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执法官》 第1章 梦境与现实 第1章梦境与现实 大雨彻夜，让原本就常年笼罩着雾霾的楠薇城显得泥泞不堪。 迈洛早已厌烦了站在雨水中值班的生活，但这就是监城守卫职责，无可避免。 好在清晨时分天气开始放晴，楠薇城久违地迎来本月的第一缕阳光。 但这并不足以让迈洛打起精神来。 他已经被噩梦纠缠了整整两周，睡眠的缺失让他眼眶塌陷，法令纹也开始显现了出来。 不管白天的执勤任务积攒下多么沉重的疲惫感，夜里闭上双眼之后，他就又会陷入一系列糟糕的梦境。 某一时刻惊醒过来之后，就又是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 “怎么？又没睡好？”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迈洛感觉到后颈传来一阵冰凉。 “滚。”他一把推开了对方塞到自己后领的执勤短棍。 出现在迈洛身后的人是他的值班同僚——严，顶着一脑袋灰色短发的年轻男子。 他们两人共同负责这一带横竖三条街道的日间治安。 当然，更多的时候，严的主要任务只是负责给迈洛带早午餐，象征性地穿着这一身守卫制服在街头露个脸，跟过往的商贩马车打打招呼，然后就旷班逍遥快活去了。 看在这每天早中两顿白嫖饭上，迈洛也懒得跟这个家伙计较。 “说一下，昨晚又梦到了什么？那大个子又出现了？” 严把腋下夹着的一个油纸袋丢到迈洛怀里。 “这次没有。”迈洛接过纸袋撕开，就着自己身上皮衣的发霉味道开始食用今天的早餐。 吧唧吧唧咀嚼了两口之后，接着说道： “死人了。” “嗯嗯。”严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迈洛继续说，接着从皮衣里取出卷烟叼在嘴里，对于迈洛梦里见到死人这事儿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概只记得有个东西闯进了一户人家，用餐刀……不对，是厨房里砍骨头那种刀，把屋主人和妻子杀了，然后……” “呼~~”严吐了一口浓烟：“然后嘞？” “然后用勺子把他们的眼珠子掏了出来。”迈洛做了一个抓勺子舀东西的动作。 “你的梦越来越变态了，我的建议是下班之后去东区街角的药店那里买点东西救救你这垃圾睡眠。”严摇了摇头。 “你是说，类似助眠药之类的？” “不不，我是说，搞点带劲儿的特殊烟草。”严把半截冒着烟雾的卷烟举到迈洛面前晃了晃，脸上挤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迈洛很干脆地无视了对方的这个建议。 他嘴里嚼着生硬的面包片，上下两排牙齿的每一次咬合，都会引动太阳穴的一阵刺痛。 而随着阵阵袭来的刺痛，脑海中会一次又一次地回闪昨夜梦境里的画面。 让迈洛感到奇怪的是，除开那些血淋淋的糟糕画面，他还总是能听到女孩子的啜泣声。 那刻意压低着的啜泣声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可是在梦境里，他并没有见到任何女孩的身影…… “饱了。” 他摇了摇头，把剩下的早餐裹起来塞回严的外衣内兜里：“下次带点隔夜不超过三天的面包。” 至于那还缠绕着他脑子的诡异啜泣声，迈洛只能归咎于自己长时间失眠后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这些日子他已经学会了不去纠结梦里的东西，毕竟今晚还有“新货”等着自己呢。 “那陪你溜达两圈吧，趁我被窝里的那位还没有睡醒，哥们回去还有活儿要干嘿嘿……”严龇了龇那一口微微发黄的牙齿，前后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胯。 “这班叫你给上的。”迈洛翻了个白眼。 …… 然而，他俩的靴子在坑坑洼洼的市区街道上还没踩出几步，就听到后方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紧接着，不知道是哪个大嗓门嗷了一句： “所有监城守卫到第四街区罗恩巷配合维护现场！！！” …… “出事了？” 职业的警觉性告诉他们二人，肯定出什么大事了。 “看来你走不了了，希望你被窝里那位女士醒来之后别把你的家里给搬空吧。” 迈洛撇嘴。 说罢，他加快的步伐，朝着罗恩巷道的方向赶去。 严在后面小跑跟着，嘴里一边叨叨： “不至于吧，伊芙不是那样的人……话说回来，是伊芙吗？还是凯丽？哎，昨天酒吧里太吵了我都忘了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了……” …… 俩人迅速赶往了事发地罗恩巷道。 这里相对于主街道而言已经略显偏僻，是这片区域最古老也是最落后的一片建筑群。 巷道里地势低洼，连夜的大雨给这条小巷里灌上了十几公分左右的浑浊积水。 而此时，巷道的积水中已经踩着十几双高筒靴子。 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身着与迈洛二人一样的黑色皮衣，正站在最外围看守现场，把一座小屋围了起来。 而透过小屋敞开的大门，迈洛依稀可以看见阴暗的室内有几个头戴三角帽的人影在来回走动着，他们每个人腰间两侧都揣有金属制武器，不同于无帽的监城守卫仅有的武器短棍，屋内那些人随身携带着的是锋利的刀刃类以及极具杀伤力的火器。 这么多执法官？ 迈洛心里微微讶异。 但他只多瞥了两眼，便不再打量屋内的情况。 因为屋子里的人也十分警觉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他和严进入巷子之后迅速加入了同僚的把守阵型中。 迈洛习惯性地沉默不语，只暗暗观察四周的状况，猜测后方小屋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而严则是很快就和身旁的其他守卫攀谈了起来。 卷烟一递，火柴一燃，屋内的大致状况就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一对年轻的夫妇，可怜的人哦，嘶呼~~”守卫悠哉地往脑袋上吹了一口浓烟，接着道：“抹了脖子不说，连眼珠子都给挖了，就在昨天夜里，哎我反正是不想再走进那间晦气的屋子里去了。” 此话一出，迈洛和严的眼神立马就不对劲了起来。 “啊哈，这么怪的吗？”严的语调有些小飘。 “可不是怪嘛，你说咱们这儿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这回一来就整这么大的……”那名透露消息的守卫自顾自叨叨着。 只有迈洛明白，严的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确实怪。 能不怪吗？ 这可全对上了啊。 这些日子以来，迈洛已经很努力地去忘记每天半夜出现在梦境里的种种怪相，即使每天和严站在街头讨论昨夜的梦，也只是以调侃闲聊的心态对待。 可当下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并非只是巧合。 尽管他还没有亲眼确认小屋里的惨状是否就是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但心头那诡异的预感已经愈演愈烈。 迈洛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而且并非是脚下踩着的积水所导致的。 “嘶……” 脑袋两侧太阳穴位置又一次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伴随着那熟悉的女孩子啜泣声音。 “这种大案子肯定是归市区执法官处理，我们配合好他们的工作就行。”严把指间的烟屁股弹飞出去。 他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迈洛听的。 言下之意，只要迈洛管好嘴巴，严也不乱说话，他们就和这件事情扯不上关系。 毕竟谁也不想和严重凶杀事件沾边。 接下来俩人完全没有谈及噩梦的事情，仅有的交流只依靠眼神传递。 一直到后来，几个身披灰色斗篷、头顶兜帽的陌生人出现在巷子里。 严抬起手示意这几人停止前进。 对方则是直接亮出了小臂内侧一个黄金树的图腾。 “是教会的人。”严丢给了迈洛一个眼神，然后就老老实实地侧身把道路让给这几个斗篷人。 …… 在此之前，小屋内的一切或许可以用凶杀事件来定义。 可一旦教会的神职人员出现，那就意味着事情绝对不简单。 是什么样的凶手，才能够同时引起执法组织和教会的注意？ 代表着黄金树的教会是帝国境内民众的信仰载体，教会与执法组织在体制上是完全独立的两个机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这两个组织的人会碰面，那就是发生一些涉及神学概念的凶杀事件的时候。 比如眼下这个案子。 挖眼珠子这样恶劣的行径，除开某种深仇大恨之外，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有某些携带宗教色彩的仪式了。 …… 进入小屋的教会人员和那些头戴三角帽的执法官正在交谈着。 而迈洛脑海中回响地女孩啜泣声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听到女孩子的祈祷以及呼救声。 强行压制着心中的不安，迈洛很想进入小屋去一探究竟，但理智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守卫，没有任何理由牵扯到一宗凶杀案中去。 迈洛几次与严交换眼神。 对方精确捕捉到了迈洛目光中的意图，并且反复挤着表情告诉他——别乱来。 而就在这时候，小屋内部某一名女性执法官的声音突然高昂了起来，似乎情绪有些许激动： “荒唐！外面下了整夜的大雨，仅存的所有线索都在这间屋子里，现在你告诉我要焚毁这里的一切？你是在开玩笑吗？” …… 屋内传来的争执声响让屋外的守卫们面面相觑。 很显然，执法官和教会人员之间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但这是执法机构和教会之间的事情，他们无权过问。 屋内的争吵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之后便平静了下来，似乎双方人员达成了某种共识。 …… “先生们，接下来的工作可能需要你们搭把手。” 一命身披灰色斗篷的教会人员走出小屋对周围的守卫说道： “趁现在放晴我们得把这间被诅咒的屋子给烧了，我希望四周围的巷道里不要有民众围观，为了大家的安全。” 结果很明显了，教会人员不知道以何种手段说服了执法官们。 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率先行动。 他们监城守卫部隶属于执法体系之下，理论上来说没有执行教会命令的义务。 “按他说的做。” 一名身穿黑色皮衣的女执法官从屋内走出，语气不善地下了命令。 很快，小屋里头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包括教会人员和执法官们。 教会几人中为首者手中此时已经多了一把干柴，他口中默念着一些晦涩难懂的词语，正对着小屋的大门，开始缓缓后退。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干柴的末端开始燃起火光。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把屋子烧掉了。 “请退后一些，先生们。” 教会人员示意在场的执法官和守卫走远一些。 …… 严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他拉了一下迈洛的肩膀，却发现迈洛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没有后撤的打算，只能小声提醒道： “你别乱搞啊……” 结果话都没说完整，迈洛就朝着小屋大门方向冲了过去。 “诶？” ！！ 第2章 特殊视角 第2章特殊视角 迈洛的速度很快。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持木柴的教会人员身上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闯入了那间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小屋。 地面上的两具尸体的模样，与他梦境中见到的画面完全一致。 但迈洛没有过多地将目光停留在尸体上，他开始环顾四周，寻找任何有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在踏入小屋之后，回响在脑海之中的女孩的声音变得愈发地清晰。 他甚至已经可以明确地听到女孩哽咽着祈祷的断断续续语句。 这绝对不是幻觉。 迈洛开始在衣柜、床榻下等所有可以隐藏东西的地方翻找起来。 而此时，屋外那名女执法官也已经追了进来。 她单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对迈洛厉声警告： “注意你的行为，守卫！” “别急。”迈洛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在屋内翻找着。 “你这是在破坏案发现场！”女执法官呵斥。 但迈洛手头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他不断用手中的短棍敲击着地板、墙壁角落等位置：“反正这里也是要烧掉的，不是么？” 叩叩！ 一直到短棍敲击在墙体的某个位置上传出内部空壳的响动，迈洛才停止自己的动作。 他很快地在木质的墙板上找到一条缝隙，沿着缝隙的走向，推开一座沉甸甸的柜子之后，发现了一座暗门。 迈洛推开暗门，看到了一件狭小的储物室。 光线昏暗的储物室角落里，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那儿。 此时，一直缭绕在迈洛脑海中的啜泣声第一次以真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而脑海中的声音则是在他推开暗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果然……” 迈洛松了一大口气。 为自己的鲁莽行径松了一口气，也为暗门内的小女孩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短棍，小心翼翼地向暗门内的那双怯生生的目光伸出手： “黛西是吗……不要怕，没事了，我们不是坏人。” 在此前的一系列幻听里，迈洛依稀捕捉到了那女孩祈祷的语句当中提到了的她的名讳。 而事实的确如此，在迈洛喊出女孩的名字的时候，对方目光中的戒备和惊悚缓解了不少。 “没事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好吗？” 迈洛没有急于靠近女孩，而是一边安抚着，耐心等她自己走出来。 “你……你是律法之神派来救我的吗？”女孩估计还没有从昨夜的遭遇中缓过来，口中说着一些胡话。 “我是这附近的守卫啊。”迈洛拍了拍自己的皮衣：“我想你一定见过我，或者我的同僚，对吧。” 难以想象女孩是如何从昨夜那噩梦般的遭遇中扛过来的，她在这狭小阴暗的储物室内听着自己父母亲被残杀的声音，一直谨记着父母把她藏起来之前的叮嘱和警告，拼命压着自己的啜泣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向神明祈祷…… “没事了，真的，相信我。” 迈洛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柔和一些。 不过，就在他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等待女孩自己走出暗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颈被人一勒，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开且摁倒在地面上。 是那名头戴三角帽的女执法官。 迈洛自认自己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此事被一名女性反扣着肩关节压在身下，居然半点儿挣扎地余地都没有，地板上的污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他很是无语： “现在又是干嘛？” “关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你有必要交代清楚，跟我们回执法所吧，有话要问你。” 女执法官的语气不容丝毫质疑。 迈洛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感谢我刚刚帮你们救下一个无辜的孩子么？” “……” 女执法官沉默不语，她从腰间取下手铐，将迈洛的两个手腕反扣在身后锁上，然后才挪开自己压在迈洛腰间的腿，把迈洛从地上拽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披散的男人以及男人眉宇间沉重的疲惫感，女执法官摇了摇头：“底层守卫的整体水平越来越差劲了。” 在绝大多数执法官的眼中，监城守卫就是那种闲摆样子的城管角色，战斗力忽略不计，侦查能力基本为0，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取消的官方编制。 当然，这种固有印象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监城守卫队伍种九成九都是严那样游手好闲混日子的角色。 所以在女执法官看来，眼前这个家伙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指定是昨天夜里在哪个地下酒吧给喝的。 …… 此时，那些披着灰色斗篷的教会人员也察觉到了事情中的蹊跷，为首者对迈洛质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屋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 面对这群家伙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的态度，迈洛只撇了撇嘴，吐出仨字：“不客气。” 教会的人还想接着追问，但女执法官大手一挥：“这些问题我们会让他交代清楚的，在执法所里。” “不行，现在他是案件的重要知情者，甚至是嫌疑人，我要把他带回教会审问！” “你可能想太多了先生，死人可以归你们管，但活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手，请不要妨碍公务。”女执法官的态度无比强硬。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火枪之上。 最终，这场略显荒诞的对峙以教会人员愤愤不平的离开收场。 但迈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一众执法官带回了执法所。 他被带走的时候，严一直在后头喊着“肯定有什么误会”之类的废话，被执法官们选择性地无视了。 被拷走的迈洛反而相对显得很淡定。 …… 执法所内，他被关进一个小隔间，空荡荡的隔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一盏煤油灯和它散发出来的微弱黄色光亮。 “迈洛·瓦尔罗坎。” 与迈洛进行单人谈话的依旧是那名女执法官。 她将一份单薄的资料放到桌面上，说出了迈洛的全名。 “你不是本市人，五年前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你在炼金工坊工作了四年三个月的时间，然后通过了监城守卫的测试，担任日班巡逻人，一直至今。” “要不要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迈洛淡淡回应。 女执法官无视了迈洛的调侃，接着问道：“在此之前你的资料是一片空白，按规矩，成为监城守卫需要有出生、教育等一系列证明，但是你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只要在炼金工坊那四年辛勤工作，然后把换来的积蓄拿去买一条成色不错项链送给审核机构的老大……的女人，就可以了。”迈洛很正经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女执法官顿了顿，把手中那份资料合起。 “算了，我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说说早上的事情吧。” 她双手摘下头上的三角帽，但没有卸下一直覆盖着下半张脸的黑纱。这似乎是执法官职业的规矩，他们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容貌。 “你是怎么知道那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 “你们是怎么没有发现那屋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迈洛直接把问题给对方丢了回去。 “你在质疑执法官的刑侦能力？”女执法官冷眼盯着迈洛。 “我确实想对你们的逮捕表示一定程度的质疑。”迈洛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金属镣铐，发出叮当的响动。 “你好像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指控，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发现了储物室里藏着的女孩……”女执法官开始给迈洛增加压力。 但迈洛则是摇了摇头：“我是那个片区的守卫，那条街上走的每只猫是谁家养的我都一清二楚，我知道那对夫妇有个女儿，这很不合理？” 在迈洛说话的期间，女执法官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双瞳，她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迈洛的眼神变化，并且她无比坚信，不管迈洛的说辞有多么合理，他始终还有什么隐瞒，这是她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她的。 “你觉得这样的说辞站得住脚吗？”她冷冷反问。 “我反正是觉得你对我的指控很站不住脚。”迈洛只能硬着头皮把对方的话顶回去。 他也是没有办法。 总不能直说，这个案子和他昨天做的梦一毛一样，并且自己是幻听到了女孩的祈祷声才闯进去救人的吧。 这玩意儿说出来谁信啊。 …… 或许是因为迈洛的口风太紧了，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撬不出什么东西，女执法官干脆就把迈洛晾在这儿，先处理其他要紧的事情去了，临走的时候只丢下一句： “给你一些时间慢慢考虑，希望在我们找到其他证据之前你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就这样，迈洛被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一天时间。 没得吃也没得喝，因为双手手腕被锁在桌面上，他甚至连站起来伸个懒腰都做不到。 关于今早发生的这一切，其实迈洛心里也是藏着一百个问号。 是梦境应验了吗？ 案发现场的惨状和他梦中见到的一切完全一致。 还有那响了一整个早上奇怪哭声，为什么他能听到女孩的声音？ 要知道，搜查过屋子的执法官和教会人员都没有发现那女孩，迈洛与小黑屋隔着两条街远，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女孩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执法官的指控虽然很扯，但她有一句话是说对了，那就是迈洛不得不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指控的事情，而是另一种可能…… 撇开梦境和幻听的事情先不谈，有没有可能，执法官和教会都知道屋子里藏着一个女孩，并且就是打算将女孩连同案发现场的所有证据付之一炬，但是迈洛的行为恰恰破坏了他们的这一打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所面对的麻烦可能比表面上看上去要严重得多。 这帮思索着，加上屋内光线非常昏暗，他的疲劳感瞬间加重。趴在桌子上没过一小会儿就陷入了昏睡。 …… 这不睡不要紧，迈洛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就立马陷入了新的一轮梦境。 在一辆摇晃的马车里，他看了先前差点被烧死的女孩黛西。 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座位上，嘴里断断续续地默念着祷告词。 而与她同行的是两名执法官，他们个个蒙面，腰间都配备着火枪和冷兵器。 看起来，这些人似乎正要把女孩送去某个地方。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寡言。 但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随着一声刺耳的马匹嘶鸣，整辆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侧面撞上，直接人仰马翻。 坐在受创这一侧位置上的执法官无处闪躲，直接被断裂的木质板材贯穿了颈部。 大动脉内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接染红了迈洛的整个视野。 黑暗中，一只大手从马车废墟中掳走了黛西。 迈洛的视野开始迅速的被阴影笼罩，他知道梦境要结束了，于是尽可能地捕捉视野范围内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并将其铭记在脑海之中。 …… 很显然，女孩黛西那边又出事了。 迈洛醒来的第反应就是赶紧把之前审讯他的那位女执法官给喊来，巧的是，他一抬头，人家已经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静等着了。 “还挺能睡的。” 女执法官手里捏着一直怀表，看起来似乎在这里观察迈洛有一阵子了。 迈洛瞥了对方手中的怀表表盘一眼，发现居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了。 要知道，他被抓紧执法所的时间是早晨，这样算的话，他这一觉睡得确实有够久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擦掉嘴边的口水，一边往桌沿上蹭，一边对女执法官问：“你不是很想弄清楚为什么今天早上我会知道那女孩躲在暗室里么？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有办法说服你了。” 女执法官无视了迈洛在桌子上蹭口水的动作，手指一动，“咔嚓”一声合上了怀表的表盘盖子，示意迈洛继续说下去。 迈洛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口道： “事实上，我还知道那个叫做黛西的女孩现在没有呆在执法所，你们把她送走了，没错吧？” 此言一出，女执法官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诧异。 “你还知道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今天一整天的时间迈洛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小黑屋半步，而且全程都有同僚在盯梢，迈洛完全不可能与外界任何人有联系。 “我还知道有两个执法官跟那女孩同行，哦算上马夫的话，那就是三个同行人，他们的冷兵器分别的是折叠斧和短剑，热武器是标准制式的火药手枪，嗯……” 迈洛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如果这些细节还不够的话，就再加上其中那个大高个脖子上的一个镰刀图腾的刺青，或者……他的门牙往左侧数过去的第三个颗银色牙套，当然，那玩意儿现在已经不在他的牙龈上了。” 听着迈洛这一连串的描述，女执法官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很显然，黛西被送走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不仅如此，那执法官脖子上的刺青，甚至嘴里镶嵌的银牙，都被迈洛说中了。 “诶原来你知道的哦。”迈洛很敏锐地从黛西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他两手一摊：“那就好办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衣领子就被对方一把拽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歪歪歪，大姐，你觉得，现在是探讨一下我的消息来源比较重要，还是去案发现场看一看比较重要？”迈洛倒是非常淡定。 他现在手里掌握的有价值信息足够多，所以心态很稳。 “说清楚！” 女执法官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刀刃架到迈洛脖子上。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银牙已经不在你手下的嘴里了，他噶了呀。”迈洛再次两手一摊，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遭到袭击，女孩已经被人抢走了。” 女执法官冷哼了一声，甩下迈洛，转身踹开房门。 迈洛则是接着喊道：“诶，你不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出事的么？” 对方无视了迈洛的话，冲着房门外喊道：“没事干的人听着，从执法所到教会的所有路径，以最块的速度搜查一遍！” 原来是要把女孩送去教会么？ 迈洛恍然。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马车不在任何一条去教会的路上，你这样是找不到的。” 面对着回头身来的女执法官脸上那杀人的眼神，迈洛非常淡定。 “你还知道些什么？”女执法官质问。 迈洛没有直接把自己看到的全盘托出，而是晃了晃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动静，接着用手指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都告诉你的话，我岂不是一直都得被关在这儿了。” “你想怎么样？”女执法官微微眯眼。 迈洛嘴角一挑： “我带你去。” 第3章 保释 第3章保释 “你们这帮王八蛋臭小子一天天的就没有给老子省事，搞了个大街上站岗的破差事也能惹出麻烦，我警告你，你以后离我们家迈洛远点，别带着他到处闯祸了！” 夜间，湿漉漉的城区大道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披风衣，一路小跑。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被数落了一路的严。 入夜之后，楠薇城大雾弥漫，两人身上挂满了凝结的水珠，俨然一副落汤鸡的造型。 “我滴康叔哟，这回真怨不到我身上，今早是执法官办事，我们守卫被喊过去看场子，谁知道你们家小迈洛哪根筋搭错非要闯进案发现场去，也不知道说了啥就被人摁进执法所了，真不关我事啊。” 严甩了甩一脑袋湿漉漉的灰毛，脸上写满了蛋疼的表情。 他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凶杀案件会和迈洛的梦境那么相似，但这种事情也只能归咎于巧合，压根没办法解释得清楚。 “你可闭嘴吧，那臭小子什么脾性我还不清楚，屁点本事没有，指定是你个小王八蛋给他出什么鬼点子，老子在炼金工坊累死累活好不容易下了班还得给来你们擦屁股，艹！” 康叔嘴里叼着卷烟，抹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壳上的露水，满脸的晦气。 一老一少一路骂骂咧咧赶到执法所。 …… 执法所大厅。 做完实名登记的康叔和严前脚进入大门，就看到黑压压一大帮全副武装的执法官往外赶，领头的人嚷嚷着什么“把通往教会的每一条道都给我速查一遍”。 他俩给这些火急火燎的执法官们让了道，等他们全部离去之后，才来到大厅中央，对执勤的执法官表明了来意： “是这样的，我们俩是来保释一个人的，他叫迈洛，迈洛·瓦尔罗坎，今天早上被你们抓进来的。” …… “瓦尔罗坎？” 柜台内一名身穿衬衫马甲，脸上挂着眼镜的文职执法官抬起眼皮，目光从眼镜镜框上方扫了眼前这两个湿漉漉的男人，而后又偏过头看了一眼两人在干干净净的大厅中踩出来的两条黑色脚印，眉头一皱： “王城里那个瓦尔罗坎家的？” “啊不不不，只是巧合同姓，不是那个有名的瓦尔罗坎，我们只是普通市民而已跟那些大家族攀不上……”康叔神色很不自然地讪笑了两下，连连摆手。 “迈洛·瓦尔罗坎是吧。”执法官收回目光，完全没搭理康叔口中的后文，自顾自翻动了一下手头的文件。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之后，他摇摇头： “你们回去吧，他现在被上级列为重要嫌犯，保释是不可能的了。” “这……怎…怎么会？”康叔粗糙的脸皮顿时抽搐了一下。 严往前凑了凑，想要看一下执法官手中的那份文件：“不可能吧，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先生，迈洛跟我一样是监城守卫，怎么会是嫌犯呢？” 执法官啪的一下把手中文件倒扣在桌面上，冷眼瞥了严身上的制服一眼：“守卫就不能犯事？” “呃……”严被怼得一阵无语，但还是忍住了差点喷粗口的冲动，好声好气地挤出一个笑脸：“欸欸，您说的是，我是想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嘛，没别的意思。” “是啊，我们家那臭小子脾气有些古怪，听说今天早上硬闯了案发现场，要是他得罪了所里哪位领导，您透个气，我去给他老人家说说好话，是不是？” 康叔毕竟是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滑头了。 他很轻地拍了拍执法官的小臂，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实际上说话间两张大面额的现钞已经塞到了对方卷起的衬衫袖口里。 严站在旁边眯眼一瞥，暗暗肉疼：好家伙，人还没见着两百卢恩就这么塞出去了。 不过，花钱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执法官重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他双手姿势交换了一下，把卷着钱的那条小臂收了回去，语气相较之前缓和了许多： “不是我不帮你，你们说的那个迈洛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他牵扯到的案子很复杂，最近城郊村落发生了连续5起连环命案，加上早上那一起已经是第6次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案子现在执法所和教会双方都在盯着，上面给足了压力要破案，你们啊还是乖乖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他又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对着康叔和严伸出了5个手指头道： “也别提什么保释不保释的了，我刚才给你俩粗略算了一下，保释金额至少这个数，而且是那种交了钱也不一定能把人带回家的，懂吧？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5000卢恩？”严直接傻眼了。 执法官半眯着眼睛看着严：“再加个0。” “靠！” 憋了老半天的严总算是把这句粗口骂了出来。 …… … 两分钟后。 康叔和严被以妨碍公务的名义双双哄出执法所，蹲在路边满脸晦气地抽着烟。 “连环凶杀？这都是哪跟哪，老子真是……”康叔用手不断拍着脑门。 “50000卢恩，这都能把海盗酒吧里的妹子全睡个遍了，啧啧啧。”严往空中吐了一口烟雾，扭头对康叔道：“要我说，您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了吧，再生一个算了。” “我去你妈的！” 伴随着康叔的一声臭骂，严和他嘴里叼着的香烟就一同扎进了路边的积水里。 严也知道他老人家这会儿烦得要死，不敢顶嘴，起身就灰溜溜跑了。 偌大一条街，就剩下这位秃头大叔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抽闷烟： “50000卢恩……嘶……这要是都交上去，小艾玛治病的钱要怎么办……” …… 执法所大门外街道对面的人行道上铺着一块破布。 破布上边跪着一个杵着木质拐杖、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 她皮包骨、身披暗红色的斗篷，兜帽盖着头部，兜帽下方看不到容貌，只有苍白的几缕头发垂下来。 她隔着老远看着远处愁眉苦脸的康，口中喃喃着： “厄难……我看到了厄难，你们所有人都将堕入深渊……” … 这是附近教区内所有人都知道的疯女人，没人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楠薇城的，只知道她平日里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胡话。 … 执法所深处，小黑屋里。 接到消息的女执法官一脸狐疑地看向迈洛：“你在本市是有家人的？那为什么我会查不到你的档案？” “呃……”迈洛也是一愣。 “你的父亲刚刚来保释你。”女执法官盯着迈洛。 迈洛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但并没有对此进行解释：“你觉得这会儿是我的家庭状况比较重要还是找到小黛西的下落比较重要？”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还是交代一下自己是怎么知道那小孩被送去教会这件事的吧。” 女执法官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迈洛。 很显然，她完全没把迈洛先前说过的话当一回事。 “你不急那我更不急了。” 迈洛耸耸肩，他往椅背上一靠，本想学着对方摆出一个双手抱胸的姿势，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被锁在桌面上，只能悻悻作罢，尝试着转移话题： “我能提一点点要求吗？” “我们这儿不提供咖啡。”女执法官冷眼。 “不不不，我想要一张涵盖城郊的楠薇城地图，如果有一支铅笔的话就更好了。”迈洛很淡定地说道。 “你还不如直说自己咖啡要几分糖。”女执法官摇头。 “不行么？”迈洛耸耸肩，接着又说道：“那我提一个简单点的，我想看看现在几点，这个可以吧？” 对方很不耐烦地取出怀表，在迈洛面前晃过。 迈洛瞥了一眼怀表表盘上的指针。 此时——10:13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迈洛便大大咧咧地闭上了双眼，不再废话。 大概是见迈洛完全没有配合调查的意思，女执法官也冷着脸摔门而去。 …… 不过，这一次迈洛可没心思睡觉了。 比上双眼之后，他在心里快速盘算了起来。 如梦境所见，出事的马车根本就不在去往教会的道路上，因为迈洛在梦境中看到的路面是泥沙材质的，而从城区前往教会的任何一条道路都是由市政部门负责修筑的石路。 而且茫茫大雾之中，马车形式的方向完全背对着远处的教会大桥，那高耸着穿过雾海的桥顶是楠薇城最标志性的建筑，即使是在梦境里，迈洛也不可能会认错。 那些傻了吧唧的执法官从执法所出发，去往教会任何一条道路，都不可能找得到出事的马车。 “但没有地图我也不好确定出事地点啊……” 迈洛皱起眉头。 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自己想要洗清嫌疑，就只有眼下这个机会了，把那辆马车找到，运气好的话，顺着线索把被掳走的黛西找回来，否则他就真的没法把自己摘干净了。 “一辆马车的脚力……大致算他个……从执法所出发……” 迈洛根据现有的条件在心里暗暗计算着，并且不断回忆自己在梦境中所见到的画面，不敢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可以，大致上已经清晰了，现在就只差一个信息点。” …… 砰！ 啪！ 在迈洛把一切理清的同时。 小黑屋的房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就是一张楠薇城地图和一根铅笔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迈洛抬起头，刚好以仰视到两座山峰。 女执法官恶狠狠：“你最好给我整出点什么结果来。” …… 很显然，外出的执法官已经带回了消息，正如迈洛所说，所有路径上都没有找到马车的影子。 所以女执法官才火急火燎地带着地图和铅笔找上迈洛。 她是真的没办法了，属于死马当活马医。 而迈洛则是很淡定。 他捡起铅笔，在地图上找到了执法所的位置，接着抬头问道：“马车是几点出发的？” “9点15分。”女执法官回答。 此刻的她，对迈洛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给他地图也只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刷什么花招。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眼神逐渐又质疑转为疑惑，再转为诧异。 …… “那就……刚才你给我看的时间是10点13，减去我们说废话的时间，姑且算是10点整。” 迈洛大致推算了一下自己在梦境中观看现场直播的时间段。 “45分钟的行程，那大概就是这个半径距离……” 嘴里嘀咕了一下，瞥了一眼地图比例，然后就直接在地图上以执法所为圆心画了一个圈。 “好在楠薇城区够大，只有45分钟，如果马车在市区兜圈子的话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所以不存在兜圈子的可能，就剩下这个，这个，这个。” 在那个笼罩城区的巨大圆圈上唰唰唰标出了几个点位。 这些点位全都是与教会方向背道而驰的乡道与圆形的交界点。 …… 推算过程非常迅速。 搜索范围直接从原本的大海捞针缩小到四个点位。 不过就在女执法官焦急等待着迈洛继续缩小范围的时候，迈洛却突然抬头，用铅笔敲着地图，笑眯眯地说道： “我现在可以提条件了么？” “说。”女执法官无可奈何。 “带我去现场。” “好！”对方的回应不假思索。 迈洛得到爽快的回答之后才重新将目光转到地图上，手中铅笔快速地叉掉了几个点位： “去掉沿水路径，去掉横穿村落的，再去掉这一条人流量较大的，就剩下这个了。” 他把地图往女执法官面前一推。 地图上一条名为“林茵道”的小路与大圆圈的交接点位置被乱糟糟的铅笔痕迹反复圈起。 女执法官拿起地图。 她完全不知道迈洛是如何确定的位置，再次看向迈洛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质疑和些许茫然。 迈洛则是回以绝对笃定的目光，手里铅笔一丢：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4章 关键线索 第4章关键线索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去现场？” 女执法官手中握着地图。 “因为你们已经展示过执法官的破案能力了。”迈洛摇了摇手腕上的金属镣铐。 “你什么意思？”对方不解。 “我不能指望你们帮我洗清嫌疑。”迈洛也不客气。 …… 对于迈洛对执法官的刑侦能力的质疑，女执法官多少有些不岔，但略作考虑，她还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她取出钥匙解开了迈洛手腕上的镣铐。 不过，就在迈洛准备收回手臂活动一下手腕的时候，女执法官从自己腰间取出一只圆筒状的金属锁套到了迈洛左手小臂上。 “咔嚓！！” 清脆的金属结构对撞的声音响起。 等迈洛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属锁已经牢牢地固定在他的左手手腕上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执法官满意地收手，开始整理地图： “你还没有完全获得我的信任，所以千万别想着开溜，这东西叫行刑锁，如果你敢趁乱逃窜的话，超过一定时间……” “超过一定时间没有进行解锁的话，这锁具里面藏着的机关刀片就会把我手腕上的血管切开，而且是竖向切开，然后固定着撑开伤口一直到我失血身亡。”迈洛直接接上了女执法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他抬起手臂，把这略微有些沉重的金属锁具放到耳边，听着其中滴答滴答的机械发条的声音，接着道：“我在炼金工坊见过这玩意儿。” 女执法官卷起地图，转身离开：“知道最好，别耍花招。” …… 行刑锁这东西已经超出了执法官体系所使用的常规编制武器范畴，具迈洛所知，这东西已经涉及到炼金工坊中更高层次的“诡兵器”水平了。 顾名思义，这东西应该是属于刑具的行列。 所以不难看得出来，跟前这位年轻的执法官大人对迈洛是真的信不过。 不仅如此，在赶往真正案发现场过程中，她甚至都没让迈洛单独骑马，而是硬拉着迈洛跟自己上了同一匹马。 迈洛也并不是没有提出过抗议。 “我说，你知不知道一个男子汉坐在后面有点羞耻。” 不过女人直接一句话给迈洛怼了回来： “意思是你想坐前面？” 迈洛脑补了一下自己小鸟依人地靠在骑马的女执法官怀里的画面之后，欣然接受了坐马屁股的选择。 …… 目前，搜寻马车的大部队全部在全城散开，一时半会儿也集结不起来。 而且女执法官也不清楚迈洛到底是不是在骗人，所以干脆快马加鞭，单人拎着迈洛就朝着地图上的指定点位赶去。 夜晚的楠薇城大雾弥漫，肉眼能见范围不过十米，当马匹奔出市区之后，阴冷的城郊外就几乎看不到有什么灯火了。 一直到他们二人抵达指定位置，大后方市区里的灯光就微弱得像是被无数层纱布包裹起来的一盏煤油灯。 “找到了。” 女执法官一勒缰绳。 迈洛非常识相地提前从马背上跳落下来，因为他已经预判到身前这个急于下马的女人的大长腿已经向后方甩来，但凡自己跑慢一步就要被踹翻出去。 泥泞的小路上，马车的残骸中有血腥味透出。 女执法官亮起火把，反手抽出腰间的刀刃，一步步朝着马车位置靠近。 而迈洛则是时刻警惕着四周围弥漫的大雾，他心里清楚，马车里的人已经没救了。 马车的车体已经完全变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拦腰截断了一样，一个轮子滚到了十数米外，木质车体支离破碎，两具执法官的尸体绞在其中，就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一样，血肉模糊。 这和迈洛梦境中所见到的画面完全一致。 女执法官在确认现场的执法官已经断气后，暗自叹了口气。 她忽然发现自己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挪开靴子之后，接着火把的光照，看到了地面上一只还连带着牙龈血肉的银色牙齿。 联想到前不久迈洛在执法所里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皱起眉头看向了后方这个身上迷雾重重的男人。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在女执法官的视角内，迈洛此时已经绕到了马车前方，他正小心翼翼地寻着地面上的痕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之后，他回过身来：“要不你还是发动一点人手一起找找吧，那倒霉小孩被带走了。” 反应过来的女执法官抛开脑海中的重重疑惑，迅速抽出信号弹拉响。 一枚比烟花还刺眼的火苗在高空中绽放开，没过多久，城市方向就有大批的执法者朝着这儿赶来。 这些人全都是统一的黑色风衣制服，头戴三角帽，腰间两侧分别配备冷热武器。 而这黑压压一大片人当中，迈洛看到了一名制服与众不同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没有裹黑布，也不戴帽子，黑白掺杂的头发在后脑束成马尾，脸上的络腮胡也是微微泛白。在众多执法官的人群中，他的身材略显瘦弱，也没有随身配备武器，而是提着一根黑色手杖。 手杖这一风俗是从上个世纪的骑士佩剑演变而来的，当时骑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佩剑，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街头决斗的年代了，显示身份的佩剑，也就变成了更加轻便文雅的手杖。 如今那些达官贵族，不管是二十岁出头还是八十岁老家伙，手里都提着一根这种细长棍子。 但可以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长发中年人是确确实实需要这根手杖的。 因为他是个瘸子。 …… 迈洛眯着眼睛瞥到了男人领口上的两枚银色扣环，暗自嘀咕：“居然是督察级别的大家伙，这种人怎么会亲自抵达一线呢……” 执法官迅速封锁了现场，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作为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女执法官向上级简要汇报了情况。 中年男人双手杵着手杖听完了汇报之后，脸色阴沉地看着马车残骸中自己手下职员的两具尸体：“先办事，在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来捣乱之前把线索搜集完整。” 然而中年男人话音刚落，道路正前方就传来马匹急停的嘶鸣声。 紧接着，几个身披灰色长袍的教会神职人员就闯了进来。 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直接掀开头上的兜帽，向在场的执法官亮出自己小臂内侧上黄金树图腾一表身份，径直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督察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本来说好的把那可怜的孩子送到教会接受洗礼，我等了好久都没见着你们把人送来，谁能想到出了这档子意外。” “迪拉肖，你他妈的不会又想把我的案发现场一把火烧了吧？我警告你，这个案子前后已经死了9个人了，不管你们教会跟我上峰有怎样的共识，这一次我在现场，你别想着乱来。”中年男人一抬手杖，拦开了年轻男子。 被称为迪拉肖的教会男子微笑着背过双手： “我亲爱的尼禄先生，为什么摆出一副这么凶表情，在过去的几宗案子里我们双方明明合作得非常愉快，不是么？而且教会和阁下的执法官总监有达成过明确的共识，活人归你们管，死人归我们管。” 迪拉肖偏了偏脑袋，看了一眼马车残骸中的尸体：“我想后面那两位应该已经救不回来了。” 尼禄督察冷哼了一声：“这一次死的不是平民，是我的人，就归我管。” 他这句话的语气斩钉截铁。 周围黑压压一大片执法官的身形甚至都往前凑了一步，大有随时准备动手的意思。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自己的同僚尸骨未寒，几个神职人员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鬼话作为理由要烧掉同僚的尸体，这谁能答应？ 看起来尼禄是坚决不打算让步了。 迪拉肖也是识相得很，他知道执法官这帮人脾气有多臭，所以完全没有触霉头的打算： “好说，我知道你我上头都给足了压力，这案子再不破的话，下次见面可能我就得喊您执法官长了，这样吧，请您手下的人快速取证，结束之后再由我们来处理现场，请放心，您的这两位执法官会得到教会送葬人最高礼仪的安置，他们会安息的。” …现场陷入了几秒钟的沉寂… 之后，尼禄督察开口： “如果教会里那些老不死的主教有你小子一半的眼力劲儿，咱们双方的关系也不至于搞那么僵。” “放心吧，迟早的事。” 迪拉肖赔笑。 …… 于是乎，在执法官督察亲自现身的情况下，教会与执法官双方罕见地达成了共识，这一次是联手破案。 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这件事情会登上报纸头条。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把失踪的小女孩黛西给找回来。 …… 根据执法官现场清理之后的汇报： 马车遭遇过暴力冲撞； 两名执法官殉职； 马夫失踪； 女孩黛西失踪； …… 除开以上这些显而易见的线索之外，执法官还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了惨死的马匹。 马匹被开膛破肚，并且绝大多数的内脏都支离破碎。 按照一众执法官的推测，凶手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现场，而是找到了受惊逃开的马并将其残杀，目的应该是想要利用马匹身上的脏器血腥味吸引附近的郊狼过来把现场的执法官尸体一并吞食掉。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 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郊狼就能把案发现场的尸体吃个精光，大多数能够利用的线索证据也都会毁于一旦。 只不过凶手没有料想到的是执法官们能够这么迅速地找到案发现场吧。 …… “最大的嫌疑人是失踪的马夫。”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凶手既然大费周章的把马开膛破肚，他身上的血腥脏器味一时半会儿是洗不干净的。 尼禄大手一挥： “以这些脏器为引子，把全城的猎犬都给我发动起来找，天亮之前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一旁的迪拉肖十分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候着，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现场的执法官纷纷上马，快速行动了起来。 而教会人员则是着手处理现场的两名执法官遗体。 他们在马车残骸四周围布下蜡烛，双手作揖，口中默念悼词。 …… 这边，女执法官扯了一下迈洛的胳膊： “发什么呆，不想死就跟着我，我们回去带只猎犬出来找人。” 然而迈洛两只脚就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一样，完全拽不动。 他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在梦境中见过的画面，口中喃喃着： “不对不对，凶手绝对没这么傻，弄一身血腥味给你们去查……” “你在发什么癫，别忘了你手上还扣着锁具。”女执法官拎起了迈洛的衣领。 迈洛则是一把把她的手推开，此时他脑子里不断回闪一些零碎的画面，他很确定，自己在梦中有捕捉到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但就像所有人一样，做梦之后醒来第二天总是会遗忘掉梦境的一部分内容，甚至是全部。 此时迈洛正在很努力地想把自己遗漏掉的那部分画面找回来。 ——昏暗的视角里，当一个身披黑衣的高大影子把黛西从马车残骸中掳走的时候，在他的背影之上，迈洛看到了由三个弯弧叠加而成的三角形图案。 他瞬间眼前一亮。 “靠，原来是这个……怎么会是这个嘞？” 那个印在黑色布料上的三角图案他可太熟悉了。 准确的说，任何一名楠薇城的居民都不会忘记那个图案。 那是五年前席卷半个国家的大瘟疫时期才会出现的东西。 当时所有染病的房屋、水井、死人衣物上，都会被画上这个图案，这是一个一度被称为死神图腾的印记。 在大瘟疫结束之后，迈洛已经连续5年没有见过这个图案了。 最后见过的一次，是楠薇城集中焚烧病患尸体的那天，所有染疫而死的人都会被黑色布料包裹起来，每一具尸体的裹尸布上，都会印上这样一个图案。 …… “裹尸布……你等我一下。” 迈洛推开女执法官的手，径直走向了马车残骸的位置，口中喃喃嘀咕着： “没记错的话肯定有留下点什么东西才对。” 此时另一旁围绕着执法官遗体的教会人员口中正在默念一些迈洛完全听不懂的语句：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成于旧神之血……死于旧神之血……” 迈洛无视了这帮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家伙，直接在马车残骸中翻找了起来。 他的举动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有执法官立马对他进行呵斥： “喂！你在干什么？！停手！！” “你是什么人！？” …… 此时，站在远处的尼禄督察和教会的迪拉肖也总算是注意到了人群之中混杂着的这位监城守卫。 按理来说，如此重要的案发现场，作为执法体系最底层的监城守卫是没有资格出现的，但是毕竟先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案发现场，也就没有人多看迈洛一眼。 不过他现在冒然走近马车残骸，自然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迪拉肖饶有兴趣地看着在马车里翻找的迈洛，看出了迈洛身上的守卫制服之后，用调侃的语调向尼禄督察说道： “执法所缺人的话可以向教会申请抽调一些人手进行援助嘛，怎么还让那些啥也不会的守卫来凑热闹哟。” 尼禄生平最听不得教会的人对他阴阳怪气，瞬间血压就飙升了上来，他看到女执法官就站在迈洛身后，立马隔着老远对她吼道： “丽贝卡，你怎么什么人都往这儿带！把那小子给我轰出去！！” “是！” 女执法官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起迈洛就把他往外拖。 迈洛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愣是没掰得过这女人的一身蛮力，被她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 … “你非要找死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成全你，不用等到行刑锁触发！” 女执法官拉着迈洛一条手臂来到外围，反身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迈洛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维持着躺地的姿势，但手中却死死地抓着一块黑色的碎布： “没事没事，我已经找到了，老子就知道肯定有留东西，我明明就听见布料被撕开的声音了嘿嘿。” 这两句话把女执法官整得一愣一愣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迈洛自顾自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污泥，接着晃了晃手中的一小片黑色碎布： “我就说不能指望你们这些执法官给我洗脱嫌疑，全是蠢蛋，那马匹的血腥味明显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幌子。” “？？”对方依旧一脑门问号。 迈洛咧嘴一笑： “过肩摔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赶紧回去找一条鼻子好使的猎犬，顺着这玩意儿的气味去追踪吧，丽贝卡官长。” 第5章 好猛的娘们 第5章好猛的娘们 在执法官督察尼禄的催促指挥之下，全楠薇城能派的上用场的猎犬都被拎了出来。 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对马匹的脏器和血腥味进行追踪。 