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长姐为大》 第1章 重生七零 “你不死，我那些保险不就白买了！” “我拿不到保险赔偿，还怎么和赵红在一起！” 男人凶狠的说着，手抓着陈宝珠的头发一下下使劲的撞向挡风玻璃上，鲜红的血液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陈宝珠意识渐渐模糊，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丈夫是多么的狠毒。 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亲手谋杀自己的妻子。 她发誓，如果能重来，一定不会这么傻了！ …… 眼前一阵晕眩，陈宝珠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满是霉味的被子。 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没啥家具，只有一张被老鼠啃掉一条腿，用石块垫着的储物柜。 唯一的装饰，就是土胚墙上的一张伟人头像挂历。 当看清挂历上的时间时，陈宝珠愣住了。 她这是在做梦？ 正在这时，隔壁间传来几道熟悉又满是怀念的声音。 “这事都怪我，要不是听了咱娘的话让我私下弄点粮食，就不会叫刘三儿那混子抓住把柄嚷嚷着要去革委会告我，宝珠也不会寻他理论磕破脑袋。”陈满囤自责道。 “一开口就要二十斤粮食，让咱们上哪儿去弄，这要能弄着粮食你也不用偷摸拿干货去镇上换了，万一真被革委会的抓走了，你让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吴春梅说着开始抹泪。 “昨天大队知青点姓陆的同志找我了，说想娶咱们宝珠，愿意出一百块钱彩礼。” 吴春梅停下哭声，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个负责任的，而且一百块钱不是小数目，看来他对宝珠是真心的，有了这一百块钱，正好还能解了眼下的困境。 “可是，顾家那头咋办？都定亲了。” 陈满囤也有些犯难，皱紧眉头半晌才下决心道:“那头虽然也说了能给半袋子粮食外加五十块钱，可有消息说其实顾浩然早就死在外头了，这事儿不能怪咱们，总不能让闺女过去守寡。” 土胚墙不隔音，爸妈的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进陈宝珠的耳朵中。 陈宝珠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直到紫的快冒血了，才终于确定她重生了。 重回到1975年的冬天！ 这年她刚十七岁，懵懂无知，就在昏迷前两天知青陆平川约她见了一面，结果被赵红带人看到。 陈宝珠和赵红关系不错，苦苦哀求着让赵红不要说出去。 然而就是这两天，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陈宝珠迫于人言，就借此同顾家悔婚毅然嫁给了陆平川。 结婚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就在她怀孕期间陆平川却和赵红搞在一起。陈宝珠虽然心痛，但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还是选择了原谅。 后来知青返城她同孩子一起跟陆平川回了城里，陈宝珠做牛做马照顾陆平川一大家子不说，因为她是农村出身没有工作一直被婆家嫌弃，对此陆平川全都视而不见，甚至因为她只是反抗几句就换来拳脚相向。 最后，更是有了重生前那一幕，陆平川为了骗钱，假意带她去旅游，然后伪装成车祸，结果发现她没死，就揪着她的头发撞挡风玻璃，把她活活杀死！ 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宝珠顾不得再想其它，立马下炕，趿着鞋来到外面。 一眼看见自己的父母和五个妹妹，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屋外的寒风透过门缝吹得几人瑟瑟发抖。 陈宝珠眼睛一阵泛酸，这些都是自己的至亲啊，前世无论她有多少困难，只要她说一声，他们都会无条件全力帮自己。 陈满囤说着起身：“那我这就去把顾家的亲事推了，再跟小陆说一声，这件事早结束，家里也能安生过日子。” “爸，我不嫁陆平川，我要嫁去顾家。” 对于陆平川她再也不想有任何瓜葛，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绝对不会再嫁给他。 顾家不一样，两家原本就有婚约，况且顾浩然不在了，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经历了前世失败的婚姻，男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必需品，有了婚姻的名头，她不用被催婚，而且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届时她一边赚钱一边学习，过两年恢复高考再努力考个好大学端个铁饭碗，想想那样的日子都不要太惬意。 “顾家那小子人都没了，你嫁过去就是守寡，再说陆知青对你的心思，还有外面这两天冒出关于你两的一些传言……” “妈，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当时不光我和陆平川，还有其他人在场呢，我清清白白一个闺女，咋可能私下跟别人约会。” 陈宝珠继续解释道：“我对陆平川一点感觉都没有，要是真跟他在一起，岂不是坐实了那帮人说的了？” “可是……” 陈宝珠语气坚定的说：“妈，我是真心想嫁去顾家，下头还有几个妹妹呢，我不能连累她们。” 吴春梅顿时眼眶一红。 陈满囤也无奈的叹一口气，抄起桌上的狗皮帽子抿了抿身上的破棉袄转身出门去了。 房门一开，寒风夹杂着满天的雪粒子顺着敞开的门缝钻进屋里，母女几个齐齐打了个寒噤。 “妈，我饿了。”最小的陈丽娟抬起小脸看向吴春梅。 吴春梅本就蜡黄的脸上暗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稀疏的黄毛:“乖，再忍忍，你爸出去拿粮食去了很快就回来。” 陈宝珠听吴春梅的话，秀气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虽然知道家里穷，但没想到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随即想想也是，前世因为即将嫁给陆平川，当时她只顾着高兴，哪里会注意其它。 屋子太破根本不保暖，此刻她已经冻的手脚冰凉，目光落在地中间的泥炉子上，上前两步拿起柴火准备引火生炉子。 吴春梅见她动作，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大姐我帮你。”老二陈丽媛跑去墙角抱了几根树枝。 炉子里的火很快升起来，屋子里渐渐有了一点热乎气，其它几个小的都乖巧的围在吴春梅身边，陈宝珠看着跳跃的炉火却在想着赚钱的办法。 按照目前家里的情况，再不想办法弄点吃的，一家人恐怕都挨不过这个冬天。 没过多久，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陈满囤肩上扛着半袋子粮食从外头回来。 先在门口的位置跺了跺脚又抖去身上的雪，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顾家听说咱们宝珠愿意嫁过去很高兴，因为早就说好的，日子还定在年前十八。” 陈宝珠心里算了一下，今天是出三，距离十八正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有了粮食，家里终于可以开火做饭，随着空气里弥漫食物的香气，大人孩子全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 吃过饭，陈满囤匀出二十斤粮食给刘三儿送过去，而此时的陈宝珠，已经收拾好灶房顺带将家里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贫如洗。 而这些前世她竟从未留意过。 “大姐，你把妈晒的枸杞拿出来做啥？” 陈丽媛见她半个身子终于从柜子一角钻出来，忍不住好奇的问。 陈宝珠没答反问:“二妹，家里类似这东西还有么？” 陈丽媛摇了摇头，圆圆的大眼睛闪过一丝落寞:“原本家里还攒了一些板栗和松子，爸说拿去镇上卖，结果全都被骗没了。” 陈宝珠听了一阵无语，这都能被骗？ 第2章 陈老太找事 姐妹俩正说着话，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陈老太带着大儿媳张春华和大房的孙子孙女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躲哪儿去了？” 吴春梅见他们来势汹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慌忙起身小声叫道：“妈。” 陈老太眼中盛着浓浓的厌恶：“你可别叫我妈，都是你生的赔钱货，小小年纪就知道出去勾引人，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这小娼妇丢尽了。” 长期处于陈老太的淫威之下，吴春梅对她的惧怕几乎刻在了骨子里，但还是壮着胆子解释道：“妈，宝珠都跟我说了，那就是个误会，当时还有别人在呢，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二弟妹，你自己生的好闺女还有脸替她辩白？小小年纪就学会勾搭人，简直是不要脸的小娼妇！” 张春华看着陈宝珠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做出这种事来，他们家丽敏还没找婆家呢，这回可是被她害惨了。 吴春梅听见张春华的话不禁脸色一白，但还是维护道：“大嫂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宝珠这孩子向来老实，她不会撒谎，说没有肯定就没有的。” 陈宝珠记得前世也是这样被陈老太和张春华他们找上门，只是她性格懦弱，被两人指着鼻子骂了半天，吴春梅又急又气导致早产，加上她和陆平川定了亲事，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重活一世，她决不会再任人欺辱，更要保护好身边的亲人。 “我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没做过这件事能传出来？骨头里都带着轻贱，天生就是赔钱货！” 这话极其刺耳，陈宝珠攥着拳头的手指几乎嵌进肉里。 因为她妈生不出儿子，连带着他们姐妹六个也不受待见，非打即骂不说，一天就给一顿饭，其余的自己想办法。 大房陈满仓家生了儿子，他们二房一家子就都要给他们当牛做马。 吴春梅眼睛一红，委屈道：“妈，宝珠这孩子向来老实，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张春华一旁冷笑着说：“我说二弟妹，这惯孩子可不是这么个惯法，外表老实谁知道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她要不轻贱能被人说三道四？现在狡辩有什么用？她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吴春梅脸色更白了几分，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 陈宝珠忙把人扶到凳子上坐在，然后才抬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张春华说：“我也姓陈，大伯娘你说我骨子里是什么东西？” “我已经说过我绝对没有做过伤风败俗的事情，你现在非要往我头上扣帽子，是觉得看我笑话心里很舒坦是不是？” 陈老太顿时高声叫骂起来：“谁往你身上扣帽子？臭不要脸的小婊子，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尤自不解气，迈着小脚过来就要打人。 这样的场景前世没出嫁之前她已经受过太多次，每次都只能忍气吞声的任由她打骂，如果有一次还嘴，那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咒骂和毒打。 “奶！” 陈宝珠倏得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陈老太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你和大伯娘一口一个破鞋赔钱货的骂，是想让村里人都来看咱家笑话是不是？我名声坏了对家里有什么好处？家里这么多姐妹都没嫁人呢，尤其丽敏姐要议亲了吧？” 原本陈丽敏还站在张春华身后看热闹，听见陈宝珠的话一下子尖叫起来：“陈宝珠你个贱人，你要是连累我的婚事我跟你没完。” 她今年十八了，正在四处相看对象，陈满仓两口子可是削尖脑袋想把她嫁去镇上呢。 “奶，像她这种破鞋就应该把她的腿打折，让她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丢人现眼。”陈宝柱一旁幽幽的开口，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 张春华对陈宝珠恨的牙痒痒，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你还有脸说，丽敏都要被你连累了，你怎么不去死！” 吴春梅惊恐的起身，身子更是打着哆嗦，心里又急又气，偏她被欺压惯了，加上生不出儿子在妯娌面前都觉得矮人一头，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哽咽道：“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宝珠？” 陈宝珠见状赶紧握她的手，刚一碰到吴春梅的皮肤，只觉得冰冷一片毫无半丝热度。 “妈你别急，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 陈老太见她脸色不红不白的，完全一副滚刀肉的架势，顿时气的恨不得将她撕碎。 “你能处理，你处理个屁，有脸做出这伤风败俗的事，当时就应该以死谢罪！” 陈宝珠抬头扫了眼在场的众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她去死，他们根本不配做她的亲人。 “死肯定是不能去死的，不但不能死，往后我还要更好的活着，谁要是让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名声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还能让大家知道的更多些，大不了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在家做老姑娘。” 陈宝珠的目光落在陈丽敏身上，似笑非笑道：“反正有丽敏姐陪我，不愁以后日子难过。” 张春华母女闻言齐齐色变，有心想骂，可又怕她真破罐子破摔，到时候真的要连累的一家人都太不头了。 陈宝珠看大家不说话了，才缓缓的开口说：“想解决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分家！只要让我们一家搬出去，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更不会连累到丽敏姐的婚事。” 吴春梅听见她的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颤声道：“宝珠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分家呢？分家咱们搬去哪儿？你爸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就说了这样的话。” 说着说着害怕的哭了起来。 她跟陈满囤还有六个孩子要养，如今肚子里这个没两个月也要生了，大冬天的真要分家，不是要把一家人都逼上绝路吗？ 陈宝珠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再也不想看一家子给大房当牛做马了，因为陈老太的偏心，他们一家住在最破的仓房里，四处漏风不说，天一冷一家人就全都生了冻疮。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陈满囤两口子生产队赚的工分必须全都上交，几个小的天天洗衣做饭伺候着陈老太和陈满仓一家，即便她们一家子任劳任怨，都没换来陈老太的一句好和大房的感恩。 重来一次，她不想受这份鸟气了，自己有手有脚，只要她肯干，一定能带着一家人把日子过好。 第3章 分家 张春华和陈老太却犹豫了。 早就被伺候惯了，真要分出去，日子可就没现在舒坦了，尤其张春华，分家就意味着要分家产，陈满囤家没儿子，这些东西可都是她儿子宝柱的。 “妈，让他们一家赶紧滚出去，这样我的亲事就好说了。”陈丽敏见她迟迟不发话，着急的催促起来。 “妈，你别听宝珠这孩子胡说，她就是一时生气，我们没想分家。” 陈老太耷拉的眼皮抬起来，看着陈宝珠神色不善的说：“想分家行，你们一家子都给我净身出户，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一家子当牛做马十几年，到头来就想这么赶他们出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况且顾家给聘礼这件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因此做戏还要做全套。 想至此，陈宝珠冷笑道：“奶，这大冷天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出去了住哪儿啊？” “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还想跟我要房子是怎么的？既然要分家，一家子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陈宝珠气笑了，这就是至亲之人说出来的冷血无情的话。 她也懒得跟她细掰扯了：“要么给我们十块钱，让我们能先找个房子住，还有半袋粮食，不然这个家就不分了，家里有吃有喝的，反正我名声也不好了，估计几个妹妹也不能有啥好归宿，活肯定也不能干了，以后就指望大伯大伯娘养着吧。” 六个孩子都不干活，那还要他们干什么？擎等着吃干饭吗？眼看吴春梅这生孩子还要做月子，感情养了一家子白吃饱，重点是还要连累他们家丽敏，这买卖可不划算。 “租房子可用不上十块钱，只给你们五块钱，外加十斤粮食，今天就搬出去了。”张春华想了想开口说。 分家出去还要贴钱，陈老太面色不太好看：“别以为出去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每个月都得交十斤孝敬粮，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们。” 只要她能同意分家，每个月的十斤粮食陈宝珠认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求能尽快解决这件事。 “好，十斤就十斤，但分家要立字据为证。” 既然分开就要分的彻底，她可不想以后再留什么麻烦。 陈老太脸上下垂的皮肉动了下，转头同大孙子陈宝柱说：“宝柱，去队上把你爸和你二叔叫回来，顺道再请支书过来一趟。”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吴春梅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突然觉得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 陈宝珠看着她紧皱的眉头面露痛苦，神色一变，慌忙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她耳边小声说：“妈，你千万别着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下头的妹妹们，依照奶的性格，要是不分家，万一奶在他们的婚事上做手脚，为了多得彩礼钱，嫁个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办？” 这不是陈宝珠危言耸听，而是后来陈老太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吴春梅心里一惊，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婆媳几十年了，她对陈老太这个婆婆太了解了，她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俗话说为母则强，生不出儿子她是自卑，凡事委曲求全，可几个孩子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谁要是敢打他们的主意，她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很快陈满囤和陈满仓被叫了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支书张长河。 分家条件如此苛刻，陈满仓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陈满囤却一脸痛苦的看着陈老太。 “今天这个家是我做主分的，谁说什么都没有用，自己就是个窝囊废，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碍眼了。” 张长河有心想劝两句，见她这态度也就作罢了，很快立好字据，陈老太和两个儿子按了手印，陈宝珠先陈满囤一部将字据收了起来。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但对她来说却重如千金，从今以后，她们一家人就可以像别的人家一样过正常的日子了。 “房子这么急哪有合适的地方。”张长河看着满脸愁容的陈满囤夫妻俩，想了想开口说：“上两个月村里的五保户王瞎子没了，那房子倒是空着，虽说是村上的房子，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先住过去，也不用给什么钱了，等慢慢有合适的地方再寻摸一个。” “这……”死过人的房子，陈满囤两口子多少有些犹豫。 “谢谢张叔，我们不介意，现在就搬过去。”陈宝珠道谢，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过人的房子又算得了什么。 一家人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根本没什么东西，除了两床破被，几件衣服，锅碗瓢盆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的，零零碎碎一口破木头箱子就装完了，顾家给的粮食被陈宝珠藏在了箱子最底下。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被咱奶和大伯娘他们骂了。”几个小的刚出院门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欢呼起来。 “嘘。”陈宝珠回头指了指老房子的方向，脸上带笑道：“等咱们回了自己的家再大声乐。” 几个小的顿时捂着嘴，眯着小眼睛，如同偷吃了糖的小孩子一般，悄悄跟在陈宝珠后头，一起往新家走去。 新的住处在村子最后头，是一间半的茅草房，因为空置了几个月，门窗房顶都破败的不行，仿佛风大些都会倒，不过好歹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放下箱子后，陈满囤去邻居家借梯子和工具开始动手修补房子，陈宝珠先弄了点柴火给灶堂点燃，屋子里稍微暖和一点之后，让吴春梅坐着休息，她和几个妹妹开始打扫起卫生来。 该扔的扔，该留的留，没过多久渐渐开始有了家的样子。 虽然不嫌弃死人住过的屋子，但他用过的厨具心里多少还是犯隔应的，好在周围邻居挺热心，陈宝珠去借了两只碗，晚饭只熬了一锅粥，大家简单的吃了一口算是填饱肚子。 “爸妈，现在虽说手里点钱，还有二十多斤粮食，可家里这么多张嘴，粮食肯定挺不到过年，妈大着肚子，房子又四处漏风，还有棉被棉衣都不保暖了，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必须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 第4章 赚钱 吃过饭，陈宝珠把自己一直考虑的问题同两人说了一下。 “生产队的工分都结算完了，都在你奶那，再想分钱只能等明年，再说现在大冬天的，咱们上哪儿弄钱啊。”想到眼前的现状，陈满囤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吴春梅也急的在一旁抹眼泪。 “我想明天去镇上看看情况。”目前手里的钱不多，眼下是七五年，依然处在紧张的氛围当中，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酿下大祸。 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又刚刚传出那样的事情，所以陈宝珠不敢有大动作。 “你去镇上能干啥啊？”半晌，陈满囤抬头问道。 陈宝珠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去碰碰运气，这样总比在家坐吃山空好。” 夫妻俩听见她这么说，最终只能点头同意了。 吴春梅：“要不然让你爸跟你一起去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陈宝珠笑：“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呢，我爸就先留在家吧。”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冬天天黑的早，一家人躺在炕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有人心中惶惶，有的人却心中冲满希望。 第二日，陈宝珠天不亮就起床了，也没吃早饭就往镇上赶。 村里距离镇上有二十多里地的距离，她走到镇上的时候正是大家都吃过早饭要上班的时候。 一路上陈宝珠想了不少，吴春梅和陈满囤死活不同意动那五十块的彩礼钱，她现在手上就只有五块钱，在这个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的年代里，钱并不是万能的。 她记得后来有个词叫‘倒爷’，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倒腾点东西来卖。 思来想去，到了镇上之后陈宝珠脚步一转去了糖厂家属区。 白糖金贵，别的地方可能却，但糖厂职工家里多少坑定能有点，她可以低价收购，然后再高价卖出去。 想到就搞，年轻的员工她不问，只逮着年纪大些的大爷大妈问。 原本穿的就破旧，倒是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供销社白糖是七毛八一斤，但要凭票购买，陈宝珠给价七毛钱大家都很乐意卖。 很快没用上一上午的时间陈宝珠就把身上的五块钱全都换成了白糖。 有了白糖，陈宝珠并没有着急卖掉，农村白糖票稀缺，大家一般都只吃糖精，她转头出了镇上，去附近的村里拿白糖跟大家换粮食和鸡蛋。 一趟走下来，七斤白糖换了三斤鸡蛋和十五斤粮食。 从早晨到中午陈宝珠都没吃东西，加上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已经饥肠辘辘，可她没有钱也没有票，只能咬牙硬挺着。 把粮食和鸡蛋背去镇上，没过多久十五斤粮食就换了十一块钱。鸡蛋她没卖，用一部分跟人换了点布票和棉花票，最后剩下的六个，她再没舍得卖，家里吴春梅怀着孕，几个小的也都面黄肌瘦需要营养。 随后她又去供销社买了几十碗和筷子，其它的钱再没敢动。 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出镇子，突然看见前头不远处一个黑影，陈宝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捂紧了怀里的东西。 “宝珠？”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宝珠顿时长舒口气，快走两步过去：“爸。” 原来陈满囤下午就过来了，又怕找不到她，只好在路口等着，陈宝珠不由心头一暖。 “你妈担心了一天，赶紧回去吧。” 父子俩到家的时候几个小的已经睡了，吴春梅还在抹黑等着，看见他们爷俩回来才长舒口气，没有油灯陈宝珠索性也不吃饭了，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一家人看见她带回来的东西别提多高兴了，尤其是鸡蛋，以前可都是陈宝柱他们才有的吃的。 吃过早饭，陈满囤决定跟陈宝珠一起去镇上，她手里的钱已经从五块变成了十块，父女俩沿路把所有的钱都跟村民换成了粮食，到了镇上再卖掉，半下午的时候，已经从十块钱变成了十八。 几个妹妹的棉衣已经破旧不堪，家里的棉被也不保暖，陈宝珠拿出三块钱先买了些布料和棉花，然后父女俩才一起往家走。 就在她跟陈满囤紧锣密鼓的倒粮卖钱的时候，她跟顾家的亲事定下来的事情早已经不胫而走。 “妈，那可是五十块钱，还有半袋子粮食呢，二弟一家看着老实，谁知道竟然一肚子坏水，竟然都算计到你头上了，定亲提分家，这不是明摆着跟你藏心眼吗？” 一想到五十块钱和半袋子粮食，张春华就觉得肉疼，那些原本都应该是她家宝柱的。 “贱胚子一个，竟然还敢跟我藏心眼，真以为分家了就可以把钱和粮食都昧下？门都没有！” 陈老太气的一拍桌子：“老大家的你跟我去一趟，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他们了，必须一分不少的给我吐出来！” 张春华见状，眼中顿时露出兴奋的光。 一大早，陈宝珠和陈满囤正准备出发去镇上，陈老太和张春华突然过来了。 “大丫头的亲事可是在分家之前定下来的，那这彩礼和粮食也理应交出来。” 陈宝珠听见她这话差点没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没见过像她这么不要脸的。 陈满囤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陈老太一发话，即便心中不愿，可他还是起身要去拿钱，结果被陈宝珠一把拦住。 “奶，既然你这么说，那这家是不是也要重新再分一遍？我记着我大哥借给老丈人家不少钱，其中也有我爸妈干活挣得钱吧？还有前段时间生产队分的工分钱，也有我爸妈一份吧？” 张春华顿时急了：“你放屁，那会儿还没分家呢，再说借的钱都是我跟你大伯赚的，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陈宝珠看着她似笑非笑：“大伯娘也知道那会儿没分家吗？你既然都知道分你的我的，那我的彩礼钱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第5章 出嫁 “牙尖嘴利的小娼妇，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陈老太说着扬起手就朝着陈宝珠打过来。 陈宝珠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真的还以为她是之前懦弱可欺不懂还手的孙女吗？ 在陈老太的手落下之前，陈宝珠直接伸手一搪，陈老太没想到她竟然敢反抗，身形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不活了，这遭瘟的小瘪犊子，竟然敢跟我动手，儿子儿媳妇就在旁边看着，丧尽天良！” 陈满囤和吴春梅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却被陈老太一把推开，吴春梅本来身子就重，结果重心不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都给我滚一边去，王八羔子，合起伙来欺负我，今天不把钱交出来我跟你们没完……” “妈！” 陈宝珠看她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顿时神色一变，赶紧过去扶人：“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陈满囤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到了近前：“孩子他妈，你咋样？” “我，我的肚子好疼。”吴春梅紧紧握着陈宝珠的手臂，手指因为疼痛，几乎嵌进她的肉里，陈宝珠却根本顾不上疼。 看吴春梅的样子肯定是动了胎气了，赶紧高声喊几个妹妹：“快去叫大夫！” 几个小的完全慌了神，陈丽媛赶紧推门往出跑。 吴春梅只觉得下身一湿，害怕的哭道：“她爹，我可能要生了。” 陈老太和张春华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要钱，抽空便直接溜了。 吴春梅才八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这要真有个好歹，还不得赖上他们。 又是找大夫又是请接生的，陈宝珠虽然心里慌乱，关键时刻却也努力稳住心神。 来人之前先给吴春梅冲了一碗红糖鸡蛋水，也能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又让几个妹妹烧水。 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大夫和接生的也都过来了。 经过一天的折腾，吴春梅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生了个如同小猫的女孩。 夫妻俩得知又是个女孩时，陈满囤闷头叹气，吴春梅不顾还在月子，伤心的哭了起来。 对于吴春梅这一胎陈宝珠早就知道，所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妈，你别哭了，原本早产身体就弱，小妹身体更弱，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活不长吗？” 吴春梅抬头，看向如同小猫般孱弱的孩子，虽然心里伤心，可到底还是不忍心，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爸你也别叹气了，家里现在这情况妈早产身体不好，小妹也需要营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赚钱，把身体养好了，以后妹妹们大了手里有钱，家里招个上门女婿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几十年的封建思想早就根深蒂固，陈宝珠要是跟他们说什么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陈满囤和吴春梅根本听不进去，还不如留个念想，他们心里好受一些。 果然，她刚说完陈满囤和吴春梅的眼睛便动了一下。 以前两人一心生儿子，可现在吴春梅年纪大了，生了老七丽姿估计就再不能生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如今陈宝珠说招上门女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有了陈宝珠从旁安慰，夫妻俩渐渐收起了失落的心， 吴春梅坐月子需要营养，父女俩没过两天又开始抓紧收起粮食来。 没过多久家里不但多了五十多斤粮食，额外还攒了二百多块钱。 时间一晃到了腊月十八这天，陈宝珠即将出嫁，吴春梅两口子把彩礼的五十块钱全都给了她做陪嫁。 这会儿结婚并不像后来那么隆重，远一点的可能会借个马车或者自行车。 顾家和陈家就一个村住着，中间隔个十几家，自己走几步路就到了。 陈宝珠换上唯一一身补丁相对少点的衣服，身边放了一个只装了两身换洗衣服的包袱，静静等着顾家的人来接。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朝着干的方向发展，而她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能让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 “大姐，我舍不得你离开。”陈丽媛站在一边开始抹泪。她从昨天就已经开始舍不得。 几个小的排排站在墙边，见二姐哭，也跟着揉眼睛。 “离的又不远，跟在家也没什么区别。”陈宝珠被这氛围弄得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身给她擦了下眼睛:“你要想大姐了就去找我。我想家了也还能回来。” 几人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进来几个身影。紧接着房门打开，顾家老大顾浩国夫妻俩和老四顾浩业走了进来。 陈宝珠起身，刚要去伸手去拿包袱，被顾浩业眼疾手快的抢过去，黝黑的皮肤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帮三嫂你拿。” 他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个三嫂能在顾家关键时刻还选择嫁过来，大家一定要对她好，千万别寒了人家的心。 陈宝珠被他一句三嫂叫的怔了一下，朝他微笑点点头，出了房门。 顾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因为没有分家十几口人全都住在一排连脊的房子里。 顾浩然不在甚至连拜堂都免了，按照她婆婆李秀兰的话，等顾浩然回来了再隆重的补办一场。 陈宝珠直接被安排在了顾浩然在家时的那间屋子里。 十几平米的屋子墙上贴着报纸。一张两米多宽的小炕。炕上一个木头箱子上头板板正正叠着两床被子。 另一侧墙边一个崭新的五斗橱，一把椅子。简简单单却分外干净整洁。 陈宝珠打量着以后可能会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屋子心里很满意。 刚刚收好自己的东西房门被敲响，一道甜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三嫂，妈让我喊你吃饭。” “哎，就来。”陈宝珠应一声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齐耳的短发，圆脸大眼，非常符合时下的审美，一看就很讨喜。 陈宝珠一出门，顾兴萍忍不住悄悄朝她脸上瞄一眼。 虽然两家离的不远，可以前上学不总能见到。而且陈宝珠除了队上干活都不怎么出门。她只知道人长得漂亮。这会儿近距离一看，瓜子脸杏核眼白皮肤。果然很美。 顾家因为她的到来，特意做了四个菜。白菜土豆片，炖豆腐，炒豆芽还有一只鸡。 “三弟妹快坐，我们大伙都是借了你的光才能吃到这么多肉。妈可是连下蛋的鸡都杀了。” 第6章 妯娌 老二顾浩民的媳妇刘月敏一脸笑意的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陈宝珠听见她这话，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李秀兰拿眼睛警告的瞪一眼二儿媳妇，伸手夹一筷子肉放到陈宝珠面前的碗里:“养鸡就是给人吃的。吃蛋吃肉都一样。别听她胡吣。” “谢谢妈。”陈宝珠立马扬起脸朝她笑笑。 因为是来这个家的第一顿饭，虽然都认识但并不熟悉，所以李秀兰特意又给她介绍了一遍。 老大顾浩国，媳妇张芹，下头生有两儿一女。老二顾浩民，媳妇刘月敏，两人生了两个儿子。老四顾浩业二十岁，未婚。老五顾兴萍十五岁。上初二。 吃过饭，陈宝珠作为新加入的一员，自然要主动分担家务。帮着一起将碗筷捡下桌子，正要挽起袖子刷碗，被大嫂张芹接过去:“三弟妹你才来先回屋歇着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大嫂你这话不对，就是才来才更要熟悉一下，依我看你这可不是在帮她。”刘月敏端了盘子进来接话道:“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陈宝珠看出张芹的为难，笑着道:“多谢大嫂好意，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 两人相视一笑，全没把刘月敏的话当回事。气的刘月敏咣一声摔下盘子转身走了。 收拾好厨房，陈宝珠回到自己房间，躺在炕上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 换粮食的生意还是要做，赶在年前能多赚一点，年后生产队就要复工，到时候恐怕就没有时间了，书也要看，现在是七五年冬天，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做准备。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咣当――” 随着突然一声响，陈宝珠一个惊悸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冬天天亮的晚，村里又没通电，这会儿屋子里乌漆麻黑的看不清东西。 陈宝珠盯着漆黑的房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陈家，她已经嫁到了顾家。 “一大早你又在作什么妖？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顾浩民烦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陈宝珠犹豫一下抓过一旁的棉袄穿上摸索着起身下炕。 刚到门口就听见刘月敏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我作什么妖？人家新媳妇不起来做饭，还不行我自己动手？” 陈宝珠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很快没事人一般推开房门。 “是我起晚了，二嫂还是我来吧。” 窗台上燃着一点豆大的煤油灯，陈宝珠快走两步过去接过刘月敏手里的盆子。 “三弟妹我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大人没什么，我屋里孩子小不经饿。” 陈宝珠摇了摇头:“本来就应该我早起做饭，二嫂你先回屋吧。” 刘月敏见她态度不错，终于满意的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屋去了。” 眼见刘月敏进了屋，房门吱嘎一声被关上，陈宝珠脸上的笑容再难维持。清冷的眸子垂下，开始准备早饭。 “三弟妹你怎么起这么早？”张芹打着哈欠进门，一眼看见坐在灶台边烧火的陈宝珠，不解的问。 陈宝珠抬头看一眼外面过了许久都没亮的天，想到什么，秀气的眉头皱起:“大嫂几点了？” 她屋里没有钟，自己更没有手表，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才五点多，我睡不着就寻思过来把饭做了，你起什么时候了？” 才五点多？陈宝珠皱眉，难怪天一直没亮。看来自己是被刘月敏摆了一道。 张芹看着已经呼呼冒热气的锅，估摸着怕不是四点就起来了吧。 以为她新媳妇怕公婆说所以才这么积极，倒没好意思说什么。 “以后不用起这么早，冬天没什么活，家里基本都七点多才吃饭。你约莫着天要亮再起就行。” 她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一阵鸡鸣声。 陈宝珠朝她笑笑:“行，我知道了大嫂。” 很快顾家的人陆续起床，知道是陈宝珠做的早饭，李秀兰和老伴顾守福对看一眼，对这个儿媳妇是越发满意。 顶着这么大压力嫁过来不说，也没有挟恩图报，别人家的儿媳妇什么样她就什么样子。黑咕隆就起来做早饭，在李秀兰心里简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儿媳妇了。 “妈你不知道，三弟妹屋里没有钟不知道时间，我五点多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饭做好了。” 张芹本是打趣才将这话讲给婆婆听，谁知道李秀兰听了之后立马开口道:“我屋里柜子上头那座钟一会儿让浩业搬宝珠屋去。” 话音刚落看见打着哈欠进来的顾浩民两口子，意有所指道:“过日子没个时间观念可不行。” 钟对于陈宝珠来说还真没多大用，她还想着赚钱之后自己买块手表呢。那东西比钟实用。 因此，笑着推辞道:“爸妈你们看时间都习惯了，一下子拿走多舍手。再说我要是想看时间过来瞅一眼也是一样。” “妈你要把你屋的座钟给三弟妹？”刘月敏也不困了，立马瞪着眼睛道。 当初她和顾浩民结婚的时候，闹了多少次，最后才终于从别处给他们屋里倒腾了一个破钟。天天都要去拧转儿，跟大屋对时间，不然就停工。 见李秀兰点头，刘月敏的脸当即就沉了。 凭啥陈宝珠一来就把钟给她？！“妈我不同意！” 李秀兰白她一眼:“没问你意见。” “是啊，妈，你这偏心有些太过了啊。”顾浩民垂着眼皮嘟哝一句。 “你们都是俩人，她屋里就一个，我偏心点怎么了？” 顾浩民撇撇嘴，说不过她这个当妈的，一抬腿坐到饭桌前，刚准备吃饭，被他爹一筷子敲在盘子上:“没看见大伙都没上桌，你是饿死鬼托生的？” “爸妈，真不用搬，我以后想看时间过来看一眼就成。” 李秀兰两口子见她坚持，没再说什么。一家人吃过早饭，陈宝珠刚收拾完厨房，李秀兰就把她叫去了屋里。 “明天回门，这里是十块钱，我就不准备东西了，你看看家里需要什么就去供销社买点。”李秀兰说着从炕柜里拿出一张大团结，递到陈宝珠手里。 罐头白糖啥的陈家那条件送去了帮助也不大，两口子一商量索性直接给钱吧。儿媳妇是想买东西还是直接给娘家钱，随她意思。 陈宝珠看着手心里的十块钱，知道老两口是在变相的帮她娘家，抿了抿唇角将钱收下，低声道:“谢谢爸和妈。” “你这孩子，都一家人客气啥。”李秀兰被她谢的有些不好意思，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外间，刘月敏拉住张芹，朝着老两口的房间努努嘴，压低声音道:“把人叫屋里去了，我猜肯定又偷着给好东西了，你看她屋里的五斗橱，咱俩结婚那会儿就俩木箱子。明摆着偏心！大嫂你心里就不气？” 张芹不接她的话，温声劝道:“咱们结婚都几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条件差，有两口箱子就不错了，现在有的人家彩礼都要自行车呢，三弟妹这个真不多。”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太好说话。”刘月敏气的一扭头回自己屋去了。 第7章 回门 很快就到了回门这天。没有丈夫陪着，陈宝珠将自己收拾妥当，揣上李秀兰给的十块钱就自己回了陈家。 刚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大姐你可回来了。”