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三千之顶峰相见》 第1章 忆回当年,初入宫闱 月落乌啼之际,承乾宫收到消息,纯充仪薨了。但承乾宫掌事姑姑流光还是压下此事,并未惊动还在睡梦中的明成贵妃(明成贵妃即温如饴,本文的大女主)。 破晓之际,明成贵妃梳妆时才得知这个消息。正描眉的手颤了一下,眉尾就那么突兀的歪了。此时仿若时间倒回,明成贵妃就此陷入了回忆。 建章六年初,正值天灾,漳州水患。 父亲温丰有治水之才能(此时任正五品上中书舍人),是以被委以重任,前往漳州治水,修筑堤坝。 建章七年初,漳州恢复如常,记父亲首功,漳州长史燕回(从五品上)次功。 父亲回京,任中书侍郎(正四品上)。漳州长史升任漳州别驾(从四品下)。 建章七年六月,太后为陛下选妃,陛下以奢靡浪费为由回绝了。而太后忧心后嗣之事,则是以迂回战术召治水功臣家中女儿入宫侍奉。 而我身为温家的嫡长女,正值二八妙龄,自然是责无旁贷。至于燕家也是将嫡长女燕云素千里迢迢从漳州送入了紫禁城。 七月,册封的圣旨正式下发,温如饴被册封为七品美人,入住长乐宫。而燕云素则是被册封为七品才人,入住永和宫。 在府中习礼月余,八月,拜别父母,正式踏上新的征程。 宫门前。 “大小姐,老奴也只能送您到这了,今后的路还望小主珍重。” 自小侍奉的老奴再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守规矩,只能多多嘱咐几句。 “王妈,你也珍重。” 温如饴虽并不多话,但有沉甸甸的银子塞入王妈袖口中,亦是沉甸甸的牵挂。王妈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这时远远的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的女子气质温婉,经寒暄得知乃此次一同入宫的燕氏。 二人之父有同心协力之情义在前,二人也是对彼此颇有好感,就此携手踏入这座雕梁画栋的囚笼。 面前的宫墙巍峨而庄重,这一踏入便是一生了。 长乐宫路近,而永和宫最为偏远,温如饴早早的到了长乐宫便与燕氏分别。 长乐宫。 在引路小太监将温如饴送到长乐宫后,流光悄悄的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给小太监。那小太监颠了颠,笑的合不拢嘴,破天荒的多嘱咐了几句。 “多谢小主赏赐。如今这宫中是以荣贵妃为尊,不过……” 那小太监凑近了又压低了声儿。 “这荣贵妃眼见就要撒手人寰,长青宫早就不见客了,如今这后宫权柄可都攥在太后手里了。其次便是宫中的顺德妃。这顺德妃虽是高丽来和亲的,但这些年的位分也是水涨船高。另外如今宫中最得宠的莫过于景仁宫的愉婕妤了……” 温如饴在叫人送走那小太监后便转而合计,如今中宫空置,该如何走出条通天大道。 ————上为正文,下文作者有话 皇后。 一品。贵妃。 二品。贤良淑德。 三品。昭仪/昭容/昭媛 四品。修仪/修容/修媛 ——以上即可担任一宫主位 五品。充仪/充容/充媛 六品。婕妤 七品。美人/才人 八品。御女 九品。宝林 嫔妃的品阶是如上定义的,朝臣的品阶是完全参考唐朝。 第2章 抱紧太后大腿!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温如饴还是觉得要依照原本母家安排的计划行事,先抱紧太后的大腿。毕竟这后宫花开花落,太后是唯一不会变的。 慈宁宫。 “嫔妾长乐宫美人温氏,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在温如饴的“茶钱”之下,慈宁宫的下人也是十分勤快的去通报了。 按照常理,像美人这个位分的小花数不胜数,太后通常不会见。但温如饴是不同的,她是治水功臣之女,又是太后亲自召进宫侍奉陛下的,故而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太后。 温如饴也算是个胆大的,远远的就瞧见稳坐高堂的太后,端的一派慈眉善目,也没什么架子。心中自然也浮现出父亲的嘱托:太后原不是陛下的生母,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妾室,而陛下生母早逝,同样不得宠。二人相依为命了许多年,才有了今日的陛下。在陛下登基之初,太后曾于甘露寺为国祈福五年,如今回宫的时日不到三年,但深得陛下尊敬,是不可开罪之人。 “嫔妾长乐宫温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温如饴近前来盈盈一拜,端的一派恭敬温顺。 “好孩子,起身吧。” 而太后也就如瞧见的那般和蔼可亲。 “长乐宫住的可习惯啊?” 三言两语之间,慈宁宫的宫女已经为太后下首的座椅上添置了软垫,请温美人入座。 “承蒙太后隆恩,嫔妾住的舒坦,只是初与父亲母亲分别,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温如饴丝毫不扭捏,入座后便对太后的问题据实相告,将能放在明面上的悉数告知。随后招了招手,流光便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来。 “这是母亲在嫔妾入宫前托嫔妾献给您的。” 温如饴亲自打开了匣子,内置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 “家母听闻您为国祈福的义举甚是钦佩,奈何家父官职不高,家母也并无诰命,无缘进宫面见娘娘,只得由臣妾代为转交。” 夜明珠名贵,而大颗且圆润的夜明珠更是稀世罕见,唯恐太后多虑,也为之解释了来历。 “这珠子是家父以往出海打捞所得,在甘露寺开过光的,可祈求平安康健。” 半夏(太后贴身宫女)呈上,太后端详片刻,心想:夜明珠不是没有,但这颗品相确实不错,且更贵在这一分心意。五品的官家拿出这一份也确实不易,故而点了点头。 “令尊令堂和你有心了。” 太后思索片刻,抬手让茯苓(慈宁宫宫女)送来一对猫眼石耳坠和二百两银子作为赏赐。 “谨守本分,莫忘初心。” 眼见太后对于这颗夜明珠比较满意,温如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谢娘娘赏赐。” 温如饴谢礼之后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猫眼石耳坠上。见成色上佳,十分讨喜,眼前一亮。但并不敢太过,当即收回了目光,颔首受教。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太后瞧温如饴似也是个知礼明理的,微微点头。 “无事便回去吧,你刚入宫,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熟悉适应。有什么地方不习惯或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宁婕妤。如果她解决不了,再来找哀家。” 温如饴依礼告退,半夏亲自送其出慈宁宫,并为之解惑。 “如今宫中荣贵妃与顺德妃身子都不大好,故而无法掌管宫中诸事。太后暂领宫中庶务,前段时日点了宁婕妤前来慈宁宫学习打理庶务。” 经半夏一点拨,温如饴对宫中的情形也更为清楚了。自然是承了半夏这个情的,流光也是挑了一个大荷包的银子,私下递给半夏。 “姑姑侍奉太后娘娘何其辛苦,我们家小主请姑姑喝茶。” 半夏推辞不过也便收下了,待温如饴离开后却是将这包银子原封不动的献给了太后,而太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叫半夏自个儿收起来留用了。 第3章 燕氏侍寝,完璧归赵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了头三日,新入宫的佳人已然可以侍寝了。 是夜,凤鸾春恩车途径长乐宫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是在嘲笑:你瞧,燕氏是率先得了恩宠的。 “罢了,熄灯吧流光。” 温如饴轻叹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少女怀春落了空。 长夜漫漫,温如饴隐隐约约又听到了凤鸾春恩车的响声,自以为幻听,无奈的笑笑。 次日清晨 “完璧归赵?” 正上着妆,外头的事儿也一股脑的传进了长乐宫。原来昨夜凤鸾春恩车与圣驾擦肩而过,据说是咸福宫正得宠的愉婕妤派了人来请,说是身子不适,于是陛下亲自去了咸福宫探望,这才叫燕氏扑了个空。 “这愉婕妤还当真的得宠,也不是个安分的。” 温如饴同情起一同入宫的燕氏,更有唇亡齿寒的忧心。 “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生出这等子事了。” 与此同时,咸福宫 “永和宫才人燕氏来给愉婕妤请安。” 燕氏瞧着是个温顺之人,实则对于昨夜的事心中有怒。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咸福宫瞧上一瞧这愉婕妤是何许人也,竟叫陛下如此挂怀。 而此时愉婕妤听了宫女的禀报,噗哧笑出声儿来。 “哦,请安?” 愉婕妤出身不高,也是真真的性情,平素最厌恶这些大家闺秀的虚与委蛇。 “且叫她进来,挫一挫她的锐气。” 燕氏在外的时候便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如何也不能善了了此事。入内后依礼福身,眼观鼻鼻观心,也很认真地低眉道。 “婕妤万福,嫔妾自宫女口中得知婕妤昨夜有些不适。嫔妾在家中时也常为亲长添置药膳食补,就想着为婕妤尽尽心,还多有叨扰。” 燕氏搬出了在朝为官的父亲威胁愉婕妤,可愉婕妤不甚聪慧,愣是没听出来,依旧阴阳怪气。 “是吗?我还以为,才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呢。倒是我,错怪才人了。” 此时燕氏也不知这愉婕妤不按套路出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愚钝,只得露一抹微微的笑回话。 “嫔妾无兴师之举,也不懂何谓问罪、何又谓罪,婕妤说笑了。” 愉婕妤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才示意人起身。 “那正好,来给我帮帮忙。” 愉婕妤叫人取了本佛经笔墨予人。 “我正想着,寻人替我誊抄几则经书,过些日子礼佛用,不如,便交给燕才人吧。” 燕氏只一息顿下,又拾起露目望愉婕妤。 “嫔妾领命。愿我朝福运昌隆、风雨平遂,也愿婕妤安康。” 愉婕妤觉得这“软柿子”颇为无趣,是以命宫女将人“请”了出去。 “如此,便谢过你了,明日晨时送来便好,且先退下吧。” 而此时被“请”出去的燕氏吃了哑巴亏,回宫路上忿忿。 “代誊心意算什么借口,这下马威教我吃了,来日方长!” 是夜,陛下翻了温如饴的牌子。 养心殿 “陛下万福金安。” 这是温如饴第一次面圣,有怀春之心亦有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毕竟咱们的陛下十七岁登基,杀兄弑父的名头可是不好听。虽然这事儿瞒过了天下人,可当年的老臣又有谁是不知道呢?这墙又哪有不漏风的。 彼时皇帝正在桌案前看书,一派正气,甚至不曾抬头看温如饴一眼,只淡淡道。 “平身。” 此时的温如饴立在原地,而皇帝丝毫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少顷之后,温如饴大着胆子将蜡烛推近了些,又站到皇帝身后为之按肩,温声开口规劝。 “陛下,夜间看书伤眼睛,还是早些歇息吧。” 微微摇晃的烛火映照温如饴的脸庞格外温顺,薄薄的纱衣包裹着丰满的曲线为眼下的情景添了几分暧昧。 四目相对,干柴烈火,几番云雨,一夜好眠。 第4章 抄经后手,荣贵妃病逝 佛谓七日一圆满,于是燕才人有七日抽闲静心书案前,使宫人往太后住所送了抄的法华经。 燕才人再亲往乾清宫外奉上地藏经。 养心殿 “还请公公为我传达,嫔妾受天家恩惠,敬献陛下此物,祈福佑太平,想请陛下视察,若觉着还可用,嫔妾愿意誊抄满七七四十九日,以尽薄意。” 说着燕才人悄悄拿出一个小荷袋,约摸是十银,至于其他,然并未提及。 御前总管苏德海接过钱和经书不言其他,转身进殿将经书呈上,并将燕才人所言悉数传达。 “燕才人?” 皇帝思索半天才想起来,是那日忘却翻了牌子,在乾养心殿扑了空的那个燕家女。 “难为她有这份心。” 点头准许,尔后想起库房中还有闲置的毛笔。 “朕记得库房中还有一支祥云福笔,就赐给燕才人吧。” 与此同时,慈宁宫 下人来报燕才人送来了抄写七日的经书,太后细翻了翻,字迹端庄工整,可见此女虔诚。轻轻一叹。 “燕才人心诚,如愿抄经,为国为民祈福,也是极好的。这般,辛夷便去哀家库房,取那一块鎏金墨送去吧,再赏一百两银。” 燕家的嫡长女到底是功臣,两宫尊者都不曾亏待。此举也算是让两宫都有了些印象,不日后,皇帝再度召了燕才人侍寝。 八月份一眨眼就过去了,转眼来到九月 翊坤宫 荣贵妃起初小产之后只是食欲不佳,没什么力气,后来便是少进米水,连精气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似乎是卧病在床的日子太久了,翊坤宫太大太冷清,侍奉的婢女脸上是千篇一律的神色,虽然强颜欢笑但眼睛里却没有神采。 冥冥之中荣贵妃有所感应,许是油尽灯枯了。 半梦半醒之中,荣贵妃见到了兰修容,她一如以往的端庄和善。 “你来接我了……” 一眨眼的功夫,荣贵妃又见到了令修媛,她说她身不由己的害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令修媛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是嘉美人与裕修仪,荣贵妃不曾见过她们临终的模样,记忆中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她们说不服气。 “那就来生再斗八百回吧。” 人之将死连见到仇敌都生不出恨意。 最后便是羁绊最为深刻的慧充仪了,她是最常踏入长青宫的,荣贵妃暗自想:也许长青宫是块福地,她常去长青宫时诞下了皇二子,我住在长青宫时获封了贵妃风头无两。 “大概一切自有定数吧,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荣贵妃有些费力的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慧充仪叛离了长青宫便小产病逝了,我这才刚搬进翊坤宫便也跟着小产,眼下怕是也不成了。 “难为你们都在下头等着我了,你们在泉下可否开怀赞叹心诚则灵。” 荣贵妃弥留之际唯独放不下安乐公主(皇长女)和三皇子这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苦苦祈求皇帝与太后能够多加照拂。荣贵妃生父在前朝位居正一品司空之职,乃朝中重臣。而荣贵妃自己在后宫也是群妃之首,与太后素来要好。不出所料,荣贵妃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臣妾方容谢主隆恩,望陛下与太后千万珍重。” 这一生的经历都在荣贵妃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只见荣贵妃的眼睛越来越浑浊空洞,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思绪越飘越远,神游天外。脸上浮现出盈盈的笑意,终是回天乏术了。 “——荣贵妃薨了……” 在临近黎明时分最黑暗的夜里,尖锐又掺杂悲怆的太监高声报丧,似是黑夜的悲鸣划破云霄,再不见首尾。 大兴王朝的第一位贵妃就此撒手人寰。(皇帝是开国皇帝。) 第5章 初次有孕,与宁婕妤结仇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期间皇帝沉溺在荣贵妃离世的悲痛之中,鲜少召幸嫔御。 长乐宫 这段时日温如饴觉得周身甚是乏累,如今中宫无主,除了拜会太后之外其余人也不必时常见到,故而有大把的时间躲懒,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犯困。 “小主,奴婢斗胆去太医院请了王太医来为小主看诊。” 温如饴的陪嫁丫鬟流光自然是忧心忡忡的,几次想请太医都不被温如饴所允许。是日,温如饴实在是睡的太久了,故而流光自作主张。 “那就劳烦王太医了。” 温如饴也察觉到越发的不对劲,这太医既然已经到了长乐宫,无论诊不诊脉注定都是要惹人耳目了,故而也不再推脱。 王太医先是在温美人手腕上铺上了一方小帕子,再行为之诊脉。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这是有两个月身孕了!不过小主这胎像不太稳定,还需静养为宜。” 听罢,温如饴并不敢相信这才侍寝了一回就有孕的事情。故而再三向王太医确认了,又另请了一位孙太医也一同确认了,这才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禀告皇上与太后。 温如饴在欣喜的同时也暗自忧心,也不知这孩子能否平安降生。 养心殿 这是皇帝登基的第七个年头了,膝下只有三子。皇帝听闻温美人有孕的消息龙颜大悦,连道三声。 “好好好!” 这个消息冲淡了荣贵妃逝去的伤感,皇帝大手一挥晋了温如饴的位分。 “温美人福泽深厚,便晋为婕妤,另将‘成’字赐与温婕妤作封号,再挑些上好的补品送过去。” 苏德海领命便悄然退下去办差事。 与此同时,慈宁宫收到消息也是高兴的,太后亲自吩咐了指派妇科圣手于太医专门为成婕妤安胎。 十二月,年关将至,长乐宫 先前父亲高升家中递了信来宫中,字里行间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连带着成婕妤在宫中也踏实许多。成婕妤轻柔的抚摸着稍稍隆起但不甚明显的孕肚,喃喃自语。(此时孕四个多月了) “如今也只盼着腹中的孩儿能平平安安的降生。” 但在新寄来的信中,成婕妤得知了近日的情况,父亲遭到宁婕妤父亲的陷害,被贬了官职。成婕妤手中的信纸都被捏出了褶皱,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宁婕妤,为什么?” 前段时日听到宁婕妤还是在太后口中,原以为是个好相处的,没想到是个暗中使绊子的。可温如饴始终不愿意相信,无缘无故的就遭了人黑手。 “一眨眼就入宫这么久了,咱们去拜会拜会宁婕妤。” 钟粹宫内 前些日子宁婕妤得了顺德妃的“提点”(敲打),不由己的推却了习理六宫的权。 中宫无主,也没什么要早起请安的规矩。如今宁婕妤也不必习理六宫事,虽然黯然,但是却也清闲。 宁婕妤听闻母凭子贵的成婕妤来访,心下有几分思量。 “她如今怀了身孕,若是来讹我,我哪有嘴说得清。” 陛下和太后皆是看中子嗣的,宁婕妤可没有之前愉婕妤的那股子泼辣劲,仗着盛宠什么都做的出来,竟然掌掴怀着身孕的祺美人。 宁婕妤在书桌上翻翻捡捡了几张名家字帖又练了起来。 “不见,让她回去吧,我今日忙着呢。” “路上湿滑,让她还是小心着点,莫要出了什么事还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宁婕妤心想:有些事她知我知别人又不知晓,平日的不来往何必让她来平添我的麻烦。 钟粹宫外 成婕妤吃了闭门羹,又无端叫那罪魁祸首嘲讽了去,气的在修竹阁门口怒道。 “我腹中是皇嗣,她也值得我拿皇嗣扣帽子?” 成婕妤心中腹诽:傻子才分不清是皇嗣重要还是一个区区婕妤更重要。 “宁婕妤还真是欺人太甚!” 也不知是不是宁婕妤的担心应验了,在修竹阁外的成婕妤当即就觉得肚子一阵阵抽痛。 第6章 初次小产,纯惠之争1 成婕妤腹痛难忍,修竹阁大门紧闭。流光紧忙招呼人抬轿子来把成婕妤送回长乐宫,而流云(也是陪嫁宫女)则是急忙赶去太医院请于太医。 半晌之后,长乐宫 等于太医赶到长乐宫时,成婕妤腹中疼痛有加剧之势,心想:恐怕不大好了。 “不好了,婕妤见红了!” 在流光的惊呼声中,成婕妤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流出。 于太医一听流光这话,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连忙为成婕妤号脉。后续又是开方子熬保胎药,又是熏艾草,使尽了浑身解数终究也没能保下这个孩子。 事情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 “啊——” 成婕妤得知这个消息,泪如雨下,难以自持,久不能言,最终几度昏厥。 于太医安顿好长乐宫的事情之后便先行回慈宁宫复命了。长乐宫所发生的事,流光也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皇上,但自觉隐去了钟粹宫门口的事,毕竟这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 除夕夜 爆竹声中一岁除,长乐宫外处处染着新春新气象。连先前被禁足都祺美人(是个后续与主角相关的重点人物!)都放出来同乐了,只有长乐宫内成婕妤还在卧床休养。 除夕夜燕才人梅园中偶遇陛下,与之从诗词歌赋畅谈到琴棋书画,得了一个“纯”字为封号。 可旁人不知道的是,这纯才人入宫郁郁不得志,剑走偏锋窃人气运。 当钟粹宫的惠婕妤听说后当即怒喝:好一个纯才人!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惠婕妤没想到自己的诗句竟然顺了纯才人的风,青云直上顶了自己的名头。 惠婕妤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叫宫女去请纯才人一叙。 纯才人折腰伏礼,并不知道这惠婕妤今个儿是怎么想起她了。 “惠婕妤万福。” 惠婕妤见来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便也没有说免礼,眼前人问安也当作没听见。 半晌之后,惠婕妤盘了盘手炉把事情挑明了问道。 “若是才人阁里出了冒名顶替的宫人,该如何处置为好?” 纯才人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心中已经有了七分数,不过还是得装作不知,与惠婕妤虚与委蛇,维持这表面的姐妹情。 “嫔妾不经宫事,自是没见过这般的,还请您赐教了。” 玉指轮番敲着手炉似是要敲出不同的心事,惠婕妤冷哼一声,当即发难。 “依我看,冒名顶替事小,欺君罔上事大,此事应当上报,不应私藏于宫内处置,纯才人意下如何?” 纯才人处危不乱,仍跪得端正,打死都不承认。 “钟粹宫中事,嫔妾不敢妄议置喙,惠婕妤所言,必然也是极有道理、极符宫规的。” 眼见纯才人不认,这事又不能明说,惠婕妤也无法,只得换了个说法。 “纯才人请起,那便依纯才人的意思,择日禀报陛下处置便好。” 惠婕妤的宫女识眼色,这会儿便上茶领座,当着纯美人的面说起了前些日子处理的盗窃宫人一事。 此时惠婕妤再行敲打。 “不是自个儿的东西不应该惦记,纯才人说呢?” 纯才人搭着自己身边的宫女起身落座,只是轻笑。 “按说这般都是您的家务事,与嫔妾无甚干系,但您几番问了,嫔妾斗胆一答。” 纯才人手边的茶没有要用的意思,更觉是过场,不能受用。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嫔妾觉得很有道理。只是您今日,便为着与嫔妾说这些吗,嫔妾愚钝,请您直言吧。” 惠婕妤气急,不过面上也没透露着怒意,只是笑里多露着几分阴冷。 “好好好,好一个一毫莫取,莫非梅园中取他人相思意成自己之名的不是纯才人?” 纯才人眸中滟波露露而动,装的一派无辜,似也不可置信地问。 “那日园中不是嫔妾,还能是谁呢?” 第7章 纯惠之争2,两败俱伤 惠婕妤一听这纯才人露出了马脚,冷不丁嘲讽道。 “纯才人认为呢?莫不是除了纯才人还真有其他人在场?” 惠婕妤抬手将茶盏拂落在地,碎了一地残渣。 “钟粹的宫人行偷盗之事是我驭下无方,堂堂漳州别驾家嫡女行冒名顶替之事倒显得教女无方。” 在水侵地、瓷尽碎时,纯才人已然又速速跪于堂下,依然不曾松口的。 “您既说只有嫔妾在,又说嫔妾冒名顶替,您这前言后语嫔妾不明白,只是这罪名无凭无据无因无由,空口白牙赖在身上,嫔妾不认。” 纯才人惯装的一派好无辜,委屈巴巴的问。 “嫔妾不知何时开罪了您,要您刻下大发雷霆训斥嫔妾与家父。” 惠婕妤眼见纯才人一张巧嘴颠倒黑白,气结。 “纯才人的脑子怕只是用来插簪子的吧。” 若是在场,肯定在某个角落听得应当也只是些闲碎之语,若不在场,则定有宫人相告,手伸得未免过长。 “纯才人可真是伶牙俐齿,既然不认,便按照纯才人自己的意思,交与陛下定夺。” 惠婕妤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更懒得听她狡辩。心中充满对偷窃之人的不屑,下了逐客令。 “送客!” 纯才人假惺惺的落两滴眼泪下来,依旧执拗。 “臣妾无错、不怕对峙。” 纯才人听着惠婕妤的话,被人送出东侧殿时,稍许将面一净,转往太后处求见。才人到慈宁宫时,自然也是耷拉着两片睫羽,人也愈显脆弱委屈。 与此同时 惠婕妤深知宫中发生的一切都难逃陛下的耳目,今日与纯才人这事到底是要传到陛下那的,不如自己先出手。 簪花小楷在纸上生花“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宫里盛传纯才人以此前两句得了封赏,却不知后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将之也写于纸上,愿父母安康顺遂,愿在宫中平安一世。添了一句“念诗之事可被顶替,念诗之情愿寄予郎君”,附了一张红纸小像一同交由宫女送去养心殿。 慈宁宫 太后让辛夷去请纯才人进来,看茶置座,眼见纯才人一派委屈的模样,太后问道。 “这是怎么了?” 太后叫坐,然而纯才人并不敢应,几轮跪礼已教纯才人膝盖发疼,颤弱的肩膀似乎是她的恐慌与无奈,这说话声,虽是一直在抖,倒不至于很轻。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扰娘娘安歇,是嫔妾之过。太后娘娘容禀,嫔妾自入侍以来恪守宫规,从无半分逾矩,哪怕有些委屈,生受了便是。可今日惠婕妤唤嫔妾到她的东侧殿,几番敲打立规矩,至后更将嫔妾比作盗贼小偷,侮辱家父教女无方,称嫔妾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话中意思是指梅园诗句,嫔妾惶恐至极。嫔妾不认,惠婕妤便碎了瓷盏吓唬威胁嫔妾,说要禀报到乾清宫。陛下日理万机,不该教后庭琐事缠身,嫔妾刻下深知不该贸然出头亮眼,一人受辱无谓,可家父是父母官岂能受人随意折辱,嫔妾无奈之下,只好请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并不偏信,即刻令人请惠婕妤到慈宁宫来问话。 惠婕妤进了太后殿里头便看见那纯才人跪在里头梨花带雨好生委屈,倒是有几分恶人先告状的意味。福身唱礼。 “嫔妾请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并未多言,免其礼数,尔后让身边宫女复述纯才人所言。 惠婕妤听罢叹息道。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承想竟闹到太后娘娘这儿。” 惠婕妤面露几分难色,继续道。 “除夕夜妾在梅园中吟诗许愿,不知怎的被纯才人听了去,在外头讨讨封赏便算了,竟在嫔妾面前大言不惭。” 此时惠婕妤攥紧了掩在袖子下的手。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所念是广地诗贤清融先生与家父的应和词中嫔妾最喜爱的一句,收录在清融先生的新诗集中。逆风对两广一带来说是值得庆贺的喜事,而对以海事为主的漳州一带来说,可不是什么解意之事,更像是令人心忧之事。” 纯才人立马反驳道。 “是真与否惠婕妤清楚。梅园的逆风莫要吹残《梅花》,陛下知晓嫔妾的心意便请莫要辜负,嫔妾自问无愧!” 纯才人抹了一把泪,偏头不见她,自已经在心间拆解过词无数回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惠婕妤咄咄逼人,怎么早不说,又到底后两句一人心、白首不离该应运何处,那么您罚了嫔妾跪,分明是要逼死嫔妾,屈打成招无有对证才好。可恨嫔妾不屈,让您失望了。” 纯才人恨恨咬唇。 “您要说嫔妾冒领,嫔妾现在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巧的事,您说这先生,竟会要应一人心。这心,难道是您的黑心吗?” 纯才人额点地,诚诚一嗑。 “请太后娘娘明鉴。” 惠婕妤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纯才人可净学了嘴上功夫,我怎么不知何时罚跪了纯才人?钟粹来往的宫人不少,不像当日梅园中由纯才人说了便是。屈打成招更是空谈,嫔妾请太后娘娘让人当面验验纯才人这伤,瞅瞅是新落的伤痕还是旧伤疤。” 惠婕妤在一番辩驳后还是言归正传。 “纯才人硬是要将逆风与儿女情长挂钩,恶没话说,后句得人心我可没说是出自先生与家父。依着海事生存的儿女谁还没个因逆风丧命的先祖,若是听这逆风能解纯美人心意,不知该怎么想?” 惠婕妤心中唾弃:当真是为这一点小名小利都能背弃先祖之人。 尔后惠婕妤字正珠圆语调铿锵道。 “太后娘娘明鉴,逆风如解意前一句乃家父与先生和作之句,为的祈两广之地风调雨顺,而后句愿得一人心则是嫔妾对心上人的所念所想,格局便有所不同。大兴儿女情长还需建立在定国安邦基础之上,太后娘娘您说是吗?” 惠婕妤想着:本就是自己的东西,没想争取但绝对没有拱手相让的理儿。 纯才人泪雨涟涟,絮语成句。 “您要嫔妾跪着回话,分明便有心思了,您若真有理,怎么不直告发嫔妾,要召嫔妾、辱嫔妾,掰扯两字之虚无道理。太后娘娘,嫔妾认之罪乃打眼惹人妒恨,遭人构陷污了慈听,尔今局乱,嫔妾等一言一语,娘娘听在耳中,如何决断,雷霆雨露,嫔妾均叩谢恩典。” 太后听了半日的争执,一来二去,吵得头疼。 “你们互相扣帽子倒也是扣得随意了些,皆注意祸从口出。” “对于此事,哀家只想说,皇帝已经赐了纯才人封号,并不能改变。你二人无须为已有结果的事情争吵了,木已成舟哀家也改变不了。各执一词,再计较下去无益。” 太后观察二人神色大多不出破绽,细细思来没有把二人说词放在心上,只是发觉惠婕妤被截了这份宠的事情大抵是真。但是这般吵来吵去互相掰扯甚是心烦,便着二人同罚奉一个月。惠婕妤被截了宠爱定是委屈,然而心思不如人无甚好说,私下赐了她几珠头花权作丁点安慰。 而惠婕妤送去养心殿的书信也没等来回音。 经此一事,惠婕妤恨毒了纯才人,纯才人也恨毒了惠婕妤。可二人同住钟粹宫,日后的摩擦自然是无可避免。 第8章 成婕妤复宠,畅音阁殊荣 一晃眼,已经到了四月份 成婕妤身子将养得当,已然恢复以往的风采,只神色不似当年,略添忧郁。想起那个孩子在腹中的感觉,至今还是伤神,继而更加记恨始作俑者。 “信女诚求佛祖保佑我未出世的孩子早登极乐。” 成婕妤于宝华楼将亲自抄写的经书燃成灰烬,俯首祈福。一切打点妥当,转身回眸间却发现陛下正在驻足在殿外。 “陛下万福金安。” 成婕妤失子后与陛下已然有四个月不曾相见,经此一遭恍若隔世,青涩不再从容有加,靠前两步行礼。 “嫔妾无能。” 父亲之事是没能保住孩子的重要原因,可其中的缘由没有证据又如何向陛下提及,不过是要他左右为难罢了,故而缄口不言,只玉手下挪几分,抚在平坦的小腹上,道难忘怀。 “嫔妾和陛下还会再有孩子的,希望届时能平安降生。” 许是陛下也在意骨肉亲情,又也许是前朝有用的上父亲的地方,总而言之陛下还是安抚了成婕妤的伤怀,一连两日都歇息在长乐宫(成婕妤住所)。 畅音阁(戏班子唱戏的地方) 不曾面圣的这四个月里,成婕妤总爱在畅音阁闲逛,只觉得畅音阁的布置十分有韵味,若能看戏子登台必然更加美妙,可惜眼下品级不高,无法召集戏班子演出。 不知陛下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情,竟是破了规矩召集了戏班子来为成婕妤演出。成婕妤虽深知多半是为家父的功绩,但如此殊荣也叫成婕妤面上有光。 是日,成婕妤早早的来到了畅音阁,以待其余的嫔妃来到便点戏开场。 祺美人在看见成婕妤时翻了个白眼,心中忿忿不平:凭什么她后来者居上,手段可是不少。但还是挺着显怀的肚子微微一礼。 “嫔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成婕妤见谅。” 而后也不管成婕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随即便自个儿入座,并吩咐人上温牛乳。或许这就是尚书令嫡女的底气。(家父xxx!) 成婕妤本身对祺美人并无恶意,原也想起身相迎,但见祺美人并不待见自己,断然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故而只微微侧首,漫不经心的瞥了祺美人一眼。 “免礼吧祺美人,还不曾恭喜你解禁。” 如今是成婕妤头一回见祺美人,瞧着貌美。但先前她与愉婕妤的争端成婕妤也略有耳闻,心想:事情做的可当真蠢,也怪不得她父亲是尚书令,她却只有个美人的位分。 “禁足时闷坏了吧,一解禁就往人堆里扎。”(致敬甄嬛传over) 祺美人虽瞧不上成婕妤,但成婕妤如今的位分可是压她一头,她也不得不回话,自然没什么恭敬可言。 “嫔妾乐得清静。再者今日是陛下宴请后宫众人,成婕妤的话可真是带刺儿呢。” 此时成婕妤佯作无辜,出声问道。 “带刺儿?刺着你了?” 继而成婕妤噗嗤一下笑出声,心想:陛下请她来作陪罢了,真当自个儿是主角。 “那祺美人还真真是娇贵。” 成婕妤翻了个白眼就收回了视线,心想:一个嫉妒愉婕妤得宠便要下黑手的无脑妒妇罢了,也吐不出象牙。 成婕妤此时翻开了点戏的册子,讽刺满满道。 “容我翻上一翻,看看什么戏才压的住台下这般精彩绝伦。” 祺美人争辩不过,自然是息了声生闷气。 畅音阁中就此静了下来。成婕妤翻看着戏册子间隙瞧见宁婕妤来了,还是依照礼数打了声招呼。 “宁婕妤安。” 尔后成婕妤意有所指点了出窦娥冤,心想:不知宁婕妤听了,心安否? 一出窦娥冤,宁婕妤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拂去茶沫,喝了一口。心想:成婕妤家风如此,伶牙俐齿。我自懒得计较这些口舌之争。宫中口舌之争颇多,她心生怨怼两句不痛不痒。 宁婕妤微笑颔首。 “成婕妤同安,即是听戏那便不讲这些虚礼。” 此时纯才人也到了畅音阁,朝位高者问安后,便默在一旁了。心想:眼看是瞧戏的,又谁知台上的戏还是台下的戏更抓眼呢? 好戏已经开场,成婕妤心想:恐怕成为一宫主位以前这是唯一一场能由我来点戏的场合。 故而难得没有与宁婕妤再起争执,看完窦娥冤之后又点了几出便散了场。 