每两名执法官带一只猎犬，朝着四面八方各个角度进发。 案发地点位于城郊，四周围全是丛林山区，在这种复杂地形中进行搜查有着绝对的难度，但是尼禄下了死命令，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查出一个结果来。 …… “你确定寻着这破布的味道能找到人？” 丽贝卡此时也已经分到了一只猎犬，一手拎着狗链子，一手拿着迈洛从马车残骸中翻出来的那块黑色碎布。 她边说着，还把碎布拿到面前闻了闻。 即使隔着蒙面的黑纱她都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顿时皱眉。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做那个动作。”迈洛随便扯了一点湿漉漉的树叶疯狂搓着双手，一脸的嫌弃：“那玩意儿是瘟疫时期的裹尸布，兜死人用的。” “晦气。”丽贝卡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不过转念一想： “为什么马车上会有这种东西？”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多少有点蠢。 既然是本不应该出现在马车上的东西，那毫无疑问就是凶手带来的呗。 她把黑布放到猎犬口鼻处，让猎犬充分熟悉这个味道。 随后，两人就在猎犬的拉拽下，徒步深入丛林。 这一方向与那些搜寻马匹脏器味道的大部队完全背道而驰。 但丽贝卡这一次没有对迈洛的判断做过多的怀疑，尽管她一直都没有弄清楚迈洛是如何做到屡屡发现真相的，今早在案发现场发现黛西以及这一次精准无误地锁定马车位置，连续两次，事实都证明了迈洛没有说假话。 所以她不再犹豫。 …… 如今正是深冬转春的时节，山区之中的植被都冒出了新的枝叶，与几个月前的光秃秃一片的丛林比起来要更加难以行进穿梭，再加上本就是阴雨天气，让搜寻者的进行速度大幅度地减慢。 迈洛和丽贝卡两人就像是陷入了一片迷宫，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模一样笼罩着迷雾的树木，周边时不时响起草木的异响，阴森诡异。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猎犬时不时冲着黑暗的树丛发出犬吠声。 也不知道在丛林中兜兜转转了多久，丽贝卡的风衣上已经满是残叶和露水，她摘下头上三角帽甩了甩之后重新戴好，转头看向一旁举着火把的迈洛： “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监城守卫？” 这问题给迈洛问得也挺莫名其妙的。 “呃……你不是看过我的资料了么？” “不说算了。”丽贝卡扭头继续赶路。 事实上她不止一次怀疑过迈洛，一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迈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监城守卫。 原因很简单，监城守卫就是执法体系中最低级别，并且是公认的最没用的一帮人，拿着王室的薪水，每天无所事事，下了班就往赌场和酒馆里钻，是一群不求上进的废物。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没有迈洛的话，他们这帮执法官可能到现在都找不到马车所在位置，哦不，他们压根都不知道马车出了事。 甚至于，她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教会的人把一个无辜的女孩烧死在屋子里。 一想到这一点，丽贝卡就心有余悸。 ……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迈洛忽然嘀咕了一声： “你不觉得教会烧毁案发现场的理由很扯吗？邪恶仪式？这也能作为理由的？” 丽贝卡摇摇头：“从第一起案件发生开始，教会就和执法官的高层交涉过，他们说这是异教徒的某种猎头行动，涉及邪恶仪式，所有案发现场都必须第一时间焚毁，否则会引发灾祸……而且确实连续几宗案子的作案手法都是杀人挖眼……” “这鬼话你信？” 迈洛对这些牛鬼蛇神的荒诞说法是完全不信的。 至少目前为止不信。 “那你的意思是？”丽贝卡看向迈洛。 “嘿嘿，我要是每次杀了人之后都有人负责烧毁案发现场，我嘴巴都要笑裂。”迈洛嘿嘿坏笑。 “你是说连环凶杀事件和教会有关系？”丽贝卡眯起眼睛。 迈洛一顿摆手：“我可没说，这是你说的。” “切。” 丽贝卡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 教会的全名是黄金律教会。 在五年之前，这还只是众多民间教派其中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信仰组织。 当时整个帝国还没有被官方所指认的统一教会的说法。 黄金律教会的崛起，与那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息息相关。 在瘟疫爆发的前半年时间里，整个帝国动荡不安，每座城市每天的病患死人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包，当时流传着各种末日的传言，人人自危。 也就是那会儿，黄金律教会突然设立了血疗组织，接收染病的患者，并且奇迹般地将很多人从濒死的状态救了回来。 从第一例康复病例出现开始，王室就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倾注给了黄金律教会，不断扩张这种所谓的血疗体系。 而教会中的学者们也不负众望，在将近一年时间里，彻底清空了整个帝国的染病市民，治愈率达到了80%以上。 从此，黄金律教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信仰组织，一跃成为了救世主。 在大瘟疫事件彻底结束之后，整座帝国的国民，都成了黄金律的信徒。 而黄金律教会也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国教。 虽说仅仅只过去几年时间，但如今教会在这个国度中的分量，是远超过王室麾下的任何机构组织的。 准确的说，这帮结合了神学以及医学为一体的老家伙们的分量，已经完全达到了与王室齐平的水准。 甚至在某些极端虔诚的信徒心中，教会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对于那些在大瘟疫中存活下的病患者而言，是教会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 所以，才会出现今天发生的这一幕幕，教会人员可以强行干涉执法官办案，甚至可以直接焚毁案发现场。 但谁又能说什么呢？ 谁又敢呢？ 毕竟整个国家都是教会救回来的，但凡有人对教会提出任何角度的批判，都会面临整个国度的信徒们的讨伐。 相信这一点，执法官体系中那些高层们的体会更深。 …… 迈洛在暗示的，丽贝卡当然心知肚明。 但她只是一名执法官长，仅仅比普通执法官高一个级别，上峰那些手握重权的人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无可奈何。 “全帝国一半的居民都是教会救活过来的，谁敢议论教会的不是。” 丽贝卡淡淡说道。 “那不一定，我也是教会用血疗术救活过来的。”迈洛耸了耸肩。 “你也染过瘟疫？”丽贝卡惊讶。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认出那黑色裹尸布的？”迈洛翻了个白眼。 就在丽贝卡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猎犬忽然驻足不前，发出一些焦躁不安的动静。 两人瞬间安静下来，顺着猎犬所指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出树丛之后，看到的是一座被无数木质板材封锁了出入口的小山谷。 很显然，是人为修筑起来的这座封锁口。 但是四周围已经覆盖了很多植被，看得出来这里已经被遗弃了很久了。 山谷内部一片漆黑，在谷口位置交错的木板上，迈洛看到了熟悉的三角图腾。 …… “大瘟疫时期的收容所，当时因为染病者人满为患，很多隔离治疗所都是在深山野外里面临时设立的。” 迈洛低声提醒。 “这些收容所都是没有记录在案的，因为即使是医疗人员也没法保证自身安全，瘟疫最严重的时期，很多收容所仅隔一夜就会全军覆没，前一天还在不断接收病人，第二天就一片死寂，连教会的医疗人员都没走出来，被彻底封锁。” 当时瘟疫收割人命的速度就是这么令人心惊肉跳。 所以可想而知，这样一座被遗忘在山谷中的废弃收容所里，到底藏着多少具尸体。 山谷口层层叠加的木板已经说明了一切。 经过几年时间的风吹雨打，谷口的封锁已经腐烂，被植被覆盖，或许再多过几年时间，这里就会彻底尘归尘土归土。 山谷中一片寂静。 这会儿，迈洛和丽贝卡也不交谈了，因为在众多朽木之中，他们很明显的看到了一些新鲜的脚印以及植被被折断的痕迹。 这说明在他们来到之前，曾经有人进出过山谷……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迈洛手里头的火把已经彻底被露水浸湿，一路上他只能把它当成开路的木棍使用。 在确定漆黑的四周围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情况下，迈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两人一言不发地进入山谷。 借着天空中穿过雾霾洒下来的微弱月光，山谷中的一片衰败尽收眼底。 封锁口的另一侧，堆积着十几具白骨。 这些尸骨都是以极度扭曲和绝望的姿态趴在大门内侧的，它们身上破碎的衣物显示出平民、医疗人员各种身份，这说明山谷被封锁起来那一天，其实收容所内的病患还没有完全死绝。 迈洛和丽贝卡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凉意。 反倒是猎犬越发地兴奋。 它不断拽丽贝卡往前，两人一狗就这样深入到死气沉沉的山谷之中。 山谷中很多临时搭建的帐篷和木屋都已经腐朽不堪，被树枝藤蔓缠绕。 而在最深处的一座废弃木屋面前，猎犬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叫声。 他们俩知道，就是这里了。 丽贝卡把手中的狗链递给迈洛，抽出腰间刀刃，反身一脚踹开了木屋破门。 两人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屋里头可能扑出来的任何生物。 然而，杂草丛生的木屋里，只有一个女孩安静地躺在草地上。。 “是那孩子。” 丽贝卡一眼就认出了黛西。 她冲上前查看黛西的状况，转头看向迈洛： “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迈洛点点头。 这是他一整天下来，头一回在丽贝卡的眼神中看到近似于开心的神色，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早些时候险些放任教会烧死女孩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所幸，孩子没有大碍。 但…… “那就奇怪了，这和之前的几个案子是不是不太一样。”迈洛嘀咕了一声。 而丽贝卡则是直接收起刀刃：“这个回去再说” 此时，在两人都保持安静的情况下，迈洛手腕上的行刑锁里传来的滴答滴答的发条声就显得极其刺耳。 迈洛举起手，递给丽贝卡一个眼神。 对方立即意会，从自己腰间取出钥匙就准备给迈洛解开那个行刑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迈洛背后的木屋外忽然多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闪开！” 正对着迈洛的丽贝卡一把拽开迈洛，抽出右手这一侧的手枪，不由分说对着屋外的黑影直接开火！ “砰！！” …… 迈洛可不管那么多，他看到丽贝卡直接把行刑锁的钥匙丢到了地上，暗骂了一声立马趴下去找。 而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丽贝卡的枪法很准，子弹精准无误地贯穿了那黑影的胸膛，但这个高大的影子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就这么直挺挺地在原地杵着。 等迈洛从杂草中摸到那枚钥匙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一个身披黑色裹尸布的怪人闯了进来！ “艹！” 迈洛刚把钥匙插进行刑锁的钥匙槽里，就感觉眼前一黑。 整个人瞬间横飞了出去，撞在后方的墙壁上。 是那个裹尸布怪人给了他一脚。 另一侧的丽贝卡趁此机会重新上膛，准备给这家伙再补上一枪的时候，对方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颈部。 还没来得及开枪，她整个人就被拽起来甩飞出去。 力道之大，愣是用丽贝卡那小身子砸穿了木屋外侧的墙壁。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怪人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僵硬生涩，却好像力大无穷，迈洛被摔完之后满视野都在冒黑星，愣是半天没有缓过来。 …… 丽贝卡不愧是专业的执法官，她被砸出木屋之后，几乎是瞬息之间就重新扑了进来！ 她直接双手搭扣缠住怪人的腰，闷哼了一声，硬是把对方那比自己大一倍有余的体格往后掀翻了出去！ 嘭！！！ 两人双双撞出木屋之后，迈洛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我勒个去还好猛的娘们。” 第6章 你看起来真的糟糕 第6章你看起来真的糟糕 让迈洛略感震惊的是，丽贝卡居然凭借着她那小身板，硬是跟怪人在屋外掐了个难舍难分。 “早知道就续一下拳击协会的会员费了。”、 此时迈洛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劣质睡眠导致的肢体虚弱状态，别说是外头那个两米多高的怪人了，这会儿猎犬估计都能跟迈洛掐个五五开。 他踉跄着走出木屋，使劲甩了甩脑袋。 而正前方，丽贝卡双手反握着两柄大约三十公分长的刀刃与怪人缠斗作一团。 怪人似乎完全不具有生物的痛感，力气也远大于普通人类，但是丽贝卡胜在她的速度，加上山谷中有各种杂物堆积，只要不是被死死控制住，她有的是周旋的余地。 这还是迈洛头一回见识执法官长的武力水平。 在此之前，他并不觉得这些身穿黑色风衣的家伙和普通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许优势只在于他们有精良的武器装备。 但是刚才结结实实地挨了怪人那一脚之后，迈洛才意识到普通人和执法官的身体素质有多大的差距。 丽贝卡遭受的重击丝毫不比迈洛的轻，但是此刻她仍然能够在山谷中飞速穿梭，甚至偶尔能跟怪人硬碰一两下。 她那略显纤细的腰肢和胳膊腿啥的就好像是钢筋拧成的一样，硬得离谱。 期间连续几次整个人被轰飞出去，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起身反击。 按常理来说，正常人遇到这种挨了一枪还不疼不痒的怪物，脑子里头想的第一件事应该是马上开溜，但迈洛算是看得很清楚，丽贝卡这一副狠劲儿，是准备把对方给打死在这儿。 “谁给你的勇气哦……” 年轻的女执法官长的三角帽早已不知道被打飞到哪里去了，丽贝卡那束起的一头红发中有些凌乱的发絮披散到脸上，她额头、肩膀、双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相信在风衣覆盖之下的躯干肯定有更加严重的撞击伤，但丽贝卡眼中的目光始终没有动摇，那是一种正在狩猎的恶狼脸上才会出现的神色。 “头是真的铁。” 迈洛翻了个白眼。 随后正好就看到了一旁草丛中丽贝卡掉落的手枪。 这种长柄直筒的火枪除了金属材质的枪管和撞击结构之外，其他区域的木质结构部件是相当的脆弱，及时已经完成第二次上膛，但是刚才枪身被怪人重击过一次，一些零部件已经裂开，迈洛不敢保证这一枪开出去到底是怪人的脑袋爆开还是自己五根手指爆开。 丽贝卡之前的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她并没有想过一定要活捉凶手，在事先知道作案凶手的危险程度的情况下，她的判断是，一枪躯干、一枪头颅，这是最保守最稳妥的击杀方式。 但谁也预料不到，怪人用躯干扛了一发火枪子弹之后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 迈洛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压根就没打算逃，她是打定主意要跟对方在这儿死磕了。 “喂！往空旷的地方上引！” 迈洛朝着丽贝卡的方向吼了一声。 随后他弯腰捡起手枪，开始检查枪体受损程度，一边朝着山谷中空旷位置走去，一边随手在周围的树丛中扯出藤蔓。 “好在平时保养得比较到位，加固一下应该还能再崩一两枪……吧。”迈洛找到了枪体上碎裂的关键部位，迅速用藤蔓在该位置上缠绕起来。 不远处，正处于血腥搏杀状态下的丽贝卡听到了迈洛的呼喊。 …… … 与此同时。 执法所。 此时是凌晨02:35。 案发现场已经处理完毕。 尼禄带着一批人带着殉职的执法官遗体回到执法所，迪拉肖等一干教会人员也随行。 此前派遣出去的对马匹血腥味进行追踪的执法官队伍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搜寻，一无所获。 这结果让尼禄督察的脸黑的吓人。 他就杵着手杖坐在执法所大厅里静等消息。 但是所有搜寻队伍在野外兜了一圈之后都毫无收获，有的执法官领着的猎犬在外面跑饿了干脆就趴下不动了，他们只能悻悻而归。 到此，所谓的最直接有效的线索彻底中断。 而且他们也没有找到那个失踪的马夫。 尼禄的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在执法官体系办案出现如此尴尬场面的情况下，好死不死教会的人也在场。 老尼禄现这会儿每一次与迪拉肖对上目光，都感觉对方在对自己进行嘲讽。 “这个案子谁负责的，带上所有资料来见我！” …… 在尼禄这一嗓子吼完之后，执法所大厅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大概沉默了有个10秒的样子，有执法官凑到尼禄旁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丽贝卡，这个案子是丽贝卡官长负责的。” “她人呢？” “呃……不知道啊，应该还在外面追踪，没回来。”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的迪拉肖开口： “督察先生，已经过去将近5个小时了，恐怕那可怜的孩子应该已经遭到不测了，我先让我手下的人回教会通报一声，洗礼仪式可以取消了，省的几位年长的主教继续苦等。” “随你。” 尼禄干脆起身朝着执法所内部办公区走去。 他是不想继续搁这丢人现眼了。 就在这时，身旁有一名执法官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尼禄汇报道：“我没记错的话，丽贝卡官长好像是带着那名监城守卫一同出发的。” “监城守卫？就是在现场捣乱的那个？”尼禄眉头一挑。 “就是他。”执法官点头。 尼禄沉思了一会儿，直接走进办公区，吩咐道：“把案件资料全部给我拿进来。” …… 大概十分钟过后，办公区里传出尼禄的臭骂： “办的什么破事！嫌犯也能往案发现场带？！” “没死的全部给我去把丽贝卡和这个叫做迈洛的家伙给我找回来！！！” …… … 深山。 废弃收容所。 “你特么倒是开枪！” 丽贝卡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和怪人纠缠。 此时她身上、脸上已经有多处挂彩，手中双刀有一柄已经不知去向，一条手臂上全是血迹，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 按照迈洛的要求，她已经把怪人吸引到较为空旷的位置。 但也正是因为地势空旷，没有了障碍物的掩护，她与怪物的搏杀难度就瞬间增大。 纯粹的力量碾压，让她所有的搏斗技术完全无法施展，几乎就是纯粹被当成沙包在狂揍和丢来丢去。 丽贝卡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被拎起来扔飞过多少次了。 当她看到迈洛还站在远处专心致志地用藤蔓条缠着枪管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哎哟你再坚持一下嘛我可不想一枪把自己手掌给崩没掉。” 迈洛在炼金工坊做过几年时间，对于器械零件的稳定性有非常敏锐的把握感，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贸然开这一枪。 丽贝卡是快急死了。 “艹你吗！” 轰！！ 话都没有完整骂出口，又整个人被掀翻起来，砸在一大堆腐烂的木桶堆里。 刚想起身，怪人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就迎面砸了下来！ 所幸丽贝卡翻身足够快，不然这一拳下去少说得断几根肋骨。 怪人的拳头轰在了地面。 而丽贝卡则直接抬起双腿缠住怪人的整条手臂，想要以关节锁定技先废掉对方的肩关节。 但是怪人干脆直起上半身，把丽贝卡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就在它猛地奋力下砸，要把丽贝卡的后脑砸向地面的时候，丽贝卡拱起核心躯干，以极快的速度调整身位爬到了怪人的后背，双手死死地勒住了怪人的脖子。 整个人像小书包一样挂在了怪人的后背上。 怪人抬手抓住了丽贝卡披散的红色长发就往前拽。 就在丽贝卡感觉自己的头皮即将被整块扯下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迈洛的声音： “低头。” 一股危机感瞬间席卷而来。 她猛地埋头。 砰！！ 山谷中响起一声枪鸣。 …… 怪人那披着裹尸布的后脑被子弹轰出了一个窟窿。 它那巨大的身躯就这样面朝地板轰然倒下。 丽贝卡的一头秀发也就这样得救了。 她坐在怪人的后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此时，迈洛拍了拍她肩膀：“干的漂亮，官长。” 说完就轻飘飘地从她身旁走过，径直去往了黛西所在的木屋方向。 丽贝卡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浑身上下开始传来剧烈的痛感，此刻她很想给迈洛这个救命恩人磕上几个头，更想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 喘息了好一阵子之后，她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上了迈洛的步伐。 …… 木屋里，迈洛小心地抱起昏迷的小黛西。 看到身后浑身是伤的丽贝卡后，直接把黛西递给了丽贝卡，然后原地蹲下身，在草丛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之前没来得及使用的钥匙插入行刑锁的钥匙槽，把锁具解开。 之后才上下打量了一下丽贝卡：“你看起来真的糟糕。” 此时的丽贝卡披头散发，一直都盖着口鼻的面纱也在打斗中脱落，露出了自己的真正样貌。 丽贝卡的长相和迈洛想象中的模样并不十分相符，该怎么说呢，似乎绝大多数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的形容词放到她的脸上都不太合适，而应该用……英俊来形容。 没错，那种带有七八分阴柔气质的英俊。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她脸颊上那一道细长的旧伤疤，伤疤从脸颊一直蔓延到她白皙的脖子上，应该是某种非常锋利的刀刃类武器留下的伤口，给她这张冷峻的脸蛋增添了几分野性。 不过，迈洛的那句“你看起来真的糟糕”说出口之后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 因为他不仅从丽贝卡的目光中读到了怒意，还独到了一丝非常很细微的……难过。 迈洛立马就明白，她肯定是把自己的那句话理解为对她脸上伤疤的嘲讽了。 但他一时半会愣是一句正经解释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呃，我是说发型啦，那个……” 就在迈洛开启头脑风暴的时候，丽贝卡已经抱着黛西走出了木屋。 …… 在这二人组陷入到某种诡异氛围的时候，猎犬焦躁的吠鸣忽然响起。 “汪汪汪汪汪！！！！” 刚走出木屋的两人，目睹了极端诡异的一幕。 就在他们的正前方。 已经被火枪轰穿了脑壳的怪人的身躯正在疯狂抽搐着，它的所有肢体关节、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各有各的想法，不断地扭曲摇晃。 从远处目睹这一幕的迈洛两人瞬间头皮发麻。 丽贝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怀中的黛西递给迈洛，抽出手中刀刃就要迎上去。 迈洛赶忙把这个疯女人拉住： “别乱来了，带这小孩出去，你的枪已经废掉，开不了第二次了。” 在丽贝卡略微有些茫然的目光的注视下，迈洛快速地将猎犬的锁链挂到木屋的柱子上锁死。 之后再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正在抽搐着想要站起身来的怪人后背上猛地把它扑倒。 丽贝卡以为迈洛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准备慷慨赴义。 却发现迈洛把从他自己手腕上解下来的行刑锁设成双手固定模式，将怪人的两个手腕从背后扣到了一起。 随后飞似的撒丫子狂奔回来，拉上丽贝卡就往山谷口的位置狂奔。 “他妈还愣着干啥跑啊！！！” …… 山谷中，抽搐着重新“活”过来的怪人不断挣扎嘶吼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叫声。 它很快就注意到，木屋方向有一只倒霉猎犬被锁死在那儿，便挣扎着走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迈洛和丽贝卡已经离开了山谷。 …… … 凌晨05:33。 执法所内所有的执法官都彻夜未眠。 “嫌犯迈洛还没有找到？” “他到底是怎么说服丽贝卡官长把他带出去的？” “坏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所有搜查人员都已经回来了……丽贝卡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听说督察直接把他列为一级嫌犯了？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他被带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证人呢。” 一众执法官都聚在办公区，也不是他们不想下班，主要尼禄还在办公室里头呆着，外面还有一大帮人在找迈洛和丽贝卡，估计没找到人今天谁都不用睡了。 今天本来就已经很霉了，弄丢了女孩黛西，死了两名执法官，现在更是把一名执法官长给搞丢了，如果让报社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传出去，恐怕接下来半年整个执法所的人都没好果子吃。 公共办公区里，所有人一筹莫展，后方的办公室里时不时传来尼禄骂人的声音。 整个执法所一片乱糟糟。 …… 就在这时候，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出现在敞开着的办公区门旁。 “来个人搭把手，这俩娘们也忒重了。” 此人正是左手抱着黛西右手搀着丽贝卡的迈洛。 第7章 家庭 第7章家庭 就这样，迈洛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小黑屋。 只不过这一次坐在他面前的人不再是丽贝卡，而是那名执法督察，尼禄。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迈洛的双手没有被锁起来，并且桌面上还摆着一杯滚烫的热茶。 按照尼禄的要求，他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当然，从迈洛口中说出来的故事肯定是经过适当的删减的，一些不该说出口的内容他选择性地略过了。 尼禄全程一言不发地坐在迈洛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部内容，神色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波澜。 “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了。” 迈洛抿了一口茶水，淡定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得回去补觉了。” 瞎折腾了一整天之后，坐在这光线昏暗的小黑屋里，迈洛感到无比的疲惫，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尼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后才开口： “你是哪个街区的监城守卫？” “第23教区的贝壳街。”迈洛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回家睡觉了，迈洛瓦尔罗坎。” …… … 尼禄的态度让迈洛有些捉摸不透，因为丽贝卡的状态有些堪忧，在他们仨最后即将抵达执法所的时候她就有点迷迷糊糊了，迈洛本以为要等到丽贝卡彻底恢复并给他证明清白之后才能离开。 但尼禄很干脆地释放了他。 那迈洛也懒得在这鬼地方继续呆着了，端起那半杯还没有喝完的茶就往外头走。 在经过执法所大厅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执法官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 迈洛并不知道，在他和丽贝卡消失的那几个小时里，自己被划为了重点嫌疑人。 所以这会儿他风轻云淡地嘬着热茶从执法所走出来，自然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 离开执法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06:25。 迈洛一身的露水，脚下的靴子全是污泥，这会儿别说睡觉，再过半个钟头就是他上班执勤的时间点了。 只能先回家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 不过，就在他走出执法所没几步，后方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有空聊聊么守卫先生。” 迈洛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骑着白马身披灰色斗篷的教会人员。 是之前在案发现场见过面的迪拉肖。 “不太有。” 迈洛回答得很干脆。 一方面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教会人员没什么好感，另一方面，案件内重重迹象都表明了其背后有教会的影子，迈洛不太想跟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纠缠不清。 “就当是认识一下也不行么？” 迪拉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迈洛，他骑着马匹跟上了迈洛前进的步伐：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这一系列的凶杀案一直是我代表教会在负责跟进调查的，执法官这帮人的刑侦手段和能力有目共睹，根本不能指望他们侦破案件，我相信在这一观点上，你我应该是有一定程度的共识，对吧？” 迪拉肖放缓了马匹前进的速度，就这样和迈洛并肩而行。 “你们都不困的么？”迈洛瞥了迪拉肖一眼。 “老实说，你和那位红发执法官在案发现场小声嘀咕的内容其实我都知道，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现场那么多专业人士，居然就你们俩能抓到最关键的线索，而且还是一名监城守卫抓到的线索，这让我很是想不通啊。”迪拉肖叨叨着。 迈洛摇摇头：“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你们教会也有值夜班的习惯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孩子是你找回来的，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不然我回去也不太好交代，我这人还是比较懂礼貌的，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到教会来找我。”迪拉肖继续。 …… 俩人一路上就这么各说各的，完全没有一句话能对得上。 一直走到街道末端的分岔路口分开。 …… … 此时，城市另一角。 第23教区的住宅区域。 这里清一色是背靠背的两层式房屋建筑，浑浊的棕褐色建筑材料表明它们是廉价的公寓住房，和中高阶级居民居住的那种繁琐精美的建筑是完全没法比的。 在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楠薇城各大工厂工坊的工人，一方面是廉价的租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片住宅区的后方不远处就是楠薇城的工业片区。 此时虽然天还没亮，但是很多户人家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当然，这其中有一家是彻夜未眠的。 那就是瓦尔罗坎家。 这一家人是瘟疫时期末尾才搬进来的，一共四口人。 家里最年长的人是康。 也就是此前带着严去执法所想把迈洛给保释出来的中年男人。 然后是他的长女——艾玛。 年龄最小的，是一名7岁的男孩芬恩。 这会儿，一家老小聚集在厨房，围着餐桌。 不过并不是在吃早餐，而是在讨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关于艾玛的弟弟、芬恩的哥哥——迈洛的事情。 …… “我再跟你说一遍，这笔钱交出去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钱能让你定期服用大药房开的药了。” 康目光郑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略显苍白的脸，单手扶着桌面上的一只小木箱，木箱中是全家的所有积蓄。 从执法所被轰出来之后，康一晚上都睡不着。 他把自己所有的钱财，包括袜子里的零钱都全部翻了出来，满打满算凑了个5万卢恩，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暗骂着执法所里的吸血鬼的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就这么草率地作出决定。 他自己饿肚子没关系，最关键的是女儿的病，还有小儿子的学费。 除此之外，最让他这般犹豫不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迈洛的身份。 迈洛并不是他的儿子，尽管艾玛、芬恩两人一直都把迈洛当弟兄称呼，但迈洛和他们一家其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迈洛压根就连康的养子都算不上。 …… “我还以为你摆出这幅架势是想跟我们说什么呢？” 艾玛背靠椅背，语气非常平淡。 她皮肤白皙，甚至可以说是苍白，身材极显消瘦，黑长直的发丝散落在那浮雕一般的锁骨和肩部上，整个人就像是带有宗教色彩的油画上的吸血鬼美女一般，具有一股病态、冷艳的气质。 在艾玛的身上，完全看不到有一丁点儿老康的影子。 也许是苍天有眼，除了那一对深邃的蓝色眼眸之外，她没有继承到老康的其他基因。 艾玛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从老镇子逃出来的时候是谁帮你把这个家完整的拖到楠薇城的了？没有迈洛的话，我们仨早就病死、饿死在城郊了。” 她的语气很强硬，完全不像一个女儿与她的父亲说话时该有的态度。 而更诡异的是，康对于女儿的态度没有一丁点儿的意见，甚至有点被唬住了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理亏。 家中仅剩的两名成年人在餐桌前大眼瞪小眼。 而小芬恩此时就坐在中间位置。 他手里捧着一只碗，吃着碗中的麦片粥。 因为个头太小，他只能在餐桌上露出半个脑袋，两个小眼睛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看看老爹。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摊上的是凶杀案，连环凶杀案啊。”康满脸的愁色： “你说的没错，当初确确实实是有他的帮忙，我们才能赶在最后一天抵达楠薇城，不然封城之前我们绝对到不了这儿，他要求以家庭次子的身份混入城，我也答应他了，甚至后来还帮他在炼金工坊找到了工作，教了他不少的东西，我敢拍着胸膛说我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如果说不是因为你身上的怪病，说实话这笔钱我咬咬牙也一定会交出去把他保释回来的，可是说到底，谁没有私心呢，你才是我的亲女儿啊。” 艾玛的眼眸微微有些波澜，但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的直接： “所以怪我咯？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自己的钱。” “……” 康当然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脾性，这么多年来也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刀子嘴。 “我也是纳了闷，平时都没见你们关系那么好，你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把那家伙赶出去住么……” “那是因为他抽烟。”艾玛很认真地回答道。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康点点头。 此时，一直仰着脑袋坐在一边旁听的小芬恩开口： “你们不问问我的意思吗？” “吃你的饭！”父女俩异口同声。 小芬恩只能识相地低下头干饭。 …… “那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你的药……也不用太担心，我和药房的伙计老相识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康站起身，顺手抱起了那只小木箱： “都怪那个混账小子，这几年就没少给我惹麻烦，特么之前好端端的工坊的工作也给搞丢了，真是……” 艾玛眉头一皱，打断了父亲的牢骚话：“那件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怪他的。”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什么不愉快的话茬，这一次家庭会议就这样提前结束，房屋里只剩下小芬恩干饭的声音…… …… 康披上外衣，准备带着自己这全部家当再去一次执法所。 其实他心里清楚，迈洛再如何胡来，也不可能真的和什么凶杀案有牵扯，在他的视角里，保释金无非就是执法所的那帮混蛋敛财的一种手段而已，把钱交上去，也算是买个平安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砰砰砰。” “谁啊？”康扭头喊道。 屋外传来的回应是： “开门，执法官。” 第8章 通知书 第8章通知书 “这又是……” 一家子人都没想到执法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登门。 艾玛和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茫然。 只有小芬恩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在原位置上可劲儿造饭。 “难道事情真的严重到要把家属也带去调查？不应该吧。”康沉吟了一下，随后快速摇了摇头： “不至于不至于，我老康光明磊落，从来不做亏心事，被抓去调查我也不怕，就算是把我这房子倒过来搜也不会搜到任何违禁品，我怕什么真的是。” 说着就走过去开门。 反倒是艾玛，在听到康那句话里头的“违禁品”三个字之后，默不作声地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这一下就让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垮掉了一半。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打开家门，心想着反正都已经打算把家底这点积蓄都交上去了，破罐子破摔得了。 …… 房门嘎吱一声拉开之后，屋外站着的确实是两名蒙面的执法官。 康挤出一副非常扭曲的笑脸： “执法官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 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好被对方反扣肩关节押走的，但外头的执法官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开口问道：“迈洛·瓦尔罗坎是住在这里吧？” “呃……”康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挣扎一下。 结果后面厨房位置的小芬恩举着手中的勺子喊道：“啊对，他是我二哥！” 康刚发出“啧”的一声。 执法官就把两样东西塞到了他怀里，一是监城守卫执勤使用的短棍，一是迈洛的守卫证件。 “他还没有回家？那麻烦把这两样东西转交一下吧，他落在执法所忘了拿了。” “诶？” 康一下子就有点懵了。 “呃……他没有被革职吗？” “革职？革什么职？他已经无罪释放了，督察先生亲自下的命令，案子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两名执法官也懒得跟康多废话。 他俩也是被拉着闹腾了一晚上，牵着猎犬在城郊兜了几个小时，彻夜未眠，这会儿都快累趴下了，完全没心思搁这浪费时间，只想着赶紧回去交班。 甩下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 康关上房门，把守卫短棍和证件拎回屋。 他有点懵。 明明昨天在执法所里得到的信息是迈洛涉嫌凶杀事件，而且是连环凶杀案，康还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总算下定决心要掏空家底去捞人，结果这门儿还没有出，事情就结束了？ 那为啥人还没有回来？ 此时，刚刚偷偷溜上楼的艾玛平静地顺着楼梯走下来，到厨房盛上一碗麦片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淡定地翘起二郎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没事了？” “我不知道啊，但刚刚执法官是这么说的，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了，这一进一出的不是折腾人么？”康摸了摸自己那地中海脑壳上光秃秃的部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 没心没肺的小芬恩依旧在干饭。 艾玛则是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翻开桌面上一本厚厚的书本。 她瞥了一下迈洛执勤使用的短棍和证件，最后目光移动到父亲那只装了5万卢恩的钱箱子，随手翻开箱盖。 一股纸钞的臭味就从箱子中扩散了开来，大小不一各种面额的钞票被整齐地叠放在箱子里头，纸钞最上面还放着一只金色怀表，怀表的做工非常精美，但是款式已经不是近些年流行的风格了，看得出来是个老物件。 艾玛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掀开怀表的表盖。 弹开的表盖内侧，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她盯着表盖上的女人照片看了许久，之后缓缓抬头看向康： “这个女人……好像不是妈妈吧？” …… “啊咳咳咳咳！！这……” 康立马就疯狂咳嗽了起来，嘴里一边叨叨着什么“这鬼天气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头晕晕喉咙也不太舒服的样子”、“年纪大了果然不能熬夜”。 厨房这边的姐弟俩这会儿都不吃饭了，就维持着提着汤勺的动作，看着自己的老爹，那目光，就和执法所小黑屋里面负责审讯犯人的执法官没什么区别了。 饶是老康这张饱经几十年风霜的老脸，也经不住这两道审判的目光。 就在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来，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进来的人是迈洛。 与教会的迪拉肖分开之后，迈洛跑到街上买了一条面包棍，一路啃了回来。 昨天一整天里他除了早上吃了几口严给他带的酸面包之后就再也没吃东西了，期间因为被审讯、追查凶手，根本没有时间吃饭，也没有任何饥饿感，一直到最后喝了尼禄督察的那杯茶水，离开执法所之后才开始感觉到腹腔一阵空虚、两腿发颤。 一边炫着面包走进厨房之后，端起锅里仅剩的麦片粥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 行云流水地把锅底舔干净之后，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家人们。 “起这么早？” …… 迈洛的出现可谓是救了康一命，康逮住机会就立马对着迈洛展开了攻势。 “你小子到底一天到晚在搞些什么鬼，执法所的人说你跟连环凶杀案扯上关系了，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别给老子添麻烦了，还有，少特么没事跟那个灰毛出去瞎混，实在闲的没事干下了班就来工坊帮我干活，你说说你这几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次都得老子给你擦屁股。” 迈洛当然不知道他一夜未归，老康把自己所有家底都亮了出来。 此时看到一家子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他作解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点小复杂，我还是换身衣服先，一会儿还得去执勤呢。” 说完他就一溜烟钻进了自己房间里。 此时，小芬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灶台边，嘴里叼着汤勺，可怜兮兮地看着被迈洛喝干净了的锅底。 艾玛翻了个白眼，起身把小芬恩拎回餐桌边，把自己碗里的麦片粥倒到他碗里。 “谢谢姐姐~” 小芬恩咧嘴一笑，继续干饭。 …… 不一会儿，迈洛换了一身干净的制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顺手从餐桌上拿走自己的短棍和证件。 忽然想起什么，又返回房间，把那根啃了一半的面包棍拿出来，撕扯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芬恩的碗中。 发现一旁这位名义上的姐姐正在盯着自己，于是扯下一小块面包递向她：“来，张嘴。” 艾玛全程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就这么冷冰冰地盯着迈洛。 迈洛早就习惯了这个冰山大美人儿的态度，但他就是乐意这样时不时地逗她一下。 还没等他把手收回来，小芬恩就已经张嘴把迈洛手中的面包块啃走。 另一旁的康估计还没有骂过瘾： “你小子哪天要是真的在外头弄死了人，记得可千万别回家，也别说你跟我们有啥关系，你知不知道执法所那帮吸血鬼开的保释金是多少？5万卢恩啊，我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挣个以前卢恩，经不起你折腾几次的。” 艾玛缓缓把目光移到自己的书本上，冷冰冰地开口补道： “他这身板能杀的了谁。” 迈洛伸手揉了揉小芬恩的脑壳：“哎哟都说案子已经结束了，都是误会而已，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杀人呢，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执勤了，晚上回来吃饭。” 刚想转身离开，忽然看到桌面上一只陌生的小木箱上有一个金晃晃的物件。 凑近一看。 “哟，好漂亮的美女，这是谁呀？” 他拿起怀表，仔细端详了一下表盖内那张略微有些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妆容和打扮都很朴素，但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貌，一头大波浪卷发盖住半个肩膀，端庄典雅的同时还十分具有知性气质。 这种一看就充满年代感的物件毫无疑问只能是老康的，迈洛看了看照片上女人那泛着异色的一头卷发，又看了看老康脑袋上的一圈稀疏碎发，最后将目光移到旁边典型黑长直的艾玛，脸上缓缓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看看我看看。”小芬恩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扒拉着看了一眼迈洛手中的怀表，然后又兴致缺缺地坐下身去继续干饭。 他这种年纪的小屁孩还没有基本的审美概念，自然不知道这怀表里“关”着的是一位惊天大美人，更悟不出此时家长们互相挤眉弄眼在暗示些什么。 艾玛则是干脆合上书本，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父亲大人解释。 迈洛脸上乐开了花，他最喜欢看这种家庭伦理剧情了，尤其是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远古大瓜，吃起来最是清甜。 老康那光溜溜的大脑门此时已经渗出了几滴汗水。 他生平最大的两个难题，一是自己脑壳上那所剩无几的发量，二就是处理不好与女儿艾玛的父女关系。 常言道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但老康这个超级奶爸是一点儿也不超级，艾玛芬恩姐弟俩的成长中缺失母亲这一角色的陪伴，作为一个大老粗，康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两个孩子缺失的那部分母爱。 艾玛这姑娘的性格从小就孤僻古怪，再加上身染怪疾，老康与她的日常相处就愈发地小心翼翼，某些时候甚至显得好像艾玛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一样。 就比如眼下这个局面。 至于那怀表上的女人嘛…… 那个男的年轻时候没有几位红尘知己嘛，偷偷留个念想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就在于，这个念想被儿女给发现了。 …… “砰砰砰。” 又是一串敲门声救了老康一命。 他如蒙大赦，转头就跑去开门。 奇怪的是，这一次敲门的人，还是先前造访的那两名执法官。 他俩不知为何远路折返了回来。 执法官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迈洛，抬手丢给了他一份卷起的文件： “准备参加下个月的执法官考核，督察先生的意思。” 说完，康的这俩救星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康缓缓掩上房门，他此时正在极力消化着执法官带来的消息，嘴里嘀咕着：“这两位每次登门都能带来好消息？” 按理说，被执法官敲门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在这个执法体系森严的国度里，执法官敲门无异于“NYPD，openthedoor”，但是今天这两位执法官先后两次造访带来的都是好消息，这可是很少见的。 迈洛则是摊开了那一卷文件。 文件内容是一份盖有执法所图腾的通知书，内容是纯手写，十分简洁，大意就是通知他参与下一届的执法官考核。 这是什么意思？ 尼禄督察？ 迈洛想起了自己临走之前尼禄曾询问过自己现任的岗位。 他想让我进执法队？ …… “好小子，你昨天到底去干什么了？他们直接给了你参考资格？” 反应过来的康一把夺过迈洛手中的文件，反复确认上面的信息。 “真他娘了个黄金树腿的狗屎运啊，因祸得福？诶，你知道执法官一个月薪酬是多少吗？少说也是我这个老工人的三四倍啊，你小子要发了艹。” 迈洛被老康的大巴掌一顿连击，拍得胸口发闷。 说实话，他对现在的情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是执法所的重要嫌犯，手上还挂着随时会切开血管的行刑锁，这前后的身份转变可谓是180度，太蹊跷了。 执法所考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参加的。 首先你必须是毕业于王室钦定的各大学院的学生，并且就读的院系还必须是法律相关专业，还得通过层层审核，确认身份背景、生涯没有污点，才能有资格参与考核。 这样一套完善的筛选制度，光是以第一道坎就可以把迈洛拒之门外。 如今却是轻飘飘一张通知书就确定了此事，多少有些虚幻。 …… 康反正是乐坏了。 巴不得立马就收拾东西到去炼金工坊，把这个消息拿到全体工友面前去炫耀一番。 而厨房里的姐弟俩则是依旧平静。 小芬恩不懂执法官是个啥玩意儿。 艾玛一脸狐疑地盯着迈洛的脸看了良久，最后憋出一句： “你昨晚不会是被那个督察给睡了吧？” 第9章 诶那还是去吧 第9章诶那还是去吧 迈洛差点没被艾玛的这句话呛死。 他反手拍在艾玛桌面上那本书的封面上，把封面转向自己这一侧： “我有理由怀疑你一天天看的都是些不健康的书。” 但话刚说完，就看到书本封面上印着《化学基础论》几个大字。 艾玛缓缓抬手把长发撩到耳后，小声对迈洛问： “你屁股痛不痛？” “我要去上班了。” 迈洛无言以对，翻着白眼离开了这个离谱的家。 …… … 第23教区，贝克街。 迈洛顶着黑眼圈站在街头，与往来路过的熟面孔们打着招呼。 这会儿要是给他递一个枕头，他绝对能原地睡死过去。 大街上，小孩追逐打闹的嬉戏声、路过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声等各种声音传进迈洛的耳中之后都会变成一根根尖刺，扎得他脑壳嗡嗡作痛。 昏昏沉沉，这应该就是他今天全天的状态了。 …… “诶？你出来了？” 同样盯着黑眼圈的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迈洛的视野内冒了出来。 “卧槽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康叔叔这么大手笔啊？” 在他的视角里，绝对是康交了钱把迈洛给保释出来的。 “你好像很希望我一直被关在里头？”迈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啊不不，开什么玩笑，你被关起来我还怎么偷懒。”严嘿嘿笑着：“有你这个大冤种在这里盯着我才能回去补觉呀。” 并不是迈洛不想偷懒，而是偷不了懒。 严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卡早退，是因为第23教区的监城守卫部长是他的亲姐夫，人家是纯纯的裙带关系，上不上班、执不执勤，上头没有人会过问，属于特权。 只要执勤期间这条街上不出事，上级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迈洛可没有这种特权，即使他和严是死党也不行，因为总归得有个人在街头盯着。 当然，能混到这个铁饭碗，严也是有功劳的。 毕竟当初就是严给迈洛透露的关于他姐夫的家庭信息，不然迈洛那几年在工坊里辛苦干活攒下来的钱财换成的项链，也有贿赂的门路。 在执法所小黑屋里迈洛给丽贝卡的说法是，他送给了监城守卫部长的女人一条很漂亮的项链，换来了这份差事。 但实际上，那条项链并没有交到严的姐姐手中，而是交给了部长婚姻之外的另一位女人。 懂的都懂。 带点贿赂的意思，同时也带点威胁的意思。 反正严这几年靠着这一把柄，在他姐夫那里是薅了不少羊毛，迈洛这份工作只能算是众多好处中的一小部分，不值一提。 …… “案子破了，我肯定就被放出来了呗。” 迈洛在贝克街十字路口的喷泉雕塑旁坐了下来。 “破了好破了好，这么说康叔叔没花那笔冤枉钱啊，那挺好。”严说着就点起了烟。 “给我一根。”迈洛感觉自己再不呼吸点新鲜空气是撑不到下班了。 “你不是戒了么？都俩月没抽了，确定就这么放起了吗？”严眨了眨眼：“而且你回头带着一身烟味回家，你姐不又得给你甩脸子。” “你哪那么多废话呢。” 迈洛一把抢过严手中的卷烟叼进嘴里，刚甩开火柴，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 “这里头只是烟草，没有加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呃……”严脸上立马露出了非常暧昧的笑意：“就那么一丢丢，一丢丢啦。” “滚滚滚。” 迈洛直接把卷烟和火柴盒丢回严的怀里。 …… 俩人在十字路口的雕塑旁边一坐就是俩小时。 从到地北，最后迈洛才提到执法官考核通知的事情。 “卧槽！卧槽！” 严整个人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你说话的分贝降低一点，我听的脑壳疼。”迈洛揉了揉两侧太阳穴。 “执法官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严显得极其激动，嘴里的烟都飞了出去： “享乐屋的妹妹们对执法官可是纯纯的倒贴，倒贴你晓不晓得？不收钱啊，妈的老子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把三角帽盖在妹妹的头上把她摁在我的……” “说话注意点注意点，旁边有小孩。”迈洛连忙打断了严的彪悍台词，示意他旁边还有几个小屁孩边啃手指边听他俩吹水。 “嗷嗷。” 严重新点了根烟，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 “早知道有这种好事，我昨天早上就跟你一起冲进去捣乱了，哎。” “我特么可不是进去捣乱的。” 迈洛翻了个白眼。 老子昨天差点把命都交代在城郊了。 “我不管，你考上执法官之后，一定要带我去最豪华的酒馆，去最顶尖的那个黑色玫瑰享乐屋耍，你这执法官的光我是沾定了的。” “能不能有点出息。” 严拽着迈洛的胳膊：“哎哟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这点出息，好不好嘛迈洛哥哥~~” “你特么给老子爬。” 迈洛立马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精准无误地把这个当街撒娇的变态一jio踹翻到喷泉池里。 …… … 一直到傍晚7点钟，与夜班的守卫交班之后，迈洛才回到家。 倒头就直接睡。 …… 之后的几天都是常规执勤，没有执法官敲门，教区内也没有发生命案。 一直到礼拜日，守卫部召开例会。 整个23教区的所有守卫集结开会。 在守卫部的会议大厅里，严的倒霉姐夫——那个婚外情被小舅子逮住的倒霉部长，对手底下的几十个监城守卫例行训话。 