老三陈丽妃跑过来，刚一到近前嘴一撇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 “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跟大姐说，大姐替你收拾她。”陈宝珠说着，领着她朝屋里走，刚一进屋，就看见炕上吴春梅抱着孩子正在抹泪，一旁的陈满囤也蔫头耷脑。 几个小的好像受了惊吓的小鸡仔，团团挤在墙根处，二妹陈丽媛正背对着门口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正在哭。 “昨天奶和大娘来了，发现家里有粮食，全都被他们抢走了，二姐气不过去找他们理论，还被他们给打回来了。”陈丽妃说着说着，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淌下来。 一听二妹被打，陈宝珠哪里顾得了其它，快走两步上前：“他们打你哪儿了，严不严重？快抬起头给大姐看看。” 陈丽媛听见她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一直压抑的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抬起头扑到她身上：“都是我没用。连家里的粮食都护不住。” 原本她也想像大姐一样厉害，去把粮食要回来，谁知道竟然被她奶连打带骂直接给轰出来了。 随着她抬头，陈宝珠赫然看见她红肿的脸颊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 顿时心抽疼了一下。 当年她猪油蒙了心，一心追求自己的爱情，连累的几个妹妹嫁的都不好，但几个妹妹对她都很好。重活一世，她才幡然醒悟，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咱奶打的？” 陈丽媛埋在她怀里轻轻点了下头。 “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陈宝珠说着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她们都拿家里什么东西了？” 陈丽妃立马开口道：“爸收上来的几十斤粮食，还有家里留的口粮，全都被他们拿走了，奶还质问咱爸东西哪来的，咱爸实在没办法就跟她说了，奶还朝咱爸要钱，咱爸不给，奶就说要去公社举报咱爸，妈没办法，就，就……” 陈宝珠无奈的叹了口气，肯定是就把钱全都老老实实交出去了。 “你奶说不给就上公社去告你爸，那么多粮食，万一被抓调查起来肯定也要连累你，妈实在害怕了。”吴春梅说着，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 日子才好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宝珠深吸一口气，又努力将胸口的浊气吐出来。 “没事妈，这事交给我吧，你还在坐月子别想太多，以后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前世吴春梅就是早产加上月子没做好，没几年就去了。 “你能有啥办法？要不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真要闹起来，大伙谁都不好。”陈满囤不是没想过去要，可万一吵起来邻居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两家都讨不到好，反倒还要惊动村干部。 大伙都讨不到好。 陈宝珠冷笑一声，眼底寒芒闪过。他们不让自己家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吧。 重活一世，她再不想活的窝窝囊囊，对谁委曲求全。 “二妹别哭了，你跟大姐一起去。这次学着点，以后万不能再让人欺负了。” “嗯。”陈丽媛重重的应一声，立马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陈宝珠，重新又亮了起来。 姐妹俩一路出了院门，此刻陈满仓家里的几人正围坐在炉子旁边商量着手里头这钱的花法。 “丽敏出门子，妈你是不是应该多给添点？”张春华说着给儿子陈宝柱使了个眼色。 陈宝柱是陈家唯一的孙子，陈老太的命根子。 “奶，这么多钱，多给大妹添点以后她在婆家腰杆也硬，您这个当奶的面上也好看不是？” 果然，他一开口陈老太哪有不答应的，当即拿出二十块钱。 “奶，我还想买块手表送给您孙媳妇。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您曾孙子。” “好好好。”提到曾孙子，陈老太立马乐的合不拢嘴。 一家人正有说有笑的讨论着，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踹开。 陈宝珠寒着脸站在门口，冷冽的身影几乎与身后漫天的风雪融为一体。 “你怎么来了？”张春华见识过她的厉害，心一紧，下意识的站起身子。 “小的来完来大的，赶紧给我滚出去，看见你们这一家子扫把星我就烦。”陈老太厌恶的朝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痰。 “宝珠你不好好在婆家待着上这儿来干嘛？”陈宝柱说着起身：“哦，今天回门是吧？这么大的日子赶紧回自己家去，敞着门多冷，赶紧走吧。” 说着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不耐烦的伸手过来就要把人往外推。 “大哥你今天要是碰上我我转身就去公安局报案说你揍我。” 比力气她自然不是陈宝柱一个大男人的对手。她也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否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你还报案？瞧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陈宝柱虽然嘴上说着，但看着她乌沉沉的眸子还是有几分忌惮。 陈宝珠抬脚走近屋里，目光落在桌上的钱上，心里冷笑一声，感情他们拿着自家的钱已经在分赃了。 “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想你们把从我家拿的粮食和钱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这样大家谁都能过个安生年。” “你个小兔崽子你吓唬谁呢？你爸就是教你这么说话的？进屋一个长辈都不叫，赶紧出去，否则别怪我这当大伯的替你爸教育你！” 陈满仓端坐在桌边，一开口就是拿长辈的身份压人。 “大伯我从来不吓唬人，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跟你们说话已经很有教养了。” 陈宝珠说着目光将屋子里的几人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陈老太身上。 陈老太对上她目光，怵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啥眼神看我？你爸这钱和粮食咋来的你不知道？投机倒把！我去公社告你们，通通把你们抓起来。” 第8章 解决 “还有你这个小贱人，是你告的状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陈老太说着就朝陈丽媛走过去。刚扬起手要打，一把被陈宝珠攥住胳膊用力朝后一掼，要不是张春华眼疾手快把人扶住，早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造孽啊――”陈老太当即拍着大腿哭嚎起来：“亲孙女打奶奶，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奶你再大点声最好把所有人都招来让他们看看这粮食和钱。” 陈宝珠一句话成功堵住了陈老太的嘴。 虽然说要去公社举报，可真让人知道了她可就一点好处都没有了，这种傻事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她不干不代表有人不会干。 “我最后说一遍，你们把粮食和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今天这件事就算完了，否则我就去公社举报你们。” 陈满仓心里咯噔一下：“举报我们什么？” “举报你们威胁我和我爸投机倒把，这些钱和粮食就是证据。” 张春华急了：“你放屁！这些东西明明都是你们家干的！” “现在在你们这。” 陈宝柱：“你举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大伙都得被拉出去批斗。” “不举报我也没好处，反正你们是主犯，我们顶多是从犯。”陈宝珠挑了下眉尾，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要死一起死，这才是一家人。” “这是要活活气死我！”陈老太捶着胸口，这回是真气着了。 “这样吧，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一半，剩下的全当是孝敬你奶的。这样总行了吧？”陈满仓权衡利弊，很快做出让步。 不过姿态依旧端的很高，仿佛在施舍。 “我说了我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少一粒米一分钱都不行。” 陈满仓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能被她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吓唬住？“那你去吧。” 陈宝珠再没开口，拉着陈丽媛扭头就出了房门。 “爸，她不会真去公社举报咱们吧？”陈宝柱心里有些打鼓。 陈满仓也不太确定。沉吟片刻同儿子道：“你出去远远看一下，要是回家就算了，要是真往公社去……” 要是真往公社去，他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同样的问题陈丽媛也在问陈宝珠：“大姐，咱们真要去公社啊？” 陈宝珠裹紧头上的围巾，脚步不停：“去，为啥不去。我赚的钱，就是充公了也绝对不会便宜他们。” “那万一真被革委会抓了咋办？”陈丽媛声音有些发抖。前两年村里还有游街的，带着大高帽的，胸口挂破鞋的，后头围着一帮看热闹的，谁都能上去吐唾沫，有的还拿石头扔。 “咱们的成分摆在这儿，就算被抓顶多是去学习班，虽然名声不好，可只是一时的，奶和大娘他们不一样。你一次治不住，就会一辈子都像爸似的。” 陈丽媛想到他爸对奶言听计从的样子，想想点了点头：“大姐我知道了。” 公社距离青山村十几里路程，姐妹俩一路闷头走，很快远远的就能看见公社一片房子。 “宝珠，丽媛――”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陈宝柱的声音，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就见他骑着自行车拼命的朝两人跟前赶。 到了近前才终于气喘吁吁的从车子上下来：“你俩赶紧回去，东西和钱我已经给二叔送回去了。” 一路跟着，眼看着姐妹俩出了村口他是彻底慌了，回家同陈满仓说，他也没能再镇定起来。但面对这么多粮食和钱，还想再等等，结果人越走越远，最后没办法，只能先把东西送回去，然后让儿子借了个自行车一路骑车来追。 雪天路滑，陈宝柱又急，一连摔了好几个跟斗，车把都摔歪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人家解释。 陈丽媛一听她这话，顿时激动的去拉她姐的胳膊。 陈宝珠也暗暗松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把人叫住之后，陈宝柱先骑车子回去了，陈宝珠姐俩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 “让你爸给你做点饭吧，回来总不能连顿饭都不吃。”东西钱又失而复得，吴春梅心里松一口气，开始让陈满囤去做饭。 陈宝珠摇了摇头：“虽说离的近，回去太晚也不太好，我爸就不用麻烦了。” 说着制止了陈满囤动作，才抬头同陈满囤夫妻俩商量道：“既然奶和大伯他们都已经知道倒卖粮食的事情，我看这个生意暂时还是停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人已经得罪了，万一再被抓到把柄举报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中，反正家里这些钱和粮食也够用，我跟你妈都听你的，再不干了。”陈满囤向来胆子小，听见她这话反倒松一口气，整日提心吊胆的，这活真不适合他做。 陈宝珠见两人同意，想了想开口说：“爸妈，家里的钱暂时还是由二妹来管吧。” 她话一出口两口子全都怔住了。 即便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二人的心，可为了这个家以后，陈宝珠还是不得不说。 “爸你太容易听奶的话了，还有妈，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人家一吓唬你就把钱给了。” “其实二妹管钱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当家做主的还是你们两位。” “爸妈，我拼死也会护住家里的东西。”陈丽媛虽然只有十三岁，可看向夫妻俩的眼神却有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坚定。 大姐信任她才会把这个重任交给她。她绝对不会让大姐失望。 陈满囤夫妻俩看着姐妹两个，又看一眼一旁的几个小的，虽然心里不好受，最后还是把钱交给了二闺女。 他们不能帮孩子什么，可也不想连累孩子。 陈宝珠从陈家出来回到顾家的时候正是中午。 看见她回来，屋子里的众人纷纷抬头，不等其他人开口，刘月敏先说道：“三弟妹怎么回这么早？娘家都没留饭么？” 农村为了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中午是不吃饭的。 李秀兰正在纳鞋底，听不得她的阴阳怪气，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训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9章 去镇上 刘月敏悻悻的撇撇嘴:“我也是一份好心关心三弟妹。” “你有那闲心先管管自己屋里头的男人孩子，你看看他们爷仨那鞋都快张嘴了，不要老是擎等着我给你纳鞋底子做鞋吧？” 刘月敏有些委屈:“妈又不是不知道我针线活不行。” “不行还不趁现在没事抓紧学，你想咋地？” 这下刘月敏是彻底没话了。 李秀兰见她不说话了，才看向陈宝珠:“外头冷吧？快上炕暖和暖和。” 陈宝珠朝她笑笑，在炕边坐下，伸手拿过她旁边叵罗里的鞋底默默的帮着纳起来。 一时屋子里有些安静，只能听见娘俩嗤啦嗤啦的拉线绳的声音。 李秀兰:“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明天队上出车拉大伙去镇上买年货，家里也需要买点东西。你们看看谁去？” “天太冷了，我不抗冻就不去了。”刘月敏笑笑，第一个拒绝。 翻过来掉过去每年就那几样东西。大冷天还得起早，可不如舒舒服服在家待着。 其他人也都没吱声。 “要不我去吧。正好我攒了点布票，仨孩子长的快，衣服都要接一接了。”这种时候，张芹作为家里的大儿媳妇，主动把差事揽下来。 顾家人虽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但李秀兰和顾守福不是苛待子女的人。除了必要的花销，各家屋头多少都有自己的小金库。 “大嫂我陪你一起去吧。”陈宝珠抬头朝她笑笑。 张芹对她不错，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跑一趟。 张芹自然知道她的好意，笑道:“那我明天一早去叫三弟妹。”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陈宝珠还在睡着，房门被人轻轻的敲响:“三弟妹，你醒了没有？” 张芹站在门口小声问。 “大嫂我醒了，这就过来。”陈宝珠忙应一声起身穿衣服。很快推开房门。 “路上冷，我特意拿了条小被子，一会儿咱俩车上盖。” 陈宝珠听见她说，目光落在张芹手上挎着的篮子里，只见里面放了一个蓝底碎花的小被子，笑道:“还是大嫂你想的周到。”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刚一推开房门，一阵冷风夹杂着雪粒子灌进来，陈宝珠下意识紧了紧裹在头上的围巾。 马车停在村口，车上已经坐着四五个人。看见陈宝珠妯娌两个过来，纷纷往旁边让了让。 “今年这雪真是下起来没完了。”两人寻了空坐下，一个大娘忍不住抱怨道。 “还不知道来年什么样，雪这么大，种地估计都要往后推一推。”另一个附和一句。 “你们家浩然咋样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回来，不会真死外头了吧？” 陈宝珠正听其他人讲话，身子突然被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侧头看去，原来是他们家隔壁的刘寡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旁边。 听见她的话陈宝珠不自觉皱紧眉头。一旁的张芹不着痕迹的拉她一把，凑近了小声说：“她这人难缠的很，你别搭理她。” 眼看着成功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刘寡妇更加来劲儿，声音都比先前高了几分：“要我说你也够傻的，明知道守寡你还嫁过来，真不知道图啥。” “那你又图刘叔啥？稀罕他天天喝完酒打你？”陈宝珠不客气的回一句。 不搭腔以为她自觉无趣就会消停，谁知道还蹬鼻子上脸了。 众人听见她这话顿时忍不住哄笑起来。 谁都知道刘百穗活着的时候是个烂酒鬼，打媳妇更是出了名的凶，也就死了之后刘寡妇才过几天好日子。 刘寡妇造了个没脸，却又不死心，轻哼一声：“别管图啥，我好歹有俩儿子傍身，就你这模样能给浩然守几年？” “刘婶儿你有空操心别人家，不如多管管那俩孩子。”陈宝珠说完扭头看向张芹，也不压着声音故意道：“我要有那样的俩儿子肯定直接掐死，不给队上和社会添乱。” 刘寡妇选男人不行，教孩子也不行。俩孩子十七八了，正事没有，一天竟干些偷鸡摸狗，扒墙头偷看女人上厕所的不入流勾当。 “你！”刘寡妇指着她半出第二个字。 以前一直以为陈家人全都性子软好欺负，这会儿无聊正好寻个乐子。谁知道竟然看走眼了，原来是个伶牙俐齿的泼辣货。 “那也是儿子，总比你妈生了个‘七仙女’强。” 这话大伙都是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可哪有当着人面揭伤疤的。 “刘婶子你这话就过分了，上头下来搞宣传的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你现在这话是要跟上头对着干么？” 张芹平时虽然性子和软好说话，几乎从不跟村里人红脸。可现在她跟陈宝珠是一家人，自然听不得别人说自家人。 “是啊，什么儿子闺女的，陈家这几个女娃个顶个的好看，我要能生个这样的闺女做梦都要笑醒了。可惜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鞋拔子脸，可生不出人家的瓜子脸。” 陈宝珠侧头看去，说话的是前院李茂才家的，跟她婆婆李秀兰是拐着弯的亲戚，当即朝她感激的笑笑。 七仙女这个称呼前世也有，以前每次听见她都觉得刺耳，认为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家，这会儿听见却并没有太大感触，全当是夸自己长的好看了。 闹了这么一出，很快又有四五个妇人过来。眼见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车把式往车上一坐，摇着鞭子虚抽一下。随着鞭子的响声，马车开始动起来。 步行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马车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还在老地方等着，三点半发车，大伙可别迟到了。”冬天黑的快，天黑了路上不好走，所以车把式交代一声，赶着马车走了。 陈宝珠和张芹两人想了下，决定先把李秀兰交代的东西先买好，然后自己想买什么再看。 先去副食品商店买了肉和其它一些必备的调料，然后才去了百货商店。 镇上的百货商店一共有两层，一楼是大厅，一进去靠墙的一圈全都摆着柜台和货架子。 第10章 商机 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不过大多需要票。这会儿形势没有前两年严峻，偶尔也会有特价供应商品和大城市过来的大品牌。虽然不需要票，但价钱都奇高，一般人都望而却步。 妯娌两个先去写着日用百货区那块买了针线，陈宝珠看见有卖肥皂牙刷毛巾之类的，因为没有票，只好花三块钱买的高价货。 三样东西加起来就三块钱，还是不顶吃不顶喝的东西，这让张芹不禁有些咋舌，不过她也看出来陈宝珠是个有主意的，并不多说。 最后两人停在卖布的地方。 “同志，那个藏蓝色的布多少钱？”张芹瞅了一眼，除去黑的，径直选了素色斜纹布中颜色最深的。 这会儿的布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颜色很单一，黑灰蓝是最常见的三种颜色，偶尔谁要是弄一身军装，那绝对是街上最靓的风景线。 售货员掀开眼皮扫了两人一眼，不耐烦的开口:“七毛一尺，外加一尺布票。” 贵倒是不贵，关键是手里只有半尺布票，犹豫半天，张芹把布票和钱从兜里掏出来开口:“同志，给我来半尺布。” “没钱还出来买东西！”售货员不耐烦的说一句，转身拿起布料，也不用尺，眼睛一扫，上去就扯了一条布下来。 “你有钱不也在卖货么。”陈宝珠看张芹收了布，目光扫向售货员顶了一句。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售货员啪的拍了下柜台。气势还挺唬人。 陈宝珠面无表情的回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人家可是营业员，张芹有些发怵，拉着她走:“算了算了，咱们买了布就行了。” “特价布，沪市来的大绒布，不要票一块五一尺。”另一侧售货员突然高声喊一嗓子，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走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陈宝珠不理会气的眼睛鼓鼓像金鱼的营业员，抬腿跟张芹过去。 “这布可真好看。” 张芹看着售货员手里随着抖动上面好像风吹过泛起麦浪的麦田，不禁感叹一句。 后世好看的布陈宝珠见过很多，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一块五一尺，做一件衣服就要将近十块钱。对于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四十七块钱的她来说，太奢侈。 “三弟妹，你看那两个女人的头发，真好看。” 突然张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眼睛里更是写满了艳羡。 陈宝珠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人群里有两个穿着挺时髦的女子其中一个烫了大卷，另一长头发的烫了刘海，垂在两边的辫子上绑了两条碎花手绢。与旁边清一色麻花辫或者大分头很不一样。 “确实挺特别。”用后世的审美来看好看算不上，特别倒是真的。 这会儿已经75年，眼看就要76，社会上对于那些资产阶级臭思想的批判并不如前几年激烈，尤其城市里的工人阶级，女性相对独立，对于穿衣打扮也更在乎些也更开放。 陈宝珠看着女子辫子上的两条碎花手绢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她跟陆平川结婚没多久，因为条件有限买不起布，有一次她碰见一个偷着兜售碎布头的，虽然都是碎布，但胜在价钱便宜还不要布票。她也买了一些回家还给陆平川拼接了一件衣服。 可惜他嫌弃拼接的穿不出手。最后只能丢在角落里压箱底。 后来去了城里也碰见过这样兜售碎布头的，一次闲聊才知道，他们都是从服装厂里低价收回来的。 碎布头质量颜色杂乱，想拼接一件衣服很费劲，但是她可以用来做头花。缝制成后世那种包橡皮筋的。 这会儿橡皮筋还不是后来的成品。而是按尺量着卖的，只要几分钱一尺。 成本低，头花也简单，一个只卖两毛钱这样价钱虽然比红头绳贵些，却比那个好看实用，应该会有人买。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于是拉着张芹出了百货公司，寻个空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以后想要做生意，肯定瞒不了顾家人，这次也算是个试探，张芹向来小心谨慎，如果她都能接受，那其他人应该也能接受。 张芹听了她的话没有反对，而是担心道:“三弟妹这样能行么？这可是投机倒把？” “他们要是能卖，咱们肯定就不是第一份，应该没什么事，再说了，就算不做头花出去卖，收回来的布头也能给孩子拼个书包或者衣服啥的。” 张芹听她说给孩子做东西就有些心动，三个孩子尤其两个小的都没穿过新衣服，全是他们俩改小的或者老大剩下的，老三顾红还是个闺女呢，不过条件差也不讲究那么多。但当娘的心里一直不太好受。 “时间还早，我跟三弟妹你一起去。” 陈宝珠见她同意，立马高兴的拉着人朝青山服装厂走去。 半路路过一家供销社的时候，陈宝珠特意进去买了一包三毛钱的香烟。 张芹不解:“三弟妹你买这个做什么？” “一个厂子最了解情况的除了老员工就是门卫，咱们买包烟过去有什么也好说话。” 张芹这回是真的惊住了，东西还没买到就花了三毛钱，万一买不成，那可是三毛钱呢！可毕竟钱已经花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肉疼的跟她一起往前走。 两人很快到了青山服装厂，这会儿厂里职工都在车间里上工，两人刚到门口，传达室就出来个老头，瘦高个带着个老花镜:“你们两个同志找谁？” 陈宝珠没敢直接说买布头，先试探的说:“大爷你好，我们是下头村里的，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布票，就想来问问厂里能不能买布？” 大爷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遍，穿的确实挺破，衣服上头还打着许多补丁。不过看两人眼神清明知道不是那等寻事的，好心提醒道:“你们打哪儿听说这卖布的？这是服装厂，做衣服都是有指标的。” 见他没一口咬死，陈宝珠面上故意现出一丝失望:“没有布，碎布头也行啊，眼看要过年了，别人都有新衣服。” 听见她说碎布头，门卫大爷眼睛闪了一下。 第11章 买碎布头 陈宝珠一直留意他的神色，这会儿也不兜圈子了，用身子挡了一下径直将手里的烟飞快的塞到门卫大爷兜里。 “大爷我们也不瞒您，就想买些碎布头，您看您要有门路帮我们牵个头呗。” 门卫大爷一开始还被她动作弄得吓了一跳，这会儿知道是包烟顿时高兴了，朝陈宝珠笑道:“你这鬼丫头可真机灵，感情是来套我话来了。” 陈宝珠笑:“形势所迫，还望大爷您多照顾点。” “这大冷天你们两个先进屋里烤烤炉子暖和暖和，我去给你们说一声，有没有可不一定。” 丑话先说在前头，不然容易落埋怨。 张芹看着出了门口的门卫大爷，又想到刚刚陈宝珠的操作，此刻看她的眼神好像才第一次认识似的。 很快门卫大爷手上空空的就回来了。 没等陈宝珠和张芹失望，便开口说道:“再过半个小时去厂子后头，那里有个小门会有人在那等着，提我名她就知道了。” 接着大爷又把自己名说了，陈祥发。 陈宝珠听见他也姓陈，立马扬起笑容道:“没想到我跟大爷您还是本家，以后可要您多多照顾了。” 刚刚出去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也知道供销社卖这种烟是三毛钱一包。他平时舍不得都只抽两毛钱一包的烟。 况且从见面到现在的一系列事情，心里也知道陈宝珠是个稳妥周全的丫头，印象非常好。 “放心吧，我特意跟我外女打招呼了，给你多塞些大布头。”陈祥发笑眯着眼睛说道。 半小时一晃就过去了，陈宝珠和张芹按照陈祥发说的寻去后门，果然看见一个二十几岁身穿工服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朝外头探头张望。脚边放着一个大尼龙袋子。 陈宝珠快走两步报了陈祥发的名字，女子这才将脚边的袋子踢过来:“都是按斤卖的，一毛钱一斤，你要多少？” “我能看一下质量么？”虽然便宜，但不确定能不能用，所以陈宝珠想先看看情况。 “快点，我不能离开太久。”女子看上去有些着急。 陈宝珠点头，伸手扒开尼龙袋口，里面多数是没有巴掌大两个手指宽的碎布头，偶尔也能看见几块几乎同胳膊差不多长的大块布，知道陈祥发并没骗自己，心里很高兴。 “同志，这些我全要了。” 女子叫刘晓婷，听见她的话怔了一下:“这些快五十斤呢，你都要？” 陈宝珠点头，很痛快的拿出五块钱，见刘晓婷要找钱，连忙阻止了。 “我看这里还有大块布呢，以后还得麻烦刘姐，全当请刘姐你吃糖了。” 虽说三毛五毛对于她一个服装厂的职工并不算什么，可刘晓婷见她会来事还是非常高兴。 “行，下次你有需要还去门卫那找我舅，我肯定给你多留点好的。” 再三谢过刘晓婷，眼见人走了，妯娌两个才抬着那袋子往回走。 张芹这会儿多少已经适应了，提着袋子心里对陈宝珠只剩下浓浓的赞叹。 刚刚她都看见了，那布料在城里叫布头，在农村可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路过供销商店的时候，陈宝珠又进去买了两米的橡皮筋，一共花了五毛钱。 因为还不确定生意如何，所以也没买多。 “一会儿上了马车，万一有人问起来怎么办？”眼看快要到地方了，张芹突然紧张起来。 “咱们把口扎紧了谁问就说亲戚给的东西，不要的破烂。” “那他们要是问哪个亲戚咋办？”都一个村住着，基本上都知道谁家有啥亲戚。 “就说二嫂家远亲。”陈宝珠想了想回道。 她和张芹都是本村的，刘月敏不一样，娘家离青山村有点远，说了也没人知道。 果然，车上基本上人都回来了就差他们妯娌两个，看见扛了个大包全都过来打听情况，张芹不会撒谎，不等开口就先脸红，全都被陈宝珠笑着一一打发了。 “月敏娘家的亲戚，哪一个我怎么不知道？”刘寡妇看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心里装了只猫似的，抓心挠肝的好奇，好像忘了早晨的不愉快，凑过来继续刨根问底。 “刘婶你是查户口的吗？”陈宝珠冷下脸不咸不淡的说。 “呸！什么破烂玩意都往家倒腾，一脸穷酸相！” 陈宝珠不想搭理她，围巾一拉，开始闭目养神。 很快马车终于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进了村口，同相熟的打声招呼，妯娌两个就拿着东西回家去了。 刚进院门，身后一直跟着的刘寡妇竟然也要进来，被陈宝珠眼疾手快一把将院门关上:“天黑了刘婶快回家做饭去吧。” “我做饭不着急。” 陈宝珠吧嗒一下将院门锁上:“我家着急。”说完抬脚便走。 “你个死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猖狂的，还不是顾家花钱买来的，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 她话没说完，眼看要进门的陈宝珠突然弯下身子，再直起身子后猛然回头，刘寡妇只觉得一团白影快速的朝自己飞过来，不等反应，鼻梁上重重砸了个雪球，雪球捏的实在太实诚，疼的她立马“妈呀”一声叫出声。 屋子里等的心焦的李秀兰听见声音迎出来，看见两个儿媳妇大包小裹弄了这么多东西惊道:“这是买的啥？” 陈宝珠飞快的朝她嘘一声，怕刘寡妇没走，轻声道:“妈咱们回屋再说。” 李秀兰一看这是有事，也不问了，赶紧招呼俩人进屋吃饭。 一大早就没吃饭，这会儿闻到饭香陈宝珠和张芹还真有些忍不住。 “大嫂，三弟妹你们这是买的什么？”终于忍着好奇吃完饭又收拾完，刘月敏第一个凑过来。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陈宝珠起身，将尼龙袋子口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碎布头。 “我滴娘啊，这老些布呢，哪里弄的？”刘月敏说着伸手扒拉两下，竟然看见好几块大布料。别的不说，绝对能给他们家顾林和顾明一人做一身衣服。 “三嫂，你哪里弄这么多布头的？”顾兴萍看着袋子里几块小花布眼睛都直了。 第12章 卖头花 有一次她去镇上看见一个女生穿过相同花样的裙子。可漂亮了。 “今天我和大嫂去了一趟服装厂。”接着陈宝珠把收碎布头的事情还有打算做头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我就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三媳妇聪明劲儿这一点就随我。这主意都能想到。” 陈宝珠看着李秀兰笑的合不拢的嘴面上怔了一下。 难道听到她做东西卖钱不是应该要反对一下，或者直接坚决的不同意？其它几人听见李秀兰这话，尤其顾守福，觉得自家老伴纯粹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三嫂，这可是投机倒把，万一被人抓住可是要进学习班。”顾浩业有些担忧。 “是啊，我看这些布拼一拼也能做不少东西，要不我跟你妈把钱给你，这些算我们买的，大伙儿分了。家里也不是太缺钱，没必要冒那个险。” 顾守福商量道。 “我同意爸说的，我觉得这几块不错，正好……” 刘月敏听见顾守福发话，立马伸手将看中的布攥在手里。却被陈宝珠不客气的又给拽了回去。 “爸妈，镇上其实早就有好多人私下里卖东西了。而且只要我小心一点，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陈宝珠见顾守福不发话，她这生意估计很难做。 况且都是一家人，她不想表面答应背地里偷着做惹他们不高兴。 想了一下闷声道:“我就是寻思我屋里只有我一个，为了以后不拖累爸妈和几个兄弟，我努力多攒点钱。” 虽然是为了说服顾守福两口子才说了这番话，可陈宝珠说的是事实。想到上辈子的境遇，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 “你这老头子。”李秀兰一看儿媳妇这样，顿时埋怨的捶了下顾守福后背，又对陈宝珠安慰道:“老三家的你去干，没事妈支持你，万一他们要抓就让他们来抓我。有妈在呢，别怕啊。” 听了她这话，陈宝珠顿时眼睛一红，努力眨了两下眼睛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三嫂，你说的头花是啥样的？我喜欢这个颜色的，你做好了能送我一个么？”顾兴萍见她妈同意三嫂做头花，立马高兴的拿出心仪已久的那块布。 “没问题。送你两个换着带。” 顾兴萍听见她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爸妈，这不公平，凭啥这些布都给三弟妹，这么多怎么也要平分吧？”刘月敏不干了。 “是啊妈，你可得一碗水端平。”顾浩民也反对。 “你俩咋好意思说的，人家老三媳妇出的钱，自己扛回来的，凭啥给你俩分？脸呢？” 被李秀兰训了一通，两人闹了个没脸赌气似的抱着孩子回自己屋去了。 折腾一天，陈宝珠和张芹也都累了，一家人全都各自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宝珠回到屋里先将买回来的五十斤布重新分一遍。 大块布料放一起，剩下的颜色鲜艳能做头花的放一起，其余的收进袋子里等有空再拿出来看能做什么。 大的布料拼在一起足够做两身衣服，想了想分成两份，一份给张芹，一份给李秀兰。 “这咋好意思呢。我都没出钱。”张芹看着手上的布料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陈宝珠朝她眨了眨眼睛:“我是有事求大嫂，不拿点东西我怎么开口？” 张芹听她这么说，才笑道:“三弟妹你说。” “我做头花想让大嫂帮忙，完成一个给你三分钱。你看怎么样？”说着又补充一句:“不过不知道生意怎么样，要是好我再给你涨价。” 张芹连连摆手:“一家人哪还用的着提钱。” 陈宝珠故意沉下脸:“大嫂你不同意收钱我可不敢用你。” 张芹知道她想帮自己，心里记下，半晌点了点头。 陈宝珠见她同意了，又去了婆婆李秀兰那里。 “你自己留着做件衣服吧，我这一个糟老婆子穿不穿没啥必要的。” 陈宝珠把布料一放，故意道:“妈你是不是嫌弃这是碎布所以不要？” 这架势还真把李秀兰唬住了:“咋，咋会嫌弃呢？我高兴都来不及。”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布料让她做衣服。 “孩子一份孝心，收着吧。”顾守福开口。李秀兰只好收下。 从李秀兰处出来，陈宝珠便回自己屋里动手做头花去了。因为做法简单，很快就做了四五个出来。自己仔细端详一番，很满意的点点头。 吃过饭，张芹和顾兴萍都来她屋里帮忙，很快就赶制了二十几个出来。买的橡皮筋也用完了。 第二日，陈宝珠起个大早，拿着做出来的二十几个头花去了镇上。 寻了两个年轻姑娘偷摸过去，结果刚一开口对方看见她手里的头花立马激动了。 “同志你这咋卖的？” 陈宝珠笑:“两毛钱一个。” 才两毛钱！ 两人二话没说很痛快的每人买了四个。快过年了正好给家里嫂子姐妹也带一个。 一下子就卖出去八个，这让陈宝珠更有信心。剩下的她并没有着急再卖，而是想了想去了附近的一家供销社。 “同志，我这里有头花咱们店里可以代卖不？”陈宝珠看一眼四下无人才小心的把手中的头花拿出来给女店员看:“我在外头卖两毛钱，放在你这里一毛五。” 村里离镇上太远，况且头花这种东西兜售又需要时间。来回折腾她觉得实在不划算。所以才想到这个主意。 女店员一看她手里的头花，目光跟刚刚外面那俩女孩子一样，都有些放光。不过代卖毕竟不是小事，心里还有些犹豫。 “要不我把这两个放你这里，等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主意。 很快店里进来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店员瞅准时机将头花拿出来，结果刚一露面就被妇人给买了。而且是两个一起买走了。 店员有些傻眼:“同志，你还有没有？我自己也想留两个的。” 陈宝珠笑:“这次没带那么多，下次吧，我多拿一些样子随便你挑，免费送你两个。” 这可感情好。 店员见她办事爽朗大方，一开口就预订了五十个。 第13章 揍渣男 接下来陈宝珠如法炮制，又跑了几家供销社，直到整个镇上基本都覆盖到了，才去买了橡皮筋回家。 家里张芹和顾兴萍都在焦急的等着。毕竟事关以后这个活计能不能做下去。 等到下午见她满脸喜气的回来，就知道这件事儿成了。 “五百个订单，咱们以后可有的忙了。”陈宝珠一边将围巾摘下来，一边迫不及待的同两人分享这份喜悦。 “五百个？我滴娘啊！”张芹叫了一声，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因为答应年前就要给送过去，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李秀兰听说之后抽空也会过来帮忙。 一家人忙的热火朝天。一开始刘月敏还赌气似的端着，心想有好东西也不分给自己，陈宝珠不来求她她绝对不会帮忙。 结果一听说会给大家分工钱，当即坐不住了。 “三弟妹，你这三分钱也太少了，自己赚那么多，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家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一家人的？” 刘月敏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陈宝珠抬头看了眼张芹他们，想了想开口道:“成本是我出的，风险是我担的，就因为是一家人我才没有出去寻别人，二嫂如果觉得钱分的少，下次去镇上进货的成本就由二嫂来出吧。” 刘月敏当即不干了:“凭啥我出啊？万一赔钱咋办？” 陈宝珠冷笑一声没接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总不能什么好事都你占了吧？” “你要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你屋哄孩子去，没人逼你过来挣这个钱。”李秀兰皱着眉头瞪她一眼。 回屋哄孩子可挣不着钱，看婆婆态度，刘月敏一时不敢再出声。 一家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将五百个头花全部做出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陈宝珠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妥当拿着五百个头花就去了镇上。 按照之前说好的，一毛五一个，一共卖了七十五块钱，送完最后一家供销社的货出来，刚走没多远，背后突然有道男声试探的叫道:“宝珠？” 陈宝珠听见这个声音，身子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 自从一个月前分开，她都再没和他见过面，甚至都快把他忘到脑后了。 因为不想再有任何瓜葛，陈宝珠假装没听见，脚步不停快步朝前走去。 “宝珠！”陆平川一开始还不太确定，这会儿见她脚步走的飞快，立马快跑追了上来。 “宝珠也是你叫的？”陈宝珠一下子停下脚步，射向他的目光冷的像冰锥。 “我，我就是一时情急。”陆平川被这个眼神镇住，讷讷解释一句。 “你有什么事？没事我先走了。” 陆平川对着她冷冰冰的态度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想到什么，一脸受伤说:“那天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也很愧疚，我有心想找你解释，结果就听说你跟顾家的亲事定了。” 陈宝珠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对于你这种虚伪肮脏的男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以后有我出现的地方你最好滚远点。”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冰冷的话，陆平川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皱紧眉头问:“宝珠，你是不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所以对我有什么误会？” 一起生活了近十年，陈宝珠对他这个表情太了解了，每次做贼心虚他都要装出一副自己被误解的无辜状。 陆平川其实长的并不难看，相反浓眉大眼，高大个头，很符合现在对男性的审美。 可是此刻陈宝珠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前世初见时的脸红心跳，剩下的只有恶心和深深地厌恶。 “我还用听说么？你不是一直在和赵红勾勾搭搭？” 陈宝珠不等他开口，飞快的继续道:“还有，请叫我陈宝珠同志！再有你和赵红的破事我不想管，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你要是再敢纠缠我，我一定去举报你。” 陆平川听她提到赵红心下一惊，自己做的那么隐蔽，她是怎么知道的？“宝珠，你听我解释……” “最后说一遍，请叫我陈宝珠同志。”陈宝珠冷着脸再次强调一遍。 “我跟赵红根本什么都没有，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表白。我已经给家里去信了，让他们活动一下关系，如果能办病退，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回省城了。” “我已经结婚了。” 陈宝珠半垂着眼眸，陆平川看不见她在想什么，以为提到省城她终于动心了，立马高兴的开口接话道:“没关系的我不会嫌弃你的，再说大家都说顾浩然是死在外头了，你跟他又没有同房，啊――” 陆平川话没说完，只觉得脸上一痛。当即捂着眼睛痛苦的叫出声。 陈宝珠若无其事收回拳头，掀开眼皮斜睨他一眼，实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他妈的不嫌弃我，我还嫌你恶心呢。” “你，你竟然敢打我？”陆平川原本英俊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陈宝珠心中嗤笑，终于忍不住要现原形了。 不等他还手，突然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朝他挑眉道:“你说我现在要是喊一嗓子有人耍流氓，你会怎么样？” 这年头作风问题可是重罪，借他陆平川十个胆也不敢去赌。 看着陆平川敢怒不敢言，陈宝珠转身离开。 揍了他一顿，陈宝珠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就差哼着歌离开了。 却全没看见背后陆平川，因为恼羞成怒差点没将她后背盯出俩大窟窿。 手里赚了钱，陈宝珠去了副食品商店，因为眼看要过年了，商店里的东西品种有很多，甚至还特意推出了不少特供品，不需要票，只是价钱相对高一些。 因为没有票，陈宝珠也不差那块八毛的。 买了二斤卤猪头肉，这个就花去了三块钱，一斤给家里，一斤初二的时候给娘家带过去，两家孩子多，又买了二斤硬糖花了两块钱，像大白兔奶糖那种紧俏货根本轮不到她手里，早就卖没了。 只这两样东西就花了五块钱，陈宝珠想想再没舍得买别的，拿着两样东西就往家走去。 第14章 过年 今天运气不错，半路碰见个顺路的马车带了她一段路程，所以比平时早一些，三点多就到家了。 “这，这怎么还买肉了？”李秀兰看家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咋还买这老些糖？” “我寻思要过年了，两家孩子多，大人没什么，小孩子总要应个节气高兴高兴。” “三弟妹你竟然买了肉和糖？那咱们晚上是不是吃肉？我们家明明和林林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呢，这次可真是要谢谢他三婶儿了。” 刘月敏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看见陈宝珠手上的东西当即两眼放光，伸手进袋子里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揣兜里。 原本二斤的糖果就不算多。每家再只能分一斤，她这一把下去，袋子里顿时少了近三分之一。 陈宝珠刚进屋说话的意思就是东西娘家婆家各分一半，这会儿看见二儿媳妇的举动，李秀兰张了张嘴。到底没训出口。 好歹二十多岁的人了，因为一点吃的急赤白脸说她一顿实在犯不上。 不过到底看不惯，没好气的说:“到点了赶紧做饭去！” 刘月敏不愿意:“妈，三个儿媳妇呢，凭啥我去啊？” “就凭我是你妈，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不想做饭一会我做了你别吃。” 