第9章 愉宝林失宠,祺美人倒霉 前段时日(成婕妤复宠之前),惠婕妤夹了些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喂鸟,可那吃了东西的鸟当场毙命。这一幕可给惠婕妤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求到了慈宁宫和养心殿。 皇帝在听说此事后自然是命人严查,而太后也不能容忍这等事情发生,也是极力配合。最终却牵连出了往日的宠妃愉婕妤。 事情败露,愉婕妤自知逃不过。陛下宣召,愉婕妤也是收拾利落前往。 养心殿 一入殿便直接跪到了陛下脚边,不哭不闹,只是垂着眸子陈述桩桩件件。 “陛下,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以如此阴狠手段,坑害他人。” 而后又抿了抿唇,信誓旦旦的解释道。 “嫔妾与惠婕妤,并无仇怨,只是,在嫔妾小产之后,咸福宫愈发冷清,而她,恩宠不断,嫔妾妒心不平,向她使了绊子,但只她一个,再无别人。” 话落,又是一番小动作,从袖中掏出一柄不算短的鞭子,高高举给陛下。 “刚刚是嫔妾向陛下认错,现在,是奈奈向自己的夫君认错。奈奈知道,此次给您添了不小的麻烦,让您心烦,后庭不安,亦会令您蒙羞,可奈奈已经做了,也无法挽回什么,只有让夫君略微消消气,奈奈知道您现在一定怒火难消。” 又是举了举手中长鞭。 “您责打奈奈吧,奈奈来的时候,外面裹了一层披风,打完了穿好,不会有人知道的,且不会有碍等下夫君给惠姐姐交代,眼下只要夫君消气便好。” 往日愉婕妤得尽宠爱倚仗的便是层出不穷的花样,而这长鞭自然也是往日的闺阁情趣之一。 此时皇帝看着眼前这个一同度过无数美妙夜晚的美人,深知其劣根深种,但还是对其存有几分往日情分。 而愉婕妤的父亲不日之前刚立了功,被提拔为青州长史(正五品上的官职)。 鉴于惠婕妤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终皇帝也只是将鱼奈奈从婕妤位分贬为了宝林位分,称愉宝林。(六品婕妤,九品御女)而为补偿惠婕妤,则是晋其为五品充容。 经此一事,愉宝林恩宠一落千丈。 摘星楼 一日夜晚,祺美人正在摘星楼饮酒。好巧不巧,愉宝林今日也来了摘星楼,这一对冤家在祺美人解禁之后头一回再聚首。(祺美人禁足就是因为愉宝林) 祺美人抬眸扫了眼来人,将盏中桃花酿一饮而尽,手腕一转,杯盏摔落。 “我当是谁,原是害人不成的过街老鼠。溯光啊,你可要保护好我。有些人居心不良,我怕她害不成惠充容,要将刀尖对向我与皇嗣。你说呢,愉,宝林?” 祺美人立于溯光身后,眉眼弯弯歪头看人,刻意加重了“宝林”二字。 愉宝林即便如今落魄了,也还是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呵,旁人便也罢了,你,装个什么劲?” 愉宝林无谓的耸了耸肩,毫无敬畏之心。 “不过是仗着个肚子,若非运气好,你怕不如现在的我。” 祺美人与愉宝林积怨已深,好不容易等到愉宝林落魄之日,祺美人自然是不愿意放过她的。 “愉宝林到现在还摆婕妤的架子呢,行礼都不会了?溯光,教教愉宝林何为礼仪,何为尊卑。” 祺美人抬手令溯光上前按着人下跪,让人俯在自己脚边行大礼,在人耳边低语。 “愉宝林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为尊,你,为,卑。” 祺美人毫不留情的拍拍愉宝林的脸。 “鱼奈奈,你又落到我手里了。我可不是只有这皇嗣,家父是正二品的尚书令,在天子手下做事。你呢,外乡人。” 朝中重臣的爹是祺美人横行霸道的底气,而天子的宠爱则是愉宝林的脊梁。而今尚书令犹在,圣宠不在。祺美人则无所畏惧的发号施令。 “溯光,给我按好了。有些人怨着我,恶害怕着呢。” 祺美人立于窗前,闭眼享清风拂面,也享这居高临下的快意。 愉宝林被人按着,只是低着头,也不反抗。 “是是是,令尊官居二品,厉害的紧,那我就祝令尊长命百岁,永不折寿。” 祺美人踢开碎掉的杯盏,觉得眼下这任人折辱的愉宝林也没什么意思。可她显然是看不见愉宝林低头时那眸子中涌动的疯狂,还在沾沾自喜。 “自然,家父福泽深厚,定会寿比南山。” 神色愈发疯魔的愉宝林依然顺着祺美人的话接茬。 “是是是,福泽深厚,他自然能活到那时候,就是不知……” 适时愉宝林换作一副笑盈盈的面孔看向祺美人,眼中疯狂不减。 “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外孙,活着落地了。” 接着愉宝林向祺美人眼神示意那酒盏。 “陛下说过,有孕定要谨慎些,不许饮酒。怎的,美人可是没有这口酒,便会馋死不成?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 祺美人皱了皱眉,这话陛下确实说过,但如今这样的情形也只能装糊涂,于是开口训斥。 “愉宝林又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害惠充容不成竟得了癔症?” 愉宝林见状笑的开怀,持续讥讽。 “还真是不好说,也许是美人这一身酒气,薰的嫔妾头晕,一时间不知说了些什么呢。” 祺美人皱着眉头轻笑一声。 “是吗?许是愉宝林鼻子太好,快要赶上猎犬了,闻什么都清楚些吧。” 祺美人顿了顿,将愉宝林昔日话语原封不动还回去。 “愉宝林,有病就治,不要四处犯病啊。” 祺美人心想:没脑子的东西。 祺美人对被压着的愉宝林翻了个白眼,坐下闭目养神。 “如今连陛下都不要你了,还有谁能替你撑腰?” 愉宝林瞧着祺美人如今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不打一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地挣开四周宫女起身,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拽着祺美人的衣领,一把便将人从椅子上扯到地上,抬腿又是照着祺美人的肚子狠狠两脚。一边踹一边疯狂叫喊。 “都是你!都是你!你得意什么?!你也配?!” 愉宝林没踹到第三下便紧忙扑上来的宫女拉开,拽到了一边,但愉宝林口中还喋喋不休。 “呸!贱人!你个贱人!” 祺美人被人拽到地上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腹部受到重击,待愉宝林被宫女拉开才缓过气。此时祺美人捂着肚子,再也没有那副高高在上在模样。 “我……我的孩子……快去传太医……去禀告陛下……” 愉宝林见状笑的畅意又疯魔。 而祺美人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10章 愉宝林下线,诛九族 皇帝与太后重视子嗣,摘星楼的事自然也是传到了皇帝、太后耳中。 祺美人小产已成定局,太后先行将愉宝林安置去了冷宫,而后等待皇帝发落。 祺美人是中书令家嫡出的娇娇女,太后与群臣主张严惩愉宝林以平前朝、后宫之忿。 而愉宝林不久之前刚有谋害会充容一事。下毒是私底下行事,尚且未公开,皇帝尚且能为愉宝林遮掩过去。但如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谋害皇嗣,皇帝也颇为失望。 皇帝下旨: 愉宝林以下犯上,公然谋害皇嗣,挑衅皇家威严,夷三族。(为杜绝不正之风,杀鸡儆猴) 另为安抚祺美人丧子之痛,晋之为六品婕妤。 冷宫 愉宝林此时靠着床榻,跪坐在冰冷的石砖上,半面侧脸被透过窗子的阳光蒙上一层暖。她仰头阖眸,一滴泪顺下颚滑落,掉在素白薄衫上,殷出水渍。 “呵呵呵,到底,还是没忍住……不过……” 愉宝林从袖口掏出一支褪色绒花,插在只有一根木发钗盘着的发髻上,而后又癫狂起来。 “姓林的(祺美人姓林),到底,也是没了子嗣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咔哒一声,门被人推开。 几个太监端着毒酒进来,愉宝林心下了然,理了理容才起身。 “我等了这么久,才送来?” 说着,愉宝林伸手接了那杯子,随即便听太监说了鱼家的下场,心中一片悲哀、凄凉,与当时没能直接杀了林氏的懊悔。 “夷三族?三族?!他好狠!赵钧啊赵钧……如此心狠,是你的做派!” 愉宝林咽下那毒酒,跌坐在地上,仰头笑了起来。 “可否叫公公帮我带个话?” 愉宝林抚上自己小腹。 “告诉皇帝,我这些年,并不是只那一次有孕。还有一次,可就在他与其他女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我亲手熬了堕胎药,送走了他的子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应该还在日日盼着吧,盼着我为他开枝散叶,为他绵延子嗣,哈哈哈哈!他永远也盼不到了!哈哈哈哈!唔……咳……” 话音刚落,便一口黑血吐出,气息微弱,不久后气绝倒地。 养心殿 小太监受愉宝林所托,将遗言转告。 倘若皇帝肯费心思想一想,就能明白,愉宝林的遗言漏洞百出,只是为了临终前“报复”一下这个让她贪恋了半生的男人。 “谋害的皇嗣还不止一个,罪加一等,大不敬,再加一等,诛九族吧。” 可皇帝轻描淡写,毫不在意,更不在意愉宝林所说是真是假,他只关心皇权是否稳固。 “一个玩物罢了,没有福气诞下朕的子嗣。” “朕的子嗣,不差那一个,也是愉宝林贴心,省得生下来朕还要为难是否斩草除根。” 细细咂摸,最后发出一声疑问。 “愉宝林…愉宝林?” 冷哼一声。 “她也配?” “贬为庶人,丢到乱葬岗去,别葬了朕挑选的福地。” 顺手翻了祺婕妤的牌子,明面上看着是想安抚祺婕妤,实则是在安抚中书令。 第11章 成婕妤再遇喜,顺德妃出山 五月 长乐宫 太医例行为成婕妤请平安脉,诊出身孕月余。 成婕妤特命流光亲自向乾清宫禀报,而成婕妤前往慈宁宫请安,想亲口告知太后。一来是感激上次有孕时太后亲派了于太医照看,二来是也好为这一胎寻求太后的庇护。 慈宁宫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成婕妤先是依照规矩行了礼,在太后的吩咐下才入座,而后整理了一下裙摆才开口道。 “娘娘您先前派了于太医来长乐宫看顾嫔妾,嫔妾感激不尽,可惜那个孩子没能保住,嫔妾实在是无颜来慈宁宫请安,怕惹了您伤怀。” 成婕妤提起那个孩子还是有些伤怀,好在如今又怀上了,喜悦将伤怀冲淡了些许,同时又有些害怕。 “好在沾了您的福气,也有陛下的眷顾,如今又诊出月余身孕,这才敢再来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叫成婕妤起身,又宽慰她。 “你无罪,不必伤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对成婕妤这个孩子还是颇为喜爱的。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 “这也不是沾了谁的福气谁的眷顾,是你自己有福,争气。好好养着,好好过着日子——总有一天,拨云见日。” 哪怕眼前的太后待自己是极好的,成婕妤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那可是太后,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比不得娘娘瞧得通透,嫔妾受教。” 仔细听太后所言,句句在理,深受启发。 “是,嫔妾必然会更加小心,断然不能重蹈覆辙,希望能尽早为皇上诞下一个子嗣,也算是尽了嫔妾为嫔御的本分。” 太后与之寒暄一二,又赏赐了些贵重补品,并让茯苓亲自把成婕妤送回宫中,生怕成婕妤再出什么意外。 与此同时 养心殿 “成婕妤遇喜了?” 在皇帝印象中成婕妤才小产不久,身子倒是恢复的不错,这才月余又怀上了,颇有些福气在身上。 “赏,厚赏,把库房里那支红宝石石榴金钗送到长乐宫去,再送些上好的补品,叫她好生养胎。” 这成婕妤才入宫没多久,已经是第二次有孕了。反而是宁婕妤、惠充容,侍奉在前的时日都不短了,迟迟没什么消息。 “苏德海,叫太医院给惠充容、宁婕妤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 逍遥水榭 在荣贵妃病逝之后(荣贵妃与顺德妃是敌对关系,荣贵妃生前一直压制顺德妃),顺德妃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如今也不再闭门不出,今日夜间来到逍遥水榭。 顺德妃到逍遥水榭不久,便遇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太监。而这个太监一见到顺德妃便伏地行了大礼。 “郡主万福,郡主在大兴受苦了!” 顺德妃自建章四年高丽战败时便入大兴后宫为嫔御,担负了求和的使命。这几年过的也还算舒心,除了荣贵妃时不时的给她难堪,旁人也得掂量掂量她这高丽郡主的身份。 经顺德妃一番交涉,高丽细作将此次高丽针对大兴的详细的计划和盘托出,并盛情邀请顺德妃入局一起刺杀皇帝为高丽立功。 而顺德妃听着这所谓详细的计划倒是漏洞百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愣头青,不免觉得好笑。 “高丽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也不知立的哪门子的功。” 顺德妃心想:怎么前些日子卧床休养不见的冒出这细作,这才大好出来走走,偏生如此僻静都叫人上赶着来了,也不知又是什么人在这等着看戏。打哪来的阿猫阿狗冒充的高丽人,竟想着破坏两国和平。 “也不是披着一身高丽的皮,就是正儿八经的高丽人了。” 顺德妃直接命随从将此人抓起来,亲自押送乾清宫,以表决心。并禀告陛下。 “宫中有小人冒充高丽子民,企图破坏两国交谊。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顺德妃如今在大兴多年,此等叛逆之事可是万万不能沾边。从前宫中诸多辛酸,远道而来的苦楚也就只能自己往下咽,如今心境早已不同往日。心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可还有安舒(七公主)。如此虚无缥缈的功臣之名,何至于赌上我的舒儿。 经此一事,皇帝授顺德妃协理六宫之权。 第12章 圆明园避暑,顺德妃立威 六月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为炎热的酷暑,故而有前往圆明园避暑的旧例。今年皇帝钦点了宁婕妤、成婕妤、祺婕妤与新宠蓝宝林随行。 圆明园 成婕妤房中的冰镇西瓜和冰镇山楂汤最讨皇帝喜欢,故而六月皇帝多宿在成婕妤房中。 七月 圣驾回銮(皇帝回宫) 祺婕妤在回来的路上吐的不成样子,但因为自己的小心思隐瞒不报,匆匆回到宫中这才召了太医。 经太医诊断,祺婕妤赫然已有月余身孕。 祺婕妤大喜过望,赏赐了太医与宫中伺候的宫人,又令人上禀了太后和陛下。 祺婕妤虽出身高官重臣之家,却不甚聪明。在宫中不得宠爱,连太后也不甚待见。故而送往慈宁宫的消息石沉大海,送往养心殿的消息也只换来了一些不逾矩的赏赐。 百鸟园 顺德妃闭门不出的日子属实是烦闷得很,整日无事。大好了自然想着瞧瞧风光景致,听闻百鸟园又得新奇,带人便去了百鸟园。 百鸟争奇,倒是一番好景象。 顺德妃手里拿着食,时不时投喂些。不觉间行至僻静之处,隐约有人声。顺德妃吩咐身旁宫女噤声,悄然再进一步,细细看那人动作。 瞧那女子宫女服制,却打扮艳丽非常,口中念念有词的嫔妃之理,举手投足间倒也应了那句东施效颦。 顺德妃不禁笑出声,颇为好笑道。 “本宫竟不知这百鸟园何时成了献媚邀宠之地。” 顺德妃忽略那女子神色慌乱,继续诛心。 “身为宫女却玩忽职守,尽想走些个旁门左道,忘了自己的本分。” 三言两语之间,顺德妃一张俏脸浮上怒容,翻脸比翻书还快。 “如此行径要是叫阖宫上下有样学样,这宫里的风气还不知变成什么模样。” 顺德妃思来想去,不如就以百鸟园的事情向后宫宣示主权。随即吩咐下去。 “你既这般有闲心,百鸟园的差使想必还是太过轻松,那便罚入浣衣局,也不至于埋没了你。” 一番处置后,顺德妃倒是一拍屁股打道回府了。可百鸟园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满宫皆知。 永寿宫 “荣贵妃走了,如今也轮到她一个和亲的异国人摆架子了……” 宜婕妤言语间全然是不屑的。 宜婕妤与顺德妃是宿敌,当初就是宜婕妤的父亲挂帅出征,打的高丽溃不成军,这才有了顺德妃和亲的事情。 “如今的后宫,那可真是一家独大了。” 宜婕妤的父亲再劳苦功高,可也只是前朝臣子,难以插手后宫事宜。宜婕妤心想:如今的后宫再无人能压制顺德妃,一时半会连个能制衡的人都挑不出来,日后永寿宫这苦日子恐怕是少不了了。 于是宜婕妤吩咐道。 “叫敬事房下了牌子吧,即日起称病。” 思来想去,宜婕妤还是决定避其锋芒,静待时机。 永和宫 “病了?” 顺德妃心中也清楚,这宜婕妤病的这么蹊跷,恐怕是有诈。 “叫内务府不必善待宜婕妤,但别叫人瞧出来太过了。” 顺德妃心想:且看你能藏多久! 内务府惯会趋炎附势,如今自然以顺德妃马首是瞻。 日后永寿宫宜婕妤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了。 第13章 祺婕妤低头,貌美而愚蠢 宝华楼 祺婕妤自有孕以来似乎少了些明面上的跋扈。此时正点香祈福,轻念。 “阿弥陀佛,信女林淮南(祺婕妤)唯愿能在陛下心里的分量重一点再重一点,其他别无所求。望佛祖成全。” 祺婕妤握香三拜,进香跪于蒲团再磕头。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祺婕妤起身双手合十弯腰再拜以表虔诚才转头瞧,见是成婕妤,于是行礼。 “成婕妤安。” 成婕妤到宝华楼殿门前逢巧听见祺婕妤向佛祖祈求帝王的真心,不由觉得她贪得无厌,可笑的很。 “还真是贪心。” 成婕妤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只中途短暂的浮现转瞬即逝的厌恶。 “祺婕妤同安。” 与祺婕妤擦肩而过,仰望着高大的镀金佛像,只静静的瞧着,并无下一步的动作。 “你说,佛祖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祺婕妤淡漠目视前方,看成婕妤走过身旁,再看着殿外阳光洒进。上回碰面还是畅音阁拌嘴,一晃几月,上一个孩子没了,鱼庶人被赐死,多少有些感慨。 “做人何尝能做到无欲无求,诚心所愿佛祖大抵会听到的吧。” 而后难得祺婕妤低了头,以“嫔妾”自称,屈居人下。 “畅音阁那日是嫔妾气盛,失了分寸,还请成婕妤莫要怪罪。” 成婕妤认同祺婕妤的这句话。 “是啊,做人怎么会无欲无求呢,大抵都是贪婪的。” 成婕妤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未消散的裹着金箔的供香味道,是糜烂的味道。 “拜的到底是神佛,还是自己的欲念?” 听到祺婕妤放低身段讲话,成婕妤一时间有些惊诧,连一贯的皮笑肉不笑也不曾维持,挑了挑眉,微微回头去看她。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很是特别,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原谅你好啦。” 成婕妤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只不过加大了些幅度,连带着眉眼弯弯,状若天真烂漫,不似假面。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少顷,成婕妤再次仰望那座金佛,似是想看出些不一样的门道。 祺婕妤只是轻笑两声,直抒胸臆。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我今日才算是真的明白了这句话。” “自鱼氏离世一晃三月,虽她死不足惜,却连累族人命……这其中我又何尝无罪。” “我求上天,愿自己能在陛下心中分量重些,只想保住我和我的族人。我也就活此生,你说,贪吗。” 祺婕妤背对着成婕妤,步入光下,任由阳光洒身。 “这样好的阳光,我还舍不得离开。” 成婕妤定了定,似乎陷入了沉思,少顷后开口。 “倘若你有罪,必然是貌美而愚蠢了。” 成婕妤不似平常那般拿捏讽刺之味,语态平平陈述所见。 “你失言了。” 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倘若传入圣听,莫说祺婕妤,便是族人恐怕也插翅难逃。于是成婕妤出言制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成婕妤站了半晌有些乏了,扶着宫女的胳膊,护着小腹缓缓跪坐在蒲团上。 “我佛慈悲怜悯世人,贪得无厌者佛也会厌烦。” 闭上眼睛,四大皆空。 “阿弥陀佛。” 再抬眼暗流涌动,双手合十,鎏金护甲交错碰撞,是晦涩难懂的意味。 “我佛慈悲。” 曰佛而不拜佛,搭着宫女的胳膊站直身影,离去前在祺婕妤身旁站定了三息。 “趁天光正好,多晒一会儿也无妨。” 音落,成婕妤离去,并无流连。 有些人注定是要甩在身后的。 祺婕妤心想:美貌何尝不是罪过,这深宫之内因皮囊生事的还少吗。愚蠢倒是不假,若非愚蠢我又怎会对那鱼氏下毒,在陛下心中添笔污痕。 思绪繁杂,只是想到便说出口了,才知失言。 “是,嫔妾失言了。” 祺婕妤站着愣神,心想:皆是君恩吗,又有谁真心觉得,不过是口头功夫。 祺婕妤看人举止,听人言语,待回过神来成婕妤已走远,轻念。 “谢谢。” 不知谢从何来,祺婕妤只是脱口而出。 第14章 青竹园情义,四皇子降生 青竹园 夏日炎炎,宫中闷热不堪,成婕妤身怀六甲又不敢多用冰山,唯恐于皇嗣有碍。 听说青竹园竹荫成片,地处偏僻格外清幽,成婕妤猜想夏日应当能凉爽些许。 成婕妤莅临青竹园,乱中有序的青竹叶密密麻麻的遮住烈日,只透过偶有的间隙撒下一缕光束在羊肠小道上。乘微风穿行而过,犹如拨云见日,阔然空旷,竹亭拔地而起,似浑然天成。 成婕妤不由得感慨。 “这样好的地方,竟是头一回来。” 成婕妤素手抚过竹亭栏杆,闷热驱散,仿若身临超脱之境,心生兴致。 “流光,叫人回宫取笔墨纸砚来。” 成婕妤于竹亭内起笔作画,欲描竹之颜色,绘竹之风骨。提诗一首跃然纸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奈何书法有余,画工不足,也只苍劲肆意的字体有些看点。 成婕妤对此不免有些失落。 “如饴好兴致。”(成婕妤名温如饴)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嫔妾请皇上安。” 遇到陛下本是高兴的,可一想到陛下见到了这幅并不完美的画作,成婕妤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嫔妾不擅作画,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却摆了摆手,并命人重新上了一张画布。 “你来。” 皇帝招了招手,让成婕妤拿了作画的笔,而他自己则是从后面环住成婕妤。 “朕来教你该如何画竹之风骨。”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此时的成婕妤脸上浮现出红晕,哪里还记得如何画竹的风骨呢? 不知不觉中,皇帝就该回养心殿处理国事了。不过皇帝临走之前将赏自己珍藏的名家之作《青竹图》赏赐给了成婕妤。 成婕妤谢恩,恭送皇帝。 “谢陛下恩典。” 自此,成婕妤的心里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情感。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已是次年二月(建章八年二月)。 长乐宫 怀胎十月之间,成婕妤小心翼翼,少出宫门,不生事端,就是怕像第一个孩子那般没了。 而今日终于发动了。 或许是准备充分,也许是体质特殊,成婕妤并没有遭什么罪,生产过程异常顺利。 “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宫女分别到乾清宫与慈宁宫报喜。 “恭喜太后娘娘,我们家小主诞下一位小皇子。” 养心殿 “皇四子便赐名叫承乾。” 三皇子是建章五年九月出生,宫中已有两年半不见皇子,乍然得知喜得皇子的消息皇帝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甚好,成婕妤是有福气,她父亲在前朝也争气。”(在年底提干的时候,成婕妤的父亲已经官居从二品,尚书左仆射) “出了月子(四月)便册封如饴为二品贤妃,趁这段时日将长乐宫正殿再好生修葺一番,务必让承乾住的舒心。” 似乎觉得如此并不够表达皇四子诞生的喜悦,皇帝大封六宫,邀六宫同庆。 “宁婕妤、祺婕妤、纯才人、蓝宝林的位分也都许久不曾动了,就各晋一阶,与贤妃同日册封。” 与此同时 慈宁宫 太后喜笑颜开,让人送去长乐宫一千两银子和旧时甘露寺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 “这平安符,就当哀家给乾儿的见面礼吧。” 第15章 高丽归顺,阻成贤妃晋升 梅园 渐近春日,寒意料峭,许是多日倦怠乏力,倒让顺德妃生出几分活动筋骨的心思。 加上成贤妃诞下四皇子的事,身边伺候的嬷嬷惟恐顺德妃心气郁结,也被身旁嬷嬷劝着多去接接地气儿。 宫女将大衣系紧,又多备着些汤婆子,减去迎面而来的凛冽。 冬日观景,必少不了梅花。顺德妃饮些暖汤,带人去了梅园。 满园红梅,伴着还未融化殆尽的白雪,相映成趣,如此生机倒也足够感染人了。 顺德妃见梅花开得这般好,不免想起那折梅煮酒的意境来,游园赏梅好不快活。 顺德妃远远瞧着一人跑至跟前,喘息间倒是送来了好消息:父亲向来是主和的,如今在高丽境内夺权,而后归顺了大兴。 顺德妃心想:那故人相见又怎会是难事。如此,也能岁岁常相见了吗?多年未见,不知父母模样可还似从前。 不觉间顺德妃眼眸逐渐被泪水濡湿,不住的点头。 “好,好,真好。” 眼下顺德妃也顾不得梅园这般好景,带着人回了宫。 遣退一众宫人,翻翻找找那一封封不曾送出的信,颤着手抚摸复又纳入怀中,由衷的欣喜。 与此同时 养心殿 皇帝下旨: 高丽并入大兴,封高丽州,为大兴上州。(州分上中下等级,以人口划分。) 特封功臣原高丽皇帝(顺德妃的父亲,在高丽夺权后先自己登基,再主动投靠大兴)为正一品高丽王,位比亲王。(异姓王很稀有,大概率一朝有一个就很不错了) 并任命宜婕妤的父亲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驻军高丽,协助高丽王管理高丽。(高丽王和辅国大将军相互制衡) 同时,泽被高丽王嫡女顺德妃,晋为一品贵妃,改“顺”字封号为“懿”。 三月 皇四子诞生以来常常啼哭不止,声嘶力竭,太医却束手无策。 钦天监有言,皇子适才诞生年龄尚小,生母资历又尚浅,陛下过于欣喜,贸然封生母高位,恐压不住福分累及皇子。 皇帝思虑再三,还是收回封妃圣旨,改封四品修仪,而大封六宫则是取消了。 长乐宫 “混账!” 此时已经为四皇子忧心了一月的成修仪听到改封的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 “担不起高位?” 成修仪又怒又心疼儿子,但显然是没有失去理智的。 “流光,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在四皇子刚开始啼哭时,成修仪以为只是小儿爱哭。可后来这啼哭的现象不仅没有减弱,还越来越严重。四皇子更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了。 成修仪聪慧,一早想到可能有人从中作梗,于是命流光从四皇子身边人入手暗中去调查此事。 而今钦天监明晃晃的针对,更让成修仪认定此事有鬼。 “小主,已有眉目,不过小桌子那边还没传回来消息。” 而听到流光这么说,成修仪也不得不耐心等待。 此时一个母亲怀抱孩子,目露凶光。 “乾儿,我的乾儿,谁都不能伤害你,母妃一定让恶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6章 祺婕妤诞女,祺充仪被嘲 三月 咸福宫 到了快临产 月份祺婕妤也极少再出门闲逛。 此时祺婕妤正躺榻上闭眼养神,心想:上个月成婕妤刚诞下皇子封了修仪,成为了这后宫中的一宫主位。转眼间也要到自己了,也盼着肚子争气生个皇子能母凭子贵 突然祺婕妤腹部作痛,心知应是要生了,她抓住溯光的手让人传稳婆。 生产时疼痛难忍,大汗淋漓,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婴儿啼哭。此时祺婕妤已无力动弹,只听一片欢喜。 “恭喜祺婕妤,是位小公主。” 祺婕妤撑起最后一丝力气睁眼瞧了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闭眼睡去。 而后侍女传消息至乾清宫与慈宁宫。 养心殿 皇帝得知咸福宫传来发动的消息就在宫中等待,半天后得到消息才放下心来。 “公主也好,公主也好,就叫安平吧。” 虽然祺婕妤品行有瑕,但皇帝觉得公主是祺婕妤亲生的孩子,或许她不会忍心带坏安平,故而也打消了之前抱出去养的打算。 希望安平养在咸福宫能时刻提醒林氏安分守己。 “另外晋祺婕妤为充仪吧。”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传到养心殿:镇国大将军送来治疗鼠疫的方子有效,现在鼠疫地区情况正在好转。 皇帝得知此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鉴于镇国大将军已经无法封赏,皇帝想起了在宫中称病的宜婕妤,下令晋之为五品充媛,并亲自去探望了好几日。 咸福宫 “哈哈哈~ 笑死个人了~ ” 皎月阁中,娇笑声不断传出。 蓝宝林靠坐桌案,同宫女压声言笑。 “真是笑掉大牙,拼死拼活,好不容易诞下一胎,居然是个丫头片子。这日后跟成修仪可不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就她,无非是摊上个好爹,否则,凭她也配做三充之首?”(三充:充仪、充容、充媛) 蓝宝林出身不高,素来瞧不上那些达官显贵家的神气劲。而蓝宝林如今正得宠,肆无忌惮,理了理神,正正色。 “走,咱也去恭祝恭祝。” 蓝宝林这就大大咧咧的去了同宫的逢春楼。(祺充仪的住所) 此时祺充仪正靠榻上静静看着小不点的睡颜,溯光呈上养身汤药,宫女来报皎月阁蓝宝林来访。 “蓝宝林,蓝玉蟾。倒是耳生,久不走动都要忘了咸福宫还有这号人。这名字有点意思,玉蟾蜍。” 祺充仪轻笑一声,而后蹙眉将汤药一饮而尽,扶着溯光缓慢起身,换衣梳妆,令人奉茶,坐于主位才唤人进来。 蓝宝林缓缓进殿,恭敬给祺充仪行礼。 “祺充仪万福。” 而后蓝宝林直了身子,挥手令人送上礼物。 “进宫多日倒是还未好生拜会过您,今日借着您诞女之喜,来恭贺一番。” 待礼物呈上,蓝宝林莞尔开口。 “此乃龙凤双锁,分阴阳两枚,那枚龙纹锁,送给了成修仪的皇子,这枚凤纹,恰好送给您的公主。” 蓝宝林此举虽是暗讽,可面上一派恭敬。依照祺充仪的脑子,自然是瞧不出。 “坐吧。” 祺充仪虽对蓝宝林没什么印象,但觉得看样子倒是有礼,心想:咸福宫可不能再出一个同鱼氏那般的蠢货。 祺充仪瞧了眼凤纹锁,让人收起。 “蓝宝林有心了。蓝宝林入宫许久我倒是不常见。” 祺充仪觉得蓝宝林出身低微,恐怕没什么银钱,于是赏赐了蓝宝林些银子。 “同住咸福宫,蓝宝林最好安分守己,莫要多生事端。” 这蓝宝林也确实贪财,虽然瞧不上祺充仪,但当即收下了荷包。 倘若按照蓝宝林自己的话说。 “谁能跟银子有仇呢?” 后续二人又寒暄了一番,此事便告一段落。 第17章 流言蜚语,宜充媛有孕 四月 自从皇帝下了册封妃位的圣旨而又收回去之后,许多低位嫔妃私底下小声议论,偶尔也有传到成修仪耳中的时候。 御花园 这一日,成修仪途径御花园,却听见建章六年大选进宫但并不得宠的王美人与夏宝林正谈笑间议论此事。 王美人颇为拈酸吃醋道。 “长乐宫修葺的那么奢华,可她不是还没封妃吗,这么招摇给谁看呢?” 夏宝林一贯是依附王美人的,忙不迭附和道。 “就是就是,说不定也就老死在修仪的位分上了。” 王美人这才满意了,又道。 “这四皇子也是个能折腾的,啧啧。” 夏宝林见状,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谁说不是呢,不过能折腾他自个儿的母亲咱也乐得看个热闹。” 身边的宫女眼见成修仪似乎并不识得二人,赶忙说道。 “娘娘,衣着稍微华丽些的是王美人,朴素些的是夏宝林,都是陛下不太召见的。” 成修仪本不想与两个无名小卒论口舌,本想绕行却听到这二人胆大妄为提及四皇子,登时成修仪不悦至极。 “一届美人宝林也敢议论皇嗣?” 成修仪当即冷笑一声,也不再掩在树木之后,光明磊落的现身。 “长乐宫再奢华那也是陛下亲赐,怎么,你二人有意见?” 成修仪步履缓慢而坚定逼近二人,花盆底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知是踩在了宫砖上还是踩在谁的熊心豹子胆上。 “你二人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之下议论皇嗣,该当何罪?” 成修仪居高临下睥睨求饶的二人,神色冷峻却并未责罚,只轻声说道。 “倘若再有下次,当心本宫拔了你这嚼是非的舌头。” 话音不重,至于几分真假便由世人纷猜。 温如饴在向后宫众人宣示:为母则刚。 而此时的温如饴也不再是当初的温如饴,而是这后院十二宫之一的主位娘娘。 永寿宫 清晨宜充媛坐在窗前,吹起一小块薄薄的雾,被钻入楼内的风倏然打散,飘飘摇摇地弥散于天地间了。 宜充媛两丸乌珠亦在茶雾消散之际,被微微扑朔的羽睫半掩着。 “渺月去请太医来,这几日心头总是慌些,不知是惹了什么毛病。” 宜充媛素手拎过团扇玉柄,待太医来了她便伸出皓腕,太医隔着丝帕诊脉,须臾去了,就瞧见太医忽地跪地贺喜,她还不知所措。 “太医这是?” 太医这才喜气洋洋的道来。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您有喜了,是喜脉啊!” 宜充媛听了,惊喜的站起又缓缓坐下,命宫女去御前和太后处告知。 慈宁宫 太后知道宜充媛是镇国大将军嫡出的女儿,无论如何都该给几分薄面。 故而特意叫人送了许多补品去永寿宫,其中不乏逾了充媛位分的东西,也一并送去了永寿宫,以表太后的重视与垂爱。 养心殿 皇帝听说宜充媛有孕一事,倒是没有多么高兴,只是在苏德海的恭维下笑了两声。 “前些日子她父亲刚立了大功,此时她也有了身孕,你去库房多挑几件稀罕物件给宜充媛送过去。” 第18章 懿贵妃掌权,后宫淫乱 高丽王归顺大兴等一干事宜全部归拢完毕,皇帝将翊坤宫赐给了懿贵妃独居,并让懿贵妃主理后宫事宜。(后宫权柄转移,从太后转给了懿贵妃) 慈宁宫 太后听闻皇帝的旨意也是乐得轻松,让半夏去简单交接了后宫庶务,自己则预备在慈宁宫安享晚年。 …… 荷花池 荷花池在启祥宫旁,而启祥宫自兰修容难产薨逝后便封了宫,眼下倒是一个僻静的去处。 纯才人缓步闲逛。 身旁伺候的人向来不算多,但也伶俐。 