事实上这种例会每个礼拜日都会举行一次，无出意外每次都是部长在会议厅里骂骂咧咧，说谁谁谁又他妈宿醉街头第二天被街坊邻居扛出来晒太阳，谁谁谁在享乐屋里白piao被举报。 总之每个礼拜日，守卫队伍中至少都有一两个倒霉蛋被革职。 这也是监城守卫部门目前的一个职场氛围，堪称一个乌烟瘴气。 但情况就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守卫部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大家都是混日子的，只是部长比手底下的人混得更滋润一点罢了。 监城守卫部门里的职员，基本上都是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富家庭的子弟，没有过硬的后台能把自己抬进执法官队伍，同时又没什么真本事能去经商谋生，就只能花点小钱钻到监城守卫部来混吃等死。 大家彼此几斤几两心里都有数，也不存在什么职场竞争关系，因为顶头上司就只有一个，谁都没得争。 所以例会现场，会议厅里几十把老烟枪同时点起，那叫一个云雾缭绕，完全没有官方部门的形象。 …… 不过今天，这位圆滚滚的中年部长除了点名“表扬”了几个近期表现离谱的倒霉蛋之外，还公布了一个内幕消息。 那就是守卫队伍中有人获得了执法官考核资格。 “市局开会的时候，领导把23教区守卫部列为模范队伍，大家伙都沾了光，要好好感谢你们的同僚——迈洛。” 一时间，齐刷刷几十道目光穿过烟雾，落到坐在最后窗边的迈洛脸上。 坐在一旁的严立马扬起下巴，拍了拍迈洛的肩膀，肢体语言的意思是“没错那个刁人就是我哥们”。 “执法官考核？” “他？” “塞了多少钱？” “分享一下门路呗？” …… 对于这一屋子混球王八蛋的反应，迈洛早就有所预料。 甚至于他已经听到了有人提起享乐屋的妹妹免费提供服务的事情了，只能说确实是一丘之貉，一屋子都是严。 严反正是非常享受众多同僚这种羡慕的目光，虽然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就是爽。 “咳咳……” 会议厅前方的姐夫部长清了清喉咙，补充了一句： “但是因为列为模范队伍，所以下个月市局的所有高层会对23教区进行一次视察，我来说一下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安排，交通、街区门店要给我清整一遍，以最佳的市容迎接高层的到来……” 此话一出，那些羡慕的目光里面就变得幽怨了起来。 因为领导视察意味着他们这帮人接下来半个月都没得摸鱼了，23教区有多么乌烟瘴气，所有人心里都有b数，要重新清整一遍的话，绝对要累个半死。 连严都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位置，稍微远离了迈洛，躲一躲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 …… 例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迈洛走出守卫部大门。 一路出来的同僚没有丝毫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爽。 比如伸着懒腰从迈洛面前晃过，嘴里阴阳怪气着： “哎哟早点回家休息，养好精神接下来半个月可有的忙咯。” 再比如：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连执法学院都没进去过，就想通过执法官考核，做什么白日梦，切。” “拖着大伙跟你受累，到时候没考上灰溜溜的回来上班可怎么办哟……” …… 迈洛心里清楚这帮王八蛋都是什么德性，阴阳怪气的话全当是耳边风，懒得搭理他们。 但他前脚迈出守卫部大门，后面就有人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 迈洛转头一看，是守卫队伍中个头最大的傻大个“迪克”。 这家伙是守卫队伍中资格最老的老油条，将近30岁的年纪，在队伍中已经混了十个年头左右，是所有同僚都不敢招惹的一个角色。 他用鼻孔看着迈洛，龇嘴亮出一口大黄牙，用十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那条街的清整工作就交给你了，懂？” 说话间，他那一肺的二手烟全都喷在迈洛的脸上。 这一股嚣张跋扈的气焰和街头地痞没半毛钱区别了。 迈洛在守卫部门任职的时间不算长，也就那么几个月，平日里基本是低调行事，属于透明人，跟这一屋子的混球玩不到一块，只和严有往来。 大概是因为这个被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角色了。 …… 迈洛看着眼前这两个鼻毛交错的大鼻孔，点了点头。 “咔嚓，嘭！” 握腕，转身，反肘关节。 后背顶着对方的啤酒肚，猛然一扯。 一个标准过肩摔，直接把这傻迪克砸在地上。 随后拍了拍大傻子的后脑勺： “要不把你妈妈的清整工作也一并交给我吧？” 或许在丽贝卡那样训练有素的执法官眼中，迈洛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守卫，但是对付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软脚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迪克在地上躺了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抬起头，正想指着迈洛的背影骂点什么的时候，从守卫部大门里走出来的严直接在他后脑上补了一脚。 这一脚极显官二代的交横跋扈，直接给大迪克踹懵了过去。 “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什么东西哟，惹谁不好你惹他。” 踹完这一脚之后，严骂骂咧咧地追上了迈洛的步伐。 …… … “不用跟那傻子一般见识，回头我就让我姐夫把他踢了。” 严背着小书包跟上迈洛，把书包摘下来丢给迈洛： “这两天给你找了些好东西。” 迈洛瞅了那小书包一眼：“不会又是什么我与房东阿姨不得不说的故事集吧？” “啧，你怎么老是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呢真是。” 严行云流水地点起一根烟，拍了拍迈洛手中的小书包： “老子废了好大劲儿才淘来这一套完整的备考纲领，你小子可别辜负我啊，我听说执法官的笔试考核水平要求还是很高的，好好备考，我等着你带我去享乐屋白piao。” 迈洛掂了掂这一书包沉甸甸的书籍，有些诧异。 这应该是他认识严以来他干的唯一一件人事了。 “还有啊，我跟我姐夫说了，接下来半个月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备考，我一个人执勤就行。” 严又补充了一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把三角帽摁在享乐屋的妹妹的头上那啥…… 执念很深。 迈洛点点头： “那行，等我通过了考核，请你喝酒。” 严连连摇头： “欸不不不，为啥非得通过考核了才喝，今晚就喝！我已经在伊芙琳老板娘那里订好位置了，今晚就先庆祝一下你拿到考核通知书，备考的事情明！” “诶不不不，都说好好学习了怎么还去酒馆。” “诶去去去，难得礼拜日肯定要喝两杯才行。” “诶不不不，我回家还得洗碗，还得给小芬恩补习功课。” “诶真不去吗？我可是约了好几个艺术学院的小妹妹……” “诶那还是去吧。” …… 第10章 小烟盒 第10章小烟盒 背着一书包的考试资料去酒馆买醉，这种离谱的点子也就只有严能想得出来。 酒馆里。 艺术学院的妹妹的确是青春靓丽，尤其是舞蹈系的学生，从长相到气质到身材都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但是迈洛对这一类女孩并不是太感兴趣，因为在读书时期就学会半夜跑出学院跟社会人士喝酒的女孩嘛，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在享乐屋里再次见面，而且…… …… 严左拥右抱，在那里聊他的“冒险”经历。 所谓的冒险，实际上就是去某某情妇家中幽会，结果人家的丈夫突然折返回家，按照经典剧情，严就只能躲进衣柜里。 甚至于半夜里，那个满脑袋青青草原的男人熟睡了之后，严还偷偷爬出来跟他的情妇继续苟且。 一直到第二天才离开案发现场。 此前就已经说过了，高层对这一系列连环凶杀案无比关注，并且已经下了死命令，短期之内必须结案。 但是身为一个女人，那么漂亮的一头长发说剪就剪了，可想而知这个人有多“残忍”。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丽贝卡还扎着一头浓密的猩红色长发。 但表面上还是很正经地摇摇头：“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人。” 迈洛立马改口：“大烟盒，大烟盒。” 两个喝高了的人莫名其妙的对上了眼，互相看着不爽，就打了起来。 “请你抽，你抽还是不抽？” “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丽贝卡淡淡给出了她的解释。 迈洛感觉到烟嘴上传递而来的余温，一时间有点恍惚。 “当然不是。” …… “你在说我是老女人？”伊芙琳眉头一挑。 “就这？”迈洛这一次是妥妥地笑出了声。 迈洛心里嘀咕着。 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酒馆。 迈洛眯了眯眼睛。 伊芙琳朝着迈洛吐了一口二手烟。 可归根结底，案子怎么结是大人物们说了算的，他们说结了那就是结了。 …… “那……老姑娘的我也给你提个要求。”伊芙琳笑眯眯地把手指伸进自己衬衫领口，从那拥挤之处抽出来一根香烟插到迈洛唇间。 …… “小？”伊芙琳挺了挺胸膛，给了迈洛一个警告的眼神。 但丽贝卡似乎并不打算回应迈洛的问候，只淡淡瞥了一眼酒馆中忙碌着的伊芙琳： 迈洛要是敢当面这么说出来，估计吃过肩摔的就得是他自己了。 “放屁，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说戒就戒的……哦~是哪个小姑娘提的要求？” 丽贝卡道： 从此这个女人就在他们的脑海里烙下了挥之不去的影子。 眼前这个以非常优雅的姿势抽着香烟的女人就是这间“猎人酒馆”的主人——伊芙琳。 浓雾缭绕的大街边。 就在伊芙琳取出煤油打火机准备给迈洛点上的时候，一道高挑的倩影出现在吧台旁。 她用手指敲了敲木质吧台的台面，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调情结束之后出来见我。” “这可是你说的哦。”迈洛咧嘴一笑。 确实，上一周在山谷废弃收容所里与怪人的厮杀中，她那一头红发就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你的伤好了？”迈洛看到丽贝卡眉骨位置还贴着纱布，但除此之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已经行动自如了，看不出有半点深受重伤的模样。 哪怕他没有在山谷里遭遇那个怪人，迈洛也不会认为凶犯就是失踪的马车车夫。 “果然，你这种年纪的臭小鬼总会被老女人迷住，等你们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又会转过头去找十八岁的小姑娘玩，男人呐~” 而当晚最终的结局，是迈洛和严这两条醉狗被伊芙琳揍成了猪头。 要知道，当初从山谷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伤到整个人晕厥了过去，身上沾满血迹，迈洛本以为她少说也得躺上一两个月才能动弹，没想到这才过去一周就又活蹦乱跳了。 “你今晚有安排？” “为什么不和那些妹妹们玩，你是觉得年轻的女孩不懂服侍人么？” “戒了呀。”迈洛抿了一口酒。 当时的迈洛刚刚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准确的说是陌生的世界，他的思绪有一片混乱，情绪极其不稳定，一度用酒精麻痹自己。 …… 当然，这种话也只是心里想一想。 “我没有安排啦，就是跟朋友喝两杯而已，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那么对于中层的领导来说，不管是否能够逮得到真凶，短期之内立马将案子结掉是最佳选择。 迈洛嘿嘿一笑。 伊芙琳脸上露出的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在酒馆内昏昏沉沉的灯光照耀下，加上几分微醺的醉意，魅意十足。 一名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内侧的成熟女性笑眯眯地看着脱离了严那边酒局的迈洛。 好家伙，这女人真的是妖精，什么动作都敢做。 迈洛一脸稀奇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哟，换造型啦。” 诶对，就是今天大迪克吃的那种。 迈洛光听嗓音就认出了对方，略微有些纳闷，但还是起身跟了上去，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对伊芙琳说： “下次再聊咯我的小烟盒。” “哼，被抓包了吧，臭小鬼。” 伊芙琳翻了个白眼。 这种草草结案的剧情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你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和那怪物交过手的人，只有我们俩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我不管上头的那些大人物们心里在想什么，仅从我执法官的角度出发，我不能允许这样一个生物在外面晃荡。” …… 收容所里，丽贝卡单挑怪人的画面实在太具视觉冲击感了，几乎可以说是以女子身份完美诠释了“帅”这个字。 丽贝卡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目光与当天在小黑屋里审讯迈洛的时候如出一辙： “执法体系的守则中对执法官的生活作风有明确规定，希望你注意一下私生活，不要让督察失望。” 严的这些荤故事迈洛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一个人端着杯子来到吧台旁边。 “我看你刚才都快把头埋进人家胸里去了，一会儿不打算找个房间开始办事？”丽贝卡语气平静。 这女人是迈洛住进楠薇城之后认识的第二个人，他最先认识的人是严，紧接着就是她，前后顺序其实就只有那么几分钟。 “我来是要告诉你，那个案子已经结了，凶犯马车车夫的尸体昨天在城郊被发现，他畏罪自杀了。” “长头发不利于战斗。” 话到一半，他咬着香烟又补了一句： “我挺好奇你这小烟盒里头能装多少根香烟。” 女人三十岁上下，梳妆打扮都非常随意，松垮的男款衬衫并没有彻底掩盖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姿，最顶上的几个纽扣完全敞开，衣领已经挂在左侧肩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滑落，锁骨上紧勒住肌肤的蕾丝扣带被披散的卷发盖住，若隐若现。 这话给迈洛问得一愣：“什么安排？” 丽贝卡取出一个文件袋拍在迈洛的胸口： “我想继续追查下去，但不管是执法所还是教会都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从执法所的立场出发，案子已经结束没有必要继续大费周章，而教会方面，你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他们本就在千方百计地掩盖真相。” 丽贝卡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迈洛： 迈洛扫了一眼酒馆中其他散台的顾客，撇嘴道： “也不完全是啦，还是有老男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按照严事后回忆的说法，他记不清楚自己那天到底吃了迈洛多少个过肩摔。 初次见面的时候临近大瘟疫的末期，伊芙琳的酒馆第一天开业的那天，第一次见面的严和迈洛就在酒馆里掐了起来。 “但你还是想查。” 迈洛露出了一个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心里虽然这样喊着，但手头的动作还是很诚实的： “抽，你都这样说了我肯定要给面子嘛。” 这个造型更加削弱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阴柔气质，再加上本来就冷峻且精致的五官以及自带的刚毅气质，迈洛敢保证她如果去到黑色玫瑰享乐屋，绝对有大把的妹妹主动贴上来，这是一种无视性别的吸引力。 …… 迈洛脑子里浮现出家里那位僵尸脸姐姐面无表情的脸蛋。 脑子里对丽贝卡的印象还停留在浑身染血、披头散发，以及那张俊俏脸庞上的细长疤痕。 你都看见了为啥还来打断我的好事。 原来执法官还有这种生活作风要求啊，那享乐屋里那些把三角帽摁在妹妹头上的人又是谁哦…… 慵懒、知性、成熟，嗯……诱人，除此之外迈洛想不到其他适当的形容词了。 “咋了嘛，为什么不能是老姑娘提的要求？” 迈洛坐在吧台的外侧，优哉游哉地摇晃着杯中的威士忌： “哼。”伊芙琳翻了个白眼，她熟练地抽出酒瓶扒开塞子，将迈洛手中的杯子倒满，然后端详了迈洛的脸蛋一番，有些恍然道： “我说怎么总感觉你脸上少了点什么东西，原来是嘴里的烟。” “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而如今眼前的丽贝卡剪掉了那一头漂移的长发，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棱角分明的短发。 …… 那身影来去如风，身上的长款黑色风衣掀过的微风把打火机的火苗都给扇灭了。 “明白了，那你是想要把我拉上你的正义小船是吧。”迈洛装出一脸恍然的表情：“你们执法所里那么多人，就没人愿意陪你玩了吗？” “别忘了你也是要戴上三角帽的人，我希望你能给出一点起码的正义感。” 丽贝卡目光灼灼，无比郑重。 第11章 诡案 第11章诡案 “如果你和那位老阿姨今晚没有安排的话，现在就跟我回一趟执法所吧。” 丽贝卡淡淡说道。 迈洛瞅了一眼酒馆吧台里的伊芙琳，对丽贝卡耸耸肩：“那我就交给你安排了。” “这么干脆？什么条件都不提？”丽贝卡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迈洛如此干脆地答应合作感到有些诧异。 “我要的东西你又不一定给得了。” 迈洛两手一摊：“所以到底走不走了？” “上马。” 丽贝卡点点头。 “等等，又只有一匹马？” 于是乎，楠薇城区里又出现了这么一幕，一名女执法官骑着骏马，身后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姿势很是别扭，两只手放哪儿抓哪儿都不合适…… …… 在执法所正门口。 迈洛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红袍老疯女人。 他在楠薇城第23教区街头执勤的几个月里也曾有几次见到过这个疯女人。 城区中的流浪汉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像疯女人这种存在，只要他们不做出危害其他居民的举动，监城守卫也不会搭理他们。 没有人知道疯女人这样的流浪者是哪一天冒出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当然，等疯女人哪一天在城市的角落里冻死病死，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红袍的疯女人平日就在街头找一片干净的地方，铺上破布，跪地祈祷，口中念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祷词。 在看到迈洛和丽贝卡两人出现的时候，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嘶哑的嗓音就像是用铁丝在锯着木头一样令人头皮发麻，用干枯弯曲的手指指着迈洛和丽贝卡： “厄难，厄难缠身的人呐……你们终究难逃一死，全都得死……” …… “她一直都这样没礼貌的么？” 迈洛调侃了一句。 他历来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不管疯女人说他快死了还是说他快发财了，他都不会太当回事。 “听说她会占卜，有兴趣的话忙完之后你可以去找她单聊。” 丽贝卡并没有打算闲聊，把马匹交给执法所的门卫之后径直走入大厅。 此时的执法所远不及迈洛此前见到的那么热闹，黛西所乘的马车出事的那天，因为尼禄督查亲自到场的缘故，整个执法所所有的执法官全员出动了，甚至包括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处于休假状态的，也都被喊回来干活。 而如今最关键的案子已经了结，加上本来就已经是深夜，执法所内除了门厅以及值班处有夜班人员在盯着之外，其他位置都是空着的。 但即使如此，迈洛进入执法所大门的时候还是被要求做实名登记。 …… “生意这么差。”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区，迈洛小声的调侃了一句。 他还有后半句话是不敢明着说出口的——那今晚享乐屋的生意一定很好了。 …… 执法所内办公楼层的房间布局构造非常简单。 首层是公共办公区域。 从二层开始就是整排的独立科室，中间一条笔直的通道，两侧是挂着不同序号牌的房间。 迈洛此前呆过的那间小黑屋就在这条走道的最尽头位置。 执法所这栋建筑在市区内已经算是较为老旧的那一类了，不管是建筑风格和是结构设计都存在一定的年代问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自然通风的不合理，因为每一个科室的人下班之后都会锁上房门，那么整条通道中仅剩的窗户就只有楼梯所在的这一段，再加上楠薇城的鬼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潮湿的，整个执法所楼层内的空气就显得沉闷劣质。 与小黑屋相对应的走道这一头，是一个敞开式的会议厅。 此时会议厅的圆桌上堆积了大片的资料文件，其中一些文件甚至散发着发霉的味道，天知道丽贝卡都是从哪里找来这些东西的。 “瘟疫期无结果病例名单”、“血疗术研讨报告”、“康复人员记录册”、“黄金树教会血疗治愈人员名单”…… 这些光看名字都会让人感觉上面沾满了病菌的文件满满当当摆在圆桌上。 “那你给我的这个又是……” 迈洛从外衣内兜里抽出丽贝卡之前给他的那份文件。 “之前的几宗凶杀案的资料。”丽贝卡回道：“死掉的那名马夫，在执法所里已经当将近十年的工了，我这段时间把他的底细查得很清楚，这老头除了平时比较喜欢喝酒这一个毛病之外没有别的问题，他不可能是凶手。” “就是说他是受害者之一咯，那你们还把他定为罪犯。”迈洛冷笑了一声。 “尼禄有他的压力，山谷收容所的事情我全部都告诉他了，但没办法，这个案子再不结，我们可能就得换一个督察了。”丽贝卡摇摇头： “教会在这边的各个级别都有属于他们的人，下议院，甚至上议院那些世袭的贵族里头都有他们的虔诚信徒，如果他们铁了心想要把案子了结掉，谁都拦不住的。” “所以是尼禄让你来找我一起暗中调查的。”迈洛精准地捕捉到了丽贝卡话里头隐藏的关键信息。 心道：那既然尼禄是要把我提拔到执法所的人，他肯定不能倒台，至少在我通过考核之前不能倒台，他希望我跟着丽贝卡一起调查……嗯，那就查查看呗。 “我不能找执法所内的任何同僚。”丽贝卡淡淡补充：“黄金树的信徒遍布全国，执法所也不例外，你是尼禄认同的人，而且也已经证实过自己的能力，最关键的是……你对所谓的神明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迈洛撇了撇嘴。 心里暗暗嘀咕着：废话呢老子可是九年义务教育树立起来的纯纯的唯物主义青年。 “但是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我带回到执法所里来，值班的人不也都知道了吗？” “每天被我押进执法所的男人多了去了。”丽贝卡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脑子里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被对方“逮捕”的画面：“看得出来。”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他转移了话题，两手叉腰，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一桌子的文件。 丽贝卡指了指迈洛身后走道正数第二间房间：“从那儿开始。” “什么意思？”迈洛有些茫然。 …… 在丽贝卡的带领下，他见到了被暂时安置在一间档案室里的黛西。 倒霉孩子痛失双亲，又差点在自家屋子里被烧死，刚刚劫后余生又被怪物掳走，如果不是迈洛，她一天之内要死两回。 如此严重的遭遇让孩子神情恍惚，坐在档案室里的办公位置上，目光呆滞，时不时还手脚微微发颤。 “嗯……很冷吗？” 丽贝卡也发现了黛西的异常：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她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黛西的身上，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生病了吧。” 要知道，黛西被掳去的那个地方，可是大瘟疫时期的病患收容所…… 迈洛忽然发现，丽贝卡这位全天冷着脸、说话不带半点情绪的执法官在面对小孩的时候，忽然变得非常的温柔体贴，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这就是母性光辉吗？ “她这几天一直呆在教会，教会的说法是给她进行洗礼，今天我才把她接回来的，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也不怎么吃饭，她说她想见神明派来救她的使徒，我想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人是你。”丽贝卡半蹲在地，把黛西的双手拢在自己手心，用动作安抚着黛西的情绪。 “神明的使徒……”迈洛嘀咕了一声。 随即想起来，当初他在储物室里找到黛西的时候，她就曾说过这样的话。 按照迈洛的判断，黛西一家应该也是黄金律教会的忠实信徒，没记错的话他在凶案现场的屋子里见到了挂在壁橱上方的黄金树油画。 而且他在储物室里找到黛西之前，脑子里一直都回响着梦境里听到的黛西的祷告词。 人在经历了极端恐惧的事情之后，会对施救者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 在黛西所接收的宗教教育里，迈洛的身份就和所谓的神明使徒完完全全对上号了。 此时，黛西看着迈洛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就和当初迈洛推开储物室的暗门之后见到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斥着无助、恐惧、悲怆、虔诚，甚至是渴求。 仿佛她此时深陷于沼泽中，正在缓慢地被吞噬淤泥吞噬，正在渴求着迈洛能伸出手拉她一把。 黛西就这样一言不发，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迈洛，盯得他开始有点后背发凉。 她好像真的把迈洛当成什么所谓的神明使徒了。 这就是宗教思想的力量么？ 迈洛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目光，尤其是从一个孩子眼中投射出来的…… 一瞬间，他似乎又能够理解那些被教会从大瘟疫中拯救出来的人为什么会成为黄金树的信徒了。 …… … 黛西始终一言不发。 丽贝卡无奈之下只能先让她在档案室里好好休息。 俩人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之后，丽贝卡恨不得把迈洛吊起来捶一顿： “你怎么回事？我让你来见她，就是指望着你能好好安抚一下这孩子，她是9起凶案里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如果还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是我们没有发现的，那就一定在这女孩身上……” “结果你特么就在那傻站着？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话，你哪怕抱一抱她呢？她说了她就只想见你欸，那天在储物室里找到她的时候你不会还挺能安慰人的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是的，全程下来迈洛傻愣愣地在旁边杵着，完全没有靠近黛西。 被丽贝卡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之后，迈洛自己也很无奈： “呃……主要…太奇怪了你知道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 灰溜溜地走回到会议圆桌旁边，迈洛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黛西眼中那虔诚且卑微的眼神，莫名地感到心烦意乱。 忽然想起来自己衣兜里还有刚才伊芙琳丢给自己的香烟，当即抽出来点上，猛吸了一口。 “就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真实，而且有点太扭曲了你不觉得吗？” 迈洛不知道丽贝卡能不能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有一点接受不了一个与自己本应该是平等的生物，以一种非常卑微的姿态向自己乞求着些什么，这和他以往成长历程里所接受到的理念、观念都是相违背的。 “我想你大概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丽贝卡冷冷地摇摇头，她是半点也没有get到迈洛想要表达什么，只当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她完全不介意给迈洛来上几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你这里会不会刚好有威士忌。” 迈洛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一瞬间思绪又返回到他刚刚来到楠薇城那会儿的状态里，莫名地想要喝点辣喉咙的东西。 “你说呢？” 丽贝卡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迈洛也闭嘴里。 之后，俩人就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各自整理桌面上的文件，迈洛负责将楠薇城内记录在案的所有病患收容所列出来，丽贝卡则是开始研究那份血疗术的资料。 按照她的初步推断，或许教会结束大瘟疫的手段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被封锁在山谷里的那些尸体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她现在需要弄明白的是教会屡屡破坏连环凶案现场的目的是什么，教会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将近十分钟时间里，迈洛和丽贝卡都没有任何交谈。 一直到迈洛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 他抬起头看向丽贝卡： “那吃的东西总归是有的吧？” 丽贝卡的目光依旧聚焦在手中文件上，淡淡回应道： “附楼一层是食堂，你去那里问问看。” 迈洛放下文件，朝着楼下走去…… …… 几分钟后，他手里拎着一锅热牛奶回来： “见鬼了，你们厨房里的炉灶都还在烧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我自己热了一些牛奶。” 他找了个杯子倒了一些，然后就自顾自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丽贝卡瞥了迈洛一眼，一把抢过那只小锅，找了个干净的空杯之后转身走进了黛西所在的档案室。 “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至少喝点牛奶吧~” 丽贝卡温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但是下一秒，迈洛就听到了铁锅和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他连忙放下杯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档案室的位置。 “怎么了？！” 房间内的一幕，让迈洛脑子里本来还残留着的最后一丝醉意荡然无存。 十几分钟之前还好端端地坐在档案室里的黛西此时倒在血泊里。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口中塞着档案纸。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此时她的眼眶内空空如也，不久之前那对盯得迈洛手足无措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鲜血从眼眶中不断涌出，浸湿了黛西的整个上衣。 …… “让开！” 丽贝卡一把抱起黛西，撞开迈洛就朝着楼梯口冲去，口中大喊着： “你备车！我们送她去医院！！” …… 迈洛最后看着档案堆积的房间、地上的血迹，以及外边空荡荡的走廊，眉头紧锁。 眼球，又是挖眼球。 没有窗户，没有第四人出现过，可是……我和丽贝卡两人一直都在门外啊。 …… 这诡异的一切让迈洛感觉自己有些脊背发凉。 第12章 追查 第12章追查 “你驾车。” 执法所院中，丽贝卡抱着黛西跳上马车，示意迈洛快速跟上。 在迈洛驾驶马车冲出执法所大院门的时候，丽贝卡对着值班的执法官下了死命令： “把所有进出口给我看好，谁都不准放走！” …… 屋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但执法所外头那个身披红袍的疯女人依旧跪在人行道上，她佝偻的身躯倚靠着拐杖，任凭硕大的雨点拍打自己，指着马车，用她那嘶哑的嗓音哀嚎着： “厄难应验了，谁都逃不掉……” 随着雨势不断变大，她的声音也彻底被掩盖了去。 …… 迈洛驾驶着马车朝着医院方向狂奔疾驰。 他脑子里不断回闪着自己刚才所目睹的一切。 因为完全说不通。 执法所可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至少是罪犯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而且黛西受害前十几分钟他和丽贝卡还去看过她一次，之后两人就一直在门外的会议桌旁边呆着…… 难道有什么人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在他和丽贝卡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档案室作案？ 然后还能全身而退？ 迈洛坚信自己还没有瞎到那种程度。 整个执法大楼的二层当时就只有他们两人和房中的黛西。 丽贝卡找来迈洛就是为了暗中调查连环凶杀案，她肯定是在确保整个第二楼层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之后才敢明目张胆地把那些尘封的资料摆到桌面上来。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动的手？ 鬼怪？厄难？ 扯淡！绝对不可能。 如果将一切难以解释的事情都归咎于玄学理论，那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只有十几分钟的作案时间。 我和丽贝卡全程在场…… 不，我并不是全程在场。 我离开了几分钟。 难道…… … 志愿医院，大瘟疫兴建起来的一批医疗机构。 服务人群主要是社会中低层阶级。 类似执法所以及监城守卫这一类拥有王室医疗保障的公职人员在志愿医院中是可以获得免费治疗的。 …… 黛西被护士推进急救室。 医生给出的答复是，有得到及时止血所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不能保证后续是否会出现感染。 …… 丽贝卡颓然地蹲坐在医院外的台阶上。 她的上半身是白色衬衣及外添的黑色马甲，此时衬衣的衣领、袖口位置都已经被染红，连手臂上袖袢都沾满了血迹。 “……” 迈洛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盯着丽贝卡。 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梳理事情的经过，此前丽贝卡在档案室内安抚黛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看着丽贝卡脸上那泛红的眼圈，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开口： “我记得，我好像有离开过几分钟。” “我懂你意思，换做我是你，我也会有这样怀疑。”丽贝卡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血迹。 全过程就那么十几分钟。 期间迈洛和丽贝卡两人一直都在门外的会议桌旁，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而期间迈洛离开过几分钟去了一趟厨房，所以从绝对理智的视角来分析的话，丽贝卡就是唯一一个具备了作案时间和空间的人。 她是王室执法学院毕业的学生，这种基本的判断思路自然是明白的。 她无法接受的是，黛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残害…… …… 刑侦破案的思维一定要站在绝对理智的角度去审视一切，哪怕丽贝卡是执法官，哪怕黛西就是她从怪人手中拼死救回来的，但她具备作案条件，这是无法反驳的，至少从迈洛的视角去看就是这样的。 救人的行为并不能作为摆脱杀人嫌疑的依据。 因为这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事件。 “为什么……” 丽贝卡有点失魂落魄。 她大概是怎样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一直都守在门口没有离开过，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你要一直坐在这儿自闭还是我们俩现在回去把那个凶手找出来？” 迈洛盯着丽贝卡。 “你不是说……”丽贝卡抬头看向迈洛。 “拜托，你找我来不就是查真凶的吗，现在是他自己跳出来了，我信你这一回，但麻烦你也来点作用，临走之前你已经下命令封锁了执法所，现在你得跟我一起回去，现场绝对有什么遗漏的蛛丝马迹。” 迈洛暂时还没有想通黛西到底遭遇了什么，凶手行凶手段具体是怎样。 但现在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的，丽贝卡不可能是那个凶手。 在迈洛的视角里，丽贝卡的确是最明显的那个唯一存在作案时间的人，但是如果把她定为凶手，那她今天晚上的作案计划就真的跟狗屎一样失败。 …… “麻利点。” 迈洛把丽贝卡那间染血的黑色风衣丢还给她，转身朝着医院外走去。 “我们不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那孩子吗？”丽贝卡披上风衣，跟上迈洛的步伐。 “没什么意义，凶手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现在要祈祷的是凶手还没有找到机会离开执法所。” 迈洛摇摇头。 ……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执法所。 此时已经是深夜。 仅仅十分钟的大雨，就直接让教区内的路面下水口堵塞了，现在整条马路两侧有将近十公分的积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片街区的下水管道就一直有这种阻塞问题，每次下雨，街道路面的积水就十分严重，市政工人排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出问题所在。 迈洛和丽贝卡几乎是蹚水进入的执法所。 但他二人的步伐迅速，眼神中都透着怒意。 黛西是他们俩豁出命去救回来的，结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了罪，这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而且迈洛回想起之前在档案室里黛西的目光，脑海中逐渐出现一种很不安的预感，他有一个猜想，但是暂时无法确定。 两人进入执法所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有那红袍女疯子的身影，大概是因为路面积水严重而转移了阵地。 丽贝卡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她在医院时候流露出来的柔弱情绪，眼神充斥着坚毅目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凶神恶煞。 迈洛感觉，以这女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今天晚上能找到凶手，她估计会把那人给活撕了。 …… 案发现场——档案室。 堆积着无数档案箱以及货架的房间里，地面上是黛西的鲜血和此前迈洛热好的牛奶混杂一片，现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确认过了，我们俩离开之后，执法所前后大门都锁死，任何人都没有离开，除非凶手在我们发现黛西出事之前就已经逃走，不然他很可能还在执法所里面。” 丽贝卡对迈洛说着，丢了一件执法官黑色风衣给他： “穿上，你这一身监城守卫的制服太扎眼了。” 迈洛点点头，一边套上风衣一边说道：“楼梯在西侧，然后是我们俩所在的敞开式会议厅，然后是这些科室，往东就只有这一条笔直的通道，这里应该没有别的什么隐藏的上下楼的暗道了吧？” “没有。”丽贝卡非常肯定地答道：“只有我们身后的这一条楼梯。” “那……档案室内存放的都是纸质文件，所以特地做成了一个无窗房间，也就是说档案室的房门是唯一的进出口。凶手想要作案，就得从楼梯走上来，从你我面前经过，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推门进入房间，对吧？”迈洛此时就站在会议桌的位置，左侧是楼梯口，右侧是笔直的走道，他看向丽贝卡： “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我们俩真的有什么视野盲区？或者说……你觉得凶手可能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是上次那个怪物？”丽贝卡回想起上一周差点把自己弄死的那个裹尸布怪人。 “肯定不是。” 迈洛摇了摇头：“那么大一个怪家伙在任何地方都会很显眼，他要杀人的话直接硬闯进来杀都行，我们俩不见得拦得住它，犯不着偷偷摸摸。” “所以你的意思还有第二个凶手？”丽贝卡眉头一挑。 “你在惊讶什么？”迈洛白眼一翻，他直接伸手推开圆桌上的文件，先放上一份马车车夫的死亡报告，接着又在旁边丢上去一份病患收容所的资料： “马车车夫不是畏罪自杀的，这个是咱俩的共识对吧？” “对啊。”丽贝卡点点头。 迈洛拍了拍收容所资料：“那马车出事那天，除了裹尸布怪人把黛西掳走之外，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把车夫带走并杀害，甚至再大胆一点，杀死车夫与开膛马匹两件事情是由两个人分别完成的，那算上怪人的话，作案人一共就是三个人了，这已经算是一个团伙了。我们现在只接触过那只怪物，假设另外还有两个凶手隐藏在暗处，我们甚至可以做个猜想，已知怪物被子弹爆头之后不会死，那么另外这两个凶手，是不是也可能具备某种……奇奇怪怪的能力？” 丽贝卡：“所以你才问他们是什么……东西。” “但其实我不太建议往那些解释不了的内容上去联想。”迈洛口风一转：“黛西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事的，如果我们俩都昏昏沉沉，这个案子就不用查了。” “特么明明就是你自己把思路往那方面带的。” 丽贝卡看着眼前昏暗的通道：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到底怎么才能够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虽然档案室的房门并没有一直在我的视线内，但是就这么几米不到的距离，如果有人靠近，我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想了好久，并且在档案室和通道口、楼梯口等位置兜兜转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丽贝卡心里一横：“我直接喊人把执法所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了。” “是不是傻，你怎么就知道凶手一定是躲起来了，他就不能是执法所里头的某个熟面孔吗？比如值班的？站岗的？”迈洛一脸的无语。 “那我就把所有人都拉出来逐个审讯。”丽贝卡眉头一皱。 “那我算是知道执法所的破案率为什么那么低了。”迈洛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破嘛，你解释一下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啊？”丽贝卡立马就有些急了。 或者准确点说，她其实早就急了只是憋到现在才开始爆发而已。 …… “……” 迈洛没有搭理丽贝卡。 他蹲在档案室房门前，盯着房间内地面上交融在一起的鲜血和牛奶，在脑子里重新梳理整个事情的经过。 很快，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反常的现象一一被他筛选了出来。 他扭过头看向杂乱的档案室里堆积着文件的货架，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第13章 严的故事 第13章严的故事 今天晚上在来到执法所之前，严在伊芙琳的酒馆里给大伙讲的那个关于偷情的故事还记得吧。 对。 作案的手法就和严那个不入流的故事是一致的，只不过听故事的人是站在上帝视角旁观的，所以酒馆里的人也只会觉得躲在衣柜里的严很可笑。 但如果，上帝视角换成是情妇丈夫的视角，那就是另一种体验了…… …… “我跟你说件事，但是你得答应我，听完之后先别急。” 迈洛对丽贝卡招手。 “你说，我在听。”丽贝卡扶着胯部的刀柄，表示自己很淡定。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说那小孩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很怪异很不舒服，记得吧？” “当然记得，像你这么矫情的男人我还是头一回见。”丽贝卡毫不客气地损了迈洛一句。 迈洛懒得跟她掰扯，只继续说道： “我现在回想起来，她那种恐惧的反应，甚至比之前被关在储物室里的时候还要更激烈一些，至少那个时候她还能说话，而这一次根本就不敢开口，你说她可能是因为过度惊吓的后遗症，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什么意思？”丽贝卡暂时没懂。 迈洛转过头对丽贝卡问道：“你就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不敢。” “不敢？可是，不对啊，我把她从教会接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过很多次了，这里是全楠薇城最安全的地方，我说我一定会保护好她……而且在她的视角里，你我都是救过她的人，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应该更有安全感才对吗？为什么会不敢说话呢？”丽贝卡还是不懂。 迈洛背对着档案室，平静地盯着丽贝卡的双眼，说出了一句让她感到头皮发麻的推测： “那如果当时在她的视角里，现场不止有我和你呢？” …… “不止有你我……” 丽贝卡在脑海当中迅速回忆了一番。 当时黛西在刚刚被接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而且她也是愿意开口说话的，想要见迈洛也是她亲口提的要求。 但是见到迈洛之后，她的一切反应就变得十分异常，发抖、不说话、神态惊悚。 迈洛甚至一度误会了，以为是自己的出现导致了黛西的这种反应。 …… 而如果按照迈洛现在的推测来看，当时的档案室里，不止有迈洛、丽贝卡和黛西，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并且迈洛和丽贝卡对此一无所知，只有黛西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在迈洛和丽贝卡的视角里，他们眼前只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恐怖事件的可怜孩子。 但是在黛西的视角里，除开眼前这两个救过自己的人之外，在角落的阴暗处还有一双邪恶的目光在时刻警告着她，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 丽贝卡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旦代入到黛西的视角稍微脑补一下那短短的几分钟，她瞬间感觉到浑身汗毛竖立，那是一种孤独且绝望的感觉。 “你是说，凶手根本就不是在我们在场的那十几分钟里进入档案室作案的，他一直都在档案室里？！” 丽贝卡的语气有些微微发颤。 “这里堆积的箱子、货架、档案文件太多了，别说藏一个人，藏五六个人都不是问题。”迈洛在文件箱子上踹了一脚，眼中逐渐浮现出怒意： “只有这种说法解释得通了，你我回来之前，凶手就已经藏匿在档案室，甚至可能在我们进门之前他已经对黛西施暴过，但是由于我们突然回来，他停止了作案并对黛西进行恐吓，然后在房间里头藏匿起来，所以黛西才会在见到我们的时候有那种怪异的反应，她很害怕，但是又不敢说……等我们离开房间之后，凶手再悄无声息地继续行凶。” “那他现在在哪？！” 丽贝卡的眼神中已经充斥着杀人的凶光了，腰胯间一柄崭新的手枪已经握在手中。 这个状态下的她，迈洛随便指着一个人说“就是他”，丽贝卡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给那人的脑壳上开个洞。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因为，不管是她丽贝卡还是迈洛，他们俩都曾有机会可以保护好黛西的，但仅仅因为警惕性地放低，居然让凶手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对黛西下了毒手。 最关键的是，丽贝卡在和黛西见面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从她的眼神中读出那种求救的信号。 不敢想象自己离开档案室，顺手带上房门那一瞬间，坐在椅子上的黛西是多么的绝望…… 这就是丽贝卡暴怒的原因。 她是真的绷不住了。 而最让她绷不住的是迈洛接下来的这句话： “我不知道啊。” 咔嚓！ 迈洛听到了丽贝卡枪栓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 “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这些都只是推测，你现在问我凶手是哪个我哪知道啊，我是跟你一块把人送去医院的，凶手肯定是趁着那个时间段从档案室里溜出去的，我也两眼一抹黑啊大姐。” “……” 丽贝卡握着枪，胸口起伏不定。 就这么四目相对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将手枪收起。 “对了嘛，冷静一下才能提高查案的效率。”迈洛摇摇头： “我先给你捋一下我刚刚想到的一些东西。” 他走到圆桌前，将马夫的死亡证明抽了出来。 “死在城郊的这个人，绝对和凶手有一定关系，可能双方是认识的，因为一周之前你下的命令是将黛西送去教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你、马夫、两名执法官，后来的事情你我都知道，马车并没有在去往教会的任何一条路上，所以要么马夫和凶手本就是一伙的，要么当时马夫压根就不在马车上，驾驶马车的是凶手，因为他和马夫认识，所以能及时知道你下的命令。” “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凶手肯定对执法所内部非常熟悉，他不仅知道黛西被你安置在什么地方，甚至知道准确的时间点。” “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偷偷潜入执法所的外人，而是执法所内部的人。”黛西立马就明白了迈洛的意思。 “不管是马车那一次还是今晚这次，凶手作为执法所内部人员，势必会多次进出执法所。我没记错的话，进出执法所大门的所有人都需要进行身份登记，哪怕是执法官也不例外。”迈洛淡淡补充了一句。 “我去拿记录本。” 丽贝卡噌的一下就往楼下冲去。 …… 记录本上明确记录着执法所所有的进出人员，包括时间点。 迈洛原本的想法是，结合今晚和马车凶案那天晚上的进出记录，可以缩小一下范围。 已知凶手是执法所内部人员这个假定的前提，那么不管现在凶手在不在执法所里，记录本上至少都会存有凶手的进入记录。 而马车凶案那一天，凶手也必然有进出执法所的记录。 对比筛选出相同的名字，嫌疑人自然就出来了。 但是想法是简单的，但实行起来却非常繁琐。 因为马车凶案那天，几乎所有在职执法官都被调动了，光是进出记录就有整整几十页。 …… 两人将所有的进出记录页面全部拆分开平铺到桌面上，进行人名的筛选。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名当中，迈洛看到了马车凶案当天老康和严的名字，也有教会迪拉西的名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点在于，几乎每一天的纸张上都存在有一些记录栏是直接画着一条横线，不记录名字的。 迈洛指着记录表上的横线：“这些是？” “厨房或者保洁人员，这些都是执法所内的固定员工，因为都是老面孔所以记录的时候就没有写得那么细致。”丽贝卡解释道。 “老面孔……厨房。” 迈洛忽然想起什么。 他丢下手中的记录表转身就往楼下走： “妈的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刚刚我去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炉灶却还在烧着。” 丽贝卡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迅速跟上。 既然凶手可能是执法所内部人员，那么厨房以及保洁员工这些人自然也不能排除在外。 …… … 五分钟之后。 一名胖乎乎的大叔被迈洛和丽贝卡摁到了小黑屋的椅子上。 “咔嚓。” 丽贝卡直接把胖大叔的双手锁到了桌子的铁链上，这和马车凶案当天迈洛的待遇是一样的。 “说吧。” 丽贝卡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盯着胖大叔。 大叔一脸懵逼，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两名凶神恶煞的年轻人：“说……你们要我说啥？” “一个小时之前你在哪？” “我……我在厨房啊，这个点我要给值班的大伙准备宵夜的。”胖大叔哆哆嗦嗦地回答着。 “不对哦，我刚刚去过一趟厨房，还热了一锅牛奶才离开的，那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迈洛摇摇头。 “不可能啊我一直都在忙，你什么时候来过的……牛奶，哦原来是你拿走的那锅牛奶啊。” 唰！ 丽贝卡没那么多耐心，一把拽住胖大叔的衣领，单手就把他提得屁股离开椅子：“他说没看到你就肯定没看到，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啊？……我，一个小时之前……啊！我想起来了。” “我把运送食材的推车给商户送回去了那会儿，也只有那会儿我不在厨房了。” 大叔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迈洛立马抽出进出记录表，确实找到了一小时之前的一条横线，时间点是夜晚11:50分，那会儿差不多是丽贝卡和黛西在酒馆门口碰面的时间点。 而胖大叔回来的记录，就在几分钟之前。 他确实没有撒谎。 …… “倒是巧得很。” 丽贝卡给迈洛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迈洛接上问题： “运送食材的推车？那就聊聊推车的事情吧。” 第14章 下水道 第14章下水道 “是这样的啊，咱们所里的厨房小，存不了多少食物，每过几天都得去采购一批，我托屠场认识的老板定期往这儿运送一些新鲜的肉食，包括其他果蔬之类他也会帮我全部买好送来。” “很多时候他送过来就连同推车直接丢在厨房，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把推车给他拉回去，就是这样而已啊。” 胖老板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啥事，被两名执法官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脑门上的汗珠哗啦啦地往下滑，说话都不利索了。 …… “那不对啊，如果是按你说的那样，那帮你运送食材过来的那个人也应该有进出记录才对的啊。” 迈洛快速翻了翻记录本，上面并没有任何特殊备注提到谁是运送食材进入执法所的。 “啊，那个，屠场那老伙计他不识字的。” 胖大叔挪了一下腰胯： “我这衣兜里有个本子，里面记着的是每一次采购食材的账目，月底的时候我把这个账目交上去，所里的人会把对应的采购时间就当做是那老伙计的进出记录的，是这样是这样没错。” “你说的那个老伙计叫什么？住哪里？”丽贝卡的脸上开始有杀意了。 “呃，我不知道他全名叫啥，大家都喊他老罗本，是第20教区那边……具体住在哪里其实我也……”胖大叔被丽贝卡那眼神唬得不要不要的。 “快说！”丽贝卡猛捶桌面。 “就……就就就，他就住在自己开的肉店里，老罗本肉店，是这个名字，是的是的，我向律法发誓不管两位在调查什么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等胖大叔废话，丽贝卡拍了一下迈洛肩膀： “走，抓人。” …… “蛤？喂！那我呢？” 被锁在小黑屋里的胖大叔看着丽贝卡和迈洛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 执法所办公区。 “嘭嘭嘭！” 丽贝卡用拳头猛砸了几下玻璃窗户。 “活的全部给我跟上。” 一时间，原本值着夜班昏昏沉沉的几名执法官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迅速整理好随身装备，快步跟上了丽贝卡的步伐。 迈洛看着眼前这几个身披黑色风衣的人气势汹汹地挂起面纱往外走，暗想着这架势瞅着一点也不像是执法官，而更像是黑帮人员了。 尽管他觉得现在要去追捕的人不见得就一定是凶手，但从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个老罗本确实是嫌疑最大的。 以丽贝卡的脾气，迈洛想劝她冷静下来再调查调查是绝对做不到的。 既然丽贝卡急于抓人，迈洛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执法所内的一切。 …… 所有执法官在院中备好了马匹，在丽贝卡的率领下即刻动身。 而迈洛则是挂在队伍的最后头，他站在大厅正门，记下了每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执法者的容貌。 甚至在所有的执法官都离去之后，他仍然还停留在执法所内，而且偷偷地回到了二楼，找了一个非常隐秘的科室，透过窗户静静地盯着执法所大院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迈洛在一片漆黑的科室办公桌上找到一盒香烟，不管这是哪位执法官大人留下来的，先借一根得了。 说是戒烟没错，但这玩意儿你得不去想它才行，一旦重新闻到那一股子“烟火”气，脑子里的念头就永远甩不掉了。 他靠在窗边，嘴里叼着香烟，双手一顿上下自摸，愣是没找到自己的火柴盒藏在哪里。 “这女人真是个大虎逼，才查到那么一丢丢线索就大张旗鼓地去逮人，这能抓到就有鬼了。” 迈洛反复说过很多次，凶手很可能现在还呆在执法所里。 可是丽贝卡一扭头就把这话给忘了。 不过她这样火急火燎地领着一大帮人出门，也正和迈洛的心意。 如果说凶手还非常耐心地躲在执法所内的话，从丽贝卡等人离开执法所那一刻开始，他离开执法所的机会就来了。 在丽贝卡等人离去之后，执法所内一片寂静。 基本上就只剩下了门卫站岗的以及执法所大厅的几个人。 “该死……我的火柴盒嘞？看来除了烟盒之外还得找个人来当火柴盒？” 迈洛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香烟被叼在嘴里等了好久，烟嘴都快被迈洛的口水浸湿了。 就在这时候，透过窗户所能看到的视野范围内有一个黑影突然出现。 黑影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他在执法所大院里横穿而过。 执法所大院的环境光线是非常昏暗的，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那黑影的存在。 迈洛只能依稀看到黑影在黑暗中移动了一会儿，之后便丢失了目标。 “总算出现了。” 他也顾不上点烟了，直接就往楼下冲。 在楼梯冲到一半的时候迈洛才想起来……嗯，我干得过他么？ 毕竟现在战斗力天花板丽贝卡不在，迈洛兜里的武器就剩一根棍子，准确的说是两根，但是能拿出来干架的只有一根守卫短棍。 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迈洛做过多的犹豫，他还是径直冲到了大院中。 然而，先前他视觉捕捉到有人移动的位置空空如也，雨水正在拍打着碎青石地板，四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他站在雨中，四周围观察了半天，心里不断想着凶手突然来到这里的目的会是什么？ 迈洛跑到大门处询问了值班人员。 他怕凶手在自己下楼的那十几秒时间里直接从大门离开了。 但是门卫处给出的答复是丽贝卡等执法官离开之后就没有人从大门经过了。 …… “难道我看错了？” 迈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对啊……我不可能老眼昏花的。” 雨水浸湿了他的外衣，顺着领口滑入，让迈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大院中兜兜转转，脑子飞速运转：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我是亲眼看到有个人站在这个位置的，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难道又返回到大楼里了？ …… 这一手凭空消失属实是给迈洛整得有点懵逼。 他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但也正是因为很相信眼睛所以现在才会这么迷茫。 迈洛盯着地板上的雨水喃喃自语：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就蒸发了。” 嘀咕嘀咕着，他眼神忽然一亮。 “这些水……” 他注视着地面的积水朝着大院的下水口位置汇聚，一下子脑子就清清爽爽了起来。 “艹，他妈的原来是这个。” …… … 执法所门卫处里两名值班执法官从头到尾都在盯着迈洛。 “诶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我看他在那里淋雨淋半天了。” “谁啊？不认识啊，好像是执法官长带进来的人。” “傻子来的吧。” “诶不对，他在干啥？” “他好像在撬下水道的井盖。” “woc偷井盖偷到执法所里来了吗！” “妈的你小子快住手！！！” … …… 等这俩昏昏沉沉的值夜班兄弟冲到“案发地点”的时候，迈洛已经一头扎进下水道口了。 “坏了，真的是个傻子吗，大半夜钻什么井盖？” “那这盖子我们要不要盖上？” 两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候，下水口里又噌地一下探出迈洛的一只手和半个脑袋，给那俩执法官吓了一跳。 “哥们帮个忙，给我弄一个煤油灯过来，这底下太黑了。” “你到底想干啥？”地面上俩人都傻眼了。 “别特么废话把你门卫处那个灯给我提过来，很急！耽误了你们执法官长的大事你俩就完蛋了！” 迈洛喊得很凶，直接把两人给唬住了。 …… 于是，迈洛顺利获得道具——煤油灯一盏。 不出意外的话，还获得了一个隐藏称号——井盖贼，不过这是后话了。 进入到地下排水系统的迈洛瞬间就体验到了那一股极端刺鼻的腐臭味。 值得庆幸的是楠薇城作为一座建设规模较大的城市，市区的市政基础建筑条件是相对合理的，地下排水管网基础的雨水和污水是分流排放的，迈洛所进入的排水系统仅用于雨水排放。 否则迈洛估计就得被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给熏死在地底下了。 …… “错不了，他就是从下水道走的。” 迈洛提着煤油灯，从铁爬梯下来之后立马就捕捉到了地下排水沟渠内壁上一些新鲜的擦痕。 由于现在外边正下着大雨，所以地下的排水道的水流非常快，并且水面是直接没过了迈洛的下半身的，他每走一步都需要非常小心。 煤油灯的灯光在地底下显得非常微弱，只能照射到排水道前后两端三四米左右的距离，再往前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不过这样也好，凶手在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情况下在排水系统中的移动速度绝对不会很快，迈洛不能和对方的距离走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 根据最开始在内壁上发现的擦痕，迈洛判断出凶手行进的方向，之后就开始一路尾随。 在这彻底封闭的环境中，迈洛小心翼翼。 因为一旦与凶手遭遇，他可能连逃的空间都没有。 …… 第15章 图腾 第15章图腾 迈洛一路跟进，一手提着煤油灯，另一只手握着短棍，每走一段距离就在内壁上面增加一个箭头类型的划痕。 也不知道蹚水走了多久，迈洛忽然看到前方水路汇聚的分岔口位置有一些微弱的光照射出来。 迈洛立马停下步伐，将手中的煤油灯摁进雨水中，屏住呼吸。 …… 很快，迈洛就捕捉到除了流水声之外的蹚水声音，很显然，前方分岔路口位置有人在水中走动。 迈洛原地停了整整一分钟不敢动弹。 确定前方分叉口位置确实没有人往这边靠近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 这一片是地下水路汇聚的地方，但是那个有分岔口水路汇入的地方流下来的雨水量非常少。 迈洛很小心地挪动到分岔口的位置，往里面瞥了一眼。 …… 有人。 有活人，也有死人。 这一条支线水路里面被开凿出了一个相对较为宽敞的空间，大概有五六平方的样子，开辟出来的这个区域还被垫高了一些，这一条水路的初始位置似乎被封堵了，所以地面上的雨水并没有汇聚下来。 这片区域里摆放着一些……嗯，玩具？ 迈洛看到地上堆积摆放着几个脏兮兮的玩偶、几本湿漉漉的书以及女孩子的衣物，这些东西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它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下水道这种地方。 后方墙壁上有一个残缺的图腾，是用炭笔在上面刻画出来的，图腾的内容非常繁琐复杂，由许多扭曲的线条勾勒而成，整体看起来只剩下左下角几根线条还没有刻画出来。 至于那活人，就是迈洛在执法所里见到背影的陌生男人，他身材高大，此时就跪在地面上，将几根蜡烛点燃后在地面上摆放成一个奇怪的六芒星形状。 她身上虽然穿着非常干净的裙子，但是肢体已经开始腐烂。 最关键的一点是，女孩的眼眶内一片空空如也，她和此前所有的连环凶案中的受害者一样都被挖空了双眼。 这诡异的画面给迈洛震住了。 …… 男人将蜡烛全部摆放好之后，取出一把木质的梳子，开始给死去的女孩梳头发，一边梳着，口中还低声喃喃着一些话，就好像是闲聊一样： “小宝贝不要急，很快的，很快爸爸就能把仪式完成……等你好起来爸爸再带你去吃烤肉、去教会洗礼，你想要什么玩具爸爸都买给你……” 昏暗封闭的环境中，男人半跪着，非常温柔地给女孩梳头发，整理身上的衣物。 但是因为尸体已经进入腐烂状态，他每梳一下，梳子都会从女孩头皮上带下来大片的发丝。 而男人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一遍一遍地梳着头发，并把梳子上挂着的发丝扯下来丢到旁边的积水中。 那一滩积水里头除了头发以外，还有很多腐烂的人类眼球，这两种东西混杂在一起，视觉效果令人头皮发麻。 …… 这场景如果放到一座正常的小房间里，那绝对是温馨。 但这里是下水道，女孩早已经死去，周围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恶臭味，父女二人被蜡烛环绕着，画面极其诡异渗人。 ……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接下来的画面。 男人从自己衣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打开盖子之后，盒子里赫然就是两颗血淋淋的人眼。 躲在拐角处阴影中的迈洛见到这一幕的时候立马攥紧了拳头。 好在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那股冲动。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解开这一系列挖人眼的凶杀案的谜团的关键，不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出去。 …… 接着，男人双膝跪地，口中默念 …… 男人口中所默念的并非现在正常生活中所使用的通俗口语，而是夹杂了很多古语法在其中，大致的意思应该就是迈洛所理解的那样。 迈洛并不是头一次听到这一段话，上一次是在马车凶案的现场，当时迪拉肖带来的教会人员围着死去的两名执法官做祷告仪式的时候，口中念的就是这番话。 果然和黄金律教会脱不了关系。 迈洛眼神一凝 难不成真的是贼喊做贼么？ 教会一直对外声称这一系列凶杀案涉及到邪恶宗教仪式，甚至直接给凶手安上了一个异教徒的帽子，但是现在这名凶手口中却说出了黄金律的祷词，那么迈洛就完全有理由相信凶手其实就是教会的人，他信奉的就是黄金律，而且一直以来教会就是在给他擦屁股…… 那对于教会来说，暗中指使并掩护一名明显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凶杀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而接下来眼前的这一幕便回答了迈洛心中的疑问，并且让他感觉到浑身上下汗毛乍立…… …… 男人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句“旧神之血”的祷词。 被塞入尸体眼眶的眼球忽然自行转动了起来，眼瞳的位置从原本各自朝向一侧的状态转为同步。 而后，女孩那腐烂的尸体开始抽搐、扭动。 她的一条手臂向后弯曲撑住地面，以一种极度扭曲、机械的方式在地上坐起身来。 由于起身的姿势过于僵硬，一只眼球从她眼眶中滑落了下来，但是眼球还未落地，被女孩用左手接住，重新塞回到自己的眼眶当中并扶正。 男人在看到女孩“动”起来之后，重复诵读祷词的语气开始变的激动起来，热泪盈眶。 “死而复生”的女孩却丝毫没有搭理眼前的父亲，她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走向后方墙壁，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只炭笔之后，开始在那残缺的图腾上添补线条。 粗糙的炭笔与墙壁不断摩擦，发出诡异的尖锐声响在下水道中久久回荡。 …… 在这样的环境中，迈洛的安全感被削弱到了极点。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此时发生在迈洛眼前的事情，是他这十几二十年来所建立起的世界观所无法理解的。 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并不是进入了地下排水道系统，而是稀里糊涂钻进了另一个叫做地狱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他完全看不懂。 为什么一个死去的女孩会突然起身…… 她刻画在墙壁上的那个狰狞图腾又意味着什么…… …… 下水道中的诡异氛围被拉到了极致。 男人看着女儿那僵直扭曲的尸体，眼神之中充满着宠溺和爱意，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早就已经是腐尸一具。 他口中不断重复着祷词，脸上挂着笑意。 而女孩的尸体背对着男人，在墙壁上反复刻画勾勒。 一直到那狰狞的图腾彻底完成之后，她手中的炭笔滑落在地，之后便一头栽倒过去，再也没有起身。 男人连忙上前把女孩的尸体抱起，放回到六芒星中央躺好，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不属于女孩的眼球从她眼眶中挖出，随意地丢弃到旁边的水坑中。 他温柔地抚摸女孩尸体的额头口中呢喃着： “完成了，已经完成了，宝贝耐心等着，爸爸这就去找那位先生，他会兑现他的诺言的。” 男人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狰狞图腾，眼中浮现出希冀的色彩。 …… 到此，迈洛基本知道为什么男人每一次行凶都会挖走受害者的眼球了。 且不管他口中的那位“先生”是何方神圣，男人每一次将死者的眼球放入女孩的尸体，然后由女孩的尸体去完成墙壁上的图腾。 至于图腾到底有何作用，这个就不是迈洛短时间内能够知晓的了。 …… 男人安置好女儿的尸体之后开始迅速收拾东西，他似乎很焦急地想去见自己口中的那位“先生”。 眼看着男人起身往自己这边走来，迈洛连忙往前几个迈步，屈膝潜入湍急的雨水水流当中。 男人踏入水流汇入的分岔口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任何异样。 在完全漆黑的下水道中，男人无比娴熟地找准了方向，摸黑前进。 天知道他到底在这片复杂的下水道系统中穿梭了多少次才能有这样准确的方向感。 …… 在确认男人彻底离开之后，迈洛才猛地从雨水中抬起头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他浑身上下都被浸湿，冰冷刺骨的雨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抽走热量，让迈洛的心跳不断加速。 他打了个寒颤，轻手轻脚地走出水面，靠近到女孩尸体所在的那片垫高位置。 明晃晃的烛光照映着女孩的尸体，也让后方墙壁上的图腾显得更加清晰、诡异。 迈洛歪了歪脑袋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图腾到底是个什么造型。 墙壁上那一道道扭曲的线条所组成的图案其实是一株黄金树的造型，有点类似于黄金律教会人员印刻在自己小臂内侧的那个刺青图腾，但是墙壁上的这个图腾更加复杂繁琐，多了一些奇怪的符文。 并且最关键的是，整个黄金树图腾是以倒挂的形式呈现的，这也是为什么迈洛一开始完全没看懂的原因。 从黄金树上垂挂下来的那些藤蔓，在整个图腾倒挂之后，反而形似某种生物的触角，自下而上蔓延开来…… …… 黄金树的简易造型是世人皆识的。 在教会的美化下，黄金树图腾是圣洁和完美的象征。 但是在眼前这个图腾的描绘下呈现了出另一种诡异扭曲的风格。 迈洛不知道这个图腾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把图腾的每一笔都铭记在了脑海里。 因为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的图腾绝对是整个案件的关键内容，如果说地面上的凶杀案与教会的某种特殊教义有牵连的话，那图腾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同时也是追捕那位“先生”的关键线索。 …… “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图腾吗？” 迈洛盯着墙壁上的图腾怔怔出神。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看够了没？” 第16章 搏杀 第16章搏杀 迈洛一听到那声音就知道男人去而复返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这位身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凶手。 男人的面相样貌并不显得凶悍，甚至有些许憨厚的感觉，头上脸上是粗而短的头发、胡须，即使有一双挤满血丝的双眼也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具备什么攻击性。 但已经洞悉真相的迈洛不可能放低一丁点儿警惕。 此时他的左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短棍： “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沿途刻了那么多的记号，以为我是瞎的吗？”男人冷眼盯着迈洛。 他眼神中的那份威慑和戒备，就像是丛林中的母熊带着幼崽碰到人类时候的眼神一样，充满着近乎兽性的狰狞。 迈洛从未在人类的眼中见过这种目光。 “呃……罗本？”他试探性地提起了之前审讯得到的名字： “老罗本对吧。” “你认得我？……嗯，无所谓了，你是走不出这里的了。”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迈洛身上挪开过，在他的眼中似乎迈洛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迈洛的眼皮微微跳了两下。 暗道真应该把丽贝卡那个母老虎给带来的。 战斗确实不是迈洛所擅长的领域，他的手脚功夫只能欺负体能较弱的普通人，面对这种连环杀手的时候，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犯怵。 本来迈洛没打算打草惊蛇，因为很显然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罗本口中的那位“先生”，罗本只是一个刽子手的角色，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身后墙壁上的那个图腾，现在图腾已经完成了，他必然会去把那位“先生”给找来，迈洛是打算在这里等着，等这个神秘幕后人的出现。 谁能想到罗本突然折返回来呢…… …… “……” 罗本一早就注意到了迈洛身上的执法官风衣，所以丝毫没有隐藏眼神中的杀意。 这是之前在执法所的时候丽贝卡拿给迈洛的，他就一直穿着没脱掉。 这下好了，连环杀手和执法官在一个封闭环境里碰上了面，一场厮杀是无可避免的。 “啧。” 迈洛撇了撇嘴。 这会儿他就站在这片垫高了十几公分的地面上，但自己此时的水平视觉和罗本还只是堪堪持平，要知道对方可是蹚在水里头呢。 首先两人体格上就有着绝对的差距。 而且罗本可不是大迪克那种空壳子，他身上都是实打实的肥肉包肌肉，是最具杀伤力的体格，没有之一。 …… 滋啦。 罗本看起来也不太想跟迈洛说太多的废话。 他从自己腰间抽出来一柄带着放血槽的尖锐屠刀，这种道具不算长，分量也不重，尤其是粗糙的龙骨刀背更使整体显得很平庸。 但迈洛很清楚，这种菱形尖端的刀具就是最专业的屠刀。 看样子执法所厨师没有说话，罗本确实是一名专业的屠户。 “意思是没得聊咯？” 迈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罗本显然不打算给迈洛耍花招的空间，反握着屠刀，整个人像是一座山一样朝着迈洛碾了过来。 噌！ 迈洛闪躲及时。 屠刀贯穿了他腋下的风衣，在罗本的奋力撕扯下风衣被拉开一道大口子。 双方位置发生了瞬间的对换，迈洛本打算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蹿出去的，可就在他转身还未迈出两步，就感觉整个人的重心被往后狂扯。 是罗本，他握住了迈洛破碎的风衣一角，把迈洛前冲的趋势硬生生拽停了下来。 靠。 这破衣服果然除了耍帅没半点实用性。 迈洛心里大骂着的同时干脆直接反身撞向罗本且侧身闪过朝着自己后腰抵来的屠刀。 如此一来，风衣直接被卸掉。 但罗本根本没有给迈洛任何喘息的机会。 唰！！ 屠刀在罗本的手中无比稳定精准，刀锋下落的位置甚至都是冲着迈洛的骨关节位置的软骨下刀的，这些刀口位置如果真的被砍进去，那可能就是瞬间卸掉一整条胳膊或者一条小腿的事情了。 罗本这是把迈洛当成了一只活体畜生在开刀。 他的力道极大，而且膀大腰粗，迈洛找不到任何反击的角度和空间。 唯一仅有的优势是迈洛比罗本要灵活很多，但这份灵活性在封闭的环境中被压缩到了极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嘭！！ 罗本的刀又一次落空。 但紧接着迈洛整个人就被拽起来砸到墙壁上。 落地的那一瞬间，迈洛就翻身闪开，因为屠刀已经紧随其后切了下来，但凡他闪慢一秒就被割开喉咙放血了。 纯纯的力量碾压。 迈洛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脱身了，不然他就是第11宗凶案受害者。 但罗本那壮硕的身躯拦在通道口，通道的另一端又早早就被封堵了，迈洛现在是瓮中之鳖。 他很清楚自己靠武力是完全不可能破解这个局面的。 那么…… 嘿，有了…… …… 罗本提着屠刀再次碾了上来。 这一次，迈洛直接朝着侧面翻滚躲开。 他不再是一味地逃窜，而是闪避之后顺势提起了自己先前放置在一旁的煤油灯。 煤油灯内的火早已经被熄灭，但是存储的煤油还在其中。 躲开罗本的刀之后，迈洛拎起煤油灯就直接砸向墙壁上的图腾。 咔嚓。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 大片的煤油喷洒在图腾上。 罗本神色一怔，而迈洛则是二话不说拿起地面上一根燃着的蜡烛就丢向了墙面上的图腾。 呼！！！ 烛火点燃了煤油。 一瞬间，墙面上的图腾被火光所笼罩。 直到现在，罗本才彻底反应过来。 “不……不！！！！” 罗本的瞳孔中瞬间被狂暴的怒意所充斥。 但紧随其后的是慌张和痛苦的神色。 他手中的屠刀哐当一声落地，三两步直接冲到墙壁面前，疯狂地用双手去拍打墙壁，想要将那煤油引起的火扑灭，他的双手沾染到煤油之后也连带着烧了起来，但罗本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一样，一边叫喊着一边拍打墙面。 他一方面想要将火扑灭，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毁掉了墙壁上的图腾。 然而是事实不管他灭不灭火，墙面都在迅速地泛起焦黑色，原本绘制在墙面上的图腾也逐渐变的模糊，尤其是罗本那扑火的举动，更是加速了图腾的消失。 看着正面墙逐渐变成焦黑色，罗本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口中嚷嚷着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此时罗本的手臂、衣物上还有火焰在灼烧着，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连滚带爬地跑到旁边水道里用双手捧起水撒向墙面。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在煤油被彻底燃尽之前墙壁上的火焰是不会消失了。 无论罗本如何嚎哭挣扎，墙体上的图腾注定是没办法挽救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被彻底抹杀了一样。 …… … 一旁的迈洛根本没有趁着罗本发疯的时候逃离现场，而是静静地看着罗本对着墙面嚎哭。 在罗本的状态里，迈洛读出了一种绝望。 他知道罗本的精神状态早就已经不正常了，驱使着他去犯下那么多凶案的，是他心中那个不现实的念头“救活女儿”，而现在这根支撑着他灵魂的支柱崩塌了。 不管那位“先生”是如何对罗本许诺的，图腾肯定是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图腾毁于一旦，在罗本的视角里便意味着他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迈洛没有办法从物理角度战胜这么一位强大的凶手，那他就只能另辟蹊径，从精神角度去击溃他。 …… 事实上，趁乱逃离绝对是上上之策。 但迈洛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扭头跑开的话，或许能够迅速脱离危险，但可能永远也找不出那位幕后主使了。 所以他决定尝试一下，就赌罗本在崩溃之后是否还存在有最后的一丝理智，亦或者说，看他心中“救活女儿”的那份执念有多顽固。 “听着。” 迈洛冲着罗本喊了一声。 但对方依旧抱着墙壁嗷嗷大哭，迈洛只能提高分贝再喊了一句： “听着！！！” 这一下，罗本猛然回过头来。 他的嚎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狰狞的怒意。 情绪转变之快，根本就不像人类。 罗本二话没说，抽起屠刀就冲向迈洛而来。 在狂怒状态之下，他的速度比之前还快了许多，拽住迈洛的衣领之后直接就将屠刀抵向迈洛的咽喉。 可就在他准备一刀将迈洛的头颅削下来的时候，迈洛一句轻飘飘的话让他瞬间停住了手中的刀刃： “你要杀了唯一一个记得那图腾的人么？” 迈洛看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屠夫。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对方攥着自己衣领的手瞬间松了一些，眼眶中的瞳孔也瞬间涣散了几分。 “你……你记住了那个画？” 罗本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若狂的神色。 那种眼神就像是孩子收到父母的秘密礼物时候一样，带着愉悦、惊喜的情绪，甚至还有几分扭曲的天真。 他手中的屠刀微微发颤，虽然刀锋已经抵住了迈洛的咽喉，但是并没有更进一步。 …… 迈洛感觉到了颈部刀锋上传来的冰凉感，阵阵心悸。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十分郑重地对罗本道： “都记在这里了，如果你杀了我，就再也没人能画出那个图了。” 罗本的呼吸逐渐变的急促： “你说得对……呼哧……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不能杀你，我怎么能杀你……我的天呐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迈洛感觉到了对方意识的混乱和自我矛盾，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同时缓慢地把手搭到对方抵着自己咽喉的屠刀上： “听着，我可以重新把那个图腾画出来，如果你需要的话，带我去见那位先生，他可以用这个图腾医好你的女儿，是这样没错吧？” 感觉着罗本屠刀逐渐离开自己的咽喉，迈洛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掌握整个局面了。 罗本的目光怔怔出神： “好……好…我我们这就去见那位先生，你一定要把那个东西画出来给……” “砰！！！” 就在迈洛感觉自己已经搞定了的时候，眼前罗本的太阳穴左侧突然炸开一片血雾，他的双眼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彻底丧失生机。 一枚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 眼前这名壮硕的屠夫轰然倒下。 …… 迈洛抹掉自己脸上的血沫，转过头看向出口位置。 那边，丽贝卡维持着举枪的动作。 她的枪口位置还挂着一缕灰色的烟雾。 迈洛叹了口气：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人都麻了。 自己冒那么大险图个啥哟，好不容易稳住了这个疯子，眼看着接下来就能把幕后的坏逼揪出来，结果丽贝卡一枪把人给崩了…… …… 丽贝卡走上前来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后砰砰补了两枪。 “我在他家里没找到任何人，后来门卫告诉我你钻进了下水道……嗯，对了，不客气。” 迈洛一顿翻白眼： “我特么早知道我就不做那些记号了。” 他留下记号就是想着等丽贝卡回来之后顺着记号能找到这来，但他没想到这女人来得这么不巧。 估计她还觉得自己救了迈洛一命。 “什么意思？” 丽贝卡有些疑惑地看着迈洛，还没等迈洛回答，她又掏出一块面巾丢给迈洛，指了指脖子的位置。 “没事。”迈洛随便擦了擦脖颈处被屠刀刀锋蹭出来的伤口。 “我简单给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吧，其他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向丽贝卡描述了一番，从他在执法所里发现罗本开始，到刚刚丽贝卡一枪崩开罗本的太阳穴。 …… “你说的……女孩的尸体动起来又是怎么回事？”丽贝卡问道。 “这个问题本来我是想问问他的，但现在好像问不了了。”迈洛指了指地上罗本的尸体。 “你安排人收拾现场吧，我得回家睡觉咯。” 第17章 谢尔曼公司 第17章谢尔曼公司 迈洛是真的累了。 这一晚上闹腾出来事情可谓是跌宕起伏，他本来就是喝了一顿才被拉到执法所来的，谁能想到接二连三引出这么多事情。 在彻底脱离险境之后，疲惫感瞬间就充满了他的脑子。 下水道的事情迈洛是完全没有掺和，整个烂摊子直接丢给了丽贝卡。 因为要让迈洛自己来说的话其实他也说不清楚，案子还有很多扑朔迷离的点，但是在罗本被击杀那一刻开始，这些谜题就注定没有办法解开了。 而且在迈洛的视角里，案子走到这一步只能算是查了70%了进度，已知的嫌犯还有收容所遇到的怪人和罗本口中的那位先生，这两个角色还没有落网。 但是不管怎么说，案子能查到现在的这一步已经算是有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结果了，至少比先前那样随便栽赃给受害者马夫草草了案的结果合理。 至于如何处理、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就是丽贝卡要操心的事情了。 迈洛甚至都还不是执法所的人，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通过执法考核，犯不着这么快提前上岗。 …… 从执法所到第23教区的路途并不算远，以迈洛的步行速度十几分钟可以走到家，但问题就出在天气实在太糟糕。 雨势虽然减弱了很多但是街道上大片的积水已经漫延到了人行道上，迈洛几乎是蹚水前进，好在他本来浑身上下就已经湿透了，破罐子破摔，也就没那么烦躁了。 城区这一代路面积水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市政工作人员一直都在检查维修，愣是没找到堵塞点的位置。 不过，过了今晚估计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个问题存在了。 谁又能想得到下水道被堵塞的系统中藏着一个凶杀犯…… …… 迈洛背着严交给他的那一书包教材回到住宅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背靠背式公寓的空间并不算大，像迈洛家这一户，虽然有两层，但每一层都只有两个几平米的隔间。 首层这边就厨房兼客厅，和一个大房间，房间里塞了两张床，迈洛一张，康和芬恩一张。 迈洛回到家的时候，康和芬恩父子俩已经在床上演奏鼾声交响曲了。 他到厨房里倒腾了一些凉了的饭菜糊弄了几口，便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朝着楼上走去。 二楼的两个房间都属于姐姐艾玛的。 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性。 两间房分别作为艾玛的卧室和学习室。 在被查出身上的怪病之前，艾玛是楠薇城最高学府的二年级的学生，她聪慧过人且成绩优异，所以康硬是给她腾出了一间房作为学习室，自己和迈洛芬恩仨人挤在一间卧室睡觉。 这个点的话，家里人应该都已经睡着了。 迈洛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来到过道的阳台位置，把自己身上淌着水的外套衬衣袜子靴子全部都挂到阳台上去，然后祈祷着明天不要起雾，不然他的衣服就全得发酸发臭了…… 就在迈洛准备下楼冲个澡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学习室房门前站着的艾玛。 大半夜的，这女人身上穿着厚实的外套，脸上挂着口罩，手上还戴着防磨手套，几乎是全副武装，这造型放在冬末春初的今天也有些过于“大手笔”了。 “你干嘛？” “你干嘛？” 这对名义上的姐弟俩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艾玛依着门框，扯下脸上的口罩，目光上下打量着迈洛： “你大半夜的luo体跑上来想干什么？” 必须承认，艾玛的那张脸蛋实在是精致到令人发指，哪怕身上穿着臃肿得像米其林一样的外套，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那吸血鬼一样的冷艳气质。 迈洛扯了一下自己的裤头，裤头回弹发出“啪”的一下声音。 “裤子，我是穿着裤子的。” 艾玛把下巴抬高了20°，表情淡定，毫无忌讳地打量着没穿上衣的迈洛：“谁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紧张一下难道不合理？” 迈洛看着艾玛脸上那有恃无恐且带点玩味的表情，两手一摊：“你哪怕装出一丢丢紧张害怕的表情也行呐。” “那你把裤子也脱了吧，我可以考虑尖叫一下。”艾玛双手交叉倚着门，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态。 迈洛的眼白都快翻上天了。 不过他对自家这位姑奶奶的彪悍作风和台词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绝大多数情况下日常的口头互怼，迈洛最后都会沦为被调戏的对象，基本上占不到半点便宜，反正在这个家里，艾玛就是食物链最上端的存在。 “你大半夜的穿这么多干啥？” 迈洛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歪了一下脑门，对着艾玛身后的房间里瞥了一眼。 正常来说学习室书房这种地方应该是堆满课本书籍的，但迈洛乍一瞥，看到的是一大堆瓶瓶罐罐，像是试管烧杯之类的化学实验器具，好像还听到了“吨吨吨”的奇怪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着。 这女人大半夜的在搞什么鬼？ 艾玛似乎也察觉到迈洛的目光，她不再倚靠门框，用自己身躯挡住迈洛的视线： “你管我，我冷呗，我可是病人。” 迈洛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艾玛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在捣鼓什么坏事，没记错的话她在楠薇学院里主修的就是化学院系的专业，患病休学之前她在学院里搞出的幺蛾子就非常多，貌似有一次直接把整个实验室里的所有同学老师都给毒晕过去，哪天她把这栋两层的小屋给炸翻过来迈洛也不会感到意外。 “那你先忙你的。”迈洛摇摇头往楼下走。 “等会儿。”艾玛忽然叫住了他： “执法官考核的事情……要不你申请一下这段时间休假，我可以考虑帮你补一补笔试考纲的内容。” 迈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艾玛：“呃……你怎么突然就，良心发现？” “我问过学院里主修律法系的同学要了一个最接近实卷的考纲……笔试考核的内容很硬核，不是靠你那点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的，我劝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学习。”艾玛的语气非常强硬，甚至可以说是不容置疑。 但迈洛对艾玛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反感，他知道艾玛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这场考核，她甚至连问都不会过问一句。 “好鸭，那我明天上来找你。” “在楼下。” “呃也行，你啥时候有空直接喊我就是了。”迈洛点点头。 “我一直都挺有空的。”艾玛淡淡回道。 …… 也不晓得为啥，俩人说着说着忽然就客气了起来，名义上的姐弟俩的日常交流模式基本都是胡戳痛处，一下子切换到这种模式下俩人都不太适应，说着说着就没词了。 于是乎，俩人各站一旁，一个裸着上半身，一个裹着大棉袄，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站着。 “那我先去休息了。”迈洛快速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沉默氛围。 他扭头往楼下走。 但这时艾玛再度开口： “康上班的工坊被谢尔曼公司合并了。” 迈洛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他在原地停了几秒，之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 … 楼下房间里，康和芬恩父子俩的鼾声此起彼伏，俩人的睡姿那叫一个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迈洛站在房门口瞅着这没心没肺的父子俩，又看了看天花板，暗暗嘀咕了一声：“啧……执法官考核的事情真的得认真对待一下了。” 康和迈洛两人工资是这个家庭最基本的收入来源。 正常来说四口之家，俩人有稳定收入，哪怕只是工薪阶级，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供艾玛和芬恩读书也是轻轻松松的。 可是从年初艾玛查出身上的怪病开始，家里的生活水平就每况愈下。 她的病很奇怪，几乎查不到病因，但整个人的体质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几个月前艾玛的气色可比现在的她温润太多，和什么冷艳吸血鬼是完全沾不上边的。 得病之后艾玛就变的非常虚弱，她随时可能晕倒，作息紊乱，情绪波动也非常大。但就是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只能一直靠药物维持着身体的状态，减缓恶化的速度。 而她定期进行的疗程以及必需的药物就占了家庭全部开支的80%，说白了，不论是迈洛还是康，他俩的薪水缺一不可。 至于艾玛刚刚告诉迈洛的那个消息——谢尔曼公司合并了康所在的工坊。 谢尔曼家族是楠薇城内排得上名号的富豪，公司业务涉及制造业、赌马、食品等多个不同领域。 迈洛和康一家子进入楠薇城之后，大瘟疫时期结束之后，最开始就是在谢尔曼公司旗下的炼金工坊上班的。 一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迈洛和康被扫地出门。 当然，其实也不能算是意外。 事件的大致全过程就是：当时还未患病的艾玛去工坊给康送东西，被谢尔曼家的小儿子堵在墙角调戏，然后迈洛一脚把那小子踹进了工坊熔炉里头。 对迈洛来说，整个过程来下唯一的意外就是当时那个熔炉处于维修状态，温度还没有提升上来，没把谢尔曼家那小子给融成灰。 不然也不会有后续一系列的麻烦了。 在这一点上，腹黑的艾玛和迈洛是有绝对共识的。 …… 再后来，康辗转到其他工坊，而迈洛则是利用严的关系混入了监城守卫的行列。 当时的事件因为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家的小儿子的不端行径，自诩贵族的谢尔曼家族最终选择了以家族名誉为重，息事宁人。 鉴于此前瓦尔罗坎家与谢尔曼家族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康很快就会被工坊辞退。 短时间内家庭的开支就只剩下迈洛一个人的薪水在支撑。 单凭监城守卫的工资，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扛得起艾玛的医疗开支的，如果真的能够通过考核进入到执法所，那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 “考吧，还能比高考难么？” 迈洛掂了掂严给他的那一书包教材。 第18章 进狱系女孩 第18章进狱系女孩 虽然康和小芬恩这父子俩的鼾声堪比发动机噪音，但迈洛这几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宛如一线战场般的睡眠环境。 值得庆幸的是，一直以来缠绕了他很长时间的梦魇并没有出现，他得以睡一个好觉，睡到自然醒的那种。 而且本来就已经和严说好的接下来的执勤任务又他一个人负责，直到执法官考核结束，迈洛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属于是带薪休假。在有了这样一个心理铺垫的前提下，他的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以至于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 早上7点钟的时候康就会把小芬恩送去学院，然后再转头去工坊上班。 因为艾玛平时也不怎么下楼，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泡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所以正常来说，这会儿家里一楼位置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 但是…… 当迈洛掀开被窝揉着眼皮走出房间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个人。 迈洛这会儿刚睡醒，双眼视野都是朦胧的，他只可以辨认出其中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人是艾玛，至于另一个与她身材相仿的年轻女性就很陌生了，等迈洛把自己的视野彻底揉清晰之后，才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对方。 此时她们二人就围坐在餐桌旁边，桌面上摆放着厚厚的书籍。 两人的目光同时从书本移动到迈洛的身上，然后就不再挪开了。 因为这会儿迈洛身上就只有一条底裤。 …… “介绍一下，我弟弟迈洛……这位是伊妮德，我昨天有跟你提到过，法律系的同学。”艾玛风轻云淡地开始向两人介绍彼此。 伊妮德看起来与艾玛年龄相仿，但她是有着与艾玛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格的气质。 首先两人坐姿就很不同。 艾玛依旧是习惯性的二郎腿，姿势内敛端庄，哪怕叠起来的那只脚的脚尖上挂着的是一只拖鞋，也丝毫不影响整体的气质。 而伊妮德则是瘫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叉，脚跟高高架在桌面。 只能说这两个坐姿对脊椎都不是很友好…… 伊妮德的着装相对于艾玛来说要正式很多，应该就是楠薇学院的统一学生制服。 有别于艾玛的冷艳气质，伊妮德更加可爱，偏圆的小脸蛋搭上一头淡棕色的长发，咧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俏皮的虎牙，还有那六亲不认的坐姿。 如果说坐在对面的艾玛是一名女吸血鬼的话，那伊妮德应该就是风格迥异的狼人……不对，没有狼人那么凶，顶多只能算是一只野猫。 “你好呀小迈洛。” 伊妮德笑眯眯地冲着迈洛打了个招呼。 迈洛两手一摊，给了艾玛一个“你瞅瞅”的眼神：“看到没，这才是正常女孩子应该有的反应。” 但下一秒伊妮德接上的话直接把迈洛给怼得一阵蛋疼。 她很认真地对迈洛问道： 迈洛直接逃离现场。 客厅里只剩下伊妮德肆无忌惮的笑声。 …… … 5分钟之后，洗漱完毕的迈洛以得体的着装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伊妮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那套衣服。” “那根本就不是一套，是一条。”迈洛咳嗽了两声。 等迈洛拉了一张椅子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之后，伊妮德总算是把自己的靴子从桌面上挪开，收起了那六亲不认的坐姿。 “艾玛可从来没提过她有个这么……性感的弟弟。” 伊妮德把书本合起放在桌面上，手肘抵着书本，手心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迈洛。 某一瞬间迈洛感觉自己成了被调戏的对象。 …… “我找你来是给他补习的，不是来睡他的。” 艾玛用指尖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 “啊当然。”伊妮德咧嘴一笑，迅速收起自己调侃的神态，从桌上抽出一分文件摊开：“那么我看看从哪里开始睡起哈。” “执法官考核笔试环节所涉及的内容很多，包括第一阶段的民法、刑法以及第二阶段的诉讼法、商经法……主要的考核纲领我这里已经完整地列出来了，如果你此前已经有了全面系统地学过一遍的话，按照这个考纲的内容，可以更加精确地锁定一些考核重点，因为这是结合历年考核的实卷总结出来的纲领。” 伊妮德的语速非常快，在讲到本专业科目内容的时候，她整个人就从原先那种嬉闹调侃的神态中抽离了出来，非常快速地把纲领上的内容口头过了一遍，甚至将接下来这段时间迈洛需要分配的复习时间都给做了初步的安排。 “笔试部分基本已经算是整个执法官考核体系的中后阶段，只有满足前面所有繁琐的审核条件才能够拿到考试资格，给你举个例子，楠薇学院这样在王国内排名前20的学府，每年只有10%的法律系应届生能够进入到执法官考核的笔试阶段，包括姐姐我也不敢保证明年毕业的时候我能拿到考试资格，所以呀你小子能参加这场考试已经很厉害了，我看好你哟。”伊妮德伸手拍了拍迈洛的肩膀，那说话的语气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和艾玛一样当成是迈洛的姐姐了。 “就不知道你对这个专业的基本知识体系的掌握大概是怎样一个程度嘞？” 伊妮德把手中的考纲资料递到迈洛面前。 迈洛点点头回答道：“大概有个……” “0%。”艾玛抢答了。 迈洛具体是几斤几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拿到考核通知书之前，迈洛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场笔试的存在。 “蛤？”伊妮德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用蛤，她说的是真的。”迈洛瞅了一眼艾玛，然后对伊妮德点点头，接着补充道：“一周前我对执法官唯一的了解就是，他们都有一顶造型很炫酷的帽子，以及他们喜欢用那个帽子做的一些事情……” “啊？”伊妮德瞬间就感觉到自己肩上的任务变得沉重无比。 正常来说，没有相关专业学历的人是不可能拿得到执法官考核资格的，所以艾玛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伊妮德压根就没有多想，她只不过是刚好手头拥有最新的考纲，心想着帮一下好朋友一个忙…… “我认真问的，你是怎么拿到考核名额的？”伊妮德看着迈洛。 艾玛再次抢答：“他和执法督查睡了。” “我睡你个大头鬼。”迈洛赶忙打断艾玛的话语。 但伊妮德很会接话茬儿：“督查？那可太好了，你好好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场笔试也给免了，因为老实说，零基础情况下想要用恶补方式来通过考试是很困难的，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你再去找那个督查……”艾玛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算了，我不挣扎了，你们尽情发挥想象力把。”迈洛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阻止不了眼前这两个女人的脑补了， 伊妮德拍着自己的胸脯对迈洛说道： “但其实我还有一个建议，，只要你掌握了这其中任何一项的秘密，你来找姐姐，姐姐保准帮你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到时候不仅你可以轻松通过执法官考核，就连我也可以……” “不小心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吧？”艾玛瞥了伊妮德一眼。 “额……”伊妮德尴尬地笑了笑，俏皮的舌尖划过嘴角的虎牙： “这只是达到目的的其中一种手段嘛，我只是提一嘴，这个算是备用计划，备用计划哈。” 迈洛搁旁边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不愧是可以跟艾玛这样的人混到一起的，果然不是善茬儿，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青春版的绝命律师。 而且这种聊天的风向一旦被带偏了之后，俩人就越说越离谱了起来。 伊妮德： “反正这时间上来说肯定是来不及了，或者说……我建议把出卷单位的人绑了，把当天的真实考卷给弄出来，艾玛不是知道很多折磨人的手段么，到时候折腾他个几天几夜，我就不信他不老实交代，只要不把人弄死了就行。” “死了也无所谓，氢氟酸毁尸灭迹……”艾玛更是语出惊人。 “没事，你俩继续聊。” 迈洛干脆起身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吃剩下的早餐，让这俩进狱系女孩在那里先口嗨一阵子。 他这会儿脑子里就一句台词： I"mnotthedanger，Iamindanger. 第19章 被涂抹的名字 第19章被涂抹的名字 艾玛和伊妮德两名高材生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确定了迈洛是不可能凭借恶补通过考试的，然后又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探讨到底该怎么“另辟蹊径”。 各种套路，怎么不靠谱怎么来。 迈洛不知道这俩人平时在楠薇学院里面学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要是未来哪一天让伊妮德这样的活宝进入了执法官队伍，那可真是全楠薇城人民的不幸。 …… … 另一边。 下水道事件结束之后，丽贝卡连夜完成了案件报告。 从黛西一家的凶杀开始到马车凶案再到昨天夜间的下水道里的一切，全部都被她如实记录了下来。 包括一开始迈洛是如何找到屋子里藏着的黛西，以及后续作为嫌疑人的他是怎样在极短时间内锁定马车位置的。 还有再后来所有的执法官都在追踪马匹内脏的血腥味的时候，迈洛凭借敏锐直觉找到了关键的线索，以黑布为引进行追踪，最终在废弃收容所里面找回了黛西。 最后就是昨天夜里的全过程。 黛西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一墙之隔的地方被剐走了双眼。 而整个追凶的过程，依旧是迈洛一人在暗中主导。 …… 丽贝卡写完之后复查了一遍，整整十几页汇报文件下来，几乎每一页里面都有迈洛的存在。 并且其实迈洛的整个破案过程中有很多细节是丽贝卡直径都想不明白的。 比如为什么他那么确定黛西一开始就躲在案发现场的储物室里，还有后来在房间里被锁了一整天却能精确锁定马车出事的位置。 这些疑点丽贝卡绞尽脑汁都无法理解。 所以在汇报文件上她只能统统归咎于“迈洛的敏锐直觉”。 以至于整份文件里头，敏锐直觉这样的字样前前后后出现的好多次。 丽贝卡有些懊恼，一方面来自于自己无法侦破真相的挫败感，另一方面是迈洛从头到尾都神神秘秘的，从来不分享他的破案思路，让她的汇报文件显得很“无脑”。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迈洛的出现，这一系列连环凶杀案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终结，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无辜的市民要惨死在屠刀下。 “或许督查说的没错，执法官需要他这种人才。” 丽贝卡看着桌面上密密麻麻写着文字的纸张，喃喃自语。 马车凶案当晚，尼禄就已经注意到了迈洛这个监城守卫的存在，所以在迈洛扛着黛西和丽贝卡回到执法所之后，他就直接手写了那份考核通知书。 一开始丽贝卡觉得尼禄的决定有些过于草率了。 因为迈洛说到底还是一个身份底细不明确的人，他的档案资料有95%都是空白的，想要调查他都无从下手，而成为执法官的人必须有着绝对干净的履历和端正的思想，迈洛显然不是那种人。 “但他还是太弱了。” 丽贝卡又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执法者不仅要有侦破案件的思维，更要有清扫邪恶的绝对武力，而迈洛只具备第一点。 在丽贝卡眼里，十个迈洛都不够她打的。 如果真的要让迈洛进入执法官队伍的话，他还得接受全方位的训练，包括格斗、冷兵器、热武器训练，路子还长着呢。 …… 完成案件汇报的撰写之后，丽贝卡将另外的几分文件一并装订到一起。 这里面包括此前她从楠薇城档案库里搜出来的一些老文件复件，结合这些文件，大致可以对案件背后真相的性质进行一个判断。 丽贝卡一直都没有忘记迈洛的一句话是，案件的真正凶手绝对不止一个，至少有两人，或者两人以上。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废弃收容所中见到的怪人，以及下水道的罗本，这已经有两人了，目前仅仅只有罗本一人被击杀，外面还游荡着一个底细不明的怪人。 丽贝卡知道自己的文件提交上去之后，案件并不会有任何公开声明，这份文件只会由执法体系的几位高管过眼。 所以她得尽可能地抽丝剥茧，将一些蛛丝马迹都呈现出来，包括自己的猜想。 …… 楠薇城执法总部。 以绝对黑灰色为主色调装饰风格的执法会议大厅里，墙壁上的执法官镰刀图腾浮雕、硬核简约的线条，处处体现着执法体系所遵从的绝对残酷审美。 巨大的会议桌的前端，只坐了三个男人。 这是目前楠薇城内执法体系阶层中最接近天花板的几人，而尼禄就是其中之一。 “东西已经看过了吧，有什么看法吗？” 尼禄口中咬着雪茄。 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便是丽贝卡提交上来的案件汇报。 “那个名字被涂黑掉的破案人是谁？”坐在尼禄对面的一名光头中年男人捡起一张报告纸，报告上有很多位置都被黑色覆盖，似乎是刻意遮盖住某个人的人名。 而且几乎每一页都有很多这样的黑色小点。 这个被刻意遮盖掉的名字自然就是迈洛了，也只有他在汇报文件里有那么频繁的出场率。 “出于某些原因，我暂时还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名字。”尼禄手指轻敲桌面，淡定回答。 “为什么？他有危险？”另一侧，左眼戴着眼罩的男人对尼禄询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尼禄点点头，他把丽贝卡提交上来的复件给面前的两人： “我手下的执法官长发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在此之前我们把所有连环凶杀的受害人信息进行了整合比对，并没有发现任何相似点，受害人年龄跨度、性别、职业等都有着很大差异，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点，导致我们一度怀疑凶手属于激情杀人……” 尼禄拿下口中的雪茄，朝着天花板吐了一口浓烟之后继续说道： “但是现在我们找到受害者群体的共同点了，这些被挖走眼球的人，全都是大瘟疫的幸存者。” 光头督查嗤笑：“你在说什么，这座城里谁不是大瘟疫的幸存者了。” 独眼督查手中拿着名单文件，用仅有的那只右眼冷冷地撇了一下对方的光头，语气阴沉地道：“他说的是染过瘟疫之后康复的幸存者。” “我看看。”光头督查伸手接过文件。 文件上是丽贝卡从康复名单上截取出来的对比复件。 从第一起凶杀案开始算起，每一个受害者都是大瘟疫时期染过病毒，并且最终康复幸存的。 他们的一个共同点是，全都接受过黄金律教会的血疗术。 这是丽贝卡的一个重要发现。 早在马车凶案的当晚迈洛就提到过，教会对连环凶杀时间的态度非常诡异，他们的行为很像是在给凶手收拾残局擦屁股。 也正是这句话点醒了丽贝卡。 加上后来他们通过马车上的破布追踪到山谷中的废弃收容所，种种一切都在表明，凶杀事件和五年前的大瘟疫有关联，并且其中都有着教会的影子。 所以她从市档案库中翻找到了当年的病患名单进行查找。 最终确定，所有的受害人员全都在瘟疫时期染过病，并且他们的康复方式都是教会的血疗术。 教会为什么屡次三番地干扰执法？ 凶手为什么挑选血疗术康复患者？ 他又是怎么锁定这些受害者的？ 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 …… 三人看着各自手中的复件信息，全都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凶杀事件背后的真相到这一步还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作为执法体系的一员，按照宣誓过的箴言，他们必须将一切邪恶追查到底，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以他们三人所处的位置、阶层，以他们手中的权利，或许不足以去撼动案件背后的真相了。 “确实应该遮盖掉这个名字。”光头督查突然开口：“案子的汇报我看了一遍，这是个人才，不应该夭折太早。” 当事件真相牵扯到教会的那一刻开始，就连现在在座的三名督查都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更不用提那些处于他们阶级之下的其他人了。 “多此一举，教会的信息来源比我们多太多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谁也瞒不住。”独眼督查则摇了摇头。 尼禄咬起雪茄：“那就先这样，我提议案件的对外声明以之前的报告为准，不做任何修改，至于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只由我们三人过眼，等时机成熟再往上面提交，或者永远不提交，我们静等教会下一步动作，如果他们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 “查下去对咱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独眼督查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 “看样子有了一点小分歧嘿。”