见婆婆发火，刘月敏虽然不情愿，还是撅着嘴去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屋先歇歇吧，待会儿吃饭我叫你。” “谢谢妈。” 陈宝珠说一声，回到屋里把初二回娘家带的东西分出来，剩下的出来全都交给李秀兰。 李秀兰原本是想把糖块收进炕柜里，可一回头看见几个小的站在炕边眼巴巴瞅着，犹豫一下，抓出一把糖，每人分了两颗。几个小的立马高兴跑走了。 “妈，大嫂，二嫂，小妹，这个是之前你们帮忙做头花的钱，数量我之前一直都有记在本子上。” 吃过饭，陈宝珠拿出一个田字格本，是之前她朝小妹顾兴萍借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她的收支，还有这次几人做头花的数量。 “你这孩子我就是帮忙，要什么钱。”李秀兰连连摆手:“我和你爸还能动，可不兴要你们的钱。” “是啊三嫂，我也是帮忙。”顾兴萍接收到她妈的眼神，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开口道。 “妈，小妹这就是你们不对了，三弟妹想给钱你们就收着呗，跟她客气啥，扣除咱们的钱她赚的可是大头。” 刘月敏说着还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回头看顾浩民:“孩子他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顾浩民立马点头附和:“媳妇你说的对，不要白不要。” “他们娘们的事哪儿有你插嘴，不愿意待给我滚回屋里去！” 不要白不要，这说的是人话么？ 顾守福看不下去，儿媳妇不能说，直接骂了儿子一句。 “妈一共做了五十六个，四舍五入按照六十算，应该得一块八毛钱凑整给两块。”陈宝珠说着将两块钱放到李秀兰面前。 “大嫂做的最多，一共一百九十七个，直接算二百，所以是六块钱。” 张芹看着面前的六块钱激动的手心都有些出汗，这才几天时间就赚了六块钱，生产队一个工分也才勾几分钱。况且这可比生产队的活轻省多了。 接着是刘月敏和顾兴萍，都给凑了个整每人三块。 顾兴萍攥着手里的三块钱心里高兴坏了，感觉自己飘乎乎的好像要飞起来。 就做了几天针线活就得了三块钱。平时她妈给的零花钱一年也攒不上三块钱。 “我今天过去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年后十五之前会再赶出来五百个头花，要不等生产队开工之后大伙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三嫂，还能再赚钱？” 顾兴萍听见十五之前还能再赚几块钱。那等她开学的时候岂不是就可以去买心仪已久的裙子了？陈宝珠笑着点头:“这是当然了。” 张芹听了也非常高兴:“三弟妹，我一会儿去你屋里再拿些布料和皮筋回来做。” “三嫂，我也去。”顾兴萍不甘落后，立马附和道。 刘月敏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有些不屑。人家拿大头，他们不过才分这么一点。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过想归想，眼见着几人起身，立马追了过去:“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也去拿点吧。” ……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一直阴着的天终于放晴，顾家一家人起了个大早。一边将自己洗漱干净，又给孩子们找出来干净整洁的衣服。 吃过早饭，孩子们兜里踹上两块糖，一把瓜子，全都撒丫子跑出去疯玩了。剩下几个大人开始准备整治一桌丰盛的晚饭。 李秀兰去把冻肉和冻豆腐冻鱼都拿回来化着，还有水缸里的酸菜也捞出来。陈宝珠妯娌三个削土豆皮，洗白菜，泡木耳，还要和面剁馅子准备包饺子。 一通忙碌，一直到半下午，终于整治出来六个菜，豆瓣酱草鱼，鸡蛋炒木耳，白菜土豆冻豆腐，酸菜炖肉，卤猪头肉，外加一盘花生米。 其中豆瓣草鱼是陈宝珠做的。鱼是之前队上大伙去河边凿冰下网子捕上来的。顾家分到的是一条草鱼。家里有李秀兰下的豆瓣酱。她就拿过来用了。 没想到大家吃了都很喜欢。 “三嫂，这鱼做的真香，赶明儿他们再去凿鱼我也跟着一起去，回来你还做这个。”顾浩业说。 顾家人尤其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吃鱼，嫌鱼刺太多，总吃的不尽兴不说，再加上调料有限，一个做不好就一股腥味。所以一般情况下顾家都不做鱼。 但过年不一样，有鱼有肉才能预示年年有余。所以每家都要做一条。 “行，四弟，只要你能打到大鱼来，我给大家做水煮鱼和酸菜鱼。” “三嫂，水煮鱼是什么？用水煮的？能好吃吗？还有酸菜鱼用酸菜还能炖鱼？”顾兴萍不解的问。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来。活了这么多年，她说的这两样鱼他们竟然都没吃过。 第15章 被盯上了 “水煮鱼和酸菜鱼都是川菜中的一种，都比较偏辣……”陈宝珠耐心的给大家简单说了一下做法。 前世为了生存，她在工地给别人做过饭，跟着那里的师傅也学会了好些做菜的方法。 听着她的讲解，别说几个小的馋的口水要流下来，大人也都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 “明天我就去借网子，然后跟大哥二哥去河边凿鱼。”顾浩业是个实干派，想到什么就去做。 “这大冷的天，眼看也没几天好休息了，过了初五大伙都得去刨粪送地里去，老四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了。”顾浩民有些不大情愿。 “二哥你不想吃是不是？那我打回来你别吃。”顾浩业皱眉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顾浩国:“大哥你去不？” “去。”顾浩国点头。吃啥不是吃，看媳妇孩子吃的香，费点劲他也高兴。 “我又没说不去。”见大哥都答应了，顾浩民不情不愿嘟哝一句。 第二天，虽然是大年初一，但农村并没有后来那么多讲究还要走亲戚，后头一大堆事情要干，过了三十这个年就算过去了。大伙该干什么还照样干什么。 顾浩业果真去别人家借了渔网回来，顾守福带着几个兄弟去凿冰下网。女人们守着炉子做头花。 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缝了几十个。 傍黑天的时候，父子几个回来，顾浩业手里拎着一个大水桶。里面装了十几条鱼。有大有小。大的三四斤，小的只比巴掌大点。 “咱们去的时候也有人在打，只能打上来这么多了。” 冬天没什么事好多人为了凑个菜也不怕麻烦。加上河本身也不大，年前还被队上集体捕过一次，能打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先拿出来两条今天吃，剩下先养在水里，正好明天你们回娘家一人分两条拿回去。” “浩民，我看这两条不错，明天咱就拿这俩吧。”刘月敏扒着水桶看一眼，当即指着其中两个个头最大的说。 “二嫂你可真会挑，专往大个儿上叨。”顾浩业看不惯她小家子气的样子，忍不住说一句。 “瞧四弟你这话说的，那东西不往大个儿上叨谁傻啊难不成还挑小的？” “二嫂可不就把别人都当傻子了么。” “行了，赶紧做饭吧。” 顾守福放下手里的东西，丢下一句回自己屋了。 “我这就去做饭。”陈宝珠收了东西，路过顾浩业开口道:“四弟你帮我把鱼送厨房收拾了吧。” 顾浩业听见她说，立马弯身提着桶跟过去。 “三弟妹我给你打下手。”张芹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家里本来就有晒得干辣椒，陈宝珠将顾浩业收拾好的鱼切片，又将洗好的酸菜切丝。虽然家里腌制的酸菜没有泡酸菜爽口，但聊胜于无。 等她最后将干辣椒段炒好后将热油倒在熬好的鱼汤上时，顿时香味四起。 因为做了酸菜鱼，陈宝珠也没做其它的菜，饭做的是贴饼子。 吃一口甜香的玉米饼子，再喝一口浓香四溢的酸菜鱼汤，顿时感觉整个人浑身都获得一种暖洋洋的满足感。 “三嫂，这个也太好吃了。”顾浩业香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了。觉得这一天挨的冻都值得。 顾兴萍也是一脸满足:“是啊三嫂，要是天天都能吃到酸菜鱼就好了。” “三婶儿做菜真好吃。”顾浩国的大儿子顾钊已经起身盛第三碗了。 刘月敏听着大家都是在夸陈宝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放了那么多油能不香吗？” 陈宝珠抬眸看她一眼:“大伙儿喜欢吃下次我还做。大不了下回去镇上多买点肥肉靠油就是了。” 她有钱，她乐意。 刘月敏一噎，还要再说，被李秀兰不轻不重瞥一眼，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一晃到了初二这天，陈宝珠拿着买好的卤肉和水果糖，还有昨天打的两条鱼一个人回娘家去了。 她没像刘月敏挑大的，而是选了两条一斤多沉的鲫鱼。吴春梅还没出月子，正好可以和豆腐一起顿了给她熬汤补身子。 陈家一大早全都收拾妥当就等她回来，陈丽媛姐妹几个更是跑到院门处守着，一见着她身影立马迎了过来。 陈宝珠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弯身抱起最小的陈丽娟:“有没有想大姐？” 陈丽娟黄稀稀的头发扎了两个羊角辫，圆圆的小脸分外惹人爱。听见陈宝珠问重重的点头:“想了。” “大姐，你竟然买糖了？”陈丽妃高兴的当即嚷嚷出声，被二姐陈丽媛拍了一下后背:“叫那么大声不怕别人听见？” 姐妹几个说着话一路进了院门，陈满囤也搓着手正守在房门口等她。 进了屋，陈满囤已经整治了四个菜。陈宝珠又拿出两毛钱，让陈丽妃去买两块豆腐，好给吴春梅熬鲫鱼豆腐汤。 陈满囤又把她带过来的猪头肉切了，勉强凑上六个菜。 看见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的六个菜，几个小的全都眼巴巴的看过来。口水更是抑制不住的流出来，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菜，还有鱼有肉。过年那天爸为了把吃的省下来等大姐，也就做了两个菜而已。 吃过饭，陈宝珠又陪大家说了一会儿话，看七妹陈丽姿养的也不错，半下午的时候就离开回了顾家。 一晃过了初五，生产队陆续开工。男人们全都去刨冻上的粪肥往地里拉。女人也要做准备挑种子之类的。 陈宝珠赶在十五之前又去了一次镇上，除了送头花，还去了一趟服装厂，因为她的碎布不多了。 照例五百个头花，七十五块钱。这次没有马车，她没要那么多，只从刘晓婷那里买了二十斤的碎布头。 “大侄女，你这见天的往镇上跑究竟是去干啥了？不会是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刚拉开自家院门，就看见从自家厕所出来的刘寡妇，趴着墙头探头过来。 一双不大的老鼠眼睛雷达似的将陈宝珠全身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肩上的大包上。 第16章 出事 陈宝珠抓着袋子的手一紧，农村就这点不好，一举一动都在大伙的眼皮子底下，说句不好听的，东头有人放个屁，可能没多久西头就全都知道了。 但她除非是脑子让驴踢了才会把这事跟她说。 “是啊，镇上有人撒钱我寻思去捡点。刘婶你也快去吧，去晚了就没了。” 说着也不等刘寡妇再开口，快走几步进屋去了。 “这死丫头肯定有事瞒着我。”刘寡妇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我想打听的事，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陈宝珠一直到背后的门关上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她大意了，看来去镇上的事情还真是要缓缓了。 傍晚，吃过晚饭陈宝珠又给大家结了一次钱。 这次比较平均，每人基本上都是三块钱左右。 还不到一个月，家里每个人都赚了将近十块钱，大家都非常高兴。 那之后没过多久，生产队养的母猪下崽子了，很快分散了好多人的注意力。 “孩子他爹，咱家今年养猪不？”这天吃早饭的时候，李秀兰询问顾守福。 生产队的猪都是集体养的，有专门的舍员饲养，其它人家想养猪，只能等队上的猪产崽，然后按照产崽量多少和想养猪的人家多少再进行抓阄然后从工分里扣年底折现。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去年收成不太好，养头猪可要吃不少粮食。”顾守福有些犹豫。 自己家养的猪虽然没硬性规定，但大伙都是卖给收购站。 “爸妈，现在政策一年比一年开放，我去镇上这几次，听他们说，猪肉拿去镇上私底下卖掉，最低也能卖一块到一块二一斤。” “啥？那么高？咱们拿去收购站才五毛钱。”别说李秀兰，其他人也都惊到了。 不过想想这老三媳妇向来有主意。这么多次去镇上，接触的人多，见识自然也比他们强。 家里养的猪虽然长不了多沉，可出一百四五十斤的肉还是能出的。 那样的话可就是小二百块钱。 “爸妈，我和几个侄子放学没事的时候还能打猪草。”顾兴萍现在对这个三嫂简直不要太崇拜。她说什么她都支持。 顾家劳力不少，相比其它孩子多的家庭真不算啥。拢共才五个小的。粮食挤一挤养一头猪倒也不是问题。况且老四的婚事还没着落，这都需要钱。 顾守福想了想，起身去大队部抓阄去了。 正月一出，全村男女老少都开始出动上工了。 去公社拉种子化肥，女的搓苞米打碴子玉米面，准备来年一年队上社员的口粮。 青山村的社员们热火朝天的忙着春耕事宜，另一处的训练场上，一群士兵也在如火如荼的训练着。 这里是省城新驻扎的一个独立团。一共配备了五个营，都是从各地调过来的。 农历二月，春寒料峭。一片才刚建成不久的训练场上，集训的士兵在场内汗流如注。 他们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在心里偷偷骂着那帮训练官，尤其是总教官。 一天二十四小时，光是训练就要达到十六个小时。恨不得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全天都钉在训练场上。这还不算动不动就要搞个突击演习。 对于在原部队都已经形成按部就班模式的士兵来说，简直苦不堪言。 “老顾，你看那帮兔崽子看你的眼神，恐怕早就在心里将你骂个半死了？” 男人口中的老顾其实年纪一点都不老，相反还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很高。一头利落的黑色寸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军装更是将他的身姿衬的清隽笔挺。 男人说着习惯性抬手就要拍一下他肩膀，顾浩然淡淡瞥了他一眼。 吴铮手指一顿:“忘了，你现在可是他们的特训总教官，得注意形象，形象。” 顾浩然不为所动:“有事？说。” “嘿嘿。”吴铮当即谄媚一笑:“这不家里给说了个媳妇想随军嘛，你说这老娘们也是，见了一次非要跟来。我也真是头疼。” 说着一抬头正撞见顾浩然乌沉沉的眸子扫过来，吴铮也不显摆了，直接道:“我想住你那套房子。等我的下来给你。” 因为是新建基地，基础设施还不完善，就训练场后面那栋三层家属楼，还是紧赶慢赶建出来的。 分房是按军衔和年限先后顺序来分。他是副营，顾浩然是正营，所以这次没轮到他。 顾浩然:“准了。” 反正他也没成家，办公室里放张床也能凑合。 吴铮感激的不行:“老顾还是你够意思！” “对了，你没抽空往家里写封信？” 好歹自己还抽空回家相了个亲。顾浩然作为被上级特意从特战部队调派过来负责集训的总教官，经常实战演习，根本抽不开身。 顾浩然黝黑的眸子暗了一下:“写了。” 当初一进部队没多久因为身体素质过硬被抽调进了特战队密闭训练一年，紧接着又被派去执行特殊任务不能跟家里联系，如今一晃六七年过去，也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了。 青山村这头，陈宝珠正跟大伙一起扶着犁锄在耕地，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半大孩子，正是顾钊。老远就开始朝着这头高声喊道:“三婶儿，我妈让你快点回去，家里出事了！” 陈宝珠扶着犁锄的手一抖，整个人差点没磕在上头。幸好旁边一个大嫂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不然非要见点血不可。 匆匆跟自己队的队长说一声后，陈宝珠快步跑到顾钊身边急道:“家里出啥事了？” 顾钊抹了一把额头上因为跑的急出的汗摇了摇头:“三婶儿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家里来了个人，然后爷奶就哭了。奶哭的最凶。然后我妈就让我来找你了。” 李秀兰哭了？这得是多大的事啊！ 一路提心吊胆快跑回到家里，刚推开门就听见李秀兰的哭声。快走两步上前:“妈，你这是咋啦？” 李秀兰看她回来，一把将人抱住哭的更凶了。 家里其它人眼睛也都是湿湿的。 第17章 好消息 张芹忍不住哽咽道:“妈，这是高兴的事情，快别哭了。你看三弟妹脸都吓白了。” 李秀兰松开陈宝珠，一边擦眼泪一边连连点头:“宝珠，是好事。是好事啊。” 陈宝珠简直要被大家急坏了。什么好事至于哭成这样。 “妈，到底怎么了？” “浩然，是老三浩然来信了。他还说过段时间不忙了要回来看咱们。”李秀兰说着将收到的信拿出来塞到她手里。 “你快看看，我就说浩然肯定没事，那帮碎嘴的嚼舌根。当初算命的都说了，我们家老三是长命百岁。怎么可能没了。” 顾守福听见她这话张了张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想起来就要躲被窝里哭一场。 这回好了，儿子没事，儿媳妇又聪明能干。往后一家人的日子可有盼头了。 一想到儿子还好好的活着，顾守福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模样。 陈宝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屋的。得知顾浩然还活着的时候她整个人的脑子都是懵的。 顾浩然没死，不但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成了军官。她明明记得前世直到她离开村子都没听说顾浩然回来的消息。 人怎么就没死呢？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当初就是为了自由才嫁过来的，如今眼看着人就要回来了。 两人差着好几岁，顾浩然入伍之前什么样她都不记得了。更何况他这个人什么脾气秉性更是一概不知。 家里人应该是怕提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从她过门就很少提及顾浩然。 现在两人还没领证结婚，顾浩然也不知道她的存在。要不直接回娘家？ 随即陈宝珠又摇了摇头。不管是她主动回还是被动回，在现在这个社会，陈家都会成为议论的焦点。一个离婚的女人会遭受多少白眼和非议简直无法想象，不然前世她也不会咬牙坚持那么久。 再说她下头还有六个妹妹呢。有她这个离婚的姐姐，以后别想说好人家了。 过了最初的慌乱，陈宝珠渐渐镇定下来。 其实情况也并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顾浩然是当兵的，肯定常年不在家。不管他好与不好，对自己影响都不大。她依旧可以做生意，学习，考大学。自己有了能力，如果日子真的过不下去，那会儿再离开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农村流言蜚语多，她就把娘家人全都接到城里去。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万一他已经结婚了呢？那她前头那些不是都白想了。 想至此，陈宝珠在椅子上坐下，摊开被她一直攥在手心捏的皱巴巴的信纸慢慢展开。 直到把所有的内容都看过一遍，一颗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顾浩然先是在信里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的原因。原来是被派去执行任务了。接着又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并说过段时间集训结束会请假回来探亲。 没提结婚的事，那应该就是没有。这让陈宝珠稍稍松一口气。等看到过段时间要回来探亲，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陈宝珠起身把门打开。 顾兴萍看见她先咧嘴笑起来:“恭喜三嫂。”说着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三哥有消息她开心，但她更替三嫂开心。 陈宝珠也不知道该回她一个什么表情，最后抿嘴扯出一抹笑容:“小妹找我有事？” “爸妈说让你给三哥写封回信明天我上学顺道邮过去。今天家里出了这么大个好消息，妈说下午请假不去上工了。她去买菜。晚上一家人庆祝一下。” 让她给顾浩然写信？ 陈宝珠下意识拒绝。根本不认识的两个人有什么好说的？ “小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学都没毕业，哪里会写什么信，还是你来写吧。” 顾兴萍不知道她是不愿意，还以为是害羞，笑道:“三嫂你这段时间不是拿我以前的书在看么？这会儿正是练笔的好时候。你不知道我三哥脾气特别好。他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陈宝珠依然拒绝:“还是算了吧，小妹你写就行。” 顾兴萍见她坚持，只好点头作罢。 半下午的时候，顾浩然还活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青山村。 “听说了吗？顾家老三根本没死外头，人家当兵当的好好的呢，听说还是什么军官。” “你们说这上哪说理去，真是啥人啥命。当初老陈家闺女，咱们都以为铁定守寡了，现在咋样？” 陈满囤听见众人的话，心里也是激动的不行。自家闺女可算熬出头了。心里想着一会儿下工可得去顾家瞧瞧。 陆平川耳边听着那帮知青的议论，心里恨个半死。 “成鸣，想什么呢？”赵红开玩笑的从身后拍了下陆平川肩膀。谁知对方竟然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怎，怎么了？”赵红有些发怔，以前自己这样做他总是要笑嘻嘻回一句:“想你啊。” 这会儿为什么这么看着她？“没想什么。” 陆平川盯着她那张圆圆的脸，突然就想到了陈宝珠那张俏丽白净的瓜子脸。顿时就提不起任何兴致，挥着镐头继续刨地。 顾家，李秀兰脚下生风，很快去供销社买了点干豆腐和花生米，回家就开始做饭。自从儿子来信之后，她觉得整个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吃晚饭的时候，顾守福还特意让孙子去打了二两酒，爷几个坐在一起，高兴的喝上两口。 陈家，吴春梅听见顾浩然来信的消息又狠狠哭了一场，全是替女儿高兴。 吃过饭，两口子叮嘱完几个孩子，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顾家。 亲家见面，免不得又激动的哭上一通，陈满囤两口子一直坐到天大黑才回家去。 顾浩然的来信就像是一颗投进两家人心湖的石子，虽然泛起涟漪，但经过一宿的沉淀，第二日还是如往日一般照常吃饭，上工。 顾兴萍一大早去上学，顺道将写好的信送去公社的邮局寄出去。 没过多久，顾浩然就收到了来自家里的回信。打开之后看到信上的内容眉头不自觉皱起。 第18章 大学生 “怎么？信上说什么了？不会是消失这么久家里特意写信骂你的吧？” 吴铮好奇的凑过来，勾着他的肩膀想一起看，顾浩然却飞快的折了一下信纸扣在桌上。 吴铮:“咱俩这关系不用这么小气吧？” 顾浩然挑了下眉，他的长眉几乎要斜斜没入鬓角，看上去有种冷峻的俊美。哂笑道:“那我大方点？” 吴铮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用不用，是我嘴贱我先走了。”吴铮说着就快步往门口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下午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你跟着一起去。”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铮瞬间哀嚎一声。 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顾浩然的手指轻轻刮了两下眉心。 家里竟然给他说亲了。 眸子半垂，目光再次落在那封扣在桌上的信纸上。 信是小妹顾兴萍写的。走的时候才上小学，这会儿已经上初中了。 信纸一共有三张，除了开头报平安家里一切如常，剩下的两页半都是在夸她的‘三嫂’。 什么不顾世俗毅然决然嫁给众人口中‘早已经死了’的他。是她见过最最漂亮，最最聪明做饭最最好吃的人。 她一个半大孩子能见过几个人？不过，从字里行间确实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小妹和全家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女人。 这不禁让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家里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成功挑起顾浩然兴趣的陈宝珠对这件事情全然不知。甚至连顾兴萍信里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会儿正对着书里的一道题犯难。书是借的小姑顾兴萍的五年级的书。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更为了照顾几个妹妹，勉强读到五年级就辍学回家了。再加上前世扔了那么久，之前学的知识基本上都忘光了。 正想拿着书去顾兴萍屋里问问，隔壁顾浩民屋里的钟声响起，仔细听了一下，竟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工。陈宝珠想了想先夹了个便签记下来，等明天抽空再问。然后起身回炕上睡觉。 第二日，鸡叫过头遍陈宝珠就睁开了眼睛。她已经习惯早晨起来先背一段课文。然后再跟大家一起去队上。 因为没人教，她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式来学习。早晨脑子清明，记下来一段，上工的时候也可以反复想一想。 终于背好几段话和一首古诗，耳边听到外间有动静，赶忙收好书本推门出去。 大嫂张芹和婆婆李秀兰正准备做饭，陈宝珠也过去帮忙。 今天队上要开始下种子。吃过早饭一家去队上等着大队长分配工作。 陈宝珠被分去了二队，负责跟另一个人搭档给地里运种子。当看清楚自己的搭档是谁时，陈宝珠怔了一下。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他们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下乡到他们村的知青徐宁。 徐宁因为家里情况特殊的原因，导致性格比较孤僻，很多知青根本都不跟她说话。 后来她跟陆平川结婚才知道，徐宁家虽然是省城的，但家里有个精神病的妈妈，哥哥好像因为小时候生病智商只有六七岁。她是家里的老二，下面还有弟弟妹妹。 当初下乡的时候，因为她家条件特殊厂里照顾多给了一个职工名额。她让给了她大哥。 大家都说她傻。有的更难听的说她家有傻根，会传染。 陈宝珠看着面前瘦弱单薄的女子，善意的朝她笑笑:“我叫陈宝珠。” 徐宁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嘴巴微张，眼里满是惊诧。 陈宝珠再次抿嘴笑笑。 徐宁的脸就红了:“我叫徐宁” 声音不大，但陈宝珠还是听见了。 “咱俩搬一袋子走那么远的路肯定费劲，要不然先倒篮子一些，多跑两趟也就找补回来了。” 陈宝珠拍了拍足足有她两个腰粗的袋子提议道。 袋子里装的是用肥料拌好的种子。由队上马车卸到地头。再由人一袋子一袋子送去地里，另一波人再倒出来装篮子里一点一点洒种子。 前头刨坑，后头点种，最后培土。分工明确，队与队之间都是有对比的，哪个队落后了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徐宁听见她的提议眸子闪了一下，知道她这是特意照顾自己，抿了下唇角点头。 两人先把种子倒一部分进篮子里，然后扎上口袋，一前一后朝着地中间走去。 地里因为起垄，走在垄沟里面本来就很费劲，再加上手里又提着大半袋子种子，两人好几次差点没摔倒。 一天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过去，两人也互相熟悉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徐宁偶尔听见她嘴里背的内容，很惊讶忍不住问:“你在背课文？” 陈宝珠点头，对方毕竟是后来的大学生，她很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前条件不好，现在想要学习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好背课文。” 徐宁想了想开口:“你光背课文效果不大。语文的话还是要多看书做笔记，数学也要多做题。” 陈宝珠苦笑一声:“我连课本上的题都不会，哪里还有精力做别的题。” 小姑顾兴萍平日上学，回来也要写作业。能留给她问问题的时间不多。 “你要是信的过的话，可以把不会的题抄下来，抽空我给你讲解一下。”对于像陈宝珠这样结婚了还如此上进的人，徐宁是很乐意帮助她的。 “真的可以么？” 陈宝珠见她点头，一双澄澈的杏眸里更是闪着晶亮的光。 “谢谢，谢谢你徐宁同志愿意帮助我。”陈宝珠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实在太珍贵了。像她这样基础如此差的人，自己学和有人教，那就是天差地别。 徐宁本没有觉得怎么样。被她这一弄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却也有些好笑，甚至觉得对面的女孩还有一点可爱。 …… 随着“轰隆”一声春雷炸响，青山村迎来了春天的第一场雨。 因为下雨，大伙只能闷在家里躲雨。陈宝珠看着已经积赞不少的头花，决定去一趟镇上。 第19章 惩治刘寡妇 “外头下着雨呢，等雨停了再去吧。”李秀兰看着房檐上低落成线的雨水，有些担心。 “妈，雨下的不大，正好趁现在休息，不然等明天天晴了队上要开工。那会儿请假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省的麻烦，我现在就去一趟吧。” 李秀兰想想也是。回屋把家里唯一的雨衣拿出来:“要不让老四送你过去吧？” 陈宝珠接过雨衣摇了摇头:“难得休息一天，别折腾四弟了。” 生产队的活女人累，男人比女人更累。难得休息睡个懒觉。李秀兰见她坚持只好同意了。 “自己注意点安全。”李秀兰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要回转，突然看见隔壁刘寡妇披着个蓑衣从自家院门出来。 看方向同陈宝珠走的是一个方向。李秀兰的眼皮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这大下雨天的，有啥急事非要去镇上？还这么巧宝珠一出去她也跟着出去？ “这死刘寡妇，一天不挑事就闲的腚疼。”低声咒骂一句，回屋就去叫小儿子:“老四，快点起来，要出事！” 陈宝珠正兀自闷头朝前走着，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去，先看见的就是匆忙躲在树后的刘寡妇。 心里咯噔一下。 她跟着自己干什么？想到她这次去镇上的目的，若不是顾浩业叫她，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陈宝珠停下脚步，看顾浩业到了近前开口问道:“四弟，你怎么过来了？” “妈看见刘寡妇跟你出来就知道事情不好，特意让我过来叫你回去呢。” 顾浩业看到刘寡妇的时候也是一阵后怕。这要是他妈没发现，这事可不能善了。 幸好他把人追上了。 陈宝珠瞥了眼还躲在大树后头的刘寡妇一眼，同顾浩业摇了摇头。 “四弟我不回去。总不能因为她我这生意就不做了。再说现在回去明摆着做贼心虚。” “可是……”刘寡妇能跟过来表明了就是没安好心。这会儿去镇上，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陈宝珠脑海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很快想到一个主意。 “放心吧四弟，这次去镇上我会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顾浩业看着她冷凝的眸子，骇了一跳:“三嫂你要干啥？杀人可是犯法的。” 陈宝珠听见他这话没忍住笑出来:“多大点事我杀她做什么？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顾浩业不放心，到底跟她一起往镇上去。同时心里也有些好奇，他这个三嫂要怎么整治刘寡妇。 刘寡妇看着已经走远的叔嫂两个人，才拍着胸脯从树后头出来。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躲的快又捂的严实，不然真就被发现了。 再不敢靠的太近，就这样远远坠着，一路跟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的时候，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渐渐停了。艳阳从云层里出来，天边甚至现出一道彩虹。 陈宝珠来送货几次，对于镇上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眼看前头就是一家公安局，侧头同顾浩业说:“四弟你拿着东西去一旁的胡同躲躲，等我甩掉刘寡妇再去找你。” 顾浩业点头，快速进了一条巷子里。 陈宝珠装做若无其事的朝两侧街道打量一遍，眼角余光瞄到刘寡妇还在，眸中寒光一闪，抬脚进了公安局。 进去后很快换成一副很慌张的样子:“公安同志，有人跟踪我。我怀疑她目的不纯。” 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要作案，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还了得？当即两个公安过来，陪着她一起出去。 刘寡妇看见陈宝珠进去，以为这回终于抓到她把柄了，快走几步就要跟进去，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俩穿制服的人出来，顿时吓傻眼。 “公安同志，就是她，已经跟着我很久了。我严重怀疑她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要对我不利。” 刚刚出来的时候两个公安看的清楚，这人鬼鬼祟祟从对面过来，看见他们俩出来又一脸慌张要跑，当即定性为作案未遂。 这真不怪刘寡妇要跑，一开始她是不认字加上逮人心切，根本没仔细看陈宝珠进的是哪里。后来又看见穿制服的，作为一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农村妇女，对他们潜意识里就有天生的畏惧。 “你跑什么跑？” 刘寡妇转身想跑，可眨眼的功夫就被两名公安给控制了。顿时吓的手软脚软，妈呀一声就要坐地上。 “我，我，公安同志，你们别听姓陈的那个小贱人瞎说，我俩是一个村的，我什么事情都没干。” 两名公安见她说的，回头去看陈宝珠。 陈宝珠满眼害怕的看向两名公安:“公安同志，我就想趁着下雨天队上停工，给我丈夫写封信邮过去。我丈夫是军人。可是她一直跟着我，我非常害怕。你们说万一她是什么敌特分子想要窃取情报……” 军嫂？ 那这事情可不简单了。 两名公安面上凝重几分，直接把刘寡妇提进了审讯室。 “公安同志，我能走了吗？”看着人被抓进去了，陈宝珠才小声的开口问一句。 其中一名公安点点头，还非常赞许的表扬道:“军属不容易。尤其像这位同志你，还能时刻保持这么高的警惕性，你是好样的。” 顾浩业再次探头朝公安局门口望一眼，看见陈宝珠平安无事的出来，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 “三嫂，你去公安局干啥？他们怎么把刘寡妇给抓进去了？” 陈宝珠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顾浩业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和的三嫂竟是个狠人。 陈宝珠说完，带着他一起朝之前供货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的李店员看见她进来还挺惊讶:“陈同志下雨天怎么过来了？” 陈宝珠见店里没有其他人，笑着道:“正好趁队上休息，就想着先把货送过来。” 李店员一怔:“你们家前两天不是刚送过来一批吗？” 刚送过来？ 陈宝珠摇头:“这段时间队上开工，我一直都没过来。” 第20章 被迫降价 李店员见她神色不似说谎，这才觉出事情不对，去到柜台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给她瞧:“你看。那人一进来说是你嫂子，我以为你不方便过来呢。” 陈宝珠勾头去瞧，果然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塞着的全是头花。 她嫂子？这段时间张芹和刘月敏都在家里，而且根本不可能还有时间做这么多头花。 估计是让人冒名假冒了。 一开始陈宝珠确实没往旁的地方想。可当她把所有的店都走了一遍之后，发现每家店的情况都基本差不多的时候，不得不让她开始怀疑起来。 “三嫂，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浩业看一眼脚边满满一兜子头花，心里又气又急。卖不出去这可都是钱：“让我知道是谁干这缺德事，我非暴揍他一顿不可。” 陈宝珠同样盯着装头花的包，半晌幽幽的开口:“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干的了。” 顾浩业咬牙:“谁？” “前段时间二嫂回过两次娘家。” 农忙的时候大伙为了挣工分几乎是不请假的。可一年都不回两次家的刘月敏几天时间就回了两次。据说是家里有事。 而且不管是头花，还是这些供货的地方，除了自己家人，她想不到还有谁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你说二嫂？”顾浩业惊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二嫂怎么说跟咱们都是一家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干？三嫂你别多想，或许是你过来送货时被有心人看见了，有样学样也不一定。” 陈宝珠其实也不愿意事情是自己想的那样。毕竟刘月敏虽然小毛病不少，可这件事性质完全不一样。 “希望如此吧。”陈宝珠叹息一声，弯身拿起包转身，再次朝不远处的供销社走去。 顾浩业见她动作。也跟着过去。 店员看陈宝珠去而复返还有些纳闷。 陈宝珠不等她问，先笑道:“刘姐，这样吧，虽说你这里头花还有富余，但这东西没有保质期，只要留下慢慢卖终归能卖完。你要是能多留一些，我给你算一毛三一个，你看怎么样？” 这两个月她攒了近一千个。他们这里只是县城，人口数量有限，需求自然也有限。头花这种东西虽然是消耗品，可现在人用东西仔细。买上一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换的。 头花技术含量低，她本来也没打算能垄断市场，降价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一毛三啊？”刘姐有些犹豫，不过想想陈宝珠说的确实也对。头花这东西，放着慢慢卖呗，又不会过期，她还能多赚两分钱。 “那行，你给我留一百个吧。” “谢谢刘姐。”陈宝珠道一声谢，麻利的数出一百个交给她。刘姐收了货，给她十三块钱。 “三嫂，你为啥要降价啊？等他们卖没了，过段时间你再送过来不还是一毛五么？”出了供销社，顾浩业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陈宝珠耐心解释道:“市场饱和不降价就要滞销。况且我先降价，让供销社多囤我的货，对方到时候再想送货，即便降价他们也不一定能留了。” 顾浩业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恍然，谁先出手谁就抢占先机。 “三嫂你怎么想的？实在太厉害了。”看着陈宝珠的目光更加佩服起来。 陈宝珠笑笑，同他原路返回，又把之前的店都跑了一趟。见她降价，那些店里或多或少都会进一些货。 很快近一千朵头花就被她以一毛三的价钱卖出去了，兜里也多了一百二十一块钱。 正好今天顾浩业在，难得有个劳动力，陈宝珠带着他一起去了青山服装厂。 “小陈来了。”陈祥发看见她很高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顾浩业身上:“这是你男人？” 顾浩业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幸好他脸黑，瞧不真切。 陈宝珠笑着解释道:“大爷，这是我小叔。” “哦哦。你看这事闹的。” 知道闹了个乌龙，陈祥发也有些不好意思。先把两人请进屋，又用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水。 “是不是最近生意做的挺好？前段时间你嫂子还过来拿货来着。闲聊起来说你男人来信了要回来走不开，所以我这才误会了。” 陈宝珠和顾浩业对视一眼。若说供销社是巧合，那这服装厂又怎么解释。而且连顾浩然来信都知道。 陈宝珠笑笑，也没解释太多。 很快陈祥发起身去找刘晓婷。再回来时就让两人去后院了。 同陈祥发道别之后，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闷头去到后边小门处，刘晓婷已经等在那了，看见她身后的顾浩业时怔了一下。 “这是我小叔顾浩业。”陈宝珠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介绍道。 刘晓婷点点头:“这里是三十斤，上次你要的太多，眼下就剩这么多了。” 她说的上次估计就是假冒她嫂子那个。 “谢谢刘姐。” 陈宝珠拿出三块钱给她。刚要拿着袋子走人，刘晓婷犹豫一下把人叫住:“我们厂里有一批外贸原单货，就是有瑕疵被退回来的衣服裤子之类的。五块钱一件，你看你要不要？” 这么多次看陈宝珠也是稳当人，所以她才多嘴问一句。虽说是外贸原单，其实质量都很好。 不过有条件的肯定要买没问题的，没条件的五块钱的价钱又太贵。毕竟成本在那，厂里宁可放库房压着也不会便宜处理。 陈宝珠一听还有衣服要卖，当即来了精神。 “我能先看看货吗？” 刘晓婷看了两人一眼，再次强调:“五块钱一件，你确定能要吗？” 陈宝珠点头:“我先看看情况，如果没啥大毛病，我肯定要。” 刘晓婷想了一下:“你们先等一下，我去跟主任说一声。”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刘晓婷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朝两人招手:“你们俩跟我一起进来吧。” 顾浩业下意识去看陈宝珠，见陈宝珠点头，才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起进了厂里。 这是陈宝珠第一次进服装厂。一进门是个挺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个菱形花坛，墙边种着几棵树。另一侧设有篮球架和乒乓球台子应该是活动区。 第21章 做贼心虚 远处一排厂房，厂房对面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办公楼红砖墙体上面白色的大字写着‘干一流工作，创一流水平’的标语。 叔嫂两个同刘晓婷一起绕过那排厂房，后面就是服装厂的库房。刚到一间房子的门口站定，就看见一个四十几岁带着眼镜的一个男人从不远处过来。 “这是我们的周主任。”刘晓婷看见来人给陈宝珠介绍。 陈宝珠立马笑着开口叫人:“周主任你好。” 周主任点头:“我都听小刘说了，你们是她家亲戚所以我才信的过的。” 毕竟是私下里售卖，不是非常信的过，他可不敢干这事。 陈宝珠听见他的话就知道刘晓婷从中帮了不少忙，朝着刘晓婷露出感激一笑。 “质量方面肯定没问题，都是一些小毛病。每样也没有两件，处理了我也省一份心思。”周主任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找到与这间库房对应的，打开之后让几人跟着一起进来。 很快周主任从角落里抱出一大摞衣物过来展在陈宝珠面前。 衣服裤子都有，因为是原单尾货，每种款式都只有一两件。陈宝珠蹲下身子仔细看一眼，除了有些是因为色差或者线头之类的问题，质量确实如周主任说的，都是上乘的。 陈宝珠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十件。每件五块钱的话，差不多二百多块钱。这样一来她手里的钱就全都搭进去了。 不过，做生意就是这样，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陈宝珠一咬牙:“行，周主任，这些我全要了。” “全要了？”这回周主任看陈宝珠的目光终于有些不一样了。 一开始小刘跟他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帮助家里乡下的穷亲戚想买两件衣服。一见面看两人的穿着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等他收了陈宝珠二百二十五块钱看着人走了之后，回身对刘晓婷点点头:“你这亲戚不错。” 刘晓婷也没想到陈宝珠会大手笔的把那些衣服全买下来了。不但没给她在主任面前掉链子，反倒还涨脸了。心里想着以后有什么机会还介绍给她。 陈宝珠可不知道这件事给周主任和刘晓婷留下了好印象。买了这么多高质量的成品衣服，她心里还是挺激动的。拿着那些衣服还有三十斤碎布，便迫不及待的同顾浩业回家去了。 且说刘寡妇，刚一进审讯室，整个人已经吓的瘫软成一堆烂泥。又哭又嚎喊着自己冤枉。 公安见她这样有些不耐烦，竖起眼睛一拍桌子:“别嚎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不老实交待，信不信给你关两天再让你出去！” 本来一看她这状态，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就知道这就是一个普通妇女。不过是看她一直哭嚎个没完唬一唬她，等人老实了就把她给放了。 谁知道刘寡妇不经吓，抹了把眼泪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犯过的糊涂事全都一五一十说了。 远到当姑娘时偷了别人家一根针，近到上两天偷拿了队里一把黄豆。事无巨细，连对面的俩公安都给整不会了。 