远远丛中形影密密,伴着粗气娇啼及池塘遇风的涟漪声,一行人倒吸一口冷气。 侍从见纯才人轻颤了肩,紧忙示意都噤声。 纯才人心想:此为内宫,哪怕是宫女厮混,都不可以贸然点破。 纯才人示意侍从们莫要打草惊蛇,拉着宫人连连退了不知几步。 旋即纯才人命人当务之急去找荷花池管事,拿被子捆了那淫乱之人先塞进哪个杂物房都行,无论如何不要太过声张。 而纯才人自己搭着另一随行宫女的小臂,平复了下神态,往翊坤宫去。 翊坤宫 懿贵妃乘势得起,入主翊坤宫,主理后宫,一朝春风得意。 懿贵妃正盯着宫人来来往往安置物品,又有宫人来禀报:纯容华请见。 “请她进来吧。” 纯才人稳着身形朝懿贵妃行礼,却在进门前吩咐了宫女要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禀明方才所察之事。 纯才人心中也在思虑: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胆子那般大。 这些纯才人也都在过来时一并交由荷花池那片的管事,她自己是不知晓的。 而此时是说明白话还是装糊涂、藏下这桩并不合宜敞开的腌臜事,纯才人也只待懿贵妃示意了。 懿贵妃叫人引纯才人入座。身旁宫女紧着便细声附耳,说的是纯才人今日所见。 懿贵妃听罢,暗道一句晦气至极。 一面指了宫人去找管事核查此事,一面开口问来人。 “纯才人可有瞧见到底是何人?” 纯才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故而纯才人只催着自己忘了王答应的面容。眼波滟滟,没有分毫笑意,向上首摇摇头,撒了个谎。 “当时嫔妾离得远,并未看清,想着要先来禀报娘娘这处,匆匆就来了。” 半晌后,翊坤宫发宫人回禀确有此事。并查得是建章三年选入宫里的王采女,只入选当年伺候过陛下一回。 懿贵妃听罢,深深瞧了一眼下首的纯才人,但也没再说什么。 懿贵妃念及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命人告知管事的莫要声张将这消息压下。再一步禀告陛下:王氏秽乱宫闱,蔑视君威,罪不容诛。 养心殿 苏德海屏退一殿宫女太监,甚至关上殿门附耳禀报懿贵妃所言。 皇帝当即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之下摔碎了一方名贵砚台。 “这是当朕不在了吗?” 苏德海禀告完当即跪在地上,头恨不得埋进地底下,直呼陛下息怒。 “朕一定将这个荡妇千刀万剐!” 少顷后,待怒气渐渐散去,理智回归。皇帝察觉如此处置并不妥善,岂非天下皆知令皇室蒙羞。 “告诉懿贵妃,私下处决了扔到乱葬岗。” 对于懿贵妃的办事能力,皇帝一向是放心的。 第19章 习理六宫,秀女入宫 成修仪出了月子,好生拾掇了一番,先去慈宁宫请安。 而太后感念成修仪孝心可嘉,也是让宫女好生请成修仪入座,并让宫女泡了慈宁宫中上等的茶叶招待。 慈宁宫 也不知是否添了四皇子的缘故,太后和颜悦色,率先关心道。 “近日如何?” 再度来到慈宁宫,成修仪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不复当初的拘谨。 “多谢您关怀,嫔妾一切都好,承乾也一切安好,待再过些日子能抱出来了,嫔妾带他来给您请安。” 请过安后,成修仪顺理成章的入座,话语中是不自觉的亲昵。仍旧挂怀前段时日太后食不下咽一事,不由得发问。 “您近日胃口可好些了?” 太后饮了口茶,听其后文,笑着点头。 “好好,回头把承乾带来,让哀家看看。” 想起前段时日成修仪送来慈宁宫的山楂西瓜饮,太后又道。 “尚可,哀家日常不太会亏待自己身子骨,不必太过担心。” 此时太后看着成修仪知书达理、举止得体,是越来越满意,于是心思一动。 “你可愿跟着哀家学习理六宫庶务?” 成修仪心想:承乾是如今唯一一个养在生母膝下的皇子,眼下除了我也再无其余嫔妃能带自己的儿子来慈宁宫尽孝。如此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是,嫔妾已经在教承乾说给父皇请安,给皇奶奶请安。不过眼下孩子还小,还不曾开口说话。” 言语间成修仪仿佛又回到在长乐宫逗弄孩子的情景,眉眼弯弯带着笑意。 “不过每当承乾听到都会咯咯的笑呢。” 成修仪听到太后提及习理六宫庶务时,虽有少许惊讶但也转瞬即逝。 成修仪心下了然:高丽王虽远在高丽,但有镇国大将军制衡。而后宫中却是懿贵妃一人独大,而今我诞下皇子,父亲在前朝又得力,自然是制衡懿贵妃的不二人选。 成修仪不卑不亢,承谢恩典。 “能得您亲自教导是嫔妾修来的福分,嫔妾自然喜不自胜。” ……(转场分割线) 这个月,惠充容的情况急转而下,月底撒手人寰。 如今宫中能被皇帝偶尔想起的嫔御仅有懿贵妃、成修仪、祺充仪、宜充媛、宁婕妤、纯才人、蓝宝林七人。 七人之中,如今要数成修仪最得宠爱,其中不乏四皇子的功劳。而蓝宝林次之,却一直无所出。 太后见皇帝子嗣不丰,也是十分忧虑。觉得或许是这些面孔皇帝看腻了,于是主张提前选秀。 故而本应在明年三月份进行的选秀,提前到了今年六月份,由懿贵妃与成修仪共同操持。 如今召各地秀女入宫的旨意已经下发到了各地。 在京都的秀女甚至已经有入住储秀宫的了。(储秀宫是秀女选中之前住的地方,学习宫中礼仪等) …… 长乐宫 成修仪忙前忙后的筹备张罗大选。 虽深知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未必是他喜欢的,但仍难免神伤吃味。 听宫女禀报已有秀女入住储秀宫,成修仪不由得感慨。 “来的倒是早。” 话里话外有些女儿家捏算吃醋的意味,却不生妒忌,毕竟以自身如今的地位还不足以被秀女撼动。 但仍旧想去储秀宫瞧一瞧,也好防范于未然。 “成修仪到——” 成修仪乘辇轿来到储秀宫门前,便有眼尖的太监唱礼告知宫内秀女。 待成修仪一步一莲花走进储秀宫正殿时已有四位先前就进了宫的秀女等候在殿内。眼见成修仪来了,四位秀女也都按照礼数行礼。 成修仪见状,漫不经心道。 “都免礼吧,抬起头来,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成修仪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心想:都是有姿色的,各有千秋。 而后问过四人出身,也只有谢氏出身士族惹眼一些,难得成修仪高看了她一眼。 “谢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随后成修仪又叮嘱了几句认真学习礼仪、恪守宫规等场面话,便令其余秀女回房歇息,独独留下谢氏。 成修仪稳坐高台,打量着谢氏的神情。 谢氏眉眼间能瞧出些英气,目光中暗含桀骜。 见状成修仪喃喃自语。 “有趣……” “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新人入宫便相当于打乱了如今宫中的情形,重新布局,于成修仪有利。 可陛下也会一一临幸,此时成修仪心中五味杂陈。 第20章 狗眼看人低,秀女郑青檀 储秀宫 郑秀女素日除却礼仪学习,便是在储秀宫内闲坐,今日梳妆罢,心中便是有些闷闷。 心想:远道而来,还未曾得见宫闱繁华。 于是便带着侍从沿宫道而行。 一路琉璃朱墙,钩心斗角,是郑秀女在家乡昆山未曾得见的繁华。 不知不觉中郑秀女迈着碎莲步到了宝华楼。 宝华楼 华阶左右皆有宫女持帚洒扫,满殿除却窸窣扫阶之声,唯余焚香焦灼之音。 远观佛像威严,郑秀女想着尚未斋戒沐浴,未敢入殿,只在宝华楼下驻足仰望。 忽而有尖锐之声响起。 “请秀女留步。” 二位宫女装束的美人快步上前,其中一人掷帚于地,伸手阻拦。 郑秀女倒未恼,只出言解释。 “臣女初来乍到,不过是在楼下徘徊闲逛,未有冒犯之意。” 其中豆绿宫装宫女温笑出言。 “敢问姑娘是哪家秀女?” 郑秀女看对面态度温和,便垂眸笑言。 “臣女昆山县县令庶女,郑青檀,叨扰姑娘了,即刻就走。”(昆山县是下县,县令是从七品下的官职,俗称芝麻官) 豆绿色宫装宫女与另一嫣粉宫装宫女相视暗笑,道。 “不怪姑娘唐突,原是昆山没有这样的华贵物什,姑娘仔细了,若是弄污了哪家娘娘宫殿,被退回昆山,那可是要让郑大人蒙羞了。” 另一宫女则挑眉笑言。 “恐怕郑大人之位,退无可退,也不怕再蒙羞一二了。” 郑秀女听二人讥笑,柔荑扶鬓,蝉翼微颤,晓之以理。 “固臣女家世低微,那也是能入殿选的,檀虽目光短浅,但亦知姑娘犯了三过:二位姑娘于佛堂前口出讥讽之语,疾言厉色,有污清净,此为一过;以家世量人,拜高踩低,心无慈爱,有辱佛堂,此为二过;檀敬二位姑娘入宫时久,礼敬有加,二位姑娘出身奴籍,对秀女出言相讽,更妄议外官是非,此为三过。” 此后郑秀女目视台阶上许多枯枝,又缓缓笑言。 “姑娘玩忽职守,有这出言不逊的功夫,不如做好眼前的事。如若这些残枝败叶的绊了哪位贵人,姑娘们可就自讨苦吃了。” 说罢,郑秀女甩袖离去。 储秀宫 回到自己厢房的郑秀女,坐于窗下,视黄铜镜中清丽,勾唇而笑,眼眸中是如火如荼的疯狂与恨意。 “身份低微,自然有人瞧不起。但来日方长,焉知谁能笑到最后!” …… 储秀宫 自从前些时日与宝华楼宫女有些龃龉之词,近些日子郑秀女倒是深居简出,以免冒犯到什么不好惹的主。 倒不是郑秀女胆小怕事,只不过是人微言轻,怕多生无用争执,反倒惹得心烦。 适才郑秀女听人传言:成修仪与陛下偶遇于青竹园,共同作画,得赐名作。 百姓间讲才子佳人、郎情妾意,而成修仪与陛下亦是心意相通、琴瑟相和,故能成宫内佳话。 一时之间,储秀宫上下无不艳羡成修仪才情绰约,更与陛下恩爱有加。 自古帝王薄情,君心难测,常有人言”伴君如伴虎“,便知伴驾得幸绝非易事。纵郑秀女心性淡薄,但要说绝无慕艳之意,也是假的。 郑秀女心想:青竹园竹叶繁盛、草木葳蕤,又清净少人,故鲜有人打搅,若是散心,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近些日子忙于学礼,无暇练习琵琶,手艺渐疏,正好有个清闲的去处。 如此想着,便叫上侍从到了青竹园。 郑秀女心想:父亲曾教,竹乃君子品性,”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 如今到了青竹园,才知其意。 春寒料峭,清晨更着寒露,寒透骨髓,身薄之人更感风寒。 而青竹园中竹皆挺拔,直冲云霄,拔节于地,却不染淤泥尘埃。视更远处,春笋冒尖,其色如玉,惹人怜爱。 郑秀女心生波澜,挽琵琶、拨其弦,泠泠其声,铮铮其鸣。 一曲奏毕,视飞鸟掠枝,光影婆娑,竹叶相磨,如四方宾客。 第21章 路秀女投机取巧,蓝宝林发泄怒火 自打新秀入住了储秀宫,宫中也算是热闹起来了。 今日是路秀女在静心亭弹琴,正逢陛下路过。陛下夸赞了路秀女琴艺上佳。 明日是何秀女在摘星楼偶遇了陛下。 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 …… 路秀女此次参与大选为的便是为家中谋富贵。但她出身不高,担心殿选时无法在那些名门闺秀之中脱颖而出。 自从听了其他秀女偶遇陛下的事,路秀女更加担心了:自我之后,其余人争相效仿。 “不行,我还得想办法再多见一见陛下,才能让陛下印象深刻!” 有了这份心思,路秀女便经常夜间往摘星楼跑。 摘星楼 这一日,路秀女又来到了摘星楼,并在台阶上观望:今日陛下可在? 人逢晦气,总归烦闷。蓝宝林本想着在摘星楼散心,可一时间竟有些馋酒,索性一醉方休。 正喝到一半,便见台阶上好似有什么人,鬼鬼祟祟,倒不像个主子模样,于是开口怒斥。 “哪个宫里的小贱蹄子?!行经鬼祟!来人!拿下!” 这就令人将路秀女押了过来。 路秀女闻到酒气时脚步就犯来怵,故而踱步没敢往前去。忽然听到呵斥声时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众宫女押下。膝盖跪地时才瞧清是蓝宝林。 路秀女此时居于人下,不愿屈辱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恭敬回话。 “臣女路氏,不知蓝宝林在此,惊扰了您,还请您恕罪,动气、伤身。” 蓝宝林在得知路秀女出身不高,未必入选后,持酒盏居高临下瞧着路秀女,尽情发泄平日心中积攒的火气。 “呦,我还道是哪家不懂事的宫婢,原来,是路大人的千金啊~” 阴阳怪气之后又变了脸色,重重撂下酒盏。 “你一小小秀女,这个时候,不在储秀宫里待着,来此作甚?礼教嬷嬷便是如此教导的?!” 面对蓝宝林的责问,路秀女沉默一瞬,心知今日不能善了。 路秀女扪心自问:我有何错处呢?不过游玩至此遭此无妄之灾罢了。 虽然路秀女心中不服,但面上仍旧低垂目光,装作乖顺。 “手可摘星辰,臣女自是慕名而来,若知您在此饮酒,自然不敢踏足半分。亦不干礼教嬷嬷之事,人人都道不知者无罪、不怪,若旁人见了传出去于您、于臣女都是不利的,您看…放了臣女吧?” 这下蓝宝林火气更盛,可是不干了。 “放肆!你是在说,本主跋扈,冤了你?!” 蓝宝林当即拍桌而起。 “你,眼下只一小小秀女,一日未册封便一日为臣子家眷,以下犯上出言顶撞,你该当何罪?!” 呵斥够了,可蓝宝林还是觉得怒火难消,于是抓起半杯剩酒泼了路秀女一脸。 “你是不够清醒是吗?来,我帮帮你。不知者无罪,从来不是可以逃罪的说辞,你若真不知,也不会如此一副模样。” 蓝宝林心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可不就是想“偶遇”陛下吗?狐狸胚子! 故而愈发看不惯路秀女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挑了挑眉毛,趾高气昂道。 “呵,少一副委屈模样,你来此,分明就是图谋不轨,瞧着陛下前些日子来过此处,便意欲赌上一赌,来个媚主惑上,真当别人瞧不出了吗?” 路秀女见她如此,心中厌恶极了蓝宝林。心想:醉酒不说还乱咬旁人,换了谁来都一肚子怒气。 琼浆刺的路秀女眼睛疼,眼眶发红。 “臣女斗胆一问,摘星楼当真不是臣女等微末之人能踏足之地?可楼下并无蓝宝林您的人值守。臣女自问入宫以来兢兢业业从未得罪过您,今日亦是头一回见您,不知何处惹您不快?” 路秀女只觉可笑,当然也是笑了,而后连连摇首叹气。 “臣女只是游玩,来此观星赏景有何不妥呢?唯一不妥之处便是不知您在此处,惊扰了您的兴致,可您就算借臣女一万个胆子,臣女也担不起媚主惑上四个字,您已然高高在上,缘何为难臣女一届秀女呢?臣女来此便是意图不轨媚主惑上,那、您呢?艳羡如何,不艳羡又如何?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臣女不服,您若再欺辱臣女,臣女自当寻掌事姑姑说理…” 路秀女说至到此处泪珠早就在眼眶中打转。 说到底路秀女不过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女儿家,能经得起什么吓呢? 眼下路秀女的泪珠断了线似的落下,委屈极了。 “家父官职低微,臣女是卑贱之身,可也容不得人如此欺辱、诋毁,您句句诛心之言,臣女冤枉。” 这路秀女也是个妙人,将柔弱发挥到了极致。 蓝宝林并不想听路秀女狡辩。上下打量了路秀女一番,持起空酒杯,狠狠的砸向路秀女的额角。路秀女的额角当即泛起一片淡淡薄红。 而蓝宝林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瞥了两眼四周的宫女,吩咐道。(下文为蓝宝林跟宫女串供) “蓝宝林于摘星楼品酒,有些醉意,路秀女乘夜色出现,行迹鬼祟,被受惊的蓝宝林认作是贼子刺客,一个心神不稳,砸伤了头。误会解除,蓝宝林吩咐宫女将路秀女带去太医院,好生医治。” 蓝宝林言罢,便有两名宫女将路秀女架了出去。 第22章 蓝与路的不解之缘,郑宝林脱颖而出 天悦亭 自摘星楼责罚了路秀女之后,蓝宝林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美妙了些。 是日,蓝宝林正在天悦亭吹排箫。 而陛下驻足在蓝宝林身后,静静的欣赏,并没有上前打扰。 有眼尖的宫女看见了陛下,当即就要请安。而陛下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打扰正在吹排箫的蓝宝林。 陛下听完了蓝宝林的这一曲表达思念的音律,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去。 待宫女告知蓝宝林时,已经寻不见陛下的身影。 蓝宝林嘴噘的老高,忿忿责怪宫女是酒囊饭袋。 然而,令蓝宝林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当夜陛下留宿在了蓝宝林宫里。 ……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还当真让路秀女“偶遇”上了陛下。 路秀女也没让人失望,当天夜里就被凤鸾春恩车接走了。 次日清晨,秀女路氏被册封为九品宝林,恰好就与蓝宝林同住咸福宫。 …… 有了路宝林提前侍寝、册封的先例,储秀宫中其余的佳丽心思也都活络了起来。 储秀宫 郑秀女前些日子听闻路氏与蓝氏于摘星楼偶遇,不想二人产生口角。蓝氏因位分略高些,便对路氏恶语相向,好不尴尬。 而路氏偏又是个走运的,得了陛下青眼,这就侍奉君侧,被册为宝林了。 郑秀女心想:这份殊荣,可真是这批秀女中独一份的。 听宫女传言,这路氏既与蓝氏平起平坐,又同住咸福宫。这下二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相比之后的日子也定不太平。 寻常的秀女都削尖了脑袋往那兴盛之处去,只求博得陛下青睐,得见天颜,封得一个好位分。 但郑秀女只愿往青竹园去。 人迹罕至,清冷中有几分不可多得的安宁。 更遑论,陛下与成修仪曾在此处情深。 只见郑秀女:眉如柳叶半含意,眸如明月多含情。红唇一点,似寒梅娇妍;青丝一挽,似墨玉无瑕。眼下一点泪痣,蓄点点珠泪;眼中千百娇媚,道美人无双。 郑秀女自幼父母以诗书教之,多学雅正风骨之词,其中竹更喻君子气节。 郑秀女如此想着,便不觉入迷,身上落了露水竟也不知。 忽而身后传来一男声询问。 “是谁在那里?” 郑秀女转头看去,明黄色身影长身玉立,只一瞥,便是十足的威压。虽未得见圣颜,但这明黄装束和莫测的压迫感,让人不容怀疑他的地位。 “臣女郑青檀,恭请圣安,陛下万福。” 郑秀女恭敬下拜,不敢抬眸,生怕怠慢落罪。 良久,那男声才又问。 “抬起头来,你是哪家的秀女?” 郑秀女谦顺抬首,仍是以眼观鼻,毕恭毕敬答话。 “家父是昆山县令郑怀钰,臣女是其侧室关氏所出,今日冒昧,扰了陛下清净,请陛下恕罪。” 皇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起来吧,地上凉。” 但明显多了一寸柔和。 “郑秀女爱竹,可告诉朕为何吗?” 只见皇帝剑眉微蹙,墨色眼眸深不见底,似有寒意。 郑秀女心下一凛,当即正色道。 “臣女认为,此君历冰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姿色清丽,又具风骨,四时不改柯易叶,以是观君子之德,臣女仰慕它的气节。” 皇帝听了,郑秀女爱竹,并非因成修仪之故,这才多了些赞许。 “所谓清风亮节,自在竹林可寻。百花枯时不凋零颓萎,百花盛时仍郁郁青青,四季如此,百折不移,此为君子。” 皇帝语气舒缓。 “郑怀钰教女有方,其女有咏絮之才,很好。“ 郑秀女瞧皇帝心情不错,斗胆又道。 “竹子不比其他花儿朵儿好颜色、好芬芳。世上自然有一枝独秀、容姿清丽者得人青睐,而谦逊怀柔易是君子风骨,臣女赞叹。” 郑秀女隐约觉得皇帝眼中似有笑意,又听皇帝道。 “不过是夸你两句,你倒胆大许多,全无初遇朕的畏缩了,如此妙人,朕得之欣慰啊。“ 或许皇帝是起了怜爱之心的。 “佳人在储秀宫拘着倒是可惜,就册为宝林,让内务府拟个好居所吧。“ 皇帝说罢,轻拍佳人肩膀。 “青竹园湿气重,切莫着凉。“ 而后皇帝转身而去,并无流连。 “嫔妾恭送陛下。“ 郑宝林当即改了自称,恭顺下拜,直至明黄色身影消失,方缓缓起身。 第23章 成贤妃掌权,郑御女遇喜 册封郑宝林的口谕下来,自然而然的有懿贵妃为之安排住处。 懿贵妃稍加思索。 “东六宫倒是空的多,那便叫郑宝林去长春宫是了。” …… 五月 慈宁宫 成修仪习理宫务一月,太后眼见她谦逊、聪慧、得体、上进,认真细心宜不骄不躁。 于是待皇帝下朝便前往了养心殿 养心殿 皇帝听说太后难得到养心殿来,自然是躬亲迎出去。 太后见皇帝前来,仔细看看,欣喜兼心疼,道。 “哀家很好,陛下平日操劳政事,更要注意龙体。” 而后太后又叮嘱苏德海,照看好皇帝饮食起居,否则拿他是问。 后续太后又仔细问问皇帝近日如何,朝堂顺心与否,政事大小可难处理,是否烦心。 再问饮食如何、休憩如何、舒心与否。太后心中暗叹:皇帝辛苦却别无他法,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唯有如此。 末了太后才堪堪提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新秀入宫,后宫人数渐多,懿贵妃一人理宫务恐忙碌不及。而自上月见成修仪温氏细心妥帖便带她在身边习理宫中庶务。如今一月过去,她习理水平十分不错,或可分担一二。 皇帝自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这段时日忧国忧民确实消瘦不少。 一朝鼠疫散去,虽忙于疫后重建,但到底民心稳定,心中宽慰不少,渐渐恢复精气神,出入后宫次数增加。 “太后不必挂怀,朕一切都好,后宫有贵妃主持也一切按部就班进行,并无不妥。”(皇帝称呼太后、自称朕,不是bug,是因为太后不是亲娘,也不是正妻,有了皇帝的抬举才登上太后之位,所以在地位上,跟普通太后有所不同) 皇帝听太后娓娓道来也觉得在理。 “倒是朕疏忽了,只忙于前朝不曾考虑到贵妃劳碌。” “成修仪为朕诞下承乾也是劳苦功高,先前不是封妃吉时,如今便一并,册封成修仪为二品贤妃,赐协理六宫之权,为贵妃分担后宫庶务。” 肉眼可见太后对成贤妃的喜爱,料想太后应当不会有异议,末了也只是象征性询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此行不仅达成了目标,甚至超额完成。 对于皇帝的恭顺,太后很是高兴。 “若是如此,哀家觉得甚好。” …… 长春宫逍遥阁 殿内肃静,除婢侍洒扫之声与木炭焦灼之音外再无旁声。 郑宝林听着只觉心烦意乱,不知是何缘故。总觉胸口发闷,想着是春日有些火气,喝了些清心降火的果茶也无济于事。 宫女看郑宝林烦躁,请太医入长春宫诊疗。隔帘悬丝,太医屏息凝神,良久方叠掌恭贺拜喜。 “微臣恭喜郑小主,此是喜脉,小主已有孕一月了。” 郑宝林闻言大喜,忙让宫女使银子打点一二,又开了两剂安胎养神的方子。 这才让宫女恭敬送太医出去,又派宫女将这个好消息报给陛下。 …… 养心殿 皇帝在得知郑氏有孕的消息半天想不起来是谁,经苏德海提醒才想起来是那个对竹子颇有见地的美人。 这下才是真正的让皇帝有印象了。 “如此便晋为御女吧,叫太医院、御膳房等都照顾着些。” 第24章 拉拢路宝林,报团取暖 长春宫 从上月偶遇陛下,受青睐册封,到侍寝有孕,一切转变突然,郑御女想着有些惘然。 郑御女随即唤宫女盥洗,脑子才清醒了几分。 对铜镜梳饰,发间饰点翠芙蓉京玉簪,分明显青丝墨黑;上衣是卵青暗花云山纹宫装,下一条青梅暗花软烟罗百褶裙,玉足踏是青缎小朝靴,清丽不兀但难掩柔情绰态。 看镜中人婉婉有仪,清丽端庄,郑御女心下稍安,心想:入宫时宝华楼出言不逊的几个洒扫婢女,心下暗笑:只一月,被嘲笑凌辱之人便成了主子,不知那两个宫女尴尬与否。 宫女上前问郑御女是否要给二人些教训,郑御女摇头作罢。 “初入宫闱,还是不要惹人注目的好,罢了,权当我心胸开阔。随我去宝华楼诵经祈福吧。” 宝华楼 郑御女焚燃檀香,手捻珠串,缓念经文。焚香礼佛毕,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唤宫女相扶。 郑御女不经意一瞥,见身旁有一祝祷女子,身形相熟却一时未能想起,再细细回忆一番倒像是宝林路氏。 虽然听闻前些日子路氏与蓝氏争锋,但从未见过蓝氏,与路氏或许也只是匆匆一瞥,或许也没有见过,故而一时有些眼生。 “路宝林安。” 郑御女向来示人以弱,柔荑抚鬓,鸦睫敛去神色,语气柔柔。 路宝林眼下正在祈福。 “信女路氏,愿您施恩庇佑。” 三拜后起身,见是如今春风得意的郑御女,矮身问她安。 “郑御女万福,许久不见,还未正经的恭贺御女大喜呢。” 郑御女见路氏并不像其他人那般不好相与,态度也是更好了些。 “路常在客气了。” 郑御女作势虚扶。 “来日方长,得意的日子人人都有,不必拘于一时。” 郑御女话里话外似乎意有所指,杏眸扫向早已仓皇规避的两个宫女,暗声道。 “路宝林与我在宫中皆不算荣耀的出身,宫路漫长曲折,还望能相互帮扶一二,方能长远。” 路宝林顺着郑御女的虚扶起身,闻郑御女言时颔首,垂目思索一二,方有了笑意。 “御女挂怀,嫔妾不胜欣喜,日后能得御女相助,你我必定平步青云,行长远路。” 孤木难成林,路宝林要的就是广结善缘,而此时郑御女所言正中下怀。 “御女身子重,咱们去坐下,好好一叙?” 郑宝林听人言莞尔一笑,檀口言道。 “口口声声御女倒是疏远了,敢问路宝林生辰为何?我是七月初八生的,今年十六岁,倒不知谁更年长些。” 郑宝林听其后言,柔荑扶腹。 “劳路宝林挂念,初有孕身子倒不十分沉重,只是久站未免有些疲累。” 郑御女以手搭宫女臂上。 “那便寻处好说话的亭子,你我好叙话儿。”遂与其于亭中闲坐叙话,倒也十分和睦。 路宝林见郑御女好说话,也是更生亲近之意,赶忙道。 “嫔妾生在冬日,是十二月二十九的,今年也十六岁。如此看来于公于私嫔妾都该称呼您一句姐姐才是呀。” 路宝林说这话时,正垂目看向郑御女的肚子,心生向往,也不由艳羡她鸿运当头。 二人面上相见恨晚,终以姐妹相称。 第25章 蓝宝林背刺,祺充仪贬位 咸福宫 倘若说祺充仪先前的对成贤妃只是不爽、嫉妒,而今在蓝宝林的挑唆与皇帝的区别对待下已经变成了嫉恨。 是那种可以冒着杀头的风险给四皇子下药,并买通钦天监阻止温如饴封妃的嫉恨。(来填坑了,没错,就是祺充仪干的) 而今温如饴不仅要在今日举行封妃册封礼,还同时夺得了协理六宫之权。这叫祺充仪如何能不发疯? 祺充仪是不满的,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咸福宫作威作福,责打宫人泄愤。 此事本就是蓝宝林给祺充仪做的局,而祺充仪也是不负众望的钻进去了。 虽有蓝宝林告发,但皇帝念及祺充仪。诞下公主不久,只是将祺充仪重新贬回六品婕妤位分,以示敲打。 咸福宫之中发生了此事,祺婕妤必定将蓝宝林也视为眼中钉。皇帝为蓝宝林计深远,下令让祺婕妤迁居长春宫。 …… 长春宫 被蓝宝林背刺之后,祺婕妤肺都快气炸了。心想:好你个蓝玉蟾,拿我开刀是吧! 长春宫属东六宫,咸福宫属西六宫,即便是这样的距离也不能消弭祺婕妤的怒气。 祺婕妤在宫中怒不可遏,却又不敢再责打宫女,硬生生的闷了一口气在心里。思来想去,终究是气不过。 “去,把蓝玉蟾给我押过来!” 虽然祺婕妤用的是“押”字,可蓝宝林毕竟是天子嫔御,没有掌权人的明令,又有谁敢擅押? 故而下头人做事,还是用请的。 蓝宝林也不扭捏,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跟着祺婕妤的宫女去了长春宫。 “给祺婕妤请安,不知您因何事召见嫔妾?” 祺婕妤见蓝宝林毫无敬畏、愧疚之心,反而有挑衅之神色,当即怒火更盛,呵斥道。 “不必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确实聪明,前些时日刚刚指点你要为自己谋出路,你倒是听了进去来反咬我一口。蓝宝林可真是牙尖嘴利呢。” 祺婕妤咬牙切齿盯着蓝宝林看,但转念一想,又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蓝宝林既然这么爱听我的话,我倒是要好好教教你。” 祺婕妤抬手唤宫女上前,当即发难。 “蓝宝林礼仪不周,念昔日同宫之情,特指正其过失。” 宫女将蓝宝林按下深深一礼,而祺婕妤居高临下看着蓝宝林,轻笑出声。 蓝宝林任人欺压跪了下去,口中却实不服气的。 “可若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嫔妾自是挑不出错来,怎的您不先自省一番呢?” 蓝宝林仰面望向祺婕妤,唇边勾出一抹微笑,挑衅之意拉了个十成十。 祺婕妤自知在当日之事上理亏,故而也不接茬,只是换了个角度与蓝宝林相争。 “可你礼数不全,也让我挑出错了呢。” 祺婕妤心想:初见还赏了她七十银,虽然对于我来说,这是小钱,但赏给她实在是不值。 “当初我也是识人不清,竟给个小畜生赏钱,若是换条狗都会对我摇着尾巴讨好。” 四下无人处,祺婕妤也是口不择言。 蓝宝林倒是不甚在意,直直的往祺婕妤心口“捅刀子”(言语刀子,没真捅)。 “是,嫔妾礼数不全,您位分高,您说了算,可,陛下还不是罚了您吗。呵~” 蓝宝林虽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只有在听到银子的时候,蓝宝林才有了情绪波动,心想:这疯婆子不会是想要回去吧?我可没有了! 但蓝宝林自然不能表露出来,而是故作轻松与不屑道。 “区区几十银钱,您倒真是放在心上。” 祺婕妤当然是被蓝宝林气的不轻,可偏生得忍着不能发作,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蓝宝林怎么嘲笑。 “那又如何呢,你入宫多久心里也有数,还抱着宝林的冷板凳,刚入宫的新人都要压你一头,陛下心中有没有你都不好说呢。” 郑御女确实是鲜活的例子,也是顶好的气运,只侍寝一次便怀上了。如今正被祺婕妤拿来说事,毕竟这蓝宝林在选秀开始之前恩宠不少,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小钱罢了,我自是不缺。可对蓝宝林来说可不少了呢,毕竟呢,你的俸禄可只有五十银。” 位分是实打实的宝林,蓝宝林辩无可辩,只道。 “陛下心中有无嫔妾,是嫔妾自己的事,不劳您费心。” 而后不想与祺婕妤再多做纠缠。 “区区银钱罢了,若心中装着些其他有用的,谁又会没事把银子挂在嘴边。” “与其羞辱嫔妾,不如好好想,您该如何在陛下面前挽回下温婉贤淑的皮子。” 一番言语后,转移了祺婕妤的注意力,而蓝宝林也得以全身而退。 第26章 郑父被责,玉宝林新宠 长春宫逍遥阁 郑御女听说祺婕妤突然被贬,又要从咸福宫搬到长春宫来,很是惊奇。 询问过宫女才知道:蓝宝林御前状告祺充仪责打宫女,且是在成贤妃行册封礼当日。经查确有此事,陛下发落了祺婕妤。 祺婕妤才刚诞下公主便迁居长春宫,不用想都是郁结于心。 郑御女在门口看着祺婕妤的采仗入了侧殿,遮蓬轿辇下一佳人。郑御女远远见那佳人蛾眉微簇,似是恼着,便退回至殿内,恐再招惹不快。 彼时郑御女正卧于榻上阖眸小憩。 忽然一宫女匆匆入内,告知:陛下在今日早朝时,听闻昆山县一地主之子寻衅滋事,闹世砸抢。而郑大人(郑御女的父亲)未能及时平息,导致诸多商铺受损、更有百姓受伤。龙颜大怒,斥责郑大人办事不力。 依律这种情况应贬,但皇帝念及郑御女有孕在身,恐其心中郁结有损龙胎,便只是将郑县令斥责一通、罚俸半年发落。 郑御女得知前因后果,忙下地向养心殿的方向遥遥一拜谢道。 “嫔妾谢陛下照拂惦念。” 而后才与绿卿(宫女)恼道。 “我如履薄冰,唯恐为家中添乱,可是…” 绿卿是陪嫁丫鬟,虽恭敬却终究是郑大人的人手,自然要为郑大人说话。 “许是地主之子财大气粗,藐视礼法,郑大人也难以威慑啊。” 郑御女听罢,微微摇头。 “罢了,绿卿,你去煮些性温的甜食来,近日安胎药苦,总是没什么食欲。” …… 储秀宫 适时玉秀女正仔细打量殿外花,储秀宫芬芳馥郁宜人似锦的。她挥着手中笔落在宣纸之上,一朵桃花映出别样娇嫩。 玉秀女偶然抬眸望去却看到了圣驾之中的陛下。稍许惊愕,与陛下对视,那是惊鸿一瞥,是乍见之欢,是映在心中是花蕊难以取代。威容之姿更是叹为天人,在玉秀女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有了前车之鉴,玉秀女深知在这储秀宫中要想被册封那定然要主动出击。 于是玉秀女把画好的画弄整齐了,盈盈步步上前。 “臣女是刚入宫的玉氏,给陛下请安。” 而后玉秀女笑靥如花的说起手中的画,桃花别样红,想让人品鉴一番。 而玉秀女在收笔之时故意将末尾的花枝显得别样,虽不奇怪却也有些瑕疵,她问道。 陛下觉着如何? 皇帝与玉秀女对视一瞬,见之上前,认为其规矩尚可。 “平身。” 皇帝顺着玉秀女的话向那一幅桃花图看去,这异样的一笔自然逃不出法眼。于是轻笑一声,问道。 “曲有误周郎顾?”(此处是画有误,曲有误是典故) 路漫漫其修远兮,玉秀女自然要为自身着想,她想:如此的机会要好生把握才是。 玉秀女面若桃花微微泛红,温眸如远山,转转娇娇欲滴。 皇帝巍峨之姿到底直击玉秀女的心灵。 玉秀女思虑再三,轻吐兰息,端足了大家闺秀的模样,才回话。 陛下神武之姿,浴血出征杀敌万千实乃之群龙首,亦也是文曲之星,吟曲赋诗挥毫写出惊天之大字,可臣女自认为这幅画也是极好的,秀女千态如桃花般娇嫩几许惹垂爱。 玉秀女故作才看到那异样的一笔,做出娇怜之态。 哎哟,羞死了羞死了,臣女这可得让陛下笑话了。 此时玉秀女见陛下并无恼怒之色,欲再请人落轿。 不如,陛下您添几笔可好?相信那才是真正的美艳无双。 而皇帝还有政务在身,不便于储秀宫久留,于是回绝了,却又给玉秀女留了个念想。 “先收着吧,来日朕再添上几笔。” 这话可就是实打实的告诉玉秀女,来日会留牌子,也算给她吃颗定心丸。 在回乾清宫的路上皇帝与苏德海笑道。 “七窍玲珑心,但稍显稚嫩。” 苏德海陪笑称是,道未来可期。 玉秀女星目期盼着皇帝的答复,思考:陛下圣躬疲惫,若是惊扰了岂不减了印象。 在得了皇帝的保证,这才笑嘻嘻的说。 好!陛下一言胜过千斤万鼎,可不能诓骗了臣女。 玉秀女行礼恭送目看圣驾越行越远,而她自己则是拍着脑瓜子回了内阁。 …… 翊坤宫 此时懿贵妃颇为惊奇的问道。 “你这话可是真的?” 原来:昨夜陛下在看望蓝宝林的路上又新册了一位玉宝林,这玉宝林在当夜就被凤鸾春恩车给接走了。 懿贵妃回想了一下,倒是对位分低下的蓝宝林不怎么有印象。不过她心想:但这玉氏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于是吩咐道。 “让玉宝林入住永和宫便是。” 众所周知,永和宫偏远又僻静,是当初懿贵妃不得宠时居住的地方。 第27章 玉宝林寻求懿贵妃庇护 夜逢圣恩竟是雨露沾身,玉宝林喜笑开颜。 如今玉氏也是封了九品宝林,再住储秀宫显然不太适宜了。而今早懿贵妃来了旨意,赐了永和宫居住。 永和宫 玉宝林搬进永和宫发现,这里还有一位纯才人,看起来像是好相处的。 玉宝林向来不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此番被打发到永和宫也是正中下怀。 于是叫宫女先行代为谢过懿贵妃,并上禀:待明日将房中里收拾好了再去给懿贵妃请安,也好彰显诚意。 玉宝林惦记着昨日对贵妃所言自己理所应当履行承诺,万不能叫人抓辫子了去才是。 玉宝林心想:太后之下便是贵妃,贵妃又主理六宫,若能留个好印象对自己也是有益的,她备了物件儿让宫女通传。 翊坤宫 天儿渐渐热了,日头也毒辣着的。 得了允许才入殿,玉宝林步步轻移一副娇柔之姿态,福身作礼。