光头督查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他的目光在尼禄和独眼之间来回游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我没打算做什么大动作。”尼禄动了动手指，并无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这件事情就只是跟你们两人通个气而已，近期比较烦人的是黑市那些混蛋。” “你是说所罗门帮会的事情吧？我听说他们近期在争什么东西……” “要不要派人潜进去看看情况。” “早就这么安排了，问题是，现在我的卧底被杀了，我们得重新布局……” …… 话语至此，这三位督查都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的目光同一时间都聚焦到了文件上那个被涂抹遮盖住的名字。 第20章 灵视 第20章灵视 对楠薇城内近期的凶杀案无比上心的除了执法官之外，当然还有黄金律教会。 教会的本部建筑位于楠薇城郊东部约莫二十公里左右的位置，这座规模宏达的教会建筑是在大瘟疫结束之后才规划建立的，也就是近几年内上下议会做出的决议中耗时最短的一项，原因无它，这只是黄金律教会被设为本国国教的一个附带决策项目。 五年以来黄金律教会的大楼一直都处于修建状态中，即使到今天，教会的建筑进度也仅仅只完成了70%不到，可即便如此，它也已经成为了目前楠薇城乃至近半个南部国土内最高的建筑之一。只要不是大雾天气，站在楠薇城内稍微开阔一些的地方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东方那座高耸入云、具有浓郁折衷主义的复合式建筑。 国教自然要有国教的派头，国家财政为教会提供了充足的预算，任由他们折腾。 整个建筑主题的规划、设计乃至施工指导基本都由教会内部人员自主进行，因为黄金律教会作为一个历史算不上悠久的教会来说，它们的内部成员组成并非其他像其他教派那样充斥着满口神学祷词的昏庸老人，而是具备了真正高素质的学术性人才。 黄金律教会的初始教众组成其实是一批专精于各个不同领域的尖端学者，这也是为什么在大瘟疫时期他们能提出血疗术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医学手段。 这不同于传统教派里那种泼圣水、驱魔之类的玄学行为，血疗术是建立在稳固的尖端医学技术体系之上的一次大胆的尝试，是有充足的科学理论作为依据的。 所以当其他教派人员只能祈愿他们的主来拯救苍生的时候，黄金律教会则是以实际行动扭转了瘟疫的趋势，遏制住了这场灾难。 并且不止于医学领域，随着黄金律教会这五年内的不断扩张，教会的神职人员充分吸收着来自各个不同领域的尖端人才，要知道，想要进入教会成为一名普通的会吏，需要满足的第一条件是完整接受国家高等教育，当然这只是文字上的规定，真实的门槛因为激烈的竞争早已经被提高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甚至于某些高等学院中的教授都甘愿舍弃一切投身教会担任一名最低级别的会吏。 也就是说，在普通民众的视野里，教会是扭转了一场重大灾难的救世主，他们愿意为了这份救命之恩而奉上自己的信仰与忠诚。 但是在更高领域的学术界，教会是融合了各个领域学术的最高殿堂，尤其是在医学领域…… 总之，黄金律教会就像是为那些站在各自学术领域天花板位置迷茫的学者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甚至可以说是给他们喂下了某种毒药，让他们趋之若鹜、为之痴迷。 …… 在教会如今已经完成的星辰钟塔底层，身披灰色斗篷的会吏俯首于黄金树雕塑前，无比虔诚地做完祈福流程之后来到后方的牧师殿堂。 这名会吏便是此前一直负责追踪连环凶杀事件的迪拉肖。 殿堂主方向上，办公桌前，身披白色制服的牧师正在专心致志地纸笔撰写，完全没有抬头看迪拉肖一眼，却在迪拉肖的脚步声停下的第一时间开口： “那些黑衣执法官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些什么。” 迪拉肖回道：“是的先生，连环凶案对外公开的报告内容是假的，近期他们有新的动作但是很隐蔽……” “不，我说的是这个。” 牧师停下手中的笔，抬起眼皮看向迪拉肖，接着伸手从办公桌面的另一边抽出一张文件纸，食指拇指提着纸张的一角摇晃着。 纸张上面是整齐优美的字迹，但是有一些位置被黑色墨水覆盖…… 这正是丽贝卡手写的汇报文件。 不久之前这份文件还保存在执法总部，但现在它已经出现在教会星辰钟塔内的办公桌上了。 牧师松开手指，纸张滑落回桌面一角，他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重新低头执笔书写，口中淡淡吩咐： “执法官已经找到且击杀了作案人，按照我们手上存有的那个学派的往日记载，接近15双眼球是可以提供足够的‘灵视’时长的，他们一定已经窥视到了某些东西，某些不应该被教会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到的东西……去把人找出来，带回来。” 迪拉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文件纸，迅速扫过这张纸上所描述的全部内容。 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咕噜”。 “灵视……真的存在这种手段吗？” 迪拉肖的学生时代主修的是心理学分支的犯罪心理研究，他的整个修学生涯都致力于从精神病学的观点研究、洞悉犯罪人的心理问题。 在进入教会之后，处于相同研究领域的前辈学者，也就是眼前的牧师，为他提供了一种全新、前所未有的研究思路……一种，更深层次的洞悉人心的手段——灵视。 …… “我没有在跟你讨论。” 牧师口中吐出的一句话把迪拉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是！”迪拉肖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回忆一切，把此前铭记下来的所有信息快速过了一遍，在头脑风暴停歇下来之后，一名监城守卫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想我应该知道真正的结案人是谁了。” “罪人窥视到的应该会是某种形式的文字，当然，文字只是我们所处的文明现状内的一个概念，在更高领域的视角内它可能是任何一种形式的投影，所以你要找的应该是某种图案、图腾类型的东西……这是基于我所能接触到的知识而为你提供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提示。”牧师继续埋头执笔书写。 “我记下了。”迪拉肖态度无比郑重。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交给你在全权负责，你进入教会也有几个年头了，我可能会在近两年转入契约组织，到时候这个位置不出意外就是你的了，别把事情搞砸，记住……畏惧旧神之血。” “明白。” …… … 离开星辰钟塔的迪拉肖径直赶往楠薇市区，马不停蹄直接找到执法所的丽贝卡。 “有事？” 丽贝卡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互叠，脚下的靴子鞋跟架在办公桌的边缘，手中端着杯子，看到迪拉肖之后并没有起身接待的打算，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可能需要看一下最新的案发现场。”迪拉肖微笑。 “那你可能找错人了。”丽贝卡白了他一眼，摇摇头。 迪拉肖脸上的神情并未有丝毫变化：“根据目前所获得的信息，我很确定没有找错人，你是对这起案件的最熟悉的执法官长，你不仅负责追捕凶手……还负责护送受害者去医院呢。” 咔嚓！！ 在迪拉肖提到“受害者”三个字之后，办公室左侧墙壁上多了一滩水迹，地面上是玻璃杯的碎片。 摔完杯子的丽贝卡抖了抖手上的水渍，动作匪气十足，冷眼看着迪拉肖：“你倒是提醒了我，关于你们教会所说的‘洗礼’，要不你今天就好好交代一下，那孩子那天从教会回来之后就一直很怪异，我怀疑你们……” “我不想说太多的废话，那女孩虽然失去了双眼，但是从现在开始，她生活中的任何开支将全部由教会买单，一直到她找到独立生存的方式为止，如果她一直没办法独立生存，那教会就养她一辈子，这是接受黄金律洗礼之后的赐福。”迪拉肖很干脆地提出了他的筹码。 丽贝卡也不是蠢货，她淡淡地盯着迪拉肖看了几秒，之后点点头，从桌面上抽出一页白纸：“我需要书面承诺。” “早就准备好了。”迪拉肖从斗篷下取出一页文件递给丽贝卡，补充了一句：“上面有笛福牧师的签字以及教会的纹章。” 丽贝卡将文件仔细过目只有收起锁好： “你要看哪个现场？” “当然是下水道的那个，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附近的下水道井盖全都封死了。”迪拉肖微微一笑。 丽贝卡叹了口气，她很清楚，教会的眼线遍布全国，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他们的。 …… 几分钟之后，迪拉肖就站在了当日迈洛和罗本搏杀的那片地下通道中。 地面上原本堆积着的女孩衣物、玩具，以及那些散落的头发和腐烂的眼球已经被清理干净。 罗本和她女儿的尸体也早已运出并下葬。 再过段时间这里将由市政管理单位接管，重新添补开凿出来的区域，疏通水流管道，让上方的路面不再积水。 迪拉肖在这不到十平方的空间里兜兜转转老半天，一旁的丽贝卡等得有些不耐烦，出言嘲讽道： “这儿是下水道，你烧不掉这里的。” 而此时，迪拉肖的目光则是聚焦在那面黑乎乎的墙壁上，他墙壁上的印记怔怔出神：“烧？确实是烧过的痕迹，这里原先应该有某种图案吧？” 他眼中开始浮现出一些诡异的神色。 是刻意抹除掉痕迹的。 难道除了牧师先生之外，还有别人知道灵视文字的意义？ 那会是谁？ 此时此刻，迪拉肖脑子里浮现出了丽贝卡的汇报文件上被涂抹掉的那个名字。 …… “我知道了。” 第21章 亡灵节 第21章亡灵节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在艾玛的监督下，迈洛基本没有外出，每天都待在家里看资料看文件。 伊妮德没有课的时候也会跑过来凑热闹。 有一说一，她对基础知识的掌握确实非常的扎实，给迈洛整理出来的资料也相当齐全。 但是，艾玛和伊妮德说的没错，像迈洛这样零基础的门外汉，想要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把别人好几年的知识储备吃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基础的理科知识对迈洛而言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关键在于那些闻所未闻的律法条例，这些是迈洛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船新版本。 蛋疼的背书日子过了五天之后，是楠薇城一年一度的亡灵节。 这是本国南部地区一个重要的节日，可以追溯到本土几百年前土着民族的一种纪念祭祀活动。 在亡灵节的这一天，人们会按照传统的纪念方式，带上鲜花、糖果以及逝者生前喜欢的食物，到墓地进行祭拜。 人们还会搭建祭坛点燃篝火，营造出一个相对欢乐的氛围，因为传统观念里亡灵节的这一天是逝者回归的日子，楠薇人认为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点位失去的亲人感到悲痛，但唯独在亡灵节，逝者回归的这一天，他们得为回归的亲人、爱人创造一场温馨美丽的狂欢。 楠薇人对死亡有着一种角度刁钻的认识。 这里的人认为死亡是生命的回照，如果死得毫无意义，那么其生必定也是如此。 所以死亡在某种程度上是生命的最高意义的补充，亡灵节的意义在于，对逝者过往一生的认可。 在这一天，逝者的家人们不仅不会悲伤，甚至会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 但是对于城市治安体系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日子了。 亡灵节几乎是执法官和监城守卫一年之中最劳累的一天。 游街、派对等民俗活动会把城区搞得一团糟，那些野性未泯的熊孩子会在这一天把他们最顽劣的一面表现出来，尽最大的可能性去捣乱。另一方面，小偷扒手之类的角色也会在这一天集体出动，局面越是热闹他们就越好下手。 而不仅仅市区内一团糟，对治安体系工作者来说，城郊才是真正棘手的区域。 绝大多数墓地都遍布在城郊山区内，除了公墓之外还有很多分部极广的私坟，亡灵节当晚，城郊的山区上会亮起无数火光，篝火遍布荒野。 去年亡灵节就出现了野外失火事件，烧光了南部城郊大半片山区的植被，死伤过百人。 所以在亡灵节的这一天，迈洛这样的休假人员也不得不服从安排出门执勤。 …… 亡灵节当晚，城区治安由执法官全权接管，城郊区域则是监城守卫各部分开负责监督。 这意味着迈洛和严等人得到城郊通宵执勤了。 …… “哥，你看我！” 小芬恩在客厅里兴奋地蹦蹦跳跳。 艾玛用颜料把芬恩的脸涂上了一层黑色，然后再用带荧光效果的白色颜料在他脸上勾勒出骷髅的造型，芬恩开心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张牙舞爪地在客厅里兜着圈狂奔，发出自以为很吓人的“嗷嗷”叫声。 康则是忙碌地准备着祭祀需要用到的物品，嘴里叨叨着： “多穿点衣服，夜晚山上可是很冷的……嘶，欸我帐篷放哪去了刚刚还在的。” 康手忙角落地做着准备。 迈洛则是在一旁静等。 按照亡灵节的习俗，前半夜城区内会有很热闹的游街活动，每一条街道的商家都会爆满。到后半夜，城郊就是主战场了，毕竟祭祀才是亡灵节的主要内容，人们会在亲人的坟前搭建篝火祭坛，一直陪伴到天明。 瓦尔罗坎家也不例外。 他们要去迎接的是艾玛和小芬恩的生母，也就是康已逝的妻子。 迈洛对这位已逝的女士一无所知，因为在他遇到康一家子人的时候，这位女士就已经不在了。 当大瘟疫逼着康一家人赶往楠薇城避难的时候，康身上一直带着的骨灰罐就是他的妻子。 一家人在楠薇城定居下来之后，康便把亡妻的骨灰在城郊葬下，之后这五年，每一年的亡灵节，他们一家人都会前去祭祀。 …… 按照惯例，康会独自一人带着东西先到城郊墓地上去做准备，毕竟搭帐篷、收拾营地等事情还是很繁琐的，到了那边之后，他还得跟附近相邻几座坟的家人合力搭建出一个篝火祭坛。 而同一时间，迈洛则是负责领着小芬恩和艾玛在城区里兜两圈。 毕竟这是楠薇城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热闹节日，小芬恩正是好动贪玩的年纪，他是不可能坐得住的，但是艾玛身体虚弱，自然不可能放着她姐弟俩独自出行。 所以，在康带着工具等东西离去之后，迈洛和艾玛小芬恩姐弟仨也正好出门。 “你怎么不整个女鬼之类的造型。” 迈洛看着沿街来来往往各种牛鬼蛇神打扮的路人，侧过头瞅了艾玛一眼。 她并没有做任何特殊装扮，精致的脸庞上仅仅比平常多了一层薄薄的淡妆，唯一比较清晰的就是比较明显的眼妆，至于穿衣，则依旧是往常的性冷淡风格。不过，在城区交相辉映的暖色系灯光照映下，艾玛的脸上比往日多了一丝血色，看起来不再那么的憔悴了。 “我看起来不像女鬼么？”艾玛瞥了迈洛一眼。 或许是因为街头巷尾都充斥着各种欢声笑语，让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冰山美女的嘴角也有了微微上扬的趋势。 平时看惯了艾玛那张死人脸的迈洛被这惊艳的一笑给怔住了。 艾玛似乎发现了迈洛呆滞的目光，她微微蹙眉：“你看什么？” 迈洛用手指戳了戳艾玛侧后方方向：“我在看，那边游街的人里面好像有luo体的。” 顺着迈洛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游街人群当中，真的有一些头戴面具的男男女女，身上覆盖着各色彩绘，但是一丝不挂…… “啧啧啧，这可真是，戴上了面具等于摘下了面具。”迈洛眯了眯眼睛。 “在哪在哪在哪？” 小芬恩在人群中一个劲儿地往上蹦，被艾玛一巴掌摁了回去：“小孩子看什么看。” 街道中间是缓慢行进的游街队伍，有打扮成南部土着居民的、有踩着高跷扮作各种鬼怪的，当然也少不了衣着热辣的舞女。 不仅街道中间的游街队伍，马路两侧人行道上的民众的奇装异服也是极尽想象力，有扮作中世纪恐怖传说中的恶灵角色的，也有穿着暴露修女服的魅魔…… “好看么？”艾玛的询问声强行把迈洛的目光从那一排魅魔的翘臀上拽了回来。 迈洛毫不掩饰地舔了舔嘴角，随后伸手从旁边卖糖果的商贩手中接过两根棒棒糖，弹了两枚硬币到对方手中。 “年年都是这种些花样，没啥意思，我比较期待的是你扮一个给我看看。”迈洛拆开包装袋，把糖果举在艾玛面前晃了晃：“来，张嘴。” 像迈洛这种习惯性的调戏动作基本只能在艾玛这里讨回一个白眼。 迈洛当然知道以艾玛的性格肯定不会吃他递过去的东西，但他就是乐意这么逗她玩。 反手就把糖塞到小芬恩嘴里。 艾玛低头看了一眼脚边芬恩这只啃糖果的小骷髅怪，转头看向街上的一片繁华，口中淡淡回道：“小孩子才扮鬼。” 话音刚落，旁边的迈洛刚刚把第二根糖果的包装袋拆开，下一秒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凑了过来一口把棒棒糖叼走。 紧接着一个很耳熟的女孩子的声音传入迈洛耳中。 “谁说小孩子才扮鬼的？” 此时站在姐弟仨人面前的是一名身材略显娇小的女孩，她头上戴着猫耳朵，脸上画着彩妆，鼻尖上是一个俏皮的猫鼻子，脸蛋上挂着几条胡须，口中小虎牙很是显眼。衣着服装也是小黑猫的打扮，傲人的小蛮腰后方挂着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欸？”迈洛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艾玛的同学，自己的补习老师伊妮德嘛。 她这副打扮可算是完完全全符合迈洛对她的第一印象了，可以说完美诠释了小野猫这三个字。 在某些有特殊癖好的成年男性眼中这副打扮绝对能让人血压飙升。 当然，有的人就不这么认为。 “哈哈哈哥，她好像条狗啊。”小芬恩忽然指着伊妮德大笑，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狗？哪里像狗了，你才狗，你全家都是狗，你个破小骷髅。”伊妮德娇嗔着单手绕住小芬恩的肚子就把他拎了起来，装腔要打他屁股。 这几天伊妮德一有空就会到家里来，和小芬恩闹得那叫一个欢乐，相比之下她俩好像更像亲姐弟。 就这样，迈洛领着艾玛和小野猫，后面吊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骷髅怪，在城区中逛了一大圈，一直玩到了后半夜。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变的稀疏，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去往了城郊，那边才是传统亡灵节的主要活动。 迈洛姐弟仨告别了小野猫伊妮德，转头前往城外墓地的方向。 第22章 窥视 第22章窥视 在南部城郊的山坡上，迈洛带着艾玛、小芬恩与康会和，也见到了刚好在这一带附近执勤的严。 来之前迈洛就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他和严两人都调到这一带来执勤，待在家人身边也比较放心，反正严他一家子也在这山头附近进行祭祀，一举两得。 “我滴好哥哥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真的要丢我一个人在山上嘞。”严看到迈洛就开始鬼喊鬼叫。 本来他才是最想去参与前半夜城区的游街活动的，毕竟那里基本上是年轻人的天下，到处都有漂亮妹妹和性感姐姐。 但是他和迈洛至少有一个人得在城郊盯着，而小芬恩和艾玛又非去不可，迈洛必须一路陪着，所以严就成了那个被抛弃的孤儿，天还没黑就已经在山上蹲着，并且到现在已经蹲了好几个小时了。 “帐篷已经搭好了，你们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 康扛着斧头，嘴里叼着卷烟。 在山坡的下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此时已经搭起了一座木质的篝火祭坛，是附近的所有人合力完成的，等一会儿祭祀活动开始，所有人就会围坐到那边去。 “我不累！”小芬恩蹭的一下就要往草丛里钻。 被艾玛捏着衣服后领吊了起来：“山上就别想着到处乱钻了。” 说着，她把小芬恩丢进了帐篷，自己也坐下歇息。 帐篷的旁边就是艾玛和小芬恩生母的坟墓，艾玛很安静地坐在坟前，一句话也没有说。 迈洛和严很识趣地走远了一些，没有去打搅那份平静。 …… “呐，这个拿着。” 走远了之后，严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递给迈洛。 “这又是？”迈洛打开袋子，发现里面全是白色蜡烛。 “你不晓得，历年都是这样的，监城守卫除了负责这一片的安全之外，还得给附近那些无人祭祀的孤坟点一根蜡烛，是传统规矩，麻烦得很嘞。”严解释道。 “这么鬼性化？”迈洛挑了挑眉毛。 他进入监城守卫任职也就几个月，这是他头一次以守卫的身份过亡灵节，往年的亡灵节确实有发现一些无人祭祀的坟墓前亮着蜡烛，但并不知道那些蜡烛是监城守卫点上的。 “悄悄告诉你，去年那场大火其实就某个傻逼守卫点了蜡烛临走之前忘了回去灭掉引发的，这回明白了吧，守卫被其他部门看不起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可得好好把握机会钻进执法官队伍……为了享乐屋的妹妹们。”严拍了拍迈洛的肩膀。 “那是自然。” 迈洛一想起小野猫伊妮德给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一大堆考试纲领就很是头大。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俩人各分了一些蜡烛之后，就开始给山坡上那些无人打扫祭祀的坟墓分别点上，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基本上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此时坟前还空无一人的，就说明坟主人在楠薇城已经没有后人了。 按迈洛的说法，这一根蜡烛就算是楠薇城给这些亡灵的最后一丝人情味了。 很快，大半个山坡上多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烛光。 站在小山包上往远处看，被雾气覆盖的城郊此时四处都有烛光火光，朦朦胧胧，别有一番意境。 迈洛这边正在给一座无人祭祀的坟墓点上手头的最后一根蜡烛。 他忽然发现，这好像是一座新坟。 新葬下的坟，为什么会没人来祭祀？ 他看了看墓碑上印刻的坟主人的名字——“罗本”。 …… “蛤？” 迈洛看着这面崭新的石碑，以及石碑上方印刻的黄金树的图腾，又看了看已经在坟前点好的蜡烛。 “算了，你人都死了我也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止住了自己想要灭掉蜡烛的冲动。 这个罗本当然就是前不久差点把迈洛弄死在下水道的那个屠夫罗本了。 他之前费那么大劲儿把黛西救回来，结果这人阴魂不散还追着把黛西弄瞎，按照迈洛的性子，如果罗本此时站在自己面前，迈洛绝对不介意给他补上几刀。 但是既然人都挂了，那也只能算了呗。 …… 看起来，执法所确实没有翻案的打算。连环凶杀事件依旧以之前公开的结果为准，那名死得莫名其妙的倒霉马夫成了替罪羊。而真正的凶手，现在则是得以教会信徒的名义下葬，罗本墓碑上的黄金树图腾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迈洛也懒得去探究了，因为那是执法官与教会之间的事情。 迈洛抬头看了一眼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此时基本所有的孤坟也都点上了蜡烛，空气中弥漫着水气，迈洛一时间也看不到严的身影，干脆就在原地坐下休息。 他回头看了看罗本墓碑上的黄金树图腾，忽然想起自己在下水道墙壁上看到的那个狰狞图腾，那个由死尸绘制的图腾…… 教会的黄金树图腾笔画非常简洁，基本就是苍天大树的造型，但是下水道里的图腾呈现的是倒挂黄金树的造型，还附带有一圈符文，乍一看上去像是某种长满触须的诡异生物。二者一个圣洁一个阴森，对比十分鲜明。 “啧，早知道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就应该把那图腾先给复画下来。” 迈洛知道，贯穿整起连环凶杀事件始末的最重要线索就是墙壁上的图腾，而现在，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复刻图腾的人了。 他发现坟墓前的瓷砖平台上覆盖着一层水雾，干脆就用手指在瓷砖板上面描画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瓷砖板上凝结的水汽被勾勒出一个圆形的图腾，这是迈洛凭借记忆复刻出来的……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迈洛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露水。 渐渐地，他开始感觉瓷砖板上的图腾的线条好像开始蠕动了起来…… “嗯？” 他本以为是烛光的抖动使得自己的视觉产生了偏差。 但定睛观察却发现，图腾的扭曲趋势越来越大，它就像是旋涡一样吸住了迈洛的目光。 等迈洛发现不对劲想要挪开自己的视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靠这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自己视野范围内猛然一黑，像是突然之间整个人扎入了深水之中。 等视觉慢慢恢复之后，他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画面。 视野的边缘是无数密集抖动的黑色小点，像是浮在水面的油渍一样，迈洛每一次挪动眼球，那些黑点都会随之震颤。 而他所能够看到的画面，就如同上了一层阴间滤镜一般，所有的色调的非常的灰暗。 迈洛感觉自己好像是代入了某个陌生人的视角。 此时他置身于一座荒凉的城市内，街道、小巷中空无一人，周围的建筑上都挂着黑布，墙壁上有油漆图画出来的三角符号，那是代表了瘟疫病毒的图腾，意味着该建筑内存在过染病患者，警告市民不要接近。 怎么回事……这是，这是大瘟疫时期的楠薇城？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息，混杂了腐臭味和医用药水的酸涩。 而迈洛视角的主人，正在推着推车运送物资，从城区到城郊，一路送到临时搭建的病患收容所。 他用围巾在脸上缠绕了好几圈，遮盖住口鼻之后，开始在收容所内分发物资。 收容所内的状况一片凄凉，到处都是病患的沉重喘息声。 灰暗的视角内，他见到了无数腐烂的面庞以及绝望的眼神。 但他一刻都没有停下，一直往返在城区与收容所，不断地为收容所的病患运送生活物资。 机械化的忙碌了一整天之后，他终于见到了收容所的医师。 他无比卑微地向医师哀求，他甚至下跪磕头，只为了能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或许是因为他没日没夜地为收容所奔波，医师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轻症隔离病房里，隔着玻璃窗户，他见到了襁褓中的女儿。 相比于几天之前的濒死状态，女儿如今的气色好了很多，她似乎还认出了窗外的父亲，迷茫的眼神中有了些许不一样的神色，在病床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医师告诉男人，女孩接受血疗术之后，体内已经产生了抗体，处于快速恢复的状态中，病毒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 男人在病房外喜极而泣，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他无比虔诚地重复着黄金律的祷词，向教会的医师一遍又一遍地磕头，说自己可以为收容所做任何事情，并且表示如果他染病了一定不要在他身上浪费药物，请将自己的那份资源用在女儿身上…… …… 在看到病房中女孩的双眼的那一刻，迈洛的思绪猛然一震。 那面色憔悴的女孩的发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迈洛在下水道里见到的女孩尸体的长发，就是这个颜色。 尽管此时视野内的女孩只有两三岁，但迈洛很确定，那个孩子和他在下水道里见到的尸体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此时迈洛视角的主人，这个卑微虔诚的男人，是杀人凶手罗本…… …… 第23章 教会医师 第23章教会医师 画面一晃。 已经是大瘟疫结束之后了。 这场瘟疫最终也没有击垮这个男人，至少给他留了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是他的女儿。 …… 瘟疫之后，百废待兴的楠薇城里，罗本比往常更加卖命地工作。 两年之后，他与妻子攒钱盘下了一个店铺，成了街区内的一名肉贩屠户，由于为人憨厚本分，他的店铺在街坊邻居那儿有不错的口碑。 日子在一天天的变好起来。 罗本很庆幸自己没有在瘟疫时期放弃一切，女儿作为他唯一精神支柱支撑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罗本每周都会带着女儿到城区的教堂做礼拜，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本该支离破碎的家是教会一手搀扶起来的，如果没有教会提供的医治，或许他们一家早就死绝了。 与瘟疫之后绝大多数的国民一样，罗本成了教会最虔诚的信徒。 自己所有的收入，除去为女儿的学业攒下的那部分，其余的全部都捐给了教会。 不仅如此，罗本十分恪守教会的教义，他洁身自好，不抽烟不喝酒，尽一切可能地缩减自己的个人开支，为女儿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 …… 可后来有一天，女儿病倒了。 罗本带着女儿去找到了瘟疫时期的那位教会医师。 在一系列的检查医治之后，医师告诉罗本，他的女儿并无大碍，不必太过于担心。 回到家之后，罗本发现女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说话，也不吃饭，就直愣愣地在房间里坐着，不管罗本与妻子如何安抚，都没有任何反应。 当晚，楠薇城下起了大雨。 罗本像往常一样将执法所预定的食材运送了过去，然后匆匆冒雨返回家中。 推开家门那一刹那，他见到了宛如噩梦的一幕。 …… 然后，女儿面目狰狞地朝着罗本扑来。 罗本把她抓起砸死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疯了。 …… 他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家里的血迹全部清扫干净，将妻子的残尸处理、掩埋。 之后，罗本把死去的女儿抱回房间，像往常一样把她哄睡。 接着他连夜到教会找了那名医师，他跟医师说女儿病倒了，哀求医师救救她。 医师到罗本的家里确认了状况之后告诉他待在家里静等消息。 …… 一天之后的深夜，医师主动登门，带着罗本去到了城郊的一处废弃收容所。 他当着罗本的面，从众多干尸堆中拖拽出一具最大的尸体，给尸体注射了某种猩红色液体。 不久之后，那具干尸就“活”了过来。 “看到没，不管是什么病我都可以治好，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 这是那名教会医师的原话。 …… 此后，罗本完全遵从医师的安排。 他在下水道开凿出那片藏匿之地，按照医师提供的名单，配合裹尸布怪人，一次又一次地猎杀无辜的市民。 在罗本疯癫的认知里，女儿没有死，只是病了，他认为只要自己按照教会医师的安排做事，女儿就可以康复。 基本所有的凶杀案都是罗本和裹尸布怪人一起配合行动的。 马车凶案。 当时驾驶马车的人根本就不是执法所的马夫，而是罗本自己。 真正的马夫已经埋尸城郊。 在城郊，裹尸布怪人截停了马车，掳走黛西。 而作为屠夫的罗本将马匹开膛破肚，以马匹的血腥脏器味分散了猎犬的注意。 在之前的一系列行凶作案过程中，罗本对所有受害者都没有丝毫手软。 但是那天在城郊小路上，当他准备对黛西下手的时候，他在黛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也就是那一瞬间的恍惚，让他脑海中仅有的一丝理智控制住了他手中的屠刀。 最终他也没下得去手，只命令怪人把黛西掳走。 等他将马匹血腥味带入城郊荒野深处，再返回到废弃收容所的时候，迈洛和丽贝卡已经把黛西救走，罗本扑了个空。 …… 之后便是档案室的凶案。 罗本与执法所厨房的厨师一直有往来，他定期向厨师提供食材，平日里进出执法所的次数非常多。 黛西被丽贝卡接回来的那天，丽贝卡为了不让迈洛与太多执法官接触特地清空了执法所二楼所有人。 也恰恰是这一安排，给了罗本可乘之机。 他潜入了执法所档案室。 这一次，罗本决定不再犹豫。 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的女儿更重要，只要能将女儿救活回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对无辜的孩童下手…… 但当他站在档案室里面对瑟瑟发抖的黛西的时候，他又一次犹豫了。 也正是那片刻的犹豫，错过了最佳的动手时机。 丽贝卡和迈洛抵达执法所。 “不要出声。” 这是面目狰狞的罗本对黛西的恐吓。 随后，他就躲到了档案室那些堆积的文件箱子缝隙中。 通过狭窄的缝隙，他看到迈洛和丽贝卡走入房间，向黛西询问状况。 那会儿的罗本其实已经准备好鱼死网破了，一旦黛西指出了他的存在，他就冲出去将迈洛和丽贝卡一同留在这间房间里。 令罗本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恐吓生效了。 黛西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死死地盯着迈洛。 甚至迈洛最后因为无法适应黛西那种诡异的目光，主动离开的房间。 ……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令人血腥且作呕了。 前面已经有过两次犹豫不决的罗本这一次下狠了心，他最终还是对黛西动了刀。 … “艹！！” “咳咳咳咳！！！” 灰暗画面从迈洛的视野内缓缓褪去。 他跪在坟地前不断地咳嗽、呕吐，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吊起来甩了无数圈，大脑在脑壳里不断地转圈。 他所看到的罗本的视角，最后定格在自己与丽贝卡离去之后掩上的房门。 …… 迈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已经死去的罗本的经历，但是从一个完全陌生的第三视角重新回顾档案室当晚的事件之后，他脑海中充斥着无尽的懊恼。 如果自己当时少矫情那么一丢丢呢？ 如果自己把黛西带出档案室呢？ 结局应该不会变成现实那样吧。 …… “噗通、噗通、噗通……” 迈洛此时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上每一根血管随着心跳的频率在不断的胀动。 然而心理上的难受远远超过了生理上的感觉。 尽管丽贝卡有向他透露过关于黛西的消息，小女孩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并且她这辈子都不愁吃喝，可她终究是彻底的瞎了。 …… 此时，罗本墓碑前的白色蜡烛已经烧了将近一半。 迈洛这次很干净利落地灭掉了它。 即使他知道，罗本生命中最后的那一个月时间里他已经是完全疯魔的状态了，那时候的罗本根本就不是五年前那个每天为收容所运送物质的罗本。 可事实就如同亡灵节的箴言所说的那样，死亡是生命的回照，是生命的意义的补充。 罗本的死不能够将他生前的罪孽一笔勾销。 迈洛也没有义务为他点这一根坟前的蜡烛。 忽然，他目光一闪。 “是这个图腾。” 在蜡烛被踩灭了之后，处于烛光阴影之下的瓷砖板上的狰狞图腾变得清晰可见，这是迈洛陷入诡异梦境之前亲手画上去的，此时图腾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新的露水，图腾逐渐被挤压的水珠破坏。 罗本背后的真正操纵者，那名面容模糊的教会医师，他真正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个图腾。 他利用罗本，操办了这个仪式。 罗本的女儿早已经彻底死去。 而图腾的真正用处，刚才迈洛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他看到了死者的过往。 不管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迈洛都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坟主人罗本悲惨的一生。 …… 但问题在于，在这个梦境里，迈洛从事追踪都没有看到那名教会医师的真正面容，因为对方脸上一直都挂着口罩，身上披着的是教会的会吏斗篷，毫无辨识度可言。 “至少可以肯定教会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迈洛喃喃自语。 这一系列连环凶杀事件背后的真相，比他此前推想过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更加的离奇与曲折。 大瘟疫、血疗术、教会、仪式。 这些因素从始至终贯穿着整个事件，仔细斟酌就能发现它们的影子的存在。 为什么大瘟疫已经结束了五年，而作为曾经接受血疗术成功痊愈的瘟疫患者，罗本的女儿会突然变成疯狂的野兽。 “嘶！” 迈洛只要稍微一沉思，脑子里就会回闪过刚刚看到的罗本视角的画面，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感。 这比他此前梦到凶杀现场之后的刺痛感要严重很多倍。 “遭不住……我的天。” 他踉踉跄跄地站直起身来，此时山坡下方空地上的人已经点燃了篝火，很多人围坐在篝火四周。 迈洛往篝火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把墓碑前瓷砖板上的图腾抹去。 第24章 恶徒 第24章恶徒 山坡下，燃起的篝火四周围人影错落，在火光的映照下，互相不认识的人围坐在一起，哼唱着楠薇城里传唱多年的歌谣。 歌声的音调和声量并不统一，但并不显得嘈杂混乱，至少氛围感是到位的。 像这样的篝火，几乎城郊的每一座山头都有燃着一座，此时的城郊比市区中心还要热闹。 迈洛很快就找到了坐在篝火旁的康和小芬恩。 康盘腿坐在草地上，忙活了一天之后，他总算可以坐下来喝一口烈酒。 他平静地注视着祭坛上的火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芬恩则是在他周围绕着圈圈跑步，这熊孩子蹦跶了一整天都没觉得累。 …… 看到迈洛之后，康把手中的酒瓶子递给了迈洛。 迈洛也没客气，接过瓶子灌了一口，在旁边坐了下来。 他能看得出来，康与这个节日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可能因为他本身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无法融入到亡灵节那种近乎狂欢的氛围中。 不只是今年，过去几年的亡灵节里，他都很沉默。 康是个大老粗，亡灵节的这天，他只会默默地准备好所有必须的物品，然后提前上山砍柴、清理杂草、搭建祭坛。 他从来不唱楠薇城的歌谣，甚至连哼曲调都不会。 但他每一年都会做好一份莓果派放到祭坛前，就对着莓果派喝闷酒。 天亮之后带着儿女回家。 …… 康注视着篝火：“我都快记不住她的样子了。” 迈洛咕噜噜地又喝了两口，把酒瓶递回给康，嘟囔了一句：“她应该很好看吧。” 迈洛从来没有听康聊起过他那位已经去世的妻子。 “很美，我不骗人。”康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我知道。”迈洛耸耸肩。 在他的概念里，能与康这样的秃顶大老粗结合之后生下艾玛那种颜值的孩子，康的这位妻子基因有多么强大可见一斑。 康听出了迈洛语气中的调侃，但他丝毫不在意，只仰头灌了一口酒，叨叨： “她走了的时候，我感觉天塌下来了，那时候芬恩刚出生没多久……如果不是艾玛的哭声惊醒了我，我可能已经疯掉了……” 迈洛不自觉地瞅了一眼身后山坡上罗本的坟墓，摸了摸鼻子。 他还没有生为人父的经历，但是某种角度来说，他刚刚就经历过了一次。 甚至某一瞬间，迈洛能够感觉到罗本崩溃时候的那种情绪。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极端悲伤，足以击溃精神的悲伤。 迈洛很安静地坐在一旁。 听着罗本断断续续讲着一些不连贯的过往故事。 比如艾玛小时候的性格是多么讨人喜欢、妻子有多么爱吃莓果派等…… 康讲得很零碎，想起什么就讲什么，但基本都是一些很平常但是有很温馨的回忆。 迈洛听得很舒服。 至少相比于山坡上的那位人父，眼前的这位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幸福人生，至少他还有艾玛和小芬恩。 迈洛不知道，如果哪一天艾玛和小芬恩有了不测，康会不会也变成罗本那样的疯子。 …… “我其实一直都很感激你。”康把酒瓶子递给迈洛。 “今天这酒的酒精度很高吗，你平时不会这么说话的。”迈洛借着篝火的火光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 “我说真的。”康咧嘴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那会儿到处都是死人，我们仨从小镇里逃出来，走了半个月，芬恩都快饿死了，还差两里地就能进入楠薇城……说真的，那会儿我把自己的腿摔断的时候，真的已经绝望了，我一直跟艾玛说，我叫她带着芬恩往前跑，一直跑，天黑之前一定要跑进楠薇城，不然封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活路了，当时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 “拖着你们一家人走两里地，然后赖在你家里吃了5年的饭，可以的啦。”迈洛摆了摆手。 喝了酒之后的康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话变得非常多。 他一边咕噜噜地喝着酒一边说话： “老实说，一开始你那副德性，像条丧家犬一样，什么事都不做，只知道喝酒，那会儿我是真的信不过你的。”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迈洛讪讪一笑。 康继续说着胡话： “诶你别插话，让老子先说完……不过后来我发现，你这小子还行，学东西很快，脑子也挺灵光的嘿，尤其是……啥时候的事情了，哎哟我记不太住了，就谢尔曼家族那档子破事嘛，艾玛后来跟我说了，她说你当时是准备把谢尔曼家那小子给弄死的，杀人不杀人的我不管，反正他要动我的宝贝女儿，换做是我我也弄死他，所以，你保护了我女儿，我又欠你一个大人情，从那会儿开始，我就认你这个瓦尔罗坎，我认你这个儿子了，你这人不怂……” “瞧你这话说的。”迈洛狂翻白眼。 咋地你欠我人情，完事我还真成你儿子了是吧。 “实在不行你跟我当兄弟也行，就是档案局那边有点麻烦，毕竟当初为了混进楠薇城，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儿子的……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艾玛和芬恩改口叫你叔叔。”康越说越离谱，说着就伸手要迈洛把酒瓶子递回给他。 “你可别。”迈洛感觉刚才那股子心悸的劲儿又涌了上来，反手把酒瓶往后一缩苦笑道：“再喝下去你又得跟去年一样把靴子往火堆里甩了。” “拿来！老子酒量好着呢，我一年就喝这么一回，我跟我老婆喝的，又不是跟你喝。”康想要抢迈洛的酒瓶，发现抢不过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大衣里又摸出来一瓶，张嘴咬开了瓶盖，继续畅饮。 咕噜噜几口下去之后，他转过头来醉眼迷离地看向迈洛： “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艾玛和芬恩了，只要他俩平安无事，我怎样都行，这你信我的吧。” “信你信你。”迈洛点点头。 “但是艾玛的病啊，愁死我了。”康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母亲也是因为这种怪病走的，我真的没办法看着我的女儿以同样的方式……我的乖女儿……这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只有家人了，艾玛没了的话我真的会疯掉的。” 迈洛目光复杂地看着康。 他脑子里又一次回闪出自己在罗本的视角内看到的那些画面……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康说着又仰头猛喝了几口，咽下去之后，目光茫然地看向迈洛 “我刚说到哪里了？” “呃……说到家人。”迈洛发现自己先前几口酒喝得有点过猛，这会儿脸上也有点开始发烫。 康一拍脑门，虽然依旧坐在原位，但整个人一直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着： “啊家人啊，对哦，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你也没说过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没有家人吗？” “你礼貌吗？” 迈洛给康竖了个中指。 “诶不是，我认真的，你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提到过，你说一说呗。” 康把酒瓶递过来和迈洛手中的瓶子碰了一下。 迈洛摇摇头：“那你今天带的酒可不太够。” …… 俩人对着篝火咕噜噜地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迈洛发现一旁的小芬恩已经趴在草地上安静地睡了过去。 这小家伙终于蹦跶累了，脸蛋上还沾着一些糕点碎屑，虽然深夜的草坪上全是露水，但他还是睡得贼香。 迈洛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冲着不远处与家人待在一起的严招了招手。 严很快跑了过来。 “咋说？” 迈洛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康：“你帮我看着他点，我先抱小芬恩回帐篷睡觉。” 说着他伸手把芬恩拎了起来。 “我干脆把康叔也给扛回去得了。”严看了看喝得晕晕乎乎的康。 “别，他不会回去睡的，让他在这儿坐到天亮吧。”迈洛制止了严，他知道亡灵节这一天，康无论说啥都会呆在篝火旁直到天明，因为他觉得妻子就坐在篝火旁，他得陪着。 这时候谁劝他回去睡觉都没用，甚至会惹他发火。 “那行。”严点点头，在旁边坐下，拿起迈洛先前喝过的酒瓶：“康叔！我陪你喝，诶你这儿还做了莓果派耶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不想被丢进火堆你就别碰那个派。”迈洛在后面提醒了他一句。 “诶好嘞，这派做得这么漂亮还是先摆着吧。”严悻悻地把已经伸在半空的爪子收了回去。 …… 迈洛抱着小芬恩往山坡上走。 帐篷就搭在距离坟墓不太远的位置。 艾玛受不了在篝火旁边烤着，所以跟往年一样都是独自呆在帐篷里休息。 一般这个点的时候她应该睡过去了……吧。 这样想着，迈洛往山坡上走，越走越感觉不太对劲。 “不对……” 前方帐篷的位置好像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尽管夜间的山野中管线不足且大雾弥漫，但迈洛还是捕捉到了静态环境中那几个在移动着的影子…… 他直接在小芬恩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把他拍醒过来，指着篝火的方向：“快去，你老爸喊你吃烤鸡。” 被弄醒过来的小芬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真就摇摇晃晃地原路返回了篝火处。 而迈洛则是径直往艾玛所在的帐篷位置冲去。 …… 在穿过浓雾之后。 隐藏着的几个人影迅速围拢了过来，他们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时，帐篷已经被人扯开。 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嗓音传入迈洛耳中： “终于来了，行……把他给我摁住咯，我要他看着我把他姐姐办了，哈哈哈。” …… 艾玛跪在地上，她两条手臂被反扣在身后。 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架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左右刮蹭着。 而持刀人就站在她身后，一手捂着艾玛的嘴不让她出声，目光狰狞地盯着迈洛。 第25章 怪异的力量 第25章怪异的力量 在触碰到艾玛的目光的那一瞬间，迈洛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她此时说不出话，但迈洛读出了她眼神中传递的信息，她在告诉迈洛快跑……但她眼角挂着的泪花，已经说明了艾玛此刻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 迈洛站在原地没有动。 6名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围住了他。 而控制着艾玛的那人还在戏谑叫嚣： “迈洛，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你可以挑一个姿势，然后我就用这个姿势办了你姐姐，怎么样？哦不对不单单只有我，是我们这7个人给你表演，哈哈哈” 迈洛现在很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这个唇上挂着两撇胡子的小黄毛——希里安·谢尔曼。 几个月前他就在工厂里堵住了艾玛，但是被迈洛阻止了。 现在迈洛只懊悔当时没有把这家伙给彻底弄死然后毁尸灭迹，要是当时踹他进去的那座熔炉是处于运行状态的该有多好。 没记错的话，当时这小子摔断了两条腿，连续几个月来都没有任何关于谢尔曼家族的消息。 如今刚刚听说康所在的工坊被谢尔曼公司收购，紧接着希里安就跳出来作怪，看样子是刚刚养好伤迫不及待要报复迈洛。 …… “喂！跟你说话呢！你小子是吓傻了吗？让你挑姿势，你再不挑我可等不及了哦！” 希里安龇牙咧嘴地嚷嚷着。 他手里捏着的匕首剐蹭着艾玛脖颈上的肌肤，鲜血开始从刮痕中渗透出来。 “你们说，她会不会还是个雏儿，是有可能的吧？那可真爽死了，不过她这身子骨，我们7个人会不会把她弄死过去啊……哦对，这里是坟地，要死玩死了直接就地埋掉得了，正好旁边是你老妈的坟，团聚了哈哈哈……” “我忍不住了，她身上好香，既然他不选姿势，那我就自己来发挥，你们把这小子给我摁住！撑开他的眼皮我要他全程看完！！” 希里安把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丢，顺势把艾玛推倒，单脚踩着她的后背不让她起身，接着就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 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也没有挪步的迈洛便在这一瞬间选择了动手！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的就是那把匕首离开艾玛的脖子。 …… 撤步。 直接猛踹距离自己最近的右侧一人的膝盖。 嘭！ 咔嚓！ “啊！！” 伴随着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人的整条小腿反折成90度，跪下去5秒之后才开始嗷嗷惨叫。 …… 迈洛自己也是一惊。 此前希里安在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的时候，迈洛一直都在观察四周围这6个人的位置以及他们身上可能携带的武器，自己在脑子里基本上已经规划好了动手之后的步骤。 他的想法，是以最快速度脱离周围几人的控制，逼近到希里安面前。 艾玛的安全绝对是第一位。 不管怎样，他都必须把艾玛先解救出来。 而现在迈洛惊的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这一脚能直接把对方的胫骨和腓骨一起踹断。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阻力，就像是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一样。 这些人怎么这么脆皮？ 迈洛心里闪过这样一个疑问。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滞。 打架他是懂怎么打的，虽然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但好歹也算是票友水平的拳击爱好者。 一脚废掉其中一人之后，他直接反身一个大摆拳砸在身后那人脸上，拳锋正中下巴，迈洛甚至能够听到通过自己手臂骨骼传达而来的对手下巴碎裂的声音。 咔嚓。 嘭！ 一拳扫过之后顺着这个趋势直接低头下潜摇闪，避开左侧砍过来的匕首，紧接着这就是一个藏好的击腹拳，又废掉一人。 瞬间三人瘫倒。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 …… 艾玛被踩在地上，强烈的情绪波动使得她的病症开始发作，她不停地咳嗽，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希里安踩在她后颈上的靴子让她喘不过气来，根本无法翻身。 “别管我你快走啊……” 她知道迈洛肯定不会走，也知道迈洛绝对没有办法一个人搞定眼前的这七个人，正是因为这样，她就越难受。 在最开始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一群人控制住的时候，艾玛是害怕的，她知道希里安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下场。 她很恐惧，她希望父亲或者迈洛这个时候能走回到帐篷来看上一眼，她不想被玩弄致死。 可当迈洛真的回来的时候，当迈洛被这些提着利刃的人围住的时候，她更害怕了。 艾玛不停地挣扎，可是她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她的双手被反困在后背，费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半抬起一个侧脸，叫着让迈洛快逃。 可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的时候，蓝色眼眸中的惊恐和绝望逐渐转变为惊愕。 …… 嘭！！ 艾玛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数人的包围中冲了出来直直地撞向希里安。 下一秒，那个小黄毛带着他的两撇胡子一起横飞了出去，他哀嚎一声，手中的匕首脱落，被迈洛一把握住。 “你……” 艾玛呆呆地趴在地上仰视着微微喘气的迈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希里安的另外三名手下才刚反应过来。 他们瞬间减员过半，并且自己老大还被撞飞了十米远。 各自愣了两秒之后，提起手中的匕首又哇哇乱叫着扑了过来。 迈洛用匕首割开了缠着艾玛双手的绳子，接着把匕首递到了艾玛手中，摸了摸她的脑袋：“谁敢靠近你就捅死他。” 说完就径直迎上了剩下那三个倒霉蛋。 …… 艾玛呆呆地坐在原地，双手握着那柄匕首。 在她呆滞的目光的注视下，那三个气势汹汹扑过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哀嚎了起来，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没几秒钟，就全部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再也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了。 第26章 哪个是瓦尔罗坎家的 第26章哪个是瓦尔罗坎家的 从近乎绝望的处境，到全场仅剩迈洛一个人还站着，180度的剧情反转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艾玛看傻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根本没有缓过劲儿来，不由自主的啜泣、咳嗽和颤抖还在继续着。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迈洛吗？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喝酒的迈洛？ 艾玛呆住了。 直到迈洛走近来蹲下身拿开她手中握着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的时候她才回过神。 “嘘，没事了没事了。” 她看到迈洛手背和手指关节上的皮肤都已经裂开，当迈洛炙热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蛋的时候，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感瞬间涌了上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滴落下来。 “让我看看，他们弄伤你了没？”迈洛轻轻地抬起艾玛的脸仔细查看。 艾玛虽然哭得很凶，但还是一脸倔强地摇了摇头。 她更多的是被吓的，迈洛出现得很及时，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但如果迈洛晚几分钟来，那艾玛的下场可能会非常凄惨了。 “没事的没事的。” 迈洛搂着艾玛，缓慢地轻拍着她的发颤的身躯，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 老实说，他是真的拍得很认真，很认真地在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古怪，他的力道好像比之原先有了翻倍的提升，从刚才的搏斗中他已经清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在结束搏斗之后，过了肾上腺素激增的那股劲儿，他才感觉到自己双手拳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他出拳的力量之狠，把自己的双手都给砸伤了。 所以把艾玛楼在怀中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太用力，生怕揉碎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别怕，我在嗷，没事的啦。” 迈洛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轻声安抚着艾玛。 …… 此时，先前被他撞飞到十米开外的希里安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先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那满地打滚的跟班们，而后，在肢体剧烈的疼痛感的刺激下，脸上的神情迅速转为震怒。 希里安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吼，无能狂怒： “该死的东西！