这些东西虽然行为不好，可根本不够定罪。 刘寡妇之所以交代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把公安局和革委会的职责直接混为一谈了。 早些年村里那帮挨批斗的人什么下场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实在是吓破胆了。一心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以就把做过的错事全都说了。 虽然不够定罪的，可两个公安听她说的也知道这不是个人品好的。总是要给点教训让她下次再不能这样了。 于是，其中一个公安板着脸训道:“你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可细追究起来罪名也轻不了。鉴于你老实交代这次就不拘留你了。回家老实呆着，要是让我们知道你还有手脚不干净的时候，直接给你判刑。” 刘寡妇就这样稀里糊涂被送了出来，又晕晕乎乎的回了家。因为又惊又怕，再加上淋了雨，回家就病了。一直过了四五天才好转。 …… 陈宝珠和顾浩业一路回到家里，刚进家门一直担心的李秀兰就迎了过来。 “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以为老四没追上你出事了呢。怎么样没被发现吧？” 陈宝珠笑着摇头:“妈你放心吧。没事。” 李秀兰伸手拍了两下胸口给自己顺气。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刘月敏听见动静抱着孩子出来。看她和顾浩业手里都拎着个大包：“三弟妹回来了。这……是没卖出去？” 陈宝珠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尖轻拧:“二嫂怎么知道我没卖出去？” 刘月敏目光躲了一下:“我哪儿知道。就是看见你拎这老些东西回来，以为没卖出去呗。” 陈宝珠扯了下唇角，并不与她多说，拿着东西进了里屋。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跟在陈宝珠身后的顾浩业哪里看不出来刘月敏这是心虚了，对这个二嫂顿时有些失望。 “这是又买了什么？”刘月敏很快恢复常态，追着进了屋，目光落在陈宝珠放在一边的袋子上，放下孩子过去，一把将袋子口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惊呼开:“我老天，这咋弄了这么多衣服？” 说着扯着袋子底下迫不及待的将衣服全都倒在炕上，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条碎花裙子。不客气的拿起来在身上比划两下，回头去看顾浩民:“孩子他爹你看我穿这条裙子咋样，好看不？” 顾浩民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咧嘴夸道:“我媳妇穿啥都好看。” 刘月敏听他这么一说，更舍不得把裙子放下了。 陈宝珠看一眼家里人都在，想了想将目光看向李秀兰和顾守福两口子正色道:“爸妈，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事情想说一下。” 大伙都被炕上的衣服吸引，正在翻看，听见她说的话纷纷侧头。 “这是咋了？”李秀兰一看她面色不好，扭头去看老儿子。顾浩业朝她摇了摇头。 第22章 争吵 “今天我去镇上，发现有人打着我的名头从服装厂里拿货，然后做了好多头花送去供销社。要不是最后我降价把头花卖了，恐怕这么多头花就要砸手里了。” “啥？还有这事？哪个缺大德臭不要脸的干这事啊？想干什么自己不会弄，干啥来祸祸咱们家？”李秀兰一听就炸了。 “三弟妹，那这咋办啊？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做头花了？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跟咱们抢生意做什么？”张芹急的更是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挣点钱容易吗？还是一直没开口的顾守福听出点门道，沉吟着看向陈宝珠:“老三媳妇是有什么想法？” 陈宝珠抿了抿唇角:“那人自称是我嫂子。而且连浩然来信的事情都知道。” 她不说怀疑谁，只把自己听到见到的说了，末了又侧头去看顾浩业。后者接收到她的目光点头:“情况就是三嫂说的那样。” “三弟妹你什么意思？这就是怀疑我跟大嫂了？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这段时间我跟大嫂可都是在队上干活的。怎么可能去镇上？”刘月敏衣服一扔，当即不干了。 “我又没说是谁，二嫂你激动什么？” 陈宝珠皱眉，走到炕边将散乱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塞回到袋子里。 “你那意思就差点名道姓指着我鼻子说是我了。一个破头花只许你做不许别人做了呗？不管怎么说我是你二嫂，今天你要是不跟我道歉这事没完！” 大家都没说话，刘月敏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把将陈宝珠手里的衣服扯过来扔在地上，甚至还想上去踩两脚。 “你踩一下试试！” 陈宝珠利箭一般的目光倏得射过来，刘月敏抬起的脚顿在那里：“我，我就踩了你能怎么样？” 陈宝珠也不阻止，只声音冰冷的开口:“哪只脚踩的，我哪只脚给你剁了。” “三弟妹你什么态度？你才来家里几天，长能耐了？来，你去剁一个我看看！”顾浩民看不过去，立马过来将自己媳妇护在身后怒目看向陈宝珠。 “够了！” 顾守福沉着脸猛然呵斥道：“老二媳妇，把衣服捡起来。” “爸，是她先怀疑我的，凭什么……” “不捡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两个儿媳妇进门多年，顾守福从没对她们说过一句重话，看来这回是真气到了。 虽然不甘心，刘月敏还是弯身从地上把衣服捡起来扔回炕上。 “老二，给老三媳妇道歉！” 顾浩民一听不干了，拿手指着陈宝珠道:“爸，她都那态度都要动刀了，我要不给她颜色瞧瞧她都要翻天了。” “谁要翻天？有我跟你爸在这呢，你这什么态度？还是不是个老爷们。你他妈完犊子。一家人说两句气话你就当真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活狗肚子去了！” 李秀兰一看自家老头子沉的能滴出水来的面容，当即冲过来一巴掌拍掉二儿子指人的手。 顾守福:“你要是不道歉，就带着你媳妇孩子一起滚出去。我们老顾家没你这种对女人耍威风的男人。何况那还是老三媳妇。” 顾浩民见他爸这回是真动怒了，再不敢顶嘴，扫一眼陈宝珠不情愿道:“是我不对，三弟妹你别往心里去。” 陈宝珠半垂着眼眸，半晌点了点头。 “一家人就要有个一家人的样子。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结束，谁都别往心里去。” 顾守福说着扫了一眼地上站着的几人:“以后谁要是敢把家里的事情往外叨叨。真要让我知道了，立马给我滚出去。我们老顾家不要吃里扒外的人。” 刘月敏听到最后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顾守福说完大伙都老实了，屋子里默了一会儿，陈宝珠上前，将散落的衣服全都装起来，又拿过装碎布的袋子，默默回自己屋去了。 刚进屋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一打开竟然是李秀兰。 “妈你怎么过来了？” 李秀兰把门关上，才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你爸让我给你的。” 陈宝珠看见这钱哪里还不明白，其实顾守福两口子已经猜到了。只是为了家庭和睦，只能把这件事压下不说。 “妈这钱我不要，您快拿回去吧。其实这件事就算不是二嫂他们做，时间长了别人也会做。降价也是早晚的事。” 李秀兰听了她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老三媳妇懂事，这是老三的福气。 “不管谁做的，这件事都委屈你了。你爸说了，就这一次，下次他们两口子要是再犯，不用你说，他直接打折他们的腿。” 陈宝珠坚决的将钱塞回给李秀兰，才抿了抿唇角开口“妈，这生意我肯定还要做。只是我再不能带着二嫂了。我先跟您说一声。您别往心里去。” 李秀兰怔了一下，缓缓叹一口气:“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妈怎么能怪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到底心里有些闷闷的。回到大屋把陈宝珠的话同顾守福说了，顾守福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陈宝珠送走李秀兰，才将袋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除了个别的是因为刮破了洞，有好几件带花色的衣服和裙子都是因为染色技术的问题导致面料花色有差异。裤子存在的问题都不大，除了跳线就是两条腿长度或者宽度不一致。 陈宝珠捡起一件浅蓝色外衣，面料挺实，样子有点像后来的短款风衣。只是衣领下边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色印记，毁了整体效果。 仔细端详半晌，陈宝珠起身将袋子里的碎布头全都翻出来，寻了几块颜色鲜艳的素色布料，拼拼凑凑，很快缝制出一朵漂亮的胸花。然后放在上面比划一下，又远远的瞅一眼，觉得不错，才细致的将它缝上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到了做晚饭的时候，陈宝珠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起身，刚拉开门准备去做饭，才放学听到消息的顾兴萍就一脸紧张的冲了过来。 第23章 黑市 “三嫂我都听说了。有些人就是吃里扒外见不得大家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陈宝珠朝她笑:“谢谢小妹。” “三嫂，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头花的生意就不做了吧？”那她可就没钱赚了。 陈宝珠摇头:“不会的，头花生意还是要做的。” “真的？”顾兴萍见她点头，这才安心。想到什么，将没来得及放下的书包拿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本习题资料。 “三嫂，这是我跟同学借的。这是她以前做的练习题。就是上面已经写答案了。” 陈宝珠拿过来翻看几页，顾兴萍的同学应该是个仔细认真的。上面不但写着答案，解题步骤什么的也全都写的清清楚楚，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这个对于现在的陈宝珠来说实在太有帮助了，顿时如获至宝。 “谢谢小妹。” “三嫂你跟我客气啥。”顾兴萍摆摆手，提着书包走了。 吃饭的时候，因为之前的事情饭桌上有些压抑。 吃过饭，陈宝珠起身回屋，将记账的小本子拿出来给大伙分钱。 “妈五块钱。大嫂七块钱，二嫂六块五，小妹四块钱。” 习惯性都给大家凑了个整。 每个人都分到了钱，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气氛一时也好了不少。 “老三媳妇是个识大体的。”看着孩子们都散了，顾守福欣慰的说一句。 陈宝珠回到房间，看着炕上摆着的几条裤子想了想收起来拿去张芹屋里。 “大嫂，我裁剪的手艺不如你，你看看这里有几条裤子你帮我改一下，我也不瞒你，这些衣服我进价是五块钱，你帮我改，等我拿去镇上卖，得了多少钱咱俩平分。” 还能有生意做，张芹高兴坏了。哪里不同意，二话不说接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陈宝珠白天上工，空余时间除了改衣服就是看书学习日子过得倒是很充实。 很快，紧张的春种结束，社员们难得有几天清闲的机会。 这天一早，陈宝珠拿着改好的衣服去了镇上。 四十几件衣服一件一件兜售肯定浪费时间而且还容易被抓。想了想她决定去黑市碰碰运气。 以前一直听说有私下交易的场所，但她从来没去过。一是怕被抓，二是怕碰见熟人。 不过听说那地方东西五花八门，会吸引很多不差钱的人专门去淘东西。 打定主意，陈宝珠背着包就去了城北一处相对偏僻的胡同。 老远就看见不算宽敞的胡同里或坐或站了许多人，不过都比较安静。看见她过来大家先是警惕的打量一番，等看到她身上背的大包才恍然，原来是个新人。 陈宝珠走的近了，看见有的人面前放几颗菜叶，有的放一小碗米，有的是几样杂货，心里有些纳罕，不是说卖东西，怎么看着这帮人倒像是出来遛街晒太阳的。 “闺女，你是新来的吧？”一个面前摆着几片碎瓷片的大爷开口问道。 陈宝珠点点头。 大爷好心的小声提醒：“咱们为了怕被抓，都是捡点自己要卖的东西摆着，有人想买再私下里谈。这样即便红袖章过来咱们也不怕。你这明晃晃背这么多东西，很容易吃亏的。” 陈宝珠恍然，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朝大爷点头道一声谢，陈宝珠抗着包寻了街尾一个空地，把东西放下。之所以选街尾，虽然位置偏，但万一有人来抓，她带的东西多也好有时间跑。 刚把东西放下，一个二十几岁瘦高个容长脸的男人就在她摊位前站定：“同志，你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陈宝珠警惕的看他一眼，才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衣服的一角：“卖衣服。” 卖衣服？她声音不大，但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了。纷纷回头，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陈宝珠被这么多人看着浑身有些不自在。心想自己就卖个衣服又不是卖大烟，至于这么惊讶么？ 她是不知道，黑市上大多数拿出来卖的都是自家省下来的或者用不上的东西。像她这种专门来卖衣服的实属罕见。布料，粮食之类的在黑市向来都是紧俏货。 “我能看看是什么衣服吗？” 陈宝珠只露出一角，年轻男人以为是来卖家里的旧衣服，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来都来了藏着掖着也没用，陈宝珠索性扯了一件衣服出来展给他看：“我卖的都是省城过来的最新款式的衣服。一件十二块钱再加一尺布票。全拿是十块钱一件，外加半尺布票。没有布票其它票看情况也行。” 毕竟零卖和批发还是有区别的。 男人目光再次落在陈宝珠手里的衣服上，样式质量绝对都是上乘的。这样一件成品衣服，放在百货公司去卖差不多十五块钱而且布票也少不了。 “咱们找个地方说？”男人开口提议道。 陈宝珠犹豫起来。 这种地方好歹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万一去了其它地方，对方抢了她的东西就跑，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种事情她赌不起。 男人看出她的犹豫，朝她笑笑，指了一下不远处一个相对隐秘的拐角：“我就是想看看货。同志你看那里可以吗？” 陈宝珠目测了一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这样有什么情况她也能反应过来。于是点点头，提着包跟他一起过去。 男人先是看了一下她带来的货，越看心里越满意。有好多小细节，胸花，碎花腰带之类的搭配都很出彩，这些都非常能让人眼前一亮。 其实他不知道，这都是陈宝珠为了掩盖衣服的缺陷做的小设计。 “你这些东西我全要了。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布票，你看看其它票行吗？” 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打花花绿绿的票据。除了最上面的几尺布票，下面还有粮票，油票，工业券之类的。 最让陈宝珠惊讶的是，他竟然还有一张缝纫机票。 这东西可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男人看见她的目光落在缝纫机票上，笑道：“同志若是想要，我这一张缝纫机票算你一百块如何？” 第24章 交易 一百块？ 陈宝珠下意识就想拒绝。太贵了。 一台上海产的蝴蝶牌缝纫机是一百五十元外加一张缝纫机票。即便没有票，陈宝珠相信，只要自己去百货公司找找门路，二百二三应该也能买下来一台。 不过，她以后是准备把服装生意一直干下去的，有一台缝纫机确实会便宜很多。 想了想开口道：“五十块钱。你要同意我就要了。” 男人被她还价的架势气笑了，他要一百，她直接砍掉一半还五十。 “同志你还是看看别的票吧。”意思很明显，五十肯定不行。 陈宝珠秀气的眉头皱起，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那这样吧，你诚心卖我也诚心买，咱俩各退一步折中一下，六十。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陈宝珠虽然嘴上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线。如果超过七十那这缝纫机票她就不要了。 男人依旧摇了摇头。 陈宝珠无法，最后亮出底线决绝道：“七十，你要卖就直接从买衣服钱里扣。不行咱俩现在就结账。” 男人也知道七十是她能给的最高价了，想了想点头：“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一共四十五件衣服，男人数出三百八十块钱十五尺布票。陈宝珠另外又选了五斤粮票和几张工业券。这单生意就算完成了。 等她将所有的衣服装进准备好的尼龙袋子里时，男人看见她原本装衣服的包里竟然还有一些头花，眼神闪了一下。 接过衣服指着头花问：“这头花是同志你做的？多少钱一个？” 陈宝珠答：“是我做的，零售两毛钱一个。五十起步一毛五一个。” 男人看着她突然笑了：“我多拿你能给多少钱？” “多拿是多少？” “一千吧。” “那一毛三。” 男人似乎不太满意：“你这都是用碎布头做的，里面的橡皮筋也用不了多少钱。成本最多不会超过五分钱。当然算上人工肯定不止这个价钱。但也不会超过八分钱。” 算的可真明白。 陈宝珠抬眼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如果你能长期稳定供货，给我一毛钱的进价，我可以先订一千个。如果销量好，以后每个月还会往上涨。” 一毛钱？ 虽然价格是比她之前卖的都低，但正如男人说的，长期稳定。这正是她想要的。 “那你需要交一部分订钱。”陈宝珠想了想开口。一千个虽然不多，但对方若是不要，她一时也不一定能全卖出去。 男人很痛快的付了二十块钱。虽然不多，但毕竟两人之间没有合同，彼此也不了解，双方都要担一点风险。 男人叫周斌。临走时留了姓名和下次见面时的时间地址，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陈宝珠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了，尤其是兜里的三百八十块钱和一打票。都让她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孩子，都卖啦？”刚回到胡同里，一个大娘好奇的开口问道。 陈宝珠朝她笑笑，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几根鸡毛上开口问道：“大娘你这是卖鸡吗？” 大娘笑着摇头：“家里老头子打了点野味，又肥又大的兔子五六斤重的，两块钱一只。姑娘要不要来一只？” 说是五六斤，去了皮和骨头也就能有二三斤重的肉。不过家里好久没吃肉了。况且今天运气不错不但卖了衣服还接了大订单，陈宝珠决定庆祝一下，于是点点头。想着娘家肯定也好久没吃肉了，索性买了两只。 大家见她不但卖东西快，买东西也挺痛快，知道她手里有钱，路过摊位时众人纷纷推荐自己的东西。 陈宝珠路过摆碎瓷片的老大爷时，有些好奇就问了两句，谁知道老大爷特别热情：“闺女，我那里什么都有，要不你跟我回去看看，相中啥了随便挑。” 她现在就是这帮人眼中的金元宝，陈宝珠可不敢轻易跟谁走。于是笑着摇了摇头：“下回吧。下回我过来再跟大爷你去看。” 下回等她叫了顾浩业陪她一起过来，到时候想买什么再仔细看。 一路出了胡同，陈宝珠谨慎的回头看一眼，发现果然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朝她看过来，当即撒丫子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直到混着人群跑了许久，再回头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提着两只兔子一路回家了。 “妈，大嫂，你们看我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进了屋里，看两人正坐在炕边缝头花，陈宝珠高兴的把包里面的兔子拿出来给两人瞧。 “这怎么还买兔子了？”李秀兰刚一看见活兔子还惊了一下。 “谁买兔子了？” 顾浩业一身泥点子的从外面进来，看见陈宝珠手里的兔子当即惊圆了眼睛：“三嫂你买兔子了？咱们晚上吃肉？” 陈宝珠抿嘴笑：“还得麻烦四弟你把兔子宰了。晚上我给大家做红烧兔肉。” 顾浩业立马高兴的点头。本来是跟顾守福还有两个哥哥和泥砌墙的，这会儿也不去了，直接提着兔子去厨房了。 陈宝珠跟李秀兰还有张芹说一声，拿着另一只兔子回了陈家。 家里条件好了一点，陈丽媛和陈丽妃开年都回学校上学去了，这会儿只有陈家夫妻和几个小的在家，看见陈宝珠回来，一家都非常高兴。 “我去镇上的时候碰见卖兔子的顺道买了两只，正好给家里送过来一只。” “这东西你买它干什么，凭白花钱。你要是喜欢吃，正好这两天空闲，让你爸上山给你捉两只呗。” 吴春梅心里高兴，却又心疼她花冤枉钱。 “我爸还会捉兔子？”陈宝珠有些惊讶。 “那是你不知道，你爸打兔子野鸡可是好手。他下的套子，基本上就没有空的。”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多少年不碰，手生的很。”陈满囤被吴春梅夸的有些不好意，坐在凳子上搓了搓手。 小时候还能跟大伙疯玩，成家之后担子重了，哪里还有那闲心。再说山上的东西也是公家的。抓了也要交公。 “爸，你知道吗？镇上这一只兔子能卖两块钱呢。你要是能捉到，咱们也拿镇上卖去。肯定能卖不少钱。” 第25章 捕兔子 “啥？两块钱一只？”两口子一听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跟收粮食不一样，收粮食需要成本。捉兔子野鸡，那都是山上白来的。 陈满囤听着就有些心动。 陈宝珠一看有门，立马再接再厉：“爸你不知道，我这也是无意间碰到的，镇上有一条街全都是卖东西的。你要是打了猎物哪都不用去，就在那一站就有人找你买东西。” 陈满囤胆子小，除非你告诉他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干，而且不需要承担什么风险，这样他才可能会想要去尝试一下。 果然，听了陈宝珠的怂恿，陈满囤很有几分意动，很快就决定晚上去山上下套子试试。 见陈满囤同意，陈宝珠很高兴，想起另一件事，把带过来的布头和橡皮筋还有几个成品头花递给吴春梅。 并把她做头花生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妈，我大嫂和我婆婆小姑他们都在做，我是每个给三分钱。妈你要是想做，我也给你三分钱。” 吴春梅一听她说就连连摆手：“你这孩子跟自己妈还客气啥，你婆婆他们给钱是应该的，妈可不用你给。你赚了钱自己留着就行，你就把东西放这，我做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这东西好弄，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就算平时上工晚上也能缝十几个。 陈宝珠也不和她争，就算现在不要，她也会记本子上。 从陈家回来，顾浩业已经把兔子收拾好了，陈宝珠进厨房洗手，麻利的开始做起饭来。 另一头，回了娘家的刘月敏却惹了一肚子气。 “大嫂，这本钱是我出的，办法也是我想的，怎么到这会儿只有这一点钱？” 刘月敏看着手里的二十块钱，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这些就不少了。小姑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做这头花有多辛苦。忙忙活活这么久一共才做了不到五百个。扣除大伙分的，你自己算算还剩多少钱？”刘家大嫂一脸委屈的诉苦。 刘月敏不信：“那么多布，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只有几百个？” 陈宝珠每次进货和做头花的数量她都留意着，按照家里之前买布情况，做一千个都富富有余。 一个一毛五，她最少也能赚一百多块钱。 刘大嫂当即不乐意了，眉毛一耷：“哦，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把钱昧下了呗？”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大家子老小的吃喝全都我管着，我这日子过得容易吗？嫁出去的小姑还要回来欺负我！”刘大嫂当即撒泼打滚哭起来。 反正现在生意流程都熟悉了，没有这个小姑，他们照样能赚钱。凭啥还要多分她一大份。 “赵小菊今天你不把钱吐出来我跟你没完！” 就是一心想多赚点钱所以才回来跟娘家合作的，甚至不惜得罪三弟妹陈宝珠。哪成想才分了那么一点。扣除成本十块钱，只赚了十块钱。刘月敏心里那个恨啊！ 当即扑上去和刘大嫂扭打起来。 刘大哥看自家媳妇要吃亏，立马上去拉偏架。 等被家里人分开时，刘月敏不但没要回来钱，身上还挂了彩。 “你也没出啥力，二十块钱就不少了，赶紧拿着钱回家去吧。”刘母开口，直接把刘月敏赶走了。 顾家，晚饭是大碴粥和红烧土豆兔肉，陈宝珠又切了爽脆可口的小咸菜。饭菜刚一上桌，刘月敏寒着脸推门进来。 大伙谁都没太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那盆肉上。自从生产队开工，家里都两个多月没吃肉了。 “三嫂你可真好，自从你来我们家，我吃肉的次数比我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顾兴萍夹了一块兔子肉，顿时一脸满足。 几个小的也跟着姑姑一起附和：“有三婶最好了。” “再好人家挣钱进你们腰包了？赚了那么多给你们多吃几次肉就满足了？眼皮子浅！” 顾兴萍停下筷子不高兴的回道：“二嫂你吃呛药了？在外头受气也别回来往我们身上撒！” “都消停吃饭。”顾守福拿筷子重重顿了一下桌子。 刘月敏闷头坐到桌边自己给自己添了一碗饭，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大口大口吃起盆子里面的肉。 心里恨恨的想，不吃白不吃。 吃过晚饭，陈宝珠去到大嫂张芹的屋里，将今天卖裤子得的钱分给她：“大嫂，一共六条裤子，这是十五块钱。” “这么多？” 张芹没想到改几条裤子就能赚这么多钱，又惊讶又高兴。顾浩国也没想到，这才多久时间，两口子手里攒的钱比过去一年都多。 从张芹屋里出来，陈宝珠回到自己房间，拿过顾兴萍给她借的练习题开始认真的做起来。 夜里，顾浩民看见媳妇躺下主动凑过来，被刘月敏不耐烦的推开。 顾浩民不以为意，再次凑过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回娘家拿钱，怎么样？一共赚了多少？” 想起来刘月敏心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下去，同他抱怨：“拿什么钱，就给我二十。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去找他们。结果凭白惹一肚子气不说还跟我大嫂干了一仗。” 顾浩民听见只有二十块钱眼睛闪了一下。将人搂在怀里好一通安慰，见人心情好了才开口道：“媳妇给我两块钱呗。之前吃饭都是二柱他们掏钱，时间长了我也不好意思。” 刘月敏不高兴了：“不是不让你跟他们一起玩，什么山珍海味要两块钱。” “保证最后一次，我媳妇最通情达理了。”顾浩民又是一通花言巧语，刘月敏没办法拿了两块钱出来给他。 …… 这天，陈家老四陈丽婉突然跑来顾家。 李秀兰看她进来，立马招手把人叫到身边。炕柜里还剩几块陈宝珠过年时买的水果糖，回身翻出来塞到她衣服兜里：“拿回家吃去。” “谢谢大娘。” 顾家孩子虽然不少，可女娃却只有顾兴萍和顾红。陈家姐妹几个向来乖巧懂事，李秀兰每次看见都稀罕的不行。 “你大姐在她屋里呢，快进去吧。” 第26章 国营饭店 陈宝珠正在看书。不妨房门被推开，陈丽婉的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 “四妹？快进来。” 陈宝珠招手让她进来。陈丽婉进到屋里，先把李秀兰给她的糖拿给陈宝珠看：“大娘给我的糖。大姐你也吃。” 陈宝珠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摇头：“大姐不吃。你留着吃吧。” 陈丽婉重又小心的将糖揣回兜里：“那我带回去给小妹她们吃。” 陈丽婉收好糖才想起家里交给她的任务：“爸偷偷去山上打了好几只兔子和野鸡，想问大姐你什么时候去镇上。” 陈宝珠算了一下，明天正好是她跟周斌约定好交货的日子，便起身同陈丽婉一起回了一趟陈家。 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满囤竟然真的是捕兔子高手，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攒了五只兔子两只野鸡，吴春梅也做了将近四百个头花。 “妈你怎么做这么多？”就算她大嫂，这几天也才做了二百多。 “知道你着急，丽媛她们写完作业也帮着弄，这样也能快一点。” 陈宝珠顿时感动的不行，不过还是叮嘱一句学业为重，见吴春梅点头应了，又同陈满囤定下明天一早去镇上的时间，然后才拿着头花走了。 第二日一早，父女俩天不亮就往镇上走去，到镇上的时候才是大家刚吃早饭的时候。 “爸，时间还早，咱俩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吧。” 陈满囤一听国营饭店，立马摆手拒绝：“可别瞎花钱。那里一个包子听说都要好几毛钱，太贵了。忍一忍咱们等回家再吃吧。” “哪有好几毛，爸你别是听别人吹牛吧，我听说才几分钱一个。”陈宝珠也没去过国营饭店，根本不知道多少钱。不过她可以先把陈满囤骗过去，反正她现在钱和粮票都有。只要进了店里把东西点了，他不舍得吃也得吃了。 果然听了陈宝珠的话陈满囤有些惊讶：“几分钱？咋那么便宜？” “我前两天得了点粮票，不花过几天就要过期了，咱们还是去吃点吧。” 一听要过期了，陈满囤再不犹豫，拎着装猎物的袋子就同陈宝珠去了国营饭店。 县城的国营饭店并没有多大，三十多平米的大厅摆着几张圆桌。正对门口的方向一个玻璃窗口，窗口上面挂着牌子，里面写着今日供应。 看见两人进来，窗口旁边的白色半截门帘被掀开，一个围着围巾头上带着白色帽子的胖男人从里面出来，笑着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陈宝珠目光落在牌子上：馒头五分钱一个，肉包子一毛钱，素包子八分，面条两毛，汤免费。最后标注另付一两粮票。 “给我来六个肉包子，再盛两碗汤。”陈宝珠也不问陈满囤，直接开口点了肉包子。 “好嘞。”胖男人应一声去了后头。 “一毛钱一个呢，给我来一个馒头就行。”陈满囤有些着急，起身就想把人叫住，被陈宝珠眼疾手快的制止。 “爸，这里东西点了就退不了了。” 陈满囤真的信了她的话，开始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很快包子和汤上来，这时候的包子份量非常足，每个都快有巴掌大，咬上一口呲溜出油，陈宝珠勉强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吃不了还要这么多。”陈满囤埋怨一句，自己吃完一个也不再吃了。 “你妈还没吃过，要不我给她带回去吧。”想着媳妇还在喂奶，陈满囤看着闺女询问道。 “行。” 陈宝珠点头，朝那胖男人要了几张油纸，把包子包起来。 “同志，你这里边是活物吧？卖不卖？”父女俩刚要起身离开，胖男人看着陈满囤手里乱动的袋子凑过来小声问。 陈宝珠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不远处还有两个吃饭的，轻轻点了下头。 胖男人眼睛一亮，笑着同两人商量：“这店后边有个小门，咱们去那儿谈怎么样？” 陈宝珠点头。同陈满囤拎着东西出了店门一路去到后院的小门。 那胖男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先把两人请进院里才笑着开口介绍道：“我是这家店的厨子，叫刘勇。” 刘勇三十几岁的年纪，陈宝珠直接开口叫刘哥。 “你这都是什么东西？” 陈宝珠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兔子和野鸡。刘勇探头看一眼很满意的点头。 “妹子你这打算怎么卖？” “我们……” 陈满囤刚要开口，被陈宝珠打断，笑看刘勇：“我们也不懂行情，刘哥你看能给多少钱，合的上我们就卖，合不上就算了。” 刘勇顿时觉得对面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想了想开口：“要不按斤称吧，三毛钱一斤。” 陈宝珠知道他说的称是毛重。黑市上不管兔子还是野鸡，为了方便都是两块钱一只。兔子比野鸡还沉一些，平均一只能勾五斤就不错了，那这样算下来可不划算。 “五毛钱一斤，如果刘哥同意咱们就卖，不同意能认识刘哥我也很高兴。”陈宝珠给他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连让他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半晌，刘勇无奈的笑了：“小姑娘可真是个有主意的。” 东西很快上称，三十八斤高高的。刘勇很痛快的给了十九块钱，陈宝珠没动，示意陈满囤去接。 “妹子以后打了野味还送我这来。”他在国营饭店认识不少人，私下里自己家就是个小饭馆，这野味正是稀缺货。 陈宝珠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往国营饭店送货毕竟比去黑市安全也靠谱，陈宝珠哪有不应的。 从国营饭店后院出来，陈满囤看着手里的十九块钱半天没缓过来。 原本以为去黑市能卖十四块钱就很好了，结果吃一顿早饭就变成了十九块钱，多了五块钱不说，那人竟然让他下次还送来。 陈宝珠给陈满囤消化的时间，也不打扰，眼看与周斌约的时间快到了，两人才朝着百货商店后面的那条胡同走去。 刚一到那就看见周斌已经等在那了，两人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然后又验看了货，周斌将剩下的八十尾款给她。又另外拿出五十块钱，并约定半个月后再要两千个。 第27章 打架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正好陈满囤在，陈宝珠又带着他去了青山服装厂，再次买了五十斤的碎布头。父女俩才往家里走去。 一场春雨一场暖。随着又一场小雨的到来，地面露出新绿，青山村的农忙又开始了。 这天陈宝珠正在地里专心的锄草，徐宁突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宝珠不好了。” 因为跑的太急，到近前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绊倒。 陈宝珠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去扶她：“什么事跑这么急？” 徐宁喘口气：“陆平川和刘大宝打起来了。” “他们俩打起来关我什么事？” 徐宁急的不行，看周围已经有人停下手里动作正在听，一把将人拉的远些，压低声音说：“他们俩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说的那话……唉，你快去看看吧！” 那话太难听，徐宁根本学不出口。 因为她打起来？ 陈宝珠当即脸色一变。 两个大男人因为她打架，这件事就算不是她的问题最后肯定也都是她的问题。以后她在村里还要不要做人了？ 扔下手里的锄头陈宝珠撒腿就往徐宁指的地方跑。 等她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好多人。 刘大宝和陆平川两人正扭打在一起，周围的庄稼苗也被踩塌不少。 “你个小白脸跟她搞过对象又怎么样？你看过她身子吗？老子就是看过她屁股，又白又大。”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宝珠才不会看上你这个臭流氓！” “刘大宝，你别是又扒人家茅坑才上这儿吹牛吧？人家陈宝珠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她能看上你？” 一个看热闹的二流子想要听点荤段子，便故意引着他继续往下说。 果然刘大宝上当，一边跟陆平川掐架，嘴上也不闲着：“谁不知道顾老三结婚都没回来。时间长了哪个女人守的住，还是她主动勾……” 陈宝珠听着他满嘴的污言秽语，还有周围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笑，一腔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飞快的抄过一旁别人扔下的锄头，对着刘大宝的身上就轮了过去。 刘大宝正说的兴起，不妨胳膊一痛，回头看去，陈宝珠手里正握着锄头，黑沉沉的眸子冷意森然的看着他。 “人家正主来了，刘大宝你怎么不吹了？你刚刚的能耐呢？”刚刚的二流子继续拱火。 “你这娘们，提了裤子不认账，是不是还惦记着老情人？怎地连我这好哥哥都打。” 刘大宝嬉皮笑脸的看着陈宝珠：“打是亲骂是爱，诶呦，刚刚打的可真疼。” 陈宝珠看着他无赖的样子，撕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握着手里的锄杠，二话不说直接朝他砍过去。 刚刚打他的时候手里还留了几分准头，只用锄杠敲了他的胳膊，这会儿是不管不顾直接用磨的跟刀差不多快的铁锄头，对着刘大宝的脑袋就砍了过去。 原本还看热闹的众人一下子就惊呆了。 这一下要是真砍脑袋上，不开瓢也得去掉半块肉。 谁都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都不怎么跟人说话的陈家大闺女，竟然是个狠碴子。 也幸亏刘大宝反应快，不过他虽然脑袋躲过去了，肩膀上却重重挨了一下，春天尤其又在干活，大多数都把外衣脱了只穿个线衣。锄头尖一落下去立马殷红一大片血迹。 “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陈宝珠冷冷的说一句，再次挥着锄头朝他砍过去，看她这如杀神般疯魔的样子，刘大宝是又疼又怕，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陈宝珠哪里能放过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么下流的话败坏她的名声。简直都要气疯了。提着锄头就要去追，结果一把被赶过来的李秀兰抱住。 “老三媳妇，行了没事了啊。刘家那兔崽子有你爸还有你大哥他们收拾呢，咱不气了。” 李秀兰说着去拿她手里的锄头，刚一碰到她的手这才知道，陈宝珠因为气急，整个手都是冰凉的。 “妈，刘大宝他说我……”陈宝珠话一出口眼睛就红了。实在是憋屈的这口气咽不下去。 陆平川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当即心疼的不行，忍不住凑近了安慰道：“宝珠你放心，我这就去把人抓过来。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啪！” 陈宝珠反手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你是谁啊你揍他给我出气？” 陆平川：“我……” 陈宝珠抬手又是一巴掌，这回众人吸气声都没了。只替陆平川脸疼。 “你什么你？我什么时候跟你处过对象？我早就告诉过你，宝珠不是你该叫的，你今天跟刘大宝打架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不知道吗？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成鸣也是为你才出头的，难不成你真跟那刘大宝有一腿，才会……” 赵红看不得陆平川被打，挺身而出把人护在身后，谁知道话没说完，自己也挨了一巴掌。 “你个贱人你竟然敢打我？”赵红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陈宝珠。 陈宝珠面容沉凝的迎上她的目光：“这一巴掌是我送给你的，告诉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见赵红还要开口，陈宝珠抢先道：“不要以为你和陆平川的事没人知道，你要是想不要脸我可以成全你。” 这个年代的人思想都很保守，要是知道哪个姑娘还没结婚就失了身，那是要遭人唾弃的，更别说谁家敢娶进门了。 赵红听见她的话，果然消停不少。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大宝！” 正在这时，顾家爷几个从远处过来，顾浩国哥仨手里押着的正是刚刚跑走的刘大宝。身后跟着的是刘寡妇和她小儿子刘小宝。 顾守福背着双手，黝黑的脸上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到了近处目光落在陈宝珠脸上。 “爸。”陈宝珠心里一颤。想要解释，被顾守福抬手阻止。陈宝珠脸色一白，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第28章 缝纫机 “你们一家子这是要干什么？仗着人多就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刘寡妇到了近前，嚷嚷的声音更大了。 顾守福根本不搭理她。回头同三个儿子说：“你们哥仨今天给我狠狠地揍。出了人命我担着。但欺负咱家人不行！” “爸……”陈宝珠听见这话眼睛一酸，本就红了的眼眶更红了几分。 顾浩国哥仨得了顾守福吩咐，对着刘大宝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刘大宝哪里受得了这个，好像夹了尾巴的耗子，一阵吱哇乱叫。 一开始刘寡妇还想着当着这么多人顾家怎么也要顾忌几分，谁知道这是真打啊。 这事说来还是她引起的。因为陈宝珠害的她进了公安局还生了一场大病，心里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她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毁了陈宝珠的名声。到时候陈宝珠成了破鞋被顾家赶出去，她再让大儿子把人娶回来。成了她儿媳妇，还不就任由她搓扁捏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陈宝珠不但没有哭哭啼啼咽下这口气，还差点没把刘大宝砍死。顾家爷几个更生性。直接要把人打死。 “老嫂子，你快让他们住手吧，再这么打下去大宝可就活不成了。几十年的邻居了。你们也是看着大宝长起来的。他还是个孩子，说什么也都是有口无心。” 李秀兰身子一扭避过她抓过来的手：“大宝都十八了，比我们家宝珠还大几个月呢。他还小，他知道败坏人名声？你教育不好孩子，我们家帮你教。都没用你感谢呢。你大呼小叫什么？” 陈宝珠看着刘大宝被揍的鼻青脸肿甚至连求饶声都小了。万一真出人命为了这种人吃官司不值当。想了想跟顾守福道：“爸，要不算了吧。” 正好这会儿村支书和大队长也赶过来。听了陈宝珠的话也赶紧劝起来：“老顾大哥，这都一个村住着。他是混账了点。可也不至于弄出人命来。要不你看让他给老三媳妇道个歉，咱们大伙都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没人寻思旁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也跟着劝，顾守福才把三个儿子叫住。 刘大宝浑身是伤，强忍着疼跟陈宝珠道了歉，一场闹剧才终于结束了。 大伙各自回去上工。损坏的庄稼苗由两个肇事者刘大宝和陆平川工分里扣。 经过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陈宝珠不好惹。顾家更不好惹。 因此，在陈宝珠跟队长孙玉柱请假的时候，孙玉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天够用吗？实在有急事两天也行。” 陈宝珠笑着道谢:“谢谢叔，一天就行。” 明天是她跟周斌约好送货的日子。一天时间足够了。 孙玉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多漂亮一姑娘，下手也是真狠。 因为头一天已经请好假了，第二天一早陈宝珠并没有跟着大家去锄草，而是背着两千个头花去了镇上。 到了约定好的百货大楼后身，周斌再次早早的等在那里。这次与上次稍微不同。一向沉着冷静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 “周哥来的挺早。”陈宝珠笑着同他打招呼。 “家离这里不远，我也刚来没多久。” 周斌笑着答一句，接过她递过来的头花大致看了一眼质量，然后开口道:“我信的过你，就不用数了。” 一共两千个，周斌数出二百块钱:“上次的五十还算是定金。下个月我要去躺省城，你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尽量多做一点。” 他在物资局工作。上次跟着局里的车跑的外县，那一千个头花很快就被他以一毛五的价钱卖出去了。这也让他看到了市场对头花的需求还是挺大的。 这次去省城，价钱肯定比县城要高一些。 陈宝珠点头:“我尽量。” 毕竟还有队上的活要干，她还要抽时间学习。这两次为了让周斌看到她的诚意，同时也不想失去这个稳定的客户，所以陈宝珠和张芹她们也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干。但手工不比机器，这几天她看大家都有黑眼圈了。 这也更加让她迫切的想买一台缝纫机回去。这样效率最起码能提升一倍不止。 告别周斌之后，陈宝珠便去了百货商店。一楼是日用百货之类的，二楼就是精品区。好多大件比如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之类的都摆放在二楼。 陈宝珠上楼之后，很快找到了卖缝纫机的区域。以一百五十块钱的价钱外加一张缝纫机票，买了一台上海产的蝴蝶牌缝纫机。 等她把钱和票都交了之后要提货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么大一台缝纫机，她没法拿回去。 