抱紧膝盖,又朝角落挪了挪身体。 周沧晏再无耐心,抬起的手,掌心不知多了几枚银针,发黑的针尖已抵在她白皙纤细的颈子。 宋连荷低头一看,这是她的银针!还是喂了毒的!! 所以…… 他拿针扎她? 还是毒针?! 所有的委屈囤积胸口,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拿针扎我?” 身后的男子寒声道:“普通医者,暗藏毒针,居心叵测!” 宋连荷昂起头,亮晶晶的眸气恼地瞪着他,态度嚣张跋扈,“对!我就是居心叵测!你既然都已经给我盖棺论定,那就杀了我啊!你要是不杀,我就弄死宋郗兰,我就……” 她倏尔噤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抵在脸上的剑,冰冷的刃身激得她皮肤寒毛竖起,只要他再施一点点力,锋利的刃便会划花她的脸…… 周沧晏冷冷地盯着她,“再敢威胁她,本王便毁掉这张脸。” 见女子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缓缓收了剑,转身之际又顿下脚步。 “……你若胆敢去勾引周君临,本王定当不饶!” 眨眼间,男子的身影便消失。 周沧晏出来后,径直绕进另一座假山内,那里蓦然出现一道暗门。 他推门而入,是间暗室,还有扇隐蔽的窗户,可以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周沧晏抬眼就看到坐在那里喝茶的人,对方抬起一双无波冷眸,“如她所说,若怕她伤了宋郗兰,你大可以杀了她,何苦不惜现身暴露,也要警告?” 周沧晏转过身,视线凝向窗外,“华胥坊一案结束,曹统领可以回去述职了。” 曹觐冷眸扫过,哼笑一声:“东西被你拿了,如今你让我回去述职?我怎么述?如何述?” 突然,前方抛来一个荷包。 曹觐接过,打开来发现是个黑色竹筒。 他就要拔掉塞子,就听到背对他的男子不慌不忙道:“竹筒内盛贮雌雄二虫,施以痋术以饲之,待交配后以针取卵,给心仪之人喂下,便可令其情根深重,至死不渝。” 曹觐想要拔掉塞子的手僵在那,慢慢抬头看他,“这是从华胥坊的那间密室找到的?” “有趣的是,上面写的男子名讳及生辰,是咱们翎王殿下的。” 曹觐面色一变,难以置信道:“华胥坊 “臻娘发现华胥坊地下虿盆旧址,瘴气浓郁,是养蛊圣地,于是便萌生了养情蛊的念头。” “就为掩盖此事,不惜炸掉华胥坊释放瘴毒?”曹觐惊讶于这个女人的狠毒。 对于别的人和事,周沧晏不予以评价,只是道:“拿着这个去交差吧。” 曹觐略一思忖,将竹筒又放回荷包里,再小心收好。 他瞥了眼面前的男子,缓缓道:“你既已得《旦冧辞》,为何不立即集结这些暗探?” 周沧晏突然轻笑一声,侧过头凝向他,目光晦暗,“你真当鄂宪旺是那般平庸之辈?” “什么意思?”曹觐随即一惊:“诗集是假的?” 周沧晏未出声,听到假山外的动静,暗灼的视线紧紧盯向窗外。 只见宋连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慢吞吞地走出来。 “拿针扎我……拿刀划我的脸……周沧晏,你个混蛋!狗东西!臭乌龟!” 听到外面有人骂周沧晏,曹觐难得兴致地走上前。 周沧晏则是眼神阴恻恻的,周身都是戾息暗涌。 能被一名女子气成这样,实属罕见。 外面的女子又抬手抹眼睛,声音哽咽着:“亏我那么喜欢你……” 这几个字轻飘飘地就落入男子耳中,全部的戾气,竟在那一瞬神奇消失…… 曹觐一怔,他几时见过周沧晏被人如此左右过?连那位翎王妃都不曾。 待他想要说什么时,便看到宋连荷身后有一道黑影悄悄跟上。 周沧晏倏尔转身:“此女身份存疑,走之前留两个人盯着她。” 曹觐蹙眉,“你的暗卫呢?” 周沧晏看向他,“你也知是暗卫,暗卫又怎能现身在她左右?” 曹觐缓缓眯起黑眸,“周别芜!你拿我的禁卫军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当护卫?” 周沧晏面不改色道,“是监视,不是护卫。” 曹觐气得冷笑:“我也信?!” 第314章 你的脱毛问题,交给我了 宋连荷真的太伤心了! 即便她不停地跟自己说,周沧晏只因受剧情限定,才会忘了她,不是有意为之,可她还是难过。 “啾啾——”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不好,春花从窗外飞进,落在桌前,歪着脑袋看趴在桌上的人,再去轻轻啄了她几下。 宋连荷抬起头,对着春花便控诉,“春花,他变心了。” 春花又歪了歪小脑袋,接着就朝她的手拱去。 宋连荷顺手摸着它不剩几根毛的脑袋,“我就只有你了。” “啾~” 春花又朝她的掌心拱去。 它憨憨的样子将宋连荷给逗笑了,见她终于不再悲伤,春花逗得她更卖力了。 知道它想做什么,它是在替周沧晏说抱歉。 宋连荷悠悠叹息,“我又岂会真的生他的气?他不记得我,不是他的错,我都明白的。” 春花抬起头,黄豆大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看在你的面上,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啾!” 宋连荷盯着春花,突然想到先前她与宋郗兰说的,凡是出现在这儿的角色,不论大小,都一定有其用意。 她,是着名反派。 春花呢?禽界扛把子? 能够连接小说和现实世界的春花,不可能只是吉祥物吧? 她倏尔凑近,下巴抵在桌上,对上春花大眼瞪小眼。 春花只招架了片刻就萌生了怯意,趾爪抠地,朝后悄悄挪了两步,就在它啪地展开翅膀要飞走时,宋连荷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它的跗跖,春花挣扎着不停拍打翅羽。 宋连荷哼哼冷笑一声,将它又给拖了过来。 “你说,我怎么就把你这个小磨人精给忘了呢?” 她倏尔凑近的脸,吓得春花一个激灵:“你是第一视角对不对!” 春花歪着脑袋,又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宋连荷翻了记白眼,冷笑着抬手拨弄它头顶那数得过来的几根灰白杂毛。 “花啊,咱俩玩个游戏吧,游戏的名字就叫‘不吱声就拔毛’。就是我问一遍,你吱一声,你要是不吱声呢,我就拔一根毛……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啊?” 春花猛地身体后仰,明明是只鸟,居然做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特效。 “来,游戏开始。” 宋连荷一手按住它,一手悬于它头顶上方,拇指和食指随时“拿捏”。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第一视角?” 春花张着嘴巴瞪着她,那样子好像在说:你不觉得跟一只连脱羽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它谈第一视角,太过冒昧吗? “不说?” 宋连荷点头微笑,“那就……” 春花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她两根手指已经咻地拔掉一根羽毛。 “啾啾啾啾——” 春花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你真拔啊?? “第二个问题,你是第一视角吗?” 春花此刻已经是拼了命地开始挣扎,嘴里已经不止发出一个音儿了。 “啾喳啊叽¥……” 急得它感觉下一瞬都能开口说话了。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明明就是第一个! 她都拔掉一根了,还想怎样?! 这一回,宋连荷连警告都没有,直接咻地又拔掉一根! 春花快要碎了。 两只圆滚滚的小眼睛里,慢慢蓄满泪花。 “” 这一回,她问完后都不等它给出答案,直接伸就要拔,貌似还拔上了手感。 可就在她的手要落下时,春花啪地展开翅膀架住她的手,小脑袋拼命地点头—— 是是是是! 是总行了吧姑奶奶?! 宋连荷笑了。 “你早说嘛!你看,拢共也没几根羽毛,还被我薅秃两根……” 春花已经气得直接躺在桌子上,身子一抽一抽的,像极了吵架吵输还一生要强的样子。 “你也别生气嘛,这以后大家就能坦诚以待了啊!”她去戳一下春花,后者压根都不想再理她了,废羽毛! 宋连荷也不在意,反而心情大好,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她趴在桌上,笑吟吟地看它:“花啊我问你,此局是否有解?” 春花两腿一蹬,直接闭上眼睛僵直着躺在那儿。 “呵呵。” 宋连荷垂眸一笑,“说来也是凑巧,前几日让谷哈寻回来的那堆草药之中,恰好能调配出一味药,此药可治好你的皮肤病,彻底解决你的秃毛问题,可谓是一劳永逸!” 春花垂死病中惊坐起,腾地跳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以后,你将领略一头柔顺坚韧且绚丽多彩的羽毛!你会成为隼形目隼科猛禽界里的‘苏格兰高地牛’、‘西伯利亚森林猫’!” 春花“嗷”的一声,展开一对接近三尺长的翅膀,瞬间容光焕发! 宋连荷同样端坐起来,正色道:“以后,你的脱毛问题,就交给我了!” “嗷——” “那么,就来谈谈现下的局势吧。” “嗷!” 宋连荷轻笑一声,突然问:“你跟我一样,属于这里的异类吧?” 她就不信了,谁家鸟能这么能耐!春花就像她一样,是这里唯二的特殊存在。 “是的话,就givefive!” 春花左右歪头,然后慢慢地,它伸出了右爪…… “!” 宋连荷真的快要笑趴在桌上。 她就知道!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沟通就简单多了。 不大一会儿,一人一鸟就占据桌子两端,中间摆了一盘核桃,宋连荷拿起一颗推过去,春花直接用喙这么一啄,壳便啪地裂了开,宋连荷拿过来剥出里面的核桃仁,自己吃一半,分一半给春花。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是因为作者在修改小说?她把我这个人物给删除了?” “啾~” 宋连荷这就有点不平衡了,“凭什么啊!宋连荷可是推动很多情节发展的关键,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怎么衬托出女主的白莲特质?” 春花翅膀一耸,表示爱莫能助。 宋连荷皱了皱眉,突然凑近,盯着它的眼睛表情阴沉地问:“那我这个被作者删除掉的人物,怎么又回来了呢?” 春花僵硬地退后,左右摇头晃脑的。 不知道! 别靠近! 可它不停乱转的小眼珠却还是出卖了它。 “你知道?可是……不能说?” 春花立即拼命点头。 宋连荷应了一声,大致猜到了。 即便是穿到书里,小说的世界也有它无法触碰的规则,就像“删除键”,轻轻一按,烟消云散。 第315章 我啊,就是个异类 宋连荷站在窗前,看着春花拍打着翅膀飞到半空。 不管怎么说,哪怕只是只鸟,只要让她知道,这里还有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她就又能满血了! 可就在此时,春花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突然俯冲而下—— 接着,花园草丛内就出现哀嚎声。 “啊!什么东西?!” “是老鹰!!” 看着仓皇逃窜的身影,宋连荷方才后知后觉。 这是有人在盯梢啊! 不用问,定是周君临派的人,宋郗兰目前还没这能耐。 宋连荷略一琢磨便关上了窗户。 她在房间待了一下午,待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肚子倏尔骨碌碌叫起来,她这才惊觉,居然没人管她的用膳问题!! 这也太可怜了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待宋连荷走出房门,经过花园时,一颗石子突然就迎面砸过来—— 啪。 宋连荷被砸了个正着。 她捂着额头,痛得弯下腰去。 “哪个不开眼的?!” 面前走来一人,口吻淡漠,“我以为你能躲得开呢。” 宋连荷抬眸看向罪魁祸首,“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 银环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哦,那就是吧。” 宋连荷咬牙。 好想扎她啊! 宋连荷站直了身子,额头一块红肿,她皮肤细腻白皙,衬得越发明显了。 她不过就是瞥了银环一眼就往前走。 生气了,不想搭理! 银环挑眉,不紧不慢地跟上前,“你究竟是何人?” “呵,巫女!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小心我待会施法把你丢进蛇窟里!” “你在生气?”银环啧啧两声:“还真是小气呢~” “我小气?”宋连荷绷不住了,“我拿石头砸你脑袋试试!” “我又不是不会躲。” “……” 宋连荷是真的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刚捡回这个小丫头时,明明挺可乖巧的啊! 你还我九儿!! 见宋连荷进了厨房,银环也顺势跟了进去。 宋连荷轻车熟路地翻出两张面饼,一碗菜汤,坐下来就认真吃起来。 她瞥一眼,“你就吃这个?” 因为有鄂锦堂在,银环在鄂府的待遇特别好,鄂锦堂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和母亲。 也是这段时间嘴吃得刁了,见宋连荷的面饼和菜汤,她嫌弃得直皱眉。 宋连荷哼笑,“有得吃就不错了!若我再来得迟些,可能这些都没了。” 银环一怔,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看似通天达地,却在厨房啃干巴巴的面饼? “没人管你吃饭?” 宋连荷咬了口冷硬的面饼,似是有感而发,“我在这儿啊,是个异类。” 就在这时,鄂锦堂找了来。 “九儿!你怎么在这儿啊?” 银环面对鄂锦堂时,又是另一副面孔,笑眯眯的,很乖巧。 “我在陪姐姐吃饭。” “姐姐?” 对上鄂锦堂的视线,宋连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自报家门。 “啊!你就是治好了翎王妃的大夫!!” 鄂锦堂几步上前,就把人给拽了起来,“我还想寻你呢!你快随我去给母亲瞧瞧!她最近夜咳,难以入眠!” 给人看病,义不容辞,更何况那人还是鄂夫人。 只是她还饿着呢,怎奈鄂锦堂力大如牛,在被拽走之前,宋连荷眼疾手快地抓过一张面饼带在路上吃。 银环知道鄂夫人不喜自己,便也没去讨那个无趣,鄂锦堂单独带宋连荷去见了娘。 待宋连荷为鄂夫人诊治过后,已是月上枝头。 她叹息一声,坐在檐廊上,从怀里摸出用手帕包着的面饼。 咬了一口,好悬没把牙齿崩掉,入口干涩还剌嗓子。可肚子饿又没办法,她只有强忍着,小口小口的吃。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银环,宋连荷也没回头,懒洋洋道:“不管有什么事也要等我吃口饭再说。” 又咬一口,她嘶一声手摸上脸颊,嚼得牙都酸了 “你就吃这个?” 听到骤然响起的声音,宋连荷一惊,随即转过身,手里还抓着吃剩的半块饼。 周君临缓缓走近,清凛的视线扫过她。 宋连荷反应过来,“我在房内待得有晚了,出来时天都黑了。” “所以,不曾有人送晚膳?” 宋连荷撇嘴,“昨日倒还好,大概是因为,王妃的毒已解了吧。” 她就差把“你们过河拆桥”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其中原因,想想便能猜到。 宋郗兰明面上治了她,背地里可不会让她舒坦。 周君临抿抿薄唇,道:“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哦,看你表现。” 宋连荷待他没半分畏惧和客气,随意得就像对待家里的长工。 这令周君临十分不悦。 可见她还在啃那半块又硬又渣的饼,又不自觉拢紧眉。 “谷哈。” “属下在!” 谷哈自台阶下方上来。 “去备些膳食,送到宋大夫房间。” 谷哈虽有不愿,可还是应一声:“是。” 宋连荷抬眸看向周君临,不可否认,虽不讨她喜欢,但男主该有的担当和觉悟还是丝毫不差。 就在她习惯性地看向他头顶时,竟意外发现光环消失了! 她一惊,不自觉站起身,怔怔地走上前,不错眼地看着他。 男主光环怎么不见了? 她不信,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双眼,踮起脚尖用力看过去。 仍旧空空如也。 望着突然凑过来的女子,周君临站在原地没动,先是警惕地眯起黑眸,似乎想要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与其他女子身上的熏香不同,宋连荷身上是自带的草药清香,甚至还有一丝丝苦涩,但不知为何,这气息竟不会令他生厌,越靠近竟越觉得别有一番清甜。 男子敛下眸光,刻意忽略掉这股渐渐令他沉迷的气息,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 宋连荷神情一怔,忙退后几步,“我……看到蚊子了!” 周君临挑眉,你看他信吗? 他瞥了瞥她,倏尔问:“额头怎么回事?” 头? 她要伸手去摸,被面前清风霁月般的男子抓住手腕,“别摸。” 宋连荷不解地看他。 “你是医者,自己受伤了都没发现?” 她不习惯跟男主靠太近,挣脱了他的手,又退后一步,视线调向别处,“……医者不自医,没听过?” 她排斥得如此明显,令周君临又沉下脸。 好像身体里某个恶趣味的开关被触及,他意味不明地哼笑声,然后朝她逼近,“既是如此……那本王来医。” 第316章 万一,你家王爷就看上我了呢? 他靠得那么近,宋连荷只需仰头便能望进他冷淡的眉眼之中。 她怔忪片刻,立即又退后拉开距离。 “都是小伤,回头自己处理一下就好。”宋连荷说着就将那半块饼又包起来,再妥帖地揣进怀里。 此举无异于对着翎王殿下当面打脸。 他冷声道:“以后用膳自会有人伺候。” “那就多谢翎王殿下。” 周君临又上前,盯紧她道:“先前你说,你和擎王是拜过堂的夫妻?” “……” 记性这么好的吗? 宋连荷抿紧唇,笑着含糊地应一声:“嗯……” “既如此,本王近几日便要返回陵安了,你随本王一道回去。既是擎王的妻子,本王怎能忍心你夫妻二人分隔两地呢?成全你们,亦是为报答你对翎王妃的救命之恩。” 听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宋连荷怎会不知他别有用心?就是想要以此拿捏周沧晏的把柄,她又怎会如他所愿? “其实我们……” “呵呵,宋大夫不必解释,本王自是相信宋大夫的。你放心,若皇叔不认你有负于你,本王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即便告到御前本王也誓不罢休!” “……”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我谢你啊! 周君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管她认不认,他就是要借此牵制周沧晏。 毕竟,一个德行有亏的王爷,朝堂上那些言官一人一句都能让他万劫不复!更何况周沧晏可是被钦天监批过白虎凶星入命,绝情寡义,煞主大凶,再行此抛弃糟糠之事,岂不坐实其谶言? 一旦声名尽毁,无异于断了前途。 宋连荷暗自懊恼,都要怪她,平白给周沧晏惹了麻烦。 就在此时,宋郗兰笑吟吟地走来,“我寻了王爷半晌,原来是在这里与宋大夫说话呢~” 宋连荷立即看向她的发顶,同样空空如也。 宋郗兰走近,盯着宋连荷的眼神,暗藏一丝警告,再调向周君临时,又是温和如初,“我给王爷煮了赤豆羹。” 周君临自然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子才刚好些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能像现在这样为王爷洗手作羹汤,臣妾不知有多幸福多欢喜呢~” 宋连荷扭头:呕~ 这演技还真是一点技术含量没有,全靠虚情假意啊! 不可否认宋郗兰对周君临是有感情的,可远没有她说得这么殷勤。 待宋连荷暗暗翻过白眼,再抬眸看过来时,突然就对上周君临阴冷的目光。 宋连荷转过头就欣赏起月色来。 他瞅他的,反正她没看见。 “宋大夫?”宋郗兰突然微笑着问:“本王妃冒昧一问,宋大夫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婚配?” 周君临目光微微变化,视线又静静落在宋连荷身上。 宋连荷心下冷笑,我有没有你会不知道?指不定这是又打什么主意呢…… 等一下! 她目光一凛,随即便正色道:“回翎王妃,未曾婚配。” 宋郗兰轻笑道:“那便好,我还想替宋大夫引荐几位少年公子呢。” 宋连荷郑重道:“如此甚好!” 周君临眯起眸光,“不曾?甚好?” 宋连荷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挡在唇边,压低了声音,“你我之间的事,需保密才是,免得被有心人听到,节外生枝。” 宋郗兰缠紧手中的帕子,咬了咬红唇,眼神满是恨意。 远处屋脊上,黑衣男子迎风而立,头顶是只灰隼在盘旋,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森森寒芒。 视线里,那名女子一点点靠近周君临…… 黑衣男子眸光骤寒,漫不经心地抬手轻挥下,那只灰隼一声啼鸣,随即便以迅疾之姿俯冲而去—— 此刻,周君临倏尔抬起头,随着谷哈一声“王爷小心”,他毫不犹豫一把便揽住宋连荷的腰,施展轻功朝后退去! “保护王妃!” “是!” 谷哈拔出短剑,护在宋郗兰身前。 宋郗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呆了,尖叫着躲在墙柱后。 宋连荷被周君临带走时,只觉得眼前一团影子掠过,掀起一股飓风。 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春花! 不同于是在她面前耍贱卖萌的春花,此时的它矫健威猛,凶狠无比! 它这是怎么了? 还不及她多想,春花半空中一个旋转,朝着两人又去了,速度快到仅用视线都捕捉不及! 周君临眉头一紧,随即推开宋连荷,灰隼便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去。 谷哈此时已摸出匕首,还不等射出,灰隼又猛地冲向夜空,眨眼便没了身影。 宋连荷盯着它消失的方向,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从未见过春花这么彪悍的一面,它这是怎么了? 周君临同样凝向远处,眸底一片暗沉。 泼墨似的夜空,一只灰隼展翅飞翔,几个旋转后,径直落在一扇窗前。 房内,男子摘 转过身,走到窗前,抬起手。 “……吓到她了?” 灰隼的小脑袋朝他掌心拱了拱,像在道歉。 —— 周君临带宋郗兰回房,谷哈奉命送宋连荷回去。 “某些人暗室私心,哼,连畜生都看不下去了!我告诉你,王爷对王妃情比金坚,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吧,你没机会的!” 宋连荷倒也不气,接触多了她也知道谷哈为人忠诚,只是少根筋而已。 她笑眯眯地,故意逗他:“你怎么知道?万一,你家王爷就看上我了呢?” “不可能!”谷哈鄙夷地上下瞥她,“你莫要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痴心妄想!我们王妃贤良淑德,岂是你这种妖媚狐狸精能比的?” 宋连荷突然凑近,吓了谷哈一跳,“你、你干嘛?” 看着这个愣头青迅速涨红的脸,宋连荷笑得更恶劣了,“你不知道男人喜欢的就是我这种妖媚的狐狸精吗?亏你还是男人” 谷哈仿佛受到惊吓:“你、你离我远一点!” 看不出他还挺纯情,宋连荷笑着推开门进去,倏尔又转身看他,“小公子要不要进来……” “啊!!” 谷哈大叫着扭头就跑,好像后面有猛虎在追! 宋连荷笑得不行,这回找到治这小子的法子了!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收敛,就被人猛地摁在墙上—— 第317章 你别对我这么坏 后背被撞得生疼。 她抬眼,眼神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这画面,似曾相识啊。 男子身材瘦削,似孤傲松柏,宋连荷需昂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双眸颜色呈淡淡的浅棕,映在阳光下隐隐泛着诡谲的金色,被他凝视时,不经意间仿若望进深海漩涡。 心跳渐渐加速,她昂头望向他,真的快要中了这个男人的毒,满心满眼都是他! 周沧晏依旧冷面冷眸,睨着她自有一股森寒戾息。 冷漠的目光,慢慢顺着她的妩媚的眉眼,到她挺巧的翘鼻,再到红润的唇…… 周君临的侍卫说得没错,她还真是个…… 妖精。 宋连荷还沉浸在男人的美色时,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掐住后颈,随即猛将她拉近,与他的脸近在咫尺。 “本王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勾引他?” 他的手指很有力,跟铁钳似的随时都会拧断她的脖子! 宋连荷吃痛,瞪他一眼,“你弄疼我了!” 周沧晏挑眉。 还挺凶。 定定地看她一会儿,还是将手松开。 宋连荷有点生气,只要来找她,就一定是因为宋郗兰! 这是什么孽缘啊? 她手掐腰,也不怕他,歪头睨着他,“你说不许就不许啊?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沧晏冷冷地看她这副市井小流氓的做派。 “让开。”她看挥手,像在赶一只苍蝇。 她要越过,他倏地伸出一只手撑在墙上拦住她的去路,甚至都没看她。 宋连荷挑起细眉,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顺势低下头就要从手臂下方钻出去。 能屈能伸,她的座右铭。 可她还没钻出去呢,衣领就被人提起,接着人就被拎了过去。 下一瞬便又被甩到墙角。 嘶~ 肩膀直愣愣地撞了上去,宋连荷抱着手臂,疼得蹲下身。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周沧晏,你且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男子冷眼睨她,不见丝毫心软。 宋连荷吃力地抬头看他,倏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张嘴就咬—— 这是气到极致,只想用最野蛮的手段解决! 男子抬手,看一眼抱住他胳膊就不撒口的女人,好像她这点伤害对他而言,跟挠痒痒没分别,声音透出有几分不耐,“张嘴。” “……嗯哼!” 不张! 不是被他扔就是丢的,这破日子她受够了! 周沧晏低头,看她跟看一只发疯的小猫没两样。 其实只消他略一发动内力,便能挣开她,但她势必也会伤得不轻。 宋郗兰只是暂时解了毒,不知后续如何,故此她还不能有事。 他又瞥了瞥她,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抵住她的额头,啪的一声就把她给拍出几步远。 宋连荷被动地退后,身子撞到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她无措茫然地望向他,目光都是难以置信和受伤…… 周沧晏皱眉。 为何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你、你拍我……你还那么用力地拍我……” 她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还拍我?!” 周沧晏站在原地冷眼看她。 宋连荷的嘴角又垮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恼怒地抬手用力擦拭。 周沧晏,你真是好样的! 这几天掉的眼泪,比她这二十几年掉得都多! 周沧晏实在是不喜女人的眼泪,尤其对面这位好像泪水格外多,掉个不停,还哭到抽噎。 他看得直皱眉。 而这时,她却慢慢挪了过来。 他没动,倒是要看看,她想怎样。 宋连荷来到他面前,额头红通通的一片,有她先前被银环扔石子砸到的,还有他刚才用力拍了那么一下,这会已经肿起老高,跟个寿星公似的,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宋连荷也知道自己这会一定很丑,所以始终低着头,来到他面前,悄悄伸出手,小心翼翼扯住他的袖角,轻轻晃了晃。 “你别对我这么坏,好不好?” 周沧晏仍站在那,神情冷漠。 “我怕你以后记起全部,会后悔难过。” 男子微微一滞,视线落在她湿透的睫毛上,缓缓抬手,抽出自己的衣袖。 仿佛被她触碰,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 宋连荷咬着唇,明明想克制,心里却难受得很。 她又愤怒地抬眸瞪着他,突然做了一个连她本人都震惊的举动—— 她踮起脚尖,猛地吻上他的唇…… 在那张柔软的唇触上时,周沧晏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暴怒,肉眼可见的愤怒攀升,仿佛下一瞬便是毁天灭地! 周沧晏抬手就要挥掌震开她,谁知,宋连荷也不“恋战”,亲过了就跑! 她一直跑到对面墙角,声音有丝颤抖,但还是很顽强地喊道:“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得到你的人!死也值了!” 要不然她多亏啊! 周沧晏掀起唇角,笑容诡秘阴森,堪比修罗恶刹。 “那本王,便成全你。” 宋连荷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人便已来至跟前,手倏地扬起—— 她吓得闭上眼睛,可还是抻着脖子,使劲朝他面前拱,倔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杀吧杀吧,你就杀死我算了!反正最后心疼的也是你!都不用我做鬼来找你,你自己就能替我报了大仇!” 等了半晌,对面竟没有动作。 她悄悄睁开眼,瞬间对上男子的视线,那双琉璃眸里像淬了两块阴寒的冰,冷漠而凌厉。 宋连荷是个见好就收的,他既没真的打死她,她也不会傻到主动请缨。 见她不吭声,像闹脾气的孩童。 男子幽深的眸,隐约散发出一丝迷离。 许久,他才冷声道:“本王不记得,何时娶过妻子了,竟连翎王都要替你讨回公道?” 宋连荷心头一惊,“啊,那个……”她慌得眼神四下游移,“其实这只是个误会。” “果然是在撒谎!真是狡诈阴险,信口雌黄!”周沧晏慢慢逼近一步,盯紧她冷笑了声, “你与周君临,在密谋些什么?” 第318章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宋连荷撇撇嘴,“密谋密谋……我们能密谋什么啊?在密谋怎么让你娶我!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周沧晏微微蹙眉,好像真的在分析其可能性,但神情还是怀疑的。 宋连荷看他的样子,自嘲一笑:“你也不用怀疑,谁让我真的看上你了呢?兜兜转转好大一个圈,结果却发现,我居然……” 对一个纸片人动了真感情。 好丢脸! 可也好幸福…… 喜欢,是一个人的心之所向,不问归途。 周沧晏就这么静静看她半晌,然后又上前一步。 宋连荷可怜巴巴地昂头望着他,像被遗弃了的小猫小狗。 他貌似想说什么,可目光一凛,朝门的方向瞥了眼,二话不说便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响起敲门声。 宋连荷忍住失落,走过去将窗户关好,这才去开门。 门外是周君临。 看到她红肿的额头,他皱起眉。 “刚才也不见这么重?” 宋连荷显得无精打采,“哦,刚才撞墙上了。” 周君临没再多问,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被吓到了。 他随手丢过一只磁瓶,“用这个。” 宋连荷手忙脚乱地接住,“药?”接着摆手,“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 “所以,才会让自己伤上加伤?你们医者,都是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吗?” “倒也不完全是……” 宋连荷倏尔狐疑看他,“容我大胆假设一下,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周君临表情未变,不过就是嘲弄似的挑下眉梢。 “……打住!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我自作多情了!”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周君临是男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坏人,三观还是有的。 只不过,原文设定,他和女人很有边界感的,除了宋郗兰从未与别的女人亲近过。 所以,他这突然跑来关心示好的,难免会令人起疑。 周君临此刻的表情好像在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随后又道:“明日启程回陵安,你也准备一下,随我们一起。” “就这事?” 宋连荷无聊地撇撇嘴,“这点小事,你可以差谷哈过来说啊,何必亲自跑一趟?” 害她都没有跟周沧晏多待一会…… 提起这个,周君临便问道:“你把谷哈怎么了?为何他宁愿领罚也不来你这儿?” “啊?” 宋连荷干笑两声,“我、我就是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谁知道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呢?” 周君临逼近一步,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什么玩笑?” “就……啊,我头疼,我要上药了,多谢翎王殿下的药!明儿见!” 门砰地关上。 掀起的风拂动他颊边的发,坚硬的门板差点砸到他鼻子上。 胸口莫名有几分郁结,双手敛在身后,转身就走。 可回去的路上,却会不自觉想要知道,她和谷哈,到底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以至于谷哈听到她就涨得脸颊通红,情绪激动,打死都不来见她…… 屋内,宋连荷站在门前,悄然松口气。 看着手中的药,想到谷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他,就这么开心?” 宋连荷一惊,猛地回身,“你、你还在啊?” 周沧晏身子倚靠在窗前,丰神绰约,气质孤傲,只站在这儿,便将这间普通的客房衬得清贵雅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较之前更冷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 宋连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男人阴沉的视线,她才记起,“就是……跟你成婚这事吧?” 她颦眉抿唇,思及周君临会拿此事做文章,所以还是要提醒他一下比较好。 “那个……这件事恐怕会有些棘手。” 她投去可怜巴巴的一瞥,大眼睛忽闪着眨呀眨。 周沧晏站在原地,挑眉:“哦?”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但周君临当真了啊,而且还想以此来败坏你的名声……”她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盯着鞋尖,那红通通的额头尤其惹眼。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连累到你了。” 有错就得认,谁还不是一个乖宝啦! 周沧晏朝她慢慢走去,冷笑道:“杀了你就好,何谈连累。” 可下一瞬,他又顿下脚步,眉头一点点皱起。 宋连荷又红了眼睛,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是我不对,谁让我就是喜欢你呢?可喜欢你也不能成为我给你惹麻烦的借口……所以,你说得对,错在我,理应由我承担。那、那、那你就杀了我吧!” 她昂起头,两眼一闭,露出纤细好看的脖子给他。 周沧晏盯着她,磨了磨槽牙。 是啊,杀了便好。 他抬手就触上她的脖子…… 啪。 宋连荷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舍不得对不对?我就知道,堂堂擎王殿下遇事不慌,自然已有应对,岂会真的与我这么个小人物一般见识!而且,我若出事,周君临更会借此契机大肆宣扬了!届时又是死无对证,我是想帮都帮不上!何苦来哉?” 周沧晏突然笑了。 宋连荷与他相处久了,自然知道自己此刻无异于是在他的雷区蹦跶。 她识趣地松开手,慢慢退后,“说事就行,动手就不雅了啊!” 周沧晏则逼近,“照此说来,本王该当如何?” “当……当然是顺势而为啊!”宋连荷低着头,脸颊染上红晕,“你不如……就从了吧。” 对面一声冷笑。 宋连荷皱眉,听到这声笑是有点不乐意了。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处心积虑啊?没错,你是长得好看,可这世上好看的男子又不止你一人,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心悦于你,你不悦我,没关系,我可以再悦别人啊!” 周沧晏冷冷地睨着她,“呵,倒是忘了,你连个侍卫都不放过,自然是个中好手。” 这话听得……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宋连荷也不惯着他,学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说:“是啊,我厉害着呢!我是替你解决问题……当然,这事也懒我,但我态度好啊!可你若是不想从了,我也不强求。回头我就找个合适的机会溜了,周君临也别想找到我……” 话没说完,周沧晏突然问:“之后呢?再找个心悦之人?” 第319章 我与妹妹投缘 “这就是我的事了。” 宋连荷一摊手,不紧不慢道:“既然你不需要我帮你解决问题,那话已至此,咱们两不相欠,擎王殿下请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旁人瞧见了容易坏我名声。” 她转过身背对他,手一扬,“不送。”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待她忍不住回头时,早已没了周沧晏的身影。 “嘁,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她垂着头,脚下随意踢几下,满眼都是失落。 敞开的窗户外,男子立于对面阁楼屋脊之上,眼眸冷淡,侧颜似冷玉般精致。 屋内女子坐下,打开周君临送的药,凑到鼻子到额头,不时疼得龇牙咧嘴。 风扬起,掀起男子鸦羽黑发。 浅棕的眸扫过她手边的瓷瓶,瞳孔内,渐渐一片暗潮汹涌。 薄唇微抿,峻容仿佛蒙上一层薄冰。 “堂堂天杀斩、战无不胜的擎王殿下,何时成了这偷香窃玉之辈?” 周沧晏头也没回便道:“何时出发?” 身后之人答:“一炷香后。” —— 曹觐带着他的一队精锐返回陵安城。 宋连荷站在鄂府门前,盯着金甲侍卫的身影渐行渐远。 华胥坊被毁,臻娘不知所踪,意味着周君临在离宗关的情报机构被瓦解。 与此同时,鄂太守的诗集也被周沧晏拿到,这里的一切看似告一段落…… 宋连荷转过身,抬头看一眼太守府的门楣,缓缓收回视线时,刚好与站在门内的鄂夫人对个正着。 鄂夫人的眼神无波,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 宋连荷心里一紧。 她不曾忘记自己答应过鄂夫人母子要还鄂太守清白! 更不曾忘记,自己从鄂夫人手中接过书有“沉冤莫白”的匾额。 她可以被这个世界遗忘,可她不能忘掉自己许下的承诺。 宋连荷一咬牙,提起裙子便小跑着进去。 她对鄂府的地形简直不要太熟悉,当初下药引得那些蛇虫将宋郗兰卧房包围,她也是提前踩过点儿的。 所以,她这边三两下就绕到鄂太守生前所居别院。 鄂锦堂的八只巨犬正懒洋洋地散落在院内四处,小一和小二就趴在门口,看到她时摇了摇尾巴。 宋连荷未见半分怯意,在经过啃西瓜吃的小四和小六身边时,还抽空摸了摸它们的脑袋,“你们两个要注意保护牙齿,不能吃太多甜食。” 小四和小六直接翻了个滚,把肚皮翻给她。 宋连荷未作停留,一阵风似的来到书房。 “周沧晏?擎王殿下?” 她转了一圈,房内空无一人。 书房外,影卫狐疑道:“她对这里怎么这么熟?连小一它们对她也是熟得不得了!” 