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懿贵妃只漫不经心道。 “免礼。” 而后自有宫女请玉宝林入座、上茶。 谢贵妃娘娘。 玉宝林端着姿态缓缓起身,而后落座,芳香之茶韵,她顺着便也胡乱夸上一通。 娘娘果真是极受宠的,连这茶都是闻着好香的。 玉宝林撇去浮沫,轻呷一口。 嫔妾手不巧,也是知晓您是不缺那些个金银细软的,特缝制了香囊,喜鹊吉祥堪也巧灵就也添上作秀,这夏日蚊虫多,难免扰纷纷,这香囊驱使最是有效,清香雅雅也能助眠些许,嫔妾小小心意您收下。 懿贵妃听着那些虚头巴脑的奉承话也便一笑而过了,可这香囊瞧着倒是一番好心思。 “玉宝林果真是个巧思的妙人儿。” 贵妃命人将香囊收下。 贵妃心想:真心与否且不谈,能有这份心也是难得。 “玉宝林住永和宫可还习惯?” 玉宝林是个胆大的,见贵妃态度尚好,也是侃侃而谈。 娘娘谬赞了,尽人事总归是要贴心于己的,得娘娘夸赏也是嫔妾有福。 玉宝林想来:多说几句,也不会落个差的。 皇家天恩,嫔妾自当禀持消受。娘娘福泽宽厚仁义,陛下龙延圣贤,这后宫是井然有序的,嫔妾哪里会不惯。 贵妃心想:玉宝林倒是一张巧嘴,句句话听的人舒心。 “如此便好,若有什么不便也报与本宫或成贤妃。” 贵妃心想:这玉宝林乖顺,又会讨人欢心。能提前册封也是有本事,想必陛下对玉氏也是几分好印象。如此何不在圆明园避暑之行做个顺水人情,若玉宝林能抓住机会笼络住陛下,还能忘了我这个提携之人不成? 只消片刻,懿贵妃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但面上不显。 “玉宝林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贵妃有心庇护,玉宝林自然是欣喜不已,这可意味着日后玉宝林的路要顺遂许多。 是,嫔妾领命,只怕届时会频频来访会扰了娘娘休憩。 出殿时玉宝林只觉得天格外的好看。 第28章 祺父被斥责,毓御女貌美 尚书令(祺婕妤父亲)在祺婕妤的家书中得知,祺婕妤在成贤妃那受了委屈。 在爱女之心驱使下,今日早朝时,令其党羽弹劾尚书左仆射(成贤妃父亲)。最终其党羽弹劾不成,反被训斥。 而尚书令又在御书房因祺婕妤一事祸从口出,竟敢在与皇帝的交流之中带上了质问的口吻。 以至于龙颜不悦,斥责尚书令大不敬。 而祺婕妤则是被其父连累,又贬一品重新成了美人。 …… 长乐宫 成贤妃从父亲寄来的家书中得知了前朝的一些事情,其中最感兴趣的便是今日一大早尚书令被斥责,其女祺婕妤被贬成美人的事儿。 “她父亲因为她的事情遭了横祸,她又因为她父亲的祸事被贬,这到底算是她牵连了她父亲,还是算她父亲牵连了她?” 成贤妃音色上扬毫不掩饰此时的好心情,疑问出口竟是掩唇大笑起来,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一而再再而三,欺人太甚,这是遭报应了啊。” 此时成贤妃捏着手帕轻轻沾去眼角的笑泪,唇角仍旧上扬,眼中却闪烁着仇恨。 “是啊,她父亲权高位重不假,可她父亲竟敢自恃功高想与陛下一争高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此时成贤妃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许是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有悲天悯人的惋惜。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显然祺美人做下的恶事已经被成贤妃查到了。 成贤妃心想:你真的以为你做的很隐蔽吗,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有几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与我为难,如此浅显易见的事情也做,不愧是空有一副皮囊的草包。 “两面三刀,死不足惜。” 心绪逐渐从先前的愤怒、痛快等转变的缓慢而平和,轻哼一声。 “来日方长啊林淮南。” …… 天悦亭 鬓边春深烂漫时,王秀女偶至天悦亭。 渐离众人熙攘处,窥馥郁芬芳。 见四下无人,踮脚去够枝上碧桃。 “运棋(王秀女的陪嫁丫鬟),你看这够不够高?” 王秀女在不经意间想起有剪纸挂枝头的习惯,自从荷包中选取一小张绣的白鹭样式的彩纸,扬扬手便要系上。长袖自然下滑半截,滑出细长皓腕。青葱指尖正转动欲挂上。 忽闻身旁嘈杂,一众请安声入耳畔。 王秀女一惊回头,将未挂好的彩纸藏在手中。不经意间落了几瓣乱红飞花,飘落发间。 “臣女王氏见过陛下。” 王秀女暗中窥陛下神色似乎有意,便大着胆子呈上手中的彩纸。 “本是要挂上枝头,如今遇着您,这白鹭说它和您有缘呢。” 轻笑,将彩纸给了皇帝身边的宫女,待陛下一行人走后,方才离去。 皇帝回宫后便下旨册封王秀女为御女,并赐封号毓。 这下满宫都沸腾了。 流言蜚语更是繁多。 有人说:陛下在天悦亭看见毓御女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一转头就册封了,这是要成为下一个宠妃吗? 还有人说:听说这毓御女跟路宝林是亲姐妹,路宝林还是嫡出,怎么一下子叫毓御女越过去了…… 更有人传:不知道了吧,这路宝林虽然是嫡出,可在建国那年走失了,这才寻回来认祖归宗。这毓御女虽是庶出,可到底是在王大人身边长起来的! 这事儿翊坤宫自然而然也是听说了的。 翊坤宫 懿贵妃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道。 “既是如此精彩的姐妹俩,那便住一块叙叙旧是了。” 于是将毓御女也送入了咸福宫。 第29章 毓御女的癫狂,站队成贤妃 毓御女在殿内闻贵妃旨意,好声好气送走宣侍后,闭门,语带讥诮,嘲讽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翊坤宫内竟住着个蠢材!” 毓御女玲珑心思勘破贵妃心中所想:贵妃真是好手段。 毓御女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声。 心想:在家中受尽嫡母凌辱,那个混账爹也不将我当人看,如今宫中又跳出什么流落在外的嫡女路宝林…… “这路,姐姐,我与你一同走下去吧。” 毓御女捂帕轻笑出声,笑声刺骨却有些癫狂。唯余窗外日光射入,映照着扭曲的脸庞。 咸福宫 毓御女在搬入咸福宫将一切打点好之后,屏退所有侍从,唯留不会背叛的贴身宫女运棋。 “王骁,宋青莲(毓御女父亲和嫡母的名字),你们不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嫡女进宫受活罪吗?所以,你们选择了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低贱之人进宫,可是,可是你们没想到啊,你们的嫡女,流落在外如今认祖归宗的嫡女也被她的养父母送进了宫,如今的位分更是要比我低微!你们苦苦寻找的嫡长女,要在我的脚下匍匐!” 说到情浓时,癫狂的神色将宫女运棋也吓了一跳。 而毓御女只顾着摇晃运棋的身子,自顾自的说。 “我……哦不,本宫在宫中报复不了你们,但我可以折磨你们的最爱,让她在烂泥中发烂发臭!”(本宫是一宫之主才可以自称,毓御女有此志向,私下里自称过过瘾) 混沌上脑,毓御女有片刻意识涣散。顷刻又恢复清明。 捋捋散乱的鬓发,又堆上那练习了十几年的假笑。 “运棋,真是个好天气!” 似乎意有所指。 …… 六月即将去圆明园避暑,而随行人员眼下还未定下。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后宫嫔御心思活络的都在自找门路。 而新宠毓御女便是其一。 毓御女心想:想去圆明园,自己必须得抓住机会。早就听说成贤妃书法独步,与自己想必有话题了。 于是毓御女带着一卷临摹的兰亭帖,到长乐宫求见。 长乐宫 “毓御女?” 成贤妃也听说了毓御女貌美,在这批秀女中独得陛下青眼,这段时日出尽风头。 更有趣的是,她府中的嫡亲姐姐竟被庶出的妹妹压了一头。 “实在是有趣,请进来吧。” 成贤妃也十分好奇,这样一个妙人来长乐宫有何贵干? 毓御女得了通传,向掌事姑姑致礼,并塞了十两银子权做茶钱。(在家里处处被刁难,总得学会人情世故了) 毓御女登堂入室,捏着帕子低眉顺眼,规矩请安唱礼。 “御女王氏见过贤妃娘娘。” 毓御女只知成贤妃擅长书道,其他一概不知,思量片刻又添一句。 “按说入宫即刻便得向您致礼,日前无位分,不敢叨扰娘娘,望您海涵。” 这毓御女将姿态降的十足十的低。 长乐宫 温如饴之父虽现在位居二品,但在温如饴入宫之前也只是五品,算不上高贵。故而如今温如饴虽贵为四妃之一,但也知道手底下人的不易,赏赐之流素来大方。 因此身边人惯是忠心的,这些塞钱的小动作自然不会欺瞒。成贤妃也并无怪罪,只叫掌事自己收起来留用。 “奴婢瞧这毓御女倒是懂事的。” 终归是收了银子的,掌事还是为毓御女说了句好话。 成贤妃一边仔细打量这位一册封便有封号的毓御女,一边点了点头,道。 “免礼,坐吧。” 如今这个毓御女是新宠,陛下还没稀罕过劲,成贤妃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加为难。 毕竟祺美人的下场何其惨淡。 “哦?你还擅长书道?” 成贤妃对此颇为惊讶,瞧着毓御女身姿柔美,还以为是个长袖善舞的。 “难得有这份心性,不是俗套的歌舞。” 毓御女这番请罪的话在理,叫人挑不出错处。 “入宫的秀女如此多,倘若人人都来长乐宫请安,也不知长乐宫的门槛还能健在否。” 成贤妃高看毓御女一眼,态度也和善些,有上好的茶叶给毓御女品尝。 毓御女依着人坐向一旁座位,抬手接过茶盏。轻撇去浮沫,顿而回话。 “闺中不过信手涂鸦,说是擅长可是折煞嫔妾了。” 毓御女目光示意运棋将字帖呈递到成贤妃身边人手上,续言。 “王右军这道兰亭,行书千古传颂,盛名之下,反而湮没其文坛光耀。” “嫔妾拙笔,还望您不吝赐教才是。” 说罢,毓御女低头抿一口香茗,唇齿留香,眸中涌现出几许不明的意味。 “娘娘这的茶极好,妾以书换茶,您可不要吝啬才是。” 成贤妃听毓御女如此说话倒是谦逊有加,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于此。 “习字最是磨炼心性,想来是不差的。” 宫女呈上的兰亭集序,打眼一看确实不错,但字体娟秀少锋,较曾近观过的王羲之真迹逊色三分。 “书法百家,各有千秋,留住本身的风格才好,莫要因旁人三言两语失了本真。” 虽成贤妃爱极一种形体,但并不强求她人推崇。 “百花齐放才是该有的模样。” 成贤妃以书法百样而喻人。 “既然你喜欢,待会儿叫流光给你包一些带回去喝。” 毓御女点头附和。 “娘娘说得是,百花齐放才是三春胜景,各花入各眼,若是有谁肆意压了别枝去,自然东风摧之。连带着根土,都是些痴人。” 毓御女轻飘飘吹过一句话,眸中笑意似有若无。 “若是早早领会畅叙幽情之妙,那花也不至于今日境地。” 毓御女低头续抿一口茶,又言。 “好在是东风吹拂过,污秽尽散,换来长春,迎来盛夏。” 毓御女笑意仍旧盈盈,却未达眼底。 “那就谢过娘娘赐的茶了。只是当年兰亭曲水流觞,群贤毕至的盛事,妾无福一观了。” 毓御女不欲将引荐之词挂在明面上。 毓御女心想:其意已出,又语中有襄助之意,至于成贤妃愿不愿意,那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成贤妃心想:毓御女如今风头正盛,树大招风,又有先前与孙常在为难之事在前,若贸然举荐恐怕风险过大难以掌控。 “毓御女的意思本宫大致也听明白了,本宫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有话不妨开门见山。” 成贤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心想:倘若不为自己谋点好处,岂非白白承担了风险。 “你,能给本宫什么?” 每颗棋子都该有它该去的位置,也该发挥它该发挥的作用。 毓御女眼眸轻瞥杯中茶已见底,调笑愈浓。 “娘娘的茶好喝,人更是通透,嫔妾还想再喝几杯呢。” 毓御女弯弯绕绕等语只做穿堂风,眼角多了几分狐狸般的狡黠。 “君恩似流水,好歹今时它流到了嫔妾这。” 毓御女抬头瞥眼那人娇姿,好让眸底神色能让那人尽收眼底。 微不可察似脱节一般点一句。(毓:我可是有本事的嘞) “宝华楼,王秀女。天悦亭,毓御女。” 毓御女心想:不知成贤妃与翊坤宫那位关系如何。 “嫔妾得封御女后入住咸福宫,与姐姐彼此也有个照应,下次嫔妾来长乐时,也带上她给您瞧瞧。” 其中千头万绪自是不让她人知晓,明面仍是情深之状。 表面似乎传递出要让姐姐也一同效力之意,实则暗点有懿贵妃在一日,成贤妃便无法真正的掌握后宫权柄。 成贤妃不以为意的笑笑。 “这些年昙花一现多了去了。” 昔日的愉婕妤风头盖过后宫所有人,可比毓御女嚣张多了,最后落了个废为庶人抛尸乱葬岗,连累九族被诛杀的下场,令人唏嘘。 “毓御女是有本事的,从前是,如今也是。” 但成贤妃认为这一点恩宠,想要扳倒贵妃何其艰难。 “倘若你当真有这样的本事,本宫如今提携你一二又何妨?” 成贤妃虽知与虎谋皮,但终究要为四皇子谋算。 如今翊坤宫无皇子尚无威胁,可倘若来日……,成贤妃不得不早日筹谋。 “希望你莫要辜负本宫的厚望。” 毓御女接过话茬。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嫔妾从未靠他人的恩宠博得过什么。并不是那花架子。” “从前是,如今也是。” 话中深意大放,已达成共识,毓御女也便不再多言。 “日子还长,慢慢走吧。” 第30章 宁婕妤挑拨是非,懿贵妃不留情面 圆明园之行能随行的不多,这也意味着能承宠的概率增大,不少后宫的老人也是蠢蠢欲动。 宁婕妤首当其冲。 钟粹宫修竹阁 新人进宫风波不断,宁婕妤最近倒是听了不少笑话。 宫里各处哪有不透风的墙,圆明园之行贵妃和贤妃手上皆有举荐名额。 宁婕妤自然也想随行,可她与贤妃不睦,于是绞尽脑汁的讨好贵妃。 宁婕妤心想:如今贵妃主理后宫,补品首饰什么的都不缺。 于是让宫女去寻了一堆孩童可能会喜欢但又没危险的物件。 翊坤宫 自打贵妃乔迁之后,这还是宁婕妤第一次来翊坤宫拜访,转眼间贵妃已经是贵妃了,不再是任人欺凌的他国之人。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此次宁婕妤来翊坤宫明面上是为了看七公主,实则是有心圆明园之行。 “嫔妾还未恭贺过贵妃娘娘,还望娘娘海涵。” 说着,宁婕妤让宫人依次呈了些孩子的玩具上来,也不乏一些孩子可以用的药材补品。 “七公主一转眼便这么大了。嫔妾一心想要个孩子,公主也好,只是入宫两年都没能如愿。嫔妾之前偶然见过七公主,喜欢的紧,早之前收罗了一些孩子适合的东西,想着还是自己来送才放心。” 寒暄几句,自己来的要讲的事也该说明白,实在是不得不防。只当是讲讲八卦, “娘娘不知,最近宫中可是热闹。前些日子嫔妾在镜夜湖遇见路宝林,嫔妾也是爱琴之人,一时之间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便也多留意了些,没曾想她的亲姐姐也在宫中。嫔妾羡慕的紧,她如今在宫中倒是多了个亲妹妹,血浓于水。只是毓御女一同住进咸福宫之后,二人倒是没来往的样子。” 只有低位见不到高位的份,有些话点到即止。可话里话外就是挑拨:也或许就是毓御女根本不待见自己住在咸福宫呢,对贵妃有意见呢。 “这不巧了一大早,嫔妾还远远看见毓御女往东六宫来了。看她们行色匆匆,嫔妾倒没上前替路宝林问问,怎么如今姐妹倒是不来往的。” 圆明园随行之事人人皆知,去哪大家心知肚明。 入宫以来,不先拜见贵妃却先拜见了贤妃,说是别有目的,但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宁婕妤状若无辜,好似只是随意唠些八卦,话又讲了回来。 “娘娘如今暑热要来了,六宫事宜繁琐,也当注意身体。” 宁婕妤自然是极尽挑唆,可见不得贤妃好过。 懿贵妃命人看茶赐座。 距离上回懿贵妃见着宁婕妤也有好一段时日,她倒是在打压下沉寂了些日子。 宁婕妤久无所出,懿贵妃冷眼瞧着她提起孩子的希冀,只是说些场面话。 “你也该努努力了,调理调理身子,争取为陛下绵延子嗣才是。” 不过转眼间懿贵妃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个皇子傍身。 “孩子的事,也强求不来。” 顺着宁婕妤话再听下去,这姐妹之事懿贵妃也是知晓的。 “前些日子内务府派人来请示,本宫想着姐妹二人有个照应,便将王氏一道送去了咸福宫。” 懿贵妃没成想两人竟不甚来往。 此时懿贵妃眉头微蹙,心想:这亲姐妹个中弯弯绕绕本宫如何知晓? 不过懿贵妃也不是傻的,宁婕妤挑拨是非,懿贵妃自然不给她留情面。 “人家两姐妹的事,你去问她是要凑什么热闹?” “你也知该避暑了,没见着你多操心操心自己,一个婕妤住的——” 懿贵妃也是就此住口,没再说下去。 懿贵妃心想:虽然这话直白的有些刺人了,不过她也该为自己多盘算盘算了,静了好些日子也该起来了。 倘若能分一分成贤妃的宠爱,那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的懿贵妃可不将什么毓御女、路宝林的放在眼里。 她的对手是成贤妃。 第31章 祺充仪复位,圆明园之行 今日早朝时,尚书令痛定思痛,为之前的事情负荆请罪,态度十分诚恳。 尚书令往日功大于过,皇帝大手一挥,十分大气的赦免了尚书令之罪责,还复了祺美人的充仪之位,并准其随行圆明园。 …… 长春宫 祺充仪得了复位的消息自然是欣喜的,瞬间就觉得自己又高高在上了。 而此时毓御女风头无两,郑御女似乎也不怎么受陛下重视。 于是祺充仪心想:这个郑氏为秀女时得了陛下青眼,竟是一夜就有了身孕。其父区区小官,犯了大错竟还从轻处罚。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美人。 于是祺充仪令人将逍遥阁的郑御女请来一叙。 郑御女近些日子经常去宝华楼祈福,手抄经文,倒也攒下许多书卷。 此时正命绿卿整理经文,准备着拜谒太妃。门口红荣匆匆踏入。 “祺充仪请小主过去。” 郑御女心想:祺充仪这些日子多有争锋,想必心里这几日也不是舒坦的。 但郑御女还是去了。 “御女郑氏,给祺充仪请安。” 叠掌恭顺唱礼。 祺充仪心想:瞧着确是貌美,也是知礼。 “坐吧。有孕在身还是小心。” 祺充仪唤人给郑氏上了温牛乳。 “我刚搬到长春宫,外边传的御女天花乱坠,说是多么有福气,今日正好瞧瞧。” 郑御女瞧祺充仪面色温和,倒也没有为难之意。但前段时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郑御女不由得更加恭敬,生怕哪句话惹恼祺充仪。 “多谢您照拂。” 郑御女扶着绿卿坐了,看着杯中的温牛乳,持白玉瓷杯笑吟。 “您用心了,嫔妾感激不尽。” 郑御女听完祺充仪的话,虽然面色不改,但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仍是莞尔温笑,不遗余力的自贬。 “多是外边宫人嘴碎议论罢了,嫔妾不过是蒲柳之姿,走了大运得以侍奉一二罢了。” 祺充仪无谓的说道。 “没什么感激不尽的,你出了差错长春宫上下怕是都难逃其咎。安心养胎吧,日后的路可长着呢。” 说罢,祺充仪叹口气,抿茶望向屋外阳光洒下。 郑御女连忙点头应下。 “谢您提点,嫔妾记下了。” 郑御女蝉翼微颤,彰显了她的恐惧。 “嫔妾刚入宫,难免许多地方做不到尽善尽美,还望您多海涵照拂。” 眼见祺充仪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郑御女开始想法子离开。 “太医院的人安排饮安胎药的时辰到了,嫔妾就不扰您清净了,择日嫔妾再来给您请安罢,嫔妾告退。” 眼见祺充仪没有阻止,郑御女小心翼翼的出了祺充仪的地界,这才松了一口气。 …… 今年的圆明园之行随行嫔御名单也算是定下了。 其中懿贵妃与成贤妃自然是当仁不让。 其次便是懿贵妃举荐的玉宝林与成贤妃举荐的毓御女。 最后则是陛下钦点的祺充仪与宜充媛。 …… 钟粹宫 宁婕妤无疑是在圆明园之行中失利了,可她也无计可施,只能忿忿的咒骂。 “贱人!贱人!” 第32章 圆明园“小少爷”,敏御女落水 六月 圆明园 正值盛夏,耳畔蝉鸣阵阵。用过晚膳天色稍有暗淡,罕见的添了一分凉爽。 流光这妮子年龄小,也是个闷不住的,于是向贤妃提议。 “娘娘难得来一次圆明园,整日待在屋子里都要闷坏了,奴婢瞧着外头凉爽了些,不妨出去走走。” 成贤妃觉得流光的建议有些道理,于是重整妆发便出去散步消食。 成贤妃驻足在园中的小桥上,听小溪流水潺潺,眺望远处却发现南边假山后似有争斗之声,于是派遣了两个得力的太监去查看情况。 “小少爷?” 在宫中老资历的嬷嬷附耳提醒中才得知,眼前这个与圆明园嬷嬷争执的正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幼弟。 他年仅十岁,在陛下登基后就被安置在了圆明园。 陛下一直不管不问,久而久之圆明园的下人也不拿他当主子看,虽然口中叫着小少爷,但言语中没有一丝尊重,可见平日这孩子定不会少了苛待。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陛下当初登基的艰难,成贤妃亦有所耳闻。 如今陛下将这个弟弟安置在圆明园定有他的用意。 成贤妃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终究还是开口训斥圆明园的嬷嬷。 “小少爷是陛下的亲弟弟,你们这等刁奴如何敢不敬?” 借口侍奉不周撤换了小少爷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安排了一批新宫人的进去伺候,并私下嘱咐了几句。 “无论如何小少爷都是陛下的亲人,你们一定要尽心侍奉,不得苛待。” 倘若只吩咐这些恐怕陛下心中起疑,好心办了坏事。 成贤妃暗自思索:陛下如此忌惮这个孩子,会不会是怕当初夺嫡之事重演。 成贤妃心中有了计较,也便吩咐下去。 “吩咐下去,不必教小少爷习武习政,倘若小少爷爱吟诗作对倒是可以请些文人骚客来,乐曲之流也可。” 成贤妃心想:圆明园养着一个闲散少爷,既全了陛下仁德宽容之名,又不至于让陛下寝食难安。 “一定要潜移默化的教小少爷忠君之道。” 待一切安排好后成贤妃并无刻意告知陛下。 …… 在圆明园的时日,陛下多数时间是召幸毓御女与玉宝林的。 其中玉宝林还被赐了“敏”字作为封号,同时晋了位分为御女。 敏御女如此得宠,自然而然也成为了后宫佳丽的眼中钉。 敏御女生在京城,却向往江南美景,杨柳依依,垂垂落日景。 今朝到了圆明园,敏御女听闻湖边涟漪荡荡最是美,她趁着夜色正好,也能赏个足劲头。 兴致正高时,突然被那湖中的海底月拦住了去路。 敏御女很喜欢,一时间站住了脚。 远远过望极为美,她离湖池很近,熏风幽幽的,似是踉跄了一番又好像助了推力跌入池中。 敏御女一时间是懵的,自小到现在哪儿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敏御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不是...有人有意构陷让我丧命在这圆明园? 最终敏御女呛了好多的水,是圆明园的小宫女极力找人这才将她救起。 眼下敏御女摔伤了胳膊,不知过了多久这才从床榻起来。 敏御女向陛下哭诉着遭遇,谈吐间都咬定有人构害,极具委屈病态,楚楚可怜。 而经御前探查,敏御女落水一事并无异样。后来陛下给敏御女拨了一些补品,也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而此时的敏御女愣是瞧谁都像凶手。 第33章 懿贵妃忧心,大封六宫 圆明园 六月暑热,此番避暑懿贵妃倒也喜得自在,处处留心游玩。 赶巧听说圆明园有一位硕果累累的助孕圣手。 懿贵妃不由得回想起自生了舒儿之后,久难成孕,有些忧心。早些年还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病,再有身孕也难说。 于是懿贵妃犹豫再三还是让那位圣手开了个助孕的方子。 如今懿贵妃拿着方子,也是左右为难,稍显凌乱。 儿女双全的好寓意谁又不喜欢呢? 懿贵妃入宫多年,眼看着其他嫔御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落地,也成心结。 最终懿贵妃还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吩咐身边宫女。 “仔细去验一下方子,若是调理身子的便留下,旁的歪门邪道的便毁去。” 七月 圣驾回銮(皇帝回宫,接下来地点都在皇宫里了) 咸福宫 路宝林这段日子食欲不振,宫女见了担心不已,于是去请太医来看诊。 可是路宝林出身不高,被册封了位分之后又晾在了咸福宫,算不得得宠,自然是没有太医愿意走这一趟的。 路宝林的宫女一人铩羽而归,支支吾吾的向路宝林陈述了事实。 路宝林扶额,还是拨了二十两银子让小宫女给太医些好处。 过了好一阵子太医才到了咸福宫。 这一趟可真是不得了了,给路宝林诊出了喜脉。路宝林一高兴,又赏了太医二十两。 这下太医可是高兴了,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路宝林将此事上禀太后与陛下,也是觉得即将扬眉吐气了。 养心殿 皇帝在得知路宝林有孕的消息后也是十分高兴。 如今大选在即,皇帝一来是不想其余嫔御觉得他喜新厌旧,二来是如今高位空缺,无人可担一宫主位。 于是借着路宝林有孕之喜行大封六宫之事,赐一宫主位之权。 名单如下: (一宫主位有册封礼,故用“册封”一词,一宫主位之下没有册封礼,故用“晋”字) 祺充仪册封为四品修容,为长春宫主位。 宁婕妤晋为五品充仪,暂代钟粹宫主位。 纯才人晋为六品婕妤,暂代永和宫主位。 毓御女晋为七品美人,暂代咸福宫主位。 敏御女晋为七品美人。 郑御女晋为七品才人。 路宝林晋为七品才人。 蓝宝林晋为七品才人。 …… 钟粹宫修竹阁 大封六宫,阖宫欢喜。 宣旨的太监来到修竹阁时,宁充仪已然梳妆打扮好了。 “嫔妾谢主隆恩。” 宁充仪接下旨意倒是有几分不真实感。她想:陛下还能想起在钟粹宫的自己便好。 虽说宫中即将要有新人侍奉了,宫中他人不知道要搅碎多少帕子,但修竹阁上下倒是欢喜。他们想:主子如今晋位,还统御一宫,虽是沾了大封六宫的光,但也说明陛下没完全忘记了主子,月例如今又涨了,往后的日子又好过些。 “好了,我知道你们高兴,都有赏。” 宁充仪心里也是高兴的,赏了修竹阁上下的奴才后,盘算着也要给陛下送些东西。 …… 第34章 “桃”美人 养心殿 敏美人记挂着那日惊鸿一瞥下许下的诺言,便捧着作过的画让宫女禀报,看陛下是否得空能添上那一笔。 皇帝回忆起那日储秀宫的“桃秀女”,故而点了点头。 “嗯,叫她进来。” 过往的事情如微风席卷心头,轻柔而躁动。 敏美人认为,七月的风是正好的,虽然日头是辣的,但待在养心殿前格外的舒适。看着宫女入内去通报,敏美人望眼欲穿,十分的期盼。 不一会儿公公出来了说是请她进去。 于是敏美人盈盈入殿,莲步轻移款款小挪,捧着画件儿行礼问安,吐息之中多带了几分娇柔。 嫔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言欲再语生等着叫免才话谈,心想:可不能被说没了规矩 适时皇帝正在批折子,并没有抬头看她,只道。 “平身。” 朱笔御批生成一个“阅”字,敏美人请安时皇帝正批阅完一本奏疏。 皇帝言语之间毫无波澜,实则仔细看他起伏愈发激烈的胸膛便知晓是动了怒的。 “好一个青州刺史,上任不过四年贪腐白银统共有两万两之多。” 敏美人孱弱之身怜怜娇娇的,听得皇帝那一句话,不禁都是错愕几分,贪污...腐败,那岂不是得好生好大的气,自个儿是女娘之辈,怎敢去插手朝前政务。 “谢陛下。” 敏美人径直走向皇帝身旁,才缓开口言。 陛下息怒,国有朝法,王纲规制的,您神通威武下律例,处理起来定是如鱼得水。 敏美人稍有些害怕,连说着话都有些颤音,她一向也娇弱,捧着画卷待人舒适了些才叫人铺展开。略微有撒娇气韵开口。 陛下... 在敏美人一声声呼唤中也意识到此时谈论前朝之事不妥,遂闭口不言朝政,只道。 “研墨吧。” 皇帝因贪墨一事心情不佳,话语不多。 敏美人端着身姿尽量显着曼妙的曲线,多有娇俏的脸庞也平多分了几点黛色。颔首站一旁静静研墨,她觉着此时君龙颜不悦,察言观色后敛了衣袖将画卷铺展开,那日的花想来此时也是败了。 将墨慢慢研好,敏美人开口规劝。 陛下..龙体为重,您若气急了,嫔妾要心疼的。 敏美人有撇头的小动作,眼眸时不时的才盯着皇帝。 陛下,添几笔,也为那初相识的日子画个尾声。那日是懵懂的秀女,而今是陛下的敏美人。 皇帝为前朝生怒与为敏美人添画并不冲突,一码归一码。故作玩笑道。 “朕原本想将桃赐给你作封号,可思来想去似乎不那么合适,你说呢?” 不过顷刻皇帝已全然同以往无二别。狼毫舔墨,斟酌一二落笔,挥洒大片墨迹将行差踏错之处淹没。 “有那么点意思。” 敏美人思考了好久,“桃”字儿。 桃?是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粉色娇嫩,柔嘉鲜艳的,嫔妾...想来也撑的起,不过桃这一字夸奖倒还甚可,若作为封号,嫔妾可就是别人口中的桃美人桃美人。等到想起嫔妾时,岂不也会觉着馋饿?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敏美人做个乖觉打趣儿,然后又笑面盈盈的道。 还是陛下想的好,敏..敏字好。 敏美人犹见皇帝那添的几笔,不禁也是双眸发亮,这一摆弄果真是极好的。 嫔妾说的无错吧?陛下就是文曲星,想来跟嫔妾研墨研的好也有关。 敏美人似乎意识自己感觉说话多了,便也就赶紧闭口。 皇帝跟着敏美人的话尾越念越觉得顺嘴,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养心殿里,异常开怀。 “桃美人?嗯,桃美人。” 皇帝难得有点兴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朕的桃,别人恐怕尝不了。” 皇帝并不反驳敏美人,反而将库房中一名贵砚台赏赐给她博美人一笑。 “嗯,你研磨研的好。” 敏美人瞧着皇帝也是顺口叫出了桃美人,更是多唤了一声,急忙才打住。 不对不对!敏美人,可不是桃美人,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咧,嫔妾可不愿。 敏美人瞧皇帝更是笑开了怀,心想:今日算是没白来,解了稍许忧愁,也能多让陛下加深一下印象。 谢陛下夸赞。 敏美人见皇帝大手一挥赐了那名贵的砚台,露出了笑意,扯着皇帝的衣袖来回晃悠荡荡。 陛下,您真好。下次作画嫔妾还找您来赏 此时敏美人正站在身后给皇帝捏肩,气氛旖旎。 您歇歇~ 第35章 秀女殿选,同修丹青 储秀宫 夏日炎炎储秀宫老早多备了几座冰山摆放在室内,有专门服侍的宫女为上座扇风,倒也不至于过于炎热。 成贤妃看下面一排排秀女脸上隐约可见的薄汗,命太监额外抬了两座冰山放在秀女们两端,也好让她们少遭些罪。 太监依次唱名。 “苏州县令养女许氏觐见——” 许氏依矩站于青石地,暖阳之下,略有薄汗,屈身行礼。 臣女许氏拜见皇上,懿贵妃娘娘,成贤妃娘娘。 而后不等上座之人发话,又毛遂自荐道。 “臣女擅长茶道与琴艺!” 成贤妃眼见这许氏毛遂自荐,嗤笑了一声,问道。 “擅长茶与琴?” 成贤妃心想:普天之下会制茶、泡茶、弹琴作曲的多了去了,竟也敢在天子面前自称擅长,这届秀女倒是不知谦逊为何物。 成贤妃对这个秀女印象倒是不太好,于是也是挪愉道。 “陛下,臣妾不知许秀女这琴技有多厉害,不妨展示一二也好叫臣妾与姐姐开开眼?”(以修媛为分水岭,修媛及以上自称臣妾,修媛以下自称嫔妾) 懿贵妃立身端坐,打眼瞧着秀女们一个个往进走,也是留意举止。 笼统一看,礼数还算周全,言谈并不羞涩。 懿贵妃心想:看来这一届秀女不错。 苏州来的许秀女规规矩矩倒也无甚差错,可这会的却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懿贵妃听着贤妃所言也不难听出其意,但还是觉得成贤妃有些刻薄了,于是假意没听明白贤妃的话中意,开口打圆场。 “许秀女挑一段最擅长的便是。” 懿贵妃心想:最后还是看合乎陛下眼缘,倒也不必太过苛刻。 皇帝倒是敏锐的听出贤妃话语中的暗意,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不必展示了,赐花吧(撂牌子赐花,没选上的意思)。” 随着第一位秀女的黯然离场,第二位秀女也在太监的唱礼中登场。 “工部尚书养女陈孜颦觐见——” 陈秀女梳鬓角正衣冠,换得一身靓装好衣踏阶步入殿里。 殿堂上遥遥坐着几位代表着威威皇权的主子,陈秀女手心不由攒了汗,深吸口气为自己打气。抬眼已至正央,捏着锦帕缓缓屈膝行礼,声自口出敲在檀木上,在耳旁响得分明,罢了,便寂得厉害了害。 “臣女陈孜颦请陛下、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安,陛下万福金安,娘娘如意安康。” 成贤妃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陈秀女出落的倒是标致。” 成贤妃心想:瞧着是个聪明的,日后相与起来也不至于惹了笑话。 于是成贤妃又问道。 “今年多大了,可会些什么?” 陈秀女恭敬回话。 “臣女尔今正值十七年岁,对丹青之道及宋徽宗的瘦金小有研究。” 陈大人的养女上前来不卑不亢,所擅倒是叫懿贵妃眼前一亮:依稀记得从前荣贵妃也对丹青颇有见地,想来陛下念旧,这陈秀女便不会是池中物。 于是懿贵妃微微点头。 “臣妾瞧着陈秀女不错。” 而皇帝听陈氏提及丹青之道,也不负懿贵妃所望:确实想起了荣贵妃。 皇帝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陈氏就封为才人吧。” 在亲自册封过陈才人之后,皇帝便没了兴致,嘱咐几句扬长而去。之后的秀女命运可就全掌握在懿贵妃与成贤妃手中了。 第36章 懿成之争,两宫斗法 在皇帝走后,懿贵妃与成贤妃又点了两个家世不显但举止端庄的秀女,分别册封为八品御女(徐御女)和九品宝林(孙宝林)。 这次的殿选,加上陈才人,满打满算也只挑了三个。 成贤妃心想:虽然只有三个,但这批秀女中的佼佼者可不都提前伺候陛下去了,哪里肯乖顺的等候殿选? 懿贵妃眼见该留下的都留下了,如今都是正儿八经的嫔御了,那也该安排住处了。 于是做了面子功夫假惺惺的与成贤妃商议。 “如今长青宫还空置着,一并送去,贤妃觉得呢?” 贵妃膝下无子,贤妃是如今唯一一个尚在世的皇子生母,自视甚高。加之贤妃平日里喜好直来直往,也不觉得懿贵妃只是客套话。 于是驳了懿贵妃的话。 “长青宫是已故荣贵妃的故居,自打空了便再无人居住,这下送三位新人进去恐怕陛下要思念荣贵妃了。” 成贤妃心想:不妨叫那些人烟稀少的宫室热闹些,廖解寂寞。 “不妨送去长春宫、永和宫,姐姐意下如何?” 懿贵妃听贤妃一席话,驳了自己这贵妃的面子,眉头微皱。 “成贤妃慎言,荣贵妃生前可是入主翊坤宫的,如此你置本宫于何地?” 懿贵妃专横,直接下令。 “贤妃一个人住着属实是寂寞了些,那便安排徐御女和孙宝林搬去长乐宫陪伴便是。