售货员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偷偷同她讲:“同志你要是不想麻烦，我可以帮你找个三轮车。城里送货五毛钱。如果是下边看距离。” 一看这售货员就是经常做这事的。连怎么收费都清楚。 陈宝珠确实不想麻烦再跑第二趟。一是没时间，二是为了个缝纫机还要麻烦队上的马车。太兴师动众了。 于是陈宝珠很痛快的点头。很快营业员就给她介绍了一个四十几岁的脚蹬三轮车师傅。 两人谈好价钱，一块五。师傅给她把缝纫机安全拉回家里。 师傅先帮她将缝纫机搬放到三轮车上。然后陈宝珠在旁边的坐板寻了个空位，两人便出发回青山村了。 刚刚出镇走了没多远，突然一抹军绿色的身影出现在陈宝珠视野里。 许是身高腿长的缘故，那抹军绿的身影速度挺快，没过多久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在了二三十米之内。陈宝珠也终于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眉深目阔，很精神的一名军人。陈宝珠看着他的长相微微蹙眉。总觉得有点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很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锐利的眸光射过来，陈宝珠唬了一跳。 好像上课溜号的学生被老师逮个正着，陈宝珠慌忙错开视线。一颗心却像被擂动的鼓点，咚咚跳个不停。 第29章 归来 陈宝珠努力平复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再说他长了一张脸不就是让人看的。 想至此，目光再次投在那男人身上，他身上好像装了雷达装置，陈宝珠的目光刚一落在他身上，他的目光也随之与她对上。 陈宝珠咽了口唾沫，努力牵起嘴角朝他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同志我看你背这么大的包应该挺沉，要不你放在车上吧。” 请人坐上来是不可能了，看他身上背着的军绿包又高又大，陈宝珠好心提议道。 说完又怕他有什么误会，立马开口解释道:“我丈夫也是军人。” 男人听见她这话怔了一下，随即紧绷的面容缓和不少。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多谢，不算沉。”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男人说的是实话，对于他这种经常六十公斤负重跑的人，这么一个包真不算什么。 见他坚持陈宝珠只好作罢。 男人步伐稳健，一直同三轮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陈宝珠就坐在车后边，男人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陈宝珠感觉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自己，下意识的绷直身子，双手半握成拳僵硬的放在膝盖上。 男人很快察觉到她的局促，不由得放慢脚步。与三轮车渐渐拉开距离。陈宝珠暗吁口气，一直绷着的身子才终于放松下来。 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人气场这么足，谁要是跟他生活在一起肯定压抑死了。 三轮车虽然没有骑自行车快，但速度跟马车也差不多。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陈宝珠下车，正指挥着师傅把缝纫机放到屋里，一抬头看见刚刚路上碰见的那个男人远远走过来。最后竟然停在自家门口。 “同志你找谁？” 陈宝珠下意识的开口问道。结果话一出口想到什么，一双杏眸不禁睁的大大的，樱唇半张:“你，你是顾浩然？” 她就说刚刚看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顾家其它几个兄弟虽然没有眼前之人精致，可大致都比较连相。四五分相似还是有的。 顾浩然点头。 不等开口询问她是谁，就见对面的女生突然转身飞快的跑走了。 顾浩然:“……” 送货师傅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脑门上的汗，一抬头看见人跑了，忙喊道:“哎姑娘，你还没说东西放哪儿呢！” “师傅等我回来再放。”陈宝珠匆匆丢下一句，身形一转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浩然前后一联系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冒冒失失的姑娘很可能就是小妹顾兴萍信里提到的那个‘三嫂’。 刚刚路上的时候虽然不曾仔细看，却也知道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还好心的要帮他拿包。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我丈夫也是军人。” 嗯，应该不会错了。 陈宝珠真不是有心要丢下人跑开。实在是顾浩然出现的太突然了。让她根本没有一点反应时间。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她现在一心想着先跑地里去叫顾守福和李秀兰。毕竟有他们在，自己也能安心点。 “爸，妈――”一口气跑到李秀兰他们干活的那片地，陈宝珠搭到两人的身影便开始高声喊起来。 “秀兰，你看地头那是不是你家老三媳妇，朝这头挥手呢，怕不是家里有啥事吧？”李茂才家的无意间回头看见远处的陈宝珠，好心的开口提醒一句。 李秀兰回头，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自家老三媳妇。好好的去镇上怎么这会儿就跑过来了？看情况好像挺着急。 李秀兰心里一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老头子，快走咱俩去看看，孩子找过来了别是家里出啥事了。” 顾守福也停了手里的动作同李秀兰一道快步往地头走去。 “爸，妈，浩然回来了。”陈宝珠看两人到了近前，着急的开口说道。 “啥？谁回来了？”李秀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又问一遍。心却不由自主的突突跳起来。 “妈，浩然回来了。我回来的路上碰见的，这会儿正在家呢。” “诶呀，老三回来了！”李秀兰这回得了准信，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撒开腿就朝家里跑去。 “老婆子你别跑摔了。”顾守福心里也高兴，脚步不停，却也不忘叮嘱道：“多大岁数了，你慢点。” “爸妈，我去叫大哥大嫂他们。”陈宝珠说完，不等两人同意脚步一转就朝着另一片地去了。 …… 等李秀兰和顾守福到家的时候，顾浩然已经将缝纫机搬进屋里，又给送货师傅结了账。 “你这孩子还知道回来。”原本跑了一路满心欢喜的李秀兰，这会儿推开门看见自家儿子高大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泪止都止不住。抬手照着他后背想要狠狠捶他几下发泄，不过到底没舍得。落下的时候倒像是安抚性的拍了拍。 李秀兰直直的看着儿子声音颤抖着：“黑了，也瘦了。” 离家的时候才十八，一晃七年过去，看着李秀兰和顾守福脸上的皱纹和凭添的几许白发，顾浩然也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守福目光落在儿子坚毅的面容上，欣慰的直点头。 等到陈宝珠把顾浩国两口子，顾浩民两口子还有顾浩业全都叫回来的时候，顾浩然已经听李秀兰断断续续把家里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房间里一下子挤了这么多人，尤其顾浩然的气场太强，端端正正往那一坐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压缩了。 陈宝珠规规矩矩站在门边，听着大家高兴的说话。 “宝珠，快过来。” 李秀兰终于想起来三儿媳妇，抬手招呼她过去。 顾浩然就坐李秀兰旁边，听见李秀兰的话黝黑的眸子看过来，陈宝珠被他盯的心下一颤，下意识摇头拒绝。 “妈，浩然回来这么高兴的事，要不我去供销社买点菜晚上做点好吃的吧。” 陈宝珠说完生怕李秀兰再提让她过去的事，一转身又出去了。 顾浩然见她动作，眉尾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黝黑的眸子更加深沉几分。 第30章 确实好吃 陈宝珠出了房门才一拍脑门，她怎么把缝纫机和送货师傅给忘了。 想着离开时顾浩然也在，急忙回身想去问问情况，结果刚转身额头突然撞在一堵瘦削精壮的军绿色胸膛上。 陈宝珠后退一步，即便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缝纫机我放在妈他们屋了。那人的钱我也给结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等她问，头顶低沉的嗓音响起，顾浩然主动解了她的惑。 “谢谢。”陈宝珠点头：“那我去供销社买菜了。” 陈宝珠说完生怕他来一句我陪你一起去，飞快道：“也不买什么东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半晌没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陈宝珠抬头去看，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黑如沉潭寒星的眸子里。 “去吧。”薄唇轻启，陈宝珠如蒙大赦。 顾浩然原本想说陪她一起去的。可看她似乎有些怕自己，想着来日方长，并没有逼的太紧。 陈宝珠一路去到供销社先买了一斤肉，一斤花生米。看见有卖豆芽的又买了一斤豆芽。 农村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青菜，回去的路上陈宝珠想想又拐去做豆腐的赵家买了两块豆腐一斤干豆腐。 回来之后也没回屋，径直去了厨房。张芹看见她回来也跟过来帮忙。 “三弟妹，三弟难得回来，你进屋跟他说说话，这里我来弄吧。”张芹一进来开口说道。 陈宝珠摇头：“大嫂，浩然回来肯定要住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 张芹想想也是：“三弟妹你要弄啥？我帮你干点什么？” 陈宝珠正在削土豆皮，闻言指了下厨房窗台底下李秀兰生的韭菜：“大嫂我要用韭菜，你帮我割点备用吧。” 虽然已经是春季，但自留地里的菜才冒头不久，根本不能吃。 张芹点头，去窗子下头割韭菜。 因为都是比较简单的菜，很快陈宝珠就麻利的做了四个菜出来。 一盘花生米。一盘干豆腐丝炒韭菜豆芽。一盘土豆炖肉，一盘麻婆豆腐。 “部队的伙食肯定没家里的好。浩然你多吃点，妈瞧着你都瘦了。”李秀兰说着夹了两筷子肉放进顾浩然碗里。 “是啊三弟，这些菜都是三弟妹做的。她做菜的手艺可是家里最好的。你快尝尝。”张芹一开口就是帮着陈宝珠说好话。 “是啊三叔，我三婶做菜可好吃了。尤其红烧兔肉我一口气能吃四碗饭！”顾钊听见他妈的话从奋斗的碗里抬头接一句。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饭都吃了，我至于才只吃两碗饭？”顾浩业抬手弹了侄子脑门一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叔侄俩敞开肚皮吃一顿，能顶家里一天的口粮。 “三哥你快尝尝，我跟你说的没错吧？我三嫂不但人长得好看，做饭也好吃。”顾兴萍说着朝她三哥眨了眨眼睛。 顾浩然将碗里的肉夹起来，三两口咽进肚子里，目光将对面的陈宝珠深看一眼：“确实好吃。” 陈宝珠感受到他犹如实质的视线，将头更加埋低几分，她的脸本就不大，堪堪跟面前的碗口差不多。 一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尽兴。吃过饭，顾浩然将背包拿过来。大家都好奇的将目光凑过来。 顾浩然开始一样一样往出拿。最上面一层是吃的。饼干，麦乳精，罐头奶糖之类的。其中甚至还有一袋镇上根本买不到的巧克力。中间是他这几年攒下来的军装。一共三套全都是新的，正好顾浩国三兄弟一人一套。最下面是他自己的两套换洗的衣物。 “三哥，你真是太好了。咱们村前头的张家哥五个那个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总跟咱们干仗。张老二不知道在哪儿弄一身军装，在我面前显摆好久。这回我看他还说什么。”顾浩业拿过军装已经迫不及待的放在身上比划起来。 可惜他比顾浩然矮一些，衣服裤子都要缩一缩。 “正好三弟妹买了缝纫机，可以帮老四你改一下。”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刘月敏突然笑着说。 “三弟你是不知道你这媳妇有多能干。私底下投机倒把赚了不少钱。这不刚买了台缝纫机。” 刘月敏面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嫉妒的发疯。她可是特意打听了。顾浩然是军人，军人家属要是知法犯法，被人知道了两个人都讨不了好。 陈宝珠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着，听见刘月敏的话倏得抬头。沉静的眸子先是看一眼刘月敏，随后又侧头去看顾浩然。 不知道他知道这事会有什么反应。 顾浩然一直以为那台缝纫机是家里买的。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小媳妇买的。又听刘月敏说她投机倒把，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陈宝珠见他皱眉，心里隐隐带着一丝失落。 这会儿的人对于做买卖的接受度本来就不高。尤其顾浩然还在部队里当着军官。想必对这件事更加排斥。 不过陈宝珠已经打定主意，即便顾浩然反对她也不会妥协的。大不了不领证，这样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前世的经历给她的教训太深刻了。靠谁不如靠自己。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爸妈，我回来之前也不知道宝珠喜欢什么所以就没给她买东西。明天我想带她去一趟镇上，喜欢什么让她自己挑。” 顾浩然没接刘月敏的话，转头同李秀兰和顾守福两口子说道。 李秀兰原本还想着要提醒儿子，这会儿见他开窍主动提出来哪里能不答应，忙不迭点头：“行。你难得回来一趟，明个我就去跟队上说一声，这几天宝珠就不用去上工了。你们小两口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陈宝珠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顾浩然已经飞快的接话道：“谢谢妈。” “时候也不早了，明天都有事儿，大伙都赶紧回屋睡觉吧。”李秀兰看着老三两口子，天还没黑透就开始催着各屋回去睡觉。 大家都很自觉的纷纷起身离开。刘月敏还惦记着顾浩然拿回来的那些吃的。想要开口要点，被李秀兰瞪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转身走了。 陈宝珠看着顾浩然起身，心脏再次快速的跳动起来。 第39章 写信 “你奶那么大岁数了能吃几年，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再说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你们几个，都没给老陈家生个孙子，外面都传我生了个‘七仙女’……” 吴春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因为这件事，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陈家，让陈满囤绝户了。所以两口子在陈老太和陈满仓跟前一直都抬不起头。 陈宝珠无奈：“妈，上头下来搞宣传的不是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子也顶半边生不出儿子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别太自责了。” 吴春梅嘴里发苦：“怎么能一样？都说养儿能防老。你们早晚都要嫁人，我跟你爸老了以后怎么办？” 陈宝珠：“我给你和我爸养老。” 陈丽媛抬头：“我不嫁人，我也给爸妈养老。” 吴春梅不以为意：“你那都是孩子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跟你爸上谁家都名不正言不顺。” “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爸这么讨好我奶跟我大伯他们，他们对你们的态度有一点改变了吗？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但没变，他们反而还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了对不对？与其想着讨好别人，不如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陈宝珠看了一眼下头的几个妹妹，前世老五陈丽如就是招赘的，而且夫妻俩生活的不错，并且也很孝顺。 想至此，陈宝珠开口劝道：“妈，你和我爸要是觉得以后住谁家都不自在，不如就在几个妹妹里选个合适的招个女婿上门，若是家里条件好了，不愁寻不到可心的姑爷。” 吴春梅神色一动，心里真个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 她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再想生应该是不可能了，招个女婿上门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以前一直想着自己生，两口子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这会儿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可行。 陈宝珠见她神色就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也不多坐，起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没多久，陈满囤耷拉着个脑袋从外面进来。 “这是怎么了？” 吴春梅关心的问，其实不问她心里也清楚，肯定是在那头又挨陈老太的骂了。 陈满囤看一眼已经上炕眯着的几个小的，叹一口气：“还能咋样，咱妈还是想要钱。” 不给钱就一直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兔子野鸡还得照常给。 吴春梅听见他这话又是一阵自责，自己没给孩子他爹生个儿子，所以婆婆才会一心想要钱帮衬大房一家。一直认为他们赚多少钱都是老陈家大孙子的。 陈满囤脱了鞋上炕。 “先前宝珠回来了。” 想到陈宝珠的话，吴春梅便将她的话复述一遍。 陈满囤听见吴春梅的话，躺在炕上盯着房梁兀自想了半晌。 “离咱这不远的跃进大队的支书家里好像就是仨闺女，人家条件好，儿子多的人家抢着去入赘。咋样，他们家现在孙子都抱俩了，日子过的别提多红火。” 吴春梅是心动了，忍不住在他耳边举例子。 陈满囤听着觉得招赘这件事还真是个好办法，以前是觉得都是姑娘生活没奔头。甚至觉得在村里都低别人一头。 这回一想到自己也能招姑爷回来，心里好像隐隐燃了一团火。 “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打明个儿起咱们加把劲儿，早点把房子盖起来，妈那头我再跟她好好说说。” 不管怎么说，到什么时候还得是自己的亲闺女，顶多骂两句，又不是没被骂过。 …… 陈宝珠回到家里，坐在桌边拿出信纸开始认认真真给顾浩然写信。 浩然： 一别半月有余，甚是想念。你在部队一定很忙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等待你的回信。 此致敬礼！ 妻：陈宝珠 陈宝珠把信写完之后，想到上次顾浩然回来的时候，她做的蘑菇炒肉似乎挺喜欢吃的。眼下天气热起来，陈宝珠决定做点容易存放的蘑菇肉酱给顾浩然一起邮寄过去。 第二日一早陈宝珠便把自己的打算同李秀兰说了。李秀兰很是赞同。张芹也答应帮忙留意采些蘑菇。 这天下工，三个女人竟然采了大半篮子的蘑菇。陈宝珠又去供销社买二斤肉。 “见天的看见你来买肉，你家里哪里来的钱？” 偏巧不巧，今天进店里正好碰见刘寡妇竟然也来买东西。 陈宝珠当即冷笑一声：“刘婶管的可真宽。” “一共二斤高高的。” 售货员是村支书的女儿，名叫张小菊。跟陈宝珠同岁，俩人以前是同学。张小菊为人和善，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笑眼。跟陈宝珠关系不错。 张小菊隔着柜台将称好的肉递给陈宝珠。 陈宝珠将手里的一块五毛钱递给她。 刘寡妇一看她竟然付的是现金，眼睛立马瞪圆了。 这时候的人手里大多没钱。平时来供销社买东西都是赊账。只等一年到头生产队发钱之后再过来供销社清账。 有的人家劳力少在生产队吃饭的人多。一年到头很可能还倒找生产队钱。 她陈宝珠不但动不动就买肉，而且还付现金。刘寡妇不大的老鼠眼立马不怀好意的转起来。 “我看你见天往镇上跑，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你咋解释你天天吃肉的事！” 眼看着又有人进来买东西，刘寡妇高声嚷嚷起来。 分明只买了几次，到她嘴里竟成了天天吃肉。 “我好像也看见过两次她来买肉。”进来买火柴和煤油的一个妇人和同来的另一个妇人小声交流道。 “咱们一年也吃不上两次肉。供销社这点肉怕是都让她包圆了吧。” 张小菊见大家都盯着陈宝珠看，笑着帮她解围：“几位婶子都要买点什么？” 两个妇人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唯独刘寡妇不依不饶：“顾家老三常年在外边，就剩你这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别是勾搭了什么人，拿着不干不净换来的钱买肉吃吧？” “刘婶你可真逗。”陈宝珠已经被她气笑了：“我不干不净，你有真凭实据吗？随意造谣污蔑别人，是还想进公安局？” 第40章 工农兵大学生 听她提到公安局，刘寡妇身体下意识瑟缩一下。 “不要自己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把别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龌龊。你明码标价‘卖肉’这事，要我给你细数一下都谁翻过你家院墙吗？” 刘寡妇没想到她竟然一点情面不顾要把她的事全都抖落出来，当即大惊失色：“你，你胡说八道！”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支棱起耳朵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陈宝珠却闭嘴了。 见刘寡妇老实了，陈宝珠拿着肉转身离开前再次开口道：“我男人顾浩然是军人，每个月都有津贴。别说我只是割二斤肉。只要我高兴，就是去买头猪吃我也买得！” 这话不但说给刘寡妇，也说给在场的其它人。 大伙这才想起来，人家顾老三不但是军人，还是军官呢。每个月的津贴绝对少不了。人家陈宝珠没说大话。别说肉了，想买猪人家肯定也买的起。 陈宝珠不再理会他们，拿着肉回家。 吃过晚饭，她开始着手制作蘑菇肉酱。 先将胡萝卜蘑菇和肉洗干净。蘑菇胡萝卜都切丁。肉剁成肉糜。再将各种调料备好。 热锅冷油，等油热了放葱蒜翻炒再加蘑菇，胡萝卜，最后加肉糜和调料黄豆酱。出锅放在盆子里晾凉。 家里有李秀兰攒的罐头瓶子。陈宝珠洗干净，一共装了三个罐头瓶子。额外还剩下小半盆。 剩下的那部分留着明天做面条吃。其余的三瓶陈宝珠拿出两瓶，同她给顾浩然写的信一起放在一个兜子里交给顾兴萍。让她明天上学的时候帮忙邮给顾浩然。 剩下的一瓶陈宝珠准备送去知青点给徐宁。正好再将那本已经看完的散文集还给她。 知青点就在打米点院里。当初知青下乡村干部做主，将打米点中的两间房腾出来给知青住。一间男宿舍，一间女宿舍。 一溜土胚房的墙面上白色的石灰写着醒目的标语：广阔天地，插队落户，练红心。干革命。 徐宁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一抬头看她过来，忙起身迎出来：“宝珠，你怎么过来了？” 陈宝珠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将手里的罐头瓶子递过去：“我听说你上工的时候贫血晕倒了。这是我做的蘑菇肉酱。吃饭的时候放点，味道不错。” 知青和队上的其它成员一样，粮食也是按劳所得。其它城里来的，或多或少家里会给寄些东西做补贴。徐宁家里孩子多，赚钱的人少，她自己还要勒紧裤腰带省下吃的给家里邮过去。营养跟不上，身体一直不太好。 “谢谢。”徐宁抿了抿唇角，接过罐头瓶子。 陈宝珠笑：“跟我客气什么？那你还帮助我学习呢，我是不是天天都要跟你说谢谢？” 徐宁听见她的话立马摇头：“我们是好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宝珠就那样看着她笑。徐宁便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听说今年有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落在咱们村，支书说初中以上学历的都可以报名。你说我要不要报名？”徐宁同陈宝珠商量道。 她家里虽然条件不好，却一直供她念完了高中。 之所以问陈宝珠，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陈宝珠是个非常有主见而且很稳妥的一个人。所以就想征求她的意见。 工农兵大学生？ 陈宝珠前世只知道徐宁考上大学回省城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段。 “徐宁，你相信吗？经过这段艰难岁月，国家现在急需要人才，恢复高考是必然趋势。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和正规大学毕业的学生的含金量是没法比的。只要你再坚持一下，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高考。” 工农兵大学生现在听着好听，但她知道，恢复高考之后，工农兵大学生文凭根本不值一看。尤其八十年代后，人家根本不认那东西。 听见她说会恢复高考，徐宁的面上出现短暂的迷茫：“真的能恢复吗？” 陈宝珠对着她坚定的点头：“你相信我。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是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中瓦西里的一句台词，它在中国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后来被引申出很多意思。 徐宁听明白了。陈宝珠如此笃定，她一定是知道什么只是不方便说。 想了想点头：“我听你的，以后咱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如果能恢复高考，还要一起考大学。”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的笑颜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 第二天，陈宝珠照常去上工。顾兴萍则在上学时，顺道帮她将东西和信邮给远在省城的顾浩然。 顾浩然收到东西和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他刚刚结束一场实战训练。还来不及回宿舍换身衣服，就被教导员魏刚叫住。 “老顾，你回来的正好，有你家里头的信。还寄了东西过来。我放你办公桌上……” “多谢。” “了。” 魏刚看着已经一阵风是从他面前刮过的顾浩然，三两步蹿上楼梯的台阶消失在拐角处。慢半拍的把最后一个字补全。 “还邮东西了？什么东西？” 随后跟进来的吴铮还有周良看向魏刚，后者点头：“两大罐头瓶子肉酱。” 吴铮和周良对视一眼，三两步向楼上追过去：“老顾，有啥好吃的你可别吃独食！” 魏刚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转身也跟着过去了。 顾浩然回到自己办公室，果然看见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碎布拼接的兜子。一看样式就知道是陈宝珠亲手缝制的。 顾浩然三两步走到桌边，打开兜子之后先去看的是最上面那封信。 打开一看内容竟然连半页纸都没满，剑眉轻蹙。 当看见甚是想念那几个字时，眼底漾出笑意。心满意足的将信收好，又将目光落在那两个瓶上。 刚刚拧开盖子便觉得一阵蘑菇和肉的香味窜进鼻腔。 “好香。”随后跟过来的吴铮和周良凑到近前，探头朝瓶子里看一眼：“有肉！” 俩人顿时两眼放光。 第41章 举报 “正好食堂要开饭了，走，咱俩先帮老顾尝尝味道。”俩人大剌剌的一人捧着一罐头瓶子，刚出门口撞见随后进来的魏刚，直接勾着脖子把人带走了。 顾浩然看着人走了，先去床底下拿着盆子洗了个战斗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才往食堂走去。 半路上碰见陆续吃完的士兵，好几个见到他破天荒的上前打招呼：“营长，你家的肉酱真好吃。” 顾浩然闻言脸一黑。他就说这帮兔崽子平时看见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恨不得绕路走。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感情是因为这个。 “老顾，快快来坐，饭菜都给你打好了。嘿嘿。” 吴铮在座位上朝他招手，旁边俨然是已经空了的罐头瓶子。 “老顾，下次让咱婶多做点，这么一点都不够塞牙缝的。” 顾浩然坐下后掀开眼皮瞥他一眼，丢过来一句：“那你牙缝可真够大的。” “咱婶儿做的这肉酱真香。我比平时都多吃俩馒头。”周良真诚的夸赞道。 顾浩然：“我媳妇做的。” “媳，媳妇？”另一侧顾浩然手下的一个连长李卫民听见这话差点没咬到舌头。他们营长真结婚了！乖乖，这可是他们营长亲口承认的劲爆消息。三两口扒拉了碗里的饭，李卫民急切的要去同其它战士分享。 经过他的大肆宣传，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有个做肉酱很好吃的嫂子。 ……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帮大，你就是这么对你娘的？”陈老太看着面前垂头耷脑任她如何骂就是不松口的陈满囤，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捡根烧火棍狠狠抽他两下。 “妈，家里日子是真紧。我跟孩子他妈已经想好了，往后选个合适的招个女婿进门。最近雨水多，家里房子一直在漏水，我总得攒点钱盖个房子。” 陈满囤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说道。 一听他想盖房子，陈老太和陈满仓一家全都变了颜色。 “你娘我生了你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享过一天福。你就想着你那几个小崽子？你丧良心！”陈老太跳将起来，真个去寻烧火棍。 “二弟，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那羊肉还能贴狗肉身上？招来的女婿能有亲侄子对你实心实意？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陈来。你有钱不如帮帮你大侄，正好他也想盖房子，等以后老了还是得指望一家人。” 陈老太已经寻了棍子出来：“你手里有多少钱都交出来，等宝柱盖房子给他用。他给你们两口子养老送终。” “妈，你就别逼我了。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陈满囤一咬牙，抬腿就走。 “你个王八羔子，败家的瘪犊子……”陈老太一边骂一边朝他挥棍子，陈满囤虽然走的快，身上还是挨了两下。 …… 天气渐渐热起来，有好些人已经开始穿半袖了，陈宝珠也将上次顾浩然回来两人去镇上买的那两块布料翻出来。 因为是准备平时穿，并不想在村里太扎眼，陈宝珠选出杏黄色那块给自己裁剪了一个普通样式的半袖。 目光落在那块粉色碎花的布料上，觉得倒是可以做条裙子。 等她用粉笔把量好的尺寸画出来又裁剪好，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终于把衣服做好了。 顾兴萍看着她试穿的那条裙子，眼睛都直了。 “三嫂，你这裙子也太好看了。你这皮肤也太白了。你穿这裙子好像仙女下凡。” “哪有那么夸张。”陈宝珠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做裙子的时候只是在细节上多花了点心思。领口做成了类似于旗袍带盘扣的那种，袖子是七分的荷叶袖，下摆长度在膝盖附近。 陈宝珠个子不算矮，一米六五左右，穿上这条裙子正好将她小腿紧致修长的优点展示出来。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她那双白皙的腿好像会发光。 陈宝珠看着顾兴萍的双眼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转头将裙子换下来，递到她手上：“小妹试试？” 顾兴萍眼睛一亮。当即高兴的脱下衣服将裙子换上。 她身量与陈宝珠相仿，只是没有陈宝珠发育的那么好。胸小，屁股也没有陈宝珠挺翘。不过上身之后效果也非常好。 顾兴萍一穿上就稀罕的舍不得脱下来了，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大嫂，你看我穿好看吧？”见张芹笑着点头，又去拿桌上的镜子，前前后后都要看一遍。 “小妹要是喜欢你就穿着吧。”陈宝珠见她要脱，笑着开口说道。 女孩子都喜欢穿衣打扮，她自然也不例外。可顾浩然不在家，本来就有人闲言碎语。加上想到刚刚顾兴萍看她的目光，她还是少给自己惹麻烦的好。 顾兴萍见她竟要把裙子送给自己，心里高兴却还是推拒道：“三嫂你穿着那么好看。我现在也赚钱了，等我跟妈说一声要了布票三嫂你再给我做一条。这个你留着穿吧。” 陈宝珠见她这么说，便笑着把裙子接过来。 姑嫂三个又说一会儿话才各自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家人一大早去上工，照常先去大队院里等着大队长孙玉柱安排工作。 “眼见着天热起来，地里的庄稼……” “玉柱你等会儿，我老太太有话说。”孙玉柱刚开口就被人打断，眼见人群里一个小脚老太太阴沉着脸走出来。 陈宝珠一看见陈老太，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老太上前扫了一眼众人开口说道：“我要举报我那二儿子陈满囤，他挖社会主义墙角。不顾集体利益，上山打了野鸡兔子不交给队上，自己拿去镇上换钱。” 陈满囤和吴春梅做梦也没想到，揭发举报他们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妈陈老太，就因为两口子不愿意给他们钱。 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两个人的脸霎时白成一张纸。 陈宝珠也没想到陈老太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细想旁的。耳边听着陈老太的话，陈宝珠脑海里开始飞快的想着对策。 第42章 搜查 侧头看见不远处的陈丽婉，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小孩子都会来队上帮忙，捡点猪粪牛粪啥的也能换点工分。 陈宝珠悄悄走到她身边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末了问道：“四妹能办到不？” “大姐放心，我保证能办好。”陈丽婉点头保证。 见她去了，陈宝珠才走到陈满囤夫妻俩身边。 “宝珠，这可咋办啊，你奶，你奶她这是想要咱家的命啊。”吴春梅一看见闺女，心里害怕的要命，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陈满囤也没比她好多少，心里害怕同时又带着一丝怒意。 “爸妈！”陈宝珠看两人慌乱的样子，不自觉语气加重两分，吴春梅无助的抬头。 “爸，妈，你们做的是对的，像她那种人就是贪得无厌，但是现在想别的都没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还有，你们听我的，今天不管我奶说啥你们俩都别承认，咬死了就是她想要钱家里没有，她急了才会胡说的。” “这，这能行么？我这心突突的我觉得我都要站不住了。”吴春梅心里害怕，身体都不自觉打着摆子。 “能不能行现在也得行，不然你俩真想被抓？那小妹他们怎么办？” 陈宝珠沉静的看向两人，同时心里告诫自己，这种时候她要是也跟着慌了，那这个家就完了。 依照陈满囤和吴春梅的性子，这次要是被陈老太打趴下，以后就再没有勇气站起来了。 “行，我跟你妈都听你的，打死都不承认。”陈满囤虽然还有些谎，可关键时刻还是比吴春梅好些。 “满囤两口子，大娘说的可是真的？”大队长孙玉柱面容严肃的开口询问道。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过来。 陈满囤两口子哪里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努力咽了口唾沫摆手道：“没，没有的事，我们两口子天天地里干活，哪有时间干这事。” “你个王八羔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扯谎，你白天干活晚上进山下套子，攒够了夜里给人送镇上去。这都是你跟我说的，这会儿怎么不敢认了，你这个怂货！” 陈老太急了，指着他的鼻子一边骂一边开始抖落。 众人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估摸着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了。 “真没看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的两口子还能干出这事来，咱们咋没想到呢。”众人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挖社会主义墙角，损害集体利益，说，你们两口子赚了多少钱，都得乖乖的给大伙吐出来，否则就给你们挂牌子拉你们去游街！”刘寡妇这会儿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神情激愤的朝着两人吐了一口唾沫。 她的两个儿子一听能分钱，立马跟在后头出来，不由分说的上去就要把陈满囤两口子绑了。 前几年这阵仗见的实在太多了，陈满囤两口子吓的缩着脖子早已经不敢动了。 “你们要干什么？有你们什么事？整天跟个绿豆蝇似的，别哪儿都有你们嗡嗡，谁敢动我爸妈一下试试！” 陈宝珠沉着脸拿着手里的镰刀朝着刘寡妇母子三人挥了挥。 这东西不比锄头，镰刀也是刀，闪着曾明瓦亮的寒光，刘寡妇母子三人都有些却步。 “你个丫头片子豪?M什么，你爸妈侵占集体财产只顾小家不顾大家。大家谁都有权利说，他们必须把得的钱吐出来。”刘寡妇隔着几步梗着脖子说。 “你们有什么证据？再说了，抓两只兔子就是侵占集体财产，那大家上山割草挖菜算不算？你这俩儿子下河摸鱼算不算？大家先把侵占的东西吐出来再来算我爸妈的事。” “宝珠，你这是强词夺理。”支书张长河走过来，磕了两下手里的烟袋锅子别在腰上。 “集体的东西自然就是要大家用，但现在你奶举报的是你爸妈捉了山上的猎物拿出去卖。这性质就变了。” “对，支书说的对。”刘寡妇狗腿的点头应和着。 “张叔，这事总不能我奶说啥就是啥吧？我还举报她杀人了呢，公安就能治她的罪？” 当支书这么多年，还从没碰见这么牙尖嘴利的人，张长河皱着眉头一时竟有些语塞。 “你个赔钱的扫把星，我说的话凭啥不算数，你爸就是拿兔子去卖了。不但如此，年前还收粮去镇上卖。他投机倒把不是一回两回了。” 陈老太气急，三两步冲过来指着陈宝珠鼻子骂道。 陈满囤听见陈老太的话，顿时嘴里发苦，心也凉了半截。 看着陈老太艰难的开口：“妈，我是你亲生儿子吗？你非要把我往死里整？” “你怎么可能是我儿子！”陈老太恨声说：“你就是个白眼狼，不但是白眼狼你还是窝囊废，要不是有你大哥和宝柱，老陈家在你这就绝户了！” 这话太扎心，陈满囤和吴春梅的身子顿时如同秋风中飘零的枯黄的树叶，眼睛里几乎没了生气。 “陈家婶子咱们有事说事。”张长河看不下去，轻咳一声打圆场道。 陈老太：“现在你们就带人去搜他家，家里肯定还有留的兔子野鸡呢。抓到了就拉他们两口子去革委会。” “那什么，玉柱还有茂才，你们两个组织两个人去满囤家看看。”张长河听见陈老太的话，回头开始组织人去搜查。 陈老太顿时有些得意，朝着陈满囤两口子呸一声：“有钱竟想着搭帮外人，看你们俩以后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陈宝珠扫她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扭头同张长河他们冷声说道：“你们听她一面之词就要去我家搜查，是有上头下来的文件还是能代表公安同志执法？如果两样都没有，那我家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你们谁能负责？” “负什么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难道你是做贼心虚？看要是真搜出东西来，连你一起拉过去游街！”刘寡妇飞快的接话道。 第43章 自食恶果 “大侄女你都嫁出去了不了解情况就别多管闲事，再说你就让大家去家里瞅瞅。你爸妈要是真没干过这不是大伙也就都死心了嘛。” 张春华表面是为陈满囤他们说好话，可她心里清楚，去了肯定能搜出东西来，到时候看他们一家子还长不长记性。 “大娘，我这嫁出去了也姓陈，这个家也能做一半的主。今天话撂这。我家里有一千块钱，谁要想搜就尽管过去，但钱若是没了，可得一分不少的赔！” “这摆明了是讹人嘛，这谁还敢过去搜啊，别到时再惹得一身腥。”人群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张春华讪笑一声：“大侄女你何苦在这强撑，你们家啥条件谁不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也不是你想讹就能讹的！” “别听这赔钱的死丫头片子吓唬人，我跟你们一起过去，有啥事都推到我头上！今儿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陈老太手一挥，就要打头阵。 陈宝珠眼角余光瞥见已经回来的陈丽婉，后者朝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大家要去我家也行，不过，总不能别人一说你们就去搜吧？那这还有没有王法？” “大侄女你想咋样？”张长河见她松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陈宝珠目光将陈老太和陈满仓一家人扫看一遍，才幽幽的开口道：“只搜一家不行。万一他们贼喊捉贼呢？”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个……”陈老太听了气的一下子跳起来。 “大娘你冷静点。”张长河立马开口劝道。这罗烂事他当真有些不想管。可人又当着这么多人面捅出来，他身为支书想不管也不行。 陈宝珠懒得和陈老太细掰扯，目光又落在一脸看热闹的刘寡妇身上，见对方看过来，朝她灿然一笑。 明明已经进入夏天，刘寡妇却生生被这笑吓的打了个寒噤。 “刘婶刚才既然叫嚣的那么欢实，我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也让大伙去搜搜你家。”陈宝珠说着扭头看向张长河和其它村民：“如果大家同意把我说的这两家也搜了，那我同意去我家搜。如果真搜出什么，我愿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捐给队上。以示诚意。” “宝珠……”陈满囤两口子听见她松口，还说什么要捐钱，一颗心都要吓出嗓子眼了。 “爸妈，你们信我。”陈宝珠回头，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满囤两口子见她眼神坚定，虽然不明白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闺女。 “爸妈，奶，你们可千万别上了陈宝珠那丫头片子的当，她向来心眼多。我觉得她这就是做贼心虚，没办法了，想拉个垫背的吓唬旁人呢！二叔家啥情况咱们不知道？” 陈宝柱凑近几人小声说道。 几人一合计，还真是这么回事。 陈老太也不怕了，直接开口道：“大伙千万别上了这丫头片子的当。我们可一直老实本分。不怕她吓唬。更不怕搜。” 她是不怕了，刘寡妇怕啊。 家里堆了好些东西都是她那些姘头送过来的。她人岁数虽然大点，可架不住价钱低人也放的开。几穗苞米不嫌少，十块八块不嫌多，向来来者不拒。这要是被大伙瞧见了，可怎么解释？ “宝珠说的对，刘家的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人家陈大娘都同意了，你刚不是叫的挺欢，这会儿哑巴啦？” 有妇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直怀疑自家男人跟她有一腿，正好借着由头整整她。 有一就有二，很快有更多的妇人开口，一时刘寡妇竟有些骑虎难下。不过，看着陈宝珠那得意的嘴脸，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陈宝柱说的对，她就是想诈一下他们罢了。陈老太都说有的事，他们还一家人呢，这事就肯定有。 陈宝珠那贱蹄子不让自己好过，她也别想舒坦。只要她一会儿让大宝两兄弟偷偷回家把东西藏起来，他们去了肯定就什么都发现不了，正好还能顺道证明自己的清白。 想通之后，刘寡妇欣然同意陈宝珠的提议。 “刘大宝你们兄弟俩要去哪儿？不会是想着要回家藏东西吧？” 眼看着大伙一路往陈家去，陈宝珠看着借机想溜走的刘大宝兄弟俩，高声喊道。 大家的目光纷纷看过来。 这下好，陈宝珠这么一嚷嚷，多少双眼睛盯着，兄弟俩谁也别想走了。刘寡妇恨的要死，一颗心却也慌的不行。 一行人到了陈家，陈满囤两口子哆嗦着把门打开，仿佛已经遇见了一场众人唾弃的批斗，俩人甚至不敢将目光朝房间里看。要不是有陈满囤搀着，吴春梅腿软的能直接瘫地上。 兔子野鸡什么的都是大物，人家搜查也不会真的把柜子什么的都翻个遍。几人进屋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就出来了。