旁边,玄魅皱起眉:“……她曾住在这里。” 也许,在他们来此之前。 宋连荷在屋里没找到人,就转到门口,一抬眸就看到站在那儿的人,她立即上前:“周沧晏,我正找你呢!” 周沧晏冷眼看她,“谁让你擅闯这里的?” 对于他的一干指责,宋连荷就当没听见,“周沧晏,鄂太守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他皱眉,“鄂太守何事?” “当然是他的清白啊!他是个好官,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她说得义正词严,眼神坚定。 周沧晏好似有些意外,随即又上下打量她,“又与你何干?” “因为,我答应过要为其正名!” “答应过谁?” “……这是我的事。” 如此匪夷所思,她要如何解释? 就算她解释了,他也不会信的。 周沧晏突然问:“你来过离关宗?” “嗯……” 宋连荷含糊道:“幼时随家人到过此处,对鄂太守此人有所耳闻……” 不想他再刨根问底,她忙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自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那剩下的人呢?可有想过鄂夫人和鄂少爷?你一日不还他们清白,他们留在这里,要承受多少非议?就连鄂太守的子孙后辈,背着这样的污点,日后就别想考公……别想为朝廷效力了!你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过河拆桥!” 周沧晏微垂着头看她,看她因为据理力争而晕红的脸颊,眸光眯了眯。 “对你们来说,或许只是一次任务、一样重要的工具!可对我来说,那些都是虚无,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鄂太守自愿来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妻儿!哪怕,直到最后,他受奸人威胁,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家人,否则,他大可以叛逃!他有没有大爱我不知道,但他一定很爱很爱他的家人!” 周沧晏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慢慢侧过身。 看到站在后面的人,宋连荷一愣:“鄂、鄂夫人?” 她手足无措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掺和进你的家事……” 鄂夫人流泪微笑着,她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抱住了宋连荷。 宋连荷愣住了。 鄂夫人松开手臂,一字一句道:“我不曾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太守。多谢。” 宋连荷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鄂夫人您别这么说,我就是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鄂夫人望着她,“你是个好姑娘。”又朝院子里散落四周的巨型犬看过去,意味深长道:“它们最清楚。” 说罢,她又笑着回眸,“不过太守的事,你真的误会殿下了,他已做了妥善的安排,并且还要带锦堂一同回陵安。” “真的?”宋连荷小心翼翼地去看周沧晏,“那个……是我误会你了啊!对、对不起。” 有错就要认! 这是宋连荷的优良传统美德! 周沧晏瞥了瞥她,一言不发,径直进入书房。 “你……” 她刚要进去,却被鄂夫人拦下。 “妹妹,我与你投缘,想要送你一份见面礼。” 宋连荷连忙摆手:“不不不,鄂夫人太客气了,我这里什么忙都没帮上……” 鄂夫人轻轻一笑,解开自己佩戴的一对蛇头缠金腕钏,抬起宋连荷的手,便给她戴上了。 “太守俸禄不多,又时常接济他人。我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这对腕钏,还是我的陪嫁。如今,我将它赠与你,也算是替它寻了个有缘人。” 一对蛇头缠金腕钏,戴在宋连荷的手腕上略显松垮,却是格外精致好看。 宋连荷对女子首饰兴致缺缺,可说也奇怪,这对蛇头腕钏竟合了眼缘。 “这怎么行?鄂夫人,太贵重了!” 宋连荷着实是不敢收,她如今身无长物,总不能平白收了人家的礼物,拿啥回赠人家啊? 鄂夫人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她坚持要送,宋连荷是真不好意思收。 就在这时,她怀里倏尔被丢过来一把匕首。 白玉手柄,纯金刀鞘,镶满玉石,刀身仕女造型,除了优雅,还是优雅! 宋连荷不解,抬眸看向书房内,“这是……” 鄂夫人是个识货的,脱口而出道:“仕女匕首!” 里面传来周沧晏有几分不耐的声音:“这把匕首,鄂夫人可还喜欢?” 鄂夫人生性直爽豪迈,不矫揉造作,当即便道:“这等绝世稀罕之物,自然是喜欢!” “那便赠与夫人。” “多谢殿下!” 鄂夫人笑着从宋连荷手中接过,又将蛇头腕钏替她扣好,“擎王殿下既已替你还礼,这对腕钏,你便踏实收下。” 第320章 你会后悔今日如此待我的 月色下,一对蛇头缠金腕钏熠熠生辉,套在宋连荷的手腕上,飒爽有余,又不失妩媚。 “是真好啊。” 听到身后的赞叹声,宋连荷回过头。 银环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环起手臂看过来,“鄂夫人待你不错。” 宋连荷可是还记得她拿石子丢自己那一下呢,看着她便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不是环姐嘛!出来消食啊?” 银环瞥她一眼,扯扯唇角,然后大剌剌坐到她身边,“不是吧,这么记仇?” 宋连荷一听,当即撸起袖子,“来,要求也不高,你就让我弹一下!就一下,咱们就一笔勾销!”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玩不起是不是?” “你别躲啊!就弹一下!我保证很轻的!” “别闹!宋连荷我警告你啊,我银环也不是好惹的……” 扫一眼树下两个女人,玄魅又懒洋洋闭上眼睛。 加一块最多六岁,不能再多了。 檐廊下,影卫捧着杏花糕,旁边是嗑着瓜子的达溪。 影卫啧啧两声:“长得嘛,是真挺漂亮,比翎王妃还好看!当真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啊!” 达溪白他一眼:“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王爷喜欢的还是翎王妃。”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幽幽叹口气。 你说王爷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也就罢了,还是他侄媳! 侄媳就罢了,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等罔顾纲常,皇室岂会容忍? 突然,玄魅自树上跳下,“翎王妃来了。” 影卫将手中半块糕点立即塞进嘴巴里:“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玄魅:“我去守在外面。” 影卫:“我去禀报主公!” 两人一左一右,对此应对十分娴熟。 达溪则去准备翎王妃平日喜爱的茶点。 不大一会,宋郗兰便遮遮掩掩地出现,披着黑色斗篷,径直走向书房。 宋连荷一眼便认了出,那是周沧晏的斗篷。 “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银环一边揉着被她弹痛的额头,一边嗤笑:“堂堂王妃,还不是一样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银环是吃过苦的,她渴望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但也不影响她仇视这种人。 旁边的女子变得安静。 银环狐疑去看她,见她盯着周沧晏的书房,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她哼笑一声,道:“你劝我莫要驰高鹜远,你自己呢?” 宋连荷面不改色,目光平静至极:“我不同。” “还望不吝赐教。” “我喜欢他。” “……” 银环百无聊赖地调开视线,“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但凡你说一句,你是为了金银财帛,我尚且还能高看几眼。” 情爱这种东西,最无益处了。 宋连荷竟颇为认同地颔首,“说得一点没错。” 银环侧头瞥她,似笑非笑的,“你这人,倒是有趣。” 宋连荷刻意不去关注书房那边,岔开话题问:“他们就要离开了,届时鄂锦堂也会随他们一起,你呢?做何打算?” “周沧晏许诺会护我,我自是要跟着。” 银环说得理直气壮,这可是她用自己的保命符换来的! 宋连荷点头:“也好,跟着他不失为一条出路。” 银环又看她:“你呢?” “我……” 宋连荷又萎靡下去。 “周君临恐怕不会放我走的。” 银环倏尔轻笑了声,“翎王放着自己的王妃不管,任她私会外男,反倒盯着你这个外人!这夫妻俩,还真是有趣!” 宋连荷也是无奈叹气。 唉,这是嫌头上的帽子颜色不够绿啊! 她又去看书房,不见宋郗兰出来,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看来,倒是她的头顶有点绿了!! 宋连荷腾地起身,银环同时一把拽住她,“活腻了?” “没错!” 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蹬鼻子上脸,这么憋屈地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宋连荷甩开她的手就大步走过去。 银环摇了摇头,已尽人事,剩下的,看造化。 宋连荷踩着重重的步伐来到书房门外,影卫守在那儿,看到她后愣一下,“宋大夫来此做甚?” 她刚要说话,门刚好在此时推开。 周沧晏和宋郗兰站在门内。 宋连荷气得死死瞪着周沧晏,控诉的眼神跟看渣男无异! 紧接着又去瞪宋郗兰,后者隐隐勾起一个得意挑衅的笑。 如今的她,重回女主路线,不论是男主还是反派,都是她的掌中物! 周沧晏的眉不易觉察地皱了下,随后视线越过她,扭头对宋郗兰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还不等宋郗兰说话,宋连荷就急了,“不行!” 周沧晏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她,“连个人都拦不住,自领二十军棍!” 这话自是对影卫说的。 影卫眼神一凛,随即单膝跪地:“属下领罚!” 宋连荷要死气了! 这是给她下马威呢吧? 宋郗兰则是温柔一笑:“那便有劳殿下了。” 她并不怕周君临会知晓,因为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观察,她知道周沧晏做事极有稳妥,尤其是待她的一颗心,纯粹到令人忍不住动容。 他若开这个口,那便不会让她添麻烦。 所以,宋郗兰便开心地应了下。 尤其是看到对面宋连荷震惊又受伤的表情,她更是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 宋连荷站在原地,看着周沧晏护送宋郗兰离开,突然朝他的背影喊道:“你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会后悔今日如此待我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檐廊尽头,宋连荷才蹲下来,脸颊埋进膝盖中。 你会后悔的…… 真的,你会后悔的。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周沧晏有朝一日记起,一定会恨透了他当时的自己! 这一点她很笃定。 可是……他若再也记不起来呢? 这里本来就是小说的世界,如今一切不过是被导入正轨剧情,他很有可能彻底忘记她! 宋连荷搂紧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待周沧晏返回时,守在门口的人换成了玄魅。 周沧晏径直走进书房。 推开门时,他顿下脚步,眉头拢了拢,口吻不耐:“人呢?” “走了。” 玄魅抬眸看向主公,破天荒地补充一句:“是哭着走的。” 周沧晏眉头拧紧,进去后,砰地摔上门。 第321章 对啊,哭坟,一起吗? 玄魅持短剑倚靠在红柱上,闭目养神。 达溪走过来,手中端着宵夜。 “不必送了。” 玄魅眼都没睁便道:“怕是没心情。” 达溪一怔:“王爷先前每次见过翎王妃心情都很好的!尤其是自翎王妃中毒苏醒后,好像终于看到了咱们王爷的好,对王爷更是温柔体贴,王爷怎么会心情不好?” 玄魅仅是扬起一侧唇边,再没开口。 她素日里不喜欢说人是非,尤其那人还是主公。 达溪还要再问,书房的门突然拉开,吓了她一跳:“王爷……” 周沧晏的确是心情不够爽利,阴沉着脸,大步走出房间。 那气势,像极了要去找谁打一架! “不必跟了。” 玄魅:“是。” 待人走后,达溪才后知后觉道:“王爷确实心情不佳。” 还好没有去触他的霉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达溪扭头便对玄魅道:“我去给影子送点吃食。” “办事不力,饿死算了。”玄魅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从怀里掏出金创药给达溪,“但别死在这儿。” —— 咚咚咚—— 深夜,房内不时传来舂捣的声音。 宋连荷盘腿坐在地上,身边一堆草药和瓶瓶罐罐,她用力捣着石臽里,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 “想跟她双宿双飞是吧,没问题,我成全你!” “笨蛋周沧晏!人家是女主!你注定要被女主献祭!我是在救你!你倒好,你、你还指桑骂槐!” “好好好,我走……我走了行吧!” 她捣着捣着就气鼓鼓地丢掉手中木杵,“周沧晏你个混蛋!抛弃糟糠!见异思迁!” 门外,黑衣男子环着手臂,靠在门板上。 淡棕的眸微眯,指间把玩着一只柳叶飞镖。 这时,空中一道黑影迅猛盘旋一圈,倏尔落在他肩头。 “啊!!都别活!都去死!啊啊啊!!”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咆哮,男子肩上的灰隼缩了缩脖子。 男子歪头看一眼它没出息的模样,冷声道:“你竟怕她?” 春花瞪圆了眼睛看他,深切的质疑又饱满一丝丝嘲笑—— 哟~说得好像您能无动于衷! 周沧晏:“……” 就在这时,檐廊传来脚步声。 接着,一个侍卫骂骂咧咧走过来,不时还打着哈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来到宋连荷房门前,他用力拍打着房门:“开门!快开门!里面的人滚出来!” 里面的人置若罔闻,“啊啊!再要是管你,我就是狗!作者想拿你祭天,我保证给你撒花!” “疯女人!哭坟呢!大半夜地喊什么喊?!你不睡,别人还得睡呢!快滚出来!!” 门突然拉开。 侍卫愣一下。 宋连荷顶着黑眼圈站在里面,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大半夜的,她这个形象着实挺骇人的。 侍卫咽了咽口水,怒道:“你……你别仗着救过王妃,你就为所欲为……” “王妃?呵呵……王妃?呵呵……”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哈!谁还没当过王妃啊?! 她就这么盯着侍卫,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你……你这个疯女人……你别过来啊!” 兴许是此刻的她实在吓人,侍卫不停退后。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哭坟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幽幽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在哭坟。哭那个渣男的……” 说完,歪着头机械地勾起唇角笑一下:“要不要一起啊?” “你、你……你别过来!啊——你个疯女人,别过来!!” 侍卫吓得大叫,跌跌撞撞地跑了。 宋连荷的笑容骤敛,嘴角轻蔑扬起,门砰地关上。 花园里,周沧晏微不可察地挑下眉梢。 微微垂眸,春花的脑袋都快要怼到他脸上了,那歪着脑袋看他的架势,就差开口直接问了:说的是你吧?是你吧是你吧? 周沧晏阖了阖眼眸,抬手就把它拨到一边,“滚。” 那个侍卫吓得不轻,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跑,“疯婆娘……你敢吓唬老子……好,你给老子等着!明日便禀告王爷!你有癫病!!” 暗处,周沧晏皱下眉,脸上已见冰霜。 他抬起手臂,将手臂上的隼径直甩了出去。 那灰隼在空中打了个滚,无需指令,朝着侍卫的方向便是振翅一挥! 那侍卫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什么事呢,就觉得一片阴影径直扑面,接着,嘴巴就被唰唰两下,登时出现两道血口子,疼得他大叫不止—— 无视他引起的喧闹,男子转身便走。 那只灰隼也悄无声息地飞回,落在他肩上。 “……呵,何时这般生猛了?” “啾。” “你也觉得他吵死了?” “啾!” “嗯,那做得不错。” “嗷!!” 这边的吵闹并未影响到贵人休息的厢房。 宋郗兰独自坐在房中,手中抱了件黑色斗篷。 她看着它,抬手轻轻抚过。 唉,真是可惜,周沧晏注定是反派,并不是她的命定之人 时辰不早了,周君临还未回府,但已经派人来禀,他尚有些琐事要处理,要晚些归府。 宋郗兰自是清楚,周君临在离关宗投入不少心血,华胥坊虽毁,他还在竭力挽救。 —— 华胥坊后巷,臻娘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平静。 她的侍女喜鹊被人摁住,眼神却是焦急的,“王爷!所有的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子无关!” “喜鹊。” 臻娘淡淡出声:“你闭嘴。” “娘子……” 臻娘抬起头,直视站在对面的白衣男子,从他清冷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她垂眸,静静道:“王爷,错都在臻娘,您要杀要剐,臻娘绝无二话。只是婢女喜鹊跟随我多年,她所做之事不过都是听我吩咐,求王爷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说完,她重重磕下头,身子匍匐在地,卑微至极。 “娘子……” 喜鹊哭着挣扎着,“让奴婢跟娘子一起吧,奴婢不想跟娘子分开……” 臻娘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周君临。 “求王爷开恩!” 说着,她又重重磕了个响头。 “娘子!” 喜鹊怎么会容忍娘子为了自己如此卑微,她又气又急,倏尔眼神一变,用力咬下舌尖—— 第322章 你也说了,那是本王的王妃 “谷哈。” 这边周君临才出声,谷哈便已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无法咬舌自尽。 看到这一幕,臻娘方才有所触动,瞪着喜鹊的眸隐隐泛红。 “喜鹊!你在做什么?” “娘子……”喜鹊哭着道:“娘子路上一人着实孤单,不如让喜鹊陪您吧。” “糊涂!” 周君临双手敛在身后,冷眼看着这对主仆,寒声道:“华胥坊有多重要,不必本王言明吧!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予你,你却因一己私欲,不惜毁掉本王的心血!臻娘,你的确是罪该万死啊。” 臻娘咬着唇,昂首凝向他:“臻娘自知万死不足以辞其咎,纵使挫骨扬灰也难以抵消罪孽。可斗胆问王爷一句,王爷当真是因为我能力出众才将华胥坊交予我吗?” 周君临依旧神情冰冷:“你这是何意?” 臻娘凄惨一笑,“有什么比痴情于自己的属下,来得更可靠呢?不过,臻娘无怨,不论何故,臻娘总归是得偿所愿。” 话落,她倏尔直视对面男子,一字一句:“王爷,我对你是何心意?你当真不知吗?” 周君临始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面上未见半分波澜。 “这么多年,王爷看着这张越来越像她的脸,又怎会不知呢?”臻娘噙着唇边的笑,幽幽叹息一声,道:“王爷看似无意的温柔,于我而言,终是成了致命的毒。”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理了理发鬓,将珠钗重新插入发间,抬起头又是那位艳丽不可方物的华胥坊老板娘。 “有人说过,臻娘做自己便好。” 她面若含春,朝周君临盈盈拜下,“臻娘就此别过,万望王爷珍重。” 话落,手中一把匕首,径直插进颈间又拔出—— 血蓦地喷出—— “娘子!!” 喜鹊挣扎着,谷哈也愣住了。 纵使见惯了生死,手中亦是不知沾过多少人命,可眨眼之间,一个如花似玉般的人儿,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作为一名女子,能有此决绝之意,谷哈也被震撼了! 他的手不由得放开,喜鹊踉跄着跑过去,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捂臻娘的脖子,“娘子!娘子!” 臻娘的嘴里不停吐血,那诡异的红色衬得颊边的笑越发艳丽无双。 她的目光始终都凝向同一人,从生,到死。 臻娘吃力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绣着荷花的粉色荷包,上面早已被鲜血染红大半。 她颤抖地举起荷包,眼中被一片水雾覆盖。 喜鹊当然认得,跪趴至周君临眼前,朝他重重磕下头,哭着说:“王爷!这是我家娘子一针一线绣的荷包!就请……就请王爷收下吧!” 周君临默默敛下眸,然后,转过身去。 “王爷……” 喜鹊还想再劝,突然悲戚大叫一声:“娘子!!” 周君临握紧拳头,缓缓闭上双眼。 —— 更深露重,周君临乘着马车回到鄂府。 马车停了。 谷哈回身朝马车内的人禀一声:“王爷,到了。” 许久,里面的人才应一声:“嗯。” 周君临推开车门出来,缓缓步入府中,却在返回别院时顿住脚步。 他抬头看一眼自己所居的别院方向,突然转过身,径直来到花园,坐在园中四角凉亭内。 季秋之月,园中桂花开得正盛,浓郁的香氛却怎样都盖不住他手中荷包残留的血腥味。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是走马观花的一幕一幕。 “在哪呢?咦……我明明看到的啊……”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君临收起荷包,侧过头看过去。 很快就看到宋连荷从里面钻了出来,“怎么不见了呢?” 谷哈就在不远处,怎么可能让她来打扰王爷?他就要上前把人赶走,周君临却不紧不慢地轻咳一声。 谷哈一滞,随即慢慢退后。 “周君临?” 宋连荷站在草丛里,狐疑地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周君临一手撑着头,神情有些疲累,“这话该是本王问你吧。” “哦,我在找五裂黄连。” 他挑眉:“何物?” “是……”宋连荷眼珠一转,朝他便满脸堆笑,然后招了招手:“我看你也挺闲的,要不要帮我一起找?” 挺闲? 他嗤笑:“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胆敢使唤王爷?” 宋连荷也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小声嘀咕:“不帮就不帮,端什么王爷架子啊!” 不想跟不团结友爱的人说话了,宋连荷又立即蹲下去找五裂黄连。 不大一会,有人来到她身旁。 她不过侧眸瞥一眼,见他站了半晌还没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若想帮忙就动起来,别在这杵着了!” 周君临沉默一会儿问:“……什么是五裂黄连?” “五裂黄连珍贵得很,治疗蛇毒十分有效,在我们那个世界……就是在我老家,已经是濒临灭绝的植物了!我也是想不到,居然就在这鄂府的花园里发现了!我可真是个可爱的锦鲤仙女!这都能让我碰上?” 她一直在碎碎念,可见这什么五连草定是个稀罕物。 至少,在听到它能治疗蛇毒时,周君临便动了。 “那草长得什么样?”他低头用心在找。 宋连荷细细描述过一番后,又有趣地看他:“不愧是你啊,对自己的王妃还真是挺不错呢!” 她说着又在心里悄悄补上一句,虽说这人是不太讨喜了点。 周君临在认真地找,头也没抬道:“你也说,那是本王的王妃。” 宋连荷挑眉,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同情。 他都不知道宋郗兰夜会周沧晏吧? 啧啧,还真是可怜呐! “……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未加收敛,复杂的眼神尽数落入周君临眼中。 “看勇者的眼神。” 周君临扬眉,“本王会信吗?” “哦,信不信和应不应该信,那是两回事。”宋连荷的眼睛盯着草丛,缓缓道:“如果选择相信,就会让自己开心,那信一下也无妨。” “你又在……” “嘘!” 周君临:“……” “啊!找到了!” 宋连荷下意识抬手就扯住他的手腕,兴奋得脸颊发红。 周君临先是低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接着又瞥向她。 就在他想要抽出手时,宋连荷突然放了他,他又低头看手腕,这一回则皱起眉。 第323章 你配得上擎王,配不上本王? 周君临抬眸去看,她手中抓的不过就是一株平平无奇的杂草。 他狐疑地凑过去看:“你说这个可以解蛇毒?” “没错!” 她特别宝贝地将五裂黄连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我虽有治愈蛇毒的药,但若是加入了这五裂黄连,药效必会事半功倍!” 她说着说着就侧过头不满地看他:“翎王殿下不会这一整晚一棵都寻不到吧?” 这是……嫌弃他? 周君临突然笑了。 他本来就是那种俊雅似谪仙的长相,尤其笑的时候,便如清风霁月般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宋连荷就这样看着,不免也失了神。 心里啧啧两声,不愧是男主,论姿色那也是上乘! “不就是五裂黄连嘛!本王这就都挖出来!”周君临撸起袖子,好像要为自己的能力讨一个说法。 宋连荷失笑,“那就拜托王爷了!”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全都聚精会神地找草药。 谷哈倚在树上,不解地看着草丛里的王爷。 周君临素王目标明确,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任何无意义的事在他看来,都浪费时间。 可他陪着宋连荷挖草药,谷哈着实是看不懂了。 “找到了!” 周君临挖到一棵,马上递到宋连荷眼前:“可是它?” “不错不错!哎呀,想不到翎王殿下这么厉害呢!真是了不得!殿下加油啊!” 谷哈听得直翻白眼。 这是把他家王爷当小孩哄了是吧!只可惜,王爷才不吃那套呢!王爷那可是…… “区区小事,岂能难倒本王?你且看着,待本王将这里所有的五裂黄连给你拿下!” 谷哈:“……” 宋连荷:“殿下好厉害!殿下好棒!” 此时此刻,谷哈背过身去,手指用力抠着树干。 居然敢用这么恶劣稚嫩的手段哄骗王爷! 简直是罪无可恕!! 不得不承认,周君临作为男主,即便是挖点草药,那也是有如神助!鄂家这片园子,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仅凭两人,想要彻底搜寻完,也是相当吃力的。 尤其是这五裂黄连长得又极为普通,需得好好辨认才行。 尽管如此,周君临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将一捧草药都放到她面前。 “全在这儿呢。” 宋连荷是个爱惜药材的,特别是像五裂黄连这种濒临绝种的,就像捡到了一箱金子! 她左看看,右摸摸,嘴角快咧到耳根。 “哎呀……这、这让我如何感谢殿下呢?” 看她那两眼冒光且言不由衷的模样,周君临微微勾起一侧唇,掸了掸衣衫,不紧不慢道:“是啊,你说,该如何感谢?” 宋连荷一怔,“呃,这……想来,殿下素日勤政爱民,品性高洁……” “马屁就可以省省了。”周君临居然径直打断她,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了盏茶,“不如说说,你到底要怎样谢我?” 宋连荷:“……” 这怎么客套话还当真了? 她眯了眯清亮的眸,扫过一眼便缓缓说道:“那要这么说的话,殿下今晚心情不好,我却哄得殿下开心,是不是也该两相抵消了?” 周君临一滞,一点点掀起黑眸凝向她。 他没说话,宋连荷却知道他要问什么,耸耸肩道:“只要稍稍用点心,不难看出来的。” 用心…… 周君临轻扯唇角哼笑了声:“是真的用心,还是别有居心呢?” 宋连荷掩不住地一脸嫌弃,“我就算真有歪心思,我动到擎王身上也好过对你别有居心吧?” 周君临一听神情便冷了,冷却的眸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本王为何不可?” 宋连荷被他这一问给问笑了。 不是大哥你是有妇之夫,你不知道吗? 她深呼吸,笑眯眯地解释道:“那肯定是因为我配不上啊!” 周君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冷笑:“你配不上本王,却能配得上擎王?” “自然!” 对于这一点宋连荷那是坚信不疑。 “周沧晏……我是说擎王殿下,他名声一般,不会结党营私,又没有继承皇位的困扰!如今交了兵权,回陵安后只能做个沪谏司指挥使,虽说才官居四品,可养家糊口那是绝对够用,又不怕他会纳妾……因为他名声不好啊!谁会想不开嫁与他?” 她越想越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可真是聪慧啊! 周君临冷眼看她,“擦擦你的口水吧。” 宋连荷嘶一声,皱眉看他:“若有不同意见,大可以提出来,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啊!”说罢,还是抬起袖子,十分配合地抹了抹嘴巴。 周君临看着她,倏尔轻笑出声。 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望着她的黑眸总算流露几分真情实感。 宋连荷看他,却多少有几分同情。 天选男主又怎样? 他活在这个小说的世界里,所做所想,都是作者设定好的,由不得自己。 不过,作为介入者的她,说不定也是谁写的角色,唉,比起人家男主,她这个恶女配才应该操心自己呢! “本王的确该谢你。” 周君临突然开口。 宋连荷怔愣下,随即一笑:“我不知道翎王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生而为人,哪有事事如意的啊?就算是话本里写得英明神武的主角,哪个不是经过重重关卡,千锤百炼之后才最终登上巅峰!如果这些都是必经之路,那倒不如试着体味这世间百感。好的,不好的,反正都会变成回忆,日后再想起这些画面,我希望回忆里每一帧的我都是洒脱的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就算是伪装,我也要装得大气装得漂亮!” 周君临饶有兴致地看她,“如此看来,你也有不开心的事?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何事?” 看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宋连荷沉默一瞬,倏尔小声道:“翎王殿下,会不会雀跃得有点太明显了?” 周君临恍然,随即颔首,又换了表情,“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把嘴角再收一收……” “……这样吗?” “诶对喽,嘴角要压着,切勿让对方看出来你这唯恐天下乱你不乱的心思……” 第324章 还好主公英明,未受蛊惑 抱着一大堆的草药,宋连荷回了房。 今晚收获颇丰,她找到花盆将根茎完整的草药重新栽种,寻思着明天一早再去花园找找,将未采摘的草药圈起来,请鄂夫人代为看顾。 这么一忙起来,在周沧晏那里受的怨气也都给冲淡了不少。 她不由得感慨一句:宋连荷啊宋连荷,自我攻略都学会了,你可真好哄啊! 而此时周君临回到房间,宋郗兰早已熟睡。 他站在榻前半晌,转身又去了书房。 谷哈跟上来道:“王爷,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处理公务?明日咱们便要启程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周君临一言不发,推开书房的门。 —— 宋连荷乐了半宿,接近天亮才睡。 早上被谷哈拍响房门时,她顶着黑眼圈,一脸煞气地看他:“做甚?” 谷哈没好气道:“要出发了!” 出发? 对哦,今日要返回陵安城了。 她打了个哈欠,脾气总算有所回暖,“知道啦。” “你快点,别磨蹭!” 看着谷哈又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宋连荷没忍住又想戏弄他。 她一手搭在门上,身子柔弱无骨倚靠上去,媚眼如丝,“怎么,又想看我更衣啦?” “你——” 谷哈的脸腾地红了。 “我什么?我又说对了?”她大方侧开身,“别客气了,里面请吧!” “你、你你……啊!” 谷哈几时受过女子这般调戏,上次还是心有余悸呢!没想到,她又来?! 看对方仓皇而逃,宋连荷这点起床气总算也消了。 这才对嘛~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身后的苟且! 那便证明,苟且就是人生必经之路。 想必,谷哈早晚会明白的。 嗯,就这样。 宋连荷要带的东西实在是多,瓶瓶罐罐一大堆,还有连夜扎好保存的草药,以及数只盆栽。反倒是自己衣物用品很少,也就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身换洗衣物就够了。 看她在队伍后方吃力地地扛着大包小包,宋郗兰心下哼笑一声,唤来丫鬟将茶点送进来。 “王爷清早胃口不佳,待会路上再让他吃一些。” “王妃对王爷可真好!” 她轻笑:“那也不及他待我的好。” 身边婢女连连夸赞:“王爷和王妃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呢!” 而此时的宋连荷正在跟车夫理论:“我知道马车是坐人的,可我这些盆栽都是稀世草药!不能随货物一起,这一路都需要精心照看的!”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上便上,不上就跟你这些杂草一块坐后面的驴车!” “那不还是拉货的吗?要不这样好了,我坐驴车,我的草药坐马车,这总行了吧!” “去去去!”车夫不耐烦,拉扯着就把她往后拽。 街角茶楼,视角正对鄂府。 周沧晏端起茶。 影卫和玄魅都站在窗户前,旁边还有一只隼。 影卫:“她护着的那几盆草,就是昨夜与翎王一块挖的?” 玄魅嗯一声。 “哼,怪不得这么宝贝!”影卫有几分不满道:“她前脚才跟主公说,非他不嫁,后脚就去夜会翎王?” 玄魅又嗯了一声。 周沧晏抿了口茶。 影卫又啧一声,“满口谎话,我都差点要信她了呢!还好主公英明,未受蛊惑!” 周沧晏攥着杯盏的手倏尔收紧。 咔嚓—— 茶杯裂了。 影卫和玄魅耳力极佳,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 周沧晏淡定地松开手,将裂成几块的碎片随手一甩,竟都啪啪啪接连几声后都嵌进墙柱内,他则拿起帕子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掌心。 影卫眨下眼睛,所以,应该、应该没被蛊惑……吧? 这时,玄魅道:“翎王出来了。” 鄂府大门,周君临带着谷哈走出来。 宋郗兰见状立即掀开车帘,“王爷……” 周君临朝她轻轻一笑,刚要抬脚走过去,就看到车夫正在拖拽宋连荷。 他眉头一锁,转而就大步走上前。 宋郗兰愣一下:“王爷?” 啪嗒—— 一只盆栽打碎了。 看着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五裂黄连,宋连荷真的快要气炸了,顾不得车夫还在拽她,她第一时间跪在地上捧起那株五裂黄连。 车夫不耐,抬脚就踢了上去,“什么稀罕玩意!不就是根烂草叶子嘛!” 这一下,结结实实踢在了她的手腕上。 宋连荷腕上的蛇头缠金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一声,就像开启了冲锋号角,两道凌厉罡风随即而至! 周君临是想都没想便是挥手一掌,直接劈在车夫手臂上;与此同时,鄂锦堂业已抡着千斤锤砸过来—— 他虽速度不及周君临,但架不住力气大,整把锤子扔过来,呼呼带风,周君临在劈出一掌后感觉到身后的劲风,眉头骤紧,转过身便挥下手臂,利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他的重锤给挡下,这才护住了身后的人。 此刻宋连荷只觉得一阵风扑面,下一瞬就被一袭白衫挡在身前,周遭一切很快就变得风平浪静。 鄂锦堂气鼓鼓地跑过来,也不管站在跟前是谁,越来他就要去折了那车夫的腿! “敢在我鄂府欺负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车夫这会臂上挨了周君临一掌,已是疼得直冒冷汗,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是惹错了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小人的错!王爷饶命啊!” 周君临转过身,视线从宋连荷身上掠过,落在她脚边的柳叶飞镖上…… 茶馆内,周沧晏抬眸,目光径直看过去。 对面,春花又是那种兴奋的眼神,好像又在问:是你吧?刚才扔小刀的是你吧?是你吧是你吧? 周沧晏敛眸,抬手就把这只烦人的隼从桌上扒拉下去。 鄂府门前,听到后面的吵闹,宋郗兰立即示意丫鬟扶自己下马车。 “这是发生何事了?” 丫鬟回道:“不过就是车夫不小心打碎了宋大夫的草药,宋大夫生了好大的气,王爷知晓后便动了手……哦对了,还有那位鄂少爷,也急着替宋大夫出气呢。” 丫鬟名叫空青,平日里与满月最为要好,脾气秉性也像了个厉害,所以在满月因顶撞臻娘被乱棍打死后,她便很快顶替了上来。 第325章 她是本王妃的救命恩人 宋郗兰轻挑眉梢,“哦?竟有这种事?” 空青道:“王妃您快去看看吧,陈师傅的手臂还伤着呢,怕是要遭一回罪了呢!” 空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早就看出来王妃不喜宋连荷了。 不过,那等绝色的佳人,哪个正常女子又会喜欢呢? 说着她又叹气,“陈师傅在咱们王府一直都勤快本分,从未犯过错受过责罚,如今却因为宋大夫……” “休要胡言!宋大夫可是本王妃的救命恩人,你再敢胡言乱语就自己下去领罚吧!” 宋郗兰高声呵斥,空青立即认错,“王妃教训的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连荷在急着补救五裂黄连,这两人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在意。 见她一双白皙的手正在碎瓷片里穿梭,周君临不由皱眉,“再去寻一个花盆过来。” “是!” 待谷哈将花盆送过来,他二话不说撩开衣摆蹲下去,接过她手中的药材,亲自栽种,不时还会问宋连荷:“是这样吗?” “对……还要再浇点水。” “谷哈!” “王爷,水来了!” 谷哈知道这是王爷昨晚亲手挖的草药,宝贵得很,自是殷勤得很,不敢怠慢。 宋郗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主仆,再去看向宋连荷时充满敌意! 她这是下了什么蛊?竟能让周君临为她做到如此?! “王妃!” 空青也是又气又急,压低声音道:“这宋连荷未免也太放肆了!” 宋郗兰眯紧眼眸,倏尔又温婉浅笑一声:“这是什么宝贝啊?能让王爷都如此紧张?” 周君临接过谷哈递来的帕子在擦拭双手,回眸道:“这叫五裂黄连草,宋大夫说是治疗蛇毒的特效草药。你体内尚有几分余毒,需得用到这草药。” 宋郗兰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做竟是为了自己…… 顿时,心底一阵温暖掠至,连带看宋连荷都没那么碍眼了。 