你还敢动老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谢尔曼家的，你个该死的贱民！我要把你们通通杀了！！！” “瓦尔罗坎！！我记住你们了！！你们死定了！！……” 啪！ 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黄毛脑袋上忽然挨了一棍子。 之后整个人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叫嚣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 出现在希里安身后的人是严。 他手里提着一根烧黑了的木柴，还在冒着黑烟，估计是刚从篝火祭坛里抽出来的，看着估计挺烫手的，在敲晕希里安之后他就立马把木柴丢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满地打滚的正装男和迈洛两人： “抱歉抱歉，刚听到动静……这是咋了？” 此时，山坡下的其他男人也都陆续冲了上来，每个人手中都拎着木棍、斧头甚至是随手抓到的石块，气势汹汹，都是准备上来干架的。 为首的康手里提着两个酒瓶，刚冲上来，看到女儿泣不成声的样子，眼睛立马就红了。 “谁！是谁！艹他妈的老子弄死你们！！” 山坡上的这幅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群众们非常热心地围住地上被迈洛放倒的那几个人一顿胖揍。 祖坟安葬在同一山头的民众基本上都是同一阶层的，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能凑到一起过亡灵节也是缘分使然，各家的男人们在看到如此邪恶的事情发生在身边的时候，同仇敌忾是在所难免的。 “弄死这群王八蛋！” “真够恶心人。” 一时间，拳头、脚丫子、棍子、唾沫全都往那六人身上招呼，被围起来群殴的他们估计下半年都得躺在床上度过了。 而严则是一人独享希里安。 那小黄毛脸上被严盖了不知道多少个靴子印，那是被踹晕去过又被踹醒过来，反反复复。 …… 那边揍得热火朝天，迈洛这边确定艾玛已经不再颤抖之后，很小心地要把她抱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 谁知艾玛却忽然从他怀里挣脱开： “你等我一下。” 她小声咳嗽着，捡起地上的匕首，缓缓站起身来。 在迈洛略微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艾玛直勾勾地走向希里安的方向。 艾玛扫了严一眼：“你走开。” 严立马很识趣地收手后退了几步。 ……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碰我！！……救命！！” 当希里安看到脸色苍白的艾玛提着匕首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原先嚣张跋扈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惊悚。 他想要逃，但是自己本来旧伤未愈的身体在挨了严一顿狠揍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起得了身的，他双腿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在地上蠕动着往后蹭，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警告你别靠近我……疯女人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 …… 艾玛那一刀本来是直勾勾冲着地上希里安的肚子扎下去的。 但是因为这小子吓破了胆，仰躺在地上疯狂蹬腿往后蹭，在刀锋落下的那一瞬间，本该挨刀子的腹部变成了裆部…… 一声尖锐的哀嚎声过后。 现场所有忙着打人、骂人的男性全都感觉自己裆部一凉，面面相觑。 距离无鸡只谈现场最近的严感触最深。 他一直都知道迈洛家的这位姐姐不好惹，尽管他很喜欢勾搭漂亮女孩但是对于艾玛，他一直打心底就有点畏惧她。在目睹了刚才的血腥画面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面艾玛的形象。 下意识又退后了两步。 …… “不是想轮了我么？” 艾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已然没有丝毫恐惧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把染血的匕首往旁边一丢，转头离开了已经晕死过去的希里安。 这一幕把旁边的迈洛也看呆了。 心想，诶两分钟之前的抱着的那个哭唧唧的女孩是谁来着？ …… 面对迈洛那怪异的目光，艾玛只淡淡回应了一句：“不是你说的谁靠近我就捅死他吗？” “啊好像是。”迈洛挠挠头无言以对。 “给我看看你的手。”艾玛忽然伸出手。 迈洛瞥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血迹：“这个不碍事的……” “给我。”艾玛很坚定地看着迈洛，依旧伸着手等他把手递给自己。 “那你看吧。”迈洛感觉自己不把手递过去的话很有可能也会挨一刀，所以很乖巧地把手放到艾玛手中。 “痛不痛？” “你突然这么温柔我很不适应耶……” “痛不痛？！” “痛痛痛……” …… … 另一边，严指了指地上被收拾得只剩下半条命的那几个人： “那剩下这5个混球怎么办？” “5个？”迈洛忽然警觉了起来：“不对啊，一共是6个人的。” 他转头看向地上。 居然真的只剩下5条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死狗。 此时，其中一个还没有晕死过去的还有力气叫嚣，他躺在地上指着众人叫骂： “你……你们敢动谢尔曼家的人，你们死定了……我们少爷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可闭嘴吧你还三长两短呢，他现在就只剩下短了。” 严是不客气的，上去就给那家伙脑壳上印了一个靴底印。 …… 然而谢尔曼这个姓氏以及消失的第6人却让在场的大伙开始感到不安。 “谢尔曼……难道是城北那个贵族庄园吗……” “那混蛋是谢尔曼家的孩子……这下坏了。” “天呐…我们干了什么，如果真的是谢尔曼家的人……他们可是拥有私人武装的。” “要不……要不我们快走吧？” “快来个人给那小子止血啊还愣着干啥！” “还指什么血，只因儿都断了！” “完了完了，惹到谢尔曼家可糟了，老康啊，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提到我，咱们可惹不起谢尔曼。” …… 一瞬间，人群骚乱了起来。 倒不是说这些人欺软怕硬，实在是因为谢尔曼家族在楠薇城的底蕴太足了。 要论资质和历史，谢尔曼庄园最老的那几栋楼，甚至比楠薇城的城墙还要久远，早在旧皇室的奴隶时代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谢尔曼就是帝国南部的富豪了，甚至那会儿谢尔曼家族坐拥的私人武装超过了楠薇城全城的驻军人数，其实力可见一斑。 而即使是在今天，谢尔曼依旧有着非常雄厚恐怖的实力，这个家族背后的权利影子甚至可以触及到帝国上议院的贵族阶层。 根本就不是在场这些平民可以惹得起的存在。 一时间人人自危。 …… “这咋办，主要是还跑了一个。”严也开始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扭头看向迈洛，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肯定跑回去搬救兵了。”迈洛揉了揉眉心。 话音刚落，山坡下就传来一连串的马蹄声！！ 紧接着，篝火祭坛四周围就出现了大批的人马，那些人身上都扛着猎枪和长剑，十足的上世纪私军风格。 原本围坐在篝火旁的孩童和女眷们被围了起来，一时间尖叫声和哭啼声肆起。 …… “这么快？！” 山坡上众人大惊。 本来他们是打算赶紧带着家人逃回城内的。 但谁也没想到谢尔曼家的人来得这么快……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严：“信得过我的话，你现在从另一边下山，去执法所找一个叫丽贝卡的女执法官，你告诉她来晚一步就得给我收尸。这里先交给我，放心，我会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行！我信你！” 严点点头，迅速脱离了人群。 …… 此时，山坡下篝火位置的人马里头有人冲着山坡上大喊： “哪个是瓦尔罗坎家的！？” 第27章 互相威胁 第27章互相威胁 “砰！！” 数杆猎枪朝着半空同时开枪，硝烟从枪口飘出。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重复道： “哪个小子是瓦尔罗坎家的！！？” …… 寻常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黑压压一大片人马，所有人都穿着古典正装，头戴绅士帽，脚上是长筒皮靴，腰间挎着细剑，手中扛着猎枪。 除了以上统一着装之外，这帮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嘴唇上两撇小胡子。 大概是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流行风格，男性的小胡子在今天早已经过了时，但是在贵族圈子里依旧被推崇。从这帮人腰挎细剑这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贵族圈是一个相对比较守旧的群体，毕竟这年头扛把剑出门已经是有点小尬了，剑早已经被更加风雅的手杖所代替。 不过，虽然服饰风格有点怪，但一下子冒出来上百个骑着骏马的壮汉，这声势依旧是吓人的。 他们是谢尔曼家族的私人武装，在旧时代，议会制度没有形成之前，贵族庄园拥有的武装力量主要是用来维护自家的土地、资产、商运以及对奴隶仆工的控制，是他们的先辈被赐予爵位的时候附带了一项特权。 爵位被后人继承的同时，这种特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地被扩大。 私人武装又无法定性，贵族们可以有无数种说辞，他们可以说这些只是保镖，甚至只要脱下枪剑，武装人员也可以是庄园的园丁，官方根本没有办法明确一座贵族庄园里头到底有多少武装力量。 …… 眼下，黑压压一帮人马把山坡下的篝火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左右两条通道都彻底被堵死，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了，如果瓦尔罗坎家的人一直藏着，可能这里所有人都要遭殃。 不仅武装人员咄咄逼人，连他们胯下的马匹都气焰嚣张，时不时地提起前蹄作势要往篝火边的女眷中踩踏。 “他们在山上！” 一名鼻青脸肿的男人跳下马四处张望了一圈，指着山坡上迈洛等人所在的位置喊道。 他就是那6人中逃掉的漏网之鱼，当他发现势头不对劲的时候立马就选择了开溜，回到庄园搬救兵。 …… “把我们家少爷还回来！不然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 贵族武装人员中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猎枪指向了篝火旁边的女人和孩子，冲着山坡上面喊道。 他目光漠然，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那些妇女眼神中的惊恐，也似乎完全听不到孩童的哭喊。 在男人眼中，这些平民不过都是低劣的贱种，在旧时代都是当奴隶的命，只配吃鞭子的货色，他们的死活与自家少爷的安危比起来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 山坡上，男人们被彻底震住了。 他们确实只是工薪阶级的平民，前半辈子连枪都没摸过，如何面对得了如此荷枪实弹上百人的阵仗。 甚至压根都不需要这帮人马出现，在听到“谢尔曼家族”的名号的时候其实他们就已经怂了。 但是这怪不了他们，阶级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腔热血可以逾越的，在底层打拼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加深刻地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男人们如此，康更是如此。 “算了，我认了。” 康看着现场不知所措地众人，又转头看向艾玛和迈洛： “芬恩还在下面，我得下去……今天的事情由我自己来扛，我会说全都是我干的，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大家不要担心。” 康知道必须有人出来扛了。 对方认定了瓦尔罗坎家的人，此时他们指望不了任何人来施以援手，在康的概念里也没有人能掰得动谢尔曼家族这座大山，谢尔曼想要踩死一个平民阶级的家庭轻而易举，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一个人扛下一切之后家人能不受牵连。 他是一家之主，是家里最年长的男人，这时候必须站出来。 …… “康老哥，这次真的没办法了……” “那毕竟是谢尔曼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谁也没有底气，谁也不敢说一句硬气了话了，毕竟他们身后都有家人儿女。 “康老哥你先别急。”迈洛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喊谁老哥呢？”康回头一瞪。 “欸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哦那你应该是酒醒了。”迈洛摆摆手。 他转身朝着众人说道： “大伙不要急哈，人是我打的，人家指名道姓要找的是瓦尔罗坎家的小子，跟你们没关系的。”说着他又拍拍康的肩膀：“跟你这个瓦尔罗坎家的老子也没关系。” “咱们的孩子和女人都还在下边，安全起见，最好别跟他们起冲突，你们先在这里呆着，我过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迈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昏死的希里安旁边，拽起他的一只脚把他拖了过来。 康还想再说什么，被迈洛抬手止住。 艾玛伸手直接拉住迈洛，她出言没有制止迈洛，只是关切地说了一句： “你要小心。”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举动了。 归根结底，所有事情的源头都是从她而起，几个月前之所以迈洛会跟希里安结怨，也是为了护住她。 她止不住一时的怒火对希里安下了刀，但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现在还要迈洛替她的行为买单。 艾玛的内心无比煎熬。 “没事的。”迈洛揉了揉艾玛的脑袋：“呆在这儿就行，啥都别做，其他的交给我，明白吗？”。 “嗯。” …… 篝火处。 谢尔曼家族的人马居高临下。 迈洛一路拖着死狗一样的希里安，从山坡上走下来，一直到距离武装人员有七八米的位置才停下来。 在上百道阴冷目光的注视下，迈洛丢下希里安的腿，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我应该就是你要找的瓦尔罗坎了。” 中年男人高坐在马背上，单手抓着缰绳，冷眼打量了迈洛一下，确认迈洛旁边躺着的人就是自家少爷之后，动了动手中的鞭子，下令道：“弄死他，把少爷带回去。” “……” 迈洛眼中厉色一闪。 他抬脚踏下，将脚边一块青石板碾碎。 咔嚓…… 而后再缓缓单脚踩住了希里安的脑袋，就像他之前踩着艾玛那样。 “你们往前走一步，或者随便开一枪，就能知道你家少爷的脑壳有多硬了。” 迈洛直勾勾地盯着马背上的中年男人，不仅没有半点惧色，更是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挑衅之意。 一时间，上百名荷枪实弹的私家武装者，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他们是亲眼目睹迈洛一脚踩碎青石板的。 自家少爷就是再怎么铁头娃，脑袋也不可能比青石板硬啊，眼前这小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怂，万一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真的一脚踩下去那可就全玩完了…… 咔嚓…… 中年男人单手握着长筒猎枪，枪栓拉响之后，将枪筒随意指向了篝火旁的一名小孩，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我家少爷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咔嚓咔嚓！！！ 中年男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上百杆猎枪同一时间都拉起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全都指向篝火旁被围起来的女人和小孩。 一时间刺耳的哭喊、求饶声传遍整个山坡。 然而被枪口指着的迈洛并没有挪开踩在希里安脑袋上的脚，只是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对马背上的中年男人说道： “真实情况是如果这黄毛死了，你们回去也得陪葬，对吧？” 迈洛的这句话在场所有谢尔曼家的武装者冷不丁地心头一颤。 因为他没有说错，希里安如果死了，他们可能真的得陪葬…… 诡异的对峙局面就这么形成了，孤身一人的迈洛反过来对黑压压一百多名武装者施加着压力，这帮人气势汹汹地赶来此处，现在却成了被威胁的对象。 …… … 中年男人的眉头皱成川字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放低了枪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 “让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全部离开。”迈洛不假思索，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狰狞的笑容： “我陪你们玩。” “不知死活的贱民。”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 “到底同不同意的哟，你们也跟这黄毛一样被噶掉只因了的吗？咋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迈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耐烦地问道。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局势下，迈洛说出这句话之后，人群之中居然传出来小孩的笑声： “嘿嘿嘿。” 这笑声一响起，迈洛就知道坏了。 靠，这臭小子到底想干嘛？ 以迈洛的认知，能在这种局面下神经大条地笑出声的熊孩子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芬恩。 …… 唰！！！ 不出意外。 中年男人手中的长鞭甩进人群，精准无误地套住了小芬恩，把他整个人拽飞了出来，单手抓着小芬恩的一只脚踝，就这么把他悬在半空中。 芬恩像只小鸡一样在空中晃来晃去，他疯狂尖叫： “你放开我！……救我啊哥！” 迈洛脸都黑了。 你他妈真的是…… 喊救命就喊呗非得带上一个“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也是个瓦尔罗坎是吧。 …… 在迈洛的脸色越发难看的时候，中年男人脸上却开始露出狰狞的笑意。 “好像现在我也有筹码了。” 第28章 硬来 第28章硬来 “嗯……坏了嘛这不是。” 迈洛抠了抠鼻孔。 这会儿就有点尴尬了，小芬恩这一手确实有点搞。 “要不一换一？算上我吧，你们把我和这小黄毛一块带回去得了呗，到了内什么谢尔曼庄园之后，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蹂躏折磨我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迈洛摊了摊手。 “你在说什么。”中年男人单手提着小芬恩，两撇胡子丝毫没有遮盖住他的嘴角的狞笑： “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走，我反正是看出来了，既然你敢一个人出来扛，说明你在护着你的家人，那就看……在你眼里是这小屁孩比较重要，还是我们少爷的命比较重要，应该是家人，对吧？” 迈洛摸摸鼻尖，悻悻地笑了笑：“好像被拿捏了。” 中年男人摇晃着手中的芬恩，戏谑地看着迈洛：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还有这小屁孩，还有你家里的人，都得买单，男的会被阉掉之后送去边境种植园，女的就留在庄园里给兄弟们用，玩死了再丢去喂狗……我数三声，你现在退后两步然后原地跪下，不然这孩子就得头着地。” “好说，但你要知道，你们先开枪我也能先弄打死这黄毛。” 迈洛很干脆地挪开了自己的靴子，往后退了两步。 有一说一，到了这个局面，中年男人确实抓到了迈洛的命门。 他认定迈洛敢一个人出来扛事，说明这些人当中有个别对迈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就吃定了迈洛是那样的人。 迈洛也确实不会拿小芬恩的命去冒险，如果小芬恩没有暴露的话，他还能很硬气的说话，但现在不行了。 “贱民，逞英雄，呵。” 男人漠然地看着迈洛。 ……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干的！”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迈洛的背后传来。 迈洛一听到这声音就开始翻白眼，这都是些什么猪队友： “你特么，搁这跟我演苦情戏呢？” 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人自然是康，小芬恩被拎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康脸色阴沉。 “你父子俩是真能送啊。” 迈洛都快无语了，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到康的手里头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便很自觉地把自己的手放到身后。 康眉头紧皱，他拍了拍迈洛肩膀：“你是我儿子嘛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 在拍迈洛的同时，他偷偷摸摸地在迈洛迈洛手中塞了一柄匕首。 “一会儿记得躲好，小芬恩交给我。” 迈洛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 中年男人还维持着提着小芬恩的动作： “挺好，一家团聚了，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女儿么？要不喊出来一起？” “哈哈哈哈……” 人群中响起戏谑的笑声。 …… 迈洛默不作声。 他原本的想法只是拖延时间，拖到严把救兵搬来就行。 但是现在小芬恩的安危变成了首要问题。 那就只能硬来了。 “动手。” 迈洛握稳了匕首的一瞬间就往前狂奔！ …… “站住！谁让你动了！” 中年男人第一个注意到了迈洛的动作。 但仅仅是眨眼间，他连威胁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迈洛就逼近到马蹄前方而来！ 怎么会这么快！ 迈洛原先站着的位置到篝火附近足足有六七米距离，哪怕是身手敏捷的人，在没有任何蓄力助跑的前提下也不可能眨眼间就越过，那该得是多么恐怖的瞬间启动能力？ 中年男人瞳孔一缩。 左手手中的长筒猎枪刚抬起，就感觉右手的手腕一凉。 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一些热腾腾的液体从手腕处喷涌而出…… …… “啊！！！你找死！” 男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右手拎着的小屁孩已经被迈洛夺走。 而一同被夺走的，还有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腕关节处被匕首精准无误地斩开，刀刃根本没有与小臂的桡骨尺骨发生任何对撞，是直接顺着关节软骨的位置切开的，否则以匕首本身的锋利度和重量很难干脆利落地切下男人的手。 这不仅需要绝对稳的握刀手法，还得精准把握住下刀位置以及对关节构造的基本认知。 迈洛很确定，自己对刀具是一无所知的，对生物关节也同样一无所知。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打定主意要抢下小芬恩那一刻开始，手中的匕首就像是握了十几年一样无比娴熟，隔着数米距离他就已经挑好了下刀位置和角度，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选择，就好像类似的事情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一样。 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迈洛本人也为之一惊。 如此精准无误、干脆利落的刀，像极了屠夫…… …… 在剧烈的疼痛感的刺激下，中年男人嘶吼了起来。 “给我杀了他！！！” 他手腕处的切口鲜血喷涌，这让他不得不放下左手的武器，拼命捂住手腕的伤口，可那毕竟是动脉切口，不管他怎么捂，鲜血都像是破裂开的水管一样滋滋往外冒。。 而此时，迈洛已经抱着小芬恩一头扎进了马群中。 尽管这个选择非常冒险，有可能会被上百匹马踩踏，但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他们集火射击。 对骑兵来说，近战，尤其是混战情况最忌讳的就是开枪，因为这一枪出去有90%的概率都是打在自己人身上，完全是负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贵族私人武装除了配置猎枪之外还挎着长剑的原因。 不过，冲进人群的迈洛不能成为开枪的目标，但是前方还有别人呀。 后排的武装人员瞬间调转了枪口，指向山坡脚下的康。 但康又不是傻子，在迈洛制造起了混乱的那一瞬间他就扛起了地上的死狗希里安，把他当做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这是山坡上为数不多可以拿来当掩体的了，也是最有效的掩体，没有之一。 …… “该死！他人呢！人呢！给老子宰了他！！！” 中年男人从马背上跌落。 已经被剧痛和愤怒冲昏头脑的他伸手就要去抓腰间的剑柄，但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已经不知道飞哪去了，抬手的动作让他疼得原地打滚哇哇乱叫。 而迈洛在夺下小芬恩之后，单手把这熊孩子夹在腋下，避开那些劈头盖脸踩下来的马蹄，手中的匕首调转角度，借着身体前冲的速度。 唰！！！ 他滑步下潜从一对高高扬起的马匹前蹄下冲过。 刀刃精准无误地剖开了马匹的腹部，带着无数粘液和血沫的肝脏、肠子哗啦一下就全掉了出来。 刺鼻的血腥味和脏器味让马群受惊，谢尔曼家族的马队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原本还维持着持枪瞄准动作的人这回都忙着控住胯下的马匹，然而本就拥挤队伍中有迈洛这么一个搅屎棍的存在，他们人人带枪却不敢开火，人人有剑却刺不到迈洛。 叫骂声、马匹嘶鸣、长鞭甩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嘈杂不堪。 并且迈洛的动作还没有停下，他手中的匕首刀刃在所有从身边经过的马匹大腿上划过，疼痛感让它们更加躁动不安，有一些已经开始朝着远处狂奔了起来，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被甩飞到哪里去了。 “我的手！找我的手啊我的手！！！！别踩！艹你妈的别踩老子的手！！！” 混乱的现场，中年男人像是丧家犬一样匍匐在地，寻找自己那只被斩下来的右手，画面莫名地喜感。 …… 马群受惊之后，队形直接散开。 原本被团团围起来的女人们抱起自家的孩子就朝着篝火的另一侧狂奔逃命，山坡上的男人们也快速冲下来接应。 此时，一直扛着希里安的康看着山脚下鸡飞狗跳的这一幕，目瞪口呆。 以他的眼神，压根就没法在人群之中找到迈洛和小芬恩的影子，在篝火的照映下他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马背上跌落，时不时有人朝着高空开枪，但是枪声根本不足以把糟乱的现场镇压住。 呆了足足十几秒，当康看到无辜的人往山坡上狂奔的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来，冲着众人大吼： “跑！快跑！！！” … 与此同时，马群中的中年男人嘶吼着下了命令： “全部下马！把他们全给我宰了，全宰了！” 所有武装人员很干脆地放弃了已经不受操控的马匹，从马背上越下之后，一半的人扛起猎枪，枪口直指山坡上刚刚会和到一起的无辜人群。 而另一半的人则是抽出了细剑，分成两拨，一股围向迈洛所在的位置，一股冲向了劫持希里安的康。 看样子中年男人是彻底红了眼了，他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绅士帽兜着那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血淋淋的手掌，歇斯底里地叫骂着，要所有人都去死。 “贱民！把这些贱民全部给我杀了！全都给我去死！！！” …… 重新调整队形的武装人员动作非常迅速。 迈洛瞬间就被几十把闪着冷光的细剑包围了起来，而另一边的康也同样如此。 迈洛神情凝重地看向远处，山坡上拖家带口往上跑的其他人此时都已经在猎枪的瞄准锁定范围。 …… “砰！！” 第29章 美救英雄 第29章美救英雄 空旷的山区内一声非常刺耳的枪声响起。 …… 迈洛本来还在担心山坡上的人会被当成活靶子随便射杀，但是当他听到那有别于猎枪的刺耳枪声的时候，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这种更为爆炸的枪声，迈洛听过挺多次了，是属于执法官的制式热武器——短枪才能发出的声音。 至于吃枪子儿的是哪个倒霉蛋，就不知道咯。 …… 枪声消散之后，四周围传来的是马蹄踩踏地面的轰鸣。 短短几个呼吸不到，山坡脚下就被新的一波黑衣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相比于谢尔曼家族私人武装队伍那花里胡哨的细剑猎枪以及复古小胡子，后至的这帮人才是带有真正杀意的黑色军团。 他们全员身披黑色风衣，腰跨大腿左右两侧分别是冷热两式武器，头上是标志性的三角帽，口鼻被黑色纱织面罩覆盖。 所有人的眼神都如同暗夜中司机狩猎的黑豹一样，锐利且狰狞。 各自骑着骏马来回踱步，单手捏缰绳，另一只手搭在腰间枪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这回可真是大鱼吃小鱼了。 贵族庄园里豢养的这些打手，虽然同样也有着不错的装备武器，但更多的趋于花哨，他们顶着谢尔曼这个名号，基本上就足以免除绝大多数的武力斗争，在真正精通杀戮的队伍面前完全就是花架子一个，一碰就碎。 以至于在被执法官的队伍围起来的那一瞬间，这帮家伙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把手里头的猎枪丢地上了，反应是相当的迅速。 当然，也有反应迟钝的，那就是被切掉一只手掌的中年男人。 此时他蹲坐在地上，因为周围的同伙都维持着站立状态，他的视野被遮挡，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围虎视眈眈的执法官，仍旧扯着喉咙继续臭骂着： “给我开枪！愣着干什么！开啊！操你妈的你们在发什么呆？……欸？” 他口里这个“欸？”刚发出来，就感觉一双修长的大腿从自己面前一晃而过，紧接着破空声从耳边传来。 没等他回过神，厚重的军靴根部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下巴上，男人的整张脸都被踹得扭曲，唾沫飞到空中拉起了丝，两个眼球瞳孔各看各的…… 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这么一个大块头就像是被挂上线的风筝一样瞬间拔地而起横飞出去几米，最后脑壳着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而那双大长腿的主人，当然就是执法官长丽贝卡了。 在身后众多黑色风衣人的簇拥下，她大步跨过人群，看谁不爽都补上一脚，痞气与霸气兼具。 “全部带走备案……”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执法官把谢尔曼家的人全部缴了械。 另一边围着迈洛的那二十来人甚至都用不着执法官靠近，主动地就把手里的细剑丢地上了，一个个手足无措地摸摸头摸摸屁股，那叫一个乖巧。 当目光与迈洛对上的时候，丽贝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老实说，严到执法所找上她的时候，丽贝卡觉得自己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估计也只能顺路把迈洛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送了。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迈洛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男人，当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了但对比于丽贝卡这样的女人，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过丽贝卡没想到的是，在一百多人的重围之下，迈洛看起来好像没啥子问题，并且看架势，此前是经历过搏斗的。 一直到丽贝卡走到跟前来，迈洛还维持着左手小芬恩右手小匕首的战斗姿势。 “你这……左手的副武器还挺别致。” 丽贝卡打量了一下迈洛左手腋下夹着的小芬恩。 话音刚落，小芬恩嘴里就咕叽一声，把消化了一半的晚餐吐了出来，嘴巴和鼻孔都吹起了气泡，有气无力地说着：“你晃的太厉害了哥，我想吐……呕~” “啊对，生化武器。”迈洛一脸无语地把小芬恩放下来，给他擦干净嘴边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本来以为你会被打很惨的。”丽贝卡看了看迈洛身上的血迹，以她的洞察力可以轻松辨认出这些血迹都不属于迈洛，他除了双拳拳锋上的擦伤之外并无其他外伤。 “你那个失望的眼神是咋回事？”迈洛歪了歪脑袋。 “没什么。”丽贝卡淡淡说着，她眼珠子转向另一侧，看着站在自己脚边的小不点芬恩：“你弟弟？” 丽贝卡调查过迈洛的档案，她知道这家伙在楠薇城的资料只有近五年的记录，此前的所有一切都是空白的，对于迈洛有家人这回事，她一直都很想弄清楚其中的猫腻。 “我要说这是我儿子，也不太合理对吧。” 迈洛莫名地想起不久之前喝醉了的康嚷嚷着要和他结拜兄弟的那档子事。 “跟你不像。”丽贝卡淡淡评价了一句。 确实不像，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俩人都是黑色头发。 小芬恩的长相和他姐姐艾玛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撇开鼻孔上的鼻涕泡儿不谈，那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且带有婴儿肥脸蛋的艾玛。 “这些人准备怎么处理？” 迈洛摆了摆手。 这会儿山坡上、山坡下，躺着的蹲着的趴着的全是谢尔曼家族的私人武装，细剑和猎枪已经被执法官们清缴一空，在篝火旁边的空地上堆成两堆。 “全都跟我回一趟执法所，你和你的家人，还有山上其他人最好也来做个笔录，没你们作证我没办法算谢尔曼家族的帐。”丽贝卡沉思了一小会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看得出来，凭借她执法官长的身份，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并不难，但是想要秋后算账，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尔曼毕竟是根深蒂固的南部贵族，他们庄园的历史可比执法所还要悠久很多，如果没有绝对证据的话，今天的事情可能又有草草了事。 但现在关键的是，谢尔曼家族不可能草草了事了，因为今天吃大亏的是他们家的嫡系后辈。 所以在丽贝卡的角度看来，她需要有足够的证人证据作为支撑，否则不好顶住世袭贵族的压力。 …… 此时的山坡下，黑压压几百人。 其中一百来人是双手被反拷着跪在地上的，另外一百来人是执法官，把守在各个方位。 山坡上，众人惊魂未定。 一些孩童到这会儿还在哭哭啼啼。 康随手丢下希里安，抱起了小芬恩，现场所有的孩子都哭得很凶，唯独这家伙从头到尾嬉皮笑脸，愣是一点儿也不带怕的。 “感谢各位！感谢各位！！！” 康抱着小芬恩，在执法官人群中逢人就鞠躬。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执法官及时赶到，他一家子人可能就全都要丧命于此了。 说实话，就算最开始他知道严已经去往了执法所报案，但以康对执法官的一贯印象，他不觉得执法官真的能拿这些贵族武装怎样，甚至觉得执法所的人都不一定会搭理严这个报案人。 但是，如今看着那名威风凛凛的女执法官长和迈洛站在一起说话的画面，康回想起了严临走前迈洛交代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执法所能够一次性发动这么多人，完全是因为迈洛。 “这下搞不好父子真的得变成兄弟了……” “老爸你在嘀咕啥呀？”被康抱在怀里的小芬恩奶声奶气地问道。 “你消停点。” “老爸我饿了~” “你睡前不是一直都在吃么？” “都吐掉了……” “……” … 另一边，严安抚好家人之后来到迈洛身边，噗嗤一声划燃火柴点了根烟，深深嘬了一口之后对迈洛说道： “卧槽真顶啊，我本来还在想到底能不能请得动这帮大神，结果我刚说出你的名字，那红头发的大姐就把全执法所的人马都给拉了出来，兄弟，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搭到执法官长这种大佬的？” 这话才刚说完，严就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杀意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站在两人前头的丽贝卡侧身扭过头来，冷眼看着严： “你叫谁大姐？” “呃……”严一下子脑袋卡壳不知道怎么回答。 迈洛也不说话，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 丽贝卡给了严一个警告的眼神，缓缓回过头去。 “好凶。”严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声。 “你最好别惹她。”迈洛提醒道。 是真的不能惹，她可是能跟两米多高的不死怪人近身肉搏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可以算是怪物了。 此时丽贝卡对众人下达了命令。 “把所有人带回去！” 而后又转过头来看向迈洛： “你跟我一块走。” 语气相当强硬，同样是命令式的，不容丝毫质疑。 迈洛耸耸肩。 他发现康、严还有艾玛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准确的说，是在看着自己和丽贝卡。 “瞅我干啥？” 迈洛两手一摊。 “你去你去，这边不用担心。”康摆摆手。 等一头雾水的迈洛跟着丽贝卡走往队伍最前端之后，严才嬉皮笑脸地对康打趣道： “康叔，我感觉这两人有奸情，你觉得呢？你可能很快就会有一个执法官长儿媳妇了，今天这就是一出美救英雄的戏啊。你们家要发达了，到时候记得提携一下我嗷。” 康自然也觉得自己看出了迈洛和丽贝卡两人的猫腻，心里有点小犯嘀咕：是儿媳还是弟妹可不好说…… 一旁的艾玛很安静地听着他俩吹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 … 第30章 宣示主权？ 第30章宣示主权？ …… 就这样，执法官押着谢尔曼家族的一百来号人，排排站，浩浩荡荡地往城区走。 在丽贝卡的要求下，迈洛和她各骑一马同行在队伍最前端。 “你是怕我还拉着你坐一匹马吗？”丽贝卡瞥了迈洛一眼。 “啊是有点失望啦。”迈洛耸耸肩。 “嗯？” “我是说，你的马可能有点失望。”迈洛瞎扯了一句。 “算了，说正经事。”丽贝卡摇摇头，正经道： “除了你们家之外的其他人我都遣散了，刚刚就在山坡下边站那么一小会儿，不止十个人跑过来求我放他们离开。” “因为他们不想被谢尔曼家族盯上是吧。” 迈洛对此早有预料。 原本丽贝卡对他说过，她是想把所有人都带回执法所的。 纵使谢尔曼家族有天大的背景，但毕竟国家的这个时代是以法治理的，有那么多民众作证的情况下，谢尔曼家族也翻不了天，执法所甚至可以拿到足够的证词向法庭起诉希里安。 但是很显然，丽贝卡低估了谢尔曼家族给予这些底层民众的压力。 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过日子，他们谁都惹不起，更何况是谢尔曼家族这种庞然怪物，大家都想过安稳日子，执法官也不可能天天守着他们，只要谢尔曼家族一心想要报复，总有他们遭殃的一天。 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丽贝卡虽然看不过去，但是她也完全能够理解，她没有资格强迫这些人和贵族阶层对着干。 事实上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这个国度里可能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 只不过其他被欺凌的底层人不像迈洛这样能够一次性搬空整座执法所的人出来救场，更多的，可能就真的被贵族肆意蹂躏踩踏了。 试想一下，没有迈洛与丽贝卡的这层关系，艾玛会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迈洛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捏紧了几分。 …… “那你干脆让我们也回家得了。”迈洛叹了口气。 “不行，跟我回执法所才是最安全的。”丽贝卡摇头，语气非常笃定：“你下手太狠了，他们家小儿子被你一刀切掉了命根子，肯定会加以报复，就这么让你们回家，我不放心。”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一刀是我姐姐下的手。” 迈洛说话间，脑海中回闪过艾玛对希里安下刀的画面，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抹笑意。 “就是刚才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丽贝卡回过头看了一眼后方队伍中艾玛的影子。 “对啊。”迈洛点点头。 “可以。”丽贝卡说了一句迈洛不是很理解的话。 这个“可以”不知道是在评价颜值还是在评价那一刀。 “放心吧，你帮我那么多忙，这次就交给我了，我会把事情处理妥善的。”丽贝卡淡淡回应。 但迈洛还是从她紧绷的眉头上看到了压力的存在。 “有那么麻烦么？” “贵族是这个国家里面最难搞的一个群体。”丽贝卡冷哼了一声：“即使是执法官，在没有获得绝对许可之前，都不能对贵族群体执行任何武装行动，而所谓的许可，还得看目标贵族对应的爵位高度，只有比之更高级别的机构有权力对他们进行执法彻查。” “说白了就还是大鱼吃小鱼呗。”迈洛摇摇头。 这个世界的执法体系目前的结构在迈洛看来还是非常原始和简陋的，没有足够的权力作为支撑，执法官在面对那些扎根了几百年的贵族阶层的时候多少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并不是谁的错，只能说是时代更迭中必然存在的一个过渡期。 只要这些贵族阶层的存在对这个国家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会不停地重复上演。 即使是权力顶峰上的人也无法扭转，这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的，任何人都左右不了。 …… “那你今晚的行动岂不是违规了？”迈洛看了丽贝卡一眼。 “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对贵族下手，只要有绝对证据能够证明他们存在违法行为，自然就会有人为我们撑腰，看不惯贵族阶层的人还是很多的。”丽贝卡语气中充满戾气。 “我明白了。” 迈洛心里并不好受。 整个事件的起因，根本就不是他或者艾玛的错。 仅仅是因为艾玛碰巧被希里安那混蛋看见了而已，纯粹就是这小子精虫上脑，才有了后续这一连串的事情。 艾玛长得好看，就一定得被希里安亵玩？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可到头来，压力最大的反而还是作为受害者的一方，扯jb蛋呢这是。 这样的不公对绝大多数人底层人而言只能逆来顺受，根本不敢吭声。 没有权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今夜的执法所相当热闹。 审讯室直接被填满，许多科室干脆拿来当监禁室使用，实在没地方关的，排排蹲在执法所大院里，由执法官看守着。 迈洛一家人则是安置在丽贝卡的办公室内。 这里是城南执法所，管辖范围覆盖南部45个教区，日常在岗的最高级别人员就是执法官长丽贝卡，像尼禄那样的执法督查的岗位是不会设立在执法所这种地方的。 丽贝卡办公室内一切从简，突出一个性冷淡风格。 但总归还是有一些小细节可以凸显出这间办公室是一名女性在使用的，比如办公桌上倒扣着的一个很可爱的小铃铛，通常来说这种小玩意儿都是挂在小猫小狗的脖子上的。 此时丽贝卡忙于审讯，不仅仅是审讯室，几乎每一间科室里都会时不时传出砸桌子和打人的声音，整条通道都是这样。 而办公室里，康站在窗边抽闷烟。 小芬恩在办公桌下方钻来钻去，手里头抓着烤点，边吃边玩。 另一侧，在艾玛的命令下，迈洛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被艾玛拉着放在她膝盖上，艾玛正用棉签和酒精仔细地清理着迈洛手上的伤。 “痛吗？” 艾玛没有抬头，她的动作很轻。 迈洛看不到她的脸蛋，但大概能够脑补出她认真的表情。 “有点凉。”迈洛嘀咕了一声。 “嗯？”艾玛疑惑地抬起头。 老实说，认识好几年了，迈洛从来没在这位名义上的姐姐脸上看到这种关切的眼神，某一瞬间迈洛忽然感觉，温柔起来的艾玛简直杀伤力爆表。 她本来就浑身散发着冰冷病态的柔弱感，经此大难之后，眼角还残留有哭过的红斑，那微微蹙眉抬起头的样子，哇…… “我是说你手很凉。” 迈洛咧咧嘴。 心想着，啊你这不是人设崩塌了嘛，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不对劲嗷。 虽然心里的小九九很活跃，但表面上迈洛还是不露声色的，艾玛帮他清理完伤口并上好药之后，起身坐到迈洛的左侧，帮他处理另一只手的伤，迈洛全程都无比配合。 艾玛的动作十分轻柔，以至于迈洛都忘记了不久之前这双纤细白皙的手才刚刚切掉某人的只因。 “我知道。”艾玛小声应道。 她的手真的很冰凉，或许是常年患病的原因，她的体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被削弱，手脚冰凉已经是常态了。 此时，蹦蹦跳跳的小芬恩给迈洛递了一块烤点。 艾玛沉默着帮迈洛清理伤口，一会之后又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不应该动那一刀？” 艾玛是全家最聪明的人，她当然看得出来执法官们的顾虑，更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家人要待在执法所里。 那一刀的确发泄了心里的怒火和屈辱，但发泄完冷静过来之后，艾玛也开始觉得，自己那冒进的举动估计要连累全家了。 “为什么不应该？太应该了。” 迈洛的语气十分笃定。 “那一刀下得很好，割以永治，永绝后患了。” 他能够感觉到艾玛语气中的自责。 但迈洛从来都不认为这里头有半点是艾玛的错，所以她的自责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你没做错，我们都没做错，只是输了而已，输在阶级和权力上，仅此而已。”迈洛揉了揉艾玛的脑袋。 艾玛歪过脑袋避开，重新把他的手拉回去：“你别动，药还没上好。” 迈洛多少能够感觉到艾玛的低落情绪。 但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开导的话了，毕竟实情就是这样，按照丽贝卡意思，谢尔曼家族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局势是山雨欲来之前的满楼风，就不知道谢尔曼会以怎样的手段作为报复了。 看着艾玛失魂落魄的样子，迈洛只能使出惯用的逗人手段： 他把小芬恩交给自己的那块烤点悬到艾玛面前：“来，张嘴。” 果然，就像往常一样，艾玛条件反射一样的摆出一张没好气的冰冷臭脸。 迈洛嘿嘿一笑缓缓收回手。 他知道艾玛从来不吃自己递过去的东西。 ……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丽贝卡手里头拎着一根带血的棍子回来，随手把棍子架在房门后边。 迈洛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那根被藏起来的棍子，心里正想着还好上回被她抓起来审讯的时候没有太嚣张不然指不定得被揍成什么样…… 刚想开口调侃一句，忽然感觉有一个什么温润的东西从他指尖轻轻划过…… 等迈洛回过头来才发现艾玛神色淡然，嘴里正嚼着烤点，她没有看迈洛，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刚刚进门来的丽贝卡。 她在干啥？ ？ …… 办公室里，两女的目光触碰，隐约有些许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迈洛眉头一挑。 咋滴，她这是在宣示主权啊？ 第31章 黑白颠倒 第31章黑白颠倒 丽贝卡只与艾玛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淡定地挪开了视线。 她取出面巾擦掉手上的血渍，之后摘下头顶的帽子丢到办公桌面，轻飘飘地评价了一句：“挺恩爱嘛，可是新法规定姐弟之间是不允许那啥的？怎么，你备考的时候没有背到这一条？” 丽贝卡倚靠在办公桌旁，眼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带有几分调侃和挑衅地看着迈洛。 迈洛又不是傻子，虽然他和丽贝卡结识的时间不足半月，但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摸透了这女人性格脾性的七八成，她属于那种谁踩她一脚她都要加倍踩回去的类型。所以很显然，丽贝卡那句话中两分调侃是说给迈洛的，剩下的八分挑衅是递给艾玛的。 眼看着办公室里的氛围因为两个女人之间的某种特殊交锋而降至零点，迈洛强行插嘴扯开了话题： “谢尔曼家那小黄毛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命根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丽贝卡卸下身上的黑色风衣挂到一旁，她风衣下的穿着依旧是白色衬衣 黑色马甲，紧凑且男性化的衣领上第一个纽扣被解开，之后两只袖子折叠卷起到手肘金属袖袢的位置。 这紧凑的上半身着装，使得视觉效果看起来腿长一米八，造型可以说是飒得不行。 丽贝卡唯独没有摘下的是遮盖着口鼻的面罩，不过迈洛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提那一茬儿。 “那简单嘛，以后他要传宗接代的时候我帮他生几个就是了，这事不难解决。”为了缓解一下办公室里奇怪的氛围，迈洛只能自我牺牲式地提了一句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梗。 果然，话刚说出口，迈洛就感觉到自己就被三道看傻逼的眼神聚焦了。 只有小芬恩坐在旁边傻笑。 “算了，说正事，我本来的想法是在谢尔曼家族动用关系兴师问罪之前把所有的证据整理出来，那样的话至少我们站在有理的一方，而且对上级也有一个交代，但是先前能够作证的那一批民众我已经放他们回去了，这事勉强不了他们。” 丽贝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对迈洛说道： “所以我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让抓回来的这些人招供认罪，但现在的问题是，最开始跟希里安同行的那六个人不肯招供，就是打算对你姐姐……的那几个。” “执法所不允许动用私刑么？”迈洛嘀咕了一声。 在他的概念里，有一招叫做屈打成招。 事实上对付这种王八蛋，也算不上屈打成招了，反正只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就行。 “你以为我刚才是干什么去了？” 丽贝卡没好气地摊开双手，亮了亮手上擦不掉的干涸血迹。 迈洛嘴角动了动。 在他的印象里，原先那六个倒霉蛋除了跑掉的那个，其余五人在山坡上本来就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现在又遭丽贝卡一顿折磨，估摸着应该就只剩下四分之一条命了吧，但即使是这样他们都不肯开口认罪，那看起来谢尔曼家族给予他们的压力是远超过执法所的。 “谢尔曼家族会怎么做？”迈洛微微皱起眉头。 丽贝卡摇摇头：“他们家在下议院有一定的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但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找上门的应该是监察委员会……”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办公室房门外就传来下属的汇报： “头儿，监察组的人到了。” “这么快？”丽贝卡眉头一挑。 他们这才回到执法所不到半个小时，希里安估计都还没在医院里醒过来，监察委员会就找上门了，看样子谢尔曼家族的关系和手腕有够硬有够快的。 …… 执法所大厅。 一个七人小组大摇大摆地站在大厅正中央。 这七人全都身着正装，胸口佩戴有监察机构图标的徽章，徽章的造型是隼图腾。 与在场众多身披黑色风衣的执法官相比，眼前这帮监察组成员的服饰、气质都要更加整洁高端，即使是在楠薇城这座常年阴雨天气的城市里，他们脚下的皮鞋也都是一尘不染的。 监察组为首的是一名面容枯瘦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鹰钩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左手杵着手杖，面色阴沉，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在丽贝卡与迈洛出现之后，男人直接亮出一纸文件，上面有委员会的红色印章。 “监察委员会第2组长哈里森，我们接到民众举报，城南执法所存在不合规执法行为，这是监察执行令，接下来请执法官长配合我们的调查。” 男人的嗓音非常沙哑，一听就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了，喉咙底仿佛永远都卡着一口浓痰。 他说到一半，慢慢回过头瞥了一眼门外大院里一批抱头蹲地的谢尔曼家族的人，补了一句：“今天执法所很热闹嘛。” …… 丽贝卡此时已经带着迈洛等人出现在大厅内侧。 她瞥了哈里森手中的执行令一眼，侧过头对迈洛说道：“这人也姓谢尔曼，一丘之貉。” “注意你的言辞，执法官长，现在是我在奉命检查你，你今晚的行动涉嫌暴力执法、逼供、不正当使用热武器等问题，我可是有举报人作证的，如果你不配合调查，我会向组织如实汇报，你可能要面临停职审查。” 哈里森的眼神就像是毒蛇一样，死死盯着丽贝卡，语气咄咄逼人。 “你还能有举报人了？”丽贝卡冷哼了一声。 在她看来，这无非是谢尔曼家族随便扯出来的一个理由罢了，哈里森完全是在滥用职权，为他的同族子嗣出气。 但就在丽贝卡口中那一句“你的证人呢”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哈里森缓缓抬起手杖晃了晃。 他身旁的手下转身走出了执法大厅，随后领着两名男性平民走了进来。 在看清楚这两个男人的样貌之后，丽贝卡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在城郊的墓地山坡上，她见过这两个人。 当时众多向丽贝卡求情说不要带他们回执法所的人当中，就有这俩人。 丽贝卡感觉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她本来是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强迫那些无辜的底层人来为这件事情作证，理解他们惧怕贵族阶层的心理，所以才遣散了在场的那些民众。 谁知道他们不仅不参与指证希里安的罪行，现在还反咬一口，成了执法所暴力执法的举报人？ …… 迈洛在看到那两人的面孔的时候，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 但不同于丽贝卡，迈洛并没有感到生气，甚至也不会觉得很意外，只是有些无奈。 或许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在他们踏入这座大厅之前，肯定已经经历过了哈里森施加的威逼利诱，作为底层人的他们其实根本就没得选，不配合的话，他们一样要面对谢尔曼家族的报复。 “执法官长，你和你的同僚们在城郊的行动，这两位勇敢的举报人已经向我完整地描述了一遍，现在是属于实名举报，请你不要在轻视这份执行令了，接下来我和我的组员要对执法所内的所有科室进行检查，如果存在有暴力逼供等不合规行为，按照条例，监察部门有权当场接管执法所的指挥权，同时接管案件的审查和汇报工作，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哈里森用拇指扶了扶眼镜边框，目不转睛地盯着丽贝卡，眼神中充满着漠然和戏谑。 他底气十足。 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是完全在职权范围内按照流程在办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接下来他只要在执法所里兜上一圈，丽贝卡的审查手段合规与否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只要他一口咬死丽贝卡存在问题，那么今晚执法所的案子就将由他所代表的监察组全权负责，甚至连其余的执法官都得听从他的命令。 这便是国家赋予监察委员会的恐怖权力。 …… 迈洛的心沉了一半。 不可否认，这种权力监察机构的存在是科学且合理的，但监察机构里混进了哈里森这样的人，就是一万个不应该。 但权力机构的组成形式错综复杂，牵扯到的内容太多太多，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只能说，今晚这个局面，其实就是执法体系不愿意去碰那些贵族的原因。 因为碰一下就会惹出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 那两名“举报人”在走进大厅之后，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与迈洛对视，一直在闪躲他的目光。 