对着张长河摇了摇头。 “不可能！怎么能什么都没有，你们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陈老太不依不饶，指着进屋的几人一顿数落，甚至还想自己进屋翻去。 “一定是让他们藏起来了。你们起来，我自己去翻。”掘地三尺她也得把东西找出来。 “奶你要进去今天这事性质可就变了。”陈宝珠横跨一步挡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向陈老太：“你要进去就是私闯民宅，我现在就可以报警直接把你抓起来你信不信。” “我进自己儿子家还犯法？你个死丫头片子少在这忽悠我。” 陈宝珠冷笑道：“哪个亲妈会污蔑自己儿子？没告你污蔑罪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陈宝珠说完不再理她，而是转头看向张长河：“张叔，你看下一家是我大伯家还是刘家？” 张长河噎了一下，可先前已经说好的，只好开口道：“那就满仓家吧。” 不管陈老太和陈满仓他们愿不愿意，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又把人带去家里。 “这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从厨房倒扣着的筐里翻出两只兔子两只野鸡。 “奶，大伯大娘，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时看我爸妈不顺眼也就算了，你们自己犯的事竟然还想把屎盆子往他们身上扣。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陈宝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疼的眼泪唰唰往下掉。外人看来是真伤心。 第44章 回信 吴春梅被她说的心里也不好受，走两步上前，抱着女儿也跟着呜呜的哭起来。 “宝珠，亲家母这事确实是委屈你们了。谁人啥样大伙眼睛都是雪亮的。”李秀兰上前适时的说一句。 这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众人顿时对陈老太和陈满仓一家投去异样的目光。 “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人家不就是没能生儿子，可也不能这么欺负啊！这是丧良心！” “人家陈满囤两口子多老实，平时就闷头干活，唉！” 陈老太和陈满仓一家人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想给陈满囤一个教训，结果现在东西在自家找到了，可不就是裤裆里沾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等到了刘寡妇那里，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好家伙，一个寡妇带俩孩子而且还是不务正业的俩孩子。家里不但不缺粮食，竟然还不少。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三袋子粮食，竟然还有一只鸭子两只鸡。 “这不是我家丢的那只鸭子嘛？”人群里突然有个妇人指着那只鸭子高声说道。 “什么你家鸭子，那分明是我养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刘寡妇只能一口咬死了，东西就是自己的。 “放屁。我家那几只鸭子我记得清楚，丢的那只脖子上一嘬白毛。”妇人上前两步把笼子里的鸭子提出来，脖子上可不就一嘬白毛。 “你竟然偷我家的鸭子，你个臭不要脸！我找了那么久你都不说，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妇人说着就去薅刘寡妇头发，刘寡妇也不是吃干饭的，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呸，污蔑我偷你家鸭子，分明是你男人送给我的。自己老爷们管不住上老娘这儿撒野！” 刘寡妇的脸被对方挠了一把，心里暗恨，口上便没了把门的。 两人越打越狠，骂的话也更难听。 “都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把人给分开。”张长河回头说一句。立马有两个妇人冲上去拉架。 说是拉架，可也看刘寡妇不顺眼，暗地里掐了好几把，等两人分开的时候，刘寡妇一张脸已经花了。 “今天这件事情性质太恶劣了，我们村委会得开会决定怎么做。” 张长河开口说道：“天儿也不早了，活不能耽搁，大伙儿都先干活，晚些时候有了章程再告诉大家。” 听他说完，眼见也没热闹可瞧，大伙全都乖乖的去上工。 很快事情的结果出来了。陈满仓去学习班学习半个月，没收现有的兔子野鸡，额外罚二十块钱交给大队。 刘寡妇的鸭子还给失主不说，因为她解释不清楚粮食的来源，虽然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可此风不能长。村委会决定没收她半袋子粮食给生产队。 这会儿粮食就是命根子，没收半袋子那就是在割她的肉，一时间母子三人对陈宝珠是恨之入骨！ “爸妈，经过这次你们也看见了，我奶根本不把咱家当亲人。应尽的义务尽了就行，以后你们还是离她远点好。” 陈满囤和吴春梅耷拉着脑袋，半晌无声的点点头。 “尽什么义务？她都那样对咱们家了，反正以后别想我管她叫一声奶！”陈丽媛放学回来听说这件事，气的恨不得再去找他们理论一番。 “我也没想到你奶和你大伯他们会……” 自己的亲妈，四十几年的兄弟，利益面前什么母子兄弟，竟然变得一文不值。 陈满囤长长叹了口气，整个背脊下塌，仿佛瞬间老了几岁。 陈宝珠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经过这次他肯定也认清了很多现实。 “爸妈，并不是所有的亲情都是你们想的那般，奶和大伯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没把我们放一家人，那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讨好谁，难道你们这几十年讨好的还不够多吗？” “家里还有几个妹妹呢，就算不为自己你们凡事也多为他们想想。” 听见她的一番话，吴春梅和陈满囤顿时身子一震，是啊，他们讨好的还不够多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换来的是什么呢？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总不能让他们也寒心吧？ 陈宝珠见说的差不多了，起身离开。 转眼又过去两天，这天顾兴萍放学，突然拿回来一封信。 “爸妈，三嫂，我三哥来信了。” 一家人听见她说，全都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 顾兴萍把信交给李秀兰，对着陈宝珠别有深意的眨眨眼睛。 陈宝珠怔了一下，没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李秀兰高兴的把信打开，瞅着上头的小字不自觉把信拿远些，可惜上了年纪眼神不济，只得又把信交给顾兴萍：“老闺女你来念。” 顾兴萍接过信开始念起来。 顾浩然信里先是问候了全家，然后又简单的说了一下他在部队的情况，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说，只能捡些生活上的事说一些。 信的内容不算长，顾守福和李秀兰却听得异常认真。 “好好，老头子你听见儿子在信里说啥了没？部队食堂吃饭管饱而且还有馒头和肉呢。” “嗯。”顾守福点头：“听见了。” 大抵上每个远行的孩子在父母这里最重视的就是吃没吃饱穿没穿暖。 一家人看完信，才开始吃晚饭。吃完饭，陈宝珠刚收拾完厨房回自己屋里，顾兴萍随后就跟了进来。 “嘻嘻，三嫂你要怎么谢我？” 陈宝珠看她手里晃着的另一封还没开封的信，哪里会不知道这是顾浩然又单独给自己写的一封信。 “我三哥真偏心，都没说单独给我写封信。”顾兴萍说着将那封信放桌子上，戏谑道：“喏，上面单独写着宝珠收呢。我得回去写作业了，不打扰宝珠你看信喽。” 陈宝珠被她阴阳怪气的调子弄得脸有些烧：“再打趣我裙子可不给你做了。” 顾兴萍被捏着软肋，立马告饶：“三嫂我错了。我这就走。等你回信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我非常愿意为你孝犬马之劳。” “再贫！”陈宝珠作势要打，顾兴萍一个闪身出门去了。临走不忘帮她把门关上。 第45章 再去黑市 陈宝珠看人走了之后在桌边坐下，拿着那封信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宝珠。 你的信和肉酱已收到，战友们非常喜欢你做的肉酱，一直夸赞你的手艺好。至于信的内容，我觉得太短了。你不是一直在学习？我觉得写信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就从一千字开始，每半个月上交一封。内容务必让我了解你的全面生活。 还有，中国语言博大精深，能简的地方简，不能简化的地方也别省略。打个比方，就比如甚是想念这四个字，太空洞。我希望你可以适当的扩展延伸一下。让我更深刻的感受到你对我的想念。 最后，盼望你的来信。 落款顾浩然。 陈宝珠看着信上的内容，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写信就写信，怎么还当成任务给布置上了？难道真把她当成他手下的兵了不成。 甚是想念怎么就空洞了？还扩展延伸。 陈宝珠看着信上的内容半晌突然唇角一勾。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拿出纸笔，很快写好了一份三张纸的书信，又想到他说肉酱好吃，陈宝珠决定明天请假去镇上买点牛肉，做牛肉辣椒酱。 第二天一早她将这件事跟李秀兰两口子说了之后，两人非常赞同。 “等会儿我去队上的时候跟大队长说一声就行，你自己路上也注意点安全。”李秀兰不忘叮嘱一句。 “我知道了妈。”应一声之后，陈宝珠又回屋里将最近做的头花整理出来装好。 一共是不到一千个，好久没去镇上的供销社了，她决定顺道去看看情况。 一路去到镇上，陈宝珠先去了相熟的供销社。店员看见她进来非常高兴。 “上次送完货你就再没过来，我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真是急死我了。” 这会儿电话不普及，甚至连传呼机都没有，想联系谁确实挺不容易的。 “家里最近比较忙。”陈宝珠笑着解释一句：“还是一毛三，李姐这次想要多少？” 一听价钱没变，李店员有些犹豫：“妹子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卖一毛五一个，你这个一毛三的价钱有点高啊。” 东西多了竞争自然也激烈，陈宝珠点头表示理解。 “我这什么情况李姐你也知道，来回跑实际上就赚个辛苦钱，再便宜真的不划算。不过咱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李姐你开一回口我怎么也得让点，你就给一毛二吧，再多我真不如不做了。” 李店员看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想开口道：“那就先给我留一百个吧。” 谁知道陈宝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还是多留一点的好。 陈宝珠很痛快的给她数出一百个之后又去了其它家店。 其中也有两家嫌贵想让她再便宜些，被陈宝珠拒绝了。 很快她就以一毛二的价钱把所有的头花都卖出去了，换了八十七块钱。 抬手看一眼时间才九点左右，陈宝珠决定再去一趟黑市逛逛。 这次她没带什么东西，穿的也挺朴素，又加上这么久没去，想来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 打定主意，陈宝珠便径直去了之前的那条胡同。好多人都已经换了面孔，这让陈宝珠更加放心。 转了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可心的东西，要走时目光扫到上次同她讲话的老大爷，摊位前照样摆着两块碎瓷片，陈宝珠不由得停住脚步。 “姑娘，想淘腾什么东西？跟我说说，没准我手里头就有呢。” 陈宝珠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淘的东西，见大爷问一时竟有些语塞。 “这样，姑娘你跟我去一趟我那，离这不远，我那东西特别全，没有几步路就到了。”一大早晨开张头一份，大爷特别积极。 见他和上次说的差不多，陈宝珠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见她点头，老大爷跟旁边另一个摊位的人说一声帮忙照看一下便起身带着陈宝珠往胡同里头走去。 七拐八拐没多久，在一个掉了色的黑漆院门前停住。 陈宝珠看着眼前的院门，心想这要没人带路还真摸不着地方。 “姑娘快进来吧。” 大爷上了台阶从腰带上掏出一串钥匙把院门打开，陈宝珠刚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四处堆放着许多杂物。 “前些年斗地主老财资本家砸烂的东西，全都堆这儿了。料子都是好料子，也有人专门过来淘换，你要想要，两毛钱一斤。” 陈宝珠看着破破烂烂的凳子腿床架子之类的，估计好的大件已经被人挑光了，剩下的都是只能当柴火烧的破木头，便摇了摇头。 大爷也没失望，径直领着她往里面走，进到室内，里面的东西就更多了。 书啊，旧报纸之类的几乎能堆成个小山，另一侧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破烂，玻璃瓶子，瓶盖，牙膏皮之类的。紧里面靠墙的地方有些瓷器和碎瓷片之类的。 大爷见她目光看过去，耐心的解释道：“那些都是过去有钱人家的东西，有识货的私底下也跟我买。完整的十块一件，碎了的都按斤称。” 陈宝珠点点头，目光被一个保存还算完整的双耳花瓶吸引。 以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好像是叫青花瓷。要是古董能卖不少钱呢。 陈宝珠忍不住凑近两步将花瓶拿起来仔细观察一下，白地蓝花，瓶身不大，只有一尺多高。 她对这东西没有什么涉猎，不过估摸着被人挑剩下的想来也不可能是古董，只是样子好看，用来插花不错。 “大爷，能便宜点吗？您也知道这被人挑剩下的东西肯定没啥价值，我就是喜欢这样子回去当个花瓶，十块钱太贵了，我去百货公司买个喜庆带图案的也才不到五块钱。” 大爷想着她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个事，难得有生意上门，索性开口道：“那五块钱你拿着，不能再便宜了。” 陈宝珠点头，将那花瓶拿出来，目光又落在那堆书上。蹲在地上挑挑拣拣，竟然也翻出来好多书籍，大部分都是六六年之前的课本和学习资料。这可以说是非常珍贵了，陈宝珠如获至宝。 第46章 刘月敏找事 挑完课本和学习资料，陈宝珠想着徐宁同她说的也要多看书积累，便又挑了两本小说一本散文集一本诗歌。 杂七杂八算下来，陈宝珠一共花了十块钱。因为东西有点多，大爷见她拿着不方便，还免费送了她一个筐。 同大爷告别之后，陈宝珠又去了副食品商店，这时候牛肉虽然是精品，但买的人不多，大多都只认肥肉，不但香还能靠油。 陈宝珠去的时候还有三斤多牛肉，索性全都被她包圆了，额外又买了一斤豆油。 回到家里她先收好东西开始着手做牛肉辣椒酱。最费工夫的不是把牛肉剁碎，而是绞辣椒。 辣椒是李秀兰挂在房檐根下头晾晒的红辣椒，非常辣。尤其接触到手上时间长了火辣辣的疼。 陈宝珠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又翻出之前剩的一点花生米，锅里加油把花生米炒酥之后盛出来备用，然后锅里再加油，把调料放进去炒香放牛肉，然后是辣椒和黄豆酱。出锅之后再洒上花生碎。 因为这次肉多材料足，足足装了五大罐头瓶子，额外还剩余一小盆，陈宝珠决定晚上擀两合面的面条。 等顾家众人都下工的时候，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浓浓香味。 顾钊忍不住深吸一口香味，三两步跑进厨房：“三婶儿，晚上吃什么啊这么香？” 陈宝珠正在往出捞面条，听见他问抬头笑道：“我擀了面条，你们快洗洗手，这就开饭了。” “遵命！”顾钊高声说一句，一转身飞快的打水去院子里洗漱。 “我一共做了两种酱，小孩子吃不得辣，就做了鸡蛋酱。”陈宝珠说着将鸡蛋酱放在孩子们那一边。 “三婶儿我能吃辣，这里面可有牛肉呢。”顾钊端着碗站起来，给自己舀了一勺牛肉酱。 “我不吃鸡蛋，我也要吃肉。”顾林看顾钊吃肉，面前的碗一推就嚷嚷起来。 “没听人家说肉里放辣椒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妈没人家争气没钱买肉，给你吃啥你就吃啥得了！”刘月敏将碗重新往顾林面前一放，语气却差的要命。 顾林被唬，吓的哇一声哭出来。 “他一个小孩子你跟他置什么气，有话不会好好说？”顾浩民忍不住皱着眉头说。 “你还有心没有？我置气，我有啥能耐跟人置气！你一个大老爷们都不给我长脸。你看看谁不是左一件衣服右一条裙子的，就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们爷仨，合该就是老妈子的命！” 别以为她不知道，老三给老三媳妇买布料就算了，自家婆婆凭啥只给小姑买布料不给她买，还不是偏心姑娘。 “老二家的你别一吃饭就整事，大家都累一天了就想吃个消停饭，你要不想吃就抱孩子回屋去。” “妈你还想咋偏心？给小姑买布料的时候不想着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如今吃肉你赶我回屋。”刘月敏不高兴的开口。 顾兴萍气不过回嘴道：“二嫂你什么意思？妈什么时候给我买布料了，我不过是就朝妈要了一点布票，买布料的钱都是我自己拿的。” 刘月敏不屑：“你们娘俩的事，谁知道背地里怎么研究的？少拿这骗小孩子的话唬我。” “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顾守福皱着眉头开口说一句，大家全都依言闷头开始吃饭。 吃过饭，三个妯娌收拾厨房，顾守福和李秀兰交代几句便背着手出去了。 等将一切收拾妥当，李秀兰才把三个儿媳妇都叫到跟前，又从炕柜里拿出几张布票和三十块钱。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了，你们每人三尺布票，十块钱，喜欢什么样子就自己做件衣服。” “妈，我这还有衣服呢，你自己留着做身衣服吧。”张芹一看还有自己的份，立马推拒道。 “是啊妈，我也不缺，你自己留着吧。”陈宝珠附和道。 “都在这装什么孝心，装给谁看？大嫂三弟妹你们俩合伙给我上眼药呗？”刘月敏脸一拉，上前将钱和票抓在手里：“你们不要我要，今天我看你俩谁拿谁不是人！” 陈宝珠打从吃饭就没搭理刘月敏一句，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心里是真来气了。 “我们拿不拿关你什么事？二嫂你好歹二十几岁的人了，都俩孩子妈了，你以后也是要当婆婆的人，就这么给孩子做榜样的？一天到晚小肚鸡肠就盯着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争一口吃的就是算计点别的。我是看咱爸妈的面子才忍你很久了，不然早大嘴巴子抽你脸上。” 刘月敏正有火没地方发，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来劲了，朝着陈宝珠扬脖子道：“你要打谁？还想抽我，来你来抽一个试试。” “老二媳妇你够了。我跟你爸还没死呢，你想翻天是咋地？赶紧拿着东西回屋去，别等着我去给你爸叫回来事情可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一听李秀兰要叫顾守福，刘月敏顿时老实了。这个公公轻易不发火，万一真发火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恨恨的看一眼陈宝珠，刘月敏拿着东西一扭身回自己屋去了。 “老三媳妇你别跟她一样的，你二嫂她这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妈你放心，她不惹我我肯定不跟她一样的。” 这要是换成别人她肯定早就大嘴巴子上去满足她的愿望，可万一真那样做了两房也就彻底闹掰了。李秀兰和顾守福肯定会不好受，所以陈宝珠即便是看他们俩的面子，也尽量在忍着。 陈宝珠和张芹最后也没要那布票和钱，他们现在能挣钱，没必要去抠老人的钱。 从李秀兰屋里出来，陈宝珠把信和肉酱交给顾兴萍让她明天帮忙邮给顾浩然，回屋拿上她今天淘来的一本小说拿去知青点给徐宁。 谁知出门没看黄历，正好碰见陆平川和另外两个知青从院子里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个盆子，看样子应该是去河边洗澡。 “你们先走。”陆平川看见陈宝珠，回头跟同伴说一声便朝她走过来。 第47章 接新活 “你怎么过来了？”看着陈宝珠俏丽的脸庞，两条乌黑的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胸前，杏黄色的半袖衬的她皮肤白皙粉嫩。陆平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看直了眼。 陈宝珠厌烦的皱眉：“我来找徐宁。” “我去帮你叫她。”说完不等陈宝珠拒绝，一转身就又回屋里去了。 徐宁很快出来，看见陈宝珠过来不自觉露出笑容。 “你还有事？”陈宝珠看着杵在两人旁边的陆平川，不悦的皱眉道。 “宝珠同志，我听徐宁说你在学习，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事情，我以前在学校成绩非常优异，这次还准备报名工农兵大学生，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我很乐意帮助你。” 陈宝珠听见他这话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他还真好意思说，前世她也是直到跟着他一起回城才知道，陆平川就是因为学习成绩差，整日跟一帮狐朋狗友小混子打交道后来家里才让他下乡的。 这会儿竟然跑来跟她吹嘘学习好，脸皮也真是够厚的了。 “我有徐宁就够了，我们女孩子要说话你恐怕不方便听，还请你回避。”陈宝珠不客气的说。 见陈宝珠都这么说了，陆平川只得不情愿的走了。 直到他离开，徐宁才松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朝陈宝珠笑笑：“他这人别看长的人五人六的，其实花心的很，整天跟那些女知青嬉皮笑脸，你可离他远点。” 陈宝珠点头：“嗯，我知道。” 说着又将她新买的小说递给徐宁：“我今天去镇上淘来的，手里还有几本呢，咱俩可以串着看。” 徐宁看一眼书皮，面上微微露出惊讶，竟然是外国的着作《羊脂球》。因为特殊时期，这种外国书籍早已经成为禁书。 陈宝珠看出她的惊讶，也知道这书大底是禁书那一类，不然也不会当废品扔在那里。 “咱们俩偷着看完我就把它毁了，保证不会让旁人发现。” 徐宁见她知道轻重，便把要出口的话咽回去，接过书之后又把自己做的教学笔记拿出来：“这是我针对初中的课本给你做的总结和圈的重点，对你学习起来应该会有帮助。” 一本笔记差不多有两指厚，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干净漂亮的行楷，足见徐宁的用心。 同徐宁道过谢之后，陈宝珠才转身离开。 省城老虎团，当顾浩然打开陈宝珠的来信时，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滞了一下，过了很久之后舌尖扫一下腮边，眼睛更是危险的眯起来。 他这小媳妇还真是‘欠收拾’。 只见满满的三页信纸，开头写着浩然： 首先让我们怀着无比的热忱，共同学习一下‘甚是想念’这个词的意思。它的意思是十分想念，极其想念，表达对对方的思念至深。甚，本意是……它的近义词有：魂牵梦萦，望眼欲穿、朝思暮想…… 最后，我想说一千字的内容可能打不住了。其实这个任务也很好完成你说是不是？“老顾，我听说弟妹来信了？还邮了吃的是不是？”吴铮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朝顾浩然嘿嘿傻笑一声。 “你是长的狗鼻子？”顾浩然将信收好，下巴点向桌上的牛肉酱：“想吃自己拿。”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等吴铮进门，周良突然从后边挤进来。 “老周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去厕所？”刚俩人楼下碰见，原本打算一起上来，谁知道上了二楼人又说要先去厕所，让自己先过来。 “还是肉酱重要。厕所去不去没所谓，我能憋住。” 吴铮见他直奔桌上的肉酱，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合着姓周的这小子是想让他打头阵！吴铮近前狠捶了下他胸口：“好你个周狐狸，竟然敢跟我耍心眼！” 收拾完周良，吴铮又同顾浩然说：“今天家里暖灶，我们家那口子说晚上家里吃去，正好咱们几个好好喝一顿。” 顾浩然点头：“成。” …… “三嫂，我同学看我这条裙子好看，好多人都问我是哪里买的。”顾兴萍穿着新做的裙子高兴的同陈宝珠说。 陈宝珠正在踩缝纫机，抽空抬头说：“你怎么说的？” 顾兴萍伸出手指绕了两圈胸前的辫子有些好笑又得意的说：“我说我是在省城里买的，他们竟然相信了，还问我多少钱他们也想买。你猜我怎么答的？” 陈宝珠停下手里的活好奇道：“怎么答的？” “我说十二块钱一件还需要三尺布票呢。他们要是需要我可以帮她们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跟着陈宝珠一起做头花又看她行事，顾兴萍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会一点。当时她做这条裙子用了五尺布，一块二一尺就是六块钱。虽然还要五尺布票，可价钱翻了一倍，为了好卖，布票她只说三尺，果然有好多女生心动。 陈宝珠忍不住笑起来：“小妹你可真机灵。” “那三嫂你是打算接下这个活了？” 陈宝珠点头：“做，怎么不做？这还要谢谢小妹你呢。如果这买卖真成了，我给你提成怎么样。” “就这我在同学面前已经赚足了面子，我可不要提成。” “那你先把同学的尺寸帮我记一下吧。”陈宝珠笑着说，有了尺寸她好去镇上买布料。 顾兴萍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要买裙子的女生尺寸记了下来，同时还收了一半订钱回来。 陈宝珠没想到，一共有五个之多。 第二天她又跟队上请了假，除了要去镇上买布料，顺道将攒的头花给周斌送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物资局，站在外头跟门卫说一声之后很快周斌就出现在大门口。 “来多长时间了？要不跟我进办公室坐下休息一会儿？” 陈宝珠笑着摇头：“正好今天有事就想着先送过来一些，我一会儿还要去办点事，就不进去了。” 本来两人就是私下交易，她又非亲非故，去他办公的地方肯定会给他添麻烦，陈宝珠便笑着拒绝了。 “一共一千八百二十几个，你给一百八就行。” 第48章 介绍对象 周斌点头，付好钱后把东西接过去。 从物资局离开之后，陈宝珠又去了百货公司，按照之前算好的尺寸买了布料，想了想难得出来一趟，陈宝珠脚步一转又去了青山服装厂。 “宝珠来了。”陈祥发看见她过来很热情，也没急着去找他外甥女刘晓婷，而是笑着将陈宝珠请去屋里。 “陈叔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陈宝珠在座位上坐下之后看见陈祥发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 想到外甥女跟自己说的事，陈祥发给陈宝珠倒了一杯水后在她对面坐下，才开口问道：“宝珠，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过，你那小叔子还没对象吧？” 陈宝珠立马会意，这是想给顾浩业介绍对象，身子不自觉坐直几分，笑回道：“确实还没对象，陈叔是有合适的想给他介绍一个？” 陈祥发点头：“你看我那外甥女刘晓婷怎么样？” 刘晓婷？陈宝珠怔了一下，她还真从来没往她身上想过。刘晓婷虽说年纪大一点比顾浩业大三岁，可她是服装厂的正式职工，以前听陈祥发提过一嘴，工资好像三十七块钱呢。 转念想到顾浩业的长相，陈宝珠倒也有些释然。 顾家兄弟几个长的都很周正，顾浩然就不用说了，顾浩业也不差，将近一米八的个头，眉清目秀高鼻梁，黝黑的皮肤一笑起来更是露出一口大白牙，一看就是个贼精神的小伙子。 “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瞒你，我那外甥女也是个命苦的，她结过一次婚，前头那男人不是东西没过多久俩人就离了。” 离过婚这种事情全厂区的人都知道，只要人家一打听就知道是瞒不住的，所以陈祥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不过他心中很笃定，单就是刘晓婷是城里户口和正式职工这两点，就足够让身为农村人的他们动心了。 “叔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当嫂子的，这事成不成，我还得回去问问我小叔和家里。”陈宝珠开口说道。 陈祥发点头表示理解：“你帮着回去说和说和，俩人要是真成了，我们这头再活动活动给你小叔在厂里找个临时工，虽说不能是正式的，可也能拿工资。” 陈宝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祥发见她点头，才满意的起身出门去寻刘晓婷。 很快陈祥发回来，让她去后门拿货。 因为是她自己，陈宝珠也没要多，只买了二十斤。付钱的时候刘晓婷说什么都不要她的两块钱。 “我的事我舅跟你说了吧？这钱我就不要了，也是希望你能帮我说点好话。” 陈宝珠坚决将钱塞到她口袋里：“一码归一码，都是做生意我怎么能白拿你东西，你放心，这事回去我肯定会跟家里说的。” 刘晓婷听见她这么说只好把钱收下，直到看着人走了才回去。 陈宝珠一路回到家里，先把东西放屋里收好之后又去外头割了一大捆猪草回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开始做饭。 晚饭贴的玉米面饼子，陈宝珠看自留地里的小白菜长的不小了，便摘了一些回来熬汤。 很快一家人下工回来，吃过饭，陈宝珠才把刘晓婷的事情说了：“如果四弟有意我就再打听打听，如果没有我下次去就给她回了。” 反正刘晓婷顾浩业是看见过的。 “离过婚的？咱们老四可还是个小伙子呢，三弟妹你怎么想的？不会是因为人家卖给你碎布头你巴结人家想坑四弟吧？”不等其他人开口，刘月敏已经阴阳怪气的接话道。 “二嫂你要能说话就说，不能说请闭嘴。哪远哪近我分得清。”陈宝珠直接不客气的怼回去。 “我觉得挺好的。人家可是城里户口正式职工呢，老四跟她结婚以后还能有工作，那可不就是享福了？老四往后可别忘了你二哥。”顾浩民笑嘻嘻的打趣道。 李秀兰皱眉：“其它条件倒是真不错，可这离过婚，这也……” 顾守福比较清醒：“依照人姑娘的条件，不离婚恐怕也看不上咱们家浩业。” “四弟你怎么想的？”陈宝珠见顾浩业一直闷着头没说话，估摸着应该是不愿意。 果然，半晌顾浩业抬头：“刘晓婷我见过，三嫂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算了。” 李秀兰和顾守福都很开明，孩子不喜欢条件再好也不会勉强。 陈宝珠笑着点头：“那行，等我下次过去的时候就把这事回绝了。” “老三媳妇，咱们把人家拒绝了，她不会有啥想法以后不卖你货了吧？”李秀兰考虑的比较多。 陈宝珠笑着摇头：“一码是一码，都合作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不会的。再说了，我提这事也不是为了巴结谁。毕竟这是四弟的终身大事，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刘月敏见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禁暗自撇嘴。 等回到自己屋里，刘月敏凑近顾浩民身边，忍不住同他说道：“浩民，你说三弟妹这段时间总往镇上跑，肯定挣了不少，这个数应该有了吧？” 刘月敏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 顾浩民惊：“一千？那么多？” 刘月敏白他一眼：“她这见天的往镇上跑，拿多少货我心里都有数。光大嫂他们就分了好几十了，她恐怕一千都不止。” 一想到要不是她娘家大嫂黑心烂肺这会儿这些钱就是她的了，刘月敏就一阵肉疼。 “这钱你想不想赚？” 顾浩民皱眉：“那可是一千多块钱，谁不想？可惜人都让你得罪完了，妈和大嫂小妹她们好歹还喝到肉汤呢，就你只能闻味儿的份。” 顾浩民说完脱鞋上炕，双手垫在脑身子朝后一躺，忍不住叹一口气。 想到什么，刘月敏的眼睛发亮，凑到他跟前说：“只要你听我的，这次我保证咱俩能翻身。” …… 随后几天，陈宝珠白天上工，晚上抽空陆续将那五条裙子做好，再由顾兴萍上学的时候给人带过去。 现在头花生意利润越来越少，估计很快就会有一大波效仿的人。经过这次接活做裙子，陈宝珠也渐渐萌生出做服装生意的想法。 第49章 使坏 她现在有缝纫机，一件衣服最低也能赚五六块钱。唯一困难的就是布票的事情没法解决。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虽然比头些年的每人每年一尺甚是几寸布票要好一些，可现在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尺。 眼下她手里除了新赚的十五尺布票，之前的全都买布料用光了。每次乡里大集倒是有不要票的布，可都是次等布，质量根本穿不住。 百货商店倒是有不要票的布料供应，质量也好，可价钱又太高不划算。 陈宝珠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等等。 “妈，月敏娘家捎信过来说她妈身体不太好，我们俩明天想过去看看。” 这天吃过饭，顾浩民凑到李秀兰身边说道。 李秀兰正在缝头花，听见他这话停下手上的动作：“咋样，严不严重？” “还不太清楚，捎信的人也没说太明白，这不我俩想着过去看看。” “行，你俩去吧，明天我直接跟队上说一声。” 顾浩民见李秀兰说完又低头干活，犹豫一会儿开口说：“妈，这老人病了我跟月敏总不能空手去吧？” 李秀兰抬头瞅他一眼，拿出钥匙回身开炕柜的门。没过多久拿出两瓶罐头。 “妈，就两瓶罐头哪能拿出手，要不你再给我十块钱吧。” 李秀兰一听他要钱顿时脸有些发沉：“不是还不知道啥情况？等有情况了再说。” 刘家这亲家李秀兰是掐半拉眼睛都没瞧上眼。俩孩子结婚时都谈妥了末了狮子大开口不说，平时有事没事就捎信，头疼屁股疼一大堆事。她能给两瓶罐头就不错了。 “十块不行给五块钱也行，两瓶罐头看小孩子还行，那头毕竟是老人。”顾浩民继续央求道。 李秀兰白他一眼，不甘不愿的甩出五块钱：“以后再捎信过来别跟我说，搭钱又搭人我听了就闹挺。” “成成，就这最后一次，以后再给信我让月敏自己回去。其实我也不愿意折腾。”顾浩民收好钱，笑嘻嘻的拿着罐头回屋去了。 刘月敏正在屋里等着，见他回来手里还拿着两瓶罐头脸上笑起来：“咱妈同意了？” “我出手咱妈能不同意？” “就给两瓶罐头？” “你妈事那么多，我妈能给拿点东西就不错了。” 刘月敏想想也是，倒没再说旁的，一心只想着明天的谋划。 第二天，夫妻俩起了个大早，出门之后径直朝着镇上走去，很快就到了青山服装厂。 “我不方便露面，一会儿你自己进去。”距离服装厂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刘月敏停下脚步。 “你确定这样真的能行？”事到临头顾浩民有些发怵。 “肯定行。我大嫂他们想买碎布头那姓刘的都没卖，也不知道三弟妹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这么办咱们怎么买碎布头做头花赚钱？一千多块钱，你不想赚了？” 顾浩民想想也是，下定决心抬腿就朝服装厂门卫室走过去。 …… 傍晚，一家人下工的时候发现顾浩民两口子已经回来了。一个坐缝纫机跟前做头花，一个屋里躺着睡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造的像个泥猴子。 “老二媳妇你回来的早咋不知道给晚饭做了？”李秀兰看着猪圈里乱叫的猪，鸡也饿得四处找食，心里就窝着一股火。 “妈，我跟浩民也才回来没多长时间。再说我寻思我做饭也没三弟妹做的好吃，大伙吃不习惯也白白浪费粮食。” “爸妈，你们先回屋歇着，我去做饭吧。”张芹看婆婆脸色不好赶忙开口说道。 陈宝珠看张芹去厨房了，她也去拿了猪草出来开始给猪和鸡剁食。 一通忙碌下来，等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妈，大嫂三弟妹小妹，我以后也准备做头花生意，你们要是有空可以给我做，我跟三弟妹给的价钱一样，也三分钱。” “二嫂，你哪里买的碎布头？这生意三嫂做的好好的，你怎么还抢自家生意呢？”顾兴萍皱着眉头开口询问道。 “小姑这话问的，那服装厂又不是姓陈的开的，再说了，这头花生意许你三嫂做就不许你二嫂做了？都是一家人谁赚钱不是都一样？” 顾兴萍看不得她小人得志的嘴脸，直接起身：“我回屋写作业去。”丢下一句人就走了。 “老二媳妇你们两口子今天不是回娘家去了怎么还去镇上了？” 听见李秀兰问，刘月敏得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是回娘家了，我看我妈没什么事，我就跟浩民去了一趟镇上，就买了点碎布头回来。” 刘月敏的娘家跟镇上根本就是两个方向，就算骑自行车也不可能这么早回来，除非两人撒谎就为了去镇上。 都是一家人老二两口子竟然合起伙来骗她，李秀兰当即气的脸色发青。 她能想明白，陈宝珠自然也想到了。看向刘月敏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老二你别在屋里装死赶紧给我滚出来！”李秀兰怒吼一声，顾浩民不敢耽搁，趿拉着鞋就出来了。 “你个瘪犊子敢跟你妈耍心眼，不是去你丈母娘家？你们两口子是飞毛腿？赶紧把东西和钱给我还回来。我她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妈，你误会了，我们是在娘家正好碰见有去镇上的车，就做了个顺风车。”刘月敏一看婆婆真动怒了，赶紧替两人找补。 顾浩民会意，立马点头：“妈，真是有车我俩坐车去坐车回来的。” 俩人不承认李秀兰也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 过了半晌，刘月敏见大家都消停了，才拿着东西又去到缝纫机旁。 “二嫂，我一会儿也要用缝纫机。”陈宝珠冷冷的开口。 “你一会儿用，我现在用不冲突，等你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刘月敏假装没听懂，坐在缝纫机旁边就开始动作起来。 刘月敏话虽这么说，结果却一晚上都霸占着缝纫机，直到自己困了，才起身收拾东西回去睡觉。 “缝纫机明明是三嫂你买的，她脸皮也太厚了。”顾兴萍一直在陈宝珠屋里，这会儿看刘月敏走了，才忍不住抱怨一句。 第50章 临时工 “时间也不早了，小妹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去睡觉吧。”陈宝珠收好书本开口说道。 “三嫂你不用缝纫机了？” 陈宝珠摇了摇头：“爸妈也要睡了，我过去弄出动静该影响他们休息了，我等明天再弄吧。” 当初缝纫机放在李秀兰他们屋里就是想着家里谁用也方便些，况且她屋里小，再挤个缝纫机就没转身的地方了。 顾兴萍想想也是，拿着书起身回自己屋去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刘月敏饭桌也不收拾径直坐到缝纫机旁又开始做起活来。 陈宝珠看在眼里并没说什么，跟张芹一起去收拾厨房。 “大嫂，我想让大哥帮我个忙，一会儿帮我把我屋里的桌子搬出来，空出来的地方我想把缝纫机放过去。” 张芹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行，等会儿我去跟你大哥说一声。” 收拾好厨房之后，陈宝珠回到屋里将桌子上的书本什么的都收进五斗橱里，正好顾浩国过来，直接把桌子搬出去了。 “二嫂你什么时候用完？正好大哥有空我想让他把缝纫机搬我屋里去。” 刘月敏一听她要动缝纫机立马炸了。 “三弟妹你什么意思？这缝纫机在这放的好好的你凭啥要搬啊？” 陈宝珠耐心解释一句：“我晚上要做活怕有声音影响爸妈休息。” “你晚上做活搬你屋去我用啥？再说缝纫机大家用的凭啥搬你屋去？” 见过无理取闹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陈宝珠冷笑一声：“缝纫机我买的，搬我屋里不是很正常。” 刘月敏不接她话，只问道：“搬你屋里我用啥？” “你用什么关我什么事，要是喜欢你也可以去买一台。” “我没钱也没缝纫机票。”刘月敏坐那不动，摆明了想放赖。 “二嫂我劝你还是让开的好。因为个缝纫机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就不让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刘月敏歪着脖子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二弟妹你还是起来吧，缝纫机是三弟妹买的，她想搬自己屋里很正常。”张芹不想事情闹的太过，一旁开口劝道。 “她买的了不起？我现在也想用，就不让她搬。” 陈宝珠懒得看她这副嘴脸，直接上前一把将她做的头花和那些碎布划拉起来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陈宝珠你干什么？谁让你动我东西！”刘月敏急了起身追过去。 “这是咋啦？”李秀兰和顾守福从外面进来，看两人情况不对开口问道。 “妈，你快去拦着点三弟妹。”张芹着急的把事情简单说几句，连忙快走两步跟过去。 陈宝珠抱着一堆东西已经到了厨房的灶门口，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填。 “陈宝珠今天你要敢填我跟你没完。”刘月敏吓的嗓子都破音了：“不就是一台破缝纫机，我还你就是了。” 陈宝珠听见她这一句，直接手一松，将怀里的东西全都扔在地上，刘月敏见她没扔灶门里，重重松一口气。 “跟我耍无赖你还嫩了点。以后长点记性，一次让你两次让你，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妈次次让着你。” 陈宝珠丢下一句，径直回屋去了。 “你呀你呀，真是……”了解了事情经过的李秀兰看着这个儿媳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看她吃瘪李秀兰并不同情，反倒觉得就应该有人像陈宝珠那样治治她。 “走吧，回屋。”顾守福背着双手脚步一转径直回屋去了。张芹见没出什么大事也跟着两人一起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收拾东西的刘月敏一脸怨毒。 这两天有缝纫机她都缝了二百多个了。没了缝纫机，一天五十都做不了。心里越发觉得陈宝珠小肚鸡肠。不过转念一想她的头花生意也做到头了，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看她还能猖狂几天。 随后几天，陈宝珠将手里所有的布都用完了，又差不多攒了四千个头花。 东西太多太沉，只好求顾浩业帮忙陪她一起送去镇上。 到了物资局门口，周斌很快从办公楼里出来。看见她一次送来这么多货笑道：“你来的太巧了，正好我这两天要出门一趟。” “刚做完就想着跑一趟全送过来算了。原本还想着怕太多你不收。” “你做多少我都收。” 周斌说着目光看向她身边的顾浩业，想到局里最近有个空缺，便同陈宝珠说：“我们单位有个卸货的同志前段时间腰受伤了。估摸着没有三四个月时间回不来。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帮忙给介绍一个。” 接着周斌又把条件说了一下：“能吃苦耐劳就行。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资。吃住单位管。不过就是辛苦，有时候道上跑几天可能就得睡车里。” 陈宝珠看他瞄向顾浩业的眼神估计就是挺相中他。虽说二十五块钱的工资不算高，可管吃管住，这个价钱也算不错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只是个临时工。 周斌可能看出她的心思了，想了想开口道：“虽然是临时工，可只要人会来事肯学习，跟着师傅跑外的时候还是能学会开车的，好歹能多学个技能。” 听到能学开车，陈宝珠和顾浩业同时眼睛一亮。 顾浩业是纯粹的男人对于车辆的喜爱。陈宝珠则考虑的更远一些。 一直到九十年代，司机都是比较吃香的职业。顾浩业要是能学会这项技能，以后也算是吃穿不愁了。 知道周斌特意说的这么详细是看在她的面子。心里感激默默的记下他的情义。 陈宝珠侧头去看顾浩业，顾浩业虽然心里愿意，可毕竟要第一次离家，而且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还有队上的工分。一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三嫂你觉得怎么样？”这会儿陈宝珠在他眼里就是主心骨。 “男子汉出去见识一下对你有好处。再说只有几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如果觉得不合适，咱们就再回来种地。” 顾浩业见她赞同，便点头同意了。 “我回去跟我同事说一声，你这头要是没什么事，明后天就过来报道。” 第51章 被赶出来了 “这件事多谢周哥费心了。要不咱们去饭店吃个饭吧。” 周斌笑看陈宝珠：“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不用跟我客气。我这单位还有事走不开，下回有机会再说。” “成。”再次同周斌道谢，陈宝珠才同顾浩业往青山服装厂走去。 一路上顾浩业对于自己即将有工作了这件事还有些恍惚缓不过神。 “三嫂，周哥他们物资局都是干什么的？”顾浩业好奇的开口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供应钢材、水泥、轮胎之类物资的地方。” 陈宝珠只知道物资局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大概也有宏观调剂的作用。 六七十年代是个非常肥的部门。到了八十年代经济飞速发展，这个部门也陆续取消了。 顾浩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你去了单位只要记得少说话多做事就行。其它的也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别一味地忍气吞声，一样都是打工的，谁也没比谁高贵。” 顾浩业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好好做事，谁能欺负我？” 