她不喜欢宋连荷是真,可也不否认她在医学上的造诣,甚至会在紧要关头救自己一命,宋郗兰自问,换作是她,若知道要救的是死对头,她未必会做到。 眼看宋连荷那么紧张那颗五裂黄连,此番便也不追究了。 回过头又对车夫道:“陈师傅,宋大夫的草药是为了本王妃准备的,陈师傅还请行个方便。” 她如此礼遇下人,在王府里是很得人心的,陈师傅忍着疼痛,对她连连道,“王妃这是折煞奴才了!” 她又笑着对宋连荷道:“宋大夫也莫要气了,本王妃在此替陈师傅向你赔个不是~” 宋郗兰温柔识大体,周君临得妻如此,心中该是圆满的。 可是不经意间,他又看向宋连荷,后者好似完全不在意,转眼便抱着盆栽搬上马车。好像在她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彼此客套,不如务实些。 “宋大夫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周君临收回视线:“为什么这么说?” “她对我从不像对王爷那样热情。”宋郗兰说这些时,轻轻抬眸去看他的反应。 周君临却是一笑,下意识道:“兰儿想多了,宋大夫只是表面瞧着不好相与,其实人还是很热心的。” 宋郗兰笑眯眯地,“哦?王爷对她倒是很了解。” 周君临不过看过一眼,眼神颇淡,什么也没说。 宋郗兰一滞,心里暗叫一声大意了。 她知道周君临最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自己正是凭借善解人意温柔大气,才入了他的眼。 想到他日后登基,为了她不纳后宫,宋郗兰便也知足了。 她忙失笑撒娇:“王爷能这么想,兰儿不知有多高兴呢!宋大夫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方才还担心王爷会责怪她呢!” “放心,本王心中有数。” 周君临垂眸,牵着她的手坐进马车里。 宋连荷将东西都搬上马车,刚好塞满一辆,不过还好,刚才这么一闹,再无人敢上前指责,她刚好可以独享。 就在她要跳上马车时,视线倏尔落在脚边。 是一枚柳叶飞镖。 她弯腰捡起来才上了马车,低头看着这把匕首,冰凉的刀身贴在掌心,胸口却像掀起一片如沐春风。 她掀开窗帘趴在那儿朝外看去。 楼上,玄魅和影卫随即闪身到窗后。 影卫:“主公,他们走了。” 周沧晏正环着手臂冷眼睨着一个劲往身前凑的春花,实在不耐地又给拨了下去。 他缓缓起身:“咱们也该出发了。” 玄魅道:“玄鬿已候命,按照原定计划,主公先行,三日后属下再带人离开。” “嗯。” 周沧晏转身出了厢房。 玄魅刚要跟上便被影卫拽住,“你不觉得……主公很着急啊!” 玄魅白他一眼,抬手就推开他,随即跟上去。 “啾!” 关键时刻,春花响亮地应了一声。 “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 “啾!” 影卫抱起春花,一人一隼,两两相望,惺惺相惜。 —— 马车队伍前行,宋连荷晕车,给自己配了晕车药后,一路都是昏昏欲睡。 车队停了下。 有人过来啪啪拍两下车门,“吃饭啦!” 吃饭? 宋连荷睡眼惺忪,说到吃饭肚子就马上咕噜噜叫了起来。 已经走了两日,快的话还有四日就到陵安了。 她耷拉着脑袋,找了棵大树靠坐。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坐马车了! 之前被掳过一次,但那是喂了迷药的,倒也不至于太痛苦。如今颠簸几日,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那边丫鬟嬷嬷在烧饭,车夫、侍卫都各自聚在一起聊天。 先前陈师傅因她受伤,以至于众人无形中都将她孤立起来,没人愿意跟她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过就是叫一声,那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宋连荷是无所谓的,她又不和他们做夫妻做姐妹,谁孤立的谁那还不一定呢! 一只水囊突然出现在面前。 她虚弱地抬眼。 谷哈不耐地皱眉,“喝不喝?” “喝!” 她赶紧接过来,拔掉塞子喝了一大口。 谷哈老远就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儿了,一张脸白得吓人,虽说此女子先前总吓他甚是讨厌,不过……瞧着也确实怪可怜的。 他谷哈是什么人? 能跟一名女子计较? 第326章 她承认,她就是个爱攀比的! 这时有侍卫路过,谷哈一把抓住他,把他手里的馒头拿过来。 “谷哥,这是我的……” “滚。” “好嘞!” 谷哈把馒头又扔给宋连荷。 宋连荷看一眼,嘴巴一扁:“又是馒头啊?我想吃肉了。” 谷哈瞪她:“嘿!这荒郊野外风餐露宿的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不吃拿来!” 他要去抢,宋连荷赶紧护住:“吃,我吃!”随即又瞪谷哈:“火气那么大,谷哥,你该找个女人成婚了!” “你……” 四周侍卫听到后,立即笑着起哄:“啊~原来是我们谷哥想媳妇儿了呢!” 谷哈气得跳脚:“都闭嘴!滚滚滚!” 此时,周君临和宋郗兰也下了马车。 周君临一抬眼就看到谷哈和宋连荷有说有笑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谷哈。” “啊,在!” 谷哈瞪一眼宋连荷,马上跑过来:“王爷。” “带人去前方打探一下。” “回王爷,属下已经打探过了……” “那就再去!” “……是。” 谷哈只好回头再次点兵。 宋连荷啃了口馒头,不免感叹,由奢入俭实在是难啊! 到她这儿,更是难上加难! 周沧晏那时给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再加上她自己也是个能赚钱,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想吃什么没有? 眼下却只能啃馒头…… 再去看宋郗兰那边,空青早已将一应吃食摆上了桌,不但食物丰富,摆盘精美! 看一眼手里的馒头,顿时就不香了。 她吧,她承认,她就是个爱攀比的!! 宋连荷干脆起身,午间休整一个时辰,她准备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稀罕的草药让她捡个漏。 她顺着官道没敢走太远,才刚走出没多远,便突然下起雨来。 正当她要往回跑时,脑袋上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枚松果。 抬头的瞬间,她竟瞧见远处有一破败凉亭。 雨更急了,她来不及多想,顶着雨便跑进凉亭,准备暂避。 谁知,凉亭里竟早有人! 宋连荷愣了。 “擎王殿下?” 周沧晏一袭黑衣端坐在石桌前,周围雨雾缭绕,远山朦胧,仙姿绰约的男子就坐在那儿,将这凉亭都衬托得好似仙阙缥缈。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连荷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揉了揉眼睛。 周沧晏瞥了她一眼,“赶路。” 她这才反应过来,周沧晏也是要立即赶回陵安。 “主公。”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男子撑着油纸伞走进凉亭,对宋连荷视若无睹,将食盒放到桌上,取出膳食后又无声退出。 宋连荷眼睛都快要沾在桌上了。 樱桃肉、水晶肴肉、蟹粉狮子头、芙蓉大虾…… 周沧晏抬眸去看玄鬿,“这么多,本王怎么吃得完?” 玄鬿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宋连荷两眼直放光:“殿下若为难,不如我帮殿下解决吧!古人云:勿忘农耕苦,粮粟贵如金!” 她这边已经自动坐到周沧晏对面,拿起牙箸准备好,眼巴巴地望着他,肚子也咕噜咕噜叫得正欢。 周沧晏滞一下,然后也拿起牙箸,尔后又放下,“本王没什么胃口。” 随即起身,玄鬿撑伞上前。 “诶,周沧晏你别走啊……” 宋连荷想跟他说说话,可又实在舍不得这满桌子的美食,再回过头时,周沧晏的身影早已消失。 她叹息一声,回身坐下,准备不辜负他的好意。 吃了口樱桃肉,又酸又甜的口感,直接将味蕾打开!她幸福地眯起眼睛,这些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吃着吃着,她又低头偷笑。 这荒郊野岭的,找到这些东西应该很不容易吧? 还说什么没胃口…… 想请她吃就直说嘛~她又不会笑话他~ 咬一口蟹粉狮子头,她又叹息。 他总是在她想要放弃时,就不声不响抛过来一点饵,直到她被钩住,再也挣脱不开。 男人果然都是害人精! 尤其是长得好看的,更是精上成了精! 膳食不多,刚好够她一人量,她吃饱喝足,雨刚好也停了。 宋连荷心情变好,站在凉亭里伸了个懒腰。 美食果然是治愈生活的良药! 她精神饱满地离开凉亭。 雨后的林中小径,停着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男子闭目养神。 “主公,宋小姐回去了。” 男子睁开一双浅棕色的眸,“走吧。” “是。” 宋连荷这一路又摘了些香炉草和过路黄,准备晒干泡茶,降火气降血压。 她刚回到营地,看到眼前的一幕便愣住了。 营地已乱成一团,马车侧翻,车夫受伤,有胆小的丫鬟在哭泣。周君临和侍卫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空青就扑了过来,一把打掉她手里的东西,质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我去……” 宋连荷很快冷静下来,她自是不会说见了周沧晏。 于是淡定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我去采了点野草茶。” 空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还真是巧啊!你刚走,土匪就来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宋郗兰也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地看向这边,却也一言未发。 宋连荷只觉得好笑,甩开空青的手,“有病就来找我看病,别在这儿胡乱攀咬!土匪也要怪到我头上?你怎么不怨老天爷刚下了雨把土匪给招来了?” 空青不依不饶:“宋连荷!你这是心虚了吧?你别走!” 她一把扯住宋连荷衣服,眼珠一转,随即咬牙,那么用力一拽,只听嘶的一声,宋连荷的衣袖被扯下,露出一侧香肩手臂,还有若隐若现的粉色亵衣…… 宋连荷一惊,下意识便环住自己蹲下身去。 四周有吸气声,甚至还多了几道贪婪的视线。 仿佛暴露在人前的她,一丝未挂。 宋郗兰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见状也不过调开视线,事不关己,由着贴身丫鬟胡乱构陷。 空青冷哼:“有什么好遮的?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你倒是起来说说啊!”她去拽宋连荷,扭头就喊车夫他们来帮忙,“你们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陈师傅冷笑一声,腾地起身:“依我看,该搜身!说不定,她身上就藏着勾结土匪的证据!” 第327章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连荷 陈师傅话音一落,四周皆是响应。 “对!搜身!” “一定要扒光了搜!切莫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身上!” 宋郗兰好似受不了这里的乌烟瘴气一般,她嫌恶又虚弱地起身,轻声道,“扶我回马车。” 身边嬷嬷应着,将她搀扶回马车里。 有陈师傅带头,马上就有了胆子大的围过来,双眼流露出淫邪光泽,还极有默契地将宋连荷困在中间,围得密不透风。 陈师傅冷笑:“空青姑娘退后,别污了眼睛!” 空青微微一笑:“那便有劳陈师傅和诸位了。” 宋连荷咬了咬牙,眼神从屈辱到愤怒,直至冰冷。 “你们想好了?” 陈师傅嗤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医女,就算你救过王妃又能怎样?如今你勾结土匪,还敢在这耀武扬威?” 陈师傅折了一只手,日后能不能赶车还说不准呢,自是恨得她咬牙切齿! 他存了当众毁她清誉的心思,伸就朝她背上露出的亵衣抓去——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 毁了她的名节,那她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嫁给他了! 就算王爷知道了也没办法,说不定还能把这个女人赏赐给他! 陈师傅顿时热血沸腾,宋连荷长得好看,他们曾私下议论过,说她比王妃都好看,九天玄女下凡也不为过! 再加上她会医术,将来赚钱养家定不成问题!他伤了胳膊也不打紧,躺在家里就能收银子! 他越想越兴奋,两眼发红,手就要触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突然,他惨叫一声:“啊——” 众人一惊,再去看陈师傅,他捧着手疼得全身都在颤抖,竟是手筋竟被硬生生割断了! 在众人惊诧畏惧的眼神里,宋连荷站起身,手里握着一把柳叶飞镖,挥手就将裙径直撕下半截裥裙,有条不紊地披在身上,单手在腰间熟练地打了个结。 她慢慢转过身,面朝这些人。 陈师傅捧着还在滴血的手腕,疼得大骂:“啊!你这个毒妇!” 宋连荷环视一圈,握在手中的镖,还在滴着血。 “刚才我不过挑断你的手筋,你要是不想活,我就成全你。”说罢,“还有你们,都可以陪他一起上路。” 众人退后,这女人是行医的,下手稳准狠,看陈师傅的伤口就知道了,割得那么深,出血却少!谁敢落她手上的啊? 空青也是惊吓过后迅速回神,“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她不成?待会儿王爷就会回来,定不会饶她!现在谁要是能拿下她,说不定还能有赏银!” 大家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 她刚才消失本来就可疑,说不定那些土匪本就跟她沆瀣一气! 她若不是心虚,何必要伤陈师傅? 正如空青所说,现在若能擒下她,那必会在王爷面前露脸,说不定得了好差事,不用再赶车。即便只拿赏银,这买卖也不亏! 于是,所有人盯着宋连荷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些人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宋连荷只是面无表情地哼笑一声,又摇摇头。 还真是愚不可及。 很简单的道理,她想要杀周君临和宋郗兰,一剂毒药就够了。 犯得着埋伏在路上? 这么明显的诬陷,不过就是想要借机除掉她。 她抬眸去看宋郗兰的马车。 宋郗兰,你就这点本事吗? 陈师傅手腕钻心地疼,可见这一刀扎得有多狠! “毒妇!我杀了你!” 他朝着宋连荷就冲过来—— 宋连荷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柳叶镖。 仿佛它能带给自己无尽的勇气! 与此同时,身边这些人也都一窝蜂地扑过来! “抓住她!” “别让她给跑了!” “待会儿就扒光她的衣服,看她还怎么跑?!” 宋连荷咬牙,此时此刻,他们在她眼里,都是一具具被标记好了命门和死穴的活体标本…… 她说过,不要轻易得罪医者。 可就在这些人靠近时,空中一声啼叫—— “嗷!” 接着,一只灰隼展翅飞来,随即便是一个俯冲—— “啊!老鹰!是老鹰!” “快跑啊!” 所有人哪曾见过这么大一只猛禽!还是朝着人群便冲进来的! 呼啦一下就都散了。 空青也是吓得不轻,想要逃走不慎被撞倒,一屁股摔到地上,手也被人踩了一脚。 “啊!” 唯独宋连荷还稳稳站在原地,昂着头看向那只灰隼,嘴一扁就要哭。 春花…… 春花好不霸气! 疾速俯冲而至,接近地面时又一个滑翔,便转到半空,径直冲进人群,又把他们冲个人仰马翻。 尤其是马儿受了惊,嘶鸣着四下跑了开。 “啊!王妃!王妃还在马车上!” 这下众人都慌了,忙不迭去追。 王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掉脑袋! 空青也想爬起来去追,面前倏尔掀起一阵飓风,一只灰隼落在她面前。 空青吓得瞪大双眼,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发出叫声,整个人不停朝后挪去。 灰隼一双眼睛异常犀利,死死盯着她,朝她一步步走近。 “啊……不要!不要……” 灰隼突然又腾空,拍打着翅膀便去狠啄她的头! “啊!!” 空青受到惊吓,爬起来就跑,双手不时拍打着。 “不要!走开!走开!”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这猛禽了,被追着又拍又抓。 直到空青身上的衣物,被灰隼利爪撕成了碎片,灰隼这才放开她,傲然睥睨,随即拍打翅膀飞走了。 宋连荷围观了全程。 她知道,春花是来赶走欺负她的人。 这种还有人记挂着自己的感觉,令先前愤怒抑郁的心情,也终于缓解许多。 远处,马车在狂奔。 “啊——救命!救命!” 宋郗兰惊慌失措,车身剧烈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将她甩出车外。 “王爷……王爷快来救我!” 她已哭得梨花带雨,才不想自己刚刚抢回女主剧情,就死于非命! 老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 这一切,又都是因为宋连荷?! 就在她绝望之际,马车车顶突然有人落下,接着那人又跳上车轼,一把勒住缰绳—— 马车停了。 车帘随即被人掀开—— 第328章 你怎么才来啊? 宋郗兰瞪大了双眼,紧张地盯着被掀开的帘子…… 站在外面的人身形修长,触目所及便是男子挂在腰间的一块白玉牌。 宋郗兰瞬间惊喜过望! 她认得! 这是蚩哮的腰牌! 在她面前,周沧晏从不避讳什么,自然也不会瞒她这种东西。 蚩哮又是周沧晏的私卫! 也就是说…… 他是周沧晏! 直到这一刻,宋郗兰才知晓,比起周君临,她竟然更开心来救的人是周沧晏! 这份隐秘的惊喜,不足为外人道,可越是如此,越令她心旌摇曳…… “周……” 可就在她快要唤出那人的名字时,门外的人探进头来。 宋郗兰愣住。 是个端方有礼的白净书生,相貌堂堂,斯文俊秀。 却不是周沧晏。 “翎王妃受惊了。” 竟不是他…… 宋郗兰失望地垂下眼眸,她也是不知,自己居然会那么期盼。 不过,既戴着蚩哮的白玉牌,想必也是他的人。 这样一想,心底失落总算减轻几分。 “你是擎王的人?” 对方颔首,亦未多言,而是道:“我不便在此停留,王妃只消在此稍候片刻,想必贵府的人便会赶到。” 宋郗兰轻轻点头。 见对方要走,她又叫了住,她走出马车,朝四周张望,轻声问:“擎王他……他是不是在附近?” 两人需要避嫌,他不便出来相见,她是能够理解的。 他也定是处处关注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救了她。 心头涌起丝丝甜意,被人默默地全心全意地爱着,让她怎能不心动? 对方站在马车外,看似清隽白净不带半分凌厉之势,可当他沉默看过来时,无形中会带来一股压力。 宋郗兰不由得退后一步。 “我其实是想……” 男子倏尔抬头看远处,“有人来了。” 随即道了声“告辞”,人便施展轻功,眨眼便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宋郗兰怔怔看着,不免失落。 “快看!那是王妃的马车!” “啊!找到了!” “王妃!” 一行人追了过来,宋郗兰看到他们竟有些埋怨。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 —— “让她走!” “对,让她走!她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以后,就出了这么多怪事!” “刚才那只鹰好可怕,说不定就是她招来的!” 陈师傅躺在地上,还在那哀嚎,不时再咬牙切齿地瞪向宋连荷。 空青更是不停地哭,她被那只灰隼当众撕碎了衣服,差不多光着身子在营地跑了一圈!幸好大家那时都疲于奔命,否则,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不过说到底还是要怪宋连荷! 她抓紧身上的披风,腾地站起身,来到宋连荷面前质问道:“那只畜生明显就是来帮你的!” 所有人都看过来,看向宋连荷的眼神也都充满质疑和愤怒。 那只畜生的确太过邪门,仿佛突然从天而降,护在宋连荷左右,将这搅了个天翻地覆!而且它的眼神也很可怕,很难相信会从一只畜生身上,看到“威胁”之意,好像他们胆敢再碰宋连荷,下一瞬就会咬断所有人的脖子! 更别提它故意将空青的衣衫咬碎,这已不是单纯的警告,更像羞辱! 就像空青先前对宋连荷做的那般。 如此说来,这一切着实诡异。 为了自身安全,所有人都瞪向宋连荷,叫嚷着让她滚。 “滚啊!” “快滚吧!” “我们不欢迎你!” 甚至,还有人拿起马鞭狠狠抽在她脚边,“再不滚,就让你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滚吧!!” 宋连荷抬眸,看向这一张张群情激愤的脸庞,摇头失笑。 走就走,当她愿意和他们为伍? 她转身要上马车,又一马鞭抽在她脚面上,疼得她嘶一声。 空青怨毒地瞪着她:“这些都是王府的东西,你不许碰!” 宋连荷气道:“这些是我的药材!” 空青冷笑,朝她身后示意,接着便是花盆接二连三砸到地上的声音。 “住手!” 宋连荷见不得药材被损,就在对方要扔下最后一盆时,她一根针就扎到对方颈间,后者“嗷”的一声松了手。 她顺势接过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 再一抬头,她发现所有人都操着家伙,朝她慢慢靠拢。 哪怕是陈师傅,也甩着一只胳膊,另一手握着砍刀,红着眼睛一步一步走过来…… 宋连荷眯紧美眸,突然垂眸冷笑一声,低声似喃语:“这种鬼地方,不留也罢。” 既然不让她带走车里的东西,她便只抱着那盆五裂黄连,昂着头挺直脊梁,朝着另一个方向径直前行。 看着她终于离开了,空青这才得意哼笑声。 这时有人担心地问:“若是王爷问起……” 空青斜睨一眼:“怕什么?是她自己心虚逃了,与我们有何干系?” 那人顿悟:“没错没错!是她自己走的!” 随即便有人附和:“对对对,她自己逃的,跟我等可没关系!” 靠近官道的小径上,宋连荷一人抱着个花盆,吸吸鼻子,不时抬袖轻拭眼角。 “走就走……以为我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啊?我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自由,多畅快呢!谁要和你们走啊?”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一群有眼无珠的!我要是真想害人,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还赶我走……还拿鞭子抽人……” 她越说越觉得憋屈,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就像受了欺负的孩子,咧着嘴巴便哭了起来。 “你们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我一定把你们都绑起来,每个人结结实实抽上五……不行,十鞭!每人要抽上十鞭!!” “那么长的鞭子……还那么用力……我脚都要废了……” 突然,头顶响起一道轻蔑的笑声:“被人欺负成这样,区区十鞭就够了?你还真是厉害呢!” 她一怔,睁开婆娑的双眼,视线里是男子模糊的轮廓,他居高临下半阖着眸子看她。 宋连荷的泪水再次模糊。 她突然爬起来张开双手便抱住了他…… “呜……我都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你怎么才来啊?” 第329章 累了,乏了,毁灭吧 周沧晏脸色瞬间冰冷,“放手。” 此时此刻宋连荷哪里还能听进去这些啊,抱着他哭个不停。 周沧晏皱眉,抬手便要挥一掌—— “花啊,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样啊?” “啾~” “你都想哭了对不对?” “啾啾~” “谁说不是呢,孤身在外,却被一群外乡人所不容。明明救了人家的王妃,结果被诬陷勾结土匪不说,还被赶走了!这荒郊野岭的,距离下一处驿站起码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这不是要人家的命嘛!” “嗷!” 周沧晏侧过头,影卫抱着春花,这一人一隼还要再说,他阴冷的视线扫过,他俩立即都闭上了嘴巴。 可宋连荷却听了进去,抱着他哭得更凶了。 “太、太不像话了他们……” 周沧晏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每次碰到她都是惨兮兮的? 好像他越是不喜欢女人哭,她就越要哭得很大声。 实在是聒噪至极! 可就在周沧晏想要推开她时,她猛地推开他。 周沧晏:“……” 宋连荷背过身,低着头,带着哭腔哽咽道:“你走吧,你也不用管我了。” 周沧晏挑眉,唇边一抹嘲讽,“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走出这荒郊野岭?” “能不能走出去,甚至能不能活下去,那也都是我的事。” 她又蹲了下去,抱着她的那盆五裂黄连,大有跟一人一草,相依为命的架势。 宋连荷承认她此刻情绪很低落,干脆破罐子破摔。 空青和陈师傅那些人,其实并没有真正伤到她什么。她只是气自己,气这本书,气作者……气她所有所有的不公! 就算她思念的人就站在她眼前,她也不想再牵下了。 累了,乏了,毁灭吧。 看着她像只蜗牛一样蜷缩在那,整个人比她怀里那盆草还要蔫,周沧晏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诶!主公!真走啊?” 影卫抱着春花急忙跟上去,“就把她扔在这儿会不会……太薄情了?” 春花看上去也挺不齿的,“啾!!” 周沧晏头都未回,“那你们便一同留下吧。” 影卫立即摇头表忠心:“属下跟她不熟。” 一低头就看到春花鄙夷的眼神,影卫昂首挺胸,就当没看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宋连荷是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每次见到他都是无助又狼狈的模样,他不烦她都腻了! 她是要重新追回他不假,可也希望在他面前的自己是美美的,一出场便能艳压群芳的那种! 事已至此,除了重新站起来,别无他法。 宋连荷擦干眼泪,咬紧牙,开始冷静思考。 她一个人能否到陵安? 如若不行,重新回去找周君临呢? 可找他还不如去找周沧晏呢! 不! 绝不去找他! 宋连荷来了股子执拗,她是穿书的!她是天选恶毒女配! 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业呢,谁敢修复她这个大bug? 就像重新被注入鸡血,宋连荷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立即起身,拍了拍怀里的花盆,“连啊!你且看着,看我为你打下这一整片江山!届时,漫山遍野唯你这一株五裂黄连,也不枉你跟我吃这一回苦了!有道是,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得看我宋……” 她说得正兴起呢,手臂抡了半圈,人也跟着转过身,猛地噤了声!随即错愕地瞪大双眼,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扑哧!” 银环嘴角都快要跟太阳穴持平了,好半天才给压下去。 “且看谁啊?你啊?可我怎么听说,你刚被翎王那边给赶走了呢!” 高大的鄂锦堂站在她身后,像极了保镖。 他抓抓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赶走宋大夫啊?因为他们不缺大夫了?” 玄魅站在另一侧,看着宋连荷直截了当道:“马车在前面,主公有令,要赶在翎王府队伍前方。” 见宋连荷还在那发愣,银环轻笑道:“你打算站那多久?还不赶紧走?” 宋连荷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矜持体面的,这会通通都不需要! 她开心地抱着花盆就跑过去,习惯性凑到玄魅身边,“魅姐,你们是来接我的?” 玄魅一滞,脸上表情有丝异样,然后诡谲地看她,半晌才道:“周君临就要回去了,我们要快些才行。” “哦哦!” 情况紧急,宋连荷把所有问题都放一边,跟着他们加快脚步。 鄂锦堂很自然接过她怀里的东西,瞅了几眼只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玄魅走在前,银环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宋连荷身边,不紧不慢道:“擎王对你很上心嘛。” 先前要是有人这么说,宋连荷一定会开心到飞起。 但是现在,她则没那么自信了,只是幽幽叹息一声道:“可能是看我可怜吧。” 随即又补充一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宋郗兰的救命恩人。他和周君临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不过就是想要报答而已。” 玄魅走在前,微微侧目。 事实上,她刚才听玄鬿所言,却并非如此…… —— “人呢?” 周君临沉着脸看向跪成一片的人。 空青忙道:“回王爷,我们不过就是问宋大夫,土匪出现时,她去了哪?谁知,她便心虚地逃了……” 四周立即一片附和声:“是宋大夫自己逃走的!” 陈师傅忍着疼,抬起汗津津的脸庞,颤声道:“请王爷明鉴,奴才不过就是问她去了哪,她便……便砍断了奴才的手筋!还请王爷为奴才做主啊!!” 随即又是一片附和声,顺带要求王爷主持公道。 周君临犀利的清眸逐一扫过,而后敛眸,“一炷香后出发。” 他转身离开。 谷哈上前便让这些人都起身散了。 很快,谷哈眉头紧锁地跟上来,“王爷……” 他欲言又止。 周君临倒是很少见他这般吞吐。 “有话说?” “……是!” 谷哈好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果断问道:“王爷可是信了他们的话?” 周君临看他,缓缓开口:“你这是何意?” 第330章 “宋大夫那么宝贝她的药材,是不会弃之不顾的!而且,那些五裂黄连也碎了好几盆,如果真按他们所说,宋大夫是自己逃走的,那么在性命暂不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她就算没办法带走,也会妥善处理好这些五裂黄连!” 谷哈一口气说完,大有几分要替宋连荷鸣不平的意思。 周君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属下是讨厌她,但不否认她是个合格的医者,更何况她救过王妃,怎能让她蒙受这不白之冤呢?” 谷哈朝身后那几人瞥了眼,随即气鼓鼓道:“若当真是宋大夫挑了那姓陈的手筋,也定是他做了什么恶事!” 周君临倏尔失笑:“谷哈,本王倒是不知,原来你与这宋大夫的关系竟这般好了!” 谷哈脸一红,讷讷道:“她这人总是喜欢捉弄属下。” 周君临瞥瞥他,收回视线,走向马车,道:“你当真以为,本王听不出他们这些拙劣的借口?” 谷哈一怔。 周君临眯起黑眸,浅声:“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谷哈突然明白了。 是保一人,还是保一群人,作为王爷,自有不同考量。 只不过…… 谷哈朝角落里那一堆破碎的花盆看过去,心下叹息一声。 周君临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空青正在帮宋郗兰涂抹外伤药膏。 “你先出去。” “是。” 空青下了马车,周君临便主动拿起药膏,“听闻下人说,待他们找到你时,马车已安然停靠。” 宋郗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则是心有余悸,“是啊,还好马儿只是受到轻微惊吓,要不然……王爷此刻未必还能再见到兰儿了……” 周君临皱眉:“休要胡说。” 他下手的动作又轻了少许,她都是些皮外伤,好在伤处不多,养个三五日淤青便能消失。 他收好药箱,抬眸去看她:“那只隼……不是第一次出现,兰儿可还记得?” 作为已能预知剧情的宋郗兰来说,她自然知道,那是周沧晏养的隼。 可眼下若说出,周君临势必会去找他的麻烦,届时若再攀扯到自己,便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轻轻点头,好似不解道:“先前鄂府确是见过一次,是不是这只就不得而知了。”随即又好奇地看他:“王爷是怀疑有人故意放出这畜生的?” 周君临敛眸,一笑:“此事本王自会处理,兰儿好生歇着。” “王爷!”宋郗兰又连忙叫住他:“找到宋大夫了吗?” 周君临抬眸,静静看她,半晌才道:“既是她自己逃走的,何必去找?” “王爷,此事定有误会。宋大夫一直都与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勾结土匪?再者,以王爷对她的信任,她若想害我们,有的是机会,何必要多此一举?” 宋郗兰又垂眸自责,“怪我回来太晚,若是能早些赶回来,宋大夫便不会走了。” 周君临盯着她焦急的模样,倏尔道:“王妃不必忧心,此事交与本王。” 这话倒没了先前的敷衍,多了些真情实感。 待周君临下了马车,看到候在一旁的空青,吩咐一句:“照顾好王妃。” “是。” 空青上了马车,连忙问道:“王妃,王爷不会真把那个宋连荷找回来吧?” 宋郗兰不紧不慢道:“他适才没有发难,那便不会把人找回来。” 尤其是刚才出现的那一伙土匪,着实是诡异,他断不会分出时间和精力,就为了一名不干相的女子。 “给陈师傅送些药过去。” 空青不禁夸道:“王妃宅心仁厚。” —— “疼……” 宋连荷趴在软垫上,疼得冷汗直冒。 后面一大片淤青,瞧着就触目惊心。 达溪替她涂好药,叮嘱她别动。 “这些人下手也是够重的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给打成这样!” 玄魅和银环坐在外面赶车。 银环回过头道:“你不是会用毒吗?何苦还叫人欺负成这样?” 马车内传来宋连荷无奈的声音:“我随身携带的毒药都是紧要关头救命使的,对方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他们虽可恶,但罪不至死……而且,在官道上遇到土匪,怎么听都像是被人故意针对了,我若在此时出手,他们没准就难逃生天了。” 说罢,又很不服气,更像是在气自己,高声大喊:“我不是怕!我是不与他们计较!!” 前方马车内,周沧晏微微睁开浅眸。 身后又传来银环的调笑声:“也不知道是谁,抱着花盆坐在地上哭得那个惨啊~” 宋连荷嘴硬:“不是我!” 马车里,影卫掀开窗帘朝后看一眼,“嘿,还挺热闹。” 身后银环还和宋连荷在斗嘴。 他笑眯眯地放下窗帘,“这一路有了宋大夫,定不会无聊了。” 周沧晏调整过坐姿,臂肘支在锦杌上,继续半阖着双眼。 “那些土匪什么来头?” 影卫随即道:“玄鬿跟上去了,还没回来呢。” 他又看向主公,小声问:“主公,咱们就这样带着她一路回到陵安?” 周沧晏眼没睁,只是微微挑起眉梢:“哦,影爷有何高见?” “哎哟您别这么叫,这不是折煞小爷了嘛~” 周沧晏掀眸,影卫立即收敛调笑,一本正经道:“既然翎王存了想利用他折损主公声名的心思,那倒不如咱们将计就计!” 周沧晏好似来了兴致,一手撑在颊边,似笑非笑地看他:“如何将计就计?” “宋大夫既是主公在遂宁娶的妻,陛下虽未正式册封那也是主公的正头娘子!堂堂擎王殿下的妻,竟被人如此折辱,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向翎王讨个说法?更何况,咱们这位宋大夫可是救过翎王妃的命!他们这叫恩将仇报!当真追究起来,那可比主公抛弃‘糟糠’的罪名严重得多!” 周沧晏不动声色,手指习惯性转动食指的骨戒。 影卫小心翼翼地问:“呃,主公这是……担心翎王妃?” 周沧晏没说话。 恰在此时,身后的马车里又传来达溪的怒斥:“这群杀千刀的着实可恶!竟想要剥你衣服毁你名节?!” 原本还云淡风轻的男子,眸光骤冷,勾起唇角缓缓道:“按你说的做。” 第331章 定是宋连荷来寻仇了! 又走了两日,明日便可进陵安城。 周沧晏命人扎营在城外。 宋连荷站在小山坡上,与陵安城城门遥遥相望。 她想到了宣昌侯,还有曹莺、双叶以及将军府。 宋行风虽不是个好的,但那里承载了原主所有儿时的记忆…… 其实很多时候,宋连荷都快要分不清自己是原主的差别了,那些记忆盘踞在脑海里,分不清到底是原主的,还是她的。 春花悄无声息飞过来,落在她的肩上。 宋连荷幽幽叹口气:“他们是不是也都把我给忘了?” “啾。” “……宋郗兰没有医术,不会行医,那便没有‘行医馆’。也就是说,我安身立命的基本没了。” “啾。” “唉,那我岂不是要饿死街头?” “啾啾!” 春花拍下翅膀就飞走了。 宋连荷颦眉,抬头瞪着它啧啧两声:“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毛都长回来了,就翻脸不认她了? 她收回视线,才转过身要下来,就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男子。 周沧晏一袭玄衣,于朦胧夜色中投来一瞥,周身仿佛覆上一层薄霜,此刻的静谧,犹如诡礁暗流上的平静海面,一切的终结都将是无底深渊。 谁又知道,世人眼中的修罗鬼煞,却是她的心之所向。 “它从不与外人亲近。” 宋连荷倏尔回神,抬眸看他,“呃……大概是因为,我长得美吧。” 周沧晏挑挑眉,这等谎话竟也能说得出。 若当真如此,它的眼光倒还不差。 “咳咳……” 周沧晏身后,一个人影鬼鬼祟祟。 影卫已经晃了不知道几个来回了,不时轻咳低声示意他赶紧说重点! 周沧晏侧头瞥了一眼,不悦地拢眉,少顷才道:“你了陵安城若无去处,可随本王回王府,你可愿意?” “我愿意!” 宋连荷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望向他的双眸,亮得好像这漫天的星河。 周沧晏望着山坡上的娇俏佳人,抿下唇,“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啊!太棒了!” 身后,女子抑制不住地雀跃欢呼。 宋连荷实在是太开心了! 她正愁何去何从呢,没想到他竟主动开口邀约!这算逆风翻盘吗? 啊,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周沧晏脚步未停,敛下浅眸,微微勾起唇角…… —— 除了四日前遇到的那次土匪袭击,周君临一行人总算平安抵达陵安城。 才入了城,就有人来报,“王爷,擎王入宫面圣了。” 周君临面色如常,对此并不意外。 谷哈小声道:“擎王如今返回陵安,他擅离职守之责,怕是很难再追究了。” 周君临骑在马上,缓缓道:“本也没想过这一点过失便能置他于死地。更何况……” 他面容骤冷:“真正的对手,可不是本王的这位皇叔。” 谷哈自然明了,能与翎王势均力敌的,只有那位珩王殿下了。 “回府。” “是。” 谷哈回头招呼车队加快速度。 由于遇袭一事,再加上那只凶猛的飞禽让众人受到惊吓,后来才得知那是一只隼。车队这几日都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待回府时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 陈师傅是被人抬进去的。 由于他在面对“叛徒”宋连荷时挺身而出,他便处处以有功之人自居,这一路都有人照料。 “轻点轻点……” 他哀嚎着,手腕肿得厉害。 虽然路过驿站时请大夫瞧过了,可都说那下刀之人手法太利落,筋接不上,这只手是彻底保不住了。 陈师傅气得不轻,可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再也不用赶车了,可以让王府养他一辈子? 他盛气凌人地指使小厮给自己端茶倒水,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正琢磨着明日要如何去谈?定要谋个肥差才行! 吱嘎—— 门开了。 陈师傅不耐道:“怎么才来?想饿死老子啊?” 门轻轻关了门,然后,落栓。 接着,有人走近。 陈师傅闭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小厮搀扶自己。 