至于陈才人便送她住长青宫。” 这下可惹了成贤妃的不满,于是开口怼道。 “姐姐既然铁了心要将这人安排进长青宫,又何须问臣妾的意见呢?平白叫人笑话姐姐虚伪。” 成贤妃心想:平日里假惺惺,如今册封了贵妃瞧着也不装了。 “姐姐搬入翊坤宫是陛下的旨意,这得看陛下将姐姐置于何地。” 成贤妃心想:懿贵妃如此武断独裁,又要假惺惺一副大度的模样。装模作样的询问旁人的意见,又不留情面的驳回。既然她多此一举,那么本宫必不如她的意。 “长乐宫地儿小,臣妾在各个殿中为承乾设了些玩物啊书院等,恐怕是容不下徐御女与孙宝林。” 懿贵妃听罢并没有答话,只是撂了挑子甩袖而去。 成贤妃见状,吩咐内务府行事。 “安排徐御女和孙宝林住进永和宫。” 末了,成贤妃回宫时还瞥了一眼仍旧杵在原地的陈才人,心想:也不知贵妃是否真心害你。 懿贵妃与成贤妃倒是一拍手各自走了,而今倒是轮到内务府左右为难了:毕竟懿贵妃是高丽王嫡出的女儿,背后是整个刚归顺大兴的高丽州。而成贤妃则是一顶一的宠妃,深得太后与陛下的喜爱,更有四皇子傍身,来日福泽无量。 内务府眼见陈才人还杵在原地,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于是内务府总管思来想去,还是冒着被太后、陛下训斥的风险去了慈宁宫。将今日在储秀宫所生的事端、分歧尽数报给了太后,恭请太后定夺。 内务府总管心想:一顿不痛不痒的训斥与日后时时刻刻的刁难,我还是分得清的。 与此同时,钟粹宫的惠婕妤悄无声息的殁了却没能在这深宫中激起一点波澜。(惠婕妤下线了) 第37章 懿贵妃告状,太后偏心 而懿贵妃听说内务府将这事报到了慈宁宫,想着先发制人,于是来到慈宁宫求见。 慈宁宫 懿贵妃进殿行礼,面上带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安。” 待太后叫了免礼,才由人扶着入座。 “适才选秀完毕,在这宫殿安排上却是叫内务府犯了难,臣妾特来向太后娘娘讨教。” 懿贵妃顿了顿,又道。 “臣妾想着长青宫闲置也是闲置,不如收拾出来给三位新册的嫔御一起住着。可是贤妃却觉得早先荣贵妃住过便不宜再居住,那任由长青空着也是不妥啊。况且选秀时,臣妾看着贤妃妹妹一个人在长乐宫住着孤单了些,再加上贤妃对长青宫此一言,臣妾合计便送徐御女与孙宝林去长乐宫陪伴她。可是贤妃却以长乐宫布满了承乾的玩乐场地为由推辞了,臣妾想着陛下并未将长乐宫安排独居,故成贤妃如此举动于礼不合。还望太妃娘娘不吝赐教。” 倘若此事成贤妃在,一定会认为懿贵妃一手颠倒黑白的本事,炉火纯青。 太后从懿贵妃口中了解来龙去脉,心知其中纷争分明是成、懿二人。 只见太后蹙眉思索片刻,说道。 “此次皇嗣为先,下不为例。” 而后也吩咐半夏去成贤妃那里传话。 “去让贤妃也空出一些长乐宫的宫室来,日后入宫的嫔御越来越多,早晚长乐宫也要住人。且不宜为乾儿占过多宫室所用,合理安排,不得染丁点奢靡之风。” 末了又端水,既不让陈才人住长青宫,也不让徐御女和孙宝林住永和宫。 “如今钟粹宫倒是也只有宁充仪一人,便安排她们住进去吧,也与宁充仪做个伴。且新人住处上头有宁充仪为主位,日常照顾着也好些。” “至于长青宫……久未住人了,这般安排仓促了些。好好重新修缮一番,下届大选再安排嫔御入住吧。” 太后长叹一声。何尝不追念荣贵妃,然而人总归要向前看。(荣贵妃生前与太后关系很好,类似于沈眉庄与太后,甚至更甚。) 太后发话,懿贵妃也只有称“是”的份。 懿贵妃此行目的未达成,也不愿在慈宁宫多留。 出了慈宁宫,懿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这一局到底是成贤妃略胜一筹,懿贵妃落了下乘。 储秀宫 陈才人的细软还没收拾好,外头就有小宫女过来传话,说是太后下了旨,这次选秀的嫔御皆入住钟粹宫。 这话越听越叫陈才人心生欢喜,她想:阎王置气,难为小鬼。如此,两位菩萨谁也不得罪呢。 于是陈才人即刻令宫女速速回报陈氏领旨谢恩,便打包东西,向钟粹宫去。 长乐宫 成贤妃在宫中接到了太后的旨意,自当谨遵懿旨。 太后与成贤妃亲近,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自然也清朝,于是告知成贤妃:懿贵妃去慈宁宫告过状了。 成贤妃打赏了嬷嬷,而后心想:如今承乾已有五个月大,也能出去见人了。 上次答应了太后要带承乾去请安的,于是成贤妃好生抱着承乾,一同乘车辇往慈宁宫去。 第38章 成贤妃洗白 慈宁宫 成贤妃入殿后倒并不忙于表现自己,她想:陛下儿子不多,太后喜爱子嗣,头一回见承乾自然是要亲热一番的。 于是成贤妃亲自将承乾抱到太后跟前,代承乾给太后请安。 “臣妾携孙儿承乾给太后娘娘请安。” 而承乾也是不怕生的,在成贤妃怀中向太后咯咯笑着,还伸出稚嫩的小手,似乎要太后抱。 太后见了孙子,喜笑颜开。 “好好好,乾儿,乖,皇奶奶抱。” 太后顺势就接过小皇儿,乐呵呵地抱着逗弄。 “乾儿近日如何?可还康健?瞧着挺活泼的。” 太后见了孙子,心中的想法无比坚定:还是成贤妃孝顺,是个好孩子,不像懿贵妃,平时不踏足慈宁宫,一来便是叫哀家这个老婆子当恶人的。 此时成贤妃也还在铺垫。 “劳娘娘记挂,承乾一切都好,吃得香睡得好,眼见着一日一日长大了,就是只会咿咿呀呀的,还没学会叫人。” 承乾愿意与太后亲近,成贤妃自然乐见其成,末了又隐晦的提了提今日的事情。 “多谢娘娘处处为承乾着想。” 太后点了点头,笑眯眯又小心地抱着孩子。半夏本侍立一边打着扇,太后生怕孩子着凉,抱起孩子便示意半夏停下。 听了成贤妃的话,太后理所当然的笑道。 “这是陛下的儿子,是哀家的孙儿,自然是要着想。” 承乾同敦太妃亲热半晌过后开始哼哼唧唧,该是饿了,于是太后便叫奶娘抱到侧殿去喂奶。 眼下殿内只余太后与成贤妃,此时成贤妃缓缓的跪到地上,孩子不在场,成贤妃直言不讳。 “娘娘,臣妾知道与贵妃的龃龉让您为难了,是臣妾不是。” 再提起在储秀宫的事儿成贤妃还是满心委屈,想着想着格外憋屈些,眼眶红了一圈有泪水在其中打转,却微微抬头望着慈宁宫的屋顶,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成贤妃颇为不平的说。 “可是贵妃行事实在难让臣妾信服。” 到底天不遂人愿,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成贤妃心想:既不能了,也不必再强忍。 于是只叫泪水肆意滑落,用手帕拭去面上的泪痕,强忍着哽咽继续说道。 “贵妃同臣妾商议让她们三人住进长青宫,臣妾也是忧心陛下与您想起来思虑,更是觉得长青宫暂无主位,两位新人住进去恐怕无人教导。正好长春宫、永和宫也有空余的地方,便婉言相劝不如让两位新人入住。” 此时成贤妃一板一眼的陈述那日储秀宫所见之事,未有丝毫怠慢。 “可是……贵妃当即就给臣妾冷脸子瞧,更是直接将陈才人指派去了长青宫,又将徐御女与孙宝林指派去了长乐宫。” 说到这,成贤妃已然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臣妾实在是委屈,倘若贵妃心中已有决断,还问臣妾做什么?” 成贤妃委屈极了言语间哽咽不止,甚至有些抽噎,稍微顺了顺气,半晌后才继续道。 “臣妾本敬重贵妃,也不欲与她相争,可臣妾还有承乾,倘若处处忍让岂非让承乾日后也受人欺凌?”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成贤妃跪行几步到太后身前陈情,打感情牌。 “承乾是唯一一个生母尚在人世的皇子,宫里人眼巴巴的看着呢,恨不得在承乾身上捅出个窟窿来,有些时候臣妾不为自己,可为了承乾也不得不做。” 成贤妃一双含泪的眸子装出一副充满了倔强与无助的模样,微微抬头眼瞧着太后。 “倘若那日贵妃不曾询问臣妾便罢,可问了又冷脸子驳回了,那不是明摆着要打臣妾的脸,打承乾的脸吗?” 成贤妃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心想:当年太后与陛下处境艰难却母子情深,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承乾刚出生时日夜啼哭、臣妾这封妃之事被人做了手脚,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娘娘您是知道的。倘若臣妾再不强势些,宫里哪里还有承乾与臣妾的一席之地?” 成贤妃哭诉了那么长时间,脸上的妆容也去的七七八八了,故作深沉的妆容之下也只是一张十七岁的幼态面庞。 借着这张稚嫩又美丽的面庞,成贤妃示人以弱。 “贵妃如此跋扈武断,臣妾实在是害怕极了……” 第39章 太后端水,成贤妃的算盘 面对成贤妃,太后难得有耐心。静静听完了成贤妃絮絮的哭诉,叹着让半夏去扶她起来,扶回座上。 “哀家知道你如今对贵妃做派心有不服,但是最后三位嫔御的住处由哀家定夺,也并不与贵妃意思相同。日后相类,若有争议不公,哀家可以做主。” 而后太后垂眸淡淡饮了口茶,劝解道。 “懿贵妃能坐贵妃之位,到底是资历老,经验多,且并非行事全无分寸。你不必太过为承乾忧心,有哀家和陛下在,还轮不到有人把主意打到皇嗣头上。” 太后对于高丽州的势力自然是闭口不谈的。 “承乾与你的封妃之事确有蹊跷,然非贵妃一人所为。你们站得高了,看着你们的人就多了,想使绊子的就更多了。如果一个个都去惦记,如何惦记得过来。你如今已经是成贤妃,更要看开些。从前如何,不过造就今日的你。那么多绊子使下来都没能阻止你走到如今的高度,你若是自己再纠结于过去岂不是徒增烦恼。” 继而太后叹了口气,又道。 “哀家知道你辛苦,难过,委屈,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世事不由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得轻巧,事实上没有什么比这更难。你若实在难过,便来哀家这里说说。说说便罢了,有些事情,追究无益。这边哭便哭了,诉便诉了,哀家都听着了。走出去,你还是要是那个沉稳、端庄、光鲜的成贤妃。” 太后虽是真心疼爱成贤妃,但也不至于盲从,还是晓之以理。 “哀家知道,这很难。这些时间以来难为你了。这也不止难为你,也难为贵妃。你们入了这宫墙,争来斗去,走到如今该早有预料,只能去面对、接受。” 最终太后还是安抚了成贤妃,道。 “无须太过忧惧。她是贵妃,但你莫忘了,你是贤妃,你们都是后宫掌权之人,更都是陛下钦点之人,你本就无须因贵妃而如此忧惧。此事她或许专断,但安排宫室,终究只是一桩小事,你们可以在此分歧,意见不和。但有些真正的大事,不容掌权者专断,不容掌权者失误。若贵妃实在武断跋扈,哀家、陛下,都可以做主。相信陛下,相信哀家,你的话和贵妃的话,在哀家与陛下二人耳中皆有分量,也要知道陛下不会轻易让一人掌宫事,既然安排了贵妃与你,对你们二人皆是信任。实则你们也都不容易,哀家有心偏颇,却也不忍过于偏颇。但是若有一天,真有大错筑成,辜负了这份信任,无论是谁……” 太后话语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成贤妃心想:可怜天下父母心,无非是为子女博一个安康前程。 “倘若贵妃当真无意为难臣妾母子,臣妾是不愿多生事端。” 听太后道贵妃资历老,成贤妃心中也暗有计较,若非情非得已又有谁愿四处树敌呢? “谢娘娘为承乾做主。” 成贤妃心想:此番无论如何,在太后处得到了承乾的安康,有太后相护,旁人若想下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能耐。 “娘娘说的是,臣妾封妃之事终究出自谁手,心中已有计较。” 成贤妃心中明白是祺修容那个面上恭顺实则阴毒的小人所为,奈何毫无证据,也不便说出来让太后为难,干脆闭口不言此事。 “其实封妃不封妃臣妾也不那么在意,可倘若有人因为臣妾封妃而对承乾下手,臣妾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想起承乾平白无故日日哭的撕心裂肺,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何尝不是滋味。 “是,这些话臣妾也只敢同您说说罢了。” 许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话哪敢同旁人多说。 “臣妾自然是全身心的信任您与陛下,但臣妾为人母也是真心实意的心疼承乾。” 实则成贤妃今日来慈宁宫也并非是求太后处置贵妃,成贤妃心知:贵妃势大。 成贤妃是想向长辈倾诉入宫以来的如履薄冰,好为承乾求个庇护。倘若是可以,也想为未来铺铺路。 “臣妾受教,谨记在心。” 太后缓下容色,叹。 “你能看开,能明白,便好。总之,遇事不平,可寻哀家和陛下做主,保护好承乾。” 末了,太后吩咐半夏送成贤妃与承乾回宫。 第40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当日成贤妃走后没多久,祺修容求见。 太后虽然已经感到疲惫,但心想:祺修容虽不得陛下欢心,但她父亲到底是国之栋梁,还需要给几分薄面。 于是让宫女请祺修容进殿。 祺修容入殿一礼,当即开门见山问道。 “臣妾一事有疑,想向娘娘请教。大选之日惠婕妤殁了,当日就让新秀入钟粹宫,于情于理是否不妥!” 这祺修容面作恭敬,可这实打实的不满意味掩盖不住。 这一副质疑的模样瞬间让太后动了肝火,但太后虽然忍了忍,但言语之间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些不满。 “又不是入住惠婕妤原先住的地方,有何不能住。其余宫室摆在那边与惠婕妤没什么关系,还不能安排人住了吗。” “且宁充仪原先就住在钟粹宫,为何新人不能住。宁充仪在那边,也照拂新人正好。” 太后心想:头一回来慈宁宫就如此放肆,也没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新入宫的嫔御都没有意见,宁充仪也没有意见,你不必操这份心。” 眼下太后都不想给祺修容留情面,但祺修容的脑子可听不明白这些话,执意道。 “惠婕妤刚离世,钟粹宫忙于为惠婕妤料理后事,后又将新人安排进钟粹宫,下人也怕是忙不过来。况且这下送两位新人进去恐怕陛下要思念惠婕妤了。” 祺修容沾沾自喜的想:成贤妃能说陛下思念荣贵妃,我为何不能说思念惠婕妤呢? 但是祺修容这并不灵光的脑子根本想不明白:荣贵妃是陛下的第一个女人,又是当朝正一品大员方司空的宝贝明珠,更是大公主和三皇子的生母,甚至与太后都是交心的人,在世时谁能与之争辉?而惠婕妤平平无奇,既无子嗣又无家世,更无宠爱,再过些时日陛下都未必记得后宫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惠婕妤。 于是祺修容继续犯蠢。 “宁充仪暂代钟粹宫主位,惠婕妤与新秀两头照顾怕是应接不暇。太后照顾贵妃与贤妃,但也应当为宁充仪想想。新秀入宫一切尽听上头吩咐,有意见也是不敢言说。” 眼下祺修容的真正目的可就显露无疑:嫉妒! “只是臣妾听闻选秀当日大殿内,贵妃让新人入住长乐宫,成贤妃百般推拒。臣妾认为贤妃居长乐宫协理六宫也应当为新秀作表率,这般言行怕是有失气度。” 太后眼下是真真容不下祺修容这个蠢蛋了。 “祺修容一己臆测,未免想得太宽了。” 听了祺修容的后半句,太后哪里还不明白:怕不是对宫室分配有意见,是对成贤妃有意见。 “祺修容与其想贵妃、贤妃如何,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为何陛下指她二人管理后宫而不是指你。” 太后揉了揉眉心,气恼祺修容愚蠢又胆大包天,心想:谁知道与此不干的祺修容也要来其中说道说道。 太后皱着眉头不欲继续听辩,只觉平日里不见得祺修容来请安,能踩上头妃嫔一脚的时候倒是来了。 “半夏,去钟粹宫那里镇着,让那边的管事太监手脚麻利着点儿。照看好宁充仪与三位新人,有需求就与哀家说。” 至于祺修容,太后心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祺修容言语不敬,挑拨是非,德行有失,禁足半年。” 第41章 祺修容下线 祺修容惹恼太后的消息不胫而走,成贤妃得知消息后还私下向慈宁宫确认了一番,这事保真。 太后那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被成贤妃奉为圭臬。 成贤妃想:无需再忍! 长春宫 祺修容用过午膳,欲外出漫步消食。还未踏出殿门她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疼痛难忍侵蚀神经。祺修容眼前一黑倒地,体内翻涌一口黑血吐于地面,眼前模糊。 祺修容隐约瞧见地上血液,全身止不住发抖,虽是盛夏寒意蔓延全身。 溯光见祺修容不适的模样连忙跪下查看状况,泪眼婆娑。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不要吓溯光!” 宫女声嘶力竭朝外大喊。 “快请太医啊!祺修容出事了!” 而祺修容意识逐渐模糊,也知自身大抵时日无多,却是不知是何人蛇蝎心肠竟然投毒。 祺修容想来想去,宫内为敌左右不过二人,料蓝氏也无那个胆子,心中有了人选:温如饴你个毒妇! 祺修容心想:太医怕是也无回天之力。 祺修容哆嗦着握住溯光的手。 “溯光,这些年跟在我身边苦了你了。还有我的安平,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她才五个月,我还没亲耳听见她喊我娘亲……” 祺修容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一口黑血又从口中吐于衣裳上,逐渐无力,强撑交代临终遗言。 “我在宫中并无信任之人,想请你告诉陛下,安平还小,臣妾只想她平安长大,想请能否将安平养于陛下身侧……淮南唯此所求……望陛下成全……” 语落,手垂,驾鹤西去。 “祺修容殁了——” 皇帝与太后得知此事都是震惊不已:胆敢在宫中投毒,还毒死了尚书令的掌上明珠。 皇帝即刻下令,任何消息不得外传,只说祺修容是急症难医才暴毙宫中。而又下令,命人秘查。 而后得知线索尽数指向成贤妃,于是皇帝果断销毁证据,随后叫苏德海去宣成贤妃觐见。 终究是愧对了尚书令的,于是特下令追封祺修容为昭仪,予以厚葬。 长乐宫 成贤妃用过午膳后正在宫中哄承乾午睡。听闻殿外有异响,唯恐扰了承乾安睡,不曾理会,只是叫流光出去查看。 少顷苏德海带人闯了进来,神色多有不敬,告知成贤妃:东窗事发,陛下宣召。 “滚出去!” 眼看如今的情形成贤妃也不再收敛平素积攒的戾气与隐忍的桀骜。 “怎么,陛下还没给本宫定罪,你一个阉人就想越俎代庖,也配?” 成贤妃年少不假,可她协理六宫又是皇子生母,上位气势浑然天成。 苏德海虽一脸怒容但也无法,只得退出殿外候着。 成贤妃则不急不慢的哄着被惊醒的承乾,待之睡熟了才放下孩子。 “流光,把本宫那套最好看的衣衫找出来。” 朱红底缎配烫金祥云纹的宫装是平日里不曾穿过的,这样好的衣衫自然要配华贵些的钗环。 “走吧苏公公。” 许是苏德海也被这副打扮惊呆了,竟也不曾言其他,只是在前方开路。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乾清宫一如既往恢宏,成贤妃跪在冰冷的地上显得如此渺小。 “这套衣衫首饰是臣妾进宫后第一次穿出来,陛下,臣妾好看吗?” 成贤妃抬手仔细抚摸过衣袖上的烫金祥云纹,是独属于金线的质感。 皇帝在乾清宫等了半晌,成贤妃才姗姗来迟。本欲发作,但以往从不见成贤妃如此华丽的模样,今日别有一番风韵,不自觉的应了声。 “好看。” 往日的星星点点在今日汇聚一身,皇帝本就不想处决成贤妃,自然态度愈发缓和了些。 “祺修容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说说吧。” 皇帝向贤妃招了招手。 “到朕身边来。” 成贤妃虽深知罪责难逃,但听陛下说喜欢,还是掩不住的欢喜,轻笑出声儿。 “也不枉费臣妾打扮这么长时间。” 只见成贤妃稍稍活动了一下跪的生疼的膝盖,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还是陛下心疼臣妾。” 一如当初青竹园那般含笑向陛下走去,只不过步伐因疼痛而有些停顿。走到陛下身边,就站在以往替陛下磨墨的地方,顺手就拿起了手边的墨方开始研墨。 “臣妾也很喜欢今日这套衣衫,可是臣妾平日是不敢穿的。” 她沉默少顷,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臣妾深受皇恩,可即便刻意不招摇,也还是明刀暗箭难防备,臣妾的第一个孩子是如此,臣妾封妃时也是如此,甚至臣妾的父亲遭人构陷,陛下与臣妾的承乾也遭人算计。” 在陛下身边,成贤妃反而没有了适才的戾气,心如止水异常平静。 “陛下猜猜,臣妾为什么偏偏对素日来往不多的祺修容投毒?” 老早就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心知必死无疑,自然也便不会惧怕了。 “臣妾查到祺修容屡次作祟,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伤害陛下与臣妾的孩子,承乾还那么小便要遭受算计了吗?” 成贤妃在提到承乾的时候语气激动,算是有了一些情绪波动,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 “臣妾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指证她叫您为难,可臣妾又实在是不能容忍与您的孩子被这样折磨算计,所以臣妾杀了她。” 待话都说了个七七八八才想起来,今日不是来侍墨的,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放下墨方还是继续磨墨。 第42章 发落成贤妃,维护成贤妃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不得善终,可皇帝难得贪图这一时的柔情。 “今日不必研墨了。” 安静的听完贤妃轻描淡写的陈述罪行,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轻轻拍了拍贤妃的手腕,打断她研墨的动作,将人拉到身边来,隔着衣衫怜惜的揉了揉她的腿。 “跪疼了吧。” 刻意避开了贤妃的眼神不再看她,而是拉着她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表达遗憾。 “手段算不上高明,朕终归要给前朝一个交代。” 成贤妃顺从的称“是”。 借着陛下的力道到他身边去,在他宽大的手掌揉上来那一刻,成贤妃仿佛就已经不疼了。眉眼弯弯,这一刻很是满足。 “疼,可是陛下一揉就不疼了。” 这种感觉似乎就像是,本该怨恨,可见到他的时候便失去了怨恨的理由。 “臣妾今年才十七岁,第一次向旁人投毒,没什么经验。” 换作平常这龙椅是断断不敢染指的,可如今成贤妃认为自己已然活不成了,不如便遵从陛下的旨意,像平常夫妻那般,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也许臣妾本不应成为这样的人,臣妾没有这样的天赋。” 此刻与陛下描述行凶之事,却话轻轻而调平平,甚至唇角微扬,似乎不关己事。 “陛下要怎么处置,臣妾都认了,只可惜臣妾不能再陪着您了。” 话语中是有些留恋与无尽的遗憾,不过转瞬的失落,重新强撑笑意,故作轻松道。 “臣妾绝不会让陛下难做。” 本是做好了准备的,可真到这个时刻,成贤妃还是难以自持的鼻头一酸。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暗中想曾经经历过那些好笑的事情,试图让此时的氛围不那么压抑,却都没能实现。 手中带了点力道,反而握住陛下宽厚的手掌。 “倘若陛下无法抉择,臣妾自裁谢罪吧。” 成贤妃心想:反正在来乾清宫时便没想过能活着出去了。 “贤妃……” 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正值花样年华又如此懂事,病逝二字已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病重。 “病重。” 一锤定音,顺理成章。 “即日送去圆明园养病。” 去了一块难以抉择的心病,皇帝如释重负。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安抚道。 “朕每年六月都会去看你。” 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启程吧,在圆明园再没有人能伤害你。” 成贤妃虽然本就不抱希望,但亲眼见皇上一副决绝的模样,心中还是有阵阵抽痛,甚至有一丝窒息感。 成贤妃不愿看着他说出对自己的惩戒,所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悉听天命。 “啊?” 在听到陛下令成贤妃去圆明园养病的时候,成贤妃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先前不曾落下的眼泪,如今像是决堤了一般,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陛下?” 此时成贤妃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质疑过陛下的情意,也曾想过陛下对抬举自己只是想用自己来制衡贵妃。 可如今祺修容惨死,陛下也只是顶着前朝后宫的压力轻拿轻放了,这明晃晃的偏袒却叫成贤妃羞愧难当。 与此同时,成贤妃心中还是有些雀跃的:真心不曾错付,我也还活在这个世上,日后还有望再见到陛下与承乾。 “臣妾叩谢圣恩,吾皇万岁。” 待情绪归拢,成贤妃才起身行大礼叩拜。在宫中行礼无数次,唯有此次最为虔诚。 “臣妾今日拜别陛下,万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妾会在圆明园为您祈福。” 在踏出乾清宫的那一刻,成贤妃浑身都笼罩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抬头望烈日当空,刺的眼睛生疼。 她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就被光束刺出了眼泪。 “好啊,这样好的阳光以后我还是能看见。” 第43章 太后的情感,接连小产 在得知成贤妃离宫的消息,毓美人倒是颇为震惊,她心想:刚抱上的大腿这就没了?贵妃一掌遮天,日后可如何过活? 而宁充仪倒是根据祺修容的死相和成贤妃忽然病重,得出了些猜测,于是去慈宁宫落井下石。不过反而挨了太后的训斥。 …… 慈宁宫 太后就静静的坐在宫中,她想:成贤妃,那孩子向我哭诉过那一次之后,原只是觉得她有分寸,应当是心有计较,便大体放心了。谁承想,我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这么快就突如其来。 东窗事发时,太后只是冷静地听闻祺修容薨逝的消息,甚至还有些畅快。却不想接踵而来查出的幕后黑手……原是成贤妃。 刹那间,太后大约是苦闷的,难言的,理解的,却难以释怀的。 太后心想:我自诩算得公正,从不过于偏颇,贵妃与贤妃相争,我从中调和;就算先前祺修容前来质问的言行让我不喜,我也不没有过于重责。但此时此事,若由我评判,成贤妃只会是一个结局——死。 太后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然更难过、更不觉她有一线生机。 有时太后会惶然觉得:荣贵妃走了,成贤妃来了。我本清醒,活得不知透彻与否,只是在一桩桩一件件中,我觉她二人相似,也喜欢她二人,后宫嫔妃各有特色,我都觉她们各有各的好,却长久地觉得,大抵还是荣贵妃与成贤妃二人最合心意。 可这并不会让太后处事格外偏颇于谁,太后只希望她们幸运一些,或是永远不犯下大错。 事到如今,太后在殿中叹气,欲言又止,不知何意。 太后的又气又恼,又哀又怜,又痛又怒,最后都渐渐平息。 直到辛夷报来结果,太后无力地扶着椅子的扶手,一下、一下,缓缓握紧、又松开,最后轻轻地耷拉着手。 怔然中,莫名的泪水蓄满眼眶,昏黄的眼珠默默地凝视前方。末了失笑,亦悲亦愤,亦喜亦哀,只道。 “也好、也好。” …… 在成贤妃离宫后,后宫只平静了几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路才人小产了,据说是无意之举,无心之失。实际是什么原因,谁又知道呢? 长春宫逍遥阁 在路才人小产之后,郑才人陷入恐慌。 是日腹中异动,暗痛连宵。昏睡梨云,常听哭嚎于耳畔。冷汗涔涔,突惊坐起,檠倒灺翻,满地红屑。听得异响,绿卿持灯挑帘,以帕拭汗,忽见郑才人容色灰白,颓倒于榻侧,几欲折下榻去。 红荣机敏,以手探被衾,视满手暗红,奔请太医。绿卿含泪,温水润湿巾帕,拂去层汗。却不想早已汗透寝衣,逍遥阁内,一片腥气。 太医急入,搭腕而诊,只道龙嗣不保。宫人奔走,直至天晓,血方止住。 郑才人方转醒,见宫女跪地请罪。 “小主是洪福齐天之人,还会有机会的。” 太医垂首道。 “小主身体健康,不过入暑火气旺盛,凝结于心,毒热入体,方使血崩。” 而后又叹言。 “好生保养,小主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微臣即刻去禀告陛下,小主节哀。” 郑才人凄悄哀恸,琼瑰哀哭。 “是我无福,劳烦太医了。” 又令绿卿塞一荷包银子与那太医,暗冀其劝圣上探望一番,以平哀思。 待宫人散尽,郑才人拿起榻边撂着的尚未织好的小虎头帽,却早已哭的没了气力,不过拿在手里,睹物伤怀。 自那日竹林偶遇,陛下温和笑意倒映在她澄清眼眸,从此再难忘怀。 …… 路才人、郑才人接连小产的消息带给皇帝不小的打击。 不日之后,蓝才人与纯婕妤接连有孕,倒是冲淡了些许紫禁城弥漫的哀伤。 可天不遂人愿,不久之后蓝才人也见了红,孩子没能保住。 第44章 锦绣未央,毓美人的计策 圆明园 锦绣未央(圆明园内宫殿名) 成贤妃虽被发配至圆明园,但有陛下明目张胆的偏宠,一路上也无人胆敢为难。 成贤妃坐着马车走走停停的进了圆明园,隔着帘子问圆明园管事。 “陛下可有说让本宫住哪儿?” 身边的婢女太监也都一并跟来了圆明园,一行人浩浩荡荡好大的排场。 “回禀贤妃娘娘,陛下说让您还是住锦绣未央,奴才已经提前收拾妥当了,您住进去保准舒服。” 听得这个答案成贤妃虽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但唇角还是无声的上扬。 “流光,看赏。” 对于圆明园管事的巴结还是很受用的。眼下虽暂时失势,可到底仍位居四妃之首,吃穿用度一应不缺,赏赐也与往常无异。 “倘若无事便下去吧,日后若有需要本宫会叫人去传你。” 马车在锦绣未央院中停下,流光撩开帘子,车夫已经安置好了马凳。成贤妃从容不迫的搭着流光的手腕,踩着马凳稳稳的落地。打眼看去,锦绣未央还跟从前一般模样。 “没想到这才不到两个月,本宫又回来了。”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 八月十五皇帝兴致不高,取消了中秋宫宴,只在慈宁宫跟太后用了膳,点了敏美人去慈宁宫侍膳。 …… 静心亭 呕哑嘲哳一声裂帛,毓美人的手指被琴弦刺破。她望着流出的鲜血,并未擦拭。看着它渐渐停止。 听闻成贤妃的待遇一切如旧,毓美人想:不过只是这阵风头。若是能早日迎回她,自己就会是她最得力的亲信。 而后毓美人长舒一口气,眸中一片清明。心想:既然上了船,船还没翻,就帮她正航向。 …… 多日后,毓美人故意去太医院翻了一早上医书,就算什么都看不懂,好歹沾惹上一股浓厚的药味。 而后带着手抄的经书并诗赋,最后落墨功成,细看与成贤妃的笔迹有六七分像。满意颔首,不枉自己苦心琢磨了这么久。 待经书中也浸透了药香,方才带到养心殿侯传。 养心殿 苏德海眼尖,老远就看见毓美人往养心殿来。 “奴才给毓小主请安。” 毓美人踏进乾清宫的门就早早的迎了上去。 “小主您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 苏德海是御前的人精,自然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眼下毓美人新宠,自然是巴结着。 过了一会苏德海屁颠屁颠的从殿中出来,拂尘一甩,作请进的模样。 “小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吧,陛下正喝茶呢。” 毓美人小时候最看不惯这种人拜高踩低,极尽阿谀的人。但还是堆起笑容微笑示意,旁边的运棋见状立刻塞了五十银子给苏德海。而后毓美人才开口。 “苏公公,这段日子陛下心情不佳,您也累着,这是我请您的茶,还是多劝着陛下以龙体为重。” 毓美人没有自称本宫(一宫主位是可以自称本宫的),而是自称我,更显平易近人。 “贤妃娘娘病重,陛下忧心,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贤妃娘娘定能病愈回归。陛下也好解开愁眉。苏公公,您说呢?” 毓美人似笑非笑,点到即止。 苏德海收下毓美人身边的宫女用袖子遮挡着送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并道谢。 “小主您真是客气了,多谢小主赏赐。” 荷包落在手里沉甸甸的,苏德海嘴咧的更大了。但听完毓美人的话扬起的嘴角向下压了几分,如今贤妃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胆量提起的。 “哎哟,小主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不通医术,也不知贤妃娘娘具体是什么病。” 到底是收了人的银子,苏德海眼珠子一转还是斟酌着向王氏透露几分猜想。 “小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宫中素来是拜高踩低,眼看陛下亲自嘱咐贤妃的吃穿用度一切如常,苏德海心中已有计较。 “依奴才愚见,贤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毓美人轻笑颔首。 “这个自然。” 随后毓美人长舒一口气,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袖子,使身上的药香味散发出来。登堂入室,殿中光撕扯着影子,见了皇帝规矩请安。 “陛下万安。” 在毓美人进殿后,皇帝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坐吧。” 待毓美人走近,皇帝真真切切的闻到了一股药香味。 “怎么,近日不舒服?” 毓美人摇了摇头,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 “多谢陛下关心,嫔妾身体无恙。” 而后毓美人又说了些莫要操劳过度小心龙体之类的话,确定四周无闲杂人等后,将那些书作呈上。 “这是嫔妾为您祈福的经书与一些雅致的书卷抄录,陛下不妨一观。” 毓美人笑意盈盈,写的什么,陛下看到后会想到谁,毓美人自己也是清清楚楚。 为了避免替代品上位的误解,毓美人默默后退了几步。 第45章 毓美人的胆色,秦御女嫉恨 保重龙体这类逢人就说的面子功夫皇帝早已听腻了,只不咸不淡了应了声。 “用药材做熏香,倒是与众不同。” 本是随手翻了翻,但在看清字迹时顿了顿手,而后放置一旁。 “躲那么远做什么,沏茶。” 当日贤妃举荐毓美人圆明园伴驾随行的音容再次浮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心想:傻子会信是巧合。 皇帝冷不丁道。 “东施效颦。” 东施一出,毓美人的笑意愈发浓厚,心想:猜测不错。 “东施愚昧,明知与西施天壤之别,却仍旧丑不自知。” 毓美人话锋一转,将壶中茶倒入杯中,仔细撤去浮沫,却依旧烫手。 “茶水滚烫,此刻饮下只会损伤体内。放凉了,凉透了,又失了香茗之气,与白水无二。” 瞧着温度正好,恭敬呈至皇帝面前。 “找准它最好的温度饮用,才是佳品。” 毓美人抖抖袖子,暗香盈袖。 “药本是悬壶物,若是用来做熏香,附庸风雅以媚君王,失了君子之气,便是弄巧成拙。” 而后毓美人又解释道。 宫中疾病多发,入秋了,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所以慢慢滋养,自然有好的一天。嫔妾这身药气并非刻意,而是嫔妾在太医院寻找治病的良方。您是天子,您说是病,一定是病。不是别的。陛下为宫中事务烦心,嫔妾愿为陛下分忧。” 毓美人心想:莫须有的事,真去找药方,哪里找得到。 温茶入口,皇帝神色晦暗,待余茶不足半数才放下。 “是得拿捏得当才好。” 皇帝明白她所言何事,只笑笑装作不明其中深意,并不接茬。 “难为你有这份心。” 与此同时 养心殿外 秦御女在小厨房忙活半天,制了盘桂花糕,炖一盅银耳雪梨,沏壶菊花茶,装入食盒,在养心殿外将食盒交于苏德海。 “我自制了些小食,还请苏公公呈给陛下。桂花糕味甜,雪梨润肺,菊花茶清热降火,请陛下品尝。想来陛下忙于政务,我就不多打扰,劳烦公公了。” 苏德海接过食盒让小太监送进去,而自己与秦氏客套一番,目送秦氏向乾清宫外走。 “小主您慢走。” 小太监先用银针测了毒,再将食盒送入殿中。 “陛下,秦御女送来一盘桂花糕、一盅银耳雪梨、一壶菊花茶。” 养心殿内 毓美人笑意未达眼底,续言。 “疾病是阴阳紊乱,五行失调所致,若是制衡适当,任由阴或者阳一气独大,那么更大的灾祸就会来临。所以要防微杜渐。” 毓美人不停的阴阳懿贵妃,手中隐隐出汗,忽做眩晕失力之态,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紧接又是一阵强忍着的干呕。而后告罪。 “嫔妾失礼。” 或许是因为毓美人正当宠,她的阴阳式直谏非但没有惹皇帝震怒,反而让皇帝觉得有几分胆色。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 眼看毓美人身体不适,皇帝也顾不上秦御女送来的茶点,立即宣了太医。 养心殿外 秦御女还未走远,眼见殿内的小太监提着食盒又出来了。 这一打听秦御女才知道,毓美人在里头伴驾,因故陛下并未来得及品尝自己送去的茶点。 秦御女的脸色当即就差了三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忿忿了离去。 第46章 毓美人的倚仗,皇帝的敲打 毓美人见小太监送进来又拿出去,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笑道。 “都是清热降火,利凉生津的好东西。入秋了,原不会送这些。看来宫中很多人都知道您最近心火旺盛。您日理万机,若心神不定,而征于色发于声,反而不美。” 毓美人见皇帝面色如常,更为大胆,继续道。 “您这些日子薄了旁人的恩宠,别人送东西来也是情有可原,总不能只紧着永和宫(永和宫敏美人最近很得宠),不给旁人活路了。” 不过顷刻间,皇帝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怎么,朕克扣了她或是你的俸禄?” 皇帝眼中酝酿起一团冰冷。 “竟不知你有如此多的怨言。” 恰好此时太医到了,也便相顾两无言的任由太医先行把脉了。 毓美人心想:今早入太医院,怎会不知自己有孕。不过打点些银子堵住太医的口。今日之事太过惊险,若不是有孕,自己不敢来此。 此时太医道喜。 “陛下、小主大喜。小主身孕确已一月有余,且小主身体康健,胎像稳固。” 毓美人做出一副无喜无悲的神色,只叮嘱太医莫要声张,又看向皇帝道。 “陛下,宫中有孕不只嫔妾,却都很难保住。一例或许偶然,可……” 毓美人顿了顿而后又开口。 “嫔妾知晓其中利害,却仍然惶恐。” 皇帝闻太医之言,点头示意知道了,正盘玉石珠子的手抬了抬。 “既然有了身孕就回宫好生养着,谨言慎行,莫失了为嫔妃的本分。” 毓美人身孕来的突然,皇帝强压了不悦并未发作,但也不同以往,并未给出封赏。 “苏德海,送毓美人出去。” 毓美人自觉处变不惊。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恩宠。她想:今日虽然惹得陛下不悦,可君王最是多疑,今日埋下的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 出去时,毓美人又塞给苏德海五十银,让他好生劝着陛下。 苏德海适才在殿中已然见陛下不悦,恐怕这事一时半会难以提起,遂委婉推拒了。 “毓小主太客气了,先前您已经赏赐过了,这下奴才是万万不能收了。” 虽毓美人触怒陛下,但到底刚诊出了身孕,乾坤未定自然不好开罪。 “小主放心,倘若有合适的时机,奴才会好生劝慰。” 毓美人点头,运棋上前去把荷包拿回来。 “放心吧,陛下是仁君,会有决断的。秦御女送来的东西若不及时用了,会不好吃的。” 言罢毓美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乾清宫。 苏德海面上恭敬的送走了毓美人,心想:眼下这个情况我一个奴才哪敢进去添乱呢? 于是独自叹了一口气,又想:这差事越来越难当了。 …… 毓美人有孕的事情不一会就传到了慈宁宫,太后心中很是疑惑:往日嫔御遇喜,皇帝从不吝啬赏赐,而今毓美人也算得上恩宠有加,怎么反而没有动静了。这其中怕不是有猫腻啊? 慈宁宫一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第47章 郑才人扬眉吐气,圆明园来信 九月 宝华楼 近来郑才人身子已经大好,但时常因未能留住那个孩子而悲伤不已。于是想着去宝华楼诵经超度那个孩子是最好的,也是她唯一可以为那个孩子再做的,便起身前往宝华楼。 郑才人只着淡妆,身上穿的也素净些,往宝华楼去的路上,听得洒扫宫女们对宁充仪隐疾一事议论纷纷。 宫女甲: “这钟粹宫也忒不消停了,又是天相不吉又是隐疾的…但话说回来,宁充仪久承雨露但一儿半女也无,莫不会真是有些难言之隐吧?” “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人家也是充仪,是主子娘娘,哪有我们议论的份啊?但话又说回来了,太医院医术高超,怎么会调理不好宁充仪的身子?” 郑才人听闻议论,黛眉颦蹙,轻咳一声。 宫女见有人经过纷纷噤声,低头洒扫了起来。 见状郑才人轻轻摇头,心想:这宝华楼的宫女碎嘴子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爱嚼舌根子的宫人后宫可留不得。于是开口道。 “你们在这扫了半个时辰,这地上还都是落叶,可见你们洒扫不用心。” 顿了顿又言。 “洒扫这种简单的活计都办不好,还有脸皮在这里说人闲话,宁充仪可是你们这种身份能议论的?” 郑才人看着惊慌求饶的宫婢,心想:之前已是饶过一次,屡教不改,可是不把宫规放在眼里。 “宝华楼威严,你们实在不宜于宝华楼这等清净地方工作,绿卿,与我去回宁充仪,就说在宝华楼碰到几个议她是非的宫女,是否一并查查?” …… 九月 锦绣未央 一转眼成贤妃到圆明园已有月余,自来到圆明园便做足了功夫,缩减用度,沐浴斋戒,每日潜心抄写两卷祈福经书,乾清宫一卷,慈宁宫一卷。 “明日玉漱是头一回回宫复命,便有劳她将这些日子本宫抄写的经书呈送到乾清宫与慈宁宫。” 成贤妃心想:玉漱到底是陛下派来的姑姑,在宫中也是有些资历的,寻常物件恐怕看不上。 于是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将手腕上成色罕见的翡翠镯子取下来递给流光。 “这镯子你便趁四下无人时给了玉漱吧。” 另外写了两封家书呈上。 “臣妾请陛下安。臣妾在圆明园一切平安顺遂,不知陛下近日用膳可香,睡眠可安稳?承乾安?” 写给陛下的家书几乎没什么停顿,但在给太后写家书时一时不知如何下笔,墨汁滴在信纸上,大团的墨色晕染开来。过了半晌,才换了张新纸下笔。 “臣妾请娘娘安康。离宫时陛下催的急,臣妾没能到慈宁宫再见您一面,还请您莫要怪罪臣妾失礼。至于祺昭仪一事,臣妾想您该同旁人一样费解,今日臣妾便将真相告知。臣妾私下搜查到的蛛丝马迹无不指向祺昭仪曾向承乾下毒手,可臣妾没有证据,又怕来日她更加狠毒,于是臣妾以绝后患。臣妾有愧您的教导,眼下只能于圆明园为您与陛下祈福赎罪。万望您保重身体。” 第48章 回信,慈宁宫的软钉子 养心殿 皇帝收到玉漱带回来的经书和家书,神色淡淡。 “退下吧。” 待玉漱退下,皇帝才拆开家书来看并为之回信。 “朕安,承乾安。” 皇帝料想贤妃斋戒,许有身子虚弱之症,令太医院开了几副滋补的方子与家书一并让玉漱带回圆明园。 …… 慈宁宫 太后收到玉漱送回的书信,捻着信纸片刻,叹了一声。缓缓打开时,向来慈和的面容比平日更添几分疲意与老态。 一行一行缓缓读过,确实不出所料。她自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性命,可她终究是害了人性命。 半晌无言,末了才缓缓道。 “……天冬,她就没想过,做出这件事,要不是她幸运,她自己不就也没命了吗?知道哀家和皇帝喜欢她,依然要下此毒手,她就没不能安安稳稳地,照顾皇帝,陪着哀家?” 天冬沉默片刻才道。 “或许,贤妃娘娘有她自己的考量。” 太后沉默许久,又替成贤妃打圆场。 “哀家看见了。她那日确实是恐惧的,又确实是怕祺昭仪来日更加狠毒。可……” 末了轻叹一声。 “罢了。哀家大抵还是不该怨她。” “玉漱……让她在圆明园好好过着吧。承乾,哀家会帮忙照看。” 太后手上放着那一卷卷经书,眼眶蓦地又湿润了些许。 阖眸半晌,睁眼提笔,回一个“好”字,交与玉漱,便落笔不言其他。 …… 钟粹宫 前段时日流言蜚语的事儿宁充仪已经叫人去查了。青枝将底下人的说辞都呈了上来,众人追溯源头倒是没有确切的,但是知道流言源头从西六宫来,东六宫这边隐隐听说却还不真切,西六宫可谓是沸沸扬扬。只是不知就是西六宫的人,还是被人属意了。 宁充仪怒道。 “什么时候西六宫也有人妄议本宫的事情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东西。” 宁充仪捏着的绢花掷进妆台的盒子里,少顷后计上心来,又道。 “无妨,青枝去准备些糯米粉,再来些核桃仁红枣这样的干果,本宫要亲手做些重阳糕。” 宁充仪心想:自己喊来太医看自然是不作数的,指不定还有人继续添油加醋。过两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便到了,不妨去给太后送些亲手做的重阳糕。 隔日宁充仪便带了亲手做的重阳糕去求见太后。 慈宁宫 太后前段时日小病一场,身子骨稍微好转,只是容色尚有些不佳。 闻宁充仪来请安,太后掩唇咳了两声,覆了面纱让半夏把座位放远些,随后叫宁充仪进来。 宁充仪进门给太后请安。 “听闻太后娘娘抱病,嫔妾特来看望。明日便是重阳节,嫔妾做了些重阳糕来。想到娘娘许是才好,不易吃过于甜腻的,嫔妾便少加了糖进去,最近新一茬的桂花也开了,香气扑鼻。于是嫔妾还多添了一味桂花,也别有滋味。” 说着,宁充仪让青枝提了食盒上前。 半夏接了食盒呈上来,太后看一眼过去还算有些食欲,勉强用了一块。不过太后食欲不太好,加上身体还未大好,还是不敢多吃,只淡淡笑了笑。 “你有心了。” 不过太后并没有给宁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看也看了,糕也用了,哀家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宁充仪欲言又止之态,太后权当看不见。宁充仪无法,只得告退。 第49章 毓美人的心思,蜉蝣撼大树 如今贤妃不在宫中,四皇子被养在了撷芳殿。 前段时日毓美人在养心殿提起成贤妃讨了一身灰,于是心思也活络起来了。 撷芳殿 此时毓美人正在撷芳殿内一边揉着四皇子团子般的脸颊一边询问奶妈。 “承乾这些日子可还习惯?膳食进得比长乐宫如何?” 毓美人心想:此时贤妃不在宫中,三四岁的孩童正是灵智初开时,没有人好生教导可怎么好。更重要的是,贤妃能否归来还未尽可知,宫中人更是对其讳莫如深,若是此刻抓住了这娃娃,也不失为一个筹码。 “这是一百两银子,贤妃病重,若是让孩子知道生母如此,想必会伤心,更怕影响孩子,你知道的,陛下对此不予提起。往后在孩子面前,你知道怎么办的。” 奶娘如实回答。 “四皇子还没断奶,不管是在长乐宫还是在撷芳殿都是奴婢照顾,不曾有所不同,小主不必担心。” 奶娘心想:如今陛下只有四个皇子,其中只有贤妃娘娘颇得陛下宠爱,自然是要尽心看顾的,来日倘若四皇子登基,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奴婢自然是以陛下太后的嘱咐为先,倘若不曾嘱咐,奴婢自会斟酌。” 奶娘坦然的收下毓美人递过来的银子,更加深信不疑:跟着四皇子不会被亏待。 毓美人见奶娘收下了银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然,这上头的意思自是为先。只是本宫要叮嘱你一句,若是四皇子的教养吃食上有什么问题,如今贤妃病重,朝不保夕,还是少在陛下、太后面前提起,贵妃、贤妃不睦,你也是知道的。” 毓美人一本正经忽悠奶娘。 “本宫是为你好。日后有什么,若不是天大的事,先来禀了本宫再做决断。” 虽说如今毓美人也颇得宠爱,可照贤妃娘娘来说那可差远了,奶娘心中自有计较,于是答话。 “太后娘娘时时派人前来照看,出不了岔子,小主放心。” 一听皇子要出岔子,奶娘心想:那还了得。 于是连忙推辞。 “多谢小主提点。” 毓美人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回宫的路上毓美人还忿忿的想:看来还是位分不够高,权势不够大,使唤不动这婆子。 …… 毓美人思量了一夜,次日走了一趟慈宁宫。 慈宁宫 毓美人得了传召,这才提起裙摆,登堂入室行礼。 “太医说臣妾胎像稳固,想来是托太后与陛下的福。” 而后毓美人轻笑,又有些局促之色。 太后和蔼地笑了笑,容色还不算很好,指指座儿。 “坐吧。哀家还未大好,远着些,莫过了病气给你。” 毓美人依言落座,转而言道。 “前些日子慈宁宫门庭若市,嫔妾迟迟未来拜见,实在是心中有愧……” 毓美人是客套话,太后也清楚。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无妨。努力让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说着,让半夏给毓美人上了一小碟切好的进贡橙子。 毓美人喉中一阵干涩,来时满腹的算计在那碟橙子面前竟派不上用场。 “嫔妾言语不当,但嫔妾问心无愧。劝谏陛下乃嫔御职责,为陛下分忧也是。嫔妾不愿做讨好媚上的莺莺燕燕,嫔妾愿效班婕妤辞辇之德。四皇子,或许都无暇去照看,但嫔妾有心。” 话说的多了,最终还是引出了此行的目的。 太后轻轻侧过脸去以帕掩唇闷咳了两声,顺了会儿呼吸,淡淡道。 “哀家不求你有班婕妤辞辇之德,当然你若真心如此,自是甚好。至于承乾,哀家早已让辛夷每日看护,帮忙照料。你若有心照看,可以偶尔前去。不过,记得首先要做好自己应做的事,再去考虑其他。” 毓美人此行目的注定是要落空了,于是不得不应道。 “是。太后让辛夷姑姑每日照看,嫔妾替贤妃与四皇子谢过娘娘。” 又寒暄了几句,毓美人告辞。 太后点了点头,目送毓美人踏入殿门,眼中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蜉蝣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太后心想:此般种种都不是区区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美人能管得了的。 第50章 郑才人的挑拨,宁充仪贬位 十月 昨夜秋风来万里。月上屏帏,冷透人衣袂。宫女服侍着郑才人用了晚膳,传绿卿置菜,绿卿似有迟疑,动作缓了半刻。 郑才人只想是其劳累慵懒,念自小陪伴便也没发作,只是轻咳一声蹙眉不语。 绿卿拾着夹起片青笋,若有所思道。 “近日钟粹宫流言不断,今早奴婢还听得钟粹宫洒扫的星月姑娘说,前些日子宁充仪彻查了一番,也只是知道是西六宫议论最为热闹,把这些奴才们折腾的鸡犬不宁。”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锐男声入耳,道是今日陛下翻了自己的牌子。 好生送走公公,郑才人挑眉轻笑道。 “绿卿,你可知道什么叫无风不起浪?风浪肆意,有人被暗流席卷,则有人逆流而上。” 葱指将眼前瓷盘推远了些。 养心殿 郑才人见那明黄色身影正坐于榻上,兴致缺缺。 柔情似水的依在皇帝身上。 “陛下可是因钟粹宫流言一事烦心?” 郑才人见皇帝不语似是默认,便大了些胆子,温言道。 “嫔妾听闻前些日子宁充仪彻查钟粹,但也仅仅知晓流言自西六宫始。前些日子是陈才人,这些日子是主位娘娘,可见自天相流言始,便无人对奴才们加以约束,只觉事不关己。如今祸至己身,再想根除就难了。” 郑才人见皇帝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开始滔滔不绝。甚至还给皇帝描述了皇帝所不知道的“陈才人事件”:近来后宫多番不顺,都缘自钟粹宫有命格带火又自幼身弱不祥之人。条条都指向陈才人。 “若是各宫纷纷效仿,那岂不是反了天?奴才们藐视尊卑,怠慢主子,那还了得?”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 “后宫固然有着争斗,陛下和嫔妾都心知肚明。不过在其位而谋其政,为陛下分忧,亦是主位的本分。纵然隔岸观火,也不能任流言四起。” 郑才人见皇帝脸色微缓,才继续道。 “宁充仪侍奉多年,恪守本分,但此事她御下不严,致流言久不平息,合该施以小惩。” 皇帝心想:倘若能奏效,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那就贬为婕妤,以示惩戒。另外,再有以讹传讹之人,一律打入慎刑司。” 皇帝心想:后宫诸事繁杂,如今不仅主位难堪大用,连掌管后宫庶务的懿贵妃都不曾出面。 此时更显得郑才人的善解人意更显得难能可贵,皇帝大手一挥晋了郑才人的位分。 “郑才人温婉贤淑,就将‘柔’字赐与你做封号,另晋为婕妤。” 柔婕妤一听大喜过望,忙谢恩。 待皇帝示意其起身,柔婕妤缱绻道。 “嫔妾服侍陛下就寝。”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 …… 钟粹宫 钟粹宫上下都不曾想到,陛下会一道旨意贬了宁充仪的位分,谓是御下不严,小惩大诫。 “嫔妾谨遵圣旨,往后必定管理好宫人。” 宁婕妤接了圣旨,照例让青枝去塞了一袋小银鱼。 “公公走一趟辛苦,只是我们娘娘近日为了流言一事也颇为奔波,怎的就陛下也知道了。” 来传话的太监也收了钱,只悄悄说了句。 “柔婕妤。” 便转身告退了。 青枝一脸不解过来,但也不敢声张,低声问宁婕妤。 “永和宫那位郑才人,如今怎的也一跃跟您平起平坐了?” 宁婕妤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心想:昨日还是郑才人,今日便是柔婕妤,而自己今日又因她而贬了位分,还不清楚吗? “即是陛下的旨意,往后钟粹宫便更要注意着。” 宫中起起落落也是正常,况且自己也未曾人老珠黄,前朝父亲也康健,往后的事倒也急不来。 “皇上也说了小惩大诫,你着什么急。” 话是这么说,但宁婕妤怎么可能不气。于是给青枝嘱咐着。 “你再留意着宫里几位嫔御的房里,若是还有别处安插的眼线,都找由头打发了去,钟粹宫不需要那么多眼睛。” 第51章 品蟹宴争权,小厨房风波 慈宁宫 阖宫嫔御请安时,太后顺带着宣布了品蟹宴一事。 太后言下的意思是交给懿贵妃督办,言罢就让嫔御都跪安。 敏美人一听,觉得自个儿也有心操办:一来能分忧,二来能锻炼自身能力。 但眼下人多眼杂,敏美人自然不便行事,于是同众人一并告退。 待回到宫中,敏美人思来想去:我家世不显,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得自己抓住机会往上爬吗? 于是在公众拟好了蟹宴的流程,下午便又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 太后娘娘,嫔妾已然将蟹宴流程汇聚成册,还请您过目。 一、上蟹 选鲜嫩肥美的蟹、大闸蟹、毛蟹、梭子蟹、中华绒螯蟹、青蟹、花蟹。一应将蟹八件也是上齐。 二、上黄酒 黄酒可活血暖胃性温和可驱寒,配之蟹品更为绝伦。 三、烹饪方式 采用炸、蒸、羹、粥等方式呈现,不显单一。 四、吟诗作赋 恰是金秋好时节,吟赋歌来她作曲儿岂不妙哉。 五、品蟹 已个人评定今日哪个蟹品最合自己心意,说此缘由,言之有理即是嘉奖。 敏美人将呈上去的流程简单讲述一二,并表明决心:嫔妾想为太后与贵妃分忧。 太后并未多言,只是让敏美人先退下,不久便传令让敏美人督办。 敏美人在自己宫中又是开心又是忐忑:此次难免露了几分野心,也不知贵妃那边是否不悦…… …… 翊坤宫 懿贵妃收到太后的旨意,皱了皱眉头。 “敏美人?上次见她还是区区宝林,如今位分晋升的倒是快,也不枉本宫那日顺水人情。” 敏美人巧言多思,得陛下与太后喜爱。 懿贵妃心想:也不知多久不曾见过陛下了,左右不过是宿在那些新人那儿。如今太后连品蟹宴这样的事情都交给敏美人办了,倘若办的好,还愁没有敏美人的出头之日吗? 而后懿贵妃换了一个角度思考:如今成贤妃病重,风言风语倒是不少,无非就是觉得本宫一人独大,如今有个分担的,或许我该称是好事呢。 心中万般思绪,面上不显,仍是浅笑。 “臣妾接旨。” …… 毓美人近日孕吐的厉害,御膳房的东西吃了总不对胃口,于是便叫人去禀报了懿贵妃,请求单独在咸福宫开个小厨房。 翊坤宫 懿贵妃捏过棋子来,仔细擦拭,许久不碰了,有些蒙灰。 “这一胎过了陛下的明路了,不曾格外指派太医,那便是胎像稳固。” 那日慈宁请见,太后的教导犹在耳畔。 “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宫中不得以私人为由占用过多宫室。奢靡之风可不能沾染半点。” 懿贵妃心想:时往今来,宫中有孕者数不胜数,若是人人单开一个,还成什么样子。何况陛下与太后日常食用皆出御膳房,东西自是没得挑,旁人都吃得,就她吃不得,也是金贵的很。 懿贵妃自生了七公主便没怀上过。如今宫中刚进了一批嫔御,导致懿贵妃又久未见到皇帝了,正是妒火中烧的时候,心想:吐的厉害,谁知不是母体病弱。 “此事不批。另给毓美人指个太医好好看看身子。” …… 咸福宫 毓美人收到懿贵妃的回绝,当即拍了桌子,怒呵。 “好一个贵妃!” “好大的威风!” 咸福宫的茶碗茶壶碎了一地,毓美人仍旧怒火难消。 “这小厨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毓美人面上虽是一副赌气的模样,心中却是实打实的盘算起来该如何打懿贵妃的脸面。 过了几日…… 咸福宫 夜间黑风飒飒,殿内灯火影影绰绰。 毓美人的脸在灯火摇曳下忽明忽暗。 “运棋,都准备好了吗?” 而那宫女则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回答一切就绪。 毓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摩挲杯盖,凝望窗外的星空。 “那玩意,小心真混进吃食里了,咸福宫的主位是本宫,若是在自己的宫里做事都失败了,那就是愚昧了。” 毓美人谨慎的打点好手底下的人,静待天明。 次日清晨 御膳房来送膳。 “毓小主,这是御膳房给您传的膳食。” 毓美人与往常一样收了。 待御膳房的人走后,毓美人看着桌上的珍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本宫今日不饿,赏给你了。” 一旁侍奉的小宫女并不知情,还以为是毓美人好心。推辞不过,只好千恩万谢的受了主子的赏。 小宫女带着毓美人赏赐的饭菜回到庑房中,食用后却腹痛难忍。 当即便有同屋的宫女将此事禀报给了毓美人。 第52章 毓美人的算计,懿贵妃的无奈 毓美人假模假样的请了太医来看诊,于是得出了结论: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中掺杂大量寒性堕胎药物。 毓美人得知饮食中事,立马让人去御膳房取一月内御膳房进的膳食档案。 “来人,传本宫令。咸福宫封宫,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查所有下人的箱柜,是否有可疑物品,是否有夹带,是否有来历不明之物。咸福宫的嫔御自查本阁,日落前汇报给本宫。” 按理说,御膳房的膳食档案可不是毓美人能调度的。故而御膳房将此事禀报给主事的懿贵妃。 翊坤宫 杯盏重重置于桌上,懿贵妃貌若愤慨道。 “竟有此事?青天白日,公然谋害皇嗣。” 懿贵妃神色冷冷,心中不自觉的为御膳房开脱:宫中的膳食一应归御膳房管着,如今宫中有孕者,就只有永寿宫的宜充媛、永和宫的纯婕妤、咸福宫的毓美人。旁的各宫无事,就咸福宫出了岔子,想必是同御膳房无甚关系。 毕竟御膳房可是在她懿贵妃的管辖之下,出了这样的岔子自然难辞其咎。 懿贵妃又闻毓美人已派人去取膳房档案,深觉此举不妥,于是否决了。 “就算她代掌一宫事,档案调用也不是她一个美人可以沾染的。” 而后又下了令。 “让咸福宫自查,此事大概率是她身边人。” 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凡经手毓美人餐饭的,都给本宫查。” 咸福宫 毓美人闻贵妃令。她想:懿贵妃信不过我,那我索性缩在殿内不出,等着来查的人。 “有贵妃娘娘查,自然比嫔妾这无头苍蝇来得好。嫔妾谢过贵妃娘娘。” 毓美人向来人说了这么一句后,困意来袭。 “公公若是渴了累了,有茶水恭候。公公随意就是。” …… 懿贵妃也生怕皇嗣再出事端,也叫底下人紧着些毓美人,多看顾着些,别又出了岔子。 查事也是依着秩序按部就班,懿贵妃命身边跟着办事的宫女前去调取膳房日常明细以及膳食清单。 细细看来左右也不过寻常,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 另外再指人去查膳房宫人可有异动,是否收受不义之财同人勾结。 不多时便有人回禀并无异常。不由皱了皱眉,问道。 “可有问过那些下人是否有知晓内情的?” 可是回话却不尽人意,说问是问了只是回答皆为否认。 此事由不得不重视,于是懿贵妃带人亲去咸福宫。 之前派去的人便上前来回禀,懿贵妃却无话只是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知晓便叫他跟在身后。 毓美人困倦已然小憩,懿贵妃并未打扰,只是派自己身边人先照顾着。 先调来咸福宫日常档案,经女官看过并无异常。 再将玉衡阁一众宫人叫来,一一探查是否有人手脚不干净,亦或是有无宫人异常进出。 一番动作之下,仍是毫无进展。 懿贵妃无计可施。只临走时,再嘱咐了咸福宫侍奉的下人。 “往后叫底下人再仔细着些,好让毓美人安心养胎。” 多方努力调查下来,还是踌躇不前。 懿贵妃无奈派人禀告陛下与太后此事彻查无果。 第53章 懿贵妃与毓美人的交锋 咸福宫经此一事,毓美人倒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再度提起小厨房一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嫔妾提请咸福宫自做膳食,采买烹饪均有专人打理,以确保龙胎无恙。宫中有人谋害皇嗣,此人手段高明,故一应诸事均应谨慎小心。嫔妾愿每月拨三十两月例补贴小厨房,不教奢靡。” …… 经举一出,懿贵妃不由得多思多想: 前些日子也是毓美人上禀膳房吃食用着害喜的厉害,如今又是饭菜中混着堕胎药。桩桩件件也不知有无联系。 旁的有孕嫔御同是吃的御膳房供应的膳食,倒也不见得害喜的厉害,而这堕胎药又偏偏出现在毓美人一个人那儿。 可总不能说是御膳房图谋不轨,到底是陛下钦点的厨房,也犯不着为一个美人犯连累族人的大罪。 若是有人成心盯着害人了,还怕毓美人是否单开一个小厨房么? 况且这小厨房一出,其他有孕嫔御纷纷惶恐不安又当如何? 懿贵妃认为毓美人想事情到底是片面了些,说是饮食出了问题,便满门心思都放在一个御膳房上。 “毓美人如今倒是心里眼里都是揪着这个御膳房,已是不能详尽的思虑自身处境了。眼下她还是怀着皇嗣,便已是不进水米,未免太过荒唐。结合近来处事也太过闹腾了,合该安分些静养了。” 如今这般情形,至于这个隐患究竟出在哪,又是彻查无果。 命身旁大宫女将此事相关一应报给太后。 “臣妾想请太后娘娘出面指派一个稳重的姑姑跟在毓美人身旁伺候着,如此也能稳毓美人焦灼之心。臣妾微薄之见,恐难周全,涉及皇嗣之事不敢擅断,还请太后娘娘指教改正。” …… 慈宁宫 秋风吹着咸福宫的坏消息来了慈宁宫。 太后皱着眉头听完了咸福宫的上报,又听完了贵妃那边来讲的利害思量,再思索其中可能情况,眉目染上几分冷意。 “此事格外蹊跷,贵妃确实思虑周全。” 毓美人那边紧追不舍,贵妃难下决断,只觉御膳房原本的吃食何来问题,其中有心人有所求才是根源。 至于小厨房事实上是厨子婆子等人手之事,各宫沿用历朝历代,皆有厨房只是多未启用,唯批准方可启用。启用后便是打扫、安排人手等等。 太后揉了揉眉心,依然皱着眉头,叹。 “……罢了。给咸福宫批两个月的小厨房。两个月后,宫中孕妃吃食,皆出由慈宁宫,辛夷监管,南星与寒水负责,保证烹饪与送食到各宫皆不出差错。” 早几年荣贵妃那边拨来的南星和寒水都是忠心机灵的,一直在茯苓手下带着,此时刚好可以负责此事。 至于慈宁宫本就有小厨房,只是自己也不常使用,亦正好交付此事。 “传令各宫,胆敢觊觎皇嗣者,莫怪哀家无情。” 思来想去太后又觉心烦,道。 “……罢了,两个月也没必要,还是不必给咸福宫安排小厨房了,近一段时间的吃食也直接由慈宁宫送去。” 第54章 帝王疑心,敏婕妤得利 养心殿 皇帝听说咸福宫的事情闹去了慈宁宫,不由得拧紧了眉头,生出几分不满。 “既贵妃身子骨差无力管辖六宫,便不必再管了,好生调养便是。” 宜充媛纯婕妤皆在孕中,宁婕妤深陷流言风波,竟无人能统辖六宫。 思来想去,皇帝想起品蟹宴之事,于是询问苏德海。 “前些日子敏美人不是得了太后的旨意督办品蟹宴,如何?” …… 慈宁宫 太后远在慈宁宫,却有御前的人为其传递消息。 而太后也是有点糊涂了,此事皇帝并未公开传信,而太后已经让半夏带了银耳羹去养心殿,并带话。 “陛下体恤,知闹来慈宁宫哀家确觉不喜,哀家深欣。但哀家看来,懿贵妃管宫尚算妥帖。不过懿贵妃身子不大好,确恐其劳累;若是敏美人尚可,可委任她协理。” …… 养心殿 皇帝听着半夏的传话,眼睛眯了眯,其中有不被察觉的锋芒。 “太后的意思朕知道了。” 皇帝并没有用半夏送来的银耳羹,苏德海非常有眼色的接过在一旁端着。 待打发了半夏,皇帝将银耳羹赏了苏德海享用。 “太后喜爱清净,日后无定数的嫔妃(四品以下)不必去给太后请安了,至于懿贵妃,身子羸弱,也不必去慈宁宫请安了。” 皇帝心想:不过在养心殿询问了苏德海几句,这话就传到慈宁宫去了,可见太后手眼通天。而今太后为懿贵妃说话,又与懿贵妃一同举荐敏美人,难保没有拉拢高丽王的意思,恐有不臣之心。 “严查乾清宫内外,一经查实杀无赦。” 皇帝从苏德海的描述中得知,品蟹宴办的还算妥帖。 虽然敏美人有与懿贵妃一党的嫌疑,但如今后宫也没什么可用之人。 “既如此,贵妃孕中便由敏婕妤主理六宫事宜,若有拿捏不准的……”(在此处晋了敏美人为婕妤) 皇帝本想叫她问贵妃,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改了口。 “便私下同宁婕妤一并商议吧。” “永和宫与钟粹宫相隔太远,恐有不便,就让敏婕妤搬到长春宫去住吧。” …… 咸福宫 乾清宫的意思不日便晓谕六宫。 毓美人笑得不加掩饰。 “果真啊,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厨房,竟能闹出这么大风波来。” “乱吧,这宫里越乱,就更需要人管事。听闻太后指了敏美人操持着,看来是有提拔她的想法了?贵妃底下的人却抢了贵妃的权,也不知道贵妃会怎么想。这大权在握的滋味令人贪恋,肯不肯放,又是一台好戏。” 毓美人伸手拨乱了棋盘上的棋子,心想:如今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只有贤妃归来,仗着她的权,什么这个才人那个美人的小打小闹,也该退场了。 …… 钟粹宫 四品以下嫔御不必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旨意一出,宁婕妤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这几个月倒是去慈宁宫频繁,只是不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嘴,陛下让懿贵妃好生养病的事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品蟹宴一事也可见太后与陛下心意。 宁婕妤想:敏婕妤入宫以来倒是一路通达,虽然不是最受宠的,却也步步高升走的稳健,也没见得她与谁有龉龃。 宁婕妤转念又想:若是自己没有陷于流言之乱中,近在咫尺的权柄也能轮到自己手上也说不定。 虽说惋惜,但是心里倒也明白,与其去想这些东西,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怀上皇嗣。 有个子嗣自己才能真的算是在钟粹宫立住了脚。于是宁婕妤让青枝去库房清点清点补品,嘱咐着她吩咐可信的人日日炖一盏来吃。宫中的那些熏香也断了,只是拿些合时令花做点精油熏熏,反正自己闲来无事这些小玩意也能慢慢琢磨出来。 “也不知这种安生的时日还能过得了多久。” 宁婕妤一边想起了成贤妃,一边感慨。 成贤妃依旧在圆明园养病,山高水远的宫中也传不进她的消息,自己没这手眼通天的本事。但若是她有朝一日回宫来,这宫中又要变一变天了。 当日过午。 御前传来陛下的口谕:倘若敏婕妤有什么不明白的,可私下与宁婕妤商议。 宁婕妤心中一惊倒是明白陛下的用意,心想:自己刚降位毕竟是不好听,这主理六宫的事儿自然是轮不到自己。可自己又有资历、位分,若是给敏婕妤协理也不合适。 