两人说着话，前头便到了青山服装厂。 两人刚到门卫室门口，陈祥发就迎了出来。 “陈叔。” “你来干什么？”陈祥发沉着脸开口，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差。 陈宝珠这才觉出不对：“陈叔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陈祥发冷哼一声：“谁惹我生气？怎么，今天把你小叔子也带过来，是专门来看笑话的还是专门来挑衅的？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己不好意思说就让你大伯哥过来说！” 陈宝珠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一想起当日的情况陈祥发气的脸色发青胸口剧烈的起伏：“你们不同意就算了，何必拿我外甥女离婚的事羞辱她？什么二手货配不上你家头婚的小伙子。赶紧给我滚，别等着我拿大扫把抽你们。” 还有更难听的他根本就不想说了。 陈宝珠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皱眉耐心解释道：“陈叔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从来没说过这话。” “你没说不代表你家里人没说。我眼睛不瞎，那人一看长相就跟你这小叔子有五六分像，还能有错？人家都把话说的那么绝了，你也赶紧走吧。这买卖以后跟你们一家子肯定是不做了。” 碎布卖给谁不是卖，何必热脸贴冷屁股，他以后再也不想跟他们有往来。 陈宝珠听见陈祥发的话心里翻了个个儿。跟顾浩业长相相似的还说是她大伯哥，那只能是顾浩国和顾浩民。顾浩国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那就只能是顾浩民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罪陈祥发和刘晓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转念陈宝珠就想明白了，是了，好处可不是多着呢，眼前的结果就是最大的好处。断了她能买碎布的可能，不然刘月敏的碎布怎么来的？ 好啊，为了钱这两口子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陈宝珠一张俏丽的脸上瞬间凝上一层寒霜。 “陈叔，咱们接触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如果我真瞧不起刘姐二婚当初你们提我就会直接拒绝。至于其他人说的什么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心里有疙瘩不准备将碎布卖给我也没关系，但这件事情我还是要澄清一下，那人说的话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啊，我们从来没说过那话。你误会我三嫂了，我只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 一听有人误会陈宝珠，顾浩业顾不了隐瞒自己的心思，着急的帮忙解释起来。 “不管谁说的，反正跑不了你们家的人，我现在看见你们心里就有气，你们两个赶紧走吧，以后再别过来了。” 眼看是再没有挽回的机会，看顾浩业还要再说，陈宝珠对他摇了摇头。 “陈叔那我们就先走了。”陈宝珠说完，同顾浩业转身离开。 “三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以后你这头花买卖还怎么做？”回去的路上，顾浩业不甘心的问。 “不然还能怎么样？”陈宝珠露出一抹苦笑：“哭着喊着求陈叔原谅咱们？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疙瘩，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 顾浩业不傻，这事前后一联系就知道肯定是他二哥两口子干的。心中又气又失望，面对陈宝珠就更加自责。 “这事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的亲事也不会弄成这样。” 陈宝珠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有人利用这事钻空子罢了。” 不想提这糟心的事，陈宝珠转移话题道:“刚听说四弟有喜欢的人是谁啊？你怎么不让爸妈托媒人去问问？” 提到这事顾浩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人家条件好还有工作，我怕被拒绝。” 他这么一说陈宝珠更加好奇了，家里条件好还有工作，那会是谁？ “做人不能妄自菲薄。四弟你条件也不差啊，年轻俊秀，为人乐观积极，这都是很好的优良品质。” 顾浩业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优点，一时被她夸的很不好意思。 又走了一段路才吞吞吐吐说:“三嫂，你说张小菊能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张小菊？村支书张长河唯一的女儿，村供销社的卖货员。 难怪顾浩业犹豫不敢说，这条件在村里来说确实非常好了。甚至说只要人家愿意，嫁城里的正式职工也可以。 “她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可我觉得四弟你要是喜欢可以勇敢点，毕竟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同意，可如果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等错过了就真的会遗憾了。” 回去的后半段路上，顾浩业一直在思考陈宝珠说的话。 回到家里，陈宝珠先去割猪草，然后又喂了猪和鸡才洗手做晚饭。 “爸妈，我三嫂认识的那个姓周的同志给我在物资局介绍了一份工作……” 吃晚饭的时候，顾浩业主动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第52章 分家（一） 大家听说顾浩业要去城里上班的时候，都非常替他高兴，尤其李秀兰和顾守福，更是激动的不行。 “这都是拖了你三嫂的福了，你说说，这咋就找到工作了。一个月二十五块钱还管吃管住，这好事就落在咱们浩业头上了。”李秀兰看着老儿子，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妈，就是临时工，也就能干几个月。”顾浩业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老三媳妇不是说了，能学开车呢。”顾守福开口：“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去了可得好好学，你看村里的农机手，多少人争着想学，最后咋样，还不是派了支书的儿子去的。” 张芹和顾浩国也都替顾浩业高兴。 “老四眼看也要说亲了，等学会了开车的本事，说媳妇也是个资本。”顾浩国接话道。 刘月敏看着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早就气的不行。桌子底下踢了顾浩民一脚，顾浩民还没反应过来，只瞪她一眼就又转开头。 “爸妈，老四要去城里上班，那队上的活咋办？”刘月敏见顾浩民不开口，只好自己把话问出来。 李秀兰：“自然是办停工了。” “粮食可是按劳所得。四弟这么一个大劳力不在，咱们一家要损失多少粮食？三弟妹还要时不时的请假，难道要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好事没见着有人想着他们两口子，这会儿倒是拿他们当牛做马去出力，她刘月敏可不是傻子。 顾守福看过来：“老二媳妇你是有什么想法？” 刘月敏开口说道：“爸妈，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三弟不在家，三弟妹时常请假我们也不说什么了。今天这事我觉得这工作应该让给浩民。” 一个月二十五，如果能干半年那可是一百五十块钱呢。还能学开车，村里农机手工分都比旁人高，那活多轻省。 “都说好了是四哥去，怎么能反悔呢。”顾兴萍一旁接话道。 “老四就自己一个人，你二哥去了，我们家里好歹还有我这个干活的呢。” 李秀兰听了她这话面上一沉：“老二媳妇你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家我家。难道你是想分家不成？” “妈你别听她一个老娘们胡咧咧。”顾浩民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跳出来打圆场。 “不过我觉得月敏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老四要是去也不是不行。这也算哥几个帮衬他，不过他赚了钱是不是得给我们分点？” 顾浩业一直在旁边听着几人的对话，原本因为有了工作心里还挺高兴，这会儿听见他二哥也这么说，一张脸气的通红。不过他皮肤黑，瞧不真切。倒是鼻孔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二哥你什么意思？现在就想着跟我分钱？有爸妈在呢，我吃你一粒粮食了？还有，你是不是跟我二嫂去服装厂瞎说了？你们怎么好意思做出那种事？你们知不知道三嫂因为这事以后都不能再做头花了！” 顾浩业气的不轻，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啥？头花都不能做了，这是怎么回事？老四你把话说清楚。”李秀兰听见老儿子的话心里一突，立马追问道。 “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二哥他们两口子……” 顾浩业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原本亲事不成推了也就算了，可他们竟然去人家那一通胡说八道，什么人家二婚是二手货，那话难听的我都不学了。你们说这事搁谁身上能受得了，人家没拿扫把给我跟三嫂赶出来就不错了，还卖什么布头。” 他话一说完家里其他人都惊住了。 “老二两口子，这事可是真的？”顾守福眼神如锐利的刀子扫过来，顾浩民和刘月敏齐齐打了个哆嗦。 顾浩民勉强挤出一丝笑:“爸，你别听四弟瞎说，谁知道这事怎么传到人家耳朵里的，跟我们两口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月敏也跟着应和说:“是啊爸，都是一家人我们俩咋能干这事呢？” “那二嫂你能解释一下你的碎布是怎么来的吗？”陈宝珠在一旁冷冷的开口。 明明之前好好的，两人去了一趟镇上服装厂那头就变了态度，任谁都能想明白这中间怎么回事。 “三弟妹你什么意思？我能买出来碎布你买不了就联合四弟往我和你二哥头上扣屎盆子呗，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刘月敏看一桌子人脸色都变了，虽然心虚可还是死鸭子嘴硬。 “二嫂有理不在声高，你说我污蔑你们两个，那你和我二哥敢不敢跟我去一趟服装厂与人家当面对质看看那些话是不是你们说的？”陈宝珠掷地有声，清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夫妻俩的呼吸同时滞了下。 “我，我们凭什么跟你去对峙，说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二哥二嫂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这，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也太……”顾兴萍惊住，嘴里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两口子还是人不是？咋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害自家人呐！”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一看他躲躲闪闪的目光哪里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李秀兰心里又气又失望，抬手给他两巴掌的心都有。 “明天你们两口子跟老三媳妇一起去给人把话说清楚，顺带赔礼认错，务必把误会说开了。做人你得心正，就为了那两个钱连自家人都坑，你们两口子往后赚钱心里能安生吗？” “我不去。”顾浩民直接拒绝:“妈，我根本就没说啥，是那老头自己想多了跟我有啥关系，再说了，人家不卖给三弟妹，谁知道是不是她和四弟跟人家说了什么把人惹生气了。” “你！”李秀兰气的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哆嗦。 “好了。”一直沉默的顾守福突然开口:“大家都少说两句吧。” 刘月敏以为他这么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同顾浩民互看一眼，两人面上都有几分得意。 然而顾守福的下一句话瞬间让两人笑不出来来了。 “爸你说什么？你要分家？” 第53章 分家（二） 顾守福点头:“对，分家。” 一家人平时有些小心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现在就为了这么一点利益竟然算计到自家人头上，甚至还做出这种背后使坏的事，他绝不能姑息。 “爸，这怎么就提到分家了？就这么一点小事至于分家吗？”顾浩民和刘月敏听见他这话一下子就慌了神。 分家对他们可没有好处。 眼下吃住都是两位老人的，虽说要交一部份钱，可自己手里也能攒一些。这要分出去了，就他们俩人还要照顾孩子，做饭洗衣服可都是活，分家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划算。 眼见着到现在了他们两口子都还认为这只是一点小事，顾守福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爸，这一家人过的好好的，怎么就提分家了？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吧。” 顾浩国是老大，自然不希望事情闹到这样，也考虑两位老人的感受，开口劝道。 “是啊老头子，这怎么就分家了。”事情太过突然，李秀兰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 “是啊爸，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虽然心里厌烦刘月敏厌烦的要死，可陈宝珠不希望顾守福和李秀兰伤心。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镇上回来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的原因，两房闹起来老两口夹在中间肯定会为难。 她想教训刘月敏和顾浩民实在太容易了。没有碎布她可以多花点钱买布料，反正她不差钱，而且她有缝纫机，效率自然也要高很多，届时只要等到刘月敏把所有的头花做好之前，她拿着做好的头花去镇上把价钱降到最低，他们两口子的如意算盘就全都泡汤了。 或者她找人去服装厂把布头的价钱抬高，或许也不用抬高，毕竟刘月敏去镇上的时候她肯定知道，只要提前断了她的货源，不管哪一种办法都比直接闹起来好。 “树大分支，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翅膀硬了的我更是管不住。我年纪大了盯不住了，趁着还没酿成大祸不如就把家分了，之后好赖都自己带着吧。” 顾守福叹一口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这个家无论如何也要分了。 老三媳妇平时看着不吱声不吱气，可那是没惹到她头上。光是看她进门之后办的那几件事就知道，一个姑娘家就敢跟刘大宝拼命，还有应对陈满仓和刘寡妇更是毫不手软。老二两口子别看喳喳的欢，人家那是看他们两个老的面子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上次老二媳妇跟娘家办那事老三媳妇回来还说一说，这次要不是老四，恐怕她都不会提。这么大的事都不想让他们老两口知道，这是因为啥？人家孩子懂事孝顺！ 出这么大的事孩子心里得多憋屈，还强忍着不说，他们做父母的更不能寒了孩子的心。 “老四，你去把支书和大队长叫过来，还有你二叔三叔，一起过来做个见证。” “爸……”顾浩业还想再劝，被顾守福瞪一眼，只好转身出门去叫人。 “家里这么些年给你们兄弟几个娶媳妇也没攒下什么钱，现在总共还剩差不多三百块，上次老三回来又给我们老两口五百，总共八百，你们三家一人二百。老四和兴萍都还没成家，我们两个老的也还能动就再折腾几年帮帮他们俩。等以后不能动了看谁有孝心就归谁。” 顾守福说着，示意李秀兰把钱拿出来。 “粮食你们也看见了，家里只有一口锅，暂时就先吃在一起，等年底分粮了再各家算各家的。至于住的地方，谁要是想搬出去，年底分钱了我再贴补二百。” “爸，那家里的猪和鸡咋分？”眼见着分家势在必行，刘月敏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索性问个清楚明白。 顾守福不轻不重的扫她一眼:“年底换了钱再分。你现在就想要现钱？” 刘月敏看出他不高兴，挤出一丝笑容:“都听爸的，那就等年底吧。” 顾守福又看向其他人:“谁还有啥疑问都问明白了，别过后再说些没用的，那会儿谁再找我都没用，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其他人全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疑问。 “爸你做主就行。”末了顾浩国说一句。 很快村支书和大队长还有顾守福的两个兄弟就过来了，知道他要分家大伙都唏嘘不已，纷纷劝说几句，见他坚持只得作罢。 因为事先都说好了大家全都没有歧义，很快这个家就分完了。 把几人送走之后，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谁也没多说什么，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等人都走了，陈宝珠目光落在顾守福和李秀兰有些落寞的脸上，想了想将分到手里的二百块钱拿出来推在两人身边温声说:“爸妈，我和浩然都能赚钱，手里也不缺钱，眼看四弟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小妹读书也要用钱，这钱你们收着吧。” 李秀兰看着面前的钱，眼睛有些泛红:“你是好孩子，可这钱我跟你爸不能要，说好了分家给的，其它两家都有，多少就这些，你快收回去。” “妈，这钱你得拿着，就算浩然知道了也会赞同我这么做的。” “我跟你妈知道你和老三都是好孩子，可我们还能挣，你们自己留着吧。” 本来老二两口子这事就是委屈了老三媳妇，哪里还能要这钱。 陈宝珠见两人坚持，犹豫着将钱收了，然后又数出四十块钱给李秀兰:“妈，这钱是这两次卖头花得的，这个您收下吧。” “哎。”李秀兰这回没推辞，应一声把钱收了，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没娶错。 第二天大家照常去上工，顾浩业也去办了停工手续，又跟队上开了证明之后便去镇上物资局报道了。 村里人听说顾浩业在镇上找了工作，虽然只是临时工可却能学开汽车，顿时羡慕的不行。 就因为这还招来了好几个想要给说亲的，可把李秀兰和顾守福高兴坏了，一时倒也冲淡不少因为分家带来的压抑心情。 而陈宝珠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省城一趟。 第54章 假领子 她想着去省城看看情况，一来省城不比县城，赚钱的机会会更大一些，二来之前顾浩然的回信也在催她去探亲，只是她放不下手里的生意才一直拖着，如今分家了，她行动也自由些。 陈宝珠想到就办，抽空同李秀兰还有顾守福把她想去省城探亲的想法说了，谁知道刚一开口老两口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浩然这一走也快三个月了，我原本还想问你啥时候过去呢，他部队离的也不远，一天的火车就到了，家里也没啥惦记的，你去吧。”李秀兰开口说道。 “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话语里能听出来李秀兰也很想顾浩然，陈宝珠忍不住提议说。 李秀兰还真想去看看，可家里一大家子人，还有猪和鸡什么的都要照顾，队上的活也要干，再说火车票不便宜，一去一回要耽搁不少功夫，想想还是算了。 “我就不过去了，城里那地方闹吵吵的，来回折腾我还晕车，可不给自己找罪受了。” 陈宝珠见她这么说只好作罢。 这会儿想去探亲也不是说去拎包就能去的，陈宝珠还要做很多准备。首先就是先给顾浩然去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大概要去的时间，不然冒然过去万一扑个空就白去了。 等待回信的时候陈宝珠也没闲着，抽空回了一趟陈家把她要去省城探亲的事说了一下，顺道将之前两次卖头花的钱给吴春梅。 “那可是省城，你一个人去能行吗？长这么大你都没出过远门，自己出门可要注意安全，路上千万别跟别人搭茬，我听说拍花子可厉害了，往你头上身上一拍你就乖乖跟人家走了，头两年离咱这儿不远有个村子叫啥来着……” “小林村。”陈满囤忍不住一旁提醒道。 “对，小林村有个孩子跟大人进城，都七八岁了结果遇到拍花子人就丢了，大人哭的不行，这么些年都没找到。” 吴春梅说着不禁唏嘘一声。 “妈你放心，我不跟旁人说话，再说我已经给浩然写信了，等我到地方一下火车就有人接，保证丢不了。” 一听那头有人接，吴春梅顿时放心不少。 “你走之前再过来一趟，我让你爸再去山上打两只兔子野鸡给姑爷带过去，自留地很多菜都下来了，我再准备点八宝菜一并给姑爷带过去。” “妈，他在部队伙食不错，也有肉吃呢，兔子野鸡啥的那么沉，收拾起来还费劲要不就别带了吧？” 自从陈老太闹那一场之后陈满囤最近都没再去山上下套子，这会儿自己家吃旁人也说不出来啥。 “他部队有肉吃能是兔子野鸡肉吗？总得换换口味。”吴春梅瞪她一眼:“走之前我让你爸收拾干净再用盐裹上，天热放不了多久，到那你直接做给他吃。” 陈宝珠见她坚持，也不好说自己去了住宿舍哪里能做饭，只好点头同意了。 顾家，李秀兰正在炕上忙着给儿子顾浩然做鞋，虽说部队上有专门发的鞋，但穿着可没有家里纳的千层底舒服，她想着等顾浩然休息了换上自己做的鞋脚也能跟着放松放松。 “妈，大嫂小妹，以后我也做头花生意了，你们可以给我做，我跟三弟妹一样给你们三分钱。” “二嫂，最近学校要期末考试我得学习没时间。”顾兴萍直接开口拒绝。 她是想赚钱，可也得看给谁干，要不是因为刘月敏的自私自利家里根本不用分家。 “老三媳妇要去部队，我还得忙着给老三收拾东西，等过段时间再说吧。”李秀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线绳用力拽的嗤啦作响。 一连被两人拒绝，刘月敏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将目光落在张芹脸上，还不等她开口，张芹直接开口说:“最近找你大哥帮工盖房子的人多，三个孩子又皮的紧我得多看着点，所以……” 后边的话虽然没说，但也是拒绝了。 老二家的抢了老三家的生意，原本就因为这事闹的分家，她这会儿要是见钱眼开凑上去，那她成什么人了。 再说平时三弟妹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虽说赚的是提成，可陈宝珠从来不计较得失，都多给钱不说，顾红今年做的两身新衣服都是她给做的，家里吃的，每次去镇上几乎没有空手的，就像孩子他爸说的，这会儿她可不能落井下石。 刘月敏看着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气的一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陈宝珠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刘月敏气呼呼的离开，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妈，大嫂小妹，明天我要去镇上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买我顺道带回来。”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要去探亲，索性陈宝珠去跟队上请了长假。 “上次老四走的匆忙，衣服就带了一身换洗的，还有鞋就穿一双走的，等一会儿我给他收拾一下你明天给他捎带过去吧。”李秀兰抬头说道。 “行。”陈宝珠点头。 “三弟妹，你去的时候帮我去商店买几块不要布票的大手绢，顾钊和顾松这两个皮小子身上跟长了牙似的，我连衣服都做不过来了。” 一年到头就那十来尺布票，除了衣服被褥也要布票，孩子长的快不说，穿衣服更是跟吃衣服似的，张芹没办法，只好买几块不要票的手绢拼一拼给俩孩子做件坎袖背心。 “行。”陈宝珠点头同意了。心里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后来从上海流行过来的‘假领子’。 一件衬衫需要的布料多，布票也多，而且一旦穿的年头多领子磨损严重，损失一件衣服太让人心疼，就有爱讲究的人发明了‘假领子’。 ‘假领子’不但满足了人们爱美的需求，还解决了钱和布票短缺的困境。春秋穿上‘假领子’，外面套上外套或者鸡心领的针织衫，绝对美观时尚又经济节约。 不过据她所知目前镇上好像还没听说有卖‘假领子’的，或许她可以试试。 第55章 出发 一个‘假领子’用不上二尺布，纯色的布料不像眼下正紧俏的碎花的确良，不但价钱便宜些，布票也能打折。 一件‘假领子’成本保守估计用不上两块钱，不要票的话，她可以卖三块或者四块钱。这样价钱几乎能翻一倍。 第二天，陈宝珠拿着李秀兰给顾浩业收拾的两身衣服一双鞋去到物资局，一问才知道顾浩业跟车出去跑外了，又打听了一下周斌，他也不在，陈宝珠只好拜托门卫等顾浩业回来的时候把东西交给他。 从物资局离开之后，陈宝珠才去了百货公司。先帮张芹买了几块手绢，然后才去卖布料的地方买布。 要去看顾浩然，她也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所以便想着给自己做一身新衣服。 仔细看了一圈，她相中一款黑色的棉麻布料。这会儿开始流行的确良，棉麻因为容易起皱贴身又比较粗糙销量根本没法同的确良比，销量能三七分就差不多了。 不过陈宝珠却觉得棉麻比的确良好，透气又吸汗而且价钱比的确良便宜，一块钱一尺，一米布只需要一尺布票。陈宝珠直接买了两米，然后又买了两尺纯白棉布准备回去做内衣，现在大家思想都很保守，胸口要用布缠上，谁的平才好看。衣服裤子尽量往宽松了做，前些年还有拿酒瓶子量裤腿的，谁的裤子要是塞不进去酒瓶子那就是穿了小气裤，要拉出去批斗的。 买完想买的东西，陈宝珠才去看要做‘假领子’的布料，颜色有限，她最后选了白色蓝色咖色三种。价钱跟棉麻布一样，一块钱一尺，一米布一尺布票。 陈宝珠将剩下的十三尺布票全都买了布料，付了钱之后又去另一侧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堆有机玻璃扣子。然后才拿着买的东西回家。 回到家里将东西收好之后她又去割猪草喂猪喂鸡，然后又将晚饭做好顾家众人也都下工回来了。 吃过晚饭，陈宝珠将给张芹带的手绢给她送过去，又跟李秀兰说了一下顾浩业的情况才回到自己屋里。 她先把自己准备做内衣的布料拿出来按照后来胸罩的样子把布料裁剪好，很快就缝制了两件内衣出来。 然后是棉麻的黑色布料，她也按照后来的样子裁成七分的裤裙样式，腰间两侧缝上松紧布，额外再抽上带子在前边系上蝴蝶结，样子简单大方，正好配她之前做好的杏黄色半袖。 因为天气热总要带换洗的衣服，陈宝珠又把剩下的布料做了一条直筒的九分裤。做好之后自己上身试穿了一下，既不会夸张整体效果也挺好看。 因为不用去上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她把买来做‘假领子’的布料全用光了，一共做了二十四件‘假领子’。成本一共不到两块钱，陈宝珠直接定价三块五。 这天一大早她便拿着做好的‘假领子’去了镇上，原本是想去问一下周斌要不要收下，可后来一想她总要先知道市场反馈才能决定以后要不要继续做这个生意。所以她选择去糖厂家属区蹲守。 很快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出来，陈宝珠瞅准时机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问“同志，我这有衣服两位要不要看看？” 一听卖衣服，这可是新鲜事，两个女生互看一眼，拉着陈宝珠就往回走。 “这里说话不方便，前头不远就是我家，咱们去我家说吧。”其中一个女生开口说。把人带回去也方便两人仔细挑选。 “不是去上班怎么又回来了？”听见开门声，一个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女儿带了个陌生人回来怔了一下。 “妈，刚出小区门口碰见的，这位同志是卖衣服的。” 卖衣服的？妇人眼前一亮:“这位同志怎么称呼？都卖什么衣服？多少钱？” 陈宝珠怕人误会，赶忙将手里的包放下来打开:“我这个其实也不算衣服，就是讨巧做的‘假领子’，不要票，四块钱一件。” 话到嘴边陈宝珠又多报了五毛钱，毕竟总要留给对方砍价的机会，她上来就三块五，人家肯定要还价的。 妇人和那两个女生看见她拿出来的东西都很新奇，还从来没想过衬衫还能这样做，然而听见她的报价却都有些皱眉。 “就这么一块布料就卖四块钱这也太贵了。”妇人已经拿出一个‘假领子’在往身上比划，她选中的是一款蓝色尖领的，因为天气热都穿的半袖看不出什么，她回屋取了件外衣出来，一套上之后只有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来，如果不脱衣服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半截的领子。 另外两个年轻的女子看见也啧啧称奇，看神情陈宝珠知道他们是相中了，于是开口说道:“我这不需要布票，虽说贵一点，可这也有人工费跟着，大老远跑一趟中间还担着风险。” “我们三个都买，你便宜点。”带她回来的女生开口说道。 陈宝珠脸上露出一抹为难，随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看你们买的人多，全当交个朋友那就三块五给你们吧。不过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卖给你们是三块五。” 几人一听立马点头如捣蒜，妇人听见她这话更是觉得机会难得，去厨房给她到了一杯水:“同志你先坐下歇会儿。” 不等陈宝珠道谢，人一转身就出去了。很快又带四五个人进来。 “这都是我家邻居，你看看就都按三块五给得了。” 陈宝珠笑着点头:“成，大伙儿随便挑。” 很快她的‘假领子’就被包了一大半。价钱虽然高点，可胜在不要票，这对他们家中子女多的人家来说没有比这更划算了。 出了糖厂家属区，陈宝珠又去了另外两个小区，很快就把手里的‘假领子’全都卖没了。手里也多了八十四块钱。 扣除成本四十块钱，短短三天时间她就赚了四十四块钱。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顾浩然的信也到了，知道她要去探亲非常高兴，并且让她收到信立刻出发，他一定会去车站接她。 第56章 见面 立刻出发是不行了，天已经晚了，陈宝珠先去陈家说一声，正好吴春梅已经将兔子和野鸡收拾干净，还有腌制的一坛子酱菜，要不是陈宝珠极力制止，她都要让陈宝珠直接搬坛子去，最后陈宝珠好说歹说给装了两罐头瓶子。 家里还有李秀兰准备的两双布鞋，她自己换洗的衣物，杂七杂八塞了两大兜子。 陈宝珠走的时候顾浩国借了个自行车一路将她送去火车站。 中午十二点的火车第二天中午到，票价一共两块四毛钱。 买好票之后，陈宝珠和顾浩国坐在候车区的长条凳上，一直等到下午一点半火车才姗姗来迟。 绿皮火车上挤满了人，除了座位上的人，过道上甚至厕所门口也占满了人，更别说每个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礼。 车厢里混合着汗臭脚臭还有各种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陈宝珠刚一上车差点没忍住吐了。 寻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位置上正坐着一名妇女，陈宝珠笑着给她看了一下票，对方很痛快的起身。 顾浩国帮她将东西放在行李架上又叮嘱一句才转身下了火车。 陈宝珠坐下没多久火车慢慢悠悠的开始跑起来，陈宝珠暗暗庆幸，幸好她是靠窗的位置，不然真的有她受了。 狭窄的车厢本来就位置有限，陈宝珠一直坐到晚上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后翻出她带的黄瓜啃起来。 李秀兰还给她带了六七个鸡蛋叮嘱她路上饿了吃，可这种环境她根本没什么胃口，反倒是黄瓜还能勉强吃几口。 漫长的一夜过去，眼看着距离省城越来越近，虽然没有休息好，但陈宝珠的精神还是比较亢奋。 没有悬念的火车照常晚点，等她下车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一路折腾过来，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不像样子，而且也没好好洗漱过，陈宝珠先寻了个卫生间把身上的这身家里平时穿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自己做的那身衣服，又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面容和头发，才朝着站外走去。 虽然出口的地方人很多，可陈宝珠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抹军绿色的高大身影。 许是天气炎热又经常外出训练，顾浩然黑了不少，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如豹子一般锐利的眼睛，在同她对上的一瞬间染上浓浓的笑意。 “这里。”顾浩然抬手朝陈宝珠示意一下，等她走近了径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两个包。 对于陈宝珠来说快要不堪重负的包，到了顾浩然手里却如同提了两个空包似的，轻松的很。 “累坏了吧，车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到了宿舍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顾浩然说着，一双眼睛却不曾从陈宝珠身上移开。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媳妇皮肤白，可如今是夏天，顾浩然只觉得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好像白的发光直晃他眼睛。 两条黝黑的辫子从头顶一路编在脑后最后垂在胸前，露出来的光洁饱满的额头微微的垂着，顾浩然突出的喉结忍不住动了一下。 顾浩然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灼伤，陈宝珠被他盯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半垂着头尽量不跟他对视。 两人到了外边，一辆军用吉普正停靠在路边，坐在驾驶位里的吴铮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 原本应该是战士小孙开车过来的，可吴铮实在好奇能让顾浩然一直装在心上惦记的人长什么样，便抢了小孙的差事。 这会儿搭见陈宝珠的影子吴铮心里只想骂娘。 真他娘好看！“弟妹是吧，我叫吴铮，和老顾认识好几年了，如今又分在一起共事，那句话咋说来着，孽缘，哈哈。” 吴铮下车，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顾浩然手里的东西，暗自掂量一下，份量这么足，绝对带好吃的了。 两人认识的时间久了，他一动作顾浩然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挑了下眉也不揭穿。 “吴铮同志你好，我叫陈宝珠。”陈宝珠笑着同他打招呼。 吴铮同志你好，吴铮仔细咂摸一遍，好像还从来没人这么认真叫过他呢。 “咳。”随着顾浩然轻咳一声吴铮回神，对着陈宝珠摆手道“不用那么客气，你跟老顾一样叫我老吴就成。” “跟他不用客气，喊他老吴就成。”顾浩然凑近她低声说一句。 随着顾浩然的靠近，一股强烈的男性阳刚之气扑面而来，陈宝珠不争气的脸红了一下。 “嗯。”陈宝珠应一句，两人才上了车。 车子启动，一路出了市区，又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在一处营地门口停下，吴铮探出车窗同门口执勤的小战士说了几句，对方放行之后，吴铮一路将车开到宿舍门口。 因为基地新建才半年多，家属区都还没建完，探亲宿舍也只是在办公楼后面的几间平房。 “我一会儿还要去还车就不进去了，弟妹今天才来好好休息，明天晚上你和老顾一起去家里吃饭。” 人已经送到了，吴铮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两人，放下东西之后一打方向盘，车子倏得一下开走了。 “咱们进去吧。”顾浩然提着东西前头带路。陈宝珠点头亦步亦趋的跟上。 一进门是一条走廊，两侧分布着几间房间，顾浩然拿出从勤务长那要来的钥匙打开其中一间房门，里头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房间。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床上军绿色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右手边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近门边的位置放着一个脸盆架，架子上一个搪瓷脸盆，架子旁边放着个军绿色暖水瓶。 宿舍自从建好之后一直空着，自从听说陈宝珠要过来，这些都是顾浩然特意给她准备出来的。 “走廊到头右手边是卫生间里面有个淋浴喷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能洗澡，她挤了一宿的火车觉得身上都是一股馊味，这会儿听见顾浩然说，忙不迭点头。 顾浩然看她这乖巧的样子恨不得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好好亲上一番，可她折腾一天了正应该好好休息，想想也只能作罢。 第57章 你傻还是我傻 不过，其它想头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总是要收点利息，顾浩然上前两步，劲瘦修长的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对着那粉嫩的唇瓣就亲了一口。 顾浩然浅尝辄止，很快就抽离身子稍稍退的远些，那味道太美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获取更多。 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陈宝珠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她两步开外。 “你先去洗澡，食堂也快开饭了我去给你把饭打回来吃。”顾浩然说完转身出去。 陈宝珠见他出去才将带来的包打开翻出换洗的内衣和洗漱用品端着盆子一路朝卫生间走去。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之后，陈宝珠刚回到房间就看见顾浩然已经在桌边坐下，手边两个饭盒里装着两个菜，一个炒青菜，一个白菜炖肉，饭盒盖子上用筷子串着四个馒头。 “还热着快过来吃。”顾浩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见她进来招呼道。 陈宝珠将脸盆放下，又将换下来已经洗好的内衣搭在架子上，拽下手腕上的皮筋随手将还有些湿的头发简单拢在脑后才迈步到桌边坐下。 大锅菜谈不上多美味，加上她一路颠簸也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半个馒头就饱了。 “我实在吃不下了。”陈宝珠盯着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皱眉。 “吃不下就算了别勉强。”顾浩然说着接过她手里的馒头三两下吃进肚子里。 “你吃饭太快了，这样对身体不好。”陈宝珠见他风卷残云般的将剩下的饭菜都打扫干净，忍不住开口劝道。 “习惯了，有时候出任务两三天都没得吃，有吃的时候当然要抓紧。” 顾浩然说着已经吃下最后一口饭，陈宝珠见他放下筷子想要起身收拾被顾浩然拦住:“你坐着别动，就这么一点东西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说着三两下收拾好桌子拿起饭盒筷子去外面洗漱。 …… “老吴，接到老顾媳妇了？”食堂门口刚结束训练的周良同刚打完饭的吴铮走个照面，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接到了。”吴铮点头，一见周良眼神就知道想问啥，偏不如他的意。 “你弟妹还在家等着吃饭，就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走了。” “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你打回去，你这可不行，老娘们不禁惯。” 吴铮暗自撇嘴:论惯媳妇全营区你周良称第二可没人称第一。 “那咋办，你说娶都娶回来了还能退货是咋地，只要不出格还不就得疼着。”吴铮耸耸肩无奈的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周良:“……” 探亲宿舍里，陈宝珠正在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出拿:“我妈非要让我把兔子野鸡带过来，你说宿舍里又不能做饭，要不送两样去食堂吧大伙都尝尝，明天不是还要去老吴家里？再给他家拿一只兔子，还有八宝菜，对了，咱妈还给你做了两双布鞋，说部队上发的军鞋没有家里的舒服，你要不要试一试？” 陈宝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听见顾浩然的声音，侧头去看正好撞进他深沉黝黑的眸子。 顾浩然端坐在床沿上，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短发鬓角处一颗汗珠无声的滑落，军绿色衬衫敞着领口的风纪扣，贴身的衬衫显出他肩背胸口的肌肉线条精悍有力。 “时间不早了。”原本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暗哑，顾浩然说着起身，长腿三两步走到门口的位置，听见‘咔哒’一声房门落锁的声音，陈宝珠的一颗心噗通噗通快速的跳动起来。 她突然觉得房间的氧气好像变得稀薄起来，呼吸也不自觉的有些急促。 一双大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放下，紧接着身子一轻，等陈宝珠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顾浩然单膝跪压在床沿上，他弯着腰双手撑在她头顶两侧，像一张紧绷的弓，望向她的一双黑眸仿佛是黑色的漩涡，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两人对视片刻，顾浩然突然抽身，修长的手指飞快的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是皮带卡扣脱落的声音。 陈宝珠水润的眸子不自觉滑过他的脖子落在他劲瘦的腰腹肌理上，再往下是人鱼线和胯骨…… 陈宝珠的脸蓦地像煮熟的虾子，来不及躲避身上倏得一沉，顾浩然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颈窝。 一夜的温柔缱绻，一直到后半夜，顾浩然才如同餍足的大猫好心的将她放过，陈宝珠一个翻身终于沉沉的睡去，连早晨的起床号都没能将她叫醒。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刚一睁开眼睛，便对上顾浩然染着笑意的眸子。 看见她醒了，顾浩然弯身在她眼尾的地方落下一吻，陈宝珠被他啄的有些痒，忍不住笑道:“讨厌，痒。” 顾浩然直起身子:“我打了早饭，你先起来洗漱吧。” “嗯。”陈宝珠应一声，结果刚一坐起来身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嘶一声。 “怎么了，还疼？”顾浩然看着她担忧的皱起眉头:“要不我去医务室让他们开点药抹上吧？” 陈宝珠脸一红，嗔他一眼说:“这种事情你好意思跟旁人说？我可没脸见人了。” 顾浩然笑:“你傻还是我傻？自然是说我受伤了所以才开点药。” “反正我不傻。”小声嘟哝一句，陈宝珠强忍着不适穿好衣服下床才说:“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说罢拿过脸盆出去洗漱。 昨天晚上顾浩然折腾的太狠，最后也只是给她简单擦了一下，加上天气热，陈宝珠觉得现在身上都是粘腻的，在卫生间里好好清洗一番才回到宿舍里。 “我跟领导请了三天假，今天你想做什么？要不陪你去市里转转？时间充足还能看场电影。” 吴铮那榆木疙瘩指望不上，看电影是他特意询问周良后对方给的意见，他也觉得这提议不错，就提给了陈宝珠。 “行。”陈宝珠觉得顾浩然的提议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等她吃过饭，两人出宿舍门口时陈宝珠一眼就看见昨天去接她的那辆军用吉普停在不远处。 第58章 作客 小孙看见两人出来，立马从驾驶位上下来，身姿站的笔直，规规矩矩给顾浩然和陈宝珠打了个军礼:“营长好，嫂子好。” 陈宝珠回他一笑:“你也好。” 小孙入伍也有两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像陈宝珠这么温柔漂亮的军嫂，尤其还一脸笑意的跟他打招呼，不禁脸上有些烧，不过幸好他皮肤黑瞧不出来。 因为有车，陈宝珠和顾浩然很快就到了市里，同小孙约好下午四点还在下车的地方汇合，两人才朝着市里最大的商业街走去。 说是商业街，但其实并不像后来那么发达，相近有几家百货商店，穿插两家副食品商店，国营饭店和书店。 因为陈宝珠所在的省城靠北边，很多楼房的建筑都带有欧式风格，凸出的半圆形阳台，高举架和半拱形的门窗。 陈宝珠记得前世七九八零年左右商业街上开了一家友谊商店后来改名华侨商店，里面的货品种类繁多但都是专门供给外国友人的，门口还有两个专人守着，没有护照根本不让进。 