可等了半晌都无人来搀扶。 陈师傅不满地破口大骂:“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混蛋……” 他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时,惊得一骨碌从榻上滚了下去! 面前的男子一身漆黑,脸上罩着半张面具,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啊,有刺客……有……” 陈师傅还没等叫出声,男子倏尔抬手,一剑便扎穿了他的手掌。 在陈师傅张大嘴巴要尖叫时,顺手拿起桌上一块抹布就塞进他的嘴里。 这时,房间内突然响起一记慵懒的男子沉声。 “另一只手。” “是。” 影卫笑眯眯地看着陈师傅,随即,剑光一闪,又一剑扎穿了另一只掌心。 “唔——” 陈师傅两手鲜血淋淋,疼得全身都发抖,想跑又被吓得腿软。 “腿。” “是。” 影卫二话不说,一剑刺穿一条腿。 “唔——” 陈师傅嘴里咬着布,疼得目眦欲裂。 “……还是废了他的双手吧。” “是!” 不大一会,年纪不大的小厮端着晚膳走过来。 这一路还在抱怨,“大家都是做奴才的,凭什么使唤你爷爷!哼,什么英雄!谁不知道你被一个姑娘家的挑了手筋?装什么装啊?” 可推开门时,小厮随即又换作一副讨好模样:“陈爷,吃饭了。” 屋子里无人回应。 小厮吸吸鼻子,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掩住鼻口,往卧间那么一看—— “啊!!” 陈师傅全身被扎了数不清的血窟窿,四肢被扎穿,人躺在那出气多进气少。大夫说,下手者极有分寸,这些伤瞧着骇人,刀刀避开了要害!人吃尽苦头不说,却还死不了,可人也成废人,以后都干不了力气活了。 据说,还是王妃心善,给了陈师傅家中一些银两,便差人给抬回去了。 大家都说,看陈师傅身上那伤口,像极了宋连荷挑断他手筋时的模样! 一定是她来寻仇了! 一时间,王府内人心惶惶。 “寻仇?宋大夫?” 翌日清早,周君临用早膳时听说了昨晚的事。 “她又岂会有那个本事,能够在我翎王府来去自如?” 谷哈点头:“属下也这么认为,可这明显就是为了复仇,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周君临轻笑一声:“是啊……会是谁呢?” 第332章 这女人变心未免太快了 作为传说中的“核心人物”,宋连荷还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干大事的人。 重回擎王府,她简直睡得不要太好! 周沧晏是不随他们一同回府的,她看到府中的旧识,还要装作第一次见面,着实是辛苦啊。 不过她性格讨喜,又会说话,再加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就算如管家庞吉良这般警惕的,也很难和她保有距离感。 更别说府里的像小豆子、霜儿、大柱小五这些人了,没什么是一场义诊拿不下他们的! 看她连在王府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同为第一次入府的“新人”银环,都忍不住问她:“我现在学医,还来得及吗?” 宋连荷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小环,你只要跟在姐身边就好,姐会罩着你的。” 银环不屑地嗤笑一声,将肩膀上的手给甩了下去,回身就端来茶水:“姐,喝茶~” “呵呵,乖~” 宋连荷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院子里的微风。 虽说她从擎王妃一下子变成了宋大夫,阶级降级比云霄飞车还要快,但宋连荷还是很开心。 横竖就是一称谓,在她看来,后者比前者更具身份价值!毕竟,王妃是别人赋予的,而“大夫”可是自己挣来的体面! 忙过大半天后,她才回房歇息。 接下来,她需要为今后筹划筹划了。 坐在书案前,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行医馆。 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她必须二次创业!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第二次一定会事半功倍。 想开医馆,就得先码人。 她又写下了一个名字:曹莺。 作为上一次穿书的创业搭子,曹莺那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想到那丫头还在痴迷周君临,她就觉得头疼,笔杆子一下下顶着她矜贵的小脑袋。 哎,恋爱脑真要不得啊! 哪像她啊,与事业脑并驾齐驱! 至于双叶和晁俊誉等等这些人,眼下还不是相遇的最好时机。 所以,除了曹莺之外,她还要再找帮手。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宋大夫,淮序淮公子求见。” 淮序! 宋连荷眼前一亮,这不是瞌睡来了,枕头就送到了嘛! 她赶紧出门,看到站在花园里的儒雅男子,心里当真五味杂陈。 能够再次见到这些熟人,还真是恍如隔世啊! “这位便是宋大夫?” 她立即道,“我是宋连荷。” 淮序双手作揖:“在下淮序。” 同为医者,两人聊得十分投缘,互相交流了学术知识。最后,宋连荷还送了他一枝五裂黄连。 淮序接过,郑重道谢:“谢过宋大夫。” “哪里哪里,淮公子客气了。”宋连荷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望着他:“我有一事,想请淮公子帮忙。” “宋大夫请说” …… 淮序离开时,宋连荷亲自将他送出了府。 淮序上马车前,朝她微微一笑,道:“宋大夫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那可要多谢淮公子了!” 宋连荷心里高兴,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准序马车离开。 啧啧,多好的人啊! 她看得太过投入,竟没有注意到身后早已停靠多时的马车。 “宋大夫这也盯得太久了吧?” 影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淮公子温润如玉,的确很得姑娘们青睐,但她可是口口声声说非主公不嫁的!结果倒好,不是翎王就是淮公子,这女人变心未免也太快了吧!” 周沧晏端坐在马车里,脸上好似泛出寒气,手指摩挲着骨戒,半阖着眸,“淮序?” “可不是他嘛!主公您是没看到啊,两个人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啊……” 话没说完,车帘掀开,男子从里面出来了。 而宋连荷也刚好站那盘算完需要多少本金,正准备回去再仔细算算,自己要出去摆多久的摊才能赚到…… 于是,她就皱着眉,径直越过了站在门口的黑衣男子。 周沧晏:“……” 影卫难以置信:“她居然敢无视主公!亏得主公还为了给她出气,夜探翎王府!甚至还……诶!算了!说来属下就更气了!” 周沧晏舌尖抵上牙齿,竟扯动唇角笑出了声。 还不曾有人胆敢如此戏耍于他! 影卫听到那笑,只觉得通体一股寒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主公这笑……大有见血封喉之势! 看来,某人要自求多福了。 他刚要进府,影卫便小声道:“主公,是宫里的马车。” —— 翎王府,因为闹出陈师傅被伤一事,府内的气氛始终有些压抑,搞得宋郗兰都跟着脸色难看。 于是,空青提议,不如去街上转转,顺便给王妃采买布料,该裁几身裌衣了。 宋郗兰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便应了。 谁知,还没等出府呢,就接到了圣旨。 是皇后娘娘召她入宫觐见。 宋郗兰不敢怠慢,立即让空青给自己梳妆更衣。 说起来,宋连荷先前是很讨淳德皇后喜爱,现在,恐怕淳德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宋郗兰就觉得畅快! 虽说淳德皇后在这部话本里,并非关键人物,但她毕竟是皇后,周君临没有上位之前,若能得到皇后的认可,势必也会是一大助力。尤其众所周知,皇后的嫡子早早就放弃了夺嫡之争。 这么一想,宋郗兰就更积极了,特意为皇后备了厚礼。 来到东阳门,依律她是下马车步行的。 空青将人小心翼翼地扶下了马车,然后小声在她耳边道:“王妃,是擎王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宋郗兰心头一悸,立即回过头。 心跳开始加快,那种隐秘的喜悦,又悄悄填满她的心房。 她竟不知,她现今竟是如此期待见到他! 这里是皇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宋郗兰自是懂得收敛情绪。 她依旧是端庄温婉秀外识大体的翎王妃。 周沧晏的马车通体漆黑,宽敞又平稳,车厢四角悬挂四只造型别致的白玉銮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宋郗兰笑意盎然,望着对面的目光,掩不住的热烈。 这时,车门推开,周沧晏高大的身影出现。 他下来马车后,显然也看到了宋郗兰。 不过就是微微停滞片刻,他又回过身,对车内说了句什么,很快,宋连荷便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了。 第333章 历史会重演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 宋郗兰错愕地怔在原地,自己是奉皇后懿旨入宫的,那宋连荷呢? 宋郗兰顿时一阵恐慌,历史会重演吗? 另一端的也刚好看到她。 宋连荷急忙收住下巴,硬生生把哈欠又给憋了回去,“她怎么在这儿?” 兴许是听到她口吻中的轻蔑与不敬,周沧晏瞥了瞥他,“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待会跟紧本王,不要乱跑。” “知道知道。” 宋连荷这可是实打实的“二进宫”了,规矩这些都清楚得很。 周沧晏带着她,径直走向东阳门,只是在经过宋郗兰身边时,眼神淡淡凝睇,不过停留片刻,又缓缓收回。 可就是这片刻,也让宋郗兰心悸不已。 她略施礼,唤了声:“擎王殿下。” “嗯。” 宋连荷就在一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没好气地朝宋郗兰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再看他也不是你的!” 宋郗兰:“你——” 见她动气,宋连荷便舒坦了。 周沧晏喜欢你又如何? 现在站他身边的,可是她宋连荷! 宋连荷对着她吐舌扮鬼脸,好不得快活! 正当她得意地回眸时,瞬间落入身旁冷漠的视线,她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了祸,惹了他的心肝小宝贝!于是马上装作被风迷了眼,两眼眯着双手朝前摸索着,“哎呀,眼睛进沙子了!” 身后一声杳不可闻的嗤笑,随风而至。 “哎呀,擎王殿下,你在哪呢?快来扶我一下啊,我看不到路了!” 宋连荷伸着两只手胡乱地抓。 周沧晏深呼吸,目不斜视。 “诶!擎王殿下?周沧晏?周沧晏你别走啊!” 宋连荷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抬起头,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笑道:“哎呀,你在这里啊!” 周沧晏的眉梢不可自抑地上扬半分,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直戳她的额头,将她推得远些。 可宋连荷是谁啊? 到嘴的鸭子能让它飞了吗? 她笑眯眯地将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哎呀呀,皇宫好大大呢,人家好怕怕呢~你可要照顾好人家滴呀~” 周沧晏拧下眉头,想要抽出手,可身边这姑娘就像吃了大力丸,紧紧搂着,甚至都不顾……不顾…… 周沧晏的眉梢微微扬下,很难忽视掉手臂磨蹭到的软绵绵。 宋连荷咬紧牙,使出吃奶力气也要搂住他,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警告道:“她在后面看着呢!你别想挣扎了!我死都不会放!” 让宋郗兰称心如意? 虽说门了,窗都没有! 周沧晏眯着浅眸看她,脸颊气鼓鼓的,瞪圆了眼睛,像一只……会说话的江豚。 他抿着唇,倏尔轻笑出声。 宋连荷不满地瞥他,“你笑什么?” 她感觉到了来自强者的轻视。 “无事。” “不可能!” 宋连荷一瞪眼,气得嘟起嘴巴的模样,当真是越看越像江豚了。 周沧晏眸中尽是笑意,边走边道:“都说了无事。” “不是你说无事就无事啊?肯定有!” “本王都与你说了,无事。” “那不行!你得有!要不然……你编一个吧。” “……” “你编一个呀!” “……不会。” “那你学啊!” “……” 路过的宫女和太监,朝周沧晏行过礼后,都忍不住掩面轻笑。 这是哪来的姑娘啊?着实有趣得很! 还很少见过擎王殿下被这般“折磨”的。 不过,从两人那搂搂抱抱的姿态不难看出,定是关系亲密。 可再亲密的关系,在皇宫里如此行走,还是胆大了些。 宋郗兰看着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两人,恨得捏紧手中罗帕。 “王妃。”空青小心翼翼道:“咱们该进去了。” 宋郗兰用力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她可是王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 她亦随后入了东阳门。 宋连荷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眼见快要进入皇后的坤仪宫,她便放开手,规规矩矩跟在周沧晏身边。 “皇后为何召见我啊?”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也有问过,周沧晏并未理睬。 眼下她又问一遍,口吻则有几分复杂。 她其实挺喜欢淳德皇后的,可眼下她都快成这里的黑户了,淳德必然也不会记得她。所以,召她进宫能有何事?总不会是再给赐婚吧? 身侧男子瞥过一眼,以为她是紧张,缓缓道:“本王不管你先前是何身份,从现在开始,你都是本王的发妻。” “好,我是你的发……妻?!” 宋连荷震惊地愣在当场。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周沧晏是想通了或是又喜欢上她了,所以才会震惊! “你……你是有何计划吗?” 此刻两人就站在坤仪宫门口,她不禁压低了声音,脸上已见焦色。 周沧晏盯着她,勾起唇角轻笑了声:“怎么,怕了?你在扯这个弥天大谎时,就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看他那奚落揶揄的表情,宋连荷气得朝他胸口拍了一下:“我是替你担心!你反倒看我笑话?那行啊,我不管你了,我进去就对皇后娘娘说,我是你们家老爷子在遂宁给你娶的媳妇!结果你待见我,可我稀罕你得紧,这就跟着追来了!” 她是赌气信口胡诌,不承想,周沧晏竟认真琢磨下,然后点头:“可以。” 宋连荷更加震惊了! 还可以? 她立即踮起脚尖,想要跟他耳语。 可他太高,她又穿得平底鞋,不及高跟鞋那样自带霸气,只得努力踮着脚尖,双手下意识撑在他肩上,硬是靠近他耳边,小声道:“你这个计划是不是很重要啊?” 她故意压低的声音,还着气音,和着她的热息,一块传递过来,勾得人心头痒痒的。 周沧晏下意识便要伸手推开她,可宋连荷早有所准备,直接把他的手给拔了开,“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计划很重要,我一定会乖乖配合的!” 说完还朝他眨眨眼睛,笑容很是自信。 “放心,我在呢!” 他侧眸看她,定定地瞧了许久。 直到有人轻咳出声打断了他们。 “咳咳……擎王殿下,皇后娘娘又静候多时了。” 宋连荷一惊,赶紧退到旁边,这才看到迎在门口的是淳德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房秀。 周沧晏颔首,跟着房秀进去了。 走了几步见旁边的人没跟上,又回过头看她:“杵那当门神吗?” 第334章 父皇,皇叔污蔑儿臣! 宋连荷回过神,“哦”一声,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去。 房秀侧过头看了少女一眼,微微一笑,又收回目光,轻声道:“这位便是殿下与皇后娘娘提及的宋大夫吧,没想到,是个美人呢~宫里宫外都是出挑的模样,擎王好福气。” 周沧晏也侧头看一眼房秀姑姑口中的“美人”,她正在研究路过看到这些花花草草。 以前的她,思路就是没有打开! 经过鄂府挖出五裂黄连后她才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花园,除了珍贵花卉,说不定还会遗留一些稀罕药材! 鄂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宫! 这么大占地面积,绿化率又高,定会挖出不少! 印象里只有承孝帝的崇政殿,端端正正地不见绿植。据说这样都是因为有高人指点过,像崇政殿这样居中又方正的宫殿,就是一个大写的“口”字,若在这里种了树,那便成了“困”字,很不吉利的! 所以,整座皇宫只有崇政殿是光秃秃的,像皇后的坤仪宫还有祁贵妃的潭帷宫,那都种满了奇珍异草,真是手到薅来,还不用掏银子! 届时,她只需潜入即可!周沧晏、曹统领都将成为她的人脉! 宋连荷越想越开心,完全不曾留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美?” 周沧晏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评价她了。 他敛眸,不紧不慢道:“尚可。” 虽这样说,可还是又看了过去。 只见容貌姣好的女子行走在盛开的百花间,单薄娇弱的身姿抑制不住的轻快雀跃,有股旺盛的鲜活的生命力,像来自寂寥谷底的风,轻轻拂动了屹立在崖边的千年古树。 看到宋连荷悄悄将一片花瓣火速塞进嘴里时,他勾起唇角,天生冷峻的眉眼也不禁有了一丝温暖的弧度。 房秀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待将二人领到淳德面前,房秀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便下去了。 淳德始终微笑看向宋连荷。 这时,有太监来禀,圣上召见擎王殿下。 淳德对周沧晏温言道:“你去吧。” 周沧晏离开前,淡淡看了宋连荷一眼。 宋连荷主观认为,这就是在担心她!至于眼神中的警告,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她朝他自信一笑。 待周沧晏离开后,淳德才开口问道:“你便是在嗣北王给擎王挑的妻子?” 宋连荷竭力掩住眸中的情绪,规规矩矩朝她跪拜:“臣妇宋连荷,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很快,房秀又走了进来,“娘娘,翎王妃正在殿下候着呢。” 淳德的表情淡了少许:“让她先候着吧。” 宋连荷双眼一亮,真是无论何时何地,皇后就是皇后,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其实淳德不待见宋郗兰的原因也很简单,身为翎王的王妃,却还要和擎王牵扯不清!同为女人,淳德怎么可能看不透宋郗兰那点小心思? 不过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她回眸又看向宋连荷,眼神则温和许多,“你与本宫说说遂宁城的事吧。” 宋连荷心下了然,这是套她的话呢! 她轻笑声便爽朗应下。 此刻,已近晌午,秋日阳光毒辣,宋郗兰带着丫鬟便候在淳德寝殿外,不时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空青气道:“这宋连荷真是好本事啊!马屁都拍到皇后那了!” 宋郗兰的脑海中不时出现先前的场景,宋连荷仗着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处处压她自己一头。如今,没了这层身份,想不到她竟还能讨得皇后欢心! “不过,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她?难道是因为她救了王妃?照此说来,其实皇后娘娘看重的是王妃啊!” 宋郗兰其实也纳闷,皇后为何要见宋连荷。 经空青这么一解释,她也瞬间恍然! 是啊,该是如此,否则便实在说不通了。 这样想来,心情倒也没那么郁闷了,连日头也不显那样难挨了。 —— 崇政殿,御书房。 承孝帝将一份奏章扔给周君临。 “你干的好事!” “儿臣惶恐。”周君临话虽如此,还是不卑不亢捡起地上的奏章。 看罢,他面色一变,“父皇!皇叔这是污蔑儿臣!” 说话时,他已有些咬牙切齿。 好你个周沧晏,他曾设想过周沧晏回去利用华胥坊的事大做文章,甚至是鄂宪旺的死,唯独没料到,他竟告自己……竟告自己虐待他夫人?! 而且,这份奏章写得洋洋洒洒正气凛然的,实则通篇都是骂他的! 说自己夫人于他有恩,他倒好,纵容下人欺负他夫人,甚至欺负她逼走了她!任她流落荒野,险些出事! 为人夫者,周沧晏恳请圣上主持公道。甚至还暗示如若圣上不有所行动,那么,他将行使长辈之责,一定要替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写到这份上了,就算承孝帝想要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 承孝帝盯着他冷声道:“朕命你去离宗关所为何事?结果倒好,诗册没有找回,你却与那边的欢场女子勾搭上了,还烧了一座乐坊?!你太令朕失望了!” 周君临忙道:“父皇,乐坊的事,事出有因,想必曹统领已向父皇禀告了……” 话未说完,一只荷包突然扔到他脚边。 承孝帝强忍怒道:“这便是你说的"因"?” 周君临低头看向那只荷包,捡起才发现,里面是个黑色竹筒,竹筒上方用红纸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的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周君临心下一沉,隐约也猜到了这是何物。 承孝帝冷声:“听说,这便是用痋术饲养的蛊虫,是要给心仪之人喂下的。” 他走上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君临,“为了掩盖此事,华胥坊被毁,瘴毒差点毁掉整府城池!就因为一个女人!” 周君临倏尔撩起衣摆跪倒在地,“儿臣知错。” 比起他暗中建立情报枢纽机构,这个错,他倒是甘愿认下! 恰在此时,太监来报擎王求见。 “宣!” 很快,周沧晏走了进来。 周君临还跪在地上,脸色很难看。 “皇兄这便是罚上了?怎么说都是小辈,随意责骂几句便算了。”周沧晏是面带微笑走过来的,明明和周君临年纪相仿,可长辈的架子却是端得有模有样。 周君临睨着他,磨了磨槽牙。 第335章 好吃,没有之一 “别芜身体可还好些?” 看到周沧晏,承孝帝的脾气收敛些,然后赐了座。 “多谢皇兄挂念,臣弟已大好。” 卢顺福奉了茶。 周沧晏喝了口茶,放下杯盏。 承孝帝看向周君临,没好气道:“你也起来吧!” 周君临缓缓起身。 “皇叔。” 他突然清冷出声:“关于宋大夫一事,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 周沧晏一手撑在脸侧,很不客气地打断他,“那我且问你,我夫人是否救了翎王妃一命?” 周君临皱下眉,点头:“是。” “翎王殿下途中遇袭,你底下奴才不问缘由便将罪责扣在我夫人头上,可有其事?” 周君临深呼吸,颔首:“确有。” “然后,这帮狗奴才便将我夫人赶走,幸好本王早前派去寻她的人找到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王说的这些可有冤枉你?” 周君临听罢心下冷笑。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擎王的人出现在离宗关,本就难以解释清楚,尤其是那本诗集尚且下落不明。 如此倒好,人家是去寻夫人的!更何况,其夫人医术了得,还救了他的王妃,被他奉为贵客,相当于是他堂堂翎王帮其佐证身份! 现下,宋大夫在他那受了天大的委屈,还一本奏章闹到了圣上面前,吸引了全部的视线!谁还会、谁还敢质疑其身份真实性? 周君临倏尔自失一笑,抬起清凛犀利的眸看向这位皇叔。 “皇叔说得没错。” 周沧晏声音骤冷:“甚好!”回过头便对承孝帝双手行揖礼,“请皇兄为臣弟做主!” 承孝帝看向他,他自称臣弟,那便是“家事”。 既是家事,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承孝帝的脸色也缓和几分。 “子尹,还不快给你皇叔赔个不是?” 周君临倒是坦然,侧过身就要朝周沧晏作揖赔罪。 周沧晏看着他,冷声道:“受委屈的是本王的夫人。” 周君临的动作一滞,慢慢放下双手,无波的眼神看向他,一笑:“说得极是。” 回过头便撩开衣摆朝承孝帝跪下:“父皇,以免世人误解皇叔弃糟糠于顾,儿臣想请道旨为宋大夫正其名。她既是皇叔的妻子,理应诏告天下。” 周沧晏扬眉,唇畔一边似笑非笑。 —— 宋连荷在吃糕点,房秀又端上一些,“这是御膳房刚做的,宋大夫快尝尝吧。” “谢谢房姑姑!” 宋连荷是真的很念着皇宫这一口。 上一次的簪花宴,她吃过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不愧是给贵人们吃的,这皇宫的糕点的确一绝! 对面,宋郗兰吃相优雅,浅尝半块梅子糕后又饮了半盏茶,便再也不动了。 再看宋连荷,当真一股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就连宋郗兰身后的空青都忍不住翻白眼,心里嘲笑得紧。 反观淳德,她却笑眯眯地看着宋连荷,小声对房秀说:“这丫头瞧着就讨喜。” 房秀也笑道:“有她在啊,娘娘都能跟着多吃半碗饭呢!” 宋郗兰就坐在皇后下首,自然听得清,不禁眉头一皱。 再去看宋连荷亦是不解和憎恶。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宋连荷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得到皇后娘娘另眼相待? “擎王殿下到,翎王殿下到!” 待通传后,周沧晏和周君临同时走进来。 宋郗兰眼眸一亮,立即看过去。 宋连荷咬了半块糕,也回过头看两人,见他们一块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同时,手中另外半块糕亦没有舍下。 两名男子一玄一白,一个明朗清隽,一个冷淡俊美,皆是大承人中龙凤。 只要想到这样优秀的两个男人,都为自己所倾倒,宋郗兰便抑不住的悸动雀跃。 可她却注意到,周沧晏走进后,视线居然第一时间落在宋连荷身上,并没有看向自己! 若说这儿是坤仪宫,他需要避嫌,她自是能够理解的。 可他第一眼为什么看的是宋连荷呢? 这令宋郗兰十分不畅! 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快,又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夫君…… 没想到,周君临竟也在看着宋连荷! 宋郗兰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宋连荷行过礼后就坐了下去,同时将半块糕也塞进嘴里。 她在仔细琢磨,若是能学会这一身做糕点的本事,就在行医馆的旁边再开家糕点铺,交给双叶来打理,生意应该不错! 这赚钱的点子就是令人心情愉悦,以至于她笑着抬起头时,恰好看到大家都看向她。 “呃……”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完蛋了,她刚才有错过什么吗? 周沧晏朝她这儿瞥了一眼就知道她走神了,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见你喜欢宫里的糕点,问你要不要带回去些……” “要!” 他话没说完,宋连荷便忙不迭地应:“娘娘这里的糕点,是连荷吃过的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第336章 好好待你的妻 淳德手指她,对房秀笑道:“听听,她是懂怎么讨本宫欢心的。” 房秀也笑:“那是宋大夫得了娘娘的眼缘。” 周沧晏敛了敛眼眸,好似若有所思,慢慢朝宋郗兰那边看一眼,又缓缓收回。 周君临则要更清冷些, 在他身边的宋郗兰咬了咬唇,她努力在维持王妃的风度,却是如坐针毡。 她怎么会听不出淳德是故意借宋连荷来冷落和警告自己? 再去看向淳德,她心底已生出些怨恨。 用不了多久,谁坐这个位子还说不定呢! 想到这个,她便心下冷笑。 “圣上有旨!” 卢顺福手持圣旨来到坤仪宫。 宋连荷跟着下跪听旨,心中暗暗感慨,这一次初来皇宫可是真够忙的了! 待会可得抽出些时间去园子里转转,再找房姑姑借几把趁手的工具,能多挖点就多挖点,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皇宫了呢? “……兹以覃恩,着有司吉日,姻昏敦睦。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宋连荷倏尔抬起头,这圣旨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擎王殿下,恭喜啊!”卢顺福亲自将圣旨递到他手中,说着吉祥话。 房秀道:“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淳德也是一脸欣慰浅笑:“总算是了了本宫一桩心事,日后下去见到朝颜,本宫也总算能说一句‘无愧’了。” “娘娘,这大喜的日子您莫要说那些。” “呵呵,对对对,本宫是太高兴了,我们别芜啊,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也有人知冷知热地疼着了~” 说着说着,淳德的眼圈便红了。 房秀回过头见宋连荷还在跪着呢,掩面一笑:“这姑娘莫不是开心过了头?” 她过去将人扶起来,“还不快谢恩?” 宋连荷还有点懵,不明白这剧情怎么进展得这么快! 这一次重新穿回来,作者大有将剧情导入正轨的意思,那将她赐婚给周沧晏,又是何用意? “这不可能!” 听到这话,宋连荷也颇为认同地点头。 的确,不太可能。 “王妃。” 周君临适时出声。 宋郗兰倏尔回神,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去看淳德,她正皱眉盯着自己,脸上已见不悦。宋郗兰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臣妾只是……宋大夫她……她和擎王殿下……着实是令臣妾意外。” 说完,又去看周沧晏,眼中是掩不住的难过失落。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又娶了宋连荷? 明明,他喜欢的是自己才对! 再娶他人,那便是背叛! 她记得话本里的他,是一生未娶…… “王妃这是在说笑了呢,这有何意外的?”说话的是房秀,她在淳德身侧,不卑不亢道:“圣上的旨意,难道还需要向王妃解释不成?” “姑姑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 淳德明显不想搭理她,扭过头就去看宋连荷,笑眯眯道:“吓到你了吧?” “呃……倒也没有,不过……确实挺意外的。” 与先前对宋郗兰的态度不同,淳德笑着牵过她的手,“本宫啊,可是盼这一天好久了~” 说着,她便牵着她的手来到周沧晏跟前,将她交给他,“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你的妻。” 宋连荷一滞。 心跳咚咚咚的,脸也腾地红了。 竟不敢去看他了。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7章 她可是你的王妃 低头看着皇后娘娘送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玉石雕刻一般,白皙细腻,好像一株羞怯的山谷百合。 周沧晏犹豫下,慢慢伸出手…… “啊!王妃你怎么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周沧晏果断放下手,立即转身去查看。 宋连荷愣了。 她怔怔地看他,那一瞬好似并不认识了他一般。 淳德亦是皱起了眉。 宋郗兰晕倒了,还好有空青将她扶住,周君临也紧张地过去查看:“兰儿?” 周沧晏只是转过身看过去,虽然没有上前,可眼神掩不住的关切。 “宋大夫!你快过来看看王妃啊!” 空青朝宋连荷这边大吼。 淳德当即不悦地板起脸来。 而听到这一声,周沧晏才想到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位大夫,于是还未等淳德出声呵斥,便立即道:“你去看看她如何了。” 淳德纵使有心教训那个奴婢,可擎王也发话了,便也只能作罢。 而她倒也想看看宋连荷会作何反应。 “宋大夫!”周君临的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焦急:“请你过来看看兰儿!” 宋连荷抿紧唇,心下自嘲地笑。 瞧瞧,这就是女主的待遇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路过周沧晏时,故意很用力地踩了他的脚。 周沧晏的眉头微不可见地颦一下。 她只当不知道,径直走过去。 纵然心有千般不甘,可她不会忘记,她是大夫。 从她暗暗决定重新接过爷爷的衣钵时,她就告诉自己,不会愧对“医者”二字。 “让开。” 她走过去,看都没看周君临一眼,直接让空青退到一旁。 淳德盯着她一举一动,低声道:“是个沉得住气的。” 房秀亦轻笑,上前小声道:“现下娘娘可以放心了吧。” 淳德朝宋郗兰瞥了眼,又手抚眉心,神情烦躁,“只怕有的人还是不能安分守己。” 宋连荷正在凝神诊脉。 本以为女主又是戏精附体,不承想,她竟是真的气郁眩晕。她本就气血亏虚,受了刺激,情绪大起大落,这才会晕倒。 想来是受不了周沧晏再次娶妻吧。 嘁,她倒是想得好,这边霸占着男主,那边又想让反派死心塌地! 空青见她一直没说话,急道:“王妃怎么样?你还在磨蹭什么呀?你倒是快点救王妃啊!” 淳德面上再露不悦,果然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当即就要斥责,结果有人已先她不满出声。 “大胆奴才!连本王的王妃都敢斥责?谁给了你狗胆?” 空青一惊,也道自己是僭越了,更加忘了宋连荷是刚刚被赐婚的擎王妃! 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擎王殿下恕罪,奴婢忧心王妃,这才口无遮拦冲撞了擎、擎王妃……” “她是我翎王府的下人,自有本王管教。” 宋连荷一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不知何时周沧晏已来到她身后,她昂起头,他也看向她。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他微微愣下,可很快又移开目光。 宋连荷则抿抿唇,敛住唇角上扬的弯弧。 好像他这一个小小的维护举动,就能将他先前惹的不快吹得烟消云散。 唉,宋连荷啊宋连荷,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也太好哄了吧! 淳德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与房秀对视一眼,掩面一笑。 “回到王府自去领罚。” 周君临突然出声。 “是。” 空青磕头应下。 周君临扭头就对宋连荷道:“还望宋大夫莫要与下人一般计较。” “好说。”宋连荷从随身挎包里取出她的针灸包,打开来取出一根银针。 待银针落下少顷,宋郗兰便幽幽醒来。 “兰儿!” 周君临将她扶起。 “她没事了。” 宋连荷起身,又朝周沧晏看过去,后者明显也是神情放松下。 宋连荷皱起眉,突然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再多扎宋郗兰几针才对! 宋郗兰由着周君临搀扶着来到淳德面前:“臣妾在娘娘面前失仪,还望娘娘恕罪。” 淳德一挥袖:“罢了,翎王妃身体欠佳,那便回去歇着好了,本宫这里不用你陪了。” “是……臣妾告退。” 宋郗兰知道,自己这是惹了皇后嫌恶。 可当着翎王和擎王的面,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可心里对淳德也多了几分怨气。 话本里对这位皇后没有多过阐述,只是说周君临在得到帝位后,尊她为太后,依旧在这皇宫里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 经此一遭,宋郗兰可未必会答应了! “翎王,你也回吧。” 周君临应下,和宋郗兰携手离开时,朝宋连荷这边淡淡扫过一眼。 瞥见她眸中一抹欢愉后,忍不住冷哼一声。 心下顿时不痛快。 她这算是得偿夙愿了吧! 那可得好好感谢他才对! 待这二人离开后,淳德才松了口气。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宋连荷借口要去参观花园,房秀便带她出去转转了。 淳德跟着出来,站在台阶上。 “都不知道你们男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平时个个都能指点江山,聪慧得不得了!可看女人却像脑子里涂了浆糊。不过好在,你这回啊,算是清醒些了。” 她说着就笑眯眯地去看宋连荷,“这孩子不错,本宫瞧着喜欢。” 周沧晏站在她身后,也看一眼园子里正在东闻西闻,对这些花草已然跃跃欲试的女子,缓缓道:“她……好似并不该出现。” “呵呵……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呢?” 淳德笑着看他,又忍不住数落道:“你啊,看似冷清寡淡的一个人,其实本宫知道,你若动了情,那便是天雷地火,送出的一颗心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回的,直到将自己燃为灰烬!” 说着她又叹声道:“若是遇到懂你的人,倒还好。若是对你心思不纯的……” 周沧晏敛下眸光,自是知道皇后的意思。 “啊!宋大夫!那草不能挖呀~” “啊,不能挖啊!那我就看看……看看……” 秀房在园子里急得直跺脚。 他抬眸看过去,园子里的人哪里是在赏花,分明是来挖宝的。 “哎呀,宋大夫!那是娘娘最喜欢的花!” 看到花园里快要被宋连荷逼得跳脚的房秀,淳德失笑,随即朗声道:“无妨!她若喜欢,便让她都摘了去便是。” 花园中原本都看不见身影的人,突然从某处钻出来,高举手臂,手中还掐了朵花。 “多谢皇后娘娘!” 淳德笑得开怀,回眸故意对身边的男子道:“本宫的损失可是要擎王殿下来承担。毕竟,她是你的王妃。” 周沧晏勾起唇角,姿态随意洒脱:“自然。”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8章 周沧晏,你怕我死 马车里,宋连荷看着面前那一筐药材,当真是爱不释手。 皇宫果然汇集天下至宝!这些稀罕的药材,有很多只是出现在书本上的! 周沧晏坐在对面,朝她瞥一眼:“听说要进宫时那么积极,就为这?” 宋连荷一副“你懂个球”的表情看他,不紧不慢道:“或许在你眼里,这些不过就是养在花园里的花草,供贵人们偶尔赏玩。但在我眼里,它们是能救人性命解除病痛的良药!” “所以,你拒了娘娘的赏赐,而要这么一筐东西?” “这些可是无价之宝,抵过千金!”她献宝似的指着筐里的东西说:“看到没,我可是连根刨的!回去后重新栽植培育,就会让它们在我的草药园子里生根!” 周沧晏挑眉:“草药园子?” “哦,就你家后花园,我给征用了。” 周沧晏倏尔轻笑,“这件事为何没人告知本王?” “你那么忙!至于会为府中这点小事分神?再者,我现在不是擎王妃了吗?这点小事我还不能决定了?” 周沧晏深深看过她,又收回目光,手指转动着食指上的骨戒。 看他那不情愿的模样,宋连荷原本雀跃的心情顷刻间跌入谷底。 她并没有多怨面前的人,只是很后悔,为什么要在他甘愿为她赴死时,才发觉自己对他的心意呢?若能早一点的话,她便可以大声告诉他她喜欢他! “对不起……”她倏尔垂眸,声音压低,情绪变得低落。 