宁婕妤应了口谕,让宫女给小太监塞了袋小银鱼。 “辛苦公公了,娘娘说了这些银鱼请公公喝茶,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 宫中风云乍起,小厨房的事儿还没结束,与懿贵妃的争端也还没结束。于是毓美人这边也继续谋算。 咸福宫 这段时日毓美人亲自缝制了以鹿皮制作的荷包,朴实无华寓意简朴不忘本。 完工后修书一封让运棋送去养心殿。 “嫔妾关心则乱,开小厨房一来奢靡,二来引得宫中效仿,三来意欲擅自挪用御膳房档案,惹得诸事混乱,是嫔妾的不是。当日养心殿是嫔妾言语莽撞,嫔妾已思己过,愧对陛下恩宠,自请罚俸一月。” …… 养心殿 皇帝叫苏德海收下了荷包,却不屑于罚俸。 “孕中开销大,不必罚俸了。” 皇帝心想:库房充裕,不缺那百八十两银子,何况毓美人又怀有皇嗣,不至于苛待了。 “太后喜好清净,给有孕嫔妃准备膳食一事原也无需太后忙碌,就依照毓美人所言,将咸福宫的小厨房收拾出来用。” 一声令下,自有人手知会相关之人。 ……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最终还是以毓美人达到目的,太后、懿贵妃引起皇帝疑心,敏婕妤渔翁得利告终。 第55章 宁婕妤邀宠,柔婕妤受伤 是夜,皇帝意欲去咸福宫探望毓美人。 钟粹宫 阖宫翘首以盼的等“陛下今日去何处”的信,渐渐入夜了才传来消息:陛下往咸福宫去了,听说是去探望毓美人。 宁婕妤嘴上喃喃两句,自己安慰自己。 “孕中陛下去探望,也是正常。” 可似乎又不太甘心,于是让青枝搬了琴来,叮叮当当弹了一曲。 “青枝,你去请陛下,就说本宫最近学了首新曲子,请陛下来听。” 宁婕妤心想:深宫寂寂,嫔御邀宠也是正常,偶尔脸皮厚些也不妨事。况且之前钟粹宫的流言恐怕就是毓美人下的绊子,就更不必留情了。 良久之后,青枝蔫蔫回来,道。 “奴婢没用,没能请来陛下……” 宁婕妤听了也是颇为失望,不过还是强打着笑容,假装不在意。 “不妨碍,那便给本宫更衣卸钗环吧。” 宁婕妤看青枝仍然一脸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叹了口气。 “行了,本宫还没觉得丢面子呢,毓美人如今身怀皇嗣,陛下去探望也是正常,本就是为了给她添堵,没成就罢了。” 宁婕妤心想:我才不讲什么来日方长,能当下膈应回去的事儿当下就膈应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安慰这个自责的小宫女,宁婕妤颇具傲气道。 “便是她生下的是个皇子,一时半会也越不过本宫去。” …… 与此同时 咸福宫 毓美人正头晕恶心得厉害,不知哪来的味道熏得更是昏沉。 期间宁婕妤派人来请陛下,说要听曲,但陛下不曾去钟粹宫。 毓美人神情恍惚之间想起:自己前段时日才将陛下从秦御女宫里请走。 而今宁婕妤虽然来请,但陛下可是没去的。于是毓美人此时也顾不得往心里去,意识逐渐模糊,睡了过去。 …… 长春宫 敏婕妤仔细临摹乾清宫那位的画像,是英姿焕发的。 那幅画作放在卷轴里时不时抽出来观看,那惊鸿一笔盛世芳华,桃花的娇嫩也是能衬的。 玉碎进来禀:外有流言,议论敏婕妤的恩宠不过是贤妃的影子,是替而代之。 敏婕妤抬眸看了玉碎一眼,若有所思:记得贤妃那时还不是贤妃,如今病重送去了圆明园,而仅仅只靠是那一画作就说是贤妃的影子 ,未免多有牵强。性子多有异,不曾沾染半分,怎可谈及如此。 敏婕妤越想越委屈,可细细想来:后宫不就是如此吗?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就是对人下手,昔日的闲言碎语还少吗? 此时敏婕妤既是委屈无奈又很是气愤,吩咐自己底下的人管住自己的嘴,不与她人争辩,心想:等来日悄悄抓住了小尾巴,再好生出了这口恶气。 …… 经过一段时日,在敏婕妤的治理下,后宫起码在表面上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暴风雨前的宁静显得难能可贵。 …… 长春宫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山腰落日,雁背斜阳,北风掠人寒。 柔婕妤宫女道。 “小主,风口凉,奴婢服侍小主用晚膳吧。” 柔婕妤轻颔首,算是许可。但胃口厌厌,只用了些桂花糖蒸栗粉糕。 红荣倒是活泼异常。 “小主,百鸟园新引了些西域的鹰隼来,其高有半人,展翅翱翔,可飞万里,真是威武。” 听红荣这话,柔婕妤难得起了些兴致。 “趁天色未全晚,与我去百鸟园看看,枉活十余年,也没见得如此光鲜的禽鸟。” 于是柔婕妤便随着红荣、绿卿二人来到百鸟园。 经前些日子陛下惩处了不少闲话宫人后,这些宫人倒是胆小了许多。 柔婕妤与掌事的宫人道。 “听闻前些日子百鸟园来了只西域的隼鸟,可让我也开开眼界。” 柔婕妤轻轻逗弄着一些小巧的鸟儿,却将目光定在了远处用脚镣锁着的隼鸟之上。 掌事的宫人倒是恭敬。 “小主来的正是巧了,这些日子宫人们刚刚驯服这只奇鸟,如今听话的很呢。” 那掌事随即又招招手。 “南客,还不快把那只金顶红脚隼牵来。” 柔婕妤看这鸟确实威风,在宫人们不断称赞声中不觉靠近了些。 突然那隼鸟怪叫一声,双目猩红,如疯魔般挣脱了脚镣,直朝着柔婕妤飞来。 红荣机灵,连忙反身护住,宫人慌乱之中,柔婕妤的胳膊却是被那隼鸟啄伤,鲜血从那袖管中透出,将青色的衣裳染出一片暗红。 待园外的侍卫赶进来捕了隼鸟时,柔婕妤早吓得脸色苍白。强作镇定叫太医包扎,却心中暗暗起疑:这百鸟园的鸟,都是确保性情温顺才敢放进园中供人玩乐,此事必有蹊跷。 于是柔婕妤命红荣守在百鸟园馆口,慎防外人出入。太后病才刚好,贵妃又病着,不便打扰,便遣人禀告陛下和理六宫事的敏婕妤去了。 “从即刻起,红荣看着,百鸟园宫人皆不许离开半步,所有经手此鸟的即刻将近三日活动写在纸上备用,此鸟吃用饮水一律取样由太医调查。” 柔婕妤顿了顿,又道。 “尤其方才牵鸟的宫人,要严查。” 不多时,一宫人报:近日隼鸟吃食中掺杂了些金蝉蜜,会导致人或禽类精神错乱。因其掺杂的量少,平日饲养的宫人自然还能认出,而陌生面孔则会使其意欲攻击。 柔婕妤虽鼓掌轻笑,神色中却充满了不悦。 “好,很好,也算计到本主身上了。” 柔婕妤言语冰冷道。 “把这些有关的宫人带去敏婕妤那,看看如今六宫主事者有何见解。” 柔婕妤回宫褪下外衫,看着仍被白纱包着的小臂,略有疑问。 “入宫以来,似未有与人冲突,何故害我于如此境地。” 忽而又怔了半刻。 “原来如此,昨几天才刚惩了御下无方之人,今日一看,倒不像是御下无方,就快是得意忘形了。”(说的是宁婕妤) 第56章 敏婕妤栽赃,柔婕妤再小产 长春宫 玉碎来禀:柔婕妤被隼抓伤了。 敏婕妤听完冷哼一声,心想:好在我早就将百鸟园中痕迹抹的一干二净,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来,何况她无权,自然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事是敏婕妤干的,锅是宁婕妤背的) 于是敏婕妤有恃无恐,于是看着堂下人严厉逼问。 眼见百鸟园的人吐不出个一二,又假模假样的盘问这几日的流水和其他人员进出。 后来敏婕妤告诉柔婕妤:百鸟园鸟兽成群,那只隼培育的乖觉却与一只鸦鸟互为讨厌,那时碰巧惹怒了生出怪叫,这才咬伤。但是根据供词所说,宁婕妤出入百鸟园甚是频繁,也不知是真正喜爱鸟类还是其他原因…… 敏婕妤回到自己宫里心里莫名一种舒畅感,很是高兴:对柔婕妤小惩小戒的无伤大雅,也算是个小警醒,左右她也不知是我所为。听闻她与宁婕妤还有着过节,这岂不是顺理成章了。 夜深月高悬,敏婕妤上榻好眠。 …… 十二月 长春宫 近些日子柔婕妤的伤口已然大好,不过在百鸟园慌乱跌倒所留下些许淤青,着浅时便能隐约看得乌青印记。 柔婕妤唯恐落下疤痕,便日日用着太医院活血行气的汤药来。 是日清晨,柔婕妤照例用着新煎的杏仁逐瘀茶,忽冷汗涔涔,顷刻面上就失了血色。腿间一阵温热,伸手探去,竟满手黑红。 红荣忙传了太医来,太医蹙眉诊脉,道是小产之兆,太医叹息道。 “小主怎的如此不小心......” 太医话音未落,红荣斥道。 “小主腹部毫无异动,亦无妊娠反应,怎知身怀龙嗣?倒是太医院的人,诊脉不利开了这些活血的药来!” 柔婕妤见状,只垂眸叹气。 “多说无益,只是我自己无福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无人可见处柔婕妤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想:只怕此番有人一石二鸟,正乐得呢。 “绿卿,去禀告陛下和敏婕妤吧。” 柔婕妤思来想去。 “宁婕妤…一定是她害了我的孩子!” 柔婕妤嗅着满殿的药香,手中帕子几乎捏碎。 “果真是早入宫的人,手段竟如此毒辣,哼,想必她此刻也沾沾自喜呢吧。” 适时,苏德海领了命来探望柔婕妤。进来时还带了许多补品,柔婕妤也只是冷冷让放在一旁。 待苏德海走后,柔婕妤看着空荡荡的宫殿似乎受不了这种打击,不管不顾道。 “那人杀了我的孩子,如今还安心的坐着她的婕妤之位,而我连着失去两个孩子!” 此时的柔婕妤似乎有些疯魔了,又指着一旁太医。 “你们都以为这只是凑巧意外吗?你们都太天真了。” 转而又抚着自己的面庞,笑的瘆人。 “也是,谁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那贱人的眼线。” 半晌之后,柔婕妤再度情绪不稳,握着红荣的袖子,几欲发狂。 “还没查到宁婕妤是如何谋害我的孩子的吗?” 红荣也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自家小主这般模样。 柔婕妤见红荣这般模样,心里也清楚是指望不上了。 “去,扶本主见陛下。” 此时红荣与绿卿双双跪下哀求。 “小主,你的身子,实在不宜外出啊。” 可柔婕妤是铁了心的,又有谁能拦得住? 二人拦不住,便持着大氅追了出去。 …… 养心殿 那明黄色身影轻轻将笔撂在砚台,此时皇帝本意关怀的话落在柔婕妤耳中却成了质问。 “你不好好坐小月子,穿这么单薄出来做什么?” 皇帝知道柔婕妤伤心,而他自己又何尝不觉得遗憾,但还是安慰道。(此时的皇帝是没有心的,不爱的,所以没什么所谓的,皇帝薄情) “青檀,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此时柔婕妤沉浸在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悲伤中,哪里管面前的人是皇帝还是谁,只顾诉说满心的委屈。 “陛下,您可还记得嫔妾前些日子向您进言,说宁婕妤御下不严。宁婕妤因此怀恨在心,设计伤了嫔妾,导致了嫔妾失去了孩子啊!” 此时皇帝似是不解,问。 “百鸟园一事蹊跷,但朕已经彻查,宁婕妤从未进过百鸟园,你无凭无据,如何能咬定是宁婕妤做的?况且,宫中无人知晓你有孕,你自己尚不清楚,宁婕妤也不能未卜先知。” 柔婕妤一路赶来,头上积满落雪。养心殿温暖,那雪水化落,弄花了柔婕妤的妆发,与眼泪相混,更是凌乱。瘦削身形,加以恸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可惜她面对的是薄情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纨绔。 “柔顺婉约,怀柔敦厚谓柔。朕属意你婉婉有仪,恪守礼法,温柔可人。你今日这般空口白牙污蔑宁婕妤,朕很失望。” 皇帝的耐心有限,而对待既无家世、无子嗣又无什么感情的柔婕妤的耐心更是少的可怜。 “苏德海,送柔美人回去好生坐小月子,再挑两个伶俐的宫女守着,别让柔美人再痴狂了。” 皇帝的三言两语,甚至没提一个贬字,可所有人都知道,柔婕妤惹了皇帝不痛快,被贬了。 …… 尘埃落定,柔美人怔怔的在宫道上行走,眼泪混着雪水,将一张本无血色的脸衬得更为惨淡。 扶着宫墙,她从未感觉这里如此的冰凉。 “宁婕妤,你足够美丽,也足够狠心。为何陛下不愿意信我,为什么…” 柔美人仰头看那雪花如席,冷笑道。 “也是,谁叫我多嘴多舌去说了两句实话呢?” 好不容易挨到宫内,柔美人呆楞的望着那盆炭火。心想:该恨谁?宁婕妤?还是我自己? 柔美人正出神,宫外却有嘈杂之声,但此时的柔美人可无暇顾及,只是自己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红荣言辞中提到了一句“宁婕妤”,柔美人呆滞的眼神中才算重新有了光彩,是浓烈至极的恨意。 “宁婕妤怎么了,快说!” 红荣眼见柔美人恢复了神采,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见柔美人似要疯魔起来,连忙安抚。 “小主小主,先别着急,听说是宁婕妤在御花园摔了一跤,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待有了结果奴婢一定第一时间禀告给您!” 柔美人听罢笑的十分阴郁,嘶吼道。 “天道有轮回,一报还一报啊!” 第57章 宁婕妤下线,最后的反击 钟粹宫 除夕将至殿中也要添置许多物件,青枝来说:今年包红包的鎏金红纸,内务府迟迟没给足数。 今年是个热闹的年,但宁婕妤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宁。 惴惴不安之下,内务府那边总是没个准信。倒是青枝回来又气急,说是:内务府来了新的红纸如今又被长春宫的敏婕妤拿去了。长春宫说是今年要发的红包甚多,只能先借用了钟粹宫的。 宁婕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如今便这般轻狂了?如何走的长远!” 宁婕妤心想:不论是下人自作主张还是敏婕妤的示意,都是给了自己难堪。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百鸟园一事,她还想赖在我的头上,也就欺柔婕妤那个蒙了眼的! 宁婕妤虽气,但沉默半晌,终究是不再提及此事,只道过一二日再去内务府要些来。 …… 这几日青枝倒是能感觉到宁婕妤的不安,于是同宁婕妤道。 “梅园的红梅开了,好看的很,小主不妨出去散散心?” 许是突然来了兴致,宁婕妤倒是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带着宫中的五个宫女一同去看新开的红梅。 临出门前,宁婕妤还觉得昏沉,但出了门便兴奋起来。走到御花园,脑袋里愈加清明。(梅园在御花园里,大概就像山东省有青岛市这个概念,御花园有梅园) 梅园 玩耍半晌,宁婕妤肉眼可见的“活”过来了。 只是一朝不慎,宁婕妤感觉脚底一滑,天旋地转,宫女刺耳的惊呼一瞬之间也遥远了。 在倒地之前,宁婕妤脑海中倒是浮现了很多以前自己不愿意深想的东西:如今敏婕妤掌六宫事宜,后宫不可谓不乱,她倒是一次没找过我。 宁婕妤又想:太后心里大抵是没有我的位置,但是终归是教会我许多。 最后宁婕妤想:入宫这么长时间却没能留下个一子半女…… 入宫前的事情倒是如同前世一样遥远,父母兄弟入宫前的叮嘱,声音远的很,宁婕妤听不真切,面容也是模糊…… 光影变换中最后只喃喃出模糊的一句,“额娘……” …… 长春宫 晚膳时分,宫外传来哀哭之声,绿卿入内,神色诡异。 “宁婕妤殁了,在梅园滑倒,头部撞到了尖锐石头,无力回天。” 柔美人闻言却是愣了愣。 “去的如此突然?” 柔美人深知这其中必有蹊跷,但她不愿意深究,因为结果是她想看见的。她冷笑望向小腹。 “该恨谁,不该恨谁,都无所谓了。宁婕妤已去了,是否清白,就让她自己跟我死去的孩子说吧。” …… 宁婕妤已经薨逝,青枝是其最为得力的大宫女,也是她从家里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忠心不二。 宁婕妤死的蹊跷,据青枝分析:如今成贤妃远在圆明园,柔美人接连失子又被贬,正是失意的时候,如今能向宁婕妤动手的就只有正得意的敏婕妤了。 于是青枝见到柔美人后将百鸟园栽赃一事全盘托出。 而后青枝见柔美人似乎不太相信,一气之下就要撞柱明志,还好被红荣及时拦下。 这一折腾,又加之皇帝先前说过:宁婕妤不曾去过百鸟园,柔美人是信了个十成十。 “敏婕妤…欺人太甚!” 敏婕妤就住在隔壁,柔美人压低了声音却抑制不住其中的恨意。 第58章 八公主降生,柔美人转变 已临年关,一年一度的升迁名单也放榜了: 温丰升任正一品司徒。(成贤妃的父亲) 王骁升任从五品上尚书左司诸司郎中。(毓美人父亲) 蓝知彰升任从五品上尚书右司诸司郎中。(蓝才人父亲) 顾明川升任正三品中书令。 …… 顾明川虽出身寒门,但能力出众,皇帝力排众议将之提拔到如今的地位。 顾家唯一的今年女儿及笄,故而向皇帝请旨入宫侍奉。 皇帝应允,册其女为美人,居长春宫。 …… 长春宫 宁婕妤新丧,柔美人仍是忿忿:她不甘心,这种阴险恶毒之人应当得到恶报,但不是这种天降横祸死得痛快。 “我应当亲手葬送你的。” 柔美人听闻前朝建提拔了不少高官,而自己的父亲毫无建树,她想:人要么得宠要么家世显赫,再不济也有绵延子嗣的福气。可是我呢?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如今又削了位,困在这望舒阁。 望舒,望舒,望的是月亮啊。那青竹园的偶遇,就是她死水般生活的白月光。 “陛下当真忘记了嫔妾吗?” 不说那些早入宫的,同一批秀女中:敏婕妤聪慧、秦御女明艳、毓美人灵动。新来的顾美人,又是显赫的门第。 柔美人心想:凭什么她们能够受宠,得到陛下的青睐,而我不能? 青檀,檀木幽香,清心宁神。柔字好啊,婉婉有仪、怀柔敦厚——温柔换来了什么?困在这一方阁子里,还是留不住一个孩子。 “绿卿,取本主的纸来。” 玉氏(即敏婕妤),你为什么不能彻查百鸟园?你为什么不能去查出是谁处心积虑要害我。玉氏,你无能啊,枉掌六宫事,你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在他身侧? 上书: “嫔妾郑氏,深感愧疚,无福绵延子嗣,当真福薄。因嫉狂言,扰帝清听,十分不安。今宁婕妤已去,年关将至,钟粹悲戚,嫔妾也深感惘然。只是百鸟园一事,毒已查清,细节全备,但敏婕妤迟迟不能水落石出。可见其不宜掌事,威严不佳。祸端接连,而未能查出作祟之人,嫔妾惶恐。” 柔美人又拭去眼泪再提笔。 “嫔妾与陛下逢于青竹园,青竹园苍竹柏翠,节节挺直,忠贞不渝。嫔妾仍是爱竹,也仍是一片冰心。” 写毕,传于乾清。 几个时辰后,养心殿传来信:敏婕妤贬回美人位分,以示警醒。 柔美人斜靠榻上,痴痴笑言。 “陛下心里还是有我的,绿卿,你说是不是呀。” 与此同时 永寿宫热热闹闹,动静已经传到了长春宫,于是柔美人问道。 “外头是怎么了?” 宫女回。 “宜充媛早产了,诞下小公主,陛下送去了很多赏赐。” 柔美人沉默片刻,有些不服气。 “孩子…哼,本主若是一切顺遂,这些也该有本主的一份!” 而后柔美人又缓缓回榻,颓然靠在榻上。 “凭什么人人都能生?” ……上为正文,下面补充子嗣: 懿贵妃的七公主 宜充媛的八公主 第59章 顾美人进宫,敏美人身孕破局 “此处就是皇宫了。” 顾美人站在城门门外,向里看那蜿蜒着的层层叠叠的宫墙,一时之间倒是感觉到了深沉的孤寂。 “冬日倒是孤寂无声。” 带路的小太监此时出声提醒。 “小主莫误了时辰,赶紧的吧。” 顾美人点了点头,道。 “麻烦公公了。” 一只脚迈入了门内,踩在干净的宫道上,积雪已经被扫开了,走路倒是安稳。另一只脚也踏入门内,身后的门便迫不及待吱吱呀呀的合上了。 长春宫是个好地方,西侧殿重新修葺一番,还种了许多红梅桂树的,只是冬日里桂树并不开花。 让贴身婢女去塞给了小太监一袋银花生,问了问这长春宫可还有别的人居住。 小太监收了钱自然喜笑颜开。 “回小主,长春宫如今没有主位,只东侧殿住了敏婕……哦不,敏美人。如今是掌六宫事的小主。” “再就是前两个月刚小产的柔美人。” 顾美人心中纳罕,却也没说什么。又继续问道。 “那宫中近日可有什么大事?” 顾美人心想:虽说入宫前对宫中已经有所了解,但万事都是说不准的。 小太监一时间过了过脑子,只挑了些不要紧的告诉顾美人。 “奴才只知道钟粹宫的宁婕妤意外殒命,永寿宫宜充媛诞下八公主。还有的便是柔美人进言敏美人理事不用心,敏美人这才降成了敏美人。” 顾美人让婢女送了小太监出去,自己则是直接带着人进了内殿。只留了贴身伺候的陪嫁婢女,让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不紧不慢的从广袖中拽出个龟壳,塞入铜钱摇卦算算。 “冤?” 顾美人啧啧两声,倒是还有一段冤情。顾美人心想:不过倒是无关自己,卦象一事锦上添花,行事终究在人。 “蕊馨,吩咐下去好生安顿着,晚些我们去拜访敏美人。” …… 长春宫 天泛鱼肚白,敏美人倚榻万般慵懒,不知怎么的竟也无甚力气。 敏美人心想:许是操持除夕宫宴费了些心神。 故而并没有在意。 “玉碎。” 敏美人扶着手,坐妆台,看着眼前的自己,娇骨皮艳,眸眸灵动叫人怜。 理云鬓,贴花黄,净柔夷,抚身装。 “玉银,布膳。” “主儿,今儿有你喜爱的羹汤。” 敏美人看着这一碗羹汤,随意舀了舀,明眸望去,却不是个滋味,只觉犯呕想吐。 “没法子了,还是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云银领了意,跑去太医院拉来了太医,倚在桌案上,他来之把脉,左一想右一想,面露喜色。 “敏美人这是有了身孕,已经月有余,恭贺小主了。这就为您开些药。” 这下敏美人也是反应过来,面上浮现些许涟漪。 “果真?” 敏美人抑制不住的喜,连连点头表谢意。 “那便谢过太医了。” 赏了银子,让玉碎好声好气的送了人出去。 敏美人心想:这孩子能解了我如今的困境,当真来的是时候。 玉碎当即前往养心殿、慈宁宫禀明长春宫敏美人双身之喜。 第60章 敏婕妤复位卸权,毓婕妤的算盘 养心殿 皇帝听闻敏美人有孕,脸上无意识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好好好。” 但又听太医道胎像不稳,不宜操劳,该卧榻养胎。 “嗯。” 沉沉的嗯了一声以表知晓,沉思半晌才道。 “敏美人身怀有孕是好事,不必为前些日子的贬谪而忧虑,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尔后下令。 “复敏婕妤之位。” 虽眼下无人可用,但想到敏婕妤胎像不稳一事,还是决定收回这些忙碌的琐事。 “敏婕妤这段时日理六宫事确实辛苦,多送些补品过去,叫她好生养身子,不必再操心六宫之事。” 敏婕妤眼下已然是保胎为重,无暇处理繁杂的六宫琐事,而贵妃又病弱。其余嫔妃也暂无可用之才。 “宫中嫔御暂且无人能顾及六宫琐事,近来便再劳累太后理事。” 哪怕皇帝是不愿意的,但为了子嗣着想,也不得不让权柄再度回到太后手上。 …… 临近年关,喜气洋洋。 柔美人复了婕妤之位,有孕的毓美人也晋了婕妤之位。 但毓婕妤之后却传出了流言:毓婕妤之前十分关心四皇子,而今有了身孕就将四皇子弃之不顾了,怕不是真的喜欢孩子,而是要以子嗣争宠! …… 咸福宫 殿中灯火晦暗,风声鼓鼓敲打着窗,屏退众多侍婢,唯留心腹运棋。 “懿贵妃,很好!” 毓婕妤笑靥如花,藏着的却是无尽的寒意。 “以皇嗣做文章,怕不是失心疯了。” 毓婕妤执子自弈,心中自成棋局。白子势单力薄,丹蔻捻黑,呈包围之势,断绝白子最后一口气。 “蟹宴,除夕宴,懿贵妃,只怕是现在,你恨不得把敏婕妤生吞了吧。” 毓婕妤阴恻恻地轻笑,听闻慈宁宫给敏婕妤送了安胎良药。 毓婕妤心想:这老虔婆偏偏只给她。若是敏婕妤的孩子能死在懿贵妃手下,那才好玩。可惜,有了老虔婆的庇护,这场戏是看不上了。 “不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四皇子出了什么好歹,若是懿贵妃所做,陛下最是多疑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接二连三的皇嗣夭折,嫔妃薨逝,运棋,你说,若都是这位高丽人做的,陛下会不会发疯?” 毓婕妤面目因癫狂更加狰狞。 “可惜,我只是婕妤。若是本宫主理后宫,才不会像敏婕妤这般无用。拔除异己,培植党羽,安插眼线,笼络人心,咱们这位敏婕妤,一项都没做。来日懿贵妃重新掌权,想起敏婕妤与她争抢,再稍微动点指头,恩宠能保她几时?” 毓婕妤心中逐渐有了想法,得意道。 “敏婕妤,本宫可是在救你啊,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 …… 养心殿 秦御女借御膳房煲了一盅萝卜羊肉汤送到养心殿,打点了苏德海一些银两。 “羊肉祛寒,民间言冬吃萝卜夏吃姜,还能除去羊膻味。嫔妾煲了萝卜羊肉汤给陛下,还请苏公公带进去。” 苏德海自然无不应答。 皇帝对秦氏的羊肉汤挺满意,难得给出评价。 “萝卜和羊肉不搭,食之无味,但汤实在鲜美,也不知是否弃之可惜。” 今夜,皇帝翻了秦御女的牌子。 第61章 蓝才人的新手段,毓婕妤吃哑巴亏 咸福宫(蓝才人住处) 案前上妆,描娥眉点绛唇,染铅华几抹,晕胭脂几分,终了落妆笔,蓝才人望镜中自己,道。 “皎月阁冷了这么久,也该添两盏烛火了。” 蓝才人手中攥一薄纱寝衣,随意折了两折丢到榻上,拿软帕又洇了洇眼尾胭脂,看起来一副纯良无害模样,前往养心殿。 得了陛下允许方才入内,正逢内务府太监端了绿头牌出去,眼尖瞧见了上头翻的敏婕妤,蓝才人暗自压下心中小心思。 蓝才人乖巧的做足了礼数,待到殿中旁人退去,这才壮着胆子,小心试探,确认陛下默许,索性直接坐落人怀,攀颈咬耳。 “嫔妾自己亲手制了身寝裙,本想穿给陛下看看,但那裙子穿在身上,明明腰带系的死死的,可领口总是松下来,也不知是哪里没弄对,请陛下来帮臣妾亲自挑挑错处可好?” 蓝才人见陛下喉结滚动,神色暗了暗 心知自己此番算是赌对了。 动作愈发放肆,上下其手,扶着皇帝的胸肌,仰头轻咬上人喉结,直至反应过来了被人打横抱起,方才撒口。 如此,一脸娇羞埋在人身前,回了皎月阁,刚进殿,便被皇帝压在了榻上。 床上一阵窸窸窣窣,蓝才人当着皇帝的面褪去华服,改着寝裙,系上腰带后,领口处松松垮垮塌了下来。 “陛下瞧~ 这该怎么办~ 蟾儿怎么也看不出,这衣衫到底何处搞错了~ 不然,陛下帮蟾儿,拢一拢衣领~ ” 蓝才人带着陛下的手,隔着胸前衣物,贴到身上,抓着衣领向中间拢。 “撕拉——” 不出意外,衣领处带动腰侧,自己特意挑松的针脚被人撕开,腰间两面顷刻春光乍现。 “啊~ 陛下~ 这可是蟾儿点灯熬油半个月才制好的寝衣~ 您就这样扯坏了~ 这可不行~ ” 光溜溜的腿悄声抬起,蹭上皇帝股间,揪着人的衣领,将人往下拽。 “得叫蟾儿也扯回来~ 您还得~ 肉偿……” 阿巴阿巴阿巴此处省略一万字。 …… 蓝才人侍寝次日,皇帝下令让尚服局多给蓝才人做几身衣裳。 …… 宫中事情传的飞快,同住咸福宫的毓婕妤自然而然也知道了。 “本宫竟不知,咸福宫出了这等子狐媚子。” 毓婕妤皱皱眉,心想:嫔御争宠原不必劳动自己,奈何她抢的是敏婕妤的恩宠。 毓婕妤此刻有心与敏婕妤联手,自然该卖点好人情。 “去把蓝才人请来。” 蓝才人听闻主位召见,同宫女前去。 “见过婕妤,不知婕妤有何事?” 毓婕妤抬手免了人礼,示意人落座上茶。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闲时找你话话家常罢了。” 毓婕妤抚了抚鬓边步摇,斟酌着话语。 “论资历,我还得称您一句姐姐。” 此时毓婕妤倒是没摆什么主位的架子。 “底下人惯会看人下菜碟,若是姐姐吃穿有何不妥,只管与我说,我定好好责罚这些奴才。” 蓝才人扶侍女落座。 “婕妤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兜圈子,听得耳累心烦。” 蓝才人素来心直口快,便是主位也不惯着,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当不得婕妤一句姐姐,嫔妾微贱。” 勾了勾唇,又道。 “谢过婕妤,不过,这看人下菜碟的,又何止底下的奴才?” 毓婕妤虽面色不显,但心中却是一万个鄙夷,心想:若是此风气任其发展壮大,咸福宫的名声才真真远扬。 面对蓝才人的话,也是拣了爱听的听。 “一同侍奉陛下,且又有同宫之情,又何来微贱之说呢?” 只可惜蓝才人有陛下偏爱,就算有什么,也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 毓婕妤轻叩着护甲,让运棋取了把排箫。 “听闻姐姐素爱排箫,说来惭愧,竟直到今日才与姐姐说会闲话,此箫材质音色皆是上品,便送给姐姐做礼了。” 而后又虚与委蛇。 “陛下喜欢姐姐,近日常来咸福宫,传出去也是咸福宫的荣光,本宫还得感谢姐姐才是。” 蓝才人敷衍应声。 “是,婕妤所言自是无错。” 瞧眼那排箫,皮笑肉不笑。 “难为婕妤费心了,不过这种东西,有一件自己的便够了,无须过多,但既然婕妤好心,嫔妾便收下了。” 蓝才人一副不咸不淡的拽妃模样道。(叶澜依式冷漠) “陛下喜欢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日后的咸福宫,还是要靠这婕妤的手段的。” 毓婕妤满面的笑容差点绷不住,心想:这泼妇哪来的手段,要不是怕训诫动了胎气,才懒怠与其啰嗦。 毓婕妤皱皱眉,似乎有什么话放在嘴边,良久才道。 “能得陛下垂青已是不易,你这话若是让些久不见天颜的嫔御听去,怕是都没处哭了。” 毓婕妤虚与委蛇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今日竟无法得心应手。继续艰难的做调笑状。 “手不手段的,姐姐也知道我初入宫闱,大家也都是侍奉陛下,变着法子讨陛下开心,让陛下有心于前朝之事,前朝才是正经事,姐姐说是吗?” 言罢让人呈一碟玫瑰饼放置在蓝才人一旁的茶案上。 “这玫瑰饼是我吩咐小厨房做的,用新鲜的重瓣玫瑰颜色调成,原是最好看的,可今日同妹妹身上的衣服颜色比,却是黯然失色。” 毓婕妤打量着蓝才人的神色,心想: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才最棘手。顿了顿又说。 “本宫知道外头多有议论,但你我都在咸福宫,有好大家分嘛,本宫自是不会过多干涉,只是人言可畏,腌臜事更多,暗箭难防啊。” 蓝才人推离那碟子糕点。 “初入宫闱便可拢住陛下的心,可见婕妤的法子才是真真的叫其他没处哭呢~” 蓝才人理了理耳环上的玉髓流苏,颇为傲慢。 “婕妤莫怪,昨日陪伴圣驾,身心俱疲,今日嫔妾日上三竿才起来,早膳用得晚,着实是……吃不下其他的杂碎东西。” 蓝才人不在意的冷笑。 “婕妤既知外有流言,怎的还好好坐在此处?依着婕妤这性子,嫔妾昨日侍寝,今日便能将嫔妾召来,怎的还能允许了外人的脏水?” 毓婕妤的宫女运棋见状,上前呵斥。 “才人,这些话是该与您的主位说的吗?才人慎言。” 而毓婕妤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宫女不要再说,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本宫不过是提醒你,竟引得你如此,是本宫唐突了。” 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起身。 “不过,本宫应当是什么性子,本宫当如何做,本宫也是恍惚了。教教本宫,也少让本宫走些弯路。” 蓝才人偏头看向毓婕妤的宫女,语气淡淡。 “所以,这话是该你与主子说的吗?你,更当慎言。” 听完毓婕妤假惺惺的话,蓝才人只觉得恶心。当即一拍桌案,也站了起来。 “呵,少在这扮什么宅心仁厚了,无宠之时,我在此受了多少憋屈,你可曾问过?如今倒是勤快上了。” “我若是你,眼下就好生揣着肚子里货,安生待着,少管闲事。” 蓝才人白了毓婕妤一眼,礼也不告,扬长而去。 毓婕妤被晾在原地,气的不轻。当即腹痛不止,冷汗直流。 毓婕妤心想:怕不是动了胎气。 “快传太医!” 一时间,咸福宫上下乱成一团。 太医最终保下了毓婕妤的胎,但因此次动了胎气,日后需要更加小心的将养。 而慈宁宫与养心殿也只是训斥了蓝才人,并没有实际惩戒。 此时毓婕妤是极其后悔的,也更激发了她心中的怨怼。 第62章 纯婕妤的不满,除夕宫宴1 新春佳节,敏婕妤已经筹备好了宫宴。 虽说是家宴,但座次方面也是相当有讲究的。 讲究以上(靠近皇帝为上)为尊,以左为尊(靠近皇帝的可以有两个座位,分别在左右,其中左更尊贵)。 敏婕妤此时也犯了难,犹豫再三还是如下这般定制了座次: 最上座。皇帝。(高于左右上座,不用纠结,那是皇帝专属。) 左上座。太后 右上座。空 左排首座。敏婕妤 右排首座。柔婕妤 左排次座。顾美人 右排次座。蓝才人 左排三座。路才人 右排三座。陈才人 左排四座。秦御女 右排四座。徐御女 左排五座。孙宝林 再后排的位置。一些没有被提及过的嫔御(俗称背景板) 懿贵妃虽然并未出席,但敏婕妤还是为之预留了座位。 婕妤中,敏婕妤以自己为首,当仁不让的坐在最上。 至于美人、才人之间,敏婕妤与刚进宫的顾美人同住长春宫,彼此之间关系颇为融洽,是以被安排在美人、才人之首。 其余其他嫔御则是依位分、恩宠排列。 待终于定好了,才让玉碎分发下帖至各宫: 贴:(内容) 临除夕新春禧,遥叩佳日。今宴请阖宫一聚欢喜,共占欢娱,小酒一杯,杯杯传盏,珍馔佳肴,每每得心,设宴地点于乾清宫。 …… 长春宫(顾美人住处) 月末好时节,红梅已然开到最盛时。这二日西侧殿的琴声就没断过,倒不是临时抱佛脚的练琴,只是苦恼曲子众多,如何挑出一首有韵味的来。 蕊雪自门外而入只道隔壁东侧殿递来了帖子。 顾美人伸手接过蕊雪捧来的请帖,喜庆典雅,轻轻翻看,赫然可见除夕二字。 顾美人心想:东西侧殿几步之隔,想来自己也是拿到最快的。 “去同东侧殿(敏婕妤那)回了话,欣然赴宴,同问敏婕妤安。” 而后顾美人随手将请帖放在了桌面上,蕊馨将其收了下去。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顾美人手下又叮叮咚咚拨了几声琴弦。 “蕊馨,你带着人去院里再挑几枝开的好的红梅进来插瓶好了。” 桌案边的红梅盛放,上头的雪融合成水珠滴落,落到桌案上轻微的哒哒声。 顾美人倒是有了几分想法,轻揉慢捻抹复挑,情感由指尖传递到那七根琴弦上绽放开来。 …… 懿贵妃病弱、毓婕妤刚动了胎气、宜充媛刚生产,都推拒了除夕宫宴的邀约。 …… 永和宫 毓婕妤身边的玉碎姑娘到永和宫时,纯婕妤恰好在小憩。 嘉君见着玉碎,只是压下一片讶异,待纯婕妤灵海清明、用过膳后才呈了帖子上来,又絮禀道一些杂务。 “贵妃娘娘往日不是讲了不必叫玉碎于敏婕妤跟前儿伺候了吗?” 嘉君并不妄自揣测些什么,纯婕妤也并默了声,心中所思却有些湍急。 夜际梳着发,轻啐了声。 “真操劳人了,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 究竟是说谁,纯婕妤未说,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就也未问。 刻下希君早往长春宫答复过,纯婕妤月份腹中皇嗣大了不便出席。只是自己主子的不悦,总归是压在了自己宫中不会透露的:宫宴摆张帖子拿乔,浑像私宴一般,这是朝谁显摆什么呢? …… 寻常嫔御可能一年都见不到皇帝一回,但除夕宫宴是有位分的小主都能参与的,故而大家是卯足了劲,争奇斗艳。 除夕宫宴 乾清宫 柔婕妤是今日来的最早的: 只见她发间斜插壹支京白玉簪,青丝挽作朝云近香髻,上衣着水蓝暗花鹤纹宫装,下一条淡青云山纹软烟萝马面裙,足上蜜合缎杏色小朝靴。