后来有了外汇券，她还听说有人专门倒卖这东西赚了不少钱。 距离商业街不远的地方后来还开了一个省城最大的农贸市场，因为便宜还新鲜，她还曾起早上那里买过菜。 “先去前面那家百货公司，然后再去电影院？”顾浩然侧头询问，陈宝珠回神朝他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弯弯的眉眼望过来，顾浩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只是碍于在外面，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只得将人深看后错开目光:“走吧。” 陈宝珠点头:“嗯。” 顾浩然指的是省城最大的百货公司一共四层，这里货品相对来说比较全面，就连好多地方没有的电视机它们这里竟然也有。 难得来一次，陈宝珠特意去到卖化妆品的专区，雅霜、百雀羚、谢馥春这些大品牌这里都有。 想到家里的吴春梅李秀兰她们，陈宝珠一口气买了六盒护肤品，一共花了二十多块钱。 随后又看见对面柜台里有卖红丝巾的，陈宝珠忍不住走过去。这会儿谁要是有条红丝巾，绝对能引来无数人的艳羡。 陈宝珠打听了一下，不带金线的是两块五一条，带金线的是三块钱，想着出来一趟，陈宝珠直接买了五条，她不怎么喜欢所以自己没买。 家里没有人抽烟，不过顾守福偶尔干活累了会喝两口酒，陈宝珠特意买了一瓶家里没有卖的白酒准备给他带回去。 还有大白兔奶糖，漂亮的书包本子，杂七杂八算下来，顾浩然一个月的工资好歹还有剩余。 买完东西两人又去饭店吃了午饭，然后才去电影院看了电影，眼看同小孙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往回走。 回到营区宿舍，陈宝珠将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把要带去吴家的东西单独拣出来一份，两人才拿着东西一路朝军属区走去。 吴铮家在二楼，两人刚站在门口敲了两下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吴铮看见顾浩然先忍不住揶揄一句:“我还以为你陪媳妇乐不思蜀就此不回来了呢。”说着话侧身将人让进来。 “顾营长和弟妹过来了，快屋里坐。”厨房里，吴铮媳妇林小月探头出来，看见两人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 “嫂子好。” 陈宝珠说着接过顾浩然手里的东西:“第一次上门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里有一只家里捉的兔子已经收拾干净用盐浸了，还有家里做的一罐八宝菜嫂子你别嫌弃。” “你这也太客气了。”林小月笑着将东西接过去，这年头上门能拿肉那都是重礼了。 “你们快屋里坐。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老吴你去把茶叶拿出来沏上。” 林小月话音刚落吴铮立马进屋去取茶叶。 “姐夫谁来了，是顾大哥吗？”房间里，林小慧见他进来开口问道。 “嗯，你顾大哥还有他爱人。”吴铮说一句，翻出茶叶后又飞快的出去了。 外间，陈宝珠见林小月要进厨房，赶忙起身:“嫂子我帮你。” 林小月笑:“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去坐着就行。” 她虽然这样说，可陈宝珠还是跟着她一起进了厨房，看灶台上盆子里的鱼还没收拾，主动走过去开始收拾起来。 “我们家老吴回来一直夸你手艺好做的肉酱特别好吃，我还说有机会要和你学习一下呢。”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起来。 陈宝珠也不藏私，先是把制作过程说一遍，末了笑回道:“嫂子你说我那哪里是手艺好，不过是舍得下材料，肉放的多自然做啥都好吃。” 林小月听见她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确实是这个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话家常，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 原本林小月准备的是四菜一汤，后来陈宝珠拿了兔肉过来，她又做了个红烧兔肉，又炒了个青椒干豆腐，凑成六菜一汤。 两人刚端菜出来，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周良两口子。 周良刚一进门看见顾浩然已经坐在位置上，又看桌边端菜的陌生女子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顾浩然新娶的媳妇。 “你嫂子还说早点过来帮你们做菜，谁知道我临时有点事耽搁了。” 周良说着目光落在陈宝珠身上笑着说:“这是弟妹吧？我叫周良，这是我爱人赵婧。” 陈宝珠放下盘子笑着同两人打招呼:“周大哥好，嫂子好。” 赵婧淡淡的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对于她的淡漠陈宝珠倒没有多大反应，来之前顾浩然已经把两家的大致情况跟陈宝珠简单说了一下。 赵婧家里条件特别好，父亲是师长级别的退休干部，她自己本身也是文工团骨干，人长得又漂亮，性子有些冷淡，多数时候都在市里跟父母住，虽然周良也分了房子，但很少回来。 “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吃吧。”吴铮说着招呼大家都在桌边坐下。 林小月回头朝屋里喊道:“小慧吃饭了。” 第59章 你在想什么 很快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跟林小月有七八分像，圆脸细长眼睛，颧骨的地方有两坨高原红。 林小月看见她竟然把自己一直没舍得穿的连衣裙找出来穿上了，下意识皱了下眉，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也没好说什么。 “顾大哥，周大哥，两位嫂子好。”林小慧乖巧的同几人打过招呼便在她姐林小月身边坐下。 因为男人们要喝酒聊天，几个女人吃过饭便把客厅让给了男人们，林小月请陈宝珠和赵婧去屋里坐。 因为新搬进来没多久，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凳子。 “赵婧姐，你脚上穿的这双凉鞋真好看，是皮的吧？”林小慧坐下后目光落在赵婧的脚上，只见她脚上穿着一双纯白坡跟细带凉鞋，衬的一双脚型特别好看。 “嗯，上次去北京演出的时候买的。” “这恐怕得不少钱吧？” “还行。” 林小慧目光又落在陈宝珠脚上的那双懒汉鞋上，眸子闪了一下:“宝珠姐，你这双鞋是自己做的吧，我瞧着针脚密实手艺真不错。” 陈宝珠听她夸赞，笑着开口说:“这是我婆婆给我做的，她做的鞋穿着最舒服。” 这不是陈宝珠夸大，只有穿过其它鞋才知道，手工做的鞋最养脚。 “宝珠姐，你这裤子挺好看的，就是质量好像不怎么好，要是换成涤纶绸的应该会更好。我看赵婧姐身上的这条裙子就很好看。你看我身上这件，其实做出来价钱差不了多少。” 这会儿要是还觉察不出来面前这小姑娘的敌意那陈宝珠两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看在吴铮和林小月的面子，陈宝珠只是敛了笑意不再开口。 “宝珠姐……” “小慧我看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回自己屋里休息去吧。”林小月这次抢在她开口前说道。 林小慧见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依林小月的话起身:“赵婧姐，宝珠姐我先回屋了。”同两人打完招呼才转身离开。 林小月见人走了才朝陈宝珠歉意的笑笑:“这次小慧没考上高中所以才想来我这散散心，她心情不好说话不中听，弟妹你别往心里去。” 陈宝珠笑笑:“可以理解。”又不是什么相熟的人，陈宝珠自然不会浪费感情在林小慧身上。 等顾浩然和吴铮还有周良喝完酒已经晚上八点多快九点了。 周良看赵婧脸色不太好酒瞬间醒了大半，同大家打声招呼匆匆带着人走了。 陈宝珠留下来帮林小月把东西收拾干净才跟顾浩然告辞。 “看见旁边那栋楼了吗？再过两个月就能完工。”透过朦胧的月光，顾浩然一手牵着她柔软的手，另一只指向对面已经完成一半的军属楼。 随着他的靠近，灼热的气息吹拂在陈宝珠的耳廓，陈宝珠侧头，正对上他黑亮的眸子，鼻端隐隐能闻到他呼出来的淡淡酒气。 “还在外面呢。”陈宝珠见他越来越近的脸，忍不住抿起唇角有些害羞的小声说。 “你在想什么？”顾浩然戏谑一句，突然笑着直起身子。 陈宝珠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我，我什么都没想。”说完赌气似的抬腿快步朝前头走去。 “这附近正施工，你小心点。” “啊……” 可惜顾浩然叮嘱晚了，陈宝珠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扑到在地，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腰上多了一条紧致结实的手臂。 “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看脚下。” “还不都是因为你！”陈宝珠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月亮从云层探出头来，如水的月光照在陈宝珠惊魂未定的脸上，顾浩然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她高耸的胸前，甚至敏锐的捕捉到她因为拍打而引起微微的轻颤，黑亮的眸子逐渐变的幽深。 揽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向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落在她的浑圆挺翘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陈宝珠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顾浩然你……” 顾浩然身子一弯，手臂向下，微一用力直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回去我好好跟你赔礼道歉。” 平日里他总是不苟言笑端的一本正经，这会儿借着酒劲加上夜色掩映，竟是难得露出本性。 “万一被人看见，顾浩然你快放我下来。” 虽然知道这个时间，尤其军属区这块又偏，但谁能保证真个不会被人发现，陈宝珠害怕的一颗心要跳到嗓子眼。 “看见就看见，老子抱自己媳妇谁敢说三道四。”顾浩然说着单手扯开衬衣领子，一连解了三颗扣子却仍觉得身上那股燥热难祛，眼看前面就是宿舍门口，脚步不禁加快几分…… 第二日，嘹亮的起床号想起，陈宝珠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一瞬间恍惚。 顾浩然正在穿衣服，侧头看见她醒了开口问:“要起来跟我一起去食堂吃早饭还是你再睡会等我给你打回来？” 陈宝珠撑着身子起身:“不睡了，你来回跑也麻烦，我跟你一起去吃点得了。” 随着她坐直身体，被子不经意滑落，一片莹白的肌肤露出来，尤其那两方浑圆上面还留着昨晚疯狂的痕迹。 感受到顾浩然逐渐变幽深的眸子，陈宝珠一把扯过被子拢在胸前，表情如同一只即将被惹毛的猫咪:“看什么看，罚你快去给我打水。” “呵。”顾浩然忍不住轻笑出声，转身乖乖按照她说的去办。 陈宝珠很快收拾妥当，两人去食堂的时候正好碰见顾浩然带的兵下早操，看见顾浩然身边的陈宝珠，一个个眼睛都亮起来。 有胆子大的同陈宝珠喊道:“嫂子好。” 陈宝珠也回人家一笑:“你好。” 众人见她落落大方脾气又好，互相看一眼，有皮的带头数道:“一、二、三。” “嫂子好――”声音洪亮振聋发聩，毫无准备的陈宝珠被唬了一跳。 “一个个都皮痒了是不是？”顾浩然眼睛危险的眯起扫了手下的兵一眼。 第60章 笑什么 “嘿嘿。”众人讪笑一声全都乖乖的站直身体不敢再造次。 “你们嫂子从家带来的，中午加餐。”顾浩然说着将手里的野鸡兔子八宝菜递给其中一个战士。 “谢嫂子！”这回大伙儿有了默契，根本不用有人喊口号，齐齐喊完一句，生怕被顾浩然教训，一个个的脚底抹油一溜烟全都跑走了。 陈宝珠看看众人的背影，又看看已经一脸黑的顾浩然不禁抿嘴笑起来:“你真应该多笑笑。” 他不笑这帮手下都皮成这样，要是真像她说的，这帮家伙恐怕就要反了天了。 “走吧。”顾浩然说一句抬腿率先朝食堂走去。 “营长，嫂子这里。”李卫民和其它几个士兵看见两人进来立马招手示意。 李卫民:“嫂子第一次来食堂吧，你想吃啥我让那帮臭小子去给你打。” 食堂的早饭是馒头粥和鸡蛋，很快就有小战士把陈宝珠和顾浩然的饭一起打过来。 “谢谢。”陈宝珠对于这帮战士的热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笑着起身把早饭接过来。 “嫂子，俺们连长说务必让你感受到俺们的最高待遇，这样你才能知道俺们的好给俺们介绍媳妇。”小战士非常实在的开口。 一旁的李卫民扶了把额头，同时更是忍不住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私底下说的话怎么全都被这小子给抖落出来了，这事是能着急的吗？战术策略都学到狗肚子了，循序渐进不知道？“快去坐下吃饭。”顾浩然面无表情的同小战士说一句，然后才侧头同陈宝珠说:“别听他胡说。” 小战士看一眼自家营长的脸色，又想到自家连长那一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嫂子，俺不是催你的意思，俺今年才十九，俺们连长都二十三了，你可以先给他介绍。” 这回不光顾浩然黑脸，李卫民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灰。 陈宝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战士忍不住笑起来:“如果有合适的人我一定给你们介绍。” 一听她答应了，旁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得其它战士这会儿也不装鹌鹑了，一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对着陈宝珠介绍自己。 “嫂子我是一连的班长刘大壮。” “嫂子俺是二连的士兵王长根。” “嫂子……” 早晨好好吃顿饭竟然成了相亲大会了，顾浩然忍无可忍，沉着脸一拍桌子厉声训道:“这么有精神？都给我滚出去绕着操场跑二十圈跑不完谁也别回来吃饭！” 迫于他平日的淫威，众人不敢耽搁，按照他的命令放下手里的东西飞快的跑出去了。 呼啦啦出去一堆人，陈宝珠和顾浩然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虽说都是棒槌，有合适的你还是留意一下。”看着人走了，顾浩然忍不住同陈宝珠开口说。 “呵呵。”陈宝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浩然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笑什么？” 陈宝珠立马摇头:“没什么。”说完非常识趣的埋头乖乖的吃早饭。 吃过饭两人一路去到营区门口。 这次没有麻烦小孙，两人准备一起坐公交去省城的公园和周围溜达一圈。 距离营区一里多远的地方有一趟公交车，每天早晚各一趟往返，原本这里是不通公交车的，自从军属区盖好后陆续有人随军，为了方便出行，上头特意打报告申请的，把其中一个跑这个方向的公交车线路延长了三站地。 因为地处偏僻，两人上车时车上并没有多少人，两人在靠近车后头的地方寻了个座位坐下。 因为是郊区，还没有修后来的水泥路，道路并不太好走。颠簸之余，车辆跑起来还会扬起很多尘土。 两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终于到了市区的南湖公园。 公园里绿树成荫鲜花遍地空气怡人，聚集了不少遛弯的大爷大娘，偶尔也能碰见几对正在处对象的小情侣，即便坐在长椅上中间的空隙完全能塞进去一个人，但眼神中的甜蜜却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 中午天气热起来两人寻了家国营饭店吃过午饭，顾浩然又带她去了动物园。 这时候的动物园还不像后来城市规划被搬迁去了市郊，种类也没有后来的多。不过，对于两人来说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去哪里看见什么好像都不是很重要。 傍晚两人坐公交回到营区，因为顾浩然明天假期就要结束了，吃过晚饭没多久两人便早早歇下。 第二天起床号刚响顾浩然就起床去出操了，等陈宝珠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饭，知道是顾浩然抽空回来过。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又把早饭吃了，陈宝珠才锁好门准备坐公交车去市里转转。 一路出了营区大门去到昨天顾浩然带她去的车站，等了没多久公交车过来，车上照例没有多少人，她随便在后头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路颠簸到了市里，她又倒了一趟车才到达市纺织厂，这会儿工人们全都在上工，陈宝珠照例去的传达室，拐弯抹角同传达室的大爷攀谈几句，刚提到私下这两个字，大爷突然一脸愤然的开口:“虽然有贪污盗窃、投机倒把的新剥削分子，并且这种现象在长时期内不可能完全消灭，但身为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大家庭中的一员我是坚决抵制这种情况的发生的，伟大领袖曾教导我们说……” 陈宝珠不但后面的话被老大爷堵在喉咙里，甚至还被他拉着学习了近半个小时的领袖语录。 好不容易从老大爷手里脱身，陈宝珠看着身后的传达室虚虚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再没有勇气提出想寻他们厂里领导的话来。 从纺织厂离开之后，正好看见有一辆公交车过来，生怕老大爷反应过来将她举报了，陈宝珠也没看路牌就直接坐了上去。 等看见前头有些熟悉的场景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又到了商业街附近。 第61章 益民商店 透过车窗陈宝珠看见一家益民商店口排了长长的队伍，隐约听见似乎店里有什么东西在打折，出于好奇，在车到站停下时陈宝珠便下去了。 “同志，你们这是在排队买什么？”陈宝珠瞅准队伍里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上前询问道。 “这家店有成衣卖，都是出口的成衣还不要票。”妇人很热情的开口。 “机会难得，就是排队的人多，我都在这排一个多小时了，你看前头还有那老些人。”一旁的一个大娘不禁抱怨一句。 “那可是出口外国的成衣还不要票，多等等也值得。”另一个人插嘴道。 卖成衣还不要票？陈宝珠顿时来了兴趣，朝前走了一段去到店门口，果然看见靠近门口左侧的地方立着一块黑板，上头写着:成衣出售，不要票。 陈宝珠好奇的走进店里，店铺不大，里面很明显被分成左右两个区，一侧卖出口转内销的成衣，一侧卖布料。一侧销售火爆一侧却几乎无人问津。 陈宝珠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顾客进来挑中哪件衣服，按照样式的不同价钱也不尽相同，而且按照布料尺寸和质量，价钱分别是十几到二十左右不等。 “小桃，外面还有多少人？”柜台后面一个年长的售货员一边给顾客找衣服，一边同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同事说。 那名叫小桃的女生勾着脖子便外面看一眼，肩膀顿时一垮，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周姐，还有老长呢，听蒋经理的意思这次上头分给咱们好些，估计还有的忙。” 还有好多？ 陈宝珠听见店员小桃的话不禁眼睛一亮。 还有好多好啊，她正好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多买些。 想到刚刚两人提到的蒋经理，陈宝珠上前两步:“同志，麻烦问一下你们蒋经理在吗？” 小桃抬头，见她虽然穿着一般，模样气质倒是挺好，疑惑的问:“同志你是？” 陈宝珠笑:“我找你们蒋经理有点事。” 小桃没再多问，伸手指了下门口的方向:“外面有个楼梯，你上到二楼经理办公室找他就行。” “同志谢谢你。”陈宝珠同她道谢之后转身出了店门。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室外楼梯。 按照小桃店员的指示，陈宝珠一路上到二楼寻到标有经理办公室字样的房门，她先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脑海里大致想了一下说辞然后才敲门。 “叩叩。” “进。”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 陈宝珠推门进入，一眼看见靠窗位置的桌子旁边端坐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身材微胖。 “同志你找谁？”蒋卫国看见进来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下意识问道。 陈宝珠随手将门关上又走近两步才笑着开口:“你好蒋经理，我看咱们楼下店里正在卖成衣，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多买几件。” 经历了纺织厂老大爷的教训这次她学乖了，可不能冒冒然就提一些违禁字眼。 如果这个蒋经理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她就及时打住，如果有回旋的余地她再更进一步。 “同志请坐。” 陈宝珠见他态度心下稍稍松一口气，还好他并没有一口回绝。 待她坐下之后，蒋卫国看向她笑说:“同志怎么称呼？” “姓陈。” 蒋卫国点点头，身子朝后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陈同志想多买几件是多少？” 陈宝珠回笑:“自然是越多越好。” 蒋卫国直起身子，双手撑着桌子皱眉:“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啊。” 语调拉的稍微有些长。 陈宝珠会意，立马接话道:“我也知道这件事给蒋经理你添麻烦了，你看你这头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你尽管提。” 蒋卫国暗自点点头，心道是个会办事的，不过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是轻易不会把话说的太明白的。 “你这个小同志小小年纪人还不错，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办事规矩，再大的利益如果违反规定也是坚决不行的。” 陈宝珠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干脆也不跟他兜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说:“蒋经理你看我要是多买一些你能不能给个最低价，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帮忙，我会在最低价的基础上给你百分之十的返点，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姓蒋的还是跟她打官腔，那她便决定直接放弃。 蒋卫国没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话办事还挺干脆，不过万一她只买个十件八件，这十几块钱的利益他还真瞧不上眼。 蒋卫国直接问道:“如果按照对外的价格你能买多少？” 外面的价钱？陈宝珠心里大致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店里的价格，平均差不多就是十五左右一件，她这段时间赚的加上分家得的二百块钱，手里一共是一千五百多块钱，那就是差不多一百件。 虽然手里也有顾浩然给她的存折，都是他这些年的工资和津贴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但她并不准备动那钱。 “一百件左右吧。” 一百件？蒋卫国小小的惊了一下，想不到面前的女生年纪不大，一出手就是上千块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百分之十就是一百五十多块钱，差不多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心里盘算一番之后，蒋卫国的神情也变得认真几分，从身前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每种衣服的价目表:“完全按照这个价钱给你我交代不过去，你每件价钱都比这个高点，需要多少自己勾，然后我让人给你拿。” 陈宝珠接过价目表看一眼，上面虽然是手抄的，但清楚的标着每种衣服的材质大致样式以及单价，单价基本上比店里便宜三到四块钱不等。 陈宝珠看到最后，发现有些单价后面依稀还残留着铅笔勾勒过的痕迹，心下了然，她手里这份并非真正的价目表，而是面前这个蒋经理自己又单独抄了一份，说什么比这个价钱再高点，恐怕手里这份就已经是抬完价的了。 第62章 回家 陈宝珠目光再次扫过被勾勒过的痕迹，猜测这事蒋卫国应该没少干。 “蒋经理你看我拿这么多呢，再说有这一次合作以后咱们肯定会有更多合作机会，你就给我走个计划外的吧，这再往上涨，我大老远跑一趟，就挣这么一点辛苦钱呢。” 蒋卫国听到她这话不禁挑了下眉，她竟然还知道计划内和计划外，不过她拿货确实是他合作的这些人里面出手比较大方的，如果真的能长期合作，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散户他大可以全都推掉。 想至此，蒋卫国犹豫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不过还是强调说:“这我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照顾你了。” 陈宝珠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记他个好，便如了他的意多说了些感激的话。 很快她便选好了想要买的衣服，质量特别好价钱高的她没要，因为市场定位是县城，所以她只选择价位中等和中等偏下的，按照手里的钱，陈宝珠一共选了一百三十七件衣服。 跟蒋卫国去库房选好衣服，又看着人打包好，陈宝珠拿着存折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单买卖就算愉快的完成了。 互相说了两句客气话，陈宝珠费力的提着两大包衣服出了益民商店的后门。 时近正午，天气炎热，陈宝珠没走一会儿汗水就浸湿了她的眼睛，后背衣衫也湿了大片。 这会儿没有出租车，甚至连人力车都寻不到，陈宝珠的力气很快就耗光了，没有办法，她只好停在路边一边擦汗一边四处张望。 很快迎面过来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穿着是很普通的一个市民，陈宝珠开口将人叫住:“大哥，麻烦问一下这附近邮局怎么走？” 男人停下脚步，很好心的给她指了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过两个街口右转再走个二三百米就到了。” 眼见人抬腿要走，陈宝珠露出一抹为难的笑:“大哥，我想给老家邮点东西，就是东西太沉了，您看给您一块钱，您能帮我送去邮局吗？” 男人目光落在她脚边的两个大编织袋子上，虽然看上去份量不轻，可她愿意出一块钱，想着路也没多远就点头同意了。 陈宝珠见他同意很高兴，两人一路到了邮局，陈宝珠给他结完钱才跟邮局的工作人员沟通，问明了到货时间大概在四五天左右，写好乡里的地址然后又付了邮费。 出了邮局，看见路边有卖冰棍的五分钱一根，陈宝珠直接买了一根。 当凉丝丝甜滋滋的冰棍入口，陈宝珠不禁舒服的喟叹一声，寻个阴凉处将冰棍吃了，陈宝珠才坐上回营区的车。 因为记挂邮走的那两包衣服，陈宝珠决定第二天就走。 傍晚顾浩然听说她想回去并没有多说什么，夜里动作反倒比以往更热烈，陈宝珠能从他的动作和眼神中看出浓浓的不舍。 “等军属楼建好之后我再来看你。”即将分别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嗯。”顾浩然搂着她的胳膊不自觉收紧几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虽然两人一共也没在一起相处几天，但感觉却好像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似的。 即便再有不舍第二日的分别还是到来了，顾浩然亲自开车送她去的火车站。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 “嗯。”陈宝珠重重的点头，挥手同顾浩然告别，火车慢慢开动起来。 又是一夜漫长的煎熬，陈宝珠第二天将近中午才到达镇上。 她并没有急着回家，下车后第一件事先是给顾浩然去个电话报平安。 估计是知道她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到了所以顾浩然一直守在电话旁，电话刚想一声那头就接了。 报完平安之后，陈宝珠又去了物资局。 家里距离镇上实在太远了，经常来回跑又要拿那么多东西，太显眼不说，又累又耽误时间，所以陈宝珠想在镇上租个房子，最好是独门独院的，这样她做什么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周斌是本地人所以陈宝珠便想拜托他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房屋出租。 去物资局之前陈宝珠先去副食品商店给顾浩业买了点糕点和油茶面，想着万一他平时饿了也能垫垫肚子，不过天气热东西放不了多久，她每样只买了一斤。 到了物资局，没想到运气不错，两个人都在。 “三嫂你来就来，还买东西做啥，我在这吃的好住的好，周大哥和大伙儿对我都很照顾。” 一段时间没见顾浩业人更黑了些看上去也更结实了，而且看眼神也知道整个人自信不少。 “自己吃不完分给同事也行，天气热你卸货又费力气一定记得多喝水别中暑了。这里有二十块钱和一斤粮票你拿着，平时碰见了想吃什么就买点，别舍不得花钱。” 陈宝珠说着又塞给他二十块钱和几张粮票。 “我来的时候妈已经给我钱了，再说过段时间我就发工资了。”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拿嫂子的钱顾浩业十分不好意思。 “发工资再说发工资的，这会儿给你你就拿着，不知道手里有钱心不慌吗？”陈宝珠端出嫂子做派，顾浩业挠了挠头只好收下。 跟顾浩业说完，陈宝珠才歉意的同周斌笑笑:“这次找周大哥是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镇上有没有人出租房屋，最好是独门独院。” 谁知道听见她要租房子，顾浩业和周斌异口同声问:“三嫂你租房子干啥？”“你要搬来镇上？” 陈宝珠笑着回道:“也不是要搬来，就是想着距离太远来回跑不方便，平时存放点东西，偶尔可能会住一住。” 周斌了然，看着她笑道:“你这是打算认真干了？” 陈宝珠点头，想到自己的‘假领子’生意，同周斌说:“我前段时间试卖了一下效果不错，你要不要做？咱俩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我卖别人三块五，你要拿三块钱怎么样？” 第63章 复读 ‘假领子’这事周斌也听说了，他就说谁能想出这主意，感情竟是眼前这位。 “妹子你够意思。”多余感谢的话周斌没说。 “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周大哥你要碰见合适的房子就给村里打个电话。”陈宝珠说着将村里的电话告诉周斌，随后才同两人告别一路回家去了。 她到家的时候家里人还没下工，顾兴萍正坐在房荫处洗衣服，看见陈宝珠回来她非常高兴。 “三嫂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家这几天我觉得特别没意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顾兴萍连忙擦了下手上的水渍起身迎过去，顺道接过她手里的包。 “三嫂你赶车累坏了吧，饿不饿？家里还有早晨剩的饼子，我去给你熬点粥吧？” 陈宝珠见她放下东西要出去，连忙将人叫住:“小妹你别忙了，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还是等晚上跟大家一起吃吧。” “那三嫂你去炕上睡一觉吧，晚饭我做就成。”顾兴萍见她面上不大精神，催着她去补觉。 赶了一宿的车又拿着东西走了二十几里路陈宝珠确实又累又困，听她这么说便点头同意了，爬到炕上头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家众人已经下工，顾兴萍也做好饭菜正准备来叫她，见她自己醒了忙招呼:“三嫂你洗把脸精神精神过来吃饭吧。” “嗯。”陈宝珠去打了水洗脸之后才坐到桌边。 一家人看见她回来也都非常高兴。 “浩然在部队里咋样肯定挺辛苦吧？瘦没瘦？”其它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就这个离的远所以李秀兰特别惦记。 “他们训练是挺多的，不过食堂伙食挺好每次都有两个菜，距离市里也没多远，营区门口还通公交车呢。”陈宝珠怕她担心尽量捡好的说。 果然，老两口听了安心不少。 “妈，我今天把家里的衣服都洗了还割了很多猪草。”顾兴萍将盛好的饭讨好的递在李秀兰面前。 “哼。” 李秀兰并不如往常那样对她有好脸色，鼻子里哼一声把碗接过去没好气说:“好好的让你上学你不去，在家干活比在学校里舒坦？今年没考上高中复读一年咱们来年再考，你可倒好，宁可在家做活也不去上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看今年那工农兵大学生多少人报名，最后还不是选的知青里头的高中毕业生。” 李秀兰就这一个闺女，自然是宝贝疙瘩一样疼，早早下来就意味着早早的就要去地里干活，她自然不想看着孩子遭罪。 再说高中毕业以后机会也能多一些，就算找不到工作，那村上计分员还是能当的，结果这孩子可倒好，好话说了一箩筐道理更是掰开了揉碎了说都没用，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去念书了。 顾兴萍再次讨了个没趣，脸上笑容有些僵，讪讪说:“妈我什么成绩你还不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别说再复读一年，就是十年也考不上，你又何必逼我。” 陈宝珠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在的这几天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作为重生一次的人她自然知道明年就会恢复高考，学历更是至关重要，几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想至此，她也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妹，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咱们国家不是在提倡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肯定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我这次出去一趟发现省城的情况比咱们这里要好很多，这说明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恢复高考是必然的，我现在不是也在做准备，考上大学就可以包分配，以后的出路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 她不能直说明年就恢复高考，但自认为这样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三嫂，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我真的学不进去，我就想像你一样做生意赚钱。” 顾兴萍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你那么着急挣钱做什么？家里短你吃短你喝了？不用现在大家说啥你都不听，有你后悔那一天。”李秀兰现在看见她就有气。 顾守福看闺女委屈的眼神，只得无奈的开口:“先吃饭，有啥事吃完饭再说。” 李秀兰见他开口再没说什么，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吃过饭将厨房收拾妥当，陈宝珠回到屋里将在省城买的东西分好给张芹和李秀兰屋里送过去。 最后才把给顾兴萍买的东西送过去。 “三嫂。” 敲门后房门被打开，陈宝珠留意到顾兴萍的眼睛有些泛红，看情况应该是刚刚哭过。 “我去省城买的，给你也带了一份。”陈宝珠笑着将东西递过去，顾兴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果然非常高兴。 “三嫂你对我太好了。”顾兴萍还有些小孩子心性，看见丝巾和雪花膏转头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甚至开始拿着丝巾对着镜子比划起来。 陈宝珠见她情绪好多了，想了想才开口说:“小妹你不打算复读了？” 顾兴萍听见她问，摘下系在脖子上的丝巾拉着陈宝珠在桌边坐下。 “三嫂，你们和我妈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我真的不想去上学了，你知道吗，坐在教室里我这心思都在外面根本学不进去，还白白浪费钱。自从跟着你一起做头花，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干什么都能赚钱也不一定非要上学不是吗？” 陈宝珠见她神情有些着急，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你说的也对，就像我小学都没毕业不是一样也能赚很多钱，甚是比村里其他人赚的都多。” 顾兴萍见她赞同自己的想法，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她现在就像敏感的刺猬，哪个试图想让她放弃自己的想法按照别人的意愿去读书那她都会亮出自己的刺。 陈宝珠停顿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没文化没学识做生意是走不长的。” 第64章 我就是故意的 “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现在是一个人，如果生意做大了自然需要帮手，一个我还可以管理，两个也凑合，三个也勉强，可再多就不行的。人家比我有见识比我懂得多，凭什么要听我的？这中间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可是……”顾兴萍依旧还想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想赚钱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喜欢我可以去帮你跟妈说，我准备在镇上租个房子正好也需要人手，你这个假期可以跟我一起做，不过体验完了假期一结束你必须还回去好好上学，如果能考上高中，我就带你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去旅游。” 北京上海？ 那可是顾兴萍只在书本和地图上见过，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三嫂你真能带我去？” 陈宝珠点头:“你考上高中我就带你去。” 顾兴萍犹豫:“万一我学了也考不上怎么办？” 陈宝珠很肯定的说:“那你就是没认真学，认真学了我不信考不上。” 顾兴萍犹豫很久，到底没忍受住北京上海的诱惑，点头答应下来。 陈宝珠可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一见她答应，立马拉着她出了房门去寻李秀兰和顾守福给她做见证。 “宝珠啊你是咋办到的？我说也说了喊也喊了就差没上手揍了，你这才多久的功夫咋就把这犟丫头说动了？”李秀兰知道顾兴萍答应回去读书别提多高兴，对于陈宝珠更是佩服的不行。 “妈，我三嫂说这个假期她要带我一起赚钱您可不许阻拦。” 李秀兰一叠声的开口:“不阻拦，不阻拦。” 顾守福看着闺女同意去上学也是一脸欣慰。 反倒是一直从门缝里往出瞧的刘月敏看见一脸笑模样的几人，尤其是在二老面前露脸的陈宝珠，她忍不住暗自呸了一声，眼看着人朝这头走过来，砰的一下把门推开，要不是陈宝珠收脚及时恐怕就被撞个正着。 “卖完乖了？”刘月敏望着她冷笑一声:“三弟妹你可真行啊，去一趟省城给大伙儿都带了东西怎么唯独落下我们家？还偷偷摸摸挨个屋里送过去怕人知道是怎么地？别跟我说你是忘了！” 有些人真是，你想给她留点脸她偏给脸不要脸。 陈宝珠冷笑一声:“二嫂你哪只眼睛看我偷偷摸摸了？我那分明是光明正大的送。还有，我不是忘了给你带，我就是故意没想给你带，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刘月敏沉着脸梗着脖子说:“你办的是人事？大伙都带东西就不给我带，说出去也不让人笑掉大牙。” 陈宝珠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谁？要笑恐怕也笑你吧？整天待着没事不是盯着这个就是算计那个，一天到晚跟个鸭子似的到处嘎嘎嘎地，你说你烦不烦人？别以为上次你去服装厂使坏的事就算完了，信不信我让你做的那些头花全都砸手里。” 刘月敏被她一通抢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你少吓唬人。” “我要不是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让你在我面前蹦哒这么久？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老实点少来烦我，咱俩还能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刘月敏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怵，这个妯娌不比大嫂张芹性子软，忽然想到那次她要烧自己的布料和头花，刘月敏还真不太敢把人惹毛了。 “嘁，不就是一条破丝巾一盒破粉，真当谁稀罕？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那可真是太好了，幸好我没带你的份，既然不稀罕你在这挡什么路？好狗不挡道不知道？” 说完伸手一扒拉直接把刘月敏挥到一边去然后才回到自己屋里，她刚进屋就听见隔壁房门“轰”的一声被砸上。 陈宝珠不以为意全当没听见，将给娘家买的东西收拾出来后起身去了陈家。 刚进院里就看见陈满囤和吴春梅两口子在拖坯，院子一侧是已经拖好的垒的很高的土坯，估摸着怕不是有上千块。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干活？家里要盖房子？” 夫妻俩抬头看见她回来都挺惊诧，吴春梅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你才去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浩然就三天假，我在那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回来了。” 陈满囤见她目光看向身后的坯子开口回道:“最近下雨家里露的太严重了，早晚都是要盖房子就想着不如早点，支书说这地基就批给咱们家了，这不队上派人过来已经打了一千多坯，我跟你妈想着加加紧，吃完饭也没什么事就多干点。” 这会儿有一点好，社员家的事就是集体的事，不管你是打井还是盖房子砌院墙，队上都会派劳力过来无常帮忙，然后队上也会按照出工计算工分。 日子有了盼头，夫妻俩都干劲儿十足。 “我跟你爸算了一下，虽然手里的钱不够盖大砖房，可盖个宽敞的土房也不错，这样手里还能有些剩余。” 这会儿盖房子除了房梁和门窗这些需要自己花钱，垒土坯人工什么的都不需要钱，拢共下来用不上二百块钱。 陈宝珠点点头，觉得这样也不错。 “泥都活好了，我把这点弄完，你们娘俩先回屋吧。” 听他这么说，吴春梅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去洗了手跟陈宝珠一起进屋去了。 陈丽媛和陈丽妃正在看书学习，其它几个小的正在玩耍，看见她进来都非常高兴:“大姐你回来了。” “嗯。”陈宝珠点头，把给他们几个带的礼物拿出来:“四妹秋天也要入学了，大姐特意也给你买了书包，看看军绿色的上面还有五角星呢。” “大姐，我不着急，我想晚两年再上学。” 陈丽婉稀罕的摸着书包却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不上学？不是都说好了秋天就入学，你这孩子怎么又反悔了？” 吴春梅错愕，显然也并不知道她不想上学的事情。 “是啊，四妹，你跟大姐说说为什么要晚两年上学，你不想去学校？”陈宝珠以为她是想在家里玩，所以才不想上学，开口劝道：“上学有同学玩，还能学知识，以后考上大学分配好工作就能赚钱买好吃的，多好啊。” 听见好吃的，陈丽婉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二姐三姐上学要花钱，家里还要盖房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要照顾，我不上学就不用交学费。” 吴春梅听见她才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一番话，顿时眼睛一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哽咽道：“婉啊，你放心，爸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们姐妹上学，像爸妈这样的泥腿子没出路，听你大姐的，只有上学才有出路。” 陈宝珠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她的几个妹妹实在太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