周沧晏回眸,“为什么道歉?” 她抬起头看向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总之,她就是不想自己再留下任何遗憾,所以她突然捧住他脸,径直吻上他的唇—— 周沧晏的浅眸有一瞬怔忪,随即瞳孔骤然紧缩,感觉下一秒火山就要爆发了! 就在他的手快要探向她时,宋连荷又发狠似的咬住他的唇—— 周沧晏身子一僵。 她狠狠咬一口便推开他,随即将自己缩到角落里。 唇上的刺痛清晰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何事。 周沧晏抬起手,慢慢蹭下唇角,看到手背上的血,他笑了。 “宋连荷,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已经第二次了。 宋连荷求生欲很强,立即道:“我现在是你的王妃,我、你亲你一下怎么了?” 马车外,影卫瞪圆双眼,抬手捂住嘴巴。 他听到了什么!! 就连玄魅都不禁朝马车看一眼。 马车内,气氛剑拔弩张。 周沧晏的剑抵在宋连荷颈间,唇上带血,再配他这一张风华无双的脸,别有一番扣人心弦的蛊惑意味。 宋连荷被抵在角落不敢动,剑身上冰冷的触感那样真实,锋利的剑刃随时都有可能割破她的喉咙! 周沧晏唇边是嘲讽地笑,笑她的无知,笑她的愚昧,笑她的自不量力…… 是啊,跟现在的女主角比起来,她就是个绊脚石女配。 用完就会被一脚踢开的那种。 这把抵在她颈间的剑,让她变得像个笑话。 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她再死一次,会不会穿回去? 就算不能穿回去,那也能让他念着自己一辈子! 所有一切,存在即合理,若这是作者安排的,剑既在,那便一定有其用意! “本王这把剑只要……” 他话没说完,宋连荷突然闭紧双眼往前凑上来! 周沧晏目光一紧,猛地收回剑! 也幸亏他收得快,宋连荷颈间只被割破一层皮,渗出些血丝。 他若慢上半分,她必会命丧当场! “你……” 周沧晏难以置信地看她,她是疯了吗? 心跳在此时加速,更像后怕。 他此生从未畏惧过什么,更别说怕了,便是冲锋陷阵遍体鳞伤,他的心就似被早已冰封住,不知惧为何物! 可就在刚才,心底蔓延的惊恐,像一根根藤蔓,顷刻间便罗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整个人缠缚,直至窒息。 这样的恐惧他从未经历过,回过神后,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宋连荷却仅仅只是下意识抬起手摸下脖子,不过擦破点皮。 当啷—— 剑扔在地上。 下一瞬,她的肩膀被人紧紧攥住,迎面则是周沧晏阴森恐怖的神情,“你下次若再敢有这样危险的举动!本王就……” 就如何? 她连死都不怕。 周沧晏一怔,通体都是无力和恐惧。 他就这么目光复杂地看她,一时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停车!” 马车停了。 周沧晏怒气冲冲地下了车。 影卫和玄魅对视一眼,这是又吵起来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而且,那位宋大夫到底做了什么啊,能把主公气成这样? 周沧晏双手掐着腰站在马车外,想到了什么,又转身上去,从里面拿出佩剑。 那女人连死都不怕,留着这东西在马车上,谁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就这么想着,周沧晏的眉头又拧紧。 抬手就将剑丢给影卫,他则转身又上了马车,“走。” 吩咐一声后,马车继续前行。 影卫沉默片刻才朝玄魅探过身子,下半身保持端正骑在马上,“你刚才……看到主公的嘴了吗?像不像……呃……” 玄魅:“……像。” 影卫憋着笑,将身体摆正。 想不到啊,有生之年!! 宋连荷坐在车里,错愕地看着他一会跳下车,一会又把剑取走,再过一会干脆又坐了进来,环起手臂坐在她对面,浅棕的眸不时喷出火来。 宋连荷抿了抿唇,试探性小声问:“你……你是在气我刚才……” 他突然问:“为什么想死?” “我没有想死!我、我……” 这事还真是说不清! 她说她不想死,可把脖子往剑上凑这种行为,着实是说服力不够啊! 周沧晏猛地伸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本王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即便是威胁,也仅此一次!” 宋连荷吃惊地看他,尽管他掐住自己,可他并没有用力,而他的话更不像是一种威胁,更像是……商量?妥协? 所以…… 她竟笑了。 “……周沧晏,你怕我死。”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9章 用自己性命开的玩笑? 看到他有过一瞬微怔,宋连荷却笑了,“知道了。” 周沧晏又狐疑看她,她知道什么? 宋连荷心情倏尔放松下来,抬手抹了抹颈间的伤,“倒是伤得值啊!”说罢竟笑出了声。 周沧晏眯着眸,静静看她。 虽说他的确有些看不懂她了,不过,他倒是看出一点:她没有寻死。 与其说是寻死,不如说是在试探…… 这个发现令他顿时沉了脸,呵呵,当他周沧晏是何人了? 这时马车停了。 周沧晏二话不说便下了马车,宋连荷这边刚说想请他搭把手,就看到他甩袖出去了。 啧,咋还生气了呢! 她乐呵呵地拖着东西下了车,影卫见状立即上前,“宋大夫,我来吧!” “谢谢啊……” “你是没事可做了吗?” 前面骤然传来的冷声,吓得影卫一缩手,乖乖跟上来。 宋连荷怔愣片刻,要被气笑了。 “不是你们当王爷的都这么小气吗?就不允许开个小玩笑之类调剂下气氛吗?你不知道在像马车这样封闭的环境里,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那是非常尴尬的……” 周沧晏侧过身,冷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玩笑?用自己性命开的玩笑?” “呃……” 宋连荷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个没得辩,的确是年少轻狂了。 见她无话可说,他转身便走。 宋连荷瘪瘪嘴,就要弯腰去抬筐,突然被人接了去。 她抬眸,无比感动地看向对方:“魅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玄魅的动作滞一下,看着她,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圣上赐婚,兹事体大。 周沧晏端坐在厅中,管家庞叔站在旁边,双手敛在身前,一脸严肃。 “翎王请旨,圣上下旨,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园内不时传来笑声,“锦堂好大侄!你可真是帮了大忙呢!” 庞叔朝外瞥一眼,又看看案上的圣旨,重重“唉”一声。 看来,后花园是保不住了啊! 庞叔看一眼座上之人,又道:“这一位,来历不明,只说是老太爷为您挑的媳妇儿,圣上一句成人之美,便将擎王妃之位许给了她!依老奴看,圣上巴不得您跟权贵之家割席,才给您挑了这么一位!” 影卫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咱们回城至今,承孝帝一直都防着咱们,就是怕主公在这陵安站稳脚跟!别说娶个来历不明的王妃了,就算哪日寻个由头收了咱们这座王府,让咱们露宿街头,那也不是没可能。” 庞叔气得斥一声:“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影卫笑,抬手拍自己的嘴巴:“我就这么一说,您老别当真!咱们怎么可能露宿街头呢……” “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 庞叔瞪他一眼,随即又道:“王爷,既是圣上赐婚,王爷还需择良辰吉日迎王妃进门,也算是给圣上一个交代。” 周沧晏一手撑着手,另一手漫不经心抚过唇上的伤口。 有点疼,疼得令人心烦。 由于上一次穿书,宋连荷已被赐过婚,流程都走了个彻底,这一次坦然得很,并未因此影响自己的计划。 待将松土的事交给了鄂锦堂和银环后,她便要去街上看铺子了。 这边有人禀给周沧晏后,他抬眸看一眼玄魅,随意抬起手指朝门口方向指了指,玄魅颔首,转身便出府跟上去了。 宋连荷重回陵安城,还是会惊叹于都城的繁华。 就在这时,路边一道高唱:“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她一怔,侧过头便看到坐在路边的一位老者,一身藏蓝粗布旧短褂,他笑眯眯地看向宋连荷,“小友,可要算卜上一卦?” 宋连荷看到他这身道服便觉亲切,想她三叔公就拜在灵溪尊者座下在道元观清修,她自是认得这身衣服。 观这位道长,朱颜鹤发,目光矍铄,一派闲散自得。 宋连荷只道他是散修化斋,她走过去,坐在小竹椅上,“那就劳烦道长卜上一卦吧。” 老道长望着她一笑:“小友不是这里的人吧?” 宋连荷爽快道:“我的确不是陵安人。” 道长摇头,轻笑:“非陵安。” 宋连荷仔细想了想,她看起来的确不太像本地人那样精致好打扮。看出来也不难。 他话锋一转:“小友现下可是遇到困境了?” 宋连荷经过穿书一事,再匪夷所思的事也能接受了,卜卦灵验的比比皆是,随即便问:“若是困境,可有解?” 老道长一笑,探手入怀,在里面摸索半天,然后眼前一亮:“找到了!” 他将一颗黑色药丸递给她。 看着道长那长长的指甲上插着一颗黑色药丸,宋连荷嘶的一声:“道长~这不会是……您搓的泥吧?” 道长这般仙风道骨,仪态不拘,恣意潇洒,很难不去联想到“疯癫”济公李修缘,这灵丹妙药的出处,也大抵相同吧! 老道长呵呵一笑:“此丹可是世间难寻,你与贫道有缘,贫道便赠你了!” 宋连荷一听,当即乖乖伸出双手接下:“多谢道长。”又马上问道:“此药是……”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自是在你需要用到时方可用。” “……” 宋连荷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收下了。她是断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所以收下后便取出荷包,将里面的银两全部都给了对方。 “既是有缘人,那我也赠道长点东西。”宋连荷又将自己制的药丸也都给了他,还讲解了用法和用量,“这些给您带回观里,以备不时之需。” 老道长也不客气,将自己的八卦包撑开,“往这儿装,对……都装里面。” 宋连荷拍拍清空的挎包,老道长抬眼看她,笑眯眯道:“小友吉人自有天佑。” 以为道长说的是客套话,宋连荷便道:“我三叔公在道元观修行,想来也的确是与道长有缘。” 身后之人应一声:“哦,无为啊,他道心正,品行端,就是悟性差了那么一点。” “三叔公都一把年纪了当然……” 宋连荷身子瞬间僵住。 她只提三叔公,没说三叔公就是无为散人! 即便是她提到了,这一世穿书,恐怕连三叔公本人站她面前,都要问她一句来者何人? 她猛然回头:“道长……” 身后空无一人。 此时,一个小道士亦是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抓到前面一位老道,“师尊!师尊您怎么又跑了?不是说想吃龙须酥嘛?好不容易买到了,您又不见了!您怎能诓骗徒孙?” 老道长在前面健步如飞,朗声笑道:“不跑了,这回不跑了!” “当真?” 小道士不信,瘪嘴道:“师尊每次下山都说要找有缘人,找不到就不回,那您这回是找到了?” “此乃天机!” 小道士撇嘴:“师尊每回都说是天机……依我看,就是偷溜下山的借口……啊!师尊您等等我啊!” 第340章 不信毒不死你们! 原本还好端端的天色,随着几声闷雷作响,黑压压的云层漫天袭来。 宋连荷急忙寻了个避雨的地方。 身上的银两都赠了那位道长,她也没法雇马车,只好先等雨停了再说。 昂头望着天上淅沥沥的雨水,她慢慢伸出手,接着冰冷的雨滴。 触感那样真实,就像这个世界。 她都快要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妄。 到底现实世界是她的梦一切,还是书中这个世界? 水顺着屋脊滴落下来,落在她纤白的掌心,她的半边身子都要被雨水浸湿,可她丝毫不觉。 不远处,通体漆黑的马车在雨雾中驶来,车厢悬挂的白玉銮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听到这熟悉的车铃声,宋连荷转过头去看。 突然,一个乞丐冲上前,狠狠撞向马匹再被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啊!马车撞到人了!” 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被车夫勒紧缰绳,停下马车。 模糊间,宋莲荷只看到躺在地上的乞丐,她立即提起裙摆冲进雨中,跑到乞丐身边,她马上开始检查。 当她看到小乞丐的脸时一下子愣住了,是阿俊! 宋连荷当真是又惊又喜! 她其实并不确定,阿俊是不是也走了原剧的故事线,早就跟在了宋郗兰身边。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他! 果然,若真有缘,老天总是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让其相遇! 雨水淋湿了她全身,她抬手抹抹脸上的水,完全不在意自己穿着湿衣,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是否会有不妥。 她当即就要解开阿誉的衣服检查伤口,手才刚触上,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握住。 她一怔,倏尔抬起头。 一把油纸伞遮在她头上,接着,一袭男子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便被人强势拉起。 “让开。” 宋连荷怔怔地看向身前男子,“可是……” 周沧晏不由她争辩,将她拽到身后,那一边影卫已上前去抬人了。 宋连荷立即出声提醒:“小心他可能会有骨折!” 周沧晏冷声道:“他们在战场上抬过的人,比你这一辈子救治的都要多。” 果然,影卫处理起这种事来很有经验,三两下就摸出了个大概,“左手折了!” 接着就简单固定下,很快就把人抱了起来。 周沧晏刚要开口说送医馆,宋连荷却很紧张地跟上去,“回府!” 影卫愣一下,立即看向主公,见周沧晏点下头后,这才立即将人抬上了马车。 瞥见宋连荷那么紧张那个乞丐,周沧晏微微皱眉,面色沉着,眼神越发冷了。 他侧过头,朝对面一伙操着棍棒的家丁看过去。 那群人正气势汹汹地追过来,“那个臭小子在那!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玄魅上前:“主公先走,这里交给我。” 周沧晏瞥一眼还在马车时全神贯注照顾那个少年的女人,他就没来由的一股戾气,亟需找些发泄途径。 “你们先走。” 他一手撑着油纸伞慢慢走过去。 “是。” 玄魅从不质疑主公的命令,转身跳上马车,“驾!” 眼见马车要走,那群家丁扑过来就要拦,影卫刚要上前,腰间的剑已被人抽走。 周沧晏一手提剑,就这么懒洋洋地走过去。 大雨滂沱,一身漆黑的男子就这样一手提着把剑,一手握着剑,眼神冰冷,跟索命厉鬼似的挡在前面,哪个不怕? 更何况,这些只是家丁,又不是护院,见到这种人哪有不怕的! 于是就都吓得直朝后躲,最后全都一溜烟跑了。 周沧晏嗤笑一声,随手将剑一丢,影卫立即接过来插入剑鞘。 “这些都是庄府的人。” “工部尚书庄明方?” “是。” 周沧晏朝冷笑了声,转身便走。 —— 阿俊的伤不算重,左手用夹板固定便好。 可他身上的旧伤却是惨不忍睹,身上各种鞭伤刀伤,新伤盖旧伤,连庞叔瞧了都直皱眉。 宋连荷咬紧牙,强压下心中怒气,替他医治。 有些伤口都溃烂了,需要将腐肉割去,再进行缝合。 宋连荷临时用了简单的麻醉,但他身上伤口多,处理时间又长,麻醉药效应该早就过了,可少年还是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哼。 宋连荷也是心疼她,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心下早就把伤他的人骂了千遍! 她的阿俊早已被她养成了白白净净的俊俏小公子,记得双叶曾说过,他在王府里出入时,那些小丫鬟们瞧见都会脸红。 不承想,她的阿俊竟比初见她时还要糟糕!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千万别让她找到! 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将细针穿行在皮肉间,玄魅不禁看向她,许久才移开视线。 直到所有的伤处理好,宋连荷也已是满头大汗。 “好了。” 庞叔又差人送来热水给阿俊擦洗。 “我来吧!” 宋连荷就要撸起袖子,庞叔连忙拦住:“您现在已是王妃,万万不可。” 达溪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宋连荷也是累了,便让给达溪。 待达溪给阿俊重新换过衣裳后,少年挣扎着从榻上下来,朝着宋连荷扑通就跪了下去,就要给她磕头。 宋连荷忙示意庞叔和达溪赶紧把人扶起来。 不待少年开口,她便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阿俊惊喜地看她,不住点头,又掩饰性地抬起手抹眼泪。 宋连荷深呼吸,一字一句道:“那现在,能说说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吗?” 阿俊这才说出他受伤原因。 原来,剧情已出现改变,半年前的那日,庄巧月诬陷阿俊偷了她的首饰,阿俊抵死不承认,便被她带回府关在地牢里,结果一关就是数月! 今日也是守卫忘记锁牢门,阿俊才跌跌撞撞逃了出来,就这么撞上了周沧晏的马车。 啪—— 宋连荷猛拍桌子,柔嫩的脸颊已是一片寒霜。 庄巧月! 她必要为阿俊讨回这笔债! 宋连荷自是不会连累到擎王府,阿俊是她的人,要报仇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奶奶的,不信毒不死你们! 她吩咐达溪照顾好人,转身就走。 才一抬脚就看到站在门外的人。 周沧晏换过干净衣衫,长发散发,敛着双手站在门外,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淡漠。 “去哪?” 她捏紧手中的东西,别开脸不说话。 周沧晏挑下眉梢,缓缓走上前,“拿来。” 她将手背过身后,手攥得更紧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上前一步,直接拉过她的手。 直到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眸光微颤,隐约掀起一丝涟漪。 是柳叶镖。 他的柳叶镖。 第341章 怎能让他们折辱你 他伸手要将他的飞镖取走。 谁知宋连荷一把攥住,“是我的!” “你确定?” “确定!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她二话不说便将那只飞镖收进挎包里。 见她那么宝贝,周沧晏多少有被取悦到,先前压抑的心情总算顺畅些。撇开眉眼处的阴鸷戾息,着实是个俊逸出尘的美男子。 他睨了她一眼:“去哪?” 知道瞒不过他,宋连荷昂起头道:“找庄巧月算账。” “为谁?” “阿俊!”她忙又解释道:“就是被我救回来的小乞丐,现下他已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了。如今他受了欺负,我自是要替他讨回来!” 男子眼眸垂下,眸底一抹细碎的光,状似无意呢喃一声:“啊,你的人啊” “是啊!” 宋连荷此时仍处于盛怒之中,可对于第一次相见的人,她的反应显得过于激烈。 再为人方正,也犯不着就为了替人出头,便要亲自杀去朝中二品大员的府邸! 除非…… 她瞧上了这名少年。 还喜欢得紧。 嗯,如此,方能说得通。 “呵呵……” 周沧晏低不可闻地笑了声,抬起浅眸轻蔑瞟了她一眼,“仅凭一面之词,你就要替他去庄府讨伐?难道本王的王妃,是那九天娘娘下凡?专为世间鸣不平?当真是勇气可嘉啊!” “……” 宋连荷听出来了,他骂她是莽夫。 啧,还真是小看了她。 “我怎么可能那么蠢?我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 他倏尔冷声打断她:“这里是陵安城,处处都是天家的眼睛,又有何事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宋连荷一滞,眉头微颦,随即也表示认同地点头:“能想到建立一个庞大的地下暗网的人,自会把家门口严防死守!” “可是……”她抬起头看他,气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早前就和庄巧月不对付,只是后来突然离开陵安,被眼前这个男人“掳”去了遂寕城。如今加上阿俊这一茬,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半年啊!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足足半年!每天都要遭受各种酷刑,没死那都是这孩子命大! 而造成这一切结果的,仅仅只是因为阿俊当街冲撞了她? 兴许,庄巧月早已忘记了地牢里还关着这么一个人! 若不是阿俊自己逃出来,他恐难再见天日! 周沧晏敛手而立,静静看她半晌,突然道:“那便去吧。” 言罢转身便走。 “呃?” 宋连荷一愣,“可你刚才不是说……” 周沧晏挺拔俊秀的身姿在前,懒洋洋道:“你既是本王的王妃,也没有被人欺辱的道理。” “你……” 她怔在原地,望着他,恍若隔世。 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惜她宠她的男子。 他回眸,挑眉:“还不走?” 宋连荷回过神,立即跟上,“呃,其实倒也没有欺辱这么严重……” 他侧眸瞥瞥她:“怕了?” 怕? 不存在! 宋连荷登时抬高下巴,气势万千:“还劳烦王爷前方带路!” —— 工部尚书府。 庄明方一家还在用膳,下人便匆匆进来通传:“老爷,擎王殿下来了!” “擎王?他来做什么?” 庄明方也是吃一惊,他与擎王并无交集,他怎地会突然到了尚书府? 这若是让翎王殿下知道,他可说不清啊! 虽感到意外,他还是连忙摞下碗筷,亲自去迎周沧晏。 庄夫人和庄巧月也跟在后头,母女俩亦是心中忐忑。 庄明方是翎王一派,庄夫人与将军府柳氏交好,庄巧月更是自称宋郗兰的手帕交,一家人都与翎王关系紧密。 而周沧晏在陵安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来自戍边,与各派都没有交集,又被圣上收回了兵权,如今就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是朝中各方既无意结交,可又不得不防的那么一个存在。 庄明方携夫人和女儿来到大门迎接。 周沧晏这时已站在门口,身边是一杀气腾腾的娇美女子。 周沧晏侧过头看看她,微微勾起一侧唇角。 “下官参见擎王殿下!” 三人施礼,周沧晏走上前,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本王冒然前来拜访,还望庄尚书见谅。” 宋连荷跟在他身侧,路过庄巧月,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凿出两个窟窿! 庄巧月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意,悄然抬眸,便和宋连荷的视线撞了上! 她吓一跳,立即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 也不知道擎王带来的这名女子是何身份,居然敢在庄府放肆! “擎王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您能来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行了,这一套就免了吧。”周沧晏转过身,面朝他不紧不慢道:“本来此行前来,是为了本王的王妃。” 第342章 有委屈说便是,哭什么? 庄巧月站直了身子,口吻不善道:“擎王殿下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既未过礼部,又未有诰敕文书,以为随便允诺便是擎王妃了?真是好笑,这样的王妃,我们可没听说过!” 庄方明一听,倒也是这么一回事。 就跟那些纨绔子弟似的,哄女人开心时,哪个不是嘴上应承着会娶回去为妻为妾?周沧晏这样一个闲散王爷,想来也不过如此。 庄方明也稍稍直起脊背,对待宋连荷的态度也多了几分敷衍之意,连“王妃”也不叫了,径直道:“若有事,就请直言。” 宋连荷看到他变脸如此之快,当即给他鼓掌:“真不愧是大承第一草啊!” 不过她转念又一起,既是恶毒女配,那便不能让人失望了! 她故意骄横道:“王爷可是允过我,要不了多久,就会送我一场盛大的婚礼!宴请全城!” 庄巧月看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笑道:“就凭你?你莫不是不知道,擎王殿下心里早就有了人吧!” 这件事宋郗兰虽没有言明,她也只是窥得一二。 原本她也是不敢乱说的,毕竟那一位可是翎王妃! 但是看到宋连荷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便想要出声教训她,“就算你给擎王殿下的心上人为奴为婢都不配!” “你敢造谣擎王?好啊!看我不教训你——” 她要上前,庄巧月也不客气,手掐腰道:“我爹乃是当朝二品,我们尚书府可不是蝇营狗苟都能进的!敢来我府上闹事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宋连荷扬手就是一耳光! 她存了替阿俊出气的心思,这一巴掌也是十成十的力气! 所有人都愣了,庄巧月捂着脸愣在原地,“你、你敢打我?!” 庄夫人这下也急了,“你个贱人敢打我女儿?来人——” 庄方明铁青着脸,立即拦住夫人。 “夫人且慢!” 庄方明脸色阴沉地来到宋连荷面前,朗声道:“按我大承律法,对朝廷官员不敬者,轻则杖三十,重则拘役、流放!” 庄巧月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吼道:“爹,您还跟她废什么话呢?快把她抓起来啊!敢打我?我要划花她的脸!!” 宋连荷甩了甩手,唇角微微上扬,昂起头好不得意:“我打的就是你!” 庄巧月气极:“我今日定要你的命!” 她上前要去打宋连荷,谁知被宋连荷一把揪住衣襟,这一次则是啪啪两耳光! “啊!巧月!” “简直是放肆!放肆!!” 庄方明和夫人见到女儿被打,哪里还管什么擎王殿下?两人护犊心切,招呼着护院小厮便冲上前去要拿下宋连荷。 宋连荷瞧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正在一点点放大,眼神都是跃跃欲试的,诡谲的神情,让人看了不禁后背发凉。 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全套毒药大保健已经备好! 可就在她要放大招时,身后一把短剑已经横在她身前。 “敢对擎王妃不敬,杀无赦。” 玄魅好似天将下凡,气质冷冽,单单站在她身前,便似座无法攀越的高山。 庄方明顿一下,他犹有一丝理智在,面前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尚且好说,但这侍卫一看便知是擎王殿下身边的,不好得罪。 可庄巧月哪顾及那么多,指着宋连荷大骂:“不知从哪来的腌臜下贱胚子!你敢打我,我看你就是找死!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宋连荷从玄魅身后探出头,笑嘻嘻地拱火,“呵,想抓我?我可是擎王殿下的人,你敢吗?” “有何不敢?!我父当朝工部尚书!就算你真的是擎王妃又怎样,当我庄巧月会怕你?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能奈我何?!” 庄方明脸色大变,低声斥道:“逆女!快住口!” 宋连荷还在挑衅,看到慢慢自檐廊走下来的人时,眸中的笑意逐渐加深。 “怎么这么热闹啊?” 周沧晏敛着手,慵懒走来。 看到他的那一瞬,庄方明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擎王殿下,小女口无遮拦,还望殿下恕罪啊!” 周沧晏冷笑一声:“我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何德何能怪罪庄尚书?” 庄方明更慌了,“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回过头就一把拉过女儿:“逆女!还不快跪下给殿下磕头认错!” 庄巧月在看到周沧晏时便吓得脸色煞白,脑子也总算清醒过来。 该死!被那个贱女人一激便什么都忘了!对方再不济那也是圣上的亲弟弟,更何况“天杀斩”恶名在外,惹到了他,说不定当真会一刀劈了自己! 她哆哆嗦嗦地跪下,“擎王殿下恕罪……臣女也是受了辱挨了打,才会一时悲愤口无遮拦,还望殿下恕罪……” 宋连荷才不会给她认真狡辩的机会,她当即从玄魅身后走过来,对着玄魅一个眼色,后者便瞬间意会,转身就走。 她来到周沧晏身侧,道:“好一个一时悲愤!庄巧月,你句句不离你父是当朝大员,深得圣恩,便连擎王殿下都不放眼里!呵呵,庄尚书真是好大的官威呢!” “殿下!殿下明鉴啊!下官冤枉啊!” 宋连荷继续说道:“如你所说,我家王爷有名无实,所以,连你一个区区官家千金都能妄议蔑视?到底是谁给了你的胆子?庄大人吗?” 周沧晏看向她,她则给了他一记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一切交给我! 周沧晏挑眉,唇抿着,唇角微扬。 庄方明跪在地上,吓得直抹汗,庄夫人见状当场就撒了泼:“这真是要冤枉死我家大人了!我家大人为官刚正清廉,断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这天下是圣上的,圣上亦是明君,定会为我做主!臣妇要去大理寺去击鸣冤鼓,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替我家大人、替小女讨一个公道!” 周沧晏居高临下,身如岩厓,拇指抚挲着食指上的骨戒,目光是幽冷的清肃之色,竟全然不在意。 突然,宋连荷竟扑通一声跪在周沧晏跟前,手一掐大腿,疼得她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她瘪着嘴巴,哭得期期艾艾,“也请王爷为我做主……” 周沧晏饶有兴致地看她,“哦”了一声,尾音懒洋洋地上扬,缓缓道:“有委屈说便是,哭什么?” 说着便将她扶了起来,丝毫不去看那边已经哭得快要昏厥的庄尚书一家。 第343章 他们骂我! “他们骂我!” 宋连荷跺脚撒娇,纤手直指齐齐跪在面前的一家三口。 “哦?” 周沧晏回眸,目光一点点变得阴沉,犀利如炬。 庄方明等人畏首瑟缩,这种事不比朝堂那些尔虞我诈,骂了便是骂了,实在没得辩! “他们是如何骂的?” 宋连荷就等这句呢,把庄巧月刚才骂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 最后才象征怔地抽噎几下,“他们说你心里有别人!!” 周沧晏一怔,一点点转过头盯着她。 宋连荷才不管呢! 她就是公报私仇怎么着吧? 谁让你鱼目混珠,放着她这么个美少女无动于衷,要去喜欢人家有夫之妇的? 周沧晏收回视线,宋连荷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凑近些盯着他看:“所以,你不说话,是确有此事?你心里有别人,你在欺骗我的感情?!”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她能听到他在磨牙。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字:“没有。” 她凑得更近了,踮起脚尖,故意把耳朵凑过去:“什么没有?” 周沧晏抿抿唇,深呼吸,一字一句:“本王心里,没有别人。” 宋连荷笑了,就像一朵突然绽放的牡丹花,艳而不可方物。 “是啊,都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污言秽语,说什么我家王爷心里有别人,还是个不可言说之人!要我说,造谣的人其心可诛!我家王爷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他啊,现在心里只有我!” 周沧晏定定地看她,她说得很大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在替他澄清。 周沧晏敛下眸光,“影子。” “在。” “这几个人造谣污蔑折辱本王的王妃,扭送大理寺。” “是。” 庄方明震惊不已:“擎王殿下!下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 突然,一把剑已抵至他颈间。 “啊!老爷!” “爹!” 庄方明盯着这把剑,脸色惨白,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周沧晏微笑着靠近,“本王能。” 三人被拖出府里,庄巧月吓得抱紧母亲,“娘~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大理寺……” 这时,玄魅从里面出来,一手提着一个家丁。 “想跑,被我逮住了。” 宋连荷开心地挥着拳头:“我魅姐威武!”又道:“劳烦魅姐一道送去大理寺吧。” 玄魅点点头,拎着人就走了。 周沧晏哼笑声:“你支使本王的人,挺得心应手嘛。” 宋连荷摇头,且摇得自信。 “这是互帮互助,怎么能是支使呢?” 说完又眯起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地问:“那就再来说说擎王殿下您吧,您此行所为之事,可有结果?” 周沧晏环起手臂,走到她面前,她慢慢昂起头看他。 啧啧,这身高多少有点影响气势。 “知道得不少啊。” “打小就聪明呗。” “那本王倒想听听,你以为,本王此行,所为何事?” “自然不是为了帮我出气。” 宋连荷口吻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本来阿俊的事她也没指望别人帮忙,自己的人当然得自己护。 他挑眉,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圣上刚刚下旨赐婚,自是没来得及下诏令,庄尚书一家怎么可能会认得我?而这正是你要的效果!是以,你便带我公然上门,不就是想我闹得越大越好?我自然不能怫了你的好意,庄尚书是只老狐狸,可庄巧月头脑简单,所以我就从她入手。想来,效果还不错。” 周沧晏听罢,未置可否,而唇边的笑意却在加深。 “还有……” 她神秘兮兮地抬手挡在唇边,小声道:“鄂太守之前也是工部的吧?” 周沧晏的眉睫微抬,眸角余光瞥向她。 宋连荷继续道:“想当初,鄂太守任工部尚书,庄方明只是工部侍郎,鄂太守避走离宗关,虽是形势所迫,但这个庄方明暗地里也定是很不留余力吧。你此行,除了替鄂太守出气,还有就是……在找某样东西?” 说话时,她试探地看他,“也许……和你在离宗关要找的东西有关?” 周沧晏瞥着她,倏尔抬手戳向她的额头,将她推开些。 “这些事,不是你该参与的。” 宋连荷抿唇一笑,“你放心,我对你的宏图大业并不感兴趣。我只在乎你的安危。” 男子深邃凝目,眸底好似幽暗的渊,深不见底。 —— 大理寺,右寺副堂。 井烨将圣上已赐婚的事告知庄方明,他当即跌坐在地上,“这……擎王殿下来的时候只字不提!本官要是知道那位是擎王妃,必然不会怠慢!擎王殿下根本就是在……” 井烨倏尔出声:“庄大人,请慎言。” 另一侧官廨。 庄巧月还在哭诉:“我、我怎知她是真的擎王妃?她根本就是有意诓我!” 庄夫人气道:“如今我们一家都被关在了大理寺,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这能怪我吗?要怪就得那个贱……” “闭嘴!你还想害你爹吗?”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翎王妃!” 看到进来的人,庄巧月连忙起身,扑过去便跪倒在地:“郗兰,郗兰你可要帮帮我!我这次真要被那个女人害死了!” 庄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翎王妃,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家大人啊!我们不是有意冲撞擎王和擎王妃的,是那个擎王妃有意激怒巧月的……” 空青扶着宋郗兰坐下,她亦是因为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冲撞宋连荷,回府后要受责罚,还是宋郗兰求情才作罢,可心里对宋连荷同样恨得紧。 “什么擎王妃!不过就是个医女而已!擎王娶她还不是因为他意难平……” “空青。” 宋郗兰斜睨她一眼,空青马上垂眸,“是,奴婢知错。可是……可是奴婢说的也是事实啊!” “还不住口!” “是……” 可空青的话,还是让宋郗兰心底泛起一丝丝涟漪。 她也曾不解,重来一次,周沧晏与宋连荷不应产生交集才对,为何还会答应赐婚? 倒是空青一语中的。 没错,他就是意难平! 为了气自己,才会答应圣上赐婚的。 第344章 你的人? 重新来到大理寺,宋连荷那也是轻车熟路得很。 周沧晏一大早就被请过来了,倒是大理寺办案越发人性化了,等她睡醒后才让达溪进来喊人,由玄魅和阿俊陪着也到了大理寺。 “参见擎王妃。” 井烨依旧是中规中矩的模样,对着她作揖时,耳根有些肉眼可见地泛红。 宋连荷轻轻一笑,井烨仍像个青涩少年,只要跟女人说话就会脸红。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生出逗他的心思,倏尔弯腰凑前:“你就是井少卿吧。” 井烨吓一跳,忙不迭地应:“正、正正是下官。” 还是老样子! 宋连荷抿着唇笑,又上前一步,“我原本大理寺都是些老学究,一个个古板得很,不承想,竟还有你这样的小……诶!诶诶诶!谁揪我衣服!” 她的衣领直接被人很不客气地拎了起来,她双脚腾空,脖子快要勒得透不过气。 下一瞬,就被甩到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后。 “到哪都不安分。” 男人一记冷声骤响。 井烨好像看到救星般松了口气,再抬袖轻拭额上的汗。 “下官参见擎王殿下!” 周沧晏瞥了井烨一眼,明明是少年郎,却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待会问话,你照实说便是。”说完又看了井烨一眼。 后者倏尔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随即退后一步,再看宋连荷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宋连荷左右活动颈部,差点就被勒缺氧了,小声抱怨道:“我哪里有不安分了……” 此时,阿俊也下了马车,由玄魅一手搀扶着走进来。 玄魅简短道:“证人。” 宋连荷不放心他的伤势,要去搀扶,“我来……” 周沧晏突然出声:“还不快进去。” 井烨这回很有眼力见,马上命人扶进去,毕恭毕敬道:“王妃不必挂心,交给在下就好。” “那就有劳了。” 此时的阿俊应是还有些怕生,宋连荷不太放心,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看到她满眼的关切,周沧晏哼笑一声:“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宋连荷头也不回道:“他身上有伤。” 影卫不知从哪窜出来,跟在玄魅身边,“里面热闹着呢!” 玄魅对看热闹没兴趣,不过瞥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是真的很闲”,径直跨进了门槛。 “……” 唉,影卫突然有点想念他的好朋友春花了。 宋连荷和阿俊被井烨请到厅堂,周沧晏则被请去见大理寺卿甄永明了。 井烨命人看了茶后便道:“擎王妃在这里稍候片刻。” “你去忙吧。” 待井烨离开后,宋连荷就直安慰阿俊:“待会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大理寺是讲律法的地方。