远山眉细、绛红唇点。显美人端庄持重、隽秀不俗。 随后而来的是顾美人: 随云髻上插着几只蓝宝石钗子,身着湖蓝广袖流仙裙。 其次是蓝才人: 青丝稳稳绾成一端庄抛家髻,上砌金银珠玉几许。着镶绒裙裳,青蓝为底,上绣锦鲤戏水纹样,橘红鳞片略突,熠熠生光。脚踩祥云底小巧宫鞋,踏入宴厅。 敏婕妤有了身子,来的倒是不早: 清玉之姿,眉靥青翠,点些许妆画,不过于浓,在额上附了桃花,娇嫩滴滴。一身桃红宽松衣裙。 再往后是入宫以来默默无闻的陈才人: 应着规矩梳了发髻,三钳镶红玉坠饰耳,施以粉脂,寻了件带绒边线蓝底旗装扮上,淡黄色小马甲,踏粉蓝镶金丝花盆底。 第63章 除夕宫宴,暗流涌动 秦御女先前感染了风寒,如今刚好,脸色依旧算不上好,今日也来赴宴了: 着碧绿色绣云纹吉服,梳髻置玉簪,以妆盖憔悴色。 最后结伴而来的路才人、徐御女、孙宝林都不出挑,混在人群中丝毫不惹眼。(此次的背景板,本场宫宴不出挑,没戏份) 皇帝自上首往下去,满目蓝色,略有疑的问。 “内务府蓝色的布料是堆积了多少?” 其中敏婕妤和陈才人倒是脱颖而出。 “陈才人今日这身衣裳倒是亮眼,敏婕妤这身衣裳衬托的你愈发娇嫩了。” 皇帝夸赞一二,目光放远,见秦御女脸色不是很好,关怀一二。 “秦御女的风寒还未好全?” 陈才人有些惊愕,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欢喜,答道。 “是焉,好喜庆的日子,嫔妾身子不好,穿的亮眼些,也掩去几分病弱之气。” 皇帝见状宽慰道。 “家宴而已,不必拘束。” 秦御女听闻陛下关怀,受宠若惊。 “回陛下,嫔妾无碍,只是久躺于榻,才多了些许憔悴之色。” 皇帝眼见秦御女脸色好了许多,也不急于一时,只点了点头道。 “回头找个太医去给你瞧瞧。” 敏婕妤则是面含娇羞的受了。 一缕桃红,是花美娇艳,亦是乍见之喜。陛下喜欢,嫔妾就万分欢愉了。 末了皇帝又补了一句。 “好看。” 皇帝平素知晓敏婕妤伶牙俐齿,今日亦然。 嫔妾孕身不宜饮酒饮茶,只好以羹汤相替了。 抬眸望向举起跟上。 律回春渐,新元肇启,辞暮尔尔,烟火年年,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一祝天朝国泰民安万世太平。二祝陛下龙体安康,瑞气盈门。三祝太后娘娘凤体健仪,福寿绵长。四祝阖宫和睦祥宁,事事如意。 在此恭贺新禧。 其余嫔御见状也纷纷跟上: 秦御女斟酒举杯于上,笑言。 “嫔妾祝陛下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 语落一饮而尽。 柔婕妤迈着小碎步上前些许,道。 “嫔妾无才,斗胆改春日宴一曲,惹诸位见笑。” 持杯遥敬尊位。 “除夕宴,清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天下太平,陛下万岁,二愿太后福延。” 再环视。 “三愿阖宫姊妹身常健。” 笑饮尽杯酒。 顾美人不想第一个出头,等着几人先起身说完。端起酒樽,福了福身,向着高位上的人露出笑容,自己捡了简单不出错的话说。 “前面姐姐们好话说了个遍,嫔妾想的简单,嫔妾愿陛下身康体健,大兴千秋万代,天下海晏河清。” 话落将杯中的果子酒一饮而尽。 那方的贺音阵阵,陈才人悄无声息掠了桌上吃食,也掩着几分忐忑,不知府中先生今何在。 身边的小侍提醒,该轮到自己了,紧着理整衣冠,将身姿更端正,心中打着腹稿,不允出错。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愿陛下,诸君,万事流云脚下过,明朝更有长安乐。愿我朝陛下,春序更年,以继明章之治。” “此日烟火昭昭,举杯敬此年,敬陛下,请来年继以河清海晏,风调雨顺,请以我朝万世永昌!” 陈才人声音朗彻大殿。 蓝才人满面春光,笑盈盈举杯。 “嫔妾嘴笨,便祝陛下,康健顺遂,平安吉祥。” 又看向太后。 “祝太后,永享天伦,笑口常开。” 言罢饮尽一杯,颔首一礼落座。 酒过三巡,皇帝已有隐隐醉意,含着几分笑意感慨。 “个个都是机灵的,敏婕妤与陈才人最为滑头。” 酒过三巡,天子调侃,陈才人顺着意作那微颦眉状,颌眉羞瞪眼,驳去。 “既出此言,依嫔妾看,陛下才是!” …… 今夜除夕,嫔御都为陛下备了礼,也适时送出。 看见秦御女呈上来的酒,皇帝突然想到了爱喝酒的嘉美人,不由得问了句。 “看来你在酒之一道颇有造诣了?” 皇帝素来有盘珠子的习惯,眼下将蓝才人呈上的翡翠四彩手串握在掌中,颇为满意。 “你倒是有心了。” 看见顾美人的海晏河清图,皇帝突然想起往日荣贵妃也亲自绣过一幅千里江山图,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 “好。” 先前知道陈才人善于丹青之道,今日一见,单论画工,比荣贵妃稍逊色,但比敏婕妤前段时日送来的强上不少。 “有几分功底。” 一番寒暄下来,时间也过了大半。 这时蓝才人提议,要给太后表演一个才艺,陛下欣然允许。 蓝才人差人准备好东西,自己悠然坐落大殿中央。 持起针线,细线如蛇,银针若龙,细针密线穿插游走,片刻便已有雏形,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终成。 举起手中锦帕展开,前后翻转呈于众人面前,小巧纹样乃双面异色异样绣,前为新枝抽芽鲜艳绿叶,后为娇艳欲滴皎洁白栀。 恭敬呈上。 “此乃苏绣技法,嫔妾献丑,供陛下、太后瞧一乐,这锦帕,便请太后收下,当一手头小玩意儿吧。” 每年的歌舞都是一般都俗套,今日皇帝忽然觉得独树一帜的蓝才人与以往不一样了,尔后又认为她似乎一开始就与旁人不同。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皇帝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嘉奖蓝才人。 这样好的时节,各宫准备的饺子也呈上来了:秦御女的灌汤水饺、顾美人的金元宝饺子、柔婕妤的羊肉饺子、陈才人的素饺、敏婕妤的翡翠白菜饺、蓝才人的野菜肉沫饺…… 皇帝面前摆了一排饺子,分不清是谁呈上来。一时间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 而后听蓝才人道。 “嫔妾做的是手袋饺子,野菜肉沫儿馅的。” 蓝才人殷勤的将筷子呈上。 “京城不兴这种样式,嫔妾想着陛下山珍海味吃得多,应该没吃过乡野东西,遂做来,给陛下尝个新鲜。寻常老百姓吃这个的可多了,陛下尝上两个,也算是与民同庆。” 皇帝听了之后颇为赞赏的点头。 “与民同庆,好。” 顺手接过蓝才人递上来的筷子,先尝试了野菜饺子。皇帝本是好奇,但大嚼了几口逐渐就缓了下来。虽然吃不惯,但为那句“与民同庆”还是咽了下去。 尔后皇帝草草打量了眼前的很多盘饺子一眼,挑了个形状颜色最为亮眼的翡翠白菜饺子尝试,一口咬出个铜钱。翡翠白菜饺子无疑是好看新奇的,但内馅是平白无奇的猪肉白菜馅。 继而夹了一个金元宝饺子。吃完一个而后又夹了一个,才说道。 “这个不错,给她们都尝个鲜。” 顾美人见自己的金元宝饺子很受皇帝赞赏,于是说道。 “嫔妾可是在馅料和皮子上下足了功夫。 将鸡蛋黄单独隔离出来,搅拌均匀与面粉混在一起,揉出金黄色的面团。蛋白也不浪费,把鲜虾搅打成虾滑,再加入蛋白搅拌均匀,然后均匀分出十二份,分别加入冬笋丁、芦笋丁、莴笋丁、腊猪肉丁、鸡肉丁、牛肉丁、木耳碎、金耳碎、银耳碎、香菇丁、草菇丁、平菇丁,馅料调制好后,用面团包了,捏成小金元宝状。再用鸡鸭鱼虾蟹熬制高汤煮熟出锅。” 皇帝听完觉得,不可谓不奢靡,但顾美人也是用了心的。 顾美人顿了顿又道。 “嫔妾入宫前听闻民间饺子多讲好寓意,于是便想到了这种包法,十二种饺子便同一年十二个月份,愿陛下的黎民百姓年年月月安居乐业,冷暖不愁。” 皇帝很给面子的又吃了一个。 随后又在各个盘子中依次夹了一个,命小太监将各宫的饺子分发,让每一个嫔妃都尝试不同的馅。 许是夹饺子有些用力了,其中一个竟当场喷溅出油花,想必是秦御女的灌汤水饺。 “灌汤包朕有所耳闻,这灌汤水饺倒是闻所未闻。” 皇帝抱着新奇的劲尝了尝,觉得与灌汤包大同小异,技艺倒是没岔。 秦御女品饺子,一一试过。馅料左右不过那几种,提了一些场面话。 “顾美人的小金元宝真是巧妙。” 野菜饺子倒是别致,秦御女不想让胃遭这苦难,但身处宫宴不得已,若是吐出下了蓝才人的面子,真是不知道日后是否会被刁难,只能蹙眉硬咽。 这边的顾美人见饺子依次分发下来,方才便见着灌汤饺子好奇的紧,夹了进碟子中,筷子夹破一边的皮子吹了吹才入口,商业互捧。 “秦御女好手艺。” 顾美人第二个尝的便是蓝才人的饺子,野菜肉沫自然未听说过,细细品味,味道过于浓烈。面上倒是未显示,舌头却顶着嘴里的食物到脸颊一侧,汤勺舀了灌汤饺里面的汤汁,又喝了一口,将饺子顺了下去。 顾美人心想:御赐之物,不好不吃,更不能吐出来。 陈才人还在想:饺子嘛,娘亲包的最为好吃。 宫女已经捧着饺子来到了陈才人面前,因皇帝先前出言,故而陈才人夹了翡翠白菜饺与灌汤水饺,随流附和赞上两句,算给面子。 陈才人又瞧见那“小金元宝”,觉得新奇,夹了来吃,尝的出所做之人废了心,馅儿里杂着甚多不同的味儿,然万事万物,过犹不及,且,那金元宝着实扎眼,瞧得人更思囊中羞涩,悄嗟叹声咽下不明情绪,也说不上厌恶罢,止是抵触。 柔婕妤幼时顽皮,见寻常人家平时粗茶淡饭,逢天气好的时候,便有妇女携着小童在城外摘些野菜。道是野菜清甜可口,虽然略有苦涩,但别有风味。夏天燥热,吃来解暑祛火,最是一绝。 童年时便是好奇,但好歹是官家,自然是不会吃那些个东西。今日便伸箸品尝,果然与寻常的风味不同,虽然不及旁的色泽诱人、滋味醇香,倒是别具风情。 柔婕妤心想:也不怪蓝才人深得帝心,果真是个伶俐的美人。 “这野菜肉沫饺子果真别致,可见蓝。才人用心。” 而后柔婕妤又夹了个灌汤的饺子,皮薄如纸,汁水醇香,果真上品。 不过虽然味美,但稍有不慎就会洒汤出去,十分考验“用箸之道”。 虽然好吃,但唯恐洒出汤汁,只能尽快进口了。 “秦御女的灌汤水饺用心了,实在醇香,不光样子令人馋涎,味道也不错。” 转而又夹起顾美人的,心下暗想:新鲜倒是新鲜,不过尝了半天也没想出这馅料谁为主导。 柔婕妤不死心的再嚼了嚼,发现还是尝不出来,便咽下了。 敏婕妤尝过之后觉得灌汤水饺是不错,金元宝样式的也极为稀奇。野菜的有些难以下咽。但还是不露声色的生吞下去。 在欢愉又各自夹杂心思的氛围中,除夕宫宴已经接近尾声。 皇帝酒意上涌,仿佛回到刚登基那年除夕,只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感慨良久,尔后才察觉场上微有僵冷之意。但皇帝并不在意,只笑了笑便道。 “过年么,自然要同庆,着朕旨意大封六宫。” 在外人眼中,皇帝终究是念旧情的,率先追封了部分已逝嫔御: 荣贵妃追封为荣孝元皇后。 嘉美人追封为修仪。 之后才是对现健在嫔御的晋升: 宜充媛册封为四品修媛。 纯婕妤晋升为五品充仪。 敏婕妤晋升为五品充容。 柔婕妤晋升为五品充媛。 蓝才人晋升为六品婕妤。 顾美人晋升为六品婕妤。 陈才人晋升为六品婕妤。 秦御女晋升为七品美人。 …… 大封六宫后就该散场了,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合该是歇在皇后处,可如今中宫空悬,自然有的是嫔御想争上一争,是以就有了后边的几幕: 听完大封六宫,陈婕妤抿着嘴唇,怎也压不下去眉眼间的跃然。玉手攥着锦帕,心想:除夕夜里讨巧总是不大成的,试一试罢,左不过闭门几日。 宴散了,陈婕妤看紧了间隙去寻皇帝。扮上女儿家的娇俏,骨子里又是秀气端正。 “嫔妾请陛下安,今儿夜里烟火好,烛火尽染喜庆。” 求的是直接了当,笑意妍妍,又言。 “您今儿宴上道嫔妾着亮衣好看,故来请教,您可愿?” 陈婕妤率先出击,敏充容适时添声。 嫔妾闲暇时给陛下缝制了福袋,上有漫林挺拔,云渺渺雾茫茫,故添名云雾松林,加雅香淡淡可宁息安神,望君好眠。恰逢今新禧,福袋赠您亦也盼您福气绵延。瞧您有些微醺之感,嫔妾吩咐人备了醒神茶,您喝下也好安寝,不若今日前往长春宫陪陪嫔妾? 蓝婕妤今日出尽了风头,本不想再惹眼。可望着上首的陛下,只是单单一眼,便叫蓝婕妤春心荡漾,想将人拉到床上,一番风雨。 于是蓝婕妤招来宫女,将身上一粒珍珠扣扯下,送宫女至陛下面前,托话。 “明珠难孕自是艰辛,可嫔妾不想老蚌生珠,嫔妾想,明年十月时,便为陛下再添明珠一颗。” 那珍珠扣,和那日被皇帝撕毁的寝衣上的别无二致,蓝婕妤想:他不会不认识。 皇帝心想:冷落了翊坤宫许久,今日合该去看看,于是回绝了多方跃跃欲试的嫔御。 第64章 懿贵妃与敏充容的隔阂 除夕夜 翊坤宫 又是一年除夕夜,不过不同于以往,懿贵妃正病着,倒是不宜走动,未能到乾清宫去与太后、陛下欢聚一堂。 早早吩咐下去,在翊坤宫里与一众婢女吃吃饺子,也算感受个除夕氛围了。 叫宫人将那红绸子红灯笼尽数挂了高处去,年节里也叫人看着喜庆。 “今儿个小厨房便整个酸菜肉沫馅的饺子吧。” 又掏出来一枚钱币叫人包进去。 “过会同本宫一起吃点,讨了彩的本宫有赏。” 吩咐完了,倒也乐得轻松,自顾自鼓捣去了。 前儿个倒是凑巧得了周正的紫竹节,手巧再往上添了个自己打的穗子。早便备着的一对满种满色的镯子也是看着满意,仔细用锦盒装了。 “这紫竹节给养心殿送去。臣妾愿陛下今年平安顺遂,大兴国运昌隆,愿如竹节,节节高升。” 交给身旁大宫女送去。 “这对玉镯送给太后娘娘,臣妾小小心意孝敬太后,愿娘娘新岁康健。” 到了晚间,饺子蒸熟,命人给乾清宫、慈宁宫各送一碟。 端了上桌,热气蒸腾,执筷浅浅吃了些,便端下去叫底下人吃了,一同过个喜气。伴着一声惊呼,倒是有人吃着了那钱币了。一时间更添喜悦了,笑着开口。 “好,赏。” 懿贵妃取了发髻上一支价格不菲的金钗赏了宫女。 “这些年你们陪着本宫一路走过来何其不容易本宫都是知晓的,都有赏。” 陆陆续续包下些福袋去,个个都是丰厚都银钱。 晚间用膳过后,一番喜乐,懿贵妃不由困倦,叫人将东西都撤下了,踱着步子准备向内殿安歇。 一声“陛下驾到——”叫懿贵妃在原地停了动作,她想:陛下许久不来我这翊坤宫,居然会在今日来了。 除夕夜里能被记挂懿贵妃自是欣喜万分,命人赶紧去端些热的茶汤来,便匆匆迎了上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一双大手稳稳将懿贵妃扶起,二人一同进殿。 皇帝的句句关怀叫人心里泛起暖意,轻笑着一一回话。末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声。 “这么晚了,陛下留下吗?” 不曾想,得了否定的回答。 “朕应了敏充容晚些去看她。” 懿贵妃稍显错愕很快也回过神来,脸上挂着笑。 “夜深寒重,陛下注意身子。” 懿贵妃起身送人至殿外,亲手为皇帝系紧大氅的带子。 “臣妾恭送陛下。” 懿贵妃望着人走了,这才回去殿内更衣。 小半会,宫女咋咋呼呼跑来。 “娘娘,陛下不留下来吗?” 懿贵妃倒是想也没想给那宫女脑袋瓜来了一下子。 “没规没矩,主子的事也敢打听了。罚你今夜值夜,给本宫按腿。” 懿贵妃想着,这副身子怎么好搅扰陛下安眠。 懿贵妃在后宫中是有些根基的,今日宫宴上发现的事情自然有眼线如实告知。 蓝婕妤虽颇为得宠,但依照蓝婕妤的家世与行事作风,是无法威胁到懿贵妃的地位的,故而懿贵妃直接忽略了蓝婕妤。 “敏充容了吗?” 懿贵妃一边喃喃,手中的帕子逐渐起了褶皱,心中也有了计较。 第65章 蓝婕妤的报复,毓婕妤失势 正月 前朝 尚书右司诸司郎中(蓝婕妤父亲)给尚书左司诸司郎中(毓婕妤父亲)使了绊子,毓父不慎踩坑,被贬出京都,发配和州任长史(正六品上)。 后宫 咸福宫 蓝婕妤得知前朝的消息,心中暗爽:别看父亲品阶不高,但是做起事来,还是靠谱的。 怀着耀武扬威的心思,与宫女带了份薄礼前往侧殿拜见苦主。 而毓婕妤则是冷笑一声, 挥了挥手。 “不见。” …… 几日之后 又到了用膳的时候,蓝婕妤没胃口,于是赏了饭菜给宫女食用,而宫女当场毙命。 经查证,饭菜中有大量鹤顶红剧毒。 蓝婕妤正当宠,天子令人彻查,得出结果:毓婕妤手笔。 皇帝勃然大怒,但看在毓婕妤眼下还怀有身孕且胎象已经不稳的份上,小惩大诫:贬回美人,褫夺代主位之名,禁足宫中不得出。 而蓝婕妤大难不死有后福:摇身一变成为咸福宫代主位。 可蓝婕妤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于是将面容铺白,去了口脂,一脸虚弱,扶着宫女去求见皇帝。 养心殿 蓝婕妤一副虚弱模样,跌跌撞撞进屋,缓慢行个礼,气若游丝开口。 “拜…见…陛…下…”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剑眉。 “进宫这么久了,还没个正形,有失体统。” 蓝婕妤愣了下,急忙扶着宫女起身,老实站好,搅着手中锦帕,小声嘟囔。 “这不是怕见不着您嘛……那么凶作甚,吓坏了不还是您心疼嘛。” 皇帝见状道。 “纵的你没半点规矩。”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说话。 蓝婕妤小嘴嘟嘟囔囔,坐在一边。 “嫔妾……挺规矩的啊……都在宫里待这么久了,都没给别的姐妹下过鹤顶红……” 听蓝婕妤这么说,皇帝也知道蓝婕妤心有不满。 “怎么,有这份胆量?” 皇帝颇有兴致的撂下奏章,戏谑道。 “你想给谁下鹤顶红?” 蓝婕妤只斟酌了一瞬间,就开口。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现在嘛~” 话未说全,只给了皇帝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谁跟嫔妾抢陛下,嫔妾就给谁下,反正就算被陛下抓到了,也不过就是禁足几日罢了,陛下您说是吧~” 蓝婕妤话中有话,故意点人。 皇帝又岂能听不出来,不爱搭茬罢了。 “你看贵妃怎么样?” 皇帝嘴角始终带着一个弧度,神色晦暗,也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 “杀了她,抬你做贵妃。” 皇帝往蓝婕妤身边靠了靠,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与人密谋一般。 蓝婕妤一听,当即觉得惶恐。 “嫔妾哪儿敢呀。” 于是就拽着皇帝的袖子撒娇,试图蒙混过关。 “倘若嫔妾真的做了,还不得被高丽州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啊?” 皇帝轻笑了一声心想:就知道是个鹌鹑,逗一逗就算了。 “能让朕看个乐子也不算委屈你。”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明了蓝婕妤所言确为事实。 “这实打实的掌宫权还抵不过两句虚话?” 任由蓝氏拽了袖子,佯装心痛。 “白疼你了。” 蓝婕妤见皇帝不生气,阴阳怪气道。 “是是是,能得陛下一乐,嫔妾就是让人咬死也是嫔妾的福分~” 难得蓝婕妤有个正形,收回手,正色道。 “其实,嫔妾来此处,是想问陛下一句实话的。” “陛下此次雷霆之怒,查了个天翻,是因为她害得是嫔妾,还是因为她在您的眼皮底下害了嫔妾?” 皇帝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看来,此事让蓝婕妤受了不轻的惊吓,以至于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皇帝脸上的表情趋向于无,言语间不复适才轻佻,音色低沉,音调缓慢,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见状蓝婕妤很是失落。 “是嫔妾不该问这种让陛下为难的混账话……” 蓝婕妤肩膀有些受伤般塌下去。 “嫔妾只是想要陛下多在意一些,想在陛下心中也占据一点点地方……一点点就好……” 皇帝轻轻的拍了蓝氏肩膀一下,少顷又一下更加重了力道,尔后面不改色扭转话风。 “朕得空会常去看你。” 一言九鼎的皇帝给不出一个承诺。 第66章 后宫不得干政,毓美人的筹谋 永和宫 纯充仪即将分娩,只在宫中做两件事:一是纯充仪需每日午后在院落行走,遵照叮嘱不长坐、亦未久步。二为纯充仪处置起宫务来更加勤谨,确保若坐月时遇棘手事件也有宫人可以周旋。 届时生产时也为永和宫薄弱之处,万不能有错漏、予人钻孔之时。娩乳、坐褥用具一应具备,将至到跟前了也毫不窥纯充仪慌错的神绪,却也在此月末尾,命奉花笺小字,说尽心海绪事,呈到乾清宫,意在想请皇上开恩赐燕主母进宫叙话,慰燕氏怯怯女儿心思。 初妊不曾过多磨难,想是圣沛天泽,这个孩子也是十分知事体贴的。 而又回说笺文,有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应和之处即是使人制了一盏黄花梨宫灯,春夜所照,其上不录诗、不盛景,只灯芯可见是一朵水仙,所以此又谓水仙花灯,是意:送灯似月,春晚也共赏了。倘说前请不可,便只当臣妾旨在递情送月吧。 养心殿传回准奏的消息。 …… 几日之后 纯充仪的母亲已然入了宫。 纯充仪父亲孜孜汲汲,累年才得进京,又遭贬谪,去月才得回京。 纯充仪的母亲一副面容悄然憔悴了。 二人潸然半刻,纯母又叮咛女子妊产事宜,才依依别去。 此次纯母入宫还有一事:因官迁诸兄今岁多折各地,二兄也错了春闱,特将一篇治水文章交与宫中纯充仪,纯充仪又递到乾清宫,谓春闱可错、心血不可失,百姓不可等,望陛下一览。 养心殿 “心系百姓是好事。” 纯充仪递上来的治水文章正平稳的躺在御案上,而皇帝面无喜怒之色,音调平平,语调和缓,似乎当真有此疑惑。 “朕何时剥了燕家上奏之权,以至于要劳烦孕中的纯充仪代为呈送?” 而后养心殿传给永和宫消息:知悉。 去传话的小太监收了永和宫的银子,又悄悄提醒:后宫不得干政。 …… 三月 咸福宫 天儿伴着未完全褪尽的春寒意引得榻凉催起,毓美人瞥那沙漏已临辰时。起身,端坐镜前,憔悴之姿初现。唤运棋舆洗。无论如何梳妆,都难掩憔悴之容。 左右是无眠,追忆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落到如今境地: 初封就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御女,投入成妃麾下入圆明园侍奉,后步步高升至婕妤,执掌咸福宫。 后成妃远离宫闱,敏充容盛宠,又有小厨房之事,一桩一件应付过来倒也不觉得疲累,横空出世的蓝婕妤,倒是让自己恍惚了。 此时毓美人心中生了疑惑: 是不是那日蓝婕妤来时,自己不装什么伪善贤良,在她冒犯恃宠生娇之时就抓了错处发落,自己就不会动胎气,就不会怨怼难平,乃至一步错步步错,睚眦必报的性格使得自己棋差一着,一碗鹤顶红算是了结了自己的荣宠。 德不配位,降为美人,剥夺宫权,禁足侧殿,日后与蓝婕妤同处一宫,仰人鼻息。 蓝婕妤狐媚阖宫皆知,本想取她性命,奈何时运不济,让自己做这困兽之斗,最后头破血流。 赢者与天齐寿,败者似雪融,无影无踪。 毓美人睁开眸子,摇红烛影惹的殿中光影斑驳。 禁足许久,心中抑郁,膳食住行等更是不思,只遥望着养心殿的方向,不是望向皇帝,而是渴望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纵使荆棘满路,但前方是红颜枯骨筑成的冠冕。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运棋,拿笔墨来。” 毓美人将泪拭去,簪花小楷写下陈情书。 “罪妾王氏,德行有亏,深负皇恩,羞见天颜。但请陛下念在往日情分,给罪妾脱簪待罪于您面前的机会。” 写好之后,让侍卫送去乾清宫,落笔再无之前的云淡风轻,只剩惶恐。 塞了五十银子给那侍卫,另包了五十银给苏德海,望其念在行将临盆,痴心一片行个方便。 …… 养心殿 “毓美人?” 书信送到手里,皇帝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些日子没见过毓美人了,原是被禁了足的。 后宫里的嫔御像春日的花骨朵一样多,总是记不住的。 皇帝思索少顷,而后给咸福宫回了信。 “月份大了也不便出来行走,禁足宫中何尝不是保全她的一种法子,叫她宽心待产便是。” …… 咸福宫 侍卫传来消息,将皇帝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毓美人听完之后郁结之气淡了几分。 毓美人心想:既然陛下肯松口,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等龙胎出世,若是个男胎,则万事可解。 此时毓美人也只能听天由命。 第67章 再无一人恰似我,安抚纯充仪 圆明园 乍暖还寒时候,成贤妃披着狐毛大氅坐在廊下看院中的秃树。 白驹过隙,成贤妃已与皇帝生离七个月有余,这偌大的圆明园不是冷宫却恰似冷宫。 今年圆明园破天荒的收到了父亲的家书。 成贤妃心想:如今他倒是借着我的恩宠深得陛下重用,扶摇直上成为当朝正一品的司徒。可我却担心,照他这贪恋美色的做派也不知是福是祸,来日会不会栽个大跟头。 “流光,你说今年的除夕宫中会不会有些新花样?” 这是新入宫嫔御在宫中过得头一个除夕,想来应是花样百出的。 “也不知眼下玉氏(敏充容)是否还如当初那般得陛下偏爱,王氏(毓美人)又是什么处境。” 原先成贤妃也是时时使银子探听宫中的动向。但得到的消息无非是今日这个小主得了赏赐,明日新封了个什么小主。 渐渐的成贤妃便更侧重于打听关于承乾的消息。 “不念,不想,自清净。” 听流光念与我听今日最新传来的消息:承乾一切安好,蓝婕妤新宠,毓美人禁足,宫中风言风语道模仿贤妃之流。 “跳梁小丑。” 成贤妃一笑而过,恍惚间看见树枝上抽出了新芽。春日就快到了。 “纵你阅人何其多,再无一人恰似我。” …… 永和宫 对于奏章一事,纯充仪仍有心转圜。 赌这一把,是父亲无力扶持阿兄,亦是家中要纯充仪尽孝。 但品其中,以为陛下并未厉色。 纯充仪陪寝时,腕间搽有清雅香膏,为陛下按摩肩颈,依是软语娇侬。 “陛下诸事劳顿,嫔妾新学的手法,配上香气儿好让您安眠些。嫔妾枉曲直凑,不知如何赞颂陛下的圣贤,也不想在这般美好晚夜太过郑重,只待往后时长、能常聆圣教,做您的‘学生’好不好?” 纯充仪临娩孕身不会过甚笨重,确实也不便,旨在去轻唤一声。 “先生…?嫔妾会乖的。” 燕氏月份渐大,几近临产。 皇帝原也是想来看看,以宽慰纯充仪无需过于惶恐,毕竟敲打燕家的意思要胜过敲打纯充仪。 “是舒心。” 皇帝闭目养神半晌,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 “月份大了,当心些。” 轻缓握住燕氏的手腕,引之入座。 “那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香罗藕腕触碰的一刻,又凝笑出,玉纤纤不沾风流,只落座间擦停、与他的指尖处留了留。 “那么、学生谢先生了~若学生哪儿做的不对,还请先生教导规训。” 壶中是睡前养生茶,亲奉一盏。 “这孩子是嫔妾与陛下的子嗣,嫔妾珍之爱之,再有他父皇的关切…” 三分春翦进目,温淳的姿态落肩。 “真羡慕这孩子的了。” 素髻无钗可动,借着昏光嗔一句。 “吃这缸醋好没意思,叫陛下舒适是嫔妾之责,嫔妾已然够幸福了。” 纯充仪有心再提一提二兄的策论,可一想提皇帝便会堵住话口,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一般。 一直到恭送圣驾,纯充仪都没有机会开口。 第68章 天降祥瑞or帝星降世皇位易主 五月 秦美人诊出身孕,上禀天听。皇帝欣然赏赐了许多补品。 …… 咸福宫 毓美人降位禁足,代主位身份一失,又是蓝婕妤当权,吃穿用度得亏还有小厨房还在手上,倒也没被苛待。 月份大了,为了好生产,毓美人常常在宫中散步。 下了一天的雨,仍在淅淅沥沥,接生姥姥也早早备下了,焚一柱清香,想来也就在这几日了。 小厨房膳食一应料理着,正让人拿一碟糕点来垫垫肚子,话音未落,毓美人只觉下腹传来一阵阵痛楚,冷汗直流,急宣了太医嬷嬷等人入殿侍奉。 折腾了一个下午,毓美人迷迷糊糊间听人说是个女儿。 孩子降生之时已近黄昏,天已昏暗,伴随啼哭声,产房中檀香漫室,天光大亮,雨水停歇,紫霞漫天,一道彩虹自天边而来映照在咸福宫中。 房檐飞来黄鹂,喜鹊等盘旋鸣叫,庭院有两只仙鹤踱步。 景象奇瑰,底下人皆称之祥瑞。底下的人忙去禀报养心殿,谓是祥瑞。 …… 养心殿 听说了咸福宫的异象,皇帝召钦天监,询问此兆有何说法。 钦天监有言:帝星降世,皇位易主。 皇帝听后暂且按下不表,召身子转好的懿贵妃议事。 咸福宫生产之时天降异象,但见紫霞漫天,懿贵妃心里咯噔一声也是漏了半拍。 不多时,便有御前的宫女来召,懿贵妃整理仪容前去,进殿问安。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帝大手一挥示意懿贵妃入座,且听钦天监娓娓道来。 “贵妃,你怎么看?” 懿贵妃听钦天监一字一句:“帝星降世,皇位易主”。 懿贵妃心中愕然,一双眼睁大望向上首,陛下正值而立之年,喃喃道。 “怎么会?” 然此高堂之上,钦天监何苦犯那欺君之罪构陷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懿贵妃思索片刻道。 “如今陛下治下,励精图治,大兴国运一片昌盛……” 犹豫片刻,继续道。 “出此异象早前并无征兆,今日却横空出世。” 懿贵妃心想:毓美人这一胎,先前便是害喜的厉害,又与蓝婕妤几句口角便动了胎气,而后还出了下剧毒这档子事,如此种种,今日异象是天生还是人为,谁又能知? “陛下,此间种种,臣妾认为应当先避免有流言传出,另外毓美人那些个奴才不懂天象便如此妄言,罪该万死。” 如今此事惊动皇帝,懿贵妃也不好直接言断皇嗣与嫔御去留。 但经钦天监此言,想必陛下也不愿见此等祸事发生。陛下是真龙天子,什么帝星降世皆是不可信的。 懿贵妃心中叹了口气,想:陛下说是问询意见,估计心中早有决断,恐怕今日宫中是要见血光了。 “臣妾听说毓美人怀孕期间就十分警戒,常闭门静养,如今更是紧要关头,须得严加看管。毓美人既已禁足,不许无关人员进出也是合理的。另外也要严查毓美人那方是否有可疑人员,待陛下做出决策,再有其他动作不迟。” 然而在皇帝心中,一个嫔御和一个公主与国祚绵长,当然是毫无悬念的选择后者。 故而皇帝只瞥了贵妃一眼,意味深长。 “毓美人难产,一尸两命。剩下的你去安排吧。” 而后待懿贵妃告退时又补上一句。 “既然天降祥瑞,就追封毓美人为修仪,让她走的体面些。” 懿贵妃自然是应下。 第69章 毓修仪下线,分云锦 咸福宫 懿贵妃安排心腹给毓修仪以及贴身宫女灌下毒酒,又宣布赐死当时那些个奴才产婆太医等知情者,将此事外传的几率直接归零。 临了只一句告知毓修仪。 “陛下口谕,毓美人难产,母女俱亡,朕甚是心痛,追封毓美人为修仪,厚葬妃陵。” 只见毓修仪的贴身宫女决然随主而去,懿贵妃大受触动。 “真是忠心,好生敛了吧。” 万事落定。 …… 内务府 内务府掌事于桌案上审核有司档案,底下人来报咸福宫诸事。 掌事神色晦暗。 身边之人最是乖觉明理,见天象如常事不惊。 只听养心殿旨意降下,让掌仪司操持准备丧仪与追封礼。 掌事考虑到咸福宫小厨房仍有人手,且蓝婕妤为咸福主位,毓美人追封修仪,举哀规模不定。 于是特差人去养心殿询问毓修仪是否在咸福正殿停灵,咸福宫宫人嫔御是否致礼戴白,小厨房是否裁撤诸事。 皇帝思来想去,觉得咸福宫一时半刻不宜再住了,于是下令。 “让蓝婕妤搬到永寿宫西侧殿去,与宜修媛同住。” 至于毓修仪的其余安排,一应按照一宫主位行事。 内务府 养心殿的消息传来,掌事落笔,让御膳房停了咸福宫的小厨房,并传令掌仪司按一宫主位布置毓修仪的丧仪。 另派遣营造司总管助蓝婕妤迁宫。 营造司总管得令,火速至咸福宫中,转到西侧殿寻蓝婕妤。 咸福宫 蓝婕妤正在屋中调制香料,听内务府的人来寻,放了人进来。 “不知总管来我这所为何事?” 蓝婕妤抬眼瞧人一眼,又收了视线。 “丧仪不是有礼部的人管嘛?” 营造司总管心想:这位炙手可热的小主,可不敢得罪了。 “婕妤有所不知,历来宫中婚丧嫁娶,典仪祭祀等事,都是内务府下设的掌仪司同礼部负责。” 于是营造司总管耐着性子解释,拍了拍手让几个太监进来。 “陛下说,咸福宫有些冷清,让您住到永寿宫西殿去。” “这几位是奴才底下得力的人,搬迁过程中任您差遣。” 转头瞧了瞧正殿已经开始准备毓修仪的丧仪,再瞧瞧蓝婕妤,催促道。 “你们都快些,别让婕妤等急了。” 蓝婕妤瞥人一眼,松了口。 “也罢,搬吧。” 蓝婕妤眼神示意自己的宫女跟去忙活。 “我这的贵重东西不少,小心着些。” “永寿宫应该收拾好了吧,闹闹腾腾的,这边交由你们吧。” 言罢带了两个宫女先去了永寿宫。 …… 顾婕妤收整了四个香囊,也绣了一些时日,选的是梅兰竹菊的花样。 绣好后就带着蕊馨将香囊送去养心殿,并给御前太监塞了袋银花生,请他通报。 在得了通传后,顾婕妤才入殿请安。 得了起身应允,顾婕妤从蕊馨手上接了装香囊的盒子,走到皇帝身旁,打开盒子给他看。 “如今天气渐热,嫔妾常常为蚊虫忧,唯恐陛下也为蚊虫扰,于是绣了香囊。其中放了驱蚊虫的香料,想着方便放置也方便携带。” 早前内务府送了一批驱蚊虫的香囊到养心殿,皇帝心想:原来六宫还不曾都送过去。 “你倒是有心。” 皇帝认可了顾婕妤的心意,但内心想:就是绣工一般。 顾婕妤听罢,将盒子放在一旁案上,娇嗔一句。 “嫔妾不想着陛下,还能想着谁呀。” 与此同时,苏德海来禀报:广储司总管求见。 顾婕妤听皇帝宣广储司总管觐见,往一旁退去。 广储司总管垂首进门,跪地请安。 “奴才见过陛下,见过顾婕妤。” 他不曾想顾婕妤也在,一时有些犯难。眼睛一转,才道。 “禀陛下,江宁织造呈上云锦四匹。以往都是给太后、贵妃、贤妃送去,可今年……” 广储司总管眉毛拧成一股绳,心想:太后先前与陛下离心,也不知今年该不该送去。另外贤妃如今不在宫中,也不知需不需要再送到圆明园去。最后还多出一匹云锦,也不知该送到哪位嫔御宫中才能不被挑刺。 故而广储司干脆等陛下指示。 皇帝听闻,神色淡淡。 “给懿贵妃送去一匹,成贤妃的送到圆明园去,蓝婕妤那送去一匹,至于最后一匹……” 皇帝招了招手示意顾氏上前来,握住顾氏的手道。 “送到顾婕妤宫里。” 顾婕妤原以为云锦没自己的份,不曾想还分到一匹。 顾婕妤心想:少的便是难得的,如此还能想到自己…… 顾婕妤眼底闪着光看着陛下。 “谢陛下。” 随着陛下力道倚在人身侧,娇声道。 “下次做好了衣服,嫔妾便穿来给陛下看。” 广储司总管听得这个分配结果很是讶异,心中也不停的分析如今宫中的风向: 陛下一向待慈宁宫极好,有什么好东西也是落不下慈宁宫的,而今这云锦可是没有慈宁宫的份,那陛下可是真真的生了太后的气的。眼下对于慈宁宫可得敬而远之。 另外这成贤妃人都到了圆明园,陛下依然记挂着,必定是不能亏待了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到宫中,又是一尊大佛了。 其次蓝婕妤正当宠可真没错,几位高位娘娘都没有的东西如今先给了蓝婕妤。 最后这一匹给了顾婕妤,广储司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中书令的缘故,还是见者有份的缘故,总之也是不能开罪的。 广储司总管垂首称是,行礼后告退。回到内务府后将四匹云锦取出分别装好,分别送到各宫。 另额外加了些珠宝等物到蓝婕妤那,说是广储司孝敬蓝婕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