不过迈洛也没怎么搭理这俩人。 如今监察执行令在，丽贝卡也只能配合，但凡她说一个“不”字，都会被暂时撤除执法官长权力。 可明理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的检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哈里森来这一趟就要接管案件，然后把本该是受害者的瓦尔罗坎一家钉死到行刑台上去，为谢尔曼家族出这口恶气。 …… 到此，迈洛总算是体会到了所谓的贵族阶层的手段和能力。 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下，高居顶层的上位者有无数种手段碾死下位者，不管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第32章 绝对的恶 第32章绝对的恶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黑的可以被扭曲成白的，白的也可以被脏成黑的。 整个事件从哈里森带着那一纸公文出现的时候，局势就已经彻底偏向了谢尔曼家族。 在两位“仗义执言”的举报人的笔录里，事情的经过变成了： 瓦尔罗坎家的女儿以美色勾引希里安，联合迈洛了绑架希里安，谢尔曼家族派人营救，第一波派出的六人组被打伤，并且还将希里安打成重伤，谢尔曼家族最后不得已才出动私人武装进行营救，并且在场的其余民众也积极配合营救。 但是执法官不分青红皂白对谢尔曼家族的私人武装进行暴力制止。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崭新的故事被绘声绘色地描述并记载了下来，这份笔录和真实发生的内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依旧被修订了起来，并且印有两名“举报人”的指印。 整个荒唐的过程就在象征着法律武器的执法所大厅里完成。 丽贝卡脸都快憋成紫色的了。 但是按照条例，监察委员会在执行检查的时候，作为被检查者的她必须卸下武器、证件，在一边旁听。 而哈里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大厅里发号施令，把所有文件修改为自己想要看到的那样。 …… 整个所谓的审查过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哈里森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把迈洛一家拍死，如果可以的话，把丽贝卡也直接拉下马。 不过自己临行之前接到过命令，针对丽贝卡的动作不能太过火，毕竟她的职位是执法官长，是目前在职的督察手中的利刃，真的把这把利刃脏了，会引起整个执法机构体系的反扑，所以哪怕谢尔曼家族这会儿对丽贝卡恨之入骨，但报复还得从长计议。 而瓦尔罗坎家就没那么幸运了。 迈洛和艾玛直接被挂上了绑架、蓄意谋杀等一系列罪名，文件修订完毕之后会直接由哈里森以监察组的名义提交法庭上诉，之后的事情就只需要交给谢尔曼家族在法庭中的黑手去处理即可。 …… “执法官长，你对这个结果有异议么？” 哈里森坐在大厅正前方的办公位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丽贝卡。 丽贝卡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而哈里森却不肯放过这个激怒丽贝卡的机会，如果这会儿丽贝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提起枪指向哈里森，或者对他动起拳脚，那么哈里森就可以借题发挥，直接把丽贝卡也拉下水。 但很显然丽贝卡不是傻子，她还保持着一名执法官长该有的觉悟和忍耐力，并未作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所以哈里森只能转而将矛头朝向迈洛一家。 “为什么罪人能堂而皇之地站在执法大厅里？这简直就是对这个镰刀图腾的亵渎，把他们给我铐起来丢进监禁室！” “哦对了，楼上和院子里那些被诬告的人，就可以放走啦。” 哈里森大手一挥，迈洛、艾玛、康甚至小芬恩都被铐上手铐关进了监禁室，而来自谢尔曼家族的那一百多名私人武装者则是当场释放了出去。 …… “嘭！” 监禁室的金属栅栏门关上。 瓦尔罗坎一家就这么被定为了罪人。 “老爸……这个东西好重……我想回家。” 小芬恩的手腕很细，成年人使用的手铐根本锁不住他，那些混蛋居然把他的两只手都塞进一只手铐圈里锁起来。 他愁眉苦脸地靠着康的腿，感觉随时会大哭起来。 “没事没事，芬恩先睡一觉，睡醒就到家了。” 康虽然憋着一肚子怨气，但还是只能先用双臂套住小芬恩把他用在怀里，尝试着先把他哄睡。 今天的事情演变到如今这个局面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想到自己一家人都躲在执法所里了，谢尔曼家族的手还能伸到这里面来搞事。 不敢想象，一家人要是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23教区的家里，又会是什么下场？ “哎……” 康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地坐在监禁室角落里。 而艾玛则是平静地站在一旁。 她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波动的痕迹，只是发着呆，但迈洛看出了她此刻内心的自责。 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艾玛，递给她一个很淡定的眼神： “不怕，至少咱们都还在一块么不是？” 到了这会儿，迈洛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够安慰她了。 如果连执法所都保不住他们一家的话，那迈洛就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出路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强行越狱的可能性了。 准确来说，他们现在还没有被关进监狱，这里只是执法所的监禁室。 先不管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获得大幅度的体能提升，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肢体力量能不能破的开监禁室的铁栏杆…… …… 就在迈洛盯着监禁室铁门的栏杆发呆的时候，哈里森那张坑坑洼洼的臭脸忽然出现在门外。 奸计得逞的他，此刻在没有其他外人围观的情况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森然笑意。 他凑到了铁栏杆跟前，目光冰冷地盯着迈洛，一字一句地道： “迈洛瓦尔罗坎……呵，我其实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几次三番地挑战谢尔曼家族的忍耐性，几个月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了，那一次只是家中的长辈们考虑到家族名声才暂时放过的你，这次你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迈洛舔了舔嘴唇，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你们反派总是会有这么一个奸计得逞之后的嘚瑟环节。” 哈里森可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迈洛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两秒。 但他也没太在意迈洛的话，而是沉浸在自己那玩弄别人的优越感之中无法自拔： “你不该动希里安的，接下来的审判流程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和你的家人都会被判刑，入狱也好，流放也罢，最终你们都会死得很难看，到时候你会跪在希里安的面前，求他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哈里森那满是戾色的目光转向迈洛身后的艾玛： “至于这个贱人，审判结束之后她不用坐牢也不用流放，而是会被送到谢尔曼庄园，希里安有一百种方法玩死她，而我的话呢，我向你保证，庄园里的每个人都会享用她，保镖、侍卫、园丁，还有我养的那几条猎犬，都会好好享用她。” “你犯的错将由她来买单，她会是最凄惨的那个，明白吗？” …… 迈洛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与哈里森对视着。 他要把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细节都铭记下来，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杀人欲望，也许是因为今晚那份属于罗本的残暴意识在影响着迈洛，也许是迈洛自己的本意。 但这些不重要，哈里森的威胁不同于任何人，今晚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有能力兑现他所说过的那些话，并且他非常乐意这么做。所以迈洛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必须让眼前的这个人彻底远离身后的家人，而唯一的途径就是让哈里森去死。 眼前这个人代表的是迈洛进入楠薇城以来遇到的最彻底的恶，而且是具有绝对杀伤力的恶。 迈洛还想安稳地呆在楠薇城，这个人就不能留。 …… “你那么凶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是阐述一下事实而已，我怕你死的太早，看不到你家人的下场……那样好像确实太仁慈了一点，好，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留你活到最后，让你看着她被折磨致死，然后再弄死你，呵呵……” 哈里森还在用言语尽情地抒发着他的邪恶欲念。 但他后面说的话，基本都被迈洛自动屏蔽掉了，不管他说得再怎么恶心，迈洛都没有丝毫神态上的波动，只是很认真地把眼前这个人的每一寸细节铭记下来。 相比于哈里森那刻意的狰狞，迈洛这种冰冷得如同机械一般的观察反而更让人心底泛凉。 这一点，哈里森也察觉到了。 某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凉意。 此时，丽贝卡也出现在铁门旁边。 她目光不善地盯着哈里森： “玩够了没，玩够了就滚呐，在审判批文下来之前他们只能呆在执法所里，老子今晚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盯着，你敢动私刑，老子一定会上法庭咬你，脱掉这身监察委会的皮之后，老子也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丽贝卡深知谢尔曼家族的报复欲望有多么强烈，在自己的职权被暂时架空的情况下，她必须在现场盯着哈里森的一举一动。 上一次黛西在执法所内出事的经历让丽贝卡长了记性，她现在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类似凶手在眼皮子底下作案这种灯下黑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哈里森在感觉到自己那些话再也不能刺激到迈洛之后，便戴上帽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但就在这时，一名执法官进来汇报： “头儿，外面来了很多人，看着装好像是教会的人。” 第33章 交易 第33章交易 “教会？” 在场众人都感到很疑惑。 今晚发生的事情好像从任何角度都跟教会扯不上关系，为什么教会的人会突然出现？ 不仅丽贝卡感到奇怪，哈里森等一众监察组的人也十分纳闷。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身披灰色斗篷的教会人员已经做好实名登记，径直穿过执法大厅，很准确地找到了监禁室的位置。 “还挺热闹。” 来人揭开盖住上半张脸的兜帽，扫了监禁室门口的众人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根本无法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这人自然是黄金律教会的会吏迪拉肖了。 迪拉肖习惯性地亮了一下自己小臂上黄金树刺青，表明身份，而后饶有兴趣地瞥了一下监禁室铁栏杆门内的迈洛一家，最后才转头看向丽贝卡： “我想我一定错过什么好戏了。” 丽贝卡脸色不太好看。 今晚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加上一个迪拉肖过来搅浑水，执法所与教会历来就没什么愉快的往来，丽贝卡默认了迪拉肖此行绝对不安好心，大半夜的，光一个哈里森就够她烦的了，所以根本不想搭理迪拉肖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但迪拉肖却像是自来熟一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一旁的哈里森，开口道： “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监察委员会的谢尔曼组长了吧？” “有何贵干？”哈里森也摸不透迪拉肖的来意，面不改色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跟你差不多，奉命行事罢了。”迪拉肖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的假笑，他转头看向丽贝卡：“是跟之前的案件有关，笛福牧师有几句话想要找人问清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各位能暂时回避一下，我想和监禁室里的人聊几句，可以吗？执法官长？” 丽贝卡冷眼看着迪拉肖： “你又找错人了，我现在正在接受监察组的检查，暂时没有给你腾地方的权利。” “哦原来是这样。”迪拉肖挑了挑眉毛，不过脸上丝毫没有恍然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执法所内发生的这一切。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哈里森： “我不是很了解你们内部的规矩啦，但我想谢尔曼先生应该会给教会这个小小的面子的，对吧？”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哈里森扶了扶眼镜镜框，双手在身前杵着手杖，维持着站定的姿势。 这简单的肢体语言已经表明了他的抗拒态度。 但迪拉肖对此依旧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行，反正也不是什么见的人的事情，各位既然都有兴趣，那一起旁听，我是没有意见的。” 迪拉肖从进入执法所开始到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含有一丁点儿的攻击性，不管是哈里森还是丽贝卡，至今都没有搞清楚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这家伙是一点儿也不见外，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自己给自己搬了一张凳子放到监禁室门口坐下，风度翩翩地整理了一下教会斗篷之后，才对迈洛开口问话： “看起来你又陷入了某种麻烦，而且比之前遇到过的要更加严重一些，是这样的嗷，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你把最后一起连环凶杀事件现场隐瞒了的内容告诉我，而作为交换呢，我帮你解决你眼下的麻烦，怎么样？” 迈洛眯眼看着迪拉肖，对方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淡淡的假笑，但眼神中的自信和笃定却十分明显。 他笃定的是下水道案发现场绝对有什么东西被迈洛隐瞒了，没有进行上报，而自信的方面，则是在告诉迈洛，解决他眼下的麻烦对他迪拉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迪拉肖虽然语气很平淡，但他说出口的这句话的内容却是非常嚣张。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两个人分别是执法官长和检查组长。 …… 双方仅仅只是对了一眼，迈洛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种快被看透了的错觉。 他当然知道迪拉肖是冲着什么来找的他，是那个造型狰狞的图腾。尤其是在他莫名其妙目睹了罗本的经历之后，迈洛就更加坚信这玩意儿是个很不得了的东西，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肢体力量会有那么恐怖的提升。 而迈洛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下水道凶案现场墙壁上那个图腾，包括丽贝卡在内。 唯一知道图腾存在的人，一个是死去的罗本，另一个就是他自己。 哦不，还有一个，那就是凶杀案的幕后操控者，那个未曾露面的教会医师。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迪拉肖与那名医师有关联？ 甚至可能……迪拉肖就是那个医师？ 迈洛目不转睛地盯着迪拉肖那张年轻的面孔，很快他就否定了心中的这个猜测，因为迪拉肖的脸型气质各方面都与罗本记忆中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相去甚远，二人的外形没有丝毫相似度。 …… “你说的麻烦是指？”迈洛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并不打算把迪拉肖当成救命稻草，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事关图腾的内容远比哈里森的危险程度更高，迪拉肖未必是什么好人。 “当然是他咯。”迪拉肖是一点儿也不隐晦，直接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哈里森所在的方向，很平静地说道：“把我想要的交给我，我就帮你搞定他。” 被别人用手指指着且口口声声说着“搞定”的哈里森当场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很不岔地开口道： “教会没有权力干涉监察委员会执行公务吧？” 但人家迪拉肖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依旧淡定地坐在原位，微笑着等待迈洛给出答复。 这藐视的态度让哈里森浑身不舒服，他耀武扬威的进度条结束得太快了，刚刚他还在这里呼风唤雨，结果迪拉肖一来，就直接成了边缘人物，甚至说话都没人理，他接受不了。 可是他确实拿教会的人没什么办法。 身为贵族阶层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教会的手段有多么强大，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任何人愿意去触教会的霉头，这一点甚至在王室的圈子里都是共识，他哈里森也无可奈何。 …… 第34章 大鱼吃小鱼 第34章大鱼吃小鱼 “我确实还知道一些内容，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聊聊，不过……你也看到了吧。”迈洛嘴角一挑，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你身后的那位先生刚刚很详细地描述了我们一家四口的几种死法，要不你还是先跟他商量一下吧，这样我也好知道到底是谁做主。” 迪拉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瞥了一眼迈洛身后的艾玛： “没猜错的话谢尔曼组长肯定说了一些对女性极其不尊重的话，不过这是他们贵族人的通病啦……也行，你先稍等。”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转向哈里森。 “嗯……是这样的，组长先生，我这里有一份贵部主席拟写的文件，内容有点多我可以给你大致复述一下，就是关于通报你存在的私人生活作风问题、考虑革除你现有职位的这么一些内容，上面的墨水可能还没干，是刚写好的，你应该能认得出来笔迹是属于谁的，嘿嘿……哦不过文件还没有盖章签字，你需不需要过目一下？” 迪拉肖的动作和半个小时之前哈里森刚刚迈入执法大厅时候的动作如出一辙，就这么两手捏着一纸文件，像是在炫耀什么东西一样，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话语，但气焰极其嚣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此时哈里森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他伸手想要去接迪拉肖手中的文件，但迪拉肖却轻飘飘地把手往后移开了一些： “诶？我只是说给你过目一下，可没说你能碰它。” “……你想怎样？”哈里森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不可能主动凑上去看，那动作属实太跌份了，而且也没有必要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教会愿意，以迪拉肖的身份，他绝对可以弄到这样的文件，教会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他这个监察组组长弄下台，前提是这个举动能换取到相对等的回报。 眼下哈里森不能理解的是，监禁室里那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教会动用这样的手段来维护他？ 这已经不属于合法合规范畴内的动作了，而是明晃晃的威胁，针对个人的威胁，是直接把龌龊的交易直接放到台面上来讨论的举动。 可偏偏哈里森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 “交换一下呗？”迪拉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接着说道：“你应该已经整理好关于瓦尔罗坎一家的罪证，把你编好的这份故事集给我，这个就送你了，怎么样？” 哈里森抓着手杖的指节都快要捏成青紫色的了。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是他不得不接受。 因为就算他强硬地带着迈洛的罪证文件离开这里，明天迪拉肖手中那份文件盖章生效之后，他将不再是监察委员会的成员，他手中的这个案子也将移交给其他人，自己刚刚整理好的这份罪证就会被当成废纸处理掉。 等于说是他哈里森白送掉自己的职位。 ……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共识，交换了彼此手中的文件。 迪拉肖没有废话，当着哈里森和丽贝卡的面撕碎了写满迈洛罪证的几张白纸。 哈里森也知道他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执法所。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了吧？” 迪拉肖拍了拍自己斗篷上的纸屑，转头看向迈洛。 “如果这是一次无偿的帮助，我想你们教会应该会获得一名新的信徒。”迈洛咧了咧嘴。 “不急，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我相信黄金律总有一天走进你心里的。”迪拉肖丝毫不在意迈洛的扯皮。 “换个地方吧，隔着栏杆聊天不膈应么？”丽贝卡打断了他们俩阴阳怪气的交谈。 很快，聊天的环境就从监禁室门口转移到了舒适的办公区。 康、艾玛和小芬恩的手铐被解开，在欣喜和懵逼的状态下被丽贝卡带回到她办公室里去。 而迈洛和迪拉肖则是在角落里找了一间无人的科室，继续完成他们的交易。 从哈里森大摇大摆地走进执法大厅，再到他捶胸顿足地离开，整个过程回顾起来充满着荒诞和离谱的味道。 总结起来还是此前迈洛与丽贝卡说过的那句话：大鱼吃小鱼。 对于贵族阶层来说，教会就是那条无法撼动的大鱼。 贵族们擅长玩脏的，但迪拉肖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证明了，教会可以比任何人都脏。 迈洛今晚算是真正见识过了这些身居高位的家伙们是如何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权力的了。 谢尔曼家族能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部署出这么天衣无缝的的一步棋，可想而知他们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可怕。 但今晚迪拉肖才是真正让迈洛长见识的那个，因为教会压根就不是今晚这件事情的参与者，迪拉肖一定是在第一时间就获取了消息并且疏通了关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制手段，困难程度是比哈里森那边要高一个档次的，并且他所找到的权力阶层也稳压哈里森一头。 这一点也侧面显示出了那个诡异图腾在教会眼中的重要性。 也让迈洛更加坚定自己绝不能轻易把图腾交出去。 所以他给出的答复是这样的： “案发当晚，我在被罗本发现之前，曾躲在暗处观察过他一阵子，他疯得很厉害，一个人对着他女儿的尸体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我只依稀记得，他提到过一位医师先生，说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医师先生很快就可以把他女儿救活之类的话……” “原话是什么！？”迪拉肖眼中第一次迸射出了锐利的神色。 “大致是……”迈洛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爸爸已经把东西交给医师先生了，很快他就可以救你回来，宝贝不要害怕……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话吧。” “行。”迪拉肖点点头。 虽然他正在努力克制，但迈洛还是从他微微发颤的手上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迪拉肖目光郑重地盯着迈洛： “你第一次进入到下水道案发现场的时候，那面墙壁上是什么样的？” “墙壁？” 迈洛很自然地耸了耸肩： “鬼能记得住那个哟，那天我可是差点被他捅死的。” …… 第35章 屠夫的灵魂 第35章屠夫的灵魂 迈洛给了迪拉肖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 尽管这并不是标准答案，但对于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的迪拉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迪拉肖可能会够猜测到迈洛没有将真实情况全盘托出，但他并不打算使用强硬的手段撬开迈洛的嘴巴，当然，这些只是迈洛心里的推测，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迪拉肖所代表的教会还没有对他表示出任何明显的恶意，而且还帮他解决了今晚的大麻烦。 迈洛对迪拉肖这种交易式的“互相帮助”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他也不敢放低警惕，因为今晚他看到了教会远超贵族阶级的手段和实力，面对这样的存在，不可以有丝毫的懈怠心态。 …… “在执法体系的视角里，连环凶杀事件已经算是结案了的，但在我这边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如果有想起什么之前忽略了的细节的话，请务必到教会来找我，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侍奉黄金律的人。” 这是迪拉肖临走之前对迈洛说的一番话。 他这是在向迈洛示好。 迈洛也表达了自己可以向教会提供有价值信息的意愿（装的）。 迪拉肖是迈洛所接触到的第一个手握实权的教会人员，也是到目前为止他最看不透的一个人，与这样的人往来，时刻都得提高警惕。 …… 凌晨5点。 一场牵扯多方势力的闹剧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啊不对，应该是逗号。 在以丽贝卡为首的执法所被更高一级的监督机构压制住的时候，教会突然出现，并且很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谢尔曼家族的一切暗中部署都落了空，他们下一次对瓦尔罗坎家族采取针对的之前，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教会的这一层关系了。 至少在那之前，谢尔曼家族得弄清楚迈洛与教会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希里安的只因之仇，到底值不值得谢尔曼家族和教会交恶。 不管怎样，迈洛一家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距离谢尔曼家族的下一轮报复行动的到来，应该会有一段平静的时间。 迈洛现在急需一条足够大的大鱼，来帮他吃掉谢尔曼家族。 至少，哈里森得被吃掉。 对迈洛而言，他并不像家人那样感到劫后余生的欣喜，危机解除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如山的压力。 得想想办法了。 …… … 迪拉肖离去之后，执法所内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从始至终，丽贝卡都没有想明白迈洛和迪拉肖两人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猫腻，她听到了两人在监禁室隔着铁门的对话，自然很想知道案发当晚下水道里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迈洛隐瞒了的，不过，她看出迈洛一家人眉宇间沉重的疲惫感，所以也不再过多地废话： “我派人送你们。” “今天的事情，多谢了。”迈洛很清楚丽贝卡今晚倾巢而出的行动担负着极大的风险，所以他说出口的这句“多谢”是由衷的。 “用不着，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并不完全是为了你。” 丽贝卡淡淡回应。 她不想让人觉得是因为当事人是迈洛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 但其实有一件事丽贝卡自己心里也拿不准，如果她和迈洛完全不认识，她还会做得那么绝么？要知道，贵族阶级一直都是执法机构很难去撼动的一个群体，她有可能因此而丢掉自己的三角帽。 丽贝卡坐在办公位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考虑的这个问题很侮辱自己身上的执法官制服，她那眼神逐渐由迷茫转为坚定。 …… 迈洛一家人回到背靠背式建筑的住宅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30分左右了，是城区大雾最沉的时刻。 一家人坐在执法所的马车里。 虽然劫后余生，但一路上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小芬恩早就已经神经大条地睡了过去，而抱着小芬恩的康从始至终都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艾玛因为病的原因，早就已经快扛不住了，下车的时候摇摇欲坠，是迈洛扶着进屋的。 在执法所的马车离去之后，迈洛静静地站在家门口观察了街道几分钟。 他怕谢尔曼家族不计后果地报复。 离开执法所之后，能为家人提供保护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老实说，如果是昨天的自己，他大概会选择让一家人都呆在执法所直到天亮，但今天的迈洛多了一些底气。 这份底气就来源于他肢体的诡异变化。 一直到现在迈洛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体力会出现翻倍的增强，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那个图腾了，这一切诡异的变化都是在自己使用图腾阅读了死去的罗本的经历之后出现的。 …… “怪不得迪拉肖那样大费周章地捞我。” 迈洛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光凭自己之前在破案过程中提供过的帮助，是绝对不足以让迪拉肖出动那样的手段来帮忙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在追踪图腾，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可迈洛作为图腾现在唯一的拥有者，他对图腾的了解却基本为零。 “看一看死人的经历就可以变强的话，那我在墓地里逛上一个月不就无敌了嘛？” 迈洛自嘲着笑了笑，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他尝试着往空气中挥了一拳，想要再度感受一下那一股强劲的力量，但是这一挥却让他感觉脑子里像是有刀在搅动一样剧痛无比，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大门口。 靠，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老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这可不是逛不逛墓地的事情了，那疼痛感的剧烈程度让迈洛感觉自己快要进墓地了。 后遗症吗难道是？ 副作用？ 迈洛搞不明白。 他双腿发颤，现在只想快点躺下休息。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进屋的时候，身后几米开外的浓雾中却传来一个沙哑、阴森的嗓音： “窥视者~~被赋予了灵视的窥视者啊……” 这声音迈洛并不陌生，是那个常年游荡在楠薇城各条街道角落的红袍疯老妪。 这人就像是幽灵一样，行踪不定，没有规律可循，每当人们以为她可能饿死在某个角落里的时候，她又会出现在街头。 有人说她是异教徒、女巫。 类似的传闻，丽贝卡也对迈洛提到过，说这个老女人会占卜。 而且城区里还真就有一些人主动地找到她，以钱财或者食物兑换一些奇怪的指引，不过那些人基本都是赌狗，正经人谁跟疯子打交道嘛…… 女巫跪坐在街道对面一户无人住宅的门口，还是那一身破烂的暗红色长袍，枯瘦的手扶着造型怪异的拐棍，红色兜帽盖着头部，看不见面容，只有凌乱的灰白色头发从兜帽内垂下。 …… 迈洛本不想搭理这女巫的，但是就在他准备转身进屋的时候，女巫用她那发颤的嗓音说出来一句话惊起了迈洛浑身鸡皮疙瘩。 “我看到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一个手持利刃的屠夫…一个悲惨的灵魂。” 迈洛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自己在墓地里的诡异经历他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就算他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可这个老女巫是怎么知道的？ 屠夫的灵魂？悲惨的灵魂？ 那不就是罗本吗？ …… 迈洛怀着忐忑的心情，横穿街道来到红袍女巫的跟前。 “你还知道什么？” 他感觉自己和疯子对话的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离谱，在此之前迈洛对于所谓的牛鬼蛇神的宗教思想是一点儿也不感冒的，可是下水道案发当晚他目睹到的画面却颠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再加上墓地里看到的那些，迈洛只能将这些认为是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 “窥视者……居然真的是窥视者，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将灵视提升到这种程度……哦旧日支配者的触须、爪牙……你一定已经适应了梦魇阶段的折磨了吧，看起来你还深陷于迷茫，不知所措……” 红袍女巫就像是在打量一件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一只手朝着迈洛伸出来，悬在空中，口中的胡言乱语断断续续。 “可是为什么，厄难还在……哈哈哈，你所侍奉的旧日支配者并不在乎你的死活，窥视者……你的命运是注定的了，逃不掉……” …… “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句话里头插七八个省略号。” 迈洛隐隐能够感觉到，眼前的老女巫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如果她一直以这样的说话方式叨叨叨的话，迈洛这辈子都没法听懂她想要表达什么。 …… “你是不是突然学会了使用刀具？” 女巫突然话锋一转，吐字清晰且语句剪短。 迈洛眉头一挑：原来你可以正常说话的啊。 “刀具？” 他嘀咕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墓地和谢尔曼家族的私人武装起冲突的时候，精准无误一刀切开了那名中年男人的手腕关节，以及在混战过程中用匕首剖开马匹的腹腔……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迈洛从来没有做过的，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无师自通地做到这些。 而现在被女巫点破了之后，迈洛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答案。 是罗本。 这些是罗本的能力。 “屠夫的灵魂” 不管是一刀精准切中关节软骨，还是干脆利落地开膛破肚，类似的事情在过去的连环凶杀事件里面都出现过，对于身为屠夫的罗本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不仅看到了他的一生，还继承了他的能力？” 其实早在一开始迈洛就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猜到了自己并不单纯是一个旁观者那么简单，因为在结束了对罗本的经历的阅读之后，他脑海中依旧存留着很多属于罗本的思维和情绪挥之不去。 现在看来，不只是残留有那些思绪，留下来的还有罗本的屠刀技艺。 “这才是那个图腾的真正用处吗？” 迈洛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原理和奥秘到底是什么，但是作为当事人，他能够明确感受到这里头的神奇之处。 但到底是自己获得了罗本的能力，还是真的如同女巫所说的那样罗本的灵魂跟在他的身边，这就不得而知了，迈洛也没有办法去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我们做一笔交易吧？窥视者……你的旧日支配者切断了与你的联系，你需要一个指引人……缺少指引，你很快就会永堕深渊，再无任何翻身的余地……” 女巫忽然开口，说了一些迈洛不是很懂的话语。 “什么意思？”迈洛皱了皱眉头：“旧日支配者是什么？窥视者又是啥？你要当我的指引人……那是我给你工资还是你给我工资？” 他知道这些宗教人员在忽悠普通人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带着一些恐吓的意味在其中，吓唬人家。所以迈洛并不太在乎什么“堕入深渊”的说法，他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头痛欲裂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 “你已经度过了第一序列——梦魇。” 红袍女巫用她那填满污垢的指甲在地面上划了一个诡异的古文符号，而后又在左边画了另一个，指着它说道： “不管你是利用什么手段开拓的灵视，总之你已经成功进入了第二序列，你现在是窥视者，或许你能活下来，但你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当你阅览了足够多的亡灵之后，你获得了它们的能力、力量，可同时你也将会忘却哪一个才是属于自己的真实人生，你将陷入癫狂。” “梦魇……窥视者。” 迈洛若有所思。 他好像听懂了一些。 但是又没有完全听懂。 他试探性地一问：“还有第三序列吗？” “你先想想办法怎么在窥视者序列活下来先吧。”红袍女巫说着，发出了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那我该怎么做？”迈洛微微皱眉。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指引吗？”女巫反问。 “我可以先考虑一下。”以迈洛的性格，他不可能被忽悠几句就完全信以为真，这会儿他对女巫的怀疑态度还是占着90%的。 “你很快就会再来找我的……嘿嘿嘿……记住，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指引，就奉上圣餐，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女巫声音沙哑。 “圣餐？”宗教知识储备几乎为零的迈洛对这个词汇感到无比的陌生。 “就是血与肉，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明白的。”女巫的话依旧云里雾里。 迈洛摇摇头： “这关子给你卖的。” 他还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街道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红袍女巫的影子。 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水气，带着丝丝凉意浸入了迈洛的衣领。 他哆嗦了一下，摇摇头转身回了家。 …… 第36章 尼禄的学生 第36章尼禄的学生 迈洛回家倒头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休息过后头痛的症状缓解了不少，但如果原地蹦跶两下的话脑子里头还是会有刺痛感。 这种感觉就和迈洛刚开始被噩梦折磨的那段时间的症状一样。 “应该过一段时间会适应吧。” 迈洛心里嘀咕着。 只当这是某种后遗症。 昨天夜里红袍女巫说的那些，他只当故事听，什么梦魇啊窥视者啊厄难啊，迈洛暂时无暇去研究。 眼下还有谢尔曼家族这么一个超级大麻烦在，他得好好想想对策了。 …… “哥，外头有人喊你。” 小芬恩从门外蹦跶着进来。 迈洛往外面瞅了一眼，看到了丽贝卡的身影。 她向迈洛招手道：“跟我走一趟，有人要见你。” “见我？”迈洛心里大致能够猜到是谁想要见自己，不过走出家门之后他又停住了步伐。 丽贝卡知道迈洛在担心什么，淡淡提醒道：“不用担心你家人的安全。” 迈洛顺着丽贝卡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街道两侧的商贩，还有隔壁住户新搬入的邻居，一夜之间这里多了好几个陌生面孔。 这些人虽然打扮穿着和普通人差不多，但步伐稳健，且每个人的手掌虎口位置都有老茧。 “这么给面子？” 迈洛眉头一动。 这些陌生面孔不出意外都是丽贝卡安排的。 “不完全是你的面子。”丽贝卡摇摇头：“哈里森所做的事情相当于甩了执法所一巴掌，我也想抓到一些把柄，把这巴掌甩回去。” “懂你意思。”迈洛耸耸肩。 “那我们去哪？” “城郊公墓。” …… … 在丽贝卡带领下，迈洛来到城北郊外的公墓。 这里不同于平民墓地那样漫山遍野的坟头错乱无章，而是被修筑成一座整洁的公共陵园，每一块墓碑都整齐划一，据说这里的一座墓位的价格可以顶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迈洛不是很懂为什么要挑在这种地方见面。 在石板修砌的小道上，丽贝卡走在前头，而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墓碑旁站着一名杵着手杖的中年男人。 是执法督察尼禄。 …… “听说你惹了不小的祸事哈。” 尼禄嘴里咬着雪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明确地看向迈洛或者丽贝卡，大概意思是他俩都惹了祸。 迈洛把谢尔曼家族的公子爷弄了个半死，丽贝卡则是不守规矩对贵族阶层动了武，某种程度上来说俩人都惹了祸。 不过尼禄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更多的是调侃。 “确实是祸事。”迈洛也不辩解什么，昨晚的事情就算再来一次，他一样不会放过希里安。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跟迪拉肖那小子扯上的关系。”尼禄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杖刮了刮青石板缝隙间的青草。 “还好有扯了点关系，不然这会儿我们一家还在牢里蹲着呢。”迈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在阴阳怪气我。”尼禄淡淡瞥了迈洛一眼。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迈洛的意思。 昨天执法所里汇聚了各方势力，监察委员会、执法官、贵族、教会，所有势力暗中较劲的时候，作为执法督察的尼禄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甚至都没有传达任何指令给他的部下。 在迈洛的角度，这家伙就是在装死。 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分量能够让尼禄担着风险提供庇护，只是感觉，相互对比之下丽贝卡的行为就很讨喜。 “督察有他的安排。”丽贝卡在提醒迈洛不要乱说话。 “其实权力之间的交锋，场面上的优劣根本不重要。”尼禄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他咬着雪茄，微微眯着眼睛： “就算哈里森昨天真的顺利接管了案子，他把所有伪造的罪证资料拿走，第二天一觉醒来只会接到一个通知，案件搁置待理，上诉程序会一直拖到月底，直到执法考核结束。” 迈洛微微皱着眉头。 他大概明白了尼禄的意思了。 “根本没有必要在现场争个高低。”尼禄继续说着： “案件审理过程中可以插一脚的人太多了，哈里森那老小子一个人说了不算的，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太简单不过了，只要一直拖到执法考核结束，你的名字出现在执法官在职人员名单里，他手里头的那几张罪证文件自然就会变成废纸。” 尼禄娓娓道来。 他所说的这些，不单只是说给迈洛听的，同时也是在对丽贝卡言传身受。 “谢尔曼家族之所以敢这么做事，就是因为瓦尔罗坎和谢尔曼这两个姓氏之间差着鸿沟一样的阶级差距，贵族，和平民，你懂我的意思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跳出来帮你站边，都讨不了什么好处，当然，迪拉肖那种教会的人另当别论，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的身份是执法官，那这一整件事情就压根不会发生。” …… “我明白了。”迈洛由衷地点了点头。 归根结底，希里安和哈里森嚣张跋扈的底气来源于阶级差距。 对他们来说，平民可以随便拿捏，但如果对象是一名执法官，那他们就得好好思量一下了。 尼禄讲了一个很直白的道理。 尽管听起来很刺耳，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正常的生存现状。 …… “至于哈里森怎么耀武扬威都无所谓，他爽够了之后，执法体系的人记住了他，往后有的是人去收拾他，小丑罢了。”尼禄嘬了一口雪茄，往空中吐了口浓烟，重新将目光转向迈洛： “你想报复或者怎样，那都是往后的事情，我要跟你说的是，接下来这几天，直到执法考核结束，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等真正握住执法官的权力的时候，你才有选择的余地。” “……”迈洛若有所思。 尼禄已经讲得够直白了。 他要阐述的意思迈洛完全明白，但他不太能懂的是，尼禄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些，仅仅是为了把他吸纳进入执法官队伍吗？ “你猜一下我为什么选这个地方作为见面地点。” 尼禄看出了迈洛心里的疑惑。 事实上，马车凶案当晚，他直接给了迈洛考核名额是一时起兴，感觉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毕竟当天晚上丽贝卡都受了重伤，而迈洛却把她和黛西一同带回了执法所。 不过，一直到罗本被击杀之后，尼禄反复翻看丽贝卡提交的汇报文件，才确定自己的一时起兴并没有看错人。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刑侦方面的人才了，甚至丽贝卡都不能算得上是，上一个与你一样有这种脑子的人，现在就躺在这座坟里。” 尼禄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有了几分很明显的落寂、惋惜。 迈洛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卡尔·巴恩斯。 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 但墓碑上有教会的黄金树图腾，也有执法体系的裁决镰刀图腾，说明卡尔生前的身份是执法官，同时也是教会的信徒。 再看墓碑上刻有的起止时间，卡尔年仅25，去年才离开的人世。 这么年轻，难怪尼禄会有那样惋惜的神色。 “他不是学院毕业的学生，没有专修过任何刑律科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如你这个监城守卫呢，当时他只是一个老城区图书馆的里一个打杂的。” 尼禄回忆着说道。 迈洛心里犯嘀咕：图书馆管理员那可都是牛逼轰轰的人物，怎么就不如监城守卫了。 “但执法官必修的几门学科，他靠着自学，掌握得比任何人都好，不仅如此，我把他丢进执法官训练营仅仅半年，他的专业素养、武力就已经达到了当时一线的顶尖执法官的水准，还未正式入职就连续侦破多起复杂的大案，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执法人才，我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说起卡尔的故事，尼禄脸上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自豪的神色。 因为对于卡尔而言，他尼禄是作为引路人、老师这样的一个角色。 迈洛眉头微微一动。 如果这个卡尔真的如同尼禄所说的那么神奇的话，那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因为迈洛很清楚自己是靠什么破案的，虽然不乏有一点小聪明作为助力，但最主要最关键的还是依靠所谓的“梦魇”阶段里看到的凶案现场画面，他是开了挂的，但卡尔没有。 而且自学考核科目的难度有多大，迈洛已经有了深刻体会，那玩意儿压根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够记得住的，但卡尔同样是半路出家，却做到了。 ……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城南执法所应该由他负责管理的。”尼禄叹了口气。 迈洛偷瞄了一下丽贝卡，发现这胜负欲极强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没有露出一丁点儿不岔的神色。 很显然，她应该接触过这个卡尔。 但也仅此而已，迈洛在丽贝卡眼睛里读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 “呃，那他……怎么没的？” 迈洛至今还是没有弄清楚尼禄跟他说这些事情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毕竟他跟这个执法官小天才并无任何交集。 第37章 三年之后又三年 第37章三年之后又三年 “索罗门帮会。” 尼禄说了一个迈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组织名字。 “我给卡尔安排的他入职后第一个任务，是销毁所有的备案资料，加入索罗门帮会，但是几个月后他就失踪了，在我们捣毁索罗门的一处地下制酒厂的时候，发现了他的骸骨。” “卧底么。”迈洛若有所思。 他大概猜到了尼禄提拔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不就是一个三年之后又三年的故事么？ …… “索罗门帮会一直以来都是执法所的心头大患，它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国家南部，黑市、赌马、烟酒甚至是军火，这些行业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跟那些传承悠久的贵族阶层不一样，西部战争结束之后，制度的改革给那些立过战功的退伍军人提供了丰厚的扶持条件，他们其中一些富有商业头脑的人一发不可收拾，索罗门帮会就是这么成立的，算是这个时代的新兴势力，但统治力和影响力绝对不低于任何一个贵族阶层，短短十年不到就成了足以撼动国家财政的存在。” 尼禄娓娓道来。 “意思是，自己养出来的黑帮呗。”迈洛动了动嘴唇。 老实说他对这个什么索罗门帮会是一丁点儿也不感兴趣，至少就目前来说，他甚至都还没有能力接触到那个层面的存在。 “他们的胃口太大，所能够接触到的军方背景也过于深厚，如果不加以遏制，再过几年就真的没人能撼得动这帮人了，上面给我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极力压制索罗门帮会的膨胀，但具有军武背景的他们，内部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想要潜伏进去困难重重，而且近几年索罗门似乎还和某些异端教派有了沾染，一直在做一些非人研究，南部边境有很多村子被他们改建为研究基地，用于人体试验……很多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活下来的都已经疯了，死了的是根本找不到全尸，卡尔就是这样……” 尼禄在提起卡尔的死状的时候，握着手杖的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事实情况就是如此，过去曾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在经过时间的沉浸之后，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还能怀揣着那颗初心，不管是居功自傲还是迫于生计，战争结束之后，他们都必须另谋出路，索罗门帮会的初衷或许也仅仅是为了团结这样一个群体互帮互助，只是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味。 概括一下就是：打了一辈子战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 “你是打算让我顶替卡尔，接下他的工作？”迈洛动了动眉毛：“因为我没有明确的档案资料，在我进入楠薇城之前的时间里，我的所有记录都是空白的，所以我是加入索罗门帮会的最佳选择，是这个意思吧？”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大概已经行不通了，我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现在不只是执法体系，楠薇城的贵族圈子、教会，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你，我的计划不出意外应该是吹了。”尼禄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这件事情就只能暂时放一放了，着急也没有用，你还是专心应付一下执法考核吧，考核一结束，我想谢尔曼家族应该就拿你没什么办法了，执法体系虽然有不碰贵族的这么一条潜规则，但贵族如果蹬鼻子上脸，影响到他们上边的保护伞的权利的话，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有人会收拾他们。” “我明白了。”迈洛点点头。 说白了还是考核啊考核，按这个情况来看的话，知识改变命运这个道理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执法官考核可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丽贝卡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 迈洛的底子她心里是有数的，要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恶补完所有的考核资料，完全是天方夜谭。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尼禄嘿嘿一笑。 “把一个人强行塞进执法所队伍，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虽然不能给你改成什么太离谱的名次，但堪堪过一下分数线还是没有问题的。” 像他这样混迹在执法体系很多年的老油条，对这种小手段是完全不避讳，当着自己的学生的面讲出来，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合适的。 不过丽贝卡很明显对此事是存有意见的，只是憋着没有说出口。 在她的视角里，尼禄对卡尔的特殊照顾和吸纳，是想着让他接替卡尔的职位，继续对索罗门帮会的调查。某种程度上来说，迈洛现在就是卡尔的替代品，丽贝卡自然而然就会把两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 虽然说目前为止迈洛所表现出来的侦查破案能力确实很惊人，可如果连基础的考核都需要尼禄做小动作的话，那他在丽贝卡的视角里就远远逊色于卡尔了。 …… 至于尼禄，他的态度很明确。 他丢了一个学生，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迈洛这个有天赋的小子先保下来，往后再做其他的安排。 “那行，我就说这么多。” 