不要怕,有我在呢~” 阿俊望着她,摇了摇头:“我不怕,只不过……我会不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宋连荷一笑:“我若怕麻烦,就不会把你‘捡’回去了。” 阿俊抬头,清亮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突然,他说:“姐姐,我会努力长大。” 宋连荷笑眯眯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那好呀,我们阿俊要快快长大。” 阿俊脸一红,视线慌忙落下,嗓音极低地“嗯”了一声。 门口有脚步声。 待周君临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他扬眉,清隽俊逸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见是他,宋连荷愣住。 “怎么是你?” “皇叔没告诉你吗?庄尚书一家对皇叔不敬一事,已惊动了圣上,圣上钦点本王前来主理。” 宋连荷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道:“让翎王殿下来主理此案,不如直接放他们回家吧,何必多此一举呢?” 周君临身后的谷哈,立即出声:“放肆!” 阿俊知道面前的人是位王爷,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宋连荷身前。 宋连荷甚是安慰,不管到什么时候,她的阿俊永远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抬眸,脸上的神情骤敛,“翎王殿下的人这么没有规矩吗?我是圣上钦封的擎王妃,胆敢对我不敬,便是对圣上不敬!” 谷哈一滞,懊恼地垂首。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谷哈。”周君临缓缓道:“出去领二十大板。” “是!” 谷哈没二话。 宋连荷却急忙喊住,“等一下!” 谷哈虽然总是爱针对她,可为人忠诚,更何况,在别人都孤立她时,他还给过她馒头呢! 周君临斜睨她一眼,“怎么,擎王妃是嫌二十板太少了?” 由他口中吐出“擎王妃”三个字,着实是别扭! 宋连荷轻咳一声,傲然道:“今日不易见血,这次就算了。” “那不行。翎王府有翎王府的规矩。” “不是我说你这人差不多就行了!谷哈除了嘴巴毒点,人笨一点,其实还是不错的,何必就因为这点小事赏人家二十大板呢!” 谷哈:“……” 好吧,他倒宁愿领那二十大板。 周君临“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半晦半明。 “既是擎王妃替你求情,板子便免了。不过你要记住,若再敢对擎王妃不敬,本王定当不饶。” 谷哈单膝跪地:“是!” “还不快谢过擎王妃。” 谷哈惟周君临之命是从,当即对着宋连荷便拜下:“谢擎王妃!” 宋连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君临,“那么咱们就来聊聊庄尚书的大不敬之罪吧。” 周君临却调转视线看向阿俊,“他就是那个从尚书府里逃出来的?” 宋连荷眉睫微抬,倏尔轻笑声:“没错。” “所以,擎王妃此行就是为了给他出气?” “亦然。” 周君临点点头,抬眸去看阿俊:“你可愿跟在本王身边?” 阿俊一怔,颇有些意外。 “哟,翎王殿下不问案情,直接过来挖人,倒是挺懂得正本清源。” 宋连荷笑一声,缓缓上前,走近周君临,抬起美眸朝他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笑眯眯地一字一句:“他是我的人,你想都别想!” 她声音飘忽,带着淡淡中药香的气息,萦绕在身侧。 周君临垂眸,轻笑:“你的人?”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5章 我信这世间公道! 周君临的眼神,令宋连荷很不爽。 “就是我的人,如何?” 周君临挑眉,听说她救下了一个少年后,又是接回王府,又是亲自照料的。 这一次他才真正看向阿俊。 是个极为俊俏的少年。 尤其是眼神中的清澈及触人心弦的破碎感,确实很能激起保护欲。 他垂眸低笑:“呵呵……只是不知道,皇叔若是听到,会作何感想?” 宋连荷笃定:“他自是明辨是非。” 周君临眯起双眸,再看她时,眼里已没了笑意:“你就这么信他?” “自然!” 周君临漫不经心地敛下眸光,“看来你对他还是不甚了解啊!” 宋连荷冷下声音:“我对他是不是了解与翎王殿下来此并无关系吧?” 周君临定定看她,态度逐渐冷漠:“将闲杂人等带出去。” “是!” 谷哈上前便要带走阿俊。 “姐姐……” 宋连荷回眸,对着阿俊宽慰地笑笑:“没事,你先出去,待会我去找你。” 姐姐发话,阿俊自是听的。 他乖巧地点头,便跟着谷哈离开了。 宋连荷回眸就收起笑容,开门见山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君临落座,“擎王故意针对庄尚书是何目的,你知我知,圣上亦知。” 宋连荷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搞权谋都不避着点人吗?让你说,就说得这么直白吗?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毕竟是男主,心理素质好,还有主角光环加持……她还是习惯性抬头瞄了一眼,虽说,她是再也看不到对方的主角光环了。 “这一次,本王在离宗关无功而返,少不得皇叔的‘功劳’。但凡事最忌过犹不及,皇叔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猜,圣上会如何?” 宋连荷心下有丝不祥预感。 承孝帝知道《旦冧辞》在周沧晏手中? 周君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道:“庄尚书是鄂宪旺旧部,他回城后便寻了庄方明的错处,害得他们一家三口论罪,怎么看都有些刻意为之……呵呵,说起来,皇叔为达目的,还真是谁都能为他所用啊。” 宋连荷听明白了,这是在点她呢。 周君临话锋一转,“一部尚书,也不是他轻易能动的,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至此后,你这位擎王妃的威是立住了,日后,陵安城若再有人与你为难,便是与他擎王过不去。啧啧,真是一箭双雕啊。” 宋连荷愣一下。 他轻笑,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她:“想不到,皇叔对你这位王妃,还挺上心嘛。” “……” 是这样的吗? 宋连荷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庄尚书一家毕竟是大不敬,若不处置,丢的是皇家的颜面?圣上责令本王主理,无非就是给彼此一个体面。” 宋连荷懂了。 “你想让我顾全了这个体面?” 周君临但笑不语。 宋连荷本意也只是想要替阿俊讨一个公道,并非有意对付庄尚书一家。 而且,周沧晏在此时的确不宜再树敌。 不作他想,宋连荷当即道:“行啊,我去劝殿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周君临口吻淡淡地,“庄巧月?” “正是。” 周君临移开视线,“不行。”他敛眸,声音凉薄:“庄巧月是庄尚书爱女,你动了她,庄尚书岂能善罢甘休” 宋连荷却是冷笑:“是因为翎王妃吧?” 庄巧月惟宋郗兰马首是瞻,出了这档子事,她怎么可能不去求助宋郗兰? 他倏尔起身往外走,“你若想善了,最好就此作罢。” 宋连荷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高声道:“我信这世间公道!” 男子脚步一滞,微微侧眸,什么也没说,举步离开。 “魅姐。” 玄魅出现在门口。 宋连荷微微一笑:“能劳烦你件事吗?” —— 周沧晏从官廨中出来,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擎王殿下!” 听到这个声音,他停了下来。 宋郗兰快步走上前,眼神迫切地望着他,“擎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沧晏转过身,“翎王妃,有何话就在此地说吧。” 他的刻意疏远,令宋郗兰有过瞬间不适。 她是知道全文的,自然也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不是谁都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入局,最终,万箭穿心。 即便是周君临,若让他在天下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她都没有信心他会选择自己。 就因为他们是话本里的男女主人公,长相厮守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可身为女子,面对他这般炽烈的情感,又怎会不动容?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接受不了他的疏离! “殿下是不是在怪我?” 她垂眸,眼圈渐渐红了,“可你是知道的,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我对殿下并非无情之人!否则,我又怎会在华胥坊舍身相救?” 周沧晏神情为之变化,抬眸看向她,“本王不会忘。” “那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冷漠?” 面对她的控诉周沧晏又沉默了。 这里毕竟是大理寺,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宋郗兰也不便再多说,见他还是有几分动容的,立即直奔主题道:“殿下也知道,我和庄家妹妹交好,此番她不知宋大夫身份,才会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能够不计前嫌,不要与她一个闺阁女儿计较。” 周沧晏始终没有开口,惯是阴沉的面色,也令人猜不透,看不穿。 宋郗兰咬咬唇,上前一步,慢慢抬起手想要扯上他的衣角…… 恰在此时,外头鸣冤鼓被击响。 咚咚咚—— 震人心弦。 周沧晏转过身,宋郗兰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尴尬地收回。 “去看看。” “是。” 还不等影卫出去,就看到井烨急急忙忙走进来。 宋郗兰悄然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周沧晏的距离。 “是擎王妃!” 井烨抹抹额上的汗,道:“擎王妃击响了鸣冤鼓。” 宋郗兰一惊,脱口而出:“她这是在做什么?” 再去看周沧晏:“殿下……” 却见他眉梢稍挑,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宋郗兰呼吸一滞,紧紧盯着他,忙道:“殿下!宋大夫击了鸣冤鼓,大理寺便要受理案子!可事关朝中大臣和殿下,她此举会令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会为殿下招来非议的!” 周沧晏许久才收回视线,淡淡“啊”了一声,口吻闲适淡然:“本王允的。” 第346章 要不是我,你岂有今日的风光? 宋连荷站在鸣冤鼓前,直到井烨带人出来,她才让玄魅放下鼓槌。 依律有人若是击响鸣冤鼓,便是要升堂审理的。 由于涉及王公大臣,审理便由寺正变为大理寺卿甄永明。 阿俊在堂上陈述了自己遭受种种折磨,说到激动处,声音止不住地哽咽,瘦弱的肩膀不时颤抖着。 宋连荷轻轻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阿俊,别怕,我在呢。” 周沧晏坐在甄永明右侧,微微挑高一侧眉,幽冷的目光落在那只纤细白皙的玉手上。 阿俊昂起头,感激地看着宋连荷:“姐姐在,我就不怕。” 周沧晏敛下眸光,倏尔出声:“王妃还是不要干扰公堂秩序了。” “哦,哦!” 宋连荷赶紧规矩地退回一边,玄魅给她搬来椅子,就坐在周沧晏身边。 宋郗兰和周君临坐在甄永明左手边,她表面恬静,有种遗世独立的温婉柔美。慢慢看向宋连荷的眼神,却阴冷又憎恶。 宋郗兰已经知道了阿俊关的一切,他善养马,周沧晏日后的战马所向披靡,便是他的功劳。 宋连荷也一定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早早就抢走了阿俊,而这一切,也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应是她救了阿俊才对! 而这一次,故事线重新导入正轨,她才知道庄巧月囚禁了阿俊半年之久! 比起要救庄巧月,显然善养马御马的阿俊才是她更需要的。 她当下作出判断,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宋连荷得逞! 于是,她微微一笑:“小郎君,你不要怕,这里是大理寺,不论你有何冤屈,自会有人替你做主的。如若不然,本王妃也会……” “翎王妃。”宋连荷不紧不慢地道,“这儿的主理是大理寺卿甄大人,他自会秉公处理。即便他做不了主,这里也还有擎王和翎王殿下。依着翎王妃的意思,他们加起来都不及你?呵呵,翎王妃早有这心思,就该好好督促你的好姐妹庄小姐,她也不至仗势欺人拘禁百姓了。如今东窗事发,翎王妃跑来伸张正义了,就不怕寒了庄小姐的心?” 宋连荷这张小嘴,就跟淬了毒似的,几句话就点明了宋郗兰和庄巧月的关系,以及她此番来大理寺的目的,说得宋郗兰当即挂不住面子! 周沧晏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杯盏,敛着眸,充耳不闻一般。 个中原委,他心里同样也很清楚。 至少,宋连荷在此事上没有说错。 周君临则是皱起眉,清俊面容已浮出淡淡不悦。 宋郗兰丢的面子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他去看宋连荷时,后者昂头抬眸对视,完全不带怕的! 宋郗兰暗自捏紧椅子扶手,强忍怒意,缓缓出声:“宋大夫!你这是何意?本王妃不过就是好心想要替这位小兄弟讨一个公道,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没错,我成婚前确与庄小姐确有来往,可她的过错又怎能算到我头上?” 宋连荷一笑,抬手撑在脸颊上,对她眨了眨眼睛:“所以,翎王妃今日是以何身份坐在这儿的?翎王随行家眷?还是庄小姐请来的救兵?侄、媳、妇!” 对于皇婶这个身份吧,宋连荷还是挺满意的。 “我自是……” 宋郗兰急于想要自辩,甄永明抹抹额上的汗,连忙出声制止。 “二位王妃,若有意见,容后再议,还是审理案情要紧。” “可是……” 宋连荷微笑着打断宋郗兰,侧过头去看甄永明,“甄大人说得极是,公堂之上,甄大人最大,自是您说了算。” “多谢擎王妃体谅。” “您客气。” 对于“擎王妃”这个称呼,宋连荷完全没有半点排斥抑或不适,坦然得很。 宋连荷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小得意,嘴角始终翘着,双手搁在膝盖上,手指还悠哉地一下一下敲着。 周沧晏慵懒抬起浅眸,将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不由哼笑一声。 宋连荷瞥瞥他,她刚惹了宋郗兰,才不会管他怎么想呢,她高兴了痛快了才成。 周君临略一沉吟,侧过头轻声安慰宋郗兰道:“别担心,清者自清。” 宋郗兰轻轻颔首,纵然再不甘又能怎么样? 总不至于真的在公堂上跟她起了争执吧? 接下来,案子审理得很顺利,玄魅将看管地牢的家丁带上堂,一切矛头就都指向了庄巧月。 周君临敛着眸,全程都是面无表情。 庄巧月被带上公堂时,一看这阵仗就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大人,冤枉啊!” 甄永明见惯了这样的人,所有人证物证摆上来,由不得庄巧月不认。 在请示了周君临后,甄永明当堂宣判,依大承律法,庄巧月被施以徒刑两年。 “不要!我不要去那种又脏又苦的地方!” 对于像她这样的千金来说,被囚禁起来跟其他作奸犯科的人一块干活,比死了还要难受。 庄巧月哭着就跪爬到宋郗兰跟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裙摆。 “郗兰,郗兰你救我啊!我不能去那样的地方……我会死的!我、我赔银子,我赔他银子还不行吗?他想要多少我都会给的!求求你,救救我!” 阿俊愤怒地看着她,他虽穷,可他所受这半年的屈辱折磨,是多少银子都弥补不了的!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宋郗兰身上,她表面力持镇定,眼下这情势她必须跟庄巧月撇清关系!尤其她看到周沧晏也看了过来,更是不想再跟她沾上半分关系!更何况,身边的男子同样脸色冷漠,“谷哈。” “是!” 谷哈上前就将庄巧月拉走。 “不要!郗兰!你救我啊!郗兰……宋郗兰!你忘恩负义!”庄巧月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不过就是个继室所生!想当初陵安城的高门贵女对你不容,是你求我讨好我,我才帮你在陵安贵女圈立了足!什么陵安第一才女!我呸!要不是我,你岂有今日的风光?如今你终于成了翎王妃,却要卸磨杀驴?宋郗兰!你若不帮我,我就将你那些旧事都抖搂出来!我活不成了,你也别想好!” 宋郗兰整个人脸色苍白,孱弱的身子也在微微摇晃,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然后好似看透人性那般,摇了摇头又叹声气:“巧月,我不怪你。” 宋连荷看了这出戏,都要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了。 啧啧,这能屈能伸的演技,也是无人媲美了。 第347章 大理寺风景独美 而此时,庄尚书和夫人也被带了上来。 听到女儿被判徒刑,庄夫人当场昏厥,甄大人赶紧又让人给抬了下去。 庄尚书再心疼女儿,这会也得咬牙忍着。 他来到周沧晕和宋连荷面前,深深作揖行礼:“下官替小女向殿下、王妃赔罪,是下官教女无方才酿成今日大祸,还望殿下和王妃恕罪。” 他们一家得罪了擎王妃,这事往大了说,那是大不敬。往小了说,就是女儿仗势欺人,两相轻重,庄尚书自然懂取舍。 比起牵连全家,他唯有牺牲女儿。 所有人都在等周沧晏的反应。 周沧晏抬起暗沉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突然,他说:“王妃,大理寺风景独美,你出去逛逛吧。” 甄大人等一众大理寺官员全都愣住了。 大理寺……风景独美? 擎王殿下,此话怎讲? 是审判殿?还是议事厅?抑或大理狱?可以展开说说。 宋连荷朝他看过去,热闹还没看完呢,凭什么让她出去啊? 可她刚要出声抗议,就看到男子淡淡看向她的眼神,眉目自带寒意,就像染着蛊惑的星光。 唉,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长得帅! 宋连荷瓮声瓮气地起身。 “井少卿……”周沧晏瞥一眼井烨,俊美少年就要上前,他倏尔又改变主意,看向另一侧的黑脸汉子,“吴寺丞,有劳了。” 吴寺丞上前应声。 宋连荷看看他,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那“乖巧”的样子,看到周君临眼中,不由得想起从林中将她带回离关宗,她与他共乘一骑,也是这般不甘愿,也又乖巧的模样…… 见周沧晏把宋连荷打发了出去,宋郗兰顿觉心情愉悦不少,唇边的笑也越发娇媚了。 这边宋连荷才离开,周沧晏便眼神犀利地看向庄方明,口吻轻漫道:“庄尚书,你女儿是仗势欺人还是欺男霸女,都与本王无关,可她辱骂本王的王妃,就不能这么算了。” 宋郗兰倏尔一怔,抬眸看他,不承想他竟是要维护宋连荷!顿时,酸意快要自胸口喷薄而出! “王妃?” 身侧的男子突然叫她。 宋郗兰立即回神,温柔回眸:“王爷?” 周君临唇角微微上扬,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轻声道:“皇叔对王妃,还当真是宠爱有加,能促成这样一段佳缘,本王也甚是欣慰。王妃,你说呢?” “是啊。” 宋郗兰轻声应着,显然有几分心不在焉。 周君临又去看庄方明,不紧不慢道:“庄尚书的确该给擎王一个交代。否则,莫要说是擎王和王妃了,便是本王也定会不饶。” 甄大人亦是不动声色。 他只治了庄巧月拘禁之罪,却未提及她对擎王妃的大不敬,也是要避重就轻。实则明眼人都知道,这摆明是擎王妃想治庄巧月,趁圣上未下诏令,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庄方明垂着头,汗如雨下。 “下官替小女向王妃赔罪……” “这可是方尚书自己说的。” 周沧晏随即道:“本王记得,王妃在你府中时,你女儿可是要拿下她治罪的。” “殿下!这……” “本王是个好说话的,你若替你女儿受过,此事就算了了。” 宋郗兰诧异抬眸,他这是在……替宋连荷出头? 她很难想象得出,偏执冷血如他,不过才几日就已对宋连荷另眼相待了?那个宋连荷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法?! 不行,绝对不行! 她绝不允许他移情他人! 庄方明难以置信地昂起头:“殿下……下官可是……可是朝廷命官。” 周沧晏嗤笑:“所以就可以目无尊卑?还是说,庄尚书想本王请圣上定夺?” “……” 周君临淡然道:“皇叔,此举有些不妥吧。” 周沧晏看向他,嗤笑:“敢情诋毁的又不是你家王妃,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周君临眯起眼睛,也是哼笑了声:“皇叔到底是想给擎王妃讨公道?还是在借题发挥?” 宋郗兰眼看两人越说越僵,连忙说道:“王爷,适才擎王殿下说这儿的风景不错,不如王爷与我四处走走可好?” “……也好。” 周君临也知晓,再这么僵持下去,谁也讨不到便宜。 归根结底,庄尚书跳进了人家挖的坑,那也是事实。 庄尚书眼看周君临离开,心中也有数,看来这口怨气一定要让擎王出了才行。 宋连荷正跟着吴寺丞参观各种刑具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惨叫声。 她好奇,连忙跑去院中。 就在大理寺的正院院庭中央,庄尚书被周沧晏的人摁在条椅上挨板子。 这么多人看着呢,起初他还能忍住,多打几板子后就再也忍不了,疼得他大叫。 “这是……” 宋连荷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周沧晏。 周沧晏淡淡垂眸,好似这样的惨叫声,就是这世间最美的乐曲,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看上去当真有大反派那味了。 “擎王殿下这是在给王妃出气呢。” 吴寺丞是个心直口快的,他分析道:“庄尚书也不傻,他断不会让自己白挨板子的。带着这一身伤回去,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而擎王殿下自然也知道,所以才会打得更狠。” 宋连荷听罢不禁撇撇嘴,看来外人还是不够了解他啊,要出气是真,可为了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面,周君临冷眼看着。 宋郗兰好像受不得这样可怕的画面,略显虚弱地抚住额头,周君临顺便牵住她的手:“还好吗?” 她勉强笑笑:“没事。” 庄尚书那小身板,挨了十几下就晕了过去。 “好了。” 周沧晏懒洋洋出声,“替女受过,庄尚书大义,命人送回府,好生将养吧。” “是!” 影卫忙让人将庄方明夫妇送回尚书府。 “既然结案了,咱们也走吧。” 周君临牵着宋郗兰的手,在经过宋连荷身边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擎王妃好福气啊。” 宋连荷:“……” 怎么感觉像在骂她。 不过她也懒得说什么,看到阿俊出来后就迎了过去,“阿俊,你没事吧?” 阿俊摇头,只要见到她,眼睛就是亮的。 “他能有什么事?” 身后是带笑的轻嘲声。 周沧晏慢慢走过来,见宋连荷还在关心阿俊,声音更冷了。 “回府。” 第348章 她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关于圣上为擎王赐婚一事,闹了这么一出后,算是尽人皆知了。 淮序来到王府,为宋连荷送药材,见了面便道声“恭喜”,他笑道:“现在该叫你擎王妃了吧?” “唉,我和周沧晏怎么一回事,想来你也是清楚的吧。我不过就是他和翊王转移视线的工具人。所以,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也自在。” 淮序曾是周沧晏的军医,关系自是不一般,所以在他面前也没必要伪装。 淮序望着她,微微一笑,“看来你还不是真的了解他。擎王不愿意的事,没人可以逼得了他。” 宋连荷苦笑,淮序哪里知道啊! 的确是没人可以逼得了他,可若是为了喜欢的人呢? 宋郗兰顶替了她,成了他被困华胥时的救命恩人。周君临自然也会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为了避嫌,周沧晏顺势认下她这个从天而降的王妃,这才合乎情理。 —— “她是这么想的?” 周沧晏坐在竹椅上,盯着正在练武场扎马步的鄂锦堂。 “事到如今,你还在意她怎么想的?”淮序似笑非笑地看他,随即又叹息一声:“你是没看到连荷说这些话时,那伤心失落又难过的表情……着实是让人心疼啊!如果我与你不是好友,听到这样的事,定是也要好好骂一骂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夫君!” 周沧晏侧过头睨他一眼。 回眸便冷声道:“谁让你偷懒了?再加一炷香!” 练武场中,鄂锦堂汗如雨下,咬牙大声应:“是!” 淮序颇为同情道:“啧啧,何必牵连无辜呢?” 周沧晏皱眉:“你何时这么聒噪了?” “得!看来我在这儿是招人厌了,我走就是了!” 淮序就要转身,周沧晏又冷冷出声:“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既成了本王的王妃,该守的规矩就得守。本王的王妃闺名,是你一个外男能叫的吗?” 淮序张了张嘴巴,手中扇子朝他指了又指,“周别芜!你跟我讲规矩是吧?行,你家王妃赊了我好些银子,这事怎么说?” 他蹙眉:“她赊账?” 淮序哼笑:“她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本来可以行医为生,如今被你圈养府中,你说她哪来的银子?就算想买点药材,也得向我这个‘外男’赊账!” 周沧晏不说话了,脸色却阴沉得很。 这时鄂锦堂没忍住,跟着说道:“姑婆连请我吃糕都没银子。” 周沧晏脸色更难看了。 “你听!你听听!”淮序啧啧有声:“她说你有喜欢的人,娶她也是因为要利用她。老实说,先前我是不信的,依我对我好友的了解,他断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现在……唉,倒是我武断了。” 他边走边叹息:“可怜呐!” 周沧晏眯起浅棕色的眸,磨了磨槽牙,没好气道:“庞叔!给他拿银子!欠多少,都给他!” 庞叔:“是。” 回过头,阴鸷的眼神又盯向鄂锦堂,后者打了个寒噤,马步扎得更稳了! 半晌,他问:“……你叫她姑婆?” “哦,姑婆让我叫她姑婆的。” 周沧晏敛眸,虽然不理解,不过这些奇怪的行径,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行了,起来吧。” 得了他的话,鄂锦堂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银环。” 躲在角落里吃果子的人立即乖乖站出来。 “带他去练桩。” “哦。” 不大一会,庞叔又上前询问大婚事宜。 周沧晏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大事小情都交与庞叔定夺。 庞叔略一沉默后,恭敬道:“王爷,您是不满意王妃吗?” 周沧晏一怔,眸光微垂,“本王满不满意,并不重要。” 庞叔叹息,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道:“王爷,听老奴一句劝,您和那位翎王妃,不会有好结果的。与其被她连累,倒不如珍惜一下眼前人。” 依着周沧晏之前的性格秉性,如果有人敢这样说宋郗兰,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哪怕那个人是跟了他很久的庞叔。 可此时此刻,他也只是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甚至还有些走神。 眼前人…… 脑海里都是宋连荷的一颦一笑,明明该厌恶的,却总是透着莫名的熟悉感,他竟不觉排斥。 “王妃性格豪爽,心地善良,在府中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王府上下都很喜欢她,即便她是来路不明,老奴也宁愿相信她有苦衷,而非别有居心。” 庞叔抬起头看他,“只怕,别有居心的,另有其人吧。” 庞叔就差直接报宋郗兰大名了。 他不待见她,也不是一两天了,不只是庞叔,先前连影子他们都对宋郗兰敬而远之。 这次华胥坊她舍命相救,这才让众人稍稍改观。 但庞叔在听说这件事后,只是冷笑着反问一句:“确定是她救了王爷吗?” 那样热烈又决绝的举动,可不是那位翎王妃会做的! 不论影卫怎么说,庞叔就是不信! 现下承孝帝赐婚,庞叔是最高兴也是最欣慰的。 擎王府终于也有当家主母了! 尤其是这位擎王妃很合他的眼缘,所以庞叔见不得王爷薄待她。 高大矜贵的男子慢慢起身,微敛的眸,看不清眸底风景。 “她倒是会收买人心的。” 玄魅、银环、鄂锦堂,还有淮序和庞叔,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她收买,替她办事和说话,她确实有几分本事。 正说着呢,就看到宋连荷和阿俊走出院子。 “……西街那边新开一家包子铺,听说他们家的肉包子是一绝!咱俩先去城东看铺子,稍后就去西街吃包子!哦对了阿俊,你喜欢吃什么馅的包子?” “阿俊喜欢姐姐喜欢的。” “哎哟,小嘴还是这么甜!” 周沧晏冷眼睨着走远的身影,周身好似寒意蔓延。 他突然道:“她是不知道要大婚了吗?” 不管跟谁在一起,都毫不避嫌! 庞叔眼观鼻,鼻对口,“回王爷,王妃说了,一切婚礼事宜都由王爷定夺,王爷想怎样便怎样,她全听王爷的。” 周沧晏:“……” 第349章 她是来会情郎的 宋连荷没想到她会在街上遇到柳婉情。 柳氏由田嬷嬷陪着,进了一家酒肆。虽然戴着帷帽,可宋连荷还是认出了她身边的田嬷嬷。 她先前离开陵安时,柳氏已有孕,只是胎象不稳,宋连荷是不喜欢柳氏,但医者仁心,她还是给她注射了黄体酮保胎,也就赚了一千两而已。 眼下再瞧,小腹微微隆起,胎儿应是保住了。 宋连荷坐在对面茶馆,起初也没在意,顶多是看到了一个不待见的人。待宋连荷和阿俊从茶馆出来时,柳氏也从酒肆出来了,刚好打了个照面。 宋连荷现在在这里是“查无此人”的状态,柳氏也明显不想在此地逗留,带着田嬷嬷便匆匆离开了。 阿俊看了一眼,脱口而出说道:“这位妇人,应是来此会情郎的。” 宋连荷吃一惊,“你如何知晓的?” 阿俊顿时羞赧,脸颊发红,小声道:“她身上沾了夕熏香,此香十分珍贵,南方倌独爱用此香,出入那的人身上都有这个味道,寻常人自是不爱用了,后来,这香便成了南方倌的标志。” 阿俊混迹市井,年纪不大,尝尽人间冷暖看尽世间百态。什么偷鸡摸狗、偷香窃玉,他见得多了。 而他提到“南方倌”,那是可以跟“蓓月楼”并驾齐驱的存在。听说,南方倌里的四大公子,迷倒陵安城万千少女贵妇,出行都是香车宝马,享受鲜花无数。 在宋连荷看来,这就跟打造偶像割粉丝韭菜没两样。 她也是真没想到,柳氏会给宋行风送这么大一顶帽子! 就在这时,从里面追出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 “婉情,婉情!” 他路过宋连荷身侧时,也飘来这股熏香。 他追上柳氏去拉她的手,柳氏则红着眼睛甩开他上了马车,男子亦跟着进去了。 田嬷嬷拢手站在不远处,替主子把风。 不仅如此,不知又从哪冒出来四五个护卫,腰间别着刀,一个个眉目清冷,凶神恶煞一般。 这架势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出来私通的啊。 宋连荷眼转一转,拉着阿俊就绕到停靠马车的胡同另一端。 看到角落里的竹筐,宋连荷眼神示意,便跟阿俊一人钻进一个。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柳氏的哭声:“你还追来做什么?你不是怕被发现吗?” “唉,你误会我了,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听!你说好的会来接我,这都过去多久了?都不见你来……我看你是彻底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接下来,不是可言说的哼唧声。 饶是宋连荷也是老脸一红,看看身边的少年,同样红透一张脸顾左右,恨不得把整颗脑袋埋进地里! 不过好在柳氏尚有些理智,立即出声道:“这可是在大街上,你倒没什么,我还要做人呢!” “就是大街上才刺激……” 宋连荷:“……” 玩得这么花吗?! 好吧,她也想在阿俊旁边挖个洞,顺便把她的脑袋也栽在里面。 “老家伙最近回来了,看我看得紧,我不能出来太久,待会就得回去了。你倒是快说,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近日来局势不明,我这边还没接到上峰命令,我总不抗命吧!” “我不管!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种!你要是再不接我走,我就带着他投湖!到时一尸两命……” 嘶~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 柳氏肚里的孩子竟不是宋行风的! “哎呀婉情,你别说气话嘛!我既答应过你就绝不食言,只不过,离开大承绝非易事,要有文牒,届时还需你从老匹夫那里偷……” “什么人?!” 一声低喝,惊扰到马车里的人。 宋连荷亦是浑身一颤,和阿俊两人慢慢抬起头,藏身的竹筐突然被人掀开,两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他们脖子上。 听到外面有人,柳氏是万万不敢露脸的,倒是那个情夫立即掀开帘子出来。 马车停靠的这条胡有些偏僻,这个时辰鲜少人来。 先前他与柳氏在外头私会时,就有几次差点被人撞破。于是他便想到在马车里,随时停驻,亦不会有人跟踪或起疑,顶多把他们当成一对野鸳鸯。 先前他们都是在郊外或是野林,后来胆子渐渐大了,便直接在城内幽会,新鲜又刺激。 只是不承想,今日竟会被人听了墙角! 男子走过来,低头看这名女子和少年。 一看宋连荷,男子眸中掠过一抹惊艳。 “呵呵,是个小娘子啊。” 宋连荷此刻也在打量他,男子这张脸生得阴柔好看,一双眼睛媚到骨子里,只瞥一眼就要勾走谁的魂似的。 若不是刚才听到两人对话,宋连荷还真会将他当成南方倌里的了。 就这资质,头牌没跑。 宋连荷瞥一眼颈间的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走,再坦然起身,掸了掸衣衫。 “不好意思,就是路过。” 阿俊紧跟她起身,少年虽然胆怯,可还是半侧身子挡住她,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男子掩面一笑:“姑娘若想听,不如坐到车里来,岂不是听得更清楚?” 看他那副柔媚无骨的勾栏做派,阿俊马上皱眉,“我家姐姐才不想听呢!” 倒是宋连荷笑着轻拍他的肩膀安慰。 “无妨,上去坐坐就坐坐。” 阿俊:“……” 男子也意外,她竟胆大! 宋连荷反客为主,拉着阿俊就走上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子诧异看她,一时竟没有反应。 宋连荷和阿俊越过那几个带刀的侍卫后,猛地转过身,撒下一把粉末,“跑!” 说完拽着阿俊就跑! 什么小倌能带着这么魁梧的侍卫,招摇过市? 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对方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两人在胡同里穿行,幸亏这里是大街,宋连荷和阿俊只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就好! 眼见街道就在前方,宋连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只觉得颈间一麻,接着就全身一软,人就摔了下去。阿俊也扑通一声,倒在她旁边。 那名男子缓缓走上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看这张脸,满意地松开手,“带回去。” 第350章 小娘子可是在等我? 宋连荷再次醒来,鼻息间都是夕熏香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总算是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夕熏香中还夹着一缕天仙子的味道! 天仙子具有解经止痛,麻痹神经的功效。和夕熏香搭配使用,则会令人精神放松,尤其是做那事时会倍感欢愉。通俗说来,就是高级催情香。 她睁开双眼,想来也是猜到了自己所在何地。 房间不大,布置得倒是雅致,门窗封闭。触目所及,只有她一人,不见阿俊。 宋连荷全身都使不上劲,摸索着想从挎包里找药,谁知手一摸,一直随身携带的包不见了! 宋连荷心下一紧,那里可是塞了很多保命的东西! 她又去摸向腰间,她的柳叶镖也被搜走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情急之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悄悄握在手里。 宋连荷警惕抬头去看,是柳氏那个姘头,他长相阴柔,笑起来就显得格外阴森,“小娘子可是在等我?” 宋连荷不禁身子靠后,警惕地看他。 “我弟弟呢?” “呵呵,你弟弟被我的人好生照看着呢。不过呢,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那就不好说了,一切都要看小娘子你的表现了。” 他是爱极了宋连荷这张脸。 看着女子那娇俏美艳脸庞,尤其是生气时,美眸更是夺魂慑魄。 身在欢场,男男女女绝色的也见过不少,可像宋连荷这种灵动的美艳少女,却更得他的心。 尤其是看惯了那些人妇,眼前的美人就越是能勾得他心痒难耐。 虽说,被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再美的女人也终将会变成一具腐败的尸身。不过在那之前,他一定要享受个够! 他走上前,抬手就要去摸宋连荷的脸…… 宋连荷目光一凛,挥手就刺上去—— 啪。 她手中的簪子被打掉了。 男人力气很大,这一下打得她手臂都痛,整只手不停颤着。 “呵呵,我说过,你若不乖乖配合,我一声令下,你弟弟就保不住了。” 他的手,终是抚上了她的脸。 宋连荷咬紧牙,忍着心理到生理上的厌恶,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 很显然,她生气的模样更令人把持不住。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也变了,直接就去解腰封。 “你若将我伺候得舒服了,我自会留你弟弟一命……” 宋连荷的大脑在快速转动,她知道男人是练家子,硬碰硬是完全没机会! 男人已脱下长衫,“小娘子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他三两下就脱了个精光。 宋连荷看到他时,一下子愣了。 “你……” 男人原来还在期待着她的尖叫声,哪怕是辱骂和哭求,都会令他难以自持。 可对面的女子,却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半分身为女子的羞怯矜持。 “……你是太监?” 男人:“……” 空气似乎凝结,男人光着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见。 宋连荷则是本着看大体老师的精神,本着研究学习的态度在认真观摩。 女子的眼神太过诡异,不怕不说,还隐约闪烁着一种光泽,好像看到稀有猎物。 “……咦?不像是宫刑,下刀手法也不专业,倒像是自残自虐所致……” 在她诡谲地注视下,男人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他握紧拳头,想到了自己种种屈辱不堪的画面…… 最后突然大叫着,抓起衣服就跑了出去。 直到此刻,宋连荷才敢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窗前。 啊,完蛋了!要长针眼了!! 回去高低要洗洗眼睛! 她来到窗边,用力推开,朝下边那么一看,顿时心凉半截。 此处在三楼,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骨折! 她想回身去找东西顺下去,可这时,门外又有脚步声,随即有人喝道:“公子有令!把她带出来!” “是!” 宋连荷刚才只不过是心理战术,侥幸而已。 待那人回过神,定不会再放过她! 机会只此一次! 她一咬牙,翻身就跨到窗外,好在二楼有檐脊,不足转身的距离,只够一双脚站立。 她想回身去关窗户,门砰地被人推开。 她一害怕就蹲下去,整个人后背紧紧贴着外墙,一手死命地抓住旁边柱子,这才稳住没有滑下去。 “人呢?” “人不见了!” “快找!公子说要抓活的!” 就在这时,头顶窗户猛地推开,用力撞向两侧。 宋连荷吓得缩缩脖子,再抬头时,正好与查看的护卫对上视线—— “找到了!在这里!!” 护卫发现她后,便立即伸手要去抓她。 宋连荷吓得心脏都快要蹦了出来,立即低下头朝旁边挪去,那只大手差一点就抓住了她! 很快,头顶那几扇窗户都被推了开,几名护卫都探出半边身子在那里逮人。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宋连荷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被吓得惊慌失措。她要躲开抓她的人,还要小心别摔下楼! 眼看抓不到她,有人就要从窗户那里爬出来。 宋连荷心跳倏尔一滞,发红的眸盯着脚下,除了跳下去,她别无选择! 她宁愿摔断了腿,也绝不想被抓回去! 可是……可是…… 啊!腿是真的软啊!! 眼看着护卫翻窗出来,就要抓住她了,宋连荷牙一咬,眼一闭,径直跳了下去—— 谁知,护卫一把就抓住她的衣肩。 宋连荷身子悬在半空,薄薄的裙衫布料柔软,哪里禁得住这样抓扯! 刺啦—— 帛绵撕裂的声音乍响。 宋连荷尖叫一声,反倒是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那人的胳膊。 “啊!该死!放开!” 眼看着自己也要被拽下去,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掏出匕首对着她就要刺下去—— “啾!” 随着一声尖锐的啸音,春花从天而降,对着他就啄了下去! 其他护卫看到春花,全都畏惧地退后,不敢靠近窗边。 “啊!这是什么?救命啊!” 那人受到惊吓,哪里还顾得上宋连荷,慌乱躲避,手也用力甩了开!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惊恐地闭上双眼,手脚无力地挣扎着。 与此同时,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身着披风的男子,一手抓住缰绳,好似天神一般随声而至,随即提气自马背上跃起,飞奔上前,伸出双手将人稳稳接住搂在怀中…… 喜欢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请大家收藏:重生,穿成恶毒女配之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1章 还好你来了 抱着怀中的女子,周沧晏竟久久没有松开怀抱。 眸光微闪的瞳仁内,是深刻掩藏的惊惧。 明明此刻人就在他怀中,可他眼前掠过的,仍是她刚刚从高处坠落的画面—— 那一瞬,他突然就慌了。 前所未有的慌乱…… 即便此时他也在后怕,万一,他刚才来晚一步呢? 万一,他没有接着她? 又或者,她伤到了? 想到这些可能,心就像被人剜去一块。 宋连荷也是惊魂未定。 她靠在他怀里,心脏咚咚咚地跳着。 她颤抖地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颊埋在他胸口。 “谢谢……还好你来了。” 她努力克制颤抖的声音,令周沧晏眯起浅眸,手臂收得更紧了。 “呼……周沧晏,我喘不过气了!” 他如梦初醒,立即放开她,然后退开一步。 谁知他一松手,宋连荷站不稳,差点跌倒,他又下意识抓住她。 她抬眸,看向他。 可他又很快垂下目光。 “啊!” 随着一声叫声,先前抓住宋连荷的护卫被春花啄得从楼上摔了下来。 看到摔在地上的人,周沧晏一眼就看到他抓在手里的碎衣料。 眸光骤然紧缩,他慢慢转过头,这才发现宋连荷露出的半侧香肩。 眸底一抹愠怒转瞬,他果断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赌气似的将系带拉紧。 宋连荷抬眸望他,他突然回身,一脚就踩在那人抓着衣料的手上。 “啊——” 惨叫声回荡在四周。 宋连荷看一眼就知道,腕骨碎了。 再看他,男子轻阖的眸透出冷冽寒霜, 周沧晏弯腰,将他手里的布料抽出,不过动用内力,手指碾了几下,布料便如齑粉般,飘洒在空中。 他的王妃,哪怕是身上一块碎衣布料,也断不能出现在别的男人手中! 这个念头出现得突兀,又显得极为合乎情理,继而在他脑海中盘踞要津。 “啾——” 春花在空中盘旋着,又径直俯降,落在周沧晏肩上。这一人一隼,即便只是站在这狭小的胡同,也依旧彰显卓绝孤傲。 楼上传来打斗声,影卫那边也早已冲上去抓人了。 “啊对了!” 宋连荷急忙扯住他的衣角,急切道:“抓我的那人非大承人士,他与护国大将军宋行风的夫人柳氏有私情,而且我还听到他们说要偷宋行风的某样东西……想来,这人能有这种级别的杀手护卫,也绝不是普通人,南方倌也不过是他用来隐匿身份的!” 周沧晏看着她,挑了挑眉,转身就走。 “玄魅。” “是!” 玄魅骤然出现在她身侧。 宋连荷望着他的背影,总算卸下全部紧张的情绪。 她问玄魅,“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玄魅看看她,“是春花。” —— 整幢南方倌的人,此刻都是瑟瑟发抖。 偌大的厅堂内,门窗紧闭,灯火通明。 两侧小倌都挤在一起,压低了脑袋不敢抬头看居中的男子。 周沧晏站在台阶上,肩上是威风凛凛的春花,他不过微微抬起手指,影卫便将人押了过来。 扑通—— 张钰被摁在地上。 他披头散发,身上有刀伤,伤口湿了半截衣襟。 张钰抬起头,不禁叫道:“还有没有王法了!王爷就可以乱抓好人吗?我要去告御状!” 周沧晏垂下冷眸,双手拢在身前。 他还不曾开口,肩上那只隼便突然飞了过去,在张钰头顶旋转盘旋,翅膀伸展,从他头顶掠过时,每一次都充满压迫感。那对利爪仿佛随时都能刺穿他的皮肉! 张钰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僵在那一动不敢动。 这时,男子慢慢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 张钰呼吸一滞,这陵安城里的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天杀斩,绝不仅仅是天生弑杀那么简单。 这是从恶鬼道爬出来的修罗恶煞,他带兵那几年,行事风格凶残粗暴,毫无人性可言!他还听说,周沧晏曾活生生剖出对手的心脏,血淋淋的切盘,拿来下酒…… 如今与他面对面,张钰心肝都是颤的,他咬紧了牙才没发出一个音。 “哪只手碰的?” 张钰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影卫抓着的刀柄,抬手就砸了下去。 张钰摔倒在地上,一张俊俏的脸颊,登时肿了半侧。 四周鸦雀无声,眼见张钰这么惨,也都怕引火烧身。 这一下,倒是把张钰砸得清醒过来了。 适才他听到有人唤那名女子“王妃”,再见周沧晏这架势,想必此女就是探子说的那名刚刚被承孝帝赐婚的医女! 也就是说,周沧晏还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比起被他查明真相,与后宅妇人的私情,确也算不得什么! 张钰当下便做出选择,果断求饶:“王爷恕罪啊!小的不知道她就是擎王妃……只道她是来南方倌消遣的客人……” 周沧晏扬眉,嘴角恣肆上扬,“你是说……消遣?” “正是……”张钰马上又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王爷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营生的,是伺候哪些贵客的。来这儿的,当然是来找乐子的,还有就是……来抓奸的。” “嘿!你——” 影卫气得就要再动手。 张钰朝周沧晏脚边一跪,“王爷饶命啊!小人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是王妃主动来找小人的,小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啊,如果知道,就算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王妃一根手指头啊!而且,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也有碍王爷和王妃的名声!” “你,是在威胁本王吗?”周沧晏睨着脚边的男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那你怕是不了解,本王于名声二字,从不在意。” 话落,只见一道锋芒闪过,张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腕上湿漉漉的…… 再低头一看,猛然惨叫一声—— 下一瞬,他的另一只手手筋亦被挑断。 所有小倌都吓得退后,捂着嘴不敢叫。 周沧晏捏着手中的柳叶镖,接过影卫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再扔掉帕子。 冷淡的眼眸瞥过地上哀嚎的男人,“既然你不说是哪只手碰的,那就两只都别要了。” 第352章 多一个梁子不算多 宋连荷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心去寻阿俊。 最后还是影卫将人找到,幸好只是些皮外伤,但回来的这一路,阿俊都一直情绪低落地沉默着。 宋连荷和阿俊被送回到王府没多久,周沧晏也回来了。 “王妃呢?” 他大步回府。 庞总管赶紧跟上前,“王妃还在房间……” 话未说完,周身都是料峭寒意的男子便已行至转弯处。 达溪正在给宋连荷处理伤口。 “王妃真是乱来!若不是春花回来叫人,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得对,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 宋连荷痛定思痛,“不能把保命的东西明晃晃地放到一处!应该全身上下无处不在!” 嘭—— 门猛地被人推开。 周沧晏冷着脸站在门口,“出去。” 达溪一愣,赶紧应一声,临走前送给宋连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达溪这边刚迈出门口,身后的门又嘭地关上,吓得她心肝儿都跟着一颤。 宋连荷亦是腾地站起来,其实她也不想的,只是一种本能的畏强! “我……” 周沧晏几步上前,身高差带来的威压,令宋连荷不得不昂起头看他。 “呵呵。” 他冷笑一声,宋连荷下意识咽咽口水。 “你知不知道,本王如果再慢一步,你就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可、可你不是及时赶到了吗?” “那人是南晨的奸细,要不是他色欲熏心,早在发现你时就已经杀了你!” 宋连荷是有点心虚的,“我开始也不知道他是奸细……” 周沧晏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又怎知那个人是宋行凤的夫人?” “……” 宋连荷的眼神有过一瞬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听到别人唤她将军夫人,一时好奇就多看几眼,结果就让我发现端倪了。” 周沧晏哼笑一声:“当真如此?” “你不信我?” 宋连荷昂着头盯着他,“你以为我是故意针对宋郗兰?才会盯着柳氏?”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少女,一双盈盈水眸分外明亮,全身则被一束耀眼的光芒笼罩…… 光芒? 周沧晏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光芒,不过就是他眼花了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想说,还是无话可说?” 宋连荷眼色冷了,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吗? 尽管是没有结果的单恋,可任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周沧晏突然低下头,俊逸出尘的面容,一点点靠近。 宋连荷一愣,身体下意识退后。 “别动。” 他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凑得更近了,那里有一道捏痕,不是很明显,凑近些才看到。 他眉头拧紧,密睫掀开,定定看她,“他弄的?” “什么?”宋连荷不解。 男子却没再多问,脸上神情骤寒。 他突然转身推门出去。 门外的人吓一跳,慌忙转过身贴紧墙壁装作没看到。 鄂锦堂一看银环趴墙上,他也有样学样,高大的身躯也啪地贴上去,好像一只平原猛虎上了墙…… 周沧晏不过斜睨一眼,根本懒得理。 直到周沧晏走远了,两人才松口气。 这家伙气场太强,实在是吓人。 银环和鄂锦堂一前一后进了宋连荷的房间,“听说你去逛了南方倌。” 银环是逮到机会就会挤兑她一番的,“王妃去逛南风馆,你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鄂锦堂皱眉,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宋连荷,“可是姑婆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那些小倌怎么比得上擎王殿下?” 银环在掩面窃笑。 宋连荷默默看她一眼,“笑那么大声就不怕我听见?” 银环仍是笑眯眯的,也不见外,抓起摆在桌上的果子就吃,觉得好吃还塞给鄂锦堂一把。 “柳氏这件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谁都知道她在外面有一个姘头了。” “这么快?” 宋连荷愕然,周沧晏才抓回来人,这会就街知巷闻了? 周沧晏刚才说柳氏的姘头其实是南晨国的细作,高官内宅的丑闻,倒是可以转移视线。 银环看她,又是一笑:“柳氏的事是被你揭露的,你猜,那位翎王妃是作何感想?哦对了,我还差点忘了,你与她之前便是误会颇多,这一次,她定是不会放过你的~哦呵呵~”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鄂锦堂也跟着笑起来,“呵呵……” 宋连荷早在跟上柳氏时就知道,自己定又会招惹上宋郗兰。不过,她可不是自己不招惹就能息事宁人的主儿。 “我跟她之间,多一个梁子也不算多。” 正说着呢,阿俊就小跑着进来,“姐姐,翎王府来人了。” 宋连荷嗤笑,来得还真是及时。 —— 宋郗兰带着田嬷嬷和空青急匆匆赶到擎王府。 宋行风此刻并不在陵安,还不知道柳婉情外头养姘头的事,所以,柳婉情立即派田嬷嬷去了翎王府报信。 宋郗兰得知后,也是又气又急。 “母亲真是糊涂啊!” 田嬷嬷央求道:“小姐,夫人就是太过苦闷了,才会想要找些乐子。谁知道,就被人给撞见了!也不知道这个擎王妃是从哪冒出来的,如今惊动了擎王殿下,此事也闹得尽人皆知!奴婢都不敢想,待将军回府后,哪里还有夫人的活路啊!” “她只道是自己没有活路,又有谁给过我活路?她本来就出身低微,被人瞧不起,如今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以后又让我在王爷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田嬷嬷忙上前安抚道:“小姐,现在只有你能帮夫人了!趁这件事还有挽回余地,你快去求擎王,他待你如何,我们都心中有数,只有你的话他能听了!” 宋郗兰就算再恨,也得为自己打算。 母亲一把年纪了还偷人,偷人也就算了,竟是个南风馆小倌,甚至还跟他珠胎暗结! 这等丑事,只会令自己颜面扫地,以后都别想在皇室抬得起头!说不定,别有居心之人,还会借此打压她! 所以,宋郗兰也不敢耽搁,立即赶去了擎王府。 待下人去通禀时,田嬷嬷还小声叮嘱道:“擎王对小姐念念不忘,一定会帮这个忙的!但是,还是要看小姐怎么做。” 这时,厅外传来脚步声。 宋郗兰心尖一颤,慢慢转过了头…… 第353章 真是给你们脸了! 周沧晏走进来,朝她看过一眼。 “殿下!” 宋郗兰快步上前,“殿下,郗兰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周沧晏坐下来,“因为张钰?” 他既已提起,宋郗兰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她随即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我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是羞愧难当。可她再不对,那也是我母亲,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父亲名声不保不说,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会抬不起头……” 她急切道:“殿下,我知道人就在你这里,你能把他交给我,然后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吗?” 周沧晏侧眸看她,“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郗兰一怔,以为他指的是母亲肚子里怀的孩子一事,忙道:“那个孩子我会处理的,只要殿下能守口如瓶,我就有办法将这件事圆过去!” 周沧晏又淡淡收回视线,犹豫一下,说:“此人身份存疑,还不能放。” 宋郗兰没想到他会拒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你知道这桩丑事会给我造成怎样的影响,却还是要把他交出去……” 周沧晏终于抬眸,再次看向她。 宋郗兰暗暗捏了把大腿,疼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打转。 “你、你为什么现在会对我这么冷漠?” 周沧晏微微滞下。 冷漠? 如果不是宋郗兰主动提及,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对她的态度。 田嬷嬷见状,对空青使个眼色,两人就悄悄出去了。 谁知,两人一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影卫和庞总管和玄魅。 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就跟门神似的,田嬷嬷尴尬一笑,朝几人施礼便匆匆离开了。 这里毕竟是擎王府,自是不得造次。 待田嬷嬷和空青一走,影卫便火速冲过去,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 宠总管也慢慢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盏,径直扣在门上,他则顺势俯耳过去。 玄魅环着手臂站一边,对他们这种行径颇为有些不齿。 厅内,宋郗兰见周沧晏不说话,眼泪倏地就下来了。 “你以前对我很好的,就算你知道我和君临……你也从来都不计较,更不会为难我……而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在离宗关时,我为救你,连自己这条命都不要了……你现在就是这般待我的?”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扑簌簌地掉。 直到听见她低低的哭声,周沧晏好像才回神,眉梢微挑,许久才出声:“你的恩情,本王不会忘。” 宋郗兰拿起帕子轻拭眼泪,“既然如此,我可否向你讨这份人情?” 淡漠的眸光静静抵向她,尽管未发一言,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宋郗兰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手指拧着衣角,依旧用着无措的眼神望着他。 周沧晏敛下眸光,起身:“好。” 他转身便走,不愿多说一字。 他答应了,宋郗兰该高兴才是。可心底却没来由地失落,她知道这是挟恩图报,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母亲的丑事败露,她也会跟着身败名裂! 眼看着周沧晏已经走到门口,她有种莫名的恐慌,好像错过这一次,两人便是真正的陌路! “殿下!” 冲动之下,她几步上前便紧紧搂住他的腰。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是我娘啊!我总不能看着她带着肚里的孩子去投湖……殿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门外,吸气声此起彼伏。 影卫抬头看一眼庞管家,后者同样看向他。 庞总管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是陷我们家王爷于不义啊!” 他就要推门进去,被影卫死死拦住。 “叔!叔你冷静!” 主公有多维护宋郗兰,他们是清楚的,庞总管这会若是进去,指不定就会板子招呼着! “不行!就算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王爷受她蛊惑!” “哎呀叔——” 这时,玄魅不紧不慢道:“擎王府是有当家主母的。”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庞总管眼睛亮了,二话不说小跑着就去找宋连荷了。 巧的是,宋连荷听说后也朝这边赶来。 “王妃!” 庞总管大呼一声,忙道:“王妃速来救救王爷!” “啊!他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 宋连荷顿时就急了,脚步也加快了。 谁知被带去前厅才得知,周沧晏正跟宋郗兰在里面卿卿我我呢! 宋连荷气得就想要踢开门进去,可才到门口她就停了下。 “王妃!快进去啊!” 庞总管干着急。 “不,不对。” 宋连荷果断回身,刚要吩咐玄魅,却调转视线去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银环和鄂锦堂。 “银环,大侄孙,你们过来。” “诶。” 鄂锦堂很听她的话,毕竟是母亲认可的人,甚至将自己的陪嫁首饰都送她了。而且临行前,鄂夫人郑重叮嘱过,除周沧晏和宋连荷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哟,这还没大婚呢,就摆上了王妃的谱!”银环嘴上不服,脚步却也跟着挪了过去。 宋连荷在她耳边低语:“把张钰带走。” 银环看看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鄂锦堂见状,也马上跟了过去。 银环个子不高,梳着少女垂挂髻,一派天真模样。身后跟着一座小山似的鄂锦堂,两人自来到擎王府后,便是同进同出,诡异的组合十分惹人注目。 玄魅自是听到她让银环带走张钰,依旧纹丝不动。 而宋连荷这边刚要推开门,就听到有人厉声制止。 “擎王殿下与我家王妃正在说话呢!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田嬷嬷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这边还未见到张钰呢,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成功说服擎王,她万不能让宋连荷进去打扰! 宋连荷这个始作俑者,若不是她,夫人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结果? 所以她看到宋连荷自然就没有好气,别看她是擎王妃,可未举行大婚那就不算!更何况,擎王殿下对小姐才是情根深种!就算知道自己以上犯上,也断不会追究的! 空青对宋连荷同样心生怨恨,不禁也跟着田嬷嬷小声斥道:“擎王殿下在里面与我家王妃说话呢,就算你是擎王妃,未得召见也不能就这样往里闯啊。” 影卫和庞管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我们家王妃在我们王府,想去哪还要听你们这些外人的?! 这边庞总管刚要出声,宋连荷突然转过身来,几步来到两人面前,扬起手便左右一人一记耳光—— “真是给你们脸了!” 第354章 扒皮这活交给我吧 影卫吃一惊,一直以为王妃是小白兔,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有气势! 庞总管则抚着他的小山羊胡,一脸欣慰。 这才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嘛! 玄魅见怪不怪的,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 在她看来,王妃的性子合该如此。 虽然她也解释不清楚,但好像不管她做出什么举动来玄魅都不会奇怪,反而是毫无道理地认同。 田嬷嬷和空青脸颊上一人一道巴掌印,两人捂着脸,气得瞪着她。 尤其田嬷嬷这样的老人,身为将军府主母身边的老嬷嬷,又是王妃的教养嬷嬷,被人当众羞辱,怎能咽下这口气! “您虽是擎王妃,但老身是将军府的人,纵然有错,也轮不到擎王妃教训!” “没错!”空青也是咬牙切齿,“擎王妃这是不把我们护国将军和翎王妃放在眼里!” 先前因为宋连荷,她被一只鸟戏耍!回府又差点挨了板子!不过就是一个医女,论地位还不及她这个王府里的一等大丫鬟呢!她何德何能可以做王妃?! 在她眼里,宋连荷根本就不配做这个王妃!她德不配位!再说句大不敬的,圣上也是有眼无珠,才会给这种女人赐婚! 影卫听得来了脾气,就要撸起袖子上前!擎王府岂容他人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就算他不打女人,今儿个也得破例! “呵呵。” 宋连荷突然一声冷笑。 “护国将军?他怕是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吧!” 田嬷嬷和空青全都心头一紧,眼神也跟着回避。 田嬷嬷道:“这是我们将军府的事,就不劳擎王妃操心了!” “那怎么行?护国大将军作为股肱之臣,岂能因个妇人蒙羞?魅姐,劳烦八百里加急,定要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好让他早日做个决断,也好保住大将军的名声。” 玄魅:“嗯。” “不行!” 田嬷嬷急着要去抓宋连荷,被玄魅手中短剑直接给架了开。 “好个没规没矩的东西!” 庞管家来到宋连荷身后,气得斥道:“到我们擎王府还敢撒野!王妃岂是你们这等腌臜货能够欺辱的?不扒掉你们一层皮,还道我擎王府没规矩呢!” 影卫站在她另一侧,指节捏得叭叭响,“扒皮这活儿就我来吧!” 宋连荷侧头,低声叮嘱道:“下手快点,别扒到一半人就不行了,那多没意思啊!” 影卫哼笑:“王妃就瞧好吧!这刀上的功夫,我就没输过谁!” “你们……” 田嬷嬷和空青吓得退后。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拉开了。 宋郗兰面带娇羞地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那就多谢殿下了。” 周沧晏没言语,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下的宋连荷,眉梢不可自抑地上扬,脱口而出:“又闯什么祸了?” 宋连荷在看到他和宋郗兰一块走出来的那一瞬,面上所有的情绪都慢慢趋于冷淡。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淡淡道:“教训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罢了。” 田嬷嬷几步来到宋郗兰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王妃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空青也跟着跪下来,昂起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奴婢和田嬷嬷都是王妃带来的,可擎王妃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即便我们是奴才,可也要明辨一个是非对错!还望王妃奴婢们做主啊!” 宋郗兰果然看到两人脸上很明显的巴掌印,顿时也是怒火中烧。 她还在这儿呢就动手打她的人,这不就等于打她的脸嘛! “宋大夫……” 她这边才刚出声,就被庞管家打断了,“翎王妃不是知圣上下旨赐婚一事吗?据老奴所知,宣读圣旨时,翎王妃就在场!既如此,岂有不知我们王妃身份的道理?这一口一个"宋大夫"是何道理?老奴倒是不懂了。” 宋连荷心下嘶一声,去看庞管家那是满眼的钦佩! 这等仿佛淬了满级毒药的嘴,简直就是一众读者的嘴替啊! 宋郗兰脸颊一红,去看庞管家时眸底是暗藏怨愤,可转瞬又是温和谦卑的模样,轻声道:“倒是我忘记了呢,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宋大夫啊,应是擎王妃了。” 她说话时,怯生生地抬眼看向周沧晏,话语间尽是失落和心伤。 周沧晏看都没看那两个仆妇,视线一直都落在宋连荷身上。 她肤白胜雪,所以站在日光下时,下巴上被捏的瘀痕就更加明显了。 他渐渐皱起眉,总觉得实在是碍眼得很。 宋郗兰顺着他的视线,觉察到他在看宋连荷,指尖倏地抠进掌心,只有这种尖锐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冷静,不至于泄露心底的情绪。 “都起来吧。”宋郗兰轻声道:“擎王妃出手教训,那也定是你们不对,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田嬷嬷和空青起身,脸上也皆是愤愤不平。 宋连荷失笑出声,“翎王妃果然善心,对于身边人都会处处照拂事事维护!所以,才会有像宋夫人这样的至亲、像庄小姐那样的好友,以及这等肆意在别人府中撒野的奴仆。” 宋郗兰脸色变了,她紧紧盯着宋连荷,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无法反驳,尤其是她来擎王府还是有求于人。犯不着因为一时激愤便得罪府中上下。 于是,她硬是忍下这口气,微微垂眸,轻轻伸手,好似悄悄扯住周沧晏的衣角,“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我很抱歉。” 宋连荷瞪大双眼,盯着她的手。 然后又一点点抬头瞪向周沧晏,眼里似要喷出两条火龙! 撒开! 有没有一点男德啊?! 周沧晏对上她的视线,浅淡的棕眸掠过一丝好笑,他本可以无视,甚至理应无视,可他也不知是怎的了,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反应要快,竟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顺势将袖角从宋郗兰的手中扯出来。 宋郗兰愣住。 对面明艳的女子则抿着唇,嘴角的笑抵制不住上扬。 这还差不多! “翎王妃不必自责,你又何错之有?”他说着便吩咐影卫,“将张钰带上来,交与她们带走。” 宋连荷一怔,抬眸看向他。 他果然,还是要成全宋郗兰。 她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随即,自嘲嗤笑。 当然重要,谁让她是天选女主。 闻言,田嬷嬷暗自高兴,看来是小姐说服擎王了! 她不由得又有几分得意,这件事,也只有小姐能办得成! 影卫眼神一凛,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宋连荷。 第355章 果然,还是不行啊 宋连荷眼观鼻,泰然自若。 周沧晏危险地眯起眼睛,“本王让你去带人,你看她做什么!” 影卫:“属下……” 宋郗兰看这架势,亦生出不祥的预感。 “行了,你别为难他了,人我带走了。” 宋连荷抬眸,清澈透亮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人是我发现的,我还差点折在他手中,我不过就是想给自己出口气,不过分吧?” 周沧晏面色倏尔变得清冷,眸底陡生波澜,周身都是沉重的威压。 宋郗兰再也忍不住了,朝她怒斥道:“宋连荷你什么意思?你明知我为何来此,你却故意把人带走!” 宋连荷压根就不看她,依旧昂着头面朝周沧晏,反正就是一副“人我带走了,你要怎样我都随意”的表情。 身后影卫瞧得是捏了一把冷汗,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忤逆主公! 庞管家也担忧地看向宋连荷,想要替她说话,也深知是徒劳,因为此事触了王爷底线。 田嬷嬷一听也急了,“擎王妃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家夫人呐!” 空青更是愤愤,“连累我家王妃也没法做人了!都说医者仁心,你怎会这样残忍冷血!” 旁人说什么,宋连荷才不在意,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沧晏。 像似下了重磅赌注,她执着地就想要周沧晏的一个结果! 张钰之辈宋连荷并没有多在意,但是交给宋郗兰,让她就这么水灵灵华丽丽地带走,就是不行! 周沧晏眯着眸,上前两步,那眼神冷得令人浑身颤抖。 可宋连荷毫不畏惧,梗着脖子反瞪回去。 要张钰没有,她的命一条! 这下不只是庞管家,影卫都忍不住回怼了。 “这话说得,怎么你家夫人出去偷人,是我家王妃教唆的?” 庞管家也是气道:“自家的烂摊子不在自家缝补好,还腆着脸跑到别人府上撒泼?能做出这等丑事,那也不足为奇!” 玄魅:“……嗯!” “你们……” 田嬷嬷也是没时间与他们胡搅蛮缠,她马上来到宋郗兰耳边,小声道:“小姐!不能让他跑了!” 宋郗兰又气又急,可人是在擎王府被带走的,唯今只有求周沧晏去找了。 她忙到周沧晏身侧,急道:“殿下,求你命人去把他抓回来!” 张钰要是跑了出去,指不定说些什么呢! 母亲的颜面是保不住了,可她这个翎王妃还要脸呢! 周沧晏敛下眸,唇微张…… “不许去!” 宋连荷突然霸气出声,两眼死死瞪着他,“周沧晏,你如果去,我就再也不理你!我说到做到!” 也许是她眼中情绪太过决绝,周沧晏心下一怔,可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勾起唇角冷笑,一字一句:“本王最恨别人威胁!” 看这架势,田嬷嬷和空青都是心头狂喜,再看宋连荷的眼神满是得意和鄙夷。就好像适才受了委屈也都跟着讨了回来! 宋连荷愣一下,盯着他的眸光渐渐有了变化。 水润的光泽覆住眸中所有的光,她垂眸,失笑。 竟是这样啊…… 周沧晏暗藏汹涌的眸,眼角是疏离的弧度。 尽管他神情和眼神都是冷的,可他自始至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仿佛竖起四面屏障,将俗世红尘,通通摒弃在外。 宋郗兰看看两人,几次想要催促他去找人,都被这孤绝的气势震慑住。 田嬷嬷急得直跺脚:“小姐!” 宋郗兰压下心底的不安,小声开口:“殿下~” 这一声,瞬间打破了四周的壁垒屏障。 周沧晏视线垂落,“影子!把人找出来!” 影卫硬着头皮应一声:“是!” 宋连荷缓缓闭上双眼。 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自嘲地掀起唇角,可笑,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又哪来的自信试探? 她突然转身。 “玄魅。” 周沧晏冷漠的声音在她身后。 “送王妃回房,不许她离开房门半步!” 玄魅:“……是。” 宋连荷背对着他,双手收紧捏成拳。 周沧晏盯着她的背影,以为她还会像之前那样无理取闹一番,可她却挺直了背脊,果断走出他的视野。 周沧晏皱起眉。 胸口一把无名的火蹿得老高。 “殿下……” 宋郗兰悄悄走近,带着哭腔道:“殿下可是答应过我的,殿下不能食言。” 周沧晏咬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这股火,轻阖冷眸,眸底的狂躁情绪才稍稍被压制。 “本王应下的事,自会做到。” 宋郗兰忍着泪水,努力微笑着,“我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弃于我不顾……” “王爷!” 庞总管面色铁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双手作揖,“王妃惊吓过度,淮公子给下了药,老奴这就去厨房看看药煮好没有。” 周沧晏的眉头不可自抑地轻颤一下。 她惊吓过度…… 脑海里,是他在马上疾驶而来时看到的画面。 她被吊在窗户外,脸色惨白着,死死咬着唇,无助又绝望…… “殿下?” 宋郗兰歪着头看他,清纯无辜的神情,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不错眼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印在她心底的那个人。 这样的眼神,带着少女的羞怯和若有若无的轻熟妩媚。 可他的心底,却不曾被激起半点涟漪…… 见他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从他浅棕的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禁也是心头一悸。 “王爷!!” 就在这时,庞总管又匆匆赶来。 身上的视线瞬间移开。 宋郗兰恨得歪过头去瞪庞总管,总是来坏她的事!他就是故意的! 庞总管快步走来,“王爷,王妃不见了!” 周沧晏眸色骤寒,顷刻间便能凝结成冰,冷得慑人。 “不见了?!” “玄魅被迷晕了,老奴过去的时候,就没看到王妃。”庞总管急道:“明日就大婚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王爷……” 周沧晏倏地提气,人已然跃出院落,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与此同时,随着他一声哨响,空中一道高亢啼叫,仿若刺破苍穹—— “殿下……” 宋郗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甚至,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第356章 本王也不是什么善人 银环和鄂锦堂绑了人,直接从后门带走。 张钰双手被废,鄂锦堂直接就将人拎了起来,像一只小鸡崽。 张钰都快要吐了,忍着疼吃力地抬起头,对两人说道:“放了我,我给你们银子……” 银环歪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多少?” 张钰一听有戏,忙道:“一千两……” 银环嗤笑,“我在王府里随便摸一圈,都不止这个数。” “五、五千两!” “你的命就值五千?” 张钰咬牙,“那你说!多少?!” “一万两。” “你!” 张钰气得不轻,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跟银子相比,自是小命重要! 于是,他咬牙:“好,就一万两……” 谁知,话没说完,银环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我改主意了,二万两。” 鄂锦堂瞪大眼睛,错愕地看她。 鄂太守所拿俸禄不多,还经常拿去救济人,他几时听过这么多银子! “九儿,还是别……” 银环给了他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二万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你——可恶!” “不愿意?哦,那算了。” 银环和鄂锦堂拎着他便七拐八绕地钻进了胡同深巷。 “好好好!我给!我给!” 张钰应下后忙又说:“可我就只剩这些了,再多是真的没有了!” 鄂锦堂震惊到不行,他居然答应了! 银环扯动唇角轻笑一声,随即伸手:“银子呢?” “你也看到了,我怎么可能把那么多银子都带在身上呢?实不相瞒,银子我都藏在南方倌,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取!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只能给你们一半,待你们将我安全送出城,我便给你们另一半!” 银环眯起眼睛,起初还只是逗逗他,可听到对方当真会给那么多银子时,也不免会动心。 她看了看鄂锦堂。 这家伙吃得多,还总搞破坏,不是不小心撞坏了人家的铺子,就是吓得小孩走路跌倒被讹上。她攒的那点银子,都快要见底了! 思来想去,她抬手轻拍鄂锦堂粗壮的手臂:“去南方倌。” “哦。” 鄂锦堂对她的话不疑有他。 这就拎着张钰,掉头去南方倌了。 —— 宋连荷出了府后,便径直赶去与银环约定的地方。 擎王府想要在这城里找一个人,易如反掌。 所以,宋连荷就来一个出其不意,让银环带着人先去了将军府。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把人送到柳氏眼皮底下了! 不过那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躲过擎王府的人后要再做打算。 原文中,周沧晏最后真正起兵,是因为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 有人构陷他与南晨国勾结,意图谋反。 其中除了宋郗兰和周君临设下圈套,背后也少不了南晨国的推波助澜。原文里也只是提了一句,朝中有南晨安插的卧底。 原因无他,周沧晏在战场上太过骁勇,承孝帝忌惮他,南晨同样畏他,断不会让大承留下这样的人物,是定要除掉的! 一次不成,他们或许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张钰是南晨国的暗探,身上肯定藏着重要信息,哪怕对周沧晏只有万分之一的威胁,宋连荷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这也是她阻止张钰被带走的根本原因。 可这样的话,在周沧晏听来,只会是借口…… 宋连荷来到将军府后门,那里有几间用来堆放杂物的闲置空房,是将军府的产业,平时不常有人,反倒成了丫鬟小厮仆妇家丁来幽会的地方。 大门上没上锁,宋连荷轻轻推开便闪身进去。 毕竟是原主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将军府那点事,她还是门儿清的。 可她找了一圈,竟没找到人。 宋连荷眉头紧皱,银环自打来到陵安城,没事就和鄂锦堂走街串巷,早就把城里的地形给混熟了。 所以,她是不会迷路的。 宋连荷在里面又等了一会,天都快要暗了,她终是坐不住了。 她立即拉开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她顿时愣住。 周君临轻摇折扇,朝她扬扬唇角微微一笑:“擎王妃,听闻你明日就要大婚,缘何会出现在此处?” 宋连荷很快冷静下来,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翎王殿下呢?比起我来,殿下出现在这儿才叫奇怪吧?这阵势好像专门来堵我似的!” 周君临挑眉,唇边笑容扩散,身子慢慢靠近,“说不定,就是为了你而来呢?” 宋连荷伸出一根手指,径直戳在他胸口上,将他又推开些,拉开距离。 “规矩呢?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毕竟你已娶,我已嫁,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皇婶呢!” 周君临低眸看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纤指,哼笑了声,又慢慢抬起头:“‘皇婶’就不想知道,皇叔现在跟谁在一起呢?他都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你又怕什么?” 宋连荷眯起清澈的眸,他知道宋郗兰去找了周沧晏? 即便如此,他也能稳稳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是冲过去逮人? 宋连荷对他真是刮目相看了,年纪轻轻,倒是挺沉得住气啊! 周君临抬步走进去。 谷哈守在了外面。 宋连荷心里还记挂着银环和鄂锦堂,眼神开始四下游离,眉头也紧拧着,生怕两人这时出现会跟他撞个正着! “宋夫人的事,是你揭穿的?” 周君临突然出声,侧过头看她,神情看不出喜怒,“你着实是给本王添了大麻烦啊。” 宋连荷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来替宋郗兰报仇的?”说完,环顾一圈,点头:“嗯,这里倒是个适合草菅人命的风水宝地。” 他扬眉,“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等小人?” “啊!那倒不是!” 宋连荷改口很快,随即又拍起马屁,“翎王殿下向来明事理与人为善!” 他敛眸,自嘲一笑:“呵,本王也不是什么善人。” 宋连荷有点摸不清他的意图,乖乖站在那不敢吭声,眼神一直往外瞟。 “不用看了。他们不会来了。” 宋连荷一惊,倏地抬头看他。 第357章 姑婆可不是白叫的 待宋连荷赶到南方倌看到银环和鄂锦堂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颅顶冲! 偏院里,鄂锦堂跪在地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满脸是血,全身上下都是伤! 银环被绑,急得不行,“锦堂!鄂锦堂!”随即又是咒骂:“你们放开他!他要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要让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做鬼,也做得不安宁!!” 宋连荷回过身愤怒地瞪着了周君临:“你们用刑了?” 周君临无奈抚眉,刚要开口,宋连荷却跑到鄂锦堂身边,“锦堂!” 看到她,银环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王妃!快救他!快救他啊!” 宋连荷马上从怀里取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这是保命的,吃下去能捡回半条命。” 鄂锦堂出气多进气少,跪在那里喉咙发出浑浊黏稠的声响,双手仍握着千斤锤,眼皮耷拉着,不时吐出一口血。 他是宋连荷从离宗关带出来的,即便他投奔的是周沧晏,可两次穿书积攒下的情谊,她早就把他当作亲侄孙了,那一声“姑婆”可不是白叫的! 如今,看到他被打成这样,宋连荷气血上涌,一咬牙,跳起来就要去找周君临拼命! 周君临无奈地一手抚过眉心,就在她冲过来时,轻而易举便缠住她的双手,顺势将人双手交叉背对着固定在怀里。 “你差点杀了他!” 宋连荷情绪激动,不停挣扎着。 周君临好气又好笑道:“宋大夫,是他差点杀光本王的人。” 谷哈没好气道:“这家伙动起手来不要命,重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宋连荷一怔,这才注意到四周或躺着或坐着,正在哀嚎不已的人,正是周君临的金羽卫! 身后男子慢慢靠近,声音浮在她的耳畔:“他中了南晨的傀儡之术,宋大夫看不出吗?” “傀儡术?” 宋连荷一愣,再去看鄂锦堂,他的状态的确不正常。 在她怔愣的这短短一瞬,周君临低眸瞥向她,女子皮肤白皙,好似泛着一层细腻的光,身子不致太过纤瘦,反而柔软得恰到好处。 心里莫名一软,竟然不想再放手。 这感觉来得着实是突兀,他却不想深究。 宋连荷倏地挣一下,他竟下意识抓紧她的手腕。 她皱眉,侧过头看他:“翎王殿下!你不是怕我跑了吧?” 周君临慢慢抬眼,这才松开手,“本王只是怕你再动手。” 宋连荷抿着唇,也不理他,再次来到鄂锦堂跟前细细检查。 她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傀儡术类似于巫蛊之术,最重要的是找到蛊虫! 可她只是会行医,对于这些偏门学科就生疏了。 但是看到鄂锦堂的状态,也由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帮他止血疗伤,再来找蛊虫。 谁知,她才抬手要触到鄂锦堂,后者猛地睁开眼,双眼赤红,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握住锤子就抡了起来—— 周君临动作很快,提气便跃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就将她带离。 宋连荷惊魂未定,看着兀自在发狂的鄂锦堂,“到底是谁给他下的蛊?” “呵,你猜。” “……张钰?” 宋连荷猛抬头,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张钰呢?” 周君临眉睫微动,“这就要问他们了。” 宋连荷就要去找银环,却发现男人的手还缠在她腰间,两人此刻的姿势也实在是亲密。 她狐疑抬眸看他,周君临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救命之恩而已,不用谢。” “……” 宋连荷抿了抿唇,她这人向来恩怨分明,适才的确他救了自己。 于是,她清清喉咙,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周君临的眉眼渐渐舒展,“救命之恩,自是要谢过的。” 宋连荷又拿眼瞪他,这人还真是够扭曲的! 鄂锦堂这会正被周君临的金羽卫围住了,腰间、双足以及颈间皆用腕口粗的铁链缠住,十几人同时收紧铁链,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才堪堪制住! 谷哈不禁感叹:“着实是一身怪力!” 周君临眯着眼睛看半晌,许久才道:“这样的人,为何不能为本王所用?” 宋连荷这端已经来到银环面前,见她被绑,也是气到不行!随即端出王妃的架子,怒道:“本王妃的人,你们也敢绑?!” 金羽卫去看周君临,后者颔首,这才松了绑。 银环第一时间跑去看鄂锦堂,可他目光呆滞,显然认不得人。 宋连荷也跟了过去,周君临眸光微眯,朝谷哈看一眼,后者马上心领神会,立即跟在她身侧保护。 “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都怪我!”银环喃喃地说道,突然抬手一记耳光打在脸上:“都是因为我!” 宋连荷将她带到一边,细问下才知道。 那个张钰将他们带到南方倌后,说是银子都埋在地下,谁知道他在那动了手脚,银子上方有他圈养的蛊虫! 鄂锦堂当即被咬,张钰原本是想控制逃走的。不承想鄂锦堂也是个狠人,在蛊虫钻进皮肉时,他二话不说提刀便朝自己砍去…… 宋连荷的声音颤抖:“也就是说,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砍的?” 银环哭着点头。 再去看鄂锦堂身上交错的刀杀,想来是蛊虫钻到哪他就砍到哪……这样血腥的场面,只用想的都不寒而栗。 “张钰逃了后,翎王的人便赶来了。” 宋连荷的视线与周君临的撞上了,他淡淡看过她,又移开目光。 看来,还真是她误会他了。 眼下要先为鄂锦堂包扎伤口,她不得不去求助周君临。 “把这个给他吃了。” 她递过去一枚药丸。 周君临扫一眼,随即接过来,同时拾起一颗石子,朝鄂锦堂额掷去。 鄂锦堂额登时出现一块红肿,宋连荷皱眉,有点埋怨地瞪他一眼。 周君临只觉得好笑,她貌似对身边所有人都心软,唯独对他,总是没好气。 想归想,鄂锦堂气得大叫,就要挥手甩开身边这些人时,他倏地将指间的药丸弹进他口中…… 渐渐,鄂锦堂安静下来,膝盖一软,又重重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然后头一歪,倒在地上便沉沉睡去。 “锦堂!” 银环跑过去,心急地看他。 而此刻,宋连荷已经撸起袖子,准备为他缝合包扎。 “准备些热水、柳叶平刃刀、止血散、桑白皮线、针、干净的麻布……” 见身边的人没动,她侧眸狐疑地看他。 周君临:“……” 他慢慢转过头看谷哈,挑眉:“还不快去?” 谷哈:“哦……哦!” 第358章 皇叔丢了件怎样的宝贝啊 鄂锦堂昏睡过去了。 他这身块头,需得六七名侍方能一起抬起房。 宋连荷动作很快,先剪开他的衣服,然后让银环帮忙清理伤口。 尽管银环开始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她是个知轻重的,又见惯了这种场面。擦干眼泪后,她便拿着麻布蘸水,一点点清洗伤口。 宋连荷用火烛烧下银针,穿针引线,开始缝合。 看着她手中银针在皮肉间穿行,谷哈只觉得头皮发麻,宋连荷却连手都不曾抖一下。 周君临静静看她,她冷静自持以及目光中的坚毅,分外引人视线。 直到夜幕降临,宋连荷才拭去额上汗水。 “好了。” 他的伤口又深又密,缝合起来很考验能力。 宋连荷先前没怎么接触过外伤,现下通过他感觉自己的技术都跟着长进了。 银环也跟着松一口气,坐在床边守着他,脸上尽是愧疚。 “是我贪财,才会害了他。” 宋连荷望向她,突然道:“你对锦堂……” 银环抬头看她:“什么?” “……没什么。” 有些事,未必越清晰越好。 这边处理完鄂锦堂的伤口,宋连荷竟主动找到谷哈。 “带我去看看你这边受伤的兄弟。” 谷哈有几分诧异,随后又垂下头,低低“嗯”一声。 宋连荷又多花了半个时辰,将金羽卫侍卫的伤全都处理好,这才捶着肩膀慢慢走出房间。 没想到,周君临就站在门口。 觉察到女子靠近,空气中都是她身上的药香,周君临敛了敛眸。 她犹豫着,慢吞吞走过去,“我侄孙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周君临微微侧头,好笑地看她:“所以,在你心里,本王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宋连荷总不能告诉他,大家立场不同,站在炮灰女配的角度,他是堪比罗刹还要可怕的。 “鄂锦堂是鄂太守独子,鄂太守是为了大承而死,本王又岂会弃他不顾?” 宋连荷昂起头怔怔地看他,仿佛第一次才真正了解他。 沉默片刻,她说:“张钰对我图谋不轨,我差点死在他手里,我气不过,才不想让翎王妃带走他。” 她算是解释了先前种种。 至于张钰的真实身份,她只字未提,也是因为不信他。 不过,周君临能这样大动干戈,想必是早已知晓。 周君临看着她,她的话与他了解到的无二。 两人又都不说话了,气氛沉寂得诡异。 宋连荷心里很清楚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 周君临抿下唇,侧过头淡淡看过一眼。 “送你回府吧。” “……我不回。” 宋连荷别开脸,一看就是闹了脾气。 周君临有趣地扬起眉,“吵架了?” “我吵架,你很开心?” 他笑着:“怎么会呢。” 宋连荷瞥他一眼,许是站累了,她蹲了下去,“说了你可能不信,他以前对我挺好的。” “哦?”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顶级恋爱脑加妄想狂。 “唉,算了。” 这些事过于久远了,远到她都禁不住怀疑,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今晚你不回府,又能去哪?” “我……” 宋连荷突然发现,她竟无家可归!! 现实就是这么悲哀,这么残酷!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气,她就不信了,除了擎王府,她还没地方去了?! “我住客栈!住茅屋!住破庙!总之,不是擎王府不可!” 宋连荷起身就开始巴拉自己的小包,才发现走得匆忙,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手在里面摸索半天,终是慢慢掏出来,脸颊有点发红,“那个……能借我点银子吗?” 她是可以露宿街头,可鄂锦堂还伤着呢! 银环和大侄孙都是听她的话才出来的,总不能让他们两个跟她一块吃苦吧! 周君临看着她,倏尔又是轻笑一声:“皇叔这是丢了件怎样的宝贝啊!” 宋连荷皱眉:“要不,我把东西押你这儿吧。” 她作势就要把珠钗环佩都取下来,周君临抬手压住她的胳膊,“不必了。” 他叫来谷哈,道:“南方倌查封,暂时交予擎王妃看管。” “是。” 宋连荷眼前一亮,还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这里是我的了?” 周君临唇角轻扬,“怕是要麻烦擎王妃了。” “哎哟,哪里哪里!都是为国为民嘛!” 宋连荷心中的石头一下子着了地,总算是有落脚的地方了。回头看这里,越看越喜欢,早就忘了她差点命丧于此。 看她喜滋滋的模样,周君临的心情竟也跟着飞扬。 没想到,于他而言举手之劳的事,会让她这么高兴。 谷哈看着自家王爷,总觉得王爷今日变得格外好说话,几乎是有求必应啊!他都想点三根香对着王爷许愿了! 这时,侍卫有事禀告。 尽管声音压得低,架不住宋连荷离得近,完全是下意识的,人就已经伸长了耳朵。 “……王妃回府了。” 周君临听罢,眸中情绪敛了敛,淡淡“嗯”了一声。 宋连荷是知道宋郗兰刚见过周沧晏,这会她不气了,倒是挺同情周君临的。 她早已看不到主角头上的光环,倘若还能看到,想必他此刻头顶应该幽幽冒着绿光吧…… 不过,原文中男女主感情很好的,一块搞事业也是很有默契,要不反派怎么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想来现阶段也只是作者为了加深感情,故意制造的矛盾吧。 周君临带人离开了,南方倌大部分小倌都走了,剩下的也都是些无处可去的。 他们知道宋连荷的身份,对她是毕恭毕敬,鞍前马后。 还好有他们帮着照顾鄂锦堂,宋连荷方能歇口气。 就在她带着他们张罗晚膳时,大门被人咣咣咣砸响。 小倌们都慌了,生怕这又是哪位王爷登门。 此前从未觉得陵安城盛产王爷啊! “别慌。” 宋连荷这边就要上前查看,被人一把拽住。 “我去看看。” 银环将她扯到身后,手持一把弯刀就走了过去。 明明比宋连荷还娇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这一刻却给足了对方安全感。 第359章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银环慢慢上前,侧听倾听,略一沉思,突然就将门闩抬起。 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外面的人也跟着冲了进来,踉跄了几步,抬头便看到宋连荷。 “姐姐!” 阿俊扛着一个快有他高的包袱,跌跌撞撞地奔向她。 “阿俊?” 宋连荷怔愣一下,“你怎么来了?呃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有,这包袱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扛来的?” 阿俊抹抹额上的汗,见到她后心也稍稍安下,这才委屈道:“姐姐,你走了都不知道带上阿俊吗?” “我不是不想带你,而是事出突然……” 阿俊不想看到她为难,“姐姐,我不是在怪你,只是在担心你。” 他说着就将包袱拖过来,“你走得匆忙,什么都没。你看,我带了好些东西给你!” 宋连荷朝里面瞅了一眼,顿时愣住。 里面装着她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睡觉用的铺盖,另有吃食零嘴外加一些草药。角落里还有一包银子,塞得鼓鼓囊囊,少说也装十来个银锭。 她去看阿俊,“这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 阿俊摇头,指指那些换洗衣物:“这是达溪姐姐让我带的。还有这些草药和零嘴,是管家伯伯准备的……哦对,这包银子是影哥塞给我的。” 宋连荷看着这些东西,心里一暖,这一次穿书她与擎王府的人接触时间尚短,可他们还是以诚待她,只是这份心意就令她十分感动。 倒是那个人…… 她是怎样都捂不热了。 阿俊见她发呆,上前便扯住她的胳膊,“姐姐,我们进去吧,我都累了。” “好,我带你进去。”宋连荷被他这么一打岔,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只是见旁边有几个小倌伶俐上前,将那包袱扛走,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忘了问,他是如何一人就将这些东西扛来的。 大门已经关上了,可银环还站在那没动。 宋连荷回头看她:“银环?” 银环头朝门外地方歪了歪,“外面还有人。” 宋连荷神情一凛,这回又是谁? 阿俊好像不想她再理这些,忙道:“我来的时候,倒是瞧见一些看热闹的人,兴许是他们。” 宋连荷想了想,还是亲自走到门边。 银环握紧弯刀,朝她轻轻点头。 宋连荷眼一眯,猛地拉开门—— 门外,是一队银色铠衣的侍卫,列成一排背对着大门方向。 宋连荷怔住,这是周沧晏的私卫,蚩哮。 他在陵安城中是极少会出动这些私卫的,承孝很清楚蚩哮的存在,没有出手干涉,也是不想把周沧晏逼急了。毕竟,哪个王爷身边没几队护卫?就像周君临的金羽卫,只要安分守己,承孝帝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作为周沧晏而言,不想惹到君心猜忌,那就要做到“安分守己”。 可今日,他出动这么多蚩哮,想来也是为了抓张钰吧。 就宋连荷胡思乱想之际,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 她抬眸,看到一骑高头大马,周沧晏手挽缰绳,骑在马上慢慢踱过来。 周沧晏冷眼睨着她,面无表情得好像个煞神。 随着他走近,宋连荷心头一紧,带着怨怼的眼神不曾移开。 待他来到她面前,无形中释放的威压充满强烈的侵略感。 “人呢?”他问。 宋连荷双手握紧,昂着头一脸的不服输,“跑了。” 周沧晏缓缓眯起长眸,而后翻身下马来到她跟前,周身的气息都跟着变化,如同置身凛冽寒冬。 “跑、了?” 他的语调降低,骨子里蔓出的杀伐残忍,毒蛇一般,紧紧缠她纤细的脖颈,令她窒息。 “擎王神通广大,可以命人去查。” 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银环犹豫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张钰的确是跑了,此事都怪……” “怪谁也没用!跑了就是跑了!”宋连荷不想牵扯进别人,如果周沧晏要找人问责,那就她来好了。 银环看看她,咬下唇角不说话了。 周沧晏脸色冰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她敛下眸光,自嘲笑一声:“擎王殿下想为翎王妃出气,那也不必找别人,我奉陪到底!” 周沧晏也不知哪来的怒意,冷冷地盯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肯定要有所动作时,他却什么话也没说。 而是朝后吩咐道:“接王妃回府。” 宋连荷一怔,随即拒绝:“我不回!” “胡闹!” 周沧晏回眸盯紧她:“明日便要大婚了,你孤身在外,是想拖累整个擎王府吗?” 影卫在他身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明明就是特意来接王妃回去,却要说得好像万般无奈不得已而为之!换作自己是王妃,那也是打死都不回! 果然,宋连荷咬咬唇,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这个亲,不成也罢!”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凝固了,可怕的静默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深海暗潮一般,将他们的情绪一并冲散殆尽。 周沧晏冷了眉眼,唇边都是料峭寒意,就这样阴森森地看着她。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成亲!不成不成!” 莫说一遍了,多说几遍也无妨! 既然心里没有她,她也不想强求,放他跟他的女主角双宿双栖去! 影卫吓得大气不敢喘,银环显然也有点腿软,看向宋连荷的眼神充满祈求。 不是啊大姐,你好歹先把张钰这事给了解了啊!万一擎王追究起来,她和鄂锦堂都跑不了! 周沧晏盯着她,突然垂眸笑了。 宋连荷还是有点胆怯的。 不由得退后一步,以前的周沧晏自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她,现在她可没有这样的自信了。 笑声戛然而止。 男子上前一步,宋连荷下意识退后一步。 “说在遂宁城与我成亲的是你,接受圣上赐婚的也是你。说对我情根深种的是你,说不成亲的还是你!宋连荷,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砰—— 男子一拳砸在她身后大门上。 宋连荷只觉得一阵寒风擦着她的脸颊刮过,她吓得闭紧双眼。 第360章 如果她死了还能再穿回来吗? 宋连荷顿时哑口无言。 这话听着,她怎么那么像渣女啊? 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不行,她得狡辩! “我……” 对面男子脸色倏尔一变,伸手扬起披风便罩在她头上,二话不说便将人护在胸前! 宋连荷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耳边便是咻咻咻几道划破气流的尖锐声响。 “有刺客!” 影卫一声高呼,蚩哮便都已果断防御迎战。 宋连荷被护在披风里,乌七沫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耳边“砰”的一声,门已关闭。 嗖嗖嗖—— 一连几支箭全都被挡在门板上。 “这是……” 宋连荷想从披风里钻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却被一只大手又将脑袋给按了回去,“别出来。” 随即就是利刃穿破皮肉嵌进骨头的声音…… 宋连荷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双手下意识便搂住男人的腰。 她能明显觉察到,男人的身体微微一僵。 可也只是瞬息,周沧晏一个旋转便将她带到安全地带,披风抽离,她总算得以重见天日。 顿时,她被院里的景象给吓了住。 院子里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全都死相惨烈,有的甚至直接是暴力击中头骨,半侧都凹陷下去,眼球突出,口鼻渗血,一张脸都变了形。 尽管门外还有打斗声,仍是不停有人从墙上翻进来。 周沧晏站在院中,眼底被一片肃杀之气覆盖,嘴角甚至残忍得微微上扬。 他倏地单手解开披风,朝迎面冲来的两人甩去,直接罩住两人,顺势收紧披风,将两人缠在一处,脚尖挑起地上一把刀,另一手接住,直接一刀刺穿两人…… 银环挡在门前,虽然功夫一般,胜在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保命的能耐一流! 那些小倌儿早就吓得尖叫着跑回楼内,却被追上来的黑衣人残忍杀害…… 宋连荷缩在柱子后面,紧张害怕得呼吸急促,双手摸到一把残刀,紧紧握在手中。 她此刻绝不能动,否则只会被当成活靶! 可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挥着刀就朝她砍过来——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宋连荷一咬牙,举起刀就挡在身前! 然后,当的一声,她手中的刀被砍飞,双手虎口都震得发麻。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刀就朝她头顶砍下—— 她想起了她濒死的感觉…… 突然,黑衣人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宋连荷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看他的头一歪,骨碌碌滚到地上,残躯猛地喷出鲜血,随即直挺挺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男子…… 周沧晏的玄色衣衫被血濡湿,白皙的皮肤亦沾着几滴腥红色,整个人都嗜血沉静得可怕。 看到宋连荷瞪大双眼蹲在那,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他一皱眉,上前便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提起来。 宋连荷的双腿一软,还好有他撑着才不致摔倒。 看一眼怀里的女人,知道她是吓坏了,周沧晏一边挡掉黑衣人的暗箭,一边贴在她耳边道:“待会寻个机会,就跑到里面找地方躲起来!” 宋连荷总算回过神,再次看向他,眼神复杂沉重。 还是一样。 在华胥坊时,也是让她先活命。 她想拒绝,可她不能。 她此刻留下来,也还是会成为他的负担。 所以,她抿紧唇,“嗯”了一声。 见她答应,周沧晏就像放下了心头的巨石,在挥剑的同时还能低头看她一眼,唇角欣慰地上扬。 自墙边翻进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外面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激烈。 周沧晏寻了个机会,将她猛推进廊檐旁的拱门,“走!” 宋连荷扑进去,咬咬牙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她帮不了他,可也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可她显然低估了这次刺杀…… 不,是围剿。 幕后之人显然就是要置周沧晏于死地,不惜在这皇城脚下大肆杀戮。 宋连荷看到从房顶跳下来的几个黑衣人,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凝固。 她不时退后,脑海里一次次重复着华胥坊的一幕幕。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她还没有让周沧晏重新爱上自己,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或者说,死掉后,她还可以再一次穿回来吗? 若是再也回不来了呢? 宋连荷倒吸一口气,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搬起地上的石头,朝那些人砸去,趁着他们避开的间隙,她赶紧钻进旁边假山里! 由于缝隙狭小,她身材纤细,刚好可以钻进去。 几名黑衣人冲到那里,举起刀就朝里面扎去! 宋连荷努力缩紧身体,看着他们疯狂地插着刀,脸颊惨白着。 滋啦—— 她听到火苗蹿起的声音。 宋连荷心头倏然一颤,接着就看到有人举着火把站在那,发出粲然森然的冷笑声。 接着,在宋连荷惊恐的视线里,他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 —— 耳边是潺潺水声。 宋连荷湿漉漉地趴在岸边,全身已经没了力气。 谁能想到假山那里会有机关,误触之下,一面墙壁翻转,她后背倚空,随即从高处跌下去,在听到暗河水声时,她下意识闭气,然后扑通一声掉进暗河里…… 人在生死关头,是会爆发出无限潜力的。 宋连荷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会游泳,还那么会喝水…… 在她再也喝不下去时,终于出了暗河,也不知被带到了哪。 不过好歹是上了岸,暂时保住这条小命了。 可她还来不及高兴呢,就听到一声狞笑,“这不是擎王妃吗?” 宋连荷身子一僵,吃力地抬起头…… —— 南方倌,遍地死尸,血流成河。 周沧晏的身上、发间还有脸颊,全是黏稠的湿热感,令人作呕。 天杀斩,绝不是危言耸听,作为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魅煞神,面对这种血腥又惨烈的画面,周沧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银环早就跌坐在角落里,大口喘息,握着弯刀的手在不停发抖。因为持续的杀戮战斗,此刻眼神时而癫狂时而呆滞。 大门开了,影卫和玄魅走进来,“主公,外面的死士也都解决了。” “嗯。” 周沧晏将手中的剑丢给影卫,回过身便往拱门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 影卫和玄魅也跟着停了。 周沧晏浅棕的眸,定定地看向假山,山脚泥地那里脚步凌乱,还有废弃的刀。 他顿一下,沉着眉眼又一步步走了过去。 周沧晏走到假山狭小的缝隙处,那里有很明显的烧焦的味道,他敛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搁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慢慢收紧。 他终于抬眼看过去。 里面有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第361章 他是天杀斩,是我夫君! 矛盾冲突,是戏剧创作的基本要素,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动力。就好比,作为配角的她,刚刚死里逃生,竟又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一处农户家里,宋连荷被绑在童柱上。 她也算想明白了,为什么张钰会逃得那么快,想来也是从假山的密道,经由暗河逃出生天的。 张钰双手被废,手腕处红肿得厉害,脸色苍白得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近疯狂。 几名黑衣人守在四周,从着装上看,与突袭南方倌的黑衣人应是同一伙。 “呵呵……”他发现桀然恐怖的笑声,声音沙哑,不时伴着轻咳,“想不到吧,风水轮流转,你又落到我手中了!” “手?”宋连荷嗤笑:“哪只手?被废掉的那只?不对,你两只都废掉了,难道你还有第三只手?呵呵,应是有的,否则,你又怎会偷到宋行风的夫人?” 她区区几句话,无一不是在他雷点上蹦跶,尤其是被周沧晏废了手! “我看你也是想尝尝手被废的滋味吧?” 他狞笑着,刚要叫手下上前,宋连荷不紧不慢道:“你此刻应是全身高热不退,很难受吧。” 张钰眯起眼睛,眼神狠戾。 “你在抓我之前,就没了解清楚,我是做什么的吗?” “你是……大夫?” “然也。” 果然,张钰闻言动心了。 这个地方偏僻,哪里会有大夫!想要请大夫就要到城中,可回去无疑就是自投罗网,张钰只能服药暂时止住疼痛。 “你能医好我?” 宋连荷也是有恃无恐,她示意自己身上的绳子,“我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 张钰示意手下将她松绑。 宋连荷活动下手脚,“我饿了。” 啪! 座上的男子猛地将茶碗摔到地上,“你别得寸进尺!” “哦,那你杀了我吧!来吧来吧!”宋连荷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反正你也知道,我那位夫君为了你姘头的女儿,居然要放你!甚至不在乎你曾想染指我!他这般无情无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做做好事,杀了我一了百了!没准他还能良心发现给我报个仇,我也算瞑目了。”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立即补充道:“哦对了,最好是竭尽所能地折磨我!越惨越好!如此他才会更愧疚,更忘不了我。” 看她笑眯眯地说完,张钰只觉她疯了。 不过,他在欢场待久了,这等不如意的女子见多了,为了夺回或报复夫君,做得比她还要极端。 张钰不得不忍下怒火,磨了磨牙,道:“给她端上来吃食!” 宋连荷一听就笑了,“那就辛苦了。” 张钰是咬着牙等到她终于打了个嗝,才迫不及待地问:“现在该给我医手了吧!” 宋连荷这才勉为其难地给他检查,看罢心里一咯噔,下手够重的了,只怕就算她替他将手筋接上,也会留下后遗症,想拿刀是绝对不可能了。 更何况,她也没打算真给他接上。 宋连荷这人记仇,医者仁心,那也得对上值得的人。 张钰与黑衣人的关系不得而知,南方倌的围剿,跟他脱不了关系。 “能治。” 听到她的话,张钰眼前一亮,“真的?” “你不信,可以去找宋郗兰打听打听,我是怎么让她起死回生的。” 关于宋郗兰中毒一事,张钰这边也收到过情报,所以,对她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宋连荷即刻要来纸笔。 “去药房抓药。” 黑衣人看看方子,转身便走。 宋连荷找来木片,将他的手腕固定上,只是动作不甚温柔,疼得张钰不时地嘶一声。 包好后,张钰已是满头大汗,瞪着她道:“你故意的!” “是啊。”宋连荷微笑,乖巧道:“你能奈我何?” 张钰气得不轻,可手在治好之前,还不能动她。 见他不说话了,只用一双阴鸷憎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宋连荷也没打算放过他,椅子拉近,凑到他跟前问:“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钰现在手还疼着呢,哪有空搭理她! “不当问就不问!” “好,那我就问了……那天瞧你那儿的状态,你应是不能人道的,可柳婉情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是你的?还是……移花接木?” 张钰原本惨白的脸,因为她的话,被气得通红。 胆敢在他面前提他身体的缺陷,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过,张钰也的确没打算放过她。 所以,张钰稳了稳心神,压下满腔怒意,闭上眼睛干脆不说话。 “不是你这态度,很不利于我们沟通啊!” 宋连荷又将椅子拉过来一些,距离他更近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孩子就是你的,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钰咬着牙,额上都是汗,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柳婉情怎么办?她在将军府定是过不下去的,没准她和孩子都不保!” “够了!” 张钰怒道:“一个扶上位的继室而已!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啧啧,你这么绝情啊~”宋连荷好像是成心要激怒他,又说:“不过依我看,人家对你倒是挺上心的,不仅求到自己做王妃的女儿那里,还派了杀去想要去南方倌救你!但是很可惜,你早就跑了。” 张钰倏尔冷笑出声。 “她派的人?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难不成是……你?”宋连荷马上嗤笑一声,根本不相信,还直摇头:“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被我们抓住?这些人不该早就把你救出去了吗?何苦要跳那暗河,再喂一肚子水饱!” 兴许是她话中的嘲讽令人十分不爽,张钰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道:“这些人都是主子留给我在大承所用的!周沧晏断我双手,我岂能饶他?只不过很可惜,他们没能抓住他!”说话时,他亦是咬牙切齿。 “抓不住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天杀斩,是我夫君!你抓到了才叫见鬼了呢!”宋连荷是毫不吝惜夸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