尼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左右望了望空旷的墓地边缘，对迈洛说道： “被有心人察觉到我和你接触并不是什么好事，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我和丽贝卡先回去，时间错开一下，再过个十几分钟左右你再离开，你懂我意思。” “我明白。” 迈洛点点头。 …… 目送这尼禄和丽贝卡二人离开墓地之后，迈洛停留在墓碑前，开始细细回味尼禄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尼禄虽然诚意很足，但是迈洛没有全信他的。 原因很简单，尼禄虽然从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正派，但是在迈洛视角内，尼禄的手段和城府远高于迪拉肖、哈里森之流，那些人虽然也有着非常强势的背景和手段，但他们的行事方式都过于浮躁，而尼禄不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参与过，但对整件事情却了如指掌，并且事事都早有安排。 迈洛可以明确判断出哈里森对自己的敌视和恶意，也能相对有把握地把控自己和迪拉肖的平衡交易，但对于尼禄，他暂时还看不透这老头。 迈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几天遇到的坏b太多导致自己太过敏感，但他现在是谁也不打算完全相信，哪怕是丽贝卡这样相对单纯的人。 …… 不过有一件事尼禄说的没错。 通过执法考核是迈洛必须要完成的第一件事，没有执法官这一层皮，他们一家仍旧是任人鱼肉的平民。 而这仅仅只是自保的第一步，他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 “执法考核嘛。” 迈洛看了看卡尔的墓碑，嘴里嘀咕着： “天才执法官嗷……” 他伸出手指，在墓碑上迅速画了一个图腾： “现在我才是天才执法官了。” …… 嗡！！！ 大片陌生视角内的记忆片段开始疯狂涌入迈洛的脑海。 他双眼的瞳孔和眼白瞬间被某种黑色物质所覆盖，属于亡灵卡尔的视角开始代换到迈洛的眼前。 第38章 临近考核 第38章临近考核 亡灵节当晚过后，艾玛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楼上，足不出户，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家人不要打扰，除了一日三餐会下楼，其他时间都见不到她人影。 她本来身子就虚，经过这次事件多少受了些惊吓，家人也没有多想，只能让她好好休息。 不管艾玛在捣鼓什么鬼，迈洛这边是真的不舒服了。 从墓地回来之后他一躺就是两天，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躺在床上打滚，头痛欲裂，根本下不来床。 如果说之前窥视了罗本之后的头痛程度为1的话，那现状态下应该是5。 一直飙鼻血，一直呕吐。 迈洛平躺着，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过山车上一样天旋地转，他视角内的窗外一会儿阳光刺眼一会儿又阴云密布。 康给他找了医生，但啥结果也没检查出来。 迈洛就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活活折磨了两天。 一直到第三天才有所好转。 …… “哥你没死啊？” 清晨，坐在餐桌旁啃面包的小芬恩看到迈洛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很是惊讶。 “我死了，我现在是鬼。”迈洛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现在只能靠嘴巴呼吸，这两天飙的鼻血干涸凝固之后彻底阻塞了自己的两个鼻孔。 现在再回想一下亡灵节那天夜里红袍女巫说过的话，迈洛心有余悸。 “当你阅览了足够多的亡灵之后，你获得了它们的能力、力量，可同时你也将彻底忘却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真实人生，你将陷入癫狂。” 癫狂不癫狂的迈洛不清楚，他只感觉自己被收走了半条性命。 太特么难顶了。 这就是窥视者的后遗症吗？ 按照女巫的说法，再多来这么几次的话，迈洛还真不一定有命活。 不敢了不敢了。 迈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发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疤。 “你姐姐怎么样？”他转头对小芬恩问道。 “不知道啊，她不给我上楼……”小芬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梯方向，小声嘀咕道：“我也想生病，这样就可以天天在家里躺着，不用去上学。” “啊对，多这样说，回头看你老爸揍不揍你。”迈洛翻了个白眼。 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一声闷响——“砰！”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哥俩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正要往楼上跑，上边又传来艾玛的声音：“没事，杯子摔坏而已，不准上来。” 迈洛和小芬恩面面相觑。 “你确定她真的没事？” “姐姐刚刚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事的。”小芬恩一脸茫然。 话说到一半，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哎哟什么味道，好难闻！” 迈洛俩鼻孔里全塞住了，但也一样闻到的那股刺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不只是味道难闻，他感觉自己的咽喉和气管都有些许轻微的刺痛。 “怎么在家里头甩毒气弹哦，把窗户打开快。” …… 在艾玛的严词警告下，他俩最终还是没上楼查看。 之后，屋外传来康的催促声，小芬恩就背着自己的书包溜了。 迈洛半眯着眼睛葛优瘫在沙发上，听着天花板上传来的艾玛的脚步声。 回想起之前他瞥到艾玛学习室里的那一眼，暗暗猜测着这丫头到底在捣鼓什么。 学习室里那老些瓶瓶罐罐，还有她之前大半夜裹着好几件大棉袄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是在正经学习就对了。 “算了，管她呢。” 迈洛摸着自己拳头上结痂的伤疤，此时他脑子里偶尔还会回闪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卡尔巴恩斯短暂的一生充斥着凄惨、血腥的画面，随之而来的更多谜题占据着迈洛的全部思绪，让他头痛欲裂。 迈洛沉默了许久，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尽管这一次窥视让他吃尽了苦头，连着两天滴水未进，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问题，相比于罗本的那些癫狂记忆，身为执法官卧底的卡尔的记忆所提供的信息太有价值了…… 其中牵扯到的势力多而复杂，执法体系、索罗门、贵族，甚至是还有教会的身影。 尼禄也好丽贝卡也罢，他们对卡尔的描述，都仅仅只是非常浅显的一面。 这个人太过复杂，以至于迈洛看过了他的经历之后也仍然无法给出一个较为合适的概括。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卡尔的死，死得太过于蹊跷…… …… “砰砰砰。” 一串敲门声把迈洛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谁啊？”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小野猫伊妮德。 她还是那副学生打扮，背着皮质小书包，看到开门的迈洛马上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开口就是小芬恩的同款台词： “你没死啊？” “亡灵节才过几天，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迈洛扭头就往屋里走。 “艾玛呢？我听说她这几天不舒服，我来看看她呀。” 伊妮德很自来熟地进屋，关门，把小书包往沙发上随手一丢。 就在她正要往楼上走的时候，艾玛已经出现在楼梯台阶下了。 “我没事。” 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憔悴，眉宇间也全是疲惫的神色。 “我看看我看看，我可怜的小艾玛。”伊妮德直接上手，爪子捧起艾玛的脸蛋就是一顿揉搓，是一手精湛的撸猫手艺。 这屋子里也就她敢这么对艾玛了。 艾玛只是轻轻拍开伊妮德的爪子，对她说道： “你俩安静点待着，我在准备年末的考试，不要打扰我嗷，午饭我再下来。” 说完她就轻飘飘地往楼上走。 “你休学了这么久也得参加考试吗？要不我帮你申请一下缓考吧？”伊妮德问道。 “缓考的话一整个学年就浪费了，只要我能通过考试就可以升到四学年，我可不想明年当你的学妹。” 艾玛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回了房间。 “加油哦宝贝~” 伊妮德挥舞着双手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好的宝贝。”瘫坐在沙发上的迈洛很不要脸地搭了个腔。 伊妮德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溜达到餐桌旁边，很不客气地随手抓起一块面包开啃，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努力也没用了，还有一周就是执法考核，我上回给你的那些资料你是不是一点儿没看？” 她大大咧咧地往迈洛旁边一坐，两只靴子直接架到小桌上，经典的腰椎破坏者坐姿。 “还有一周就考核了啊。” 迈洛眉头一挑，但语气中没有半点紧迫感。 “你真是……算了，要你这么个门外汉纯靠恶补通过考核也实在是为难你，再好好努力一年吧，落选的考生第二年还有一次参考的机会，这次就当是实卷测试，体验一下氛围也不错。” 伊妮德上回知道迈洛的真实底子之后基本对他就不报什么希望了，他们专业对口的考生都得经过完整四个学年的学习才有极低的概率通过考核，像迈洛这种裸考选手，基本是不存在什么奇迹的。 “正好明年我毕业的时候也要去参加执法考核，到时候我们就是同一届考生，有你在的话，等于我的名次稳定上升一个，嘿嘿嘿……” 伊妮德说着说着就像个二愣子一样傻傻地笑了起来。 “你很会说话耶。”迈洛单手揉着太阳穴，一脸的无语。 “哎哟你就当体验一下也行嘛~”伊妮德笑嘻嘻地说着： “笔试阶段你就睡一觉得了，第二天还有综合考试，到时候你还能摸到执法官配置的热武器枪械，你肯定没碰过枪吧？是不是很兴奋！嘻嘻。” “还有综合考试？”迈洛眉头一动。 “是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伊妮德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面包，含糊不清地叭叭道： “以前的执法考核只面向军校队伍，那时候综合考试就是重点考核，武器、格斗、体能这些是重头戏，但是后来为了提升执法队伍的素质而进行了考核改革，所有等级匹配专业对口的院校学生都可以参考，所以笔试才变成了主体，综合考试为次级考核，属于加分项，毕竟学生仔哪里会玩刀枪啊。” “所有考生都得参加综合考试？”迈洛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那当然啦，不只是考生，我们这些还没有毕业的预备军还可以去执法训练场旁观呢，我们全宿舍的姐妹已经报名啦，想想就很刺激耶，到时候去看你们一千多人打手枪，嘻嘻。”伊妮德小拳头挥舞着，看得出来她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围观上千人一起打……”迈洛感觉自己额头好像又开始冒汗了，心想着，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行，到时候我打给你看。” “谁要看你哟，我们是去看亲爱的科林学长哒。”伊妮德切了一声：“科林学长是我们专业应届排行的第一名，整个楠薇学院最帅气的男人，不止理论知识无敌，而且家里是军伍家庭，从小接受训练，枪械格斗样样精通，他可是我们全学院所有女生的男神，是最有希望夺得考核第一名次的人！” 说起这位亲爱的科林学长的时候，伊妮德显得相当兴奋，脸上洋溢着崇拜的神色，要不是嘴里有面包堵着，感觉口水都会流出来。 “到时候我告诉你哪个是科林学长，你可要向人家好好学习哦小弟弟，争取明年通过考核。” 伊妮德轻轻地拍了拍迈洛脑袋上的鸡窝发型。 迈洛笑眯眯道： “好耶，可以和科林学长一起打手枪，想想就很兴奋捏。” “你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 第39章 考官 第39章考官 一周的时间眨眼就过，很快就到了考核时间。 笔试和综合测试的场地都设置在楠薇城东部执法学院。 …… 第一天笔试分上下午两场，对于迈洛来说还算顺利。 他当然不可能像伊妮德说的那样在考场上睡觉，虽然尼禄已经说过了他可以耍手段让迈洛通过考核，但迈洛交一张白卷上去的话也过于离谱了。 两场考试结束之后是第二天的综合考试。 场地依旧是执法学院，因为这里有绝对专业的训练场，供射击、格斗、体能、体检等众多项目进行。 迈洛是第一次进入执法学院。 这个国家的执法体系正式设立至今都还不足50个年头，所以楠薇城的执法学院建筑相对于其他历史悠久的学院来说算得上是崭新的，整体来说也是延续了执法体系一贯以来的朴素、硬核风格，处处都是简洁硬朗的线条，看不到属于这个时代的那种花里胡哨的建筑风格，没有浮雕、没有油画、更看不到任何艳丽的色彩，黑灰色为主色调，但是丝毫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更多的是庄严。 出现在考核场地的考生基本都穿着属于自家学院的学员服，以执法学院的应届生为主，其余的大多数都来自于楠薇学院，还有的就是周边一些没有设置考点的城市的考生。 清晨，大雾还没有退散的时候，考核场地的一侧就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大片的考生，正在执法学院的工作人员的领导下进行分组，等待考核。 而考核场地的另一侧的阶梯席位上，是监考领导层以及成功争抢到名额的吃瓜群众，前来吃瓜的基本都是还没毕业的各级学员，伊妮德就在其中。 现场除了工作人员和围观学员之外，还有很多身披黑色风衣的影子，这些人是真正的执法官，他们分散在场地周围，有的负责维持秩序，有的则是以考官的身份带队，领着分配到自己手上的学员依次进行考试。 迈洛准时进入考场的时候，里边的学员基本上已经全部到齐了，搞的他以为自己迟到了，可是一看时间，距离规定的入场时间段结束还有整整二十分钟。 “怎么都提前这么多？” 他站在场地边缘的公告栏前面，手里拿着的是头一天拿到手的准考条，在公告栏上寻找自己所属的考核组次。 迈洛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还站在这？人家全排好队了都。” 是伊妮德。 “别闹，我在找我的名字呢。”迈洛看着三米高的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头有点大。 “在这儿在这儿。”伊妮德指着右上角一个分组：“我帮你看过了，第23组，应该在场地的东侧。” “眼神挺尖嗷，我这找了半天。”迈洛眯起眼睛瞟了一下，还真就是第23组。 “那是因为你跟我的科林学长在同一组哦，话说你这运气也忒差了，跟他分在同一组的话，组内对抗的时候你可能要遭殃咯~嘻嘻~”伊妮德幸灾乐祸地眯着眼睛对迈洛坏笑。 “不跟你废话，我先溜了。”眼看着场地上基本所有考生都已经排列完毕，迈洛也不敢再耽搁，径直朝着场地的东侧小跑过去。 伊妮德在后头挥着小拳头：“加油咯小迈洛。” …… … 考场东侧。 今天兼职考官身份的执法官们每个人都带着一支十几人的小组，场地上将近一百来组。 现在各组的考官们正在进行考生身份的核对。 第23组的考官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性执法官，他领口上的标志代表着他执法官长的身份，不同于其他带着面罩的执法官，男人裸露着面容，而且不留胡须，粗糙的面庞上深凿着两道法令纹，使他整体看起来威严十足。 “报数！” 男人一声令下，他所带领的考核组内的考生就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报数。 报数完毕，男人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文件： “怎么还少一个？” 此时，左侧几米开外的另一名考官淡淡开口： “少一个又怎样，一会儿第一轮体检过后，超过一半的人都得被刷掉。” 好巧不巧，说话的这人，也就是第22组的考官，是我们亲爱的执法官长丽贝卡。 此时丽贝卡已经整顿好她组里的考生，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冷眼盯着眼前的这帮青涩的小年轻。 “哟？堂堂城南执法所的执法官长怎么也被喊来当考官了？” 男人侧眼瞥了丽贝卡一眼。 “城西执法所的执法官长不也来了么？”丽贝卡依旧盯着自己组里的考生，淡淡回应了一句。 这俩人都是执法官长，而且看起来相互是认识的。 此时两个考核组里头二十多名学员听到两位考官的对话的时候，心都凉了一大半。 综合考试的成绩在总成绩中虽然占比不高，但是却有着决定性作用，因为如果综合考试的成绩太过于差强人意，现场的考官是有权限直接把名字给你划掉，算是直接把之前的笔试成绩也一同作废的。 考试虽然已经有明确的合格标准，但通常考官本身的主观看法也是判断考核成绩的一个标准，考官本身的官衔越高，意味着他对考生的要求就更加严格，因为他们这是在给自己挑选未来的手下，断然不可能允许有滥竽充数的废物混进自己队伍之中来拖后腿的。 “看起来我这组里头都是一些只会念书的小屁孩，一个个的，大腿还没我胳膊肘粗……”男考官扫了一眼自己组里的考生，从制服来看这批考生基本都不是执法学院的应届生，他的期待感一下子就下降了很多。 “找到好苗子又不一定能分给你。”丽贝卡摇摇头。 “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考核制度要改革，这招的其他学院的考生不大半都得被刷掉，纯粹是浪费功夫。” 男考官吐槽了一句。 他握着名单文件，一个一个地点名，把那名“迟到”考生的名字找了出来。 “迈洛·瓦尔罗坎。” 点到迈洛的名字的时候，现场鸦雀无声。 “彳亍，老子直接给你划掉。” 男考官拔掉钢笔帽就要把迈洛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但站在一旁的丽贝卡却提醒了一声：“等会儿。” 她朝着左侧方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人已经到了。 左侧，是刚刚到场的迈洛。 男考官瞥了迈洛一眼，重复了一下自己刚刚念过的名字：“迈洛·瓦尔罗坎。” “到。”迈洛立马应答。 男考官上下打量了迈洛一番，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哪个学院的？学员服呢？” “不是学员。”迈洛很干脆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男考官眉头一挑，核对了一下名单上的备注之后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不是应届生，底子挺硬啊，这年头能硬往执法考核里塞人的可不多见了。” 这话可一丁点儿也不是在夸人，而是实打实地嘲讽。 毕竟，执法考核的门槛摆在那里，必须是对应专业的应届生，而且就读的学院必须具备对应资质和等级。 无视考核门槛的考生，那九成九都是一些达官贵族的子嗣，凭着手段和关系硬塞强加的名额，身为执法官长的考官自然是看不惯这一类破坏规则的考生。 无形之间，迈洛在他眼中的考核标准瞬间已经提升了好几个难度等级。 估计接下来只要迈洛在考核项目中有半点差强人意，他就会把迈洛的名字直接划掉。 …… 但迈洛可没想那么多，他和丽贝卡对了一个眼色之后就入列排好，双方没有任何对话交谈。 在队伍中，迈洛很快听到了周边考生的一些窃窃私语，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讨论，但内容是听得很清晰。 “自由考生？野路子的意思呗？” “要我说都有这关系还考核啥哟，入职时间到了直接拎包入住多好。” “你懂什么，人家走个过场还是要的。” “那可不对，笔试可以走过场，综合考试怎么走？他能打靶？能格斗？一会儿别累死在场上哦。” “不见得，历届不都有特招考生，别把人看扁……” “你可拉倒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教育和训练能当个屁的执法官，就是来凑热闹的。” “嘿嘿，我看也是。” …… 好强的攻击性，这些人都是阴阳怪气学院毕业的么？ 迈洛站在原地忍俊不禁。 他自然是不会跟这些小屁孩一般见识的。 虽然按生理年龄来算，他们都比自己年长几岁，但迈洛看着他们一个个身穿学生服的样子，下意识就把他们当小学生了。 …… “咳咳。” 队伍前方，考官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闭嘴。 “都听好，我是你们组今天的主考官，查尔斯·温顿，从现在开始每个人把耳朵竖起来，哪个不听指令调度，我会直接取消考核资格，明年再来，听明白没有！？” “明白！！” 第40章 体能考核 第40章体能考核 综合考试的第一项内容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考试，只是常规体检，正常来说这一步应该由考生独自到规定的医疗单位进行，但是执法体系有自己的标准，就算有医院出具的健康证明，也得重新查一遍。 在这一项，绝大多数的考生会被刷掉，并且被刷掉的考生是没有资格进入到下一项目的。 当然，被刷掉的并不是取消考试资格，如果他们的笔试成绩过了合格线，那么执法体系会按照所需的文职名额，从上到下截取一部分人吸纳，这个就看各自的笔试成绩做定夺了。 综合考试要挑选的是能够承担执法任务全方面人才，拿得动笔但是拿不动枪的就没有必要参与后面的考试了。 …… 体检结束之后，第23小组排好队，静等考官发号施令。 查尔斯照着拿到手的体检资料，把小组成员分成两拨。 “你们这边的，就可以先回去了，或者到观众席那边看个热闹也行。” 他没有多说太多废话，单手一挥，示意另一边仅剩的5个人跟上步伐。 被凉在原地的那些家伙都傻了眼了。 第一轮啊，第一轮就被筛掉了，为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质疑查尔斯的判断，只能呆呆地看着查尔斯带着仅剩的5名考生离开。 …… 迈洛自然是剩下的那5个人之一。 其实体检的时候他自己多少也有点忐忑，因为窥视卡尔亡灵的缘故，他这段时间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劲，自己要是第一轮体检就被刷掉，迈洛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体检人员给他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却告诉他——小伙子身体不错嗷。 给迈洛整得有点懵。 你怕是不知道小伙子这几天动不动就飙鼻血吧。 …… 从第二项考核开始，风格就逐渐朝着硬核方向靠近。 第二项考核的时候训练场上的考生已经缩水了一大半，甚至有的考官手里头的小组已经直接被清空，这会儿已经坐到旁观席位上看戏了。 “体能考核，一会儿执法学院的孩子会先打个样，我就不讲解了，你们自个儿看。” 大概是查尔斯也不觉得这帮学院派的小子能拼出什么好成绩，凑合着能熬过全程就算不错了，所以也懒得跟他们说太多。 他这么摆烂，搞得组里仅剩的几名考生都压力山大。 但迈洛作为一位纯纯的裸考生却表现得很镇定，他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只站在原地小幅度地拉伸关节舒活筋骨，做着热身运动，一边认真地盯着已经开始体能考核的那些考生。 第一批次的体能考核正式开始。 内容其实并不复杂，一共分为三个环节，分别是基础体能、400米障碍以及负重5公里。 基础体能的内容就是单杠、深蹲、俯卧撑、仰卧起坐这么几个项目，规定时间都是2分钟，数量达标即可。 400米障碍线路就布置在训练场正中间，包括壕沟、云梯、矮墙、独木桥、高墙等多种障碍，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就算合格。 最后的负重5公里，按照考官的说法，这一项目本应该是在野外进行的，但那样的话对外院的考生就太过苛刻，所以考核改革之后，这个项目就转为场内进行，在绝对平稳的训练场上绕圈跑，相对来说已经是非常人性化了。 迈洛看了一圈，确定这些考核项目和他自己所“见过”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心里的底气又增添了两分。 …… 体能考核有序进行。 在考生人数大幅缩减的情况下，足够宽阔的场地是允许多个小组同时间进行考核的，迈洛所在的小组和前后几个组便被整合到了一起，也包括丽贝卡带领的那一组。 每个考官负责给各自的组员计时记分。 第一环节还算顺利。 毕竟算是有备而来的，组里的其他成员也都完成了基础体能考核，对于成年男性来说，如果连俯卧撑仰卧起坐这种基础动作都做不来的话，那也甭想着进入执法队伍了。 从第二环节的400米障碍开始，难度就迅速飙升。 越障本来就是需要长时间的重复训练才能够适应，而且考核的标准还是速度，如果对场地不够熟悉的话，这一关不仅过不去，大概率还得摔个头破血流。 5人小组里头第一个上场的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从独木桥上掉下来之后，崴了脚，就再也站不直了。 类似的画面，同一时间在训练场上的多个位置都在上演，考官们从一开始的“没眼看”，到后来彻底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画面，考生摔了，就让医护人员过去把人拉走，招呼下一个倒霉蛋上场。 …… 5人考核组，前两个跑一半就摔了，第三人在高墙位置反复磨蹭了半天，愣是怎么样都爬不上去，像一条蛆一样挂在墙上蛄蛹着，最后查尔斯实在看不下去，把他从障碍区里拎了出来。 带着组员在一旁等候的丽贝卡双手抱胸，背倚着单杠，从头到尾就没停下过翻白眼的动作。 查尔斯把那小子丢到一旁，瞅了一眼手里头的名单，喊了个名字：“科林，接上。” “是！” 组里除了迈洛以外仅剩的一个帅气小伙子一路小跑着进入障碍区，在查尔斯下令开始之后，便开始了第一遍空跑。 嗖！ 这家伙健步如飞，就像是周五下课的小学生一样，头发都快甩飞出去…… 第一遍100米空跑，众人只看到了一道影子从场地上滑过，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开始第二遍的障碍跑了。 …… “哟？” 查尔斯是执法学院出身的，哪些人是训练过的哪些人是门外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科林迅速越过壕沟的时候，查尔斯的眼神就从蛋疼和无语转为惊讶。 因为科林的动作、速度、姿势都是绝对标准的，即使是执法学院的考生，也不见得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做过功课的嘛。”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里头的名单资料，特地查看了一下科林的备注，恍然一笑： “原来是有军伍家庭背景的，难怪……那就不亏了，十几个人里头能收到一个好苗子，这趟就没白来。” 话说到一半，查尔斯忽然脸色一变。 “艹，忘了计时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指望手里头这5个小子真的能通过400米障碍考核，尤其是前三个蛄蛹者那中表现的情况下，他压根就懒得计时了，就等着看啥时候上去把人拎回来。 所以捏在手里的怀表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这他妈的……” 查尔斯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的蛋疼。 就在科林迅速跑完四趟，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回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查尔斯的时候，丽贝卡的声音从一旁幽幽地传来： “1分50秒。” 查尔斯回头一瞅，看到靠在单杠旁的丽贝卡正面无表情地晃着手中的怀表，他立马投以感谢的眼神，再转过头来大笑着拍着科林的肩膀： “可以可以，这个成绩在执法学院里也能排的上号了。” …… 一直到这会儿，迈洛才反应过来。 科林嗷，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是伊妮德他们学院的男神学长嘛。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身材高挑面容俊俏的小伙。 嗯……确实帅。 科林属于那种既有阳刚又不失阴柔气质的类型，说是老少皆宜男女通杀也不算过分，而且成绩、背景各方面都十分优越。 如果再加一条痛失双亲的设定，那就是妥妥的主角剧本。 …… “瓦尔罗坎？你发什么呆呢？！听不见是吧！” 就在迈洛想入非非的时候，查尔斯的吼声把他惊醒了过来。 “诶到！来了来了。” 迈洛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靴子的鞋带，小跑着进入障碍区。 他回过头瞥了一眼，正好和丽贝卡的目光对上，后者冲他挑了挑眉毛，晃着手中的怀表，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潜台词大概是——我给你计着时间呢。 …… … 与此同时。 观众席位上。 “看到了看到了，是科林学长，你计时了吗？多少秒多少秒？”伊妮德和她同宿舍的小伙伴们在目睹了科林的帅气400米障碍翻越之后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1分30秒的样子，好强哦！！” “不愧是我亲爱的科林，太帅了，我一定要好好奖励一下他，我愿意当他的负重，让他抱着我跑剩下的5公里。” “你可拉倒吧，抱着你他二十米都跑不动。” 伊妮德用她的好朋友艾玛的毒蛇台词攻击着舍友。 一帮小姑娘叽叽喳喳互相挤兑。 就在这时，伊妮德忽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到考核区。 她眯起眼睛确认了那人身份之后，拍着舍友催促道： “诶，这个这个，给他也计时一下。” “这谁啊？也是咱们学院的吗？怎么没见过。” “不认识哦，干嘛给他计时呀，估计跟前几个差不多一会儿也得挂墙上吧？” “诶不行不行，没有我科林学长帅，你看他那个鸡窝头……” …… “让你计你就计，哪那么多废话嘞，这是小艾玛的弟弟……” 伊妮德没好气地从舍友手中夺过怀表，把指针置零归位之后抬头看向训练场中心，准备按下计时开关。 可下一秒她却发现原本站在出发点的迈洛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诶人呢？” …… 第41章 鸡窝头快枪手 第41章鸡窝头快枪手 “小伊……他好像跑完了。” 伊妮德的舍友拍拍她肩膀，呆呆地指了指训练场上小跑着离开考核区的迈洛的背影。 “就跑完了？” 伊妮德愣了好一会儿。 她就跟自己的舍友们打闹了几句，这就结束了？ 到底是真的跑完了还是放弃了啊？ “是真跑完了的，我见了，两趟空跑两趟障碍跑。”旁边有人提醒道。 “不是，这么快的吗？” 伊妮德自己也懵逼了。 “小伊，你刚才说这个鸡窝头是谁来着？” “艾玛的弟弟？那个化学系的学妹？她弟弟不是还在念小学吗？” “他好快啊，而且跑完都不带喘气的。” “坏了，有没有人计时？刚才有没有人计时了？他不会比科林学长还快吧？不行我不能接受，科林学长是最快的男人，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快！” “你疯了啊别嚷嚷。” …… 迈洛小跑着回到队伍中的时候，查尔斯一脸疑惑地盯着手里的怀表，那表情要怎么形容嘞…… 大概就是地铁老人手机的翻版，考场考官怀表。 他抬头看了看神态自若的迈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怀表指针定格的位置，最后干脆转身看向丽贝卡： “对一下？” 丽贝卡瞅了一眼手中怀表的表盘，淡淡地回了一句： “1分14。” …… “嘶~~” 在场的其他几个小组的考生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么离谱的？ 要知道，障碍跑考核的合格线是2分30秒。 刚刚这家伙跑出来的成绩还不足一半！ …… 也就是在丽贝卡给了确定的回复，不然查尔斯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怀表出了问题。 因为这个成绩他在自己的学生、职业生涯都没有见到过。 太离谱了，就算是部队里的老兵都不一定能轻松跑出这个成绩。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在此将目光移向迈洛的时候，查尔斯眼中已经没有半分轻视，他现在心里有一些猜想： 难道真的是那种特招考生让自己给碰到了？ 谁找来的这么个小怪胎？ …… 查尔斯再度确认了一次名单上的备注信息，疑惑地看着迈洛：“自由考生？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监城守卫。”迈洛没有任何隐瞒，很老实地回答了查尔斯的问题。 “监城守卫？那不对啊……”查尔斯挠了挠头，虽然想不通，但还是把迈洛的成绩登记了上去。 监城守卫？谁信啊，那不是一个咸鱼坛子么？能进执法队伍的人又怎么会去监城守卫里混，监城守卫里面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狠人…… 迈洛这边，一旁的科林主动搭话，他很礼貌地对迈洛伸手：“科林。” 迈洛轻轻拍打掉手上沾的沙土，和对方握了握手：“迈洛。” “你练了多久啊？”科林小声问了一句。 “呃……挺久的。”迈洛感觉自己要是说从来没练过的话对这家伙的打击就太大了。 而且，确实练了挺久的，只不过练的人不是迈洛，是卡尔…… “好，好。”科林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压力了。 进入执法考核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把其他学院的同届考生当成对手，在他眼中，真正的对手是执法学院那些专业对口的考生。 他很自信，因为自己所接受的训练的强度丝毫不比执法学院的低，甚至在一些项目上比执法学院的教学还要更加专业，因为他出身于军伍家庭，军械、格斗、体能等项目的训练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他的目标是执法考核第一名，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可是现在考核刚刚过半，他的成绩还没有和执法学院的考生进行对比，就已经受到威胁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自由考生居然在障碍跑的项目中跑出了更好的成绩。 这是科林始料未及的。 “很高兴认识你！” 他在原地呆呆地想了一小会儿之后，又再次无比郑重地向迈洛伸出手。 迈洛被这家伙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次与他握了手。 不过，在科林的目光里，他感觉到了一种挑战的意味，那是一种很纯粹，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挑战。 至于这是因为科林从来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呃……有空一起喝酒哈。” 相比于科林的郑重其事，迈洛的回应就显得有些俗气了。 “你很能喝？……好！”科林重重地点点头，好像真把迈洛的话当一回事了。 迈洛反正是闹不明白这小子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应和着打了个哈哈。 …… “你俩原地休息一下，准备5公里负重。” 查尔斯撇下一句话之后，往后溜达了两步走到丽贝卡旁边。 “你认识那小子？” 以查尔斯执法官长的敏锐嗅觉，他能看得出丽贝卡对迈洛的关注。 “有点交集。”丽贝卡的回应很简洁平淡。 “什么来头？” “监城守卫。”丽贝卡的回答直接让查尔斯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 5公里负重跑环节很快就开始。 训练场的跑道可以满足四五个小组的考生同时进行考试。 大伙都很清楚，负重5公里跑设置在实弹打靶项目之前，纯粹就是来给打靶增加难度的，所以想要在实弹射击环节多拿点分的考生，基本在5公里负重跑的项目里都会求稳。 不追求在5公里负重跑中获得多高的名次，只要不超过时间限制即可，重要的保住自己的状态，因为5公里跑完之后，卸下负重立马就得进入靶场进行射击项目的考核，这5公里如果把自己给跑虚脱了，那后面的项目基本就gg了。 这算是考核方设置的一个小陷阱，说是体能考核，实则对考生的策略思维也是一次考验。 当然对于那些不能完整跑完5公里的人，就没这回事了…… …… “我只强调一遍，5公里跑完之后立即进入靶场，成绩登记完毕一分钟之内没有进入靶场做好准备的，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查尔斯对着自己小组中仅剩的两名考生郑重提醒。 迈洛和科林背上负重背心，热身完毕，找到对应的跑道，在主考官的信号枪响起一瞬间开始奔跑。 负重背心的重量是标准的15KG，对于正常人来说，扛着这个分量的负重，尤其是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上半身胸腔位置，极度影响呼吸节奏的情况下，别说跑了，走路都费劲。 这对心肺功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迈洛和科林的跑步速度一直都趋于平稳，他们没有在枪响的一开始就冒进地加速，全程都在尽量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快速快速适应负重情况下的奔跑节奏。 查尔斯站在场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负责的两名考生。 到目前为止，两人的表现都令他很满意。 “可以。” 在十几名非执法学院的考生中能出来两个这样的好苗子，对于查尔斯来说已经是相当意外的收获了。 在5公里跑的后半程，跑道上基本上就只剩下身穿执法学院制服的考生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常态化的训练项目，前半程落下的基本都是外院的考生。 在这清一色的执法学院学员制服里头，迈洛和科林这俩人的身影就显得及其扎眼。 他俩的节奏甚至比其他人都快上一份，尤其是在进入到最后一圈的阶段，两人都加快了速度，短短几秒钟里就把原本一直跟在身后稳步前进的其他人全部甩开！ “没必要啊。” 查尔斯皱起了眉头。 他一开始对迈洛和科林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是最后这一段的加速又让他觉得这俩人的胜负欲过于旺盛了，负重跑只是给后面的实弹射击提升难度的，最后阶段的全力冲刺反而是正中考试设置的下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全程按一个节奏奔跑才对。 “18分10秒。” 迈洛和科林耗时相同。 俩人在闯过终点线之后立马卸掉了身上的负重背心，转入靶场。 …… “走走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观众席上伊妮德拉上自己的几个舍友迅速绕到了靶场射击位的后侧，静等着枪声响起。 “科林学长是同批次的考生里第一个进入靶场的，牛哇！” “可是那鸡窝头怎么跟科林学长跑的一样快，我接受不了。” “放心啦，我的科林宝贝什么背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实弹射击这一块是他最稳的项目……”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科林宝贝了。” “略略略要你管。” “什么鸡窝头什么鸡窝头，说了多少次了那是小艾玛的弟弟。”伊妮德伸出小爪子在自己舍友屁股上掐了一下，引得对方一声尖叫。 “艾玛的弟弟也不能抢科林学长的风头，小伊你什么意思，屁股翘起来让我也掐一掐嘿嘿~~” “啊~~放开我。” …… 靶场里科林和迈洛迅速将枪械子弹填装完毕。 俩人握着枪杆，听着射击场地后方传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女孩声音…… 科林喘着粗气，一脸茫然地往后方望了望： “这也是考核设置的干扰项吗？” 他还在等着迈洛回应。 下一秒隔壁射击位却传来无比连贯的五次枪响。 “砰砰砰砰砰！！” …… 科林瞬间愣住了： “我焯快枪手！” 第42章 招揽 第42章招揽 实弹射击所使用的枪械并非像伊妮德之前所说的那样是打手枪，而是统一的旋转后拉式枪机的单发步枪，这种步枪采用的是简单火枪式锤击发方式，而且必须手动进行待击。 这就意味着每一发子弹发射之后都需要停下来拉动枪机，将子弹送入枪膛。 一个循环过程是拉枪机、瞄准、发射、推膛换弹、再瞄准。 所以科林在听到极度连贯的5声枪响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每一枪之间的间隔时间没有超过两秒，这种速度，即使他手握的是最熟悉的步枪也绝对不可能做得到，更何况是射击靶场里这种磨损度较高的老式步枪。 那连贯无比的5枪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开枪者对于枪械有极度精准的把握感，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准备时间里就已经熟悉了手中这杠步枪的结构磨损度，否则就不可能打出如此连贯且迅速的5枪。 因为真的太快了。 快得像是压根就没有瞄准，在摆烂式地胡乱开枪一样。 …… 科林从小就接受来自于父叔辈的军队式教育，他见过很多终身与枪械为伴的人，他们对武器有着极高的掌握度，也见过很多神枪手级别的人物，但是刚才那样干脆利落的5枪还是让他无法理解。 除非一会儿成绩证明那5枪全都脱靶了，不然他真的无法接受。 “还愣着干啥？5发打完赶紧滚蛋。” 靶场的主考官看到科林端着步枪发呆，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此时，外边跑完5公里负重的执法学院考生也陆续涌入。 科林只能迅速做几个深呼吸，把自己的状态迅速调正。 …… 砰…… 砰砰… 靶场内枪声不断，考生一批换一批。 已经结束实弹射击的考生离开靶场，迈洛和科林此时就跟在查尔斯身后，查尔斯手里拿着两张靶纸，分别是刚才迈洛和科林实弹打靶的结果。 查尔斯一边把两人的打靶成绩记录到成绩单上，一边嘀咕着： “你们俩，有想过总成绩出来之后往哪发展吗？” 迈洛眨了眨眼：“啥意思？” 科林也是一脸疑惑：“考官先生，考试不是还没结束吗？” 查尔斯白眼一翻：“听不懂人话？我问你俩有没有被什么部门提前招纳过？还有，考试已经结束了，今年这一届不搞什么组内对抗格斗项目。” 迈洛恍然，哦~那他的意思是要提前把我和科林给“预定”了么。 不过迈洛眯着眼睛微微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至于科林则是关注点完全不在查尔斯的话中话上，他先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一皱： “取消了组内对抗？那不行，那我还怎么把成绩拉上来，我……” “你什么你，还想争个锤子，胜负已分了。”查尔斯干脆把手里两张靶纸在俩人面前摊开： “呐，你45环，他，满50环。” “啥？”这下科林彻底愣住了。 还有人能打出满50环的？ 而且还是那种恐怖的枪速？ 他扭过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迈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抱住他，嘴里嚷嚷着： “大哥，你教教我吧，就刚才我听到的那个砰砰砰，那个枪速，我想学。” “你比我还大好几岁嘞你管谁叫大哥。”迈洛一个侧身让开，没让那神经兮兮的小子给抱到。 “我不管我想学，求你了，我以后就跟你混了他妈的。”科林死皮赖脸，抓着迈洛的衣服就是不撒手。 “你这人咋回事，不是说楠薇学院的男神么怎么给里给气的。” 迈洛一脸的嫌弃： “你松不松手，不松手待会儿就真得组内对抗了。” “好说。”科林很乖巧地撒了手，但嘴上还是叨叨个不停：“只要大哥你带我，一切好说。” …… “闹够没？”一旁的查尔斯人都麻了。 特么自己堂堂一个城西执法官长给俩新瓜蛋子下邀请书，结果俩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搁那推推搡搡不知道在玩啥。 “老子跟你俩说正事呢！” “诶您说。”迈洛俩人重新站好。 查尔斯冲两人招了招手，引他们往考核场地边缘位置走了一小段，在周围人不怎么多的地方小声说道： “这样，你俩给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愿意到我城西执法所来的话呢，我这会儿就把你俩的成绩稍微改低一点，不要那么离谱，懂我意思？” “为啥呀？”科林这个“为啥呀”的上扬的声调超级明显，看样子他那小脑袋瓜子是真的没想明白查尔斯的用意，甚至还有点委屈：“我可是从七岁就开始为今年的考核做准备的，凭什么……” “改成绩是一回事嗷，关键是进城西执法所和进其他执法所，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迈洛眉尖动了一下，声音同样很小声。 很显然，查尔斯如果明确一定要把他们俩招揽进入城西执法所的话，那以迈洛和科林目前的成绩来看的话，他的竞争强度就有点太高了，其他执法所部门都会争抢，最终俩人不见得能进得去城西。这才是查尔斯的真正意思。 查尔斯对迈洛的秒懂很是满意，他拍了拍胸膛，底气十足的说道： “在我这儿，资源、渠道、人脉、上升空间，没有执法所能给出更好的条件，最关键的一点，楠薇城西部一直都是处于开发状态，别的不说，油水是全楠薇城最厚的，你懂我意思？” 迈洛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微笑。 心里也逐渐明白，看样子眼前这位执法官长敢不佩戴面罩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哈。 查尔斯很直截了当地说： “我就直说了吧，你俩说不定是这一届最强的，不，以这个成绩来看，你俩就他妈是这一届最猛的两个，执法学院的应届生也不见得能考出这个成绩，不管你们笔试是什么水准，老子不看那玩意儿，就冲综合考试这个成绩，老子也得把你们招进城西，你们要是同意，我就把成绩改低一些汇报上去，到时候我管他们要人也简单一点，怎么说，你俩给个说法？” 迈洛和科林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能看得出科林眼光里头明显的抵触，这家伙只是脑回路比较直，并不是脑子不好使，在迈洛提出问题之后他肯定也能明白懂查尔斯的意思。 “内个，考官先生，后面好像有人找你。”迈洛曲起食指戳了戳查尔斯身后的方向。 查尔斯猛地一回头，见到的是两手插兜的丽贝卡。 她冷冷地看了查尔斯一眼：“改成绩是吧，我可都听见了。” “谁说的？谁说要改成绩了？”查尔斯一脸茫然，把手上的两张靶纸对着丽贝卡亮了亮：“改啥哟改，这都45环和50环了，没有空间再往上改啦，你肯定是听错啦~” 好快的变脸，迈洛不得不佩服。 “那怎么还不把成绩单送上去？”丽贝卡歪了一下脖子，语气中的讥讽意味很足。 “行，你俩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查尔斯干咳了两下，随后就拿着成绩表灰溜溜地往外走。 丽贝卡扫了迈洛和科林一眼，丢下一句： “我建议是别跟你们的考官这种人走得太近。” 说完便扭头往汇报处走去。 …… 两名执法官长前脚刚走，科林立马又拽起迈洛的衣服： “50环！我特么从小到大就只打出来过一次，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管，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家里那些自诩老兵的原来都是废物，他们连你的一半枪速都达不到，我求你了大哥你到时候进哪个执法所我都跟你，去次级执法处我也跟你！” “我……” 迈洛往后退一步。 科林就抓得更死，最后干脆耍无赖一样抱着迈洛的腿，说啥都不撒手。 “你特么泰迪是吧，给老子爬开。”迈洛都憋不住开骂了。 此时，绕过靶场屁颠屁颠跑过来见她们男神的伊妮德一干人站在旁边，一个个目光呆滞地看着迈洛和科林。 “鸡窝头你在对我们学长做什么！？” …… … 执法学院教学楼。 所有综合考试的成绩正在进行整合。 人事部高层办公室，半掩的房门门缝里传出两位执法官长拍桌子争执的声音。 “我想跟你们要个人。” “我要俩。” “你什么意思？跟我抢？！” “要不要我把改成绩的事情说出来？” “你闭嘴！” “你再用手指指我一下试试？” “老子指你怎么了？这俩人老子城西执法所要定了！” “你要不了一点，这俩人都是我的。” “你大爷！” …… “闭嘴！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啊！！考核结果还没公布就开始抢人？都特么给老子滚蛋！！” 最后，两名执法官长被暴跳如雷的人事部高层轰出了办公室，各自臭着脸离开。 第43章 有点意思 第43章有点意思 执法考核为期两天时间。 对于绝大多数考生来说可能前十年都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但是某人连裸考带作弊，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正经看过一次书。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付出代价，如果淌一周鼻血算的话…… …… 伊妮德说的没错，综合考试确实只能算是一个加分项，但那仅仅只是学员角度的浅薄认识，尽管明文规定上确实是笔试成绩最重要，但对于执法体系各个阶层的领导者而言，他们对执法官的综合素养要求是更加看中的，说白了就是要找能办事的人，如果连最普通的步枪都用不明白，那还执个屁的法。 所以，在通过执法考核的考生里执法学院的应届生绝对是占据大头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今年这一届的综合考试成绩里名列前茅的人并不完全都是执法学院的考生。 而且不仅是综合考试…… …… 执法总部。 一级督查办公室。 尼禄拨通了执法人事部门的电话。 “老麦啊，我听说考核的结果都出来了？……欸对，也不算指示啦，就是想跟你提一个人，你帮我查一下，他的准考号是15114210123……我的意思呢，就是这个人比较特殊一些……欸对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执法队里有个案子，目前就需要这个人的加入，具体情况回过头我会向上级做汇报的……是啦是啦，不用改得太离谱，就让他的笔试成绩刚好过录取线就行……嗯好，对，准考号吗？我再念一次你记一下哈，是15114210123……” “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必要改成绩是什么意思？” “……你说他的笔试成绩是第一？” “综合成绩也是？！” …… 挂断电话之后，尼禄坐在办公位上沉思良久，最后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声： “小家伙有点意思。” … 执法考核的事情结束之后，迈洛就一直待在家里。 因为窥视行为的后遗症的问题，他一直都想要再见一次那个红袍女巫，所以每当夜深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窗台边看一看外边街头，看看那疯女人会不会碰巧在。 以前总感觉在楠薇城里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够遇到她，可现在迈洛有问题想问她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人影。 上一次女巫说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迈洛全没有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怎么记住，依稀只记得那几个关键词，什么梦魇、窥视者、圣餐之类的东西。 之所以现在想找她，是因为再次使用图腾窥视了卡尔的生前的经历之后，迈洛遭到了更为强烈的生理反噬，这就等于证实了女巫那的——迈洛很难活过这个阶段。 不管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疯言疯语，目前为止只有她一个人点出了迈洛身上的问题，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件事情。 迈洛想要搞清楚图腾的事，就只能从她这里做尝试。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别的方法，从教会医师的方向去调查应该也能有所收获，毕竟图腾是那名神秘医师操纵仪式弄出来的，他知道的东西肯定是最多的。 可迈洛眼下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他并不想跟教会有太多牵扯。 …… “她说想要获得她的指引就给她奉上圣餐，圣餐是血与肉……呃，改天得去图书馆查一查黄金律的教典了，这些宗教神棍就是不能好好说话，这种批话鬼才听得懂……不对，那老巫婆咋看都不像是黄金律的信徒，那她是什么教派的？我上哪查资料去？” 迈洛越想思绪越乱。 最后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一边。 反正生理上的后遗症已经缓解得差不多了，现在除了偶尔会莫名其妙地窜鼻血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明显的症状了。 撇开后遗症的事情暂时不管的话，迈洛现在最主要的麻烦还是谢尔曼家族。 他不信那帮疯狗真的会息事宁人。 这也是迈洛选择尽可能地在考核中把成绩提到最显眼位置的原因，没有之一。 尼禄说过一个很直白的道理，不想任人宰割就得把自己所处的阶级提升起来。 那么在迈洛的角度来看，他在这一届执法官里的位置越显眼，谢尔曼就越难动他，至少下三滥的手段是动不了的。 所以，在已经掌握了卡尔的职业技能和知识体系的情况下，迈洛没有丝毫保留，把笔试和综合测试的成绩都干到了最高。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执法官。 至少要让整个执法体系都知道这一届执法考核的第一名是他迈洛。 说白了就是增加曝光度。 在这种情况下，谢尔曼家族想动手也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手段来动他。 …… 此外，迈洛这么做还有一个更加隐晦的原因。 那就是执法督察尼禄。 尼禄在墓地那一次已经明确地说了自己招揽迈洛的最初目的，起因是卡尔的死亡，在尼禄最开始的设想里，他是想把迈洛培养成一个足以顶替卡尔的角色，用于承接卡尔未完成的工作。 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迈洛比卡尔有更好的隐秘性和安全性，因为他很多的资料都是空白的。 但现在，迈洛看到了卡尔是怎么死的。 尽管单从卡尔的视角看，还有无数的谜团。 可是有一件事迈洛无比确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陷进去，至少现在不能。 尼禄帮了他，这是事实，如果有条件的话，他也愿意为尼禄提供对等的帮助，但绝对不是以去顶替卡尔的这种方式。 三年之后又三年的故事里有哪个最后能落得好下场的？ 一个都没有。 所以迈洛把自己的执法考核成绩干到最顶尖的情况下，执法体系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也就变相地堵住了尼禄安排他去继续卡尔的工作的路。 人都是执法考核的头名了，还怎么做卧底，去了不是纯白送么？ …… 如果没有谢尔曼家族和尼禄的这一些因素在的话，迈洛可能不会这么高调行事，适当的压低分数才是最佳的选择，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 当然也得归功于卡尔真的是个天才。 理论知识和专业技能，这家伙两样都有。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这么牛逼轰轰的家伙都死得不明不白，迈洛更加不能去蹚所罗门帮会的浑水，至少现在不能。 那就是纯纯的送人头。 …… “嘎吱。” 房门推开，康从屋外走了进来，把手里提的一大堆东西放到桌子上，回头瞅了一眼站在窗边发呆的迈洛： “你看啥呢？” “没什么。”迈洛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走到桌子旁边扒拉了一下康带回来的东西： “这些药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 “换了一批，亡灵节那天过后艾玛的情况比之前差了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医院的意思是用强效药先稳住，再考虑补剂。”康把外套脱下，摘掉脑袋上的帽子丢到沙发上。 迈洛瞥了一眼康今天穿的靴子，靴面没有任何明显的炼金工坊油渍，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好像放假很多天了。” 康往沙发上一瘫，整个人的状态很是颓唐： “谢尔曼公司收购工坊之后我就被辞退了，连辞退金都没有领到。” “明白了。”迈洛点点头：“再找呗，又不见得全楠薇城的工坊都是谢尔曼家族的。” “这个行业现在还真就是谢尔曼一家独大，我在担心的是家里这点存款能支撑多长时间，艾玛的病……”康无奈地笑了笑。 “我这边的入职时间出来了，正式编制的执法官薪水……大概有咱俩之前加起来的两倍左右，所以艾玛的药应该不用愁。” 迈洛平静地说道： “如果短期之内没有找到工作的话，你照顾好艾玛和小芬恩就行，现在这个情况是吧，待在家也不错，其他问题我来想办法。” 康自然明白迈洛口中的“其他问题”指的是什么。 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不仅无力对抗谢尔曼家族的针对，连最基本的工作都丢了。 思来想去，好像现在自己成了这个家的累赘了，反而是迈洛一个人在支撑着全家。 亡灵节那天，康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力感。 面对谢尔曼家的私人武装、检查组的哈里森，他甚至连开口反驳对方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没有迈洛的话，瓦尔罗坎家或许真就家破人亡了。 …… “迈洛。” “嗯？” “你做了这么多，瓦尔罗坎家不会让你失望的！” 正在桌子上按着剂量表给艾玛分配每日服用的药物的迈洛，被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雷得七荤八素。 “你在说啥哦？老子也姓瓦尔罗坎的好不？” …… 次日，执法总部对内公示了新录入的执法官名单，通过考核正是进入执法体系的新人已经编入各个部门、单位。 迈洛的名字也在其中。 不出意料，城南执法所拿到了他这个考核成绩榜第一名的考生。 从公示5天后开始，丽贝卡就是迈洛的顶头上司了。 第44章 最后一问 第44章最后一问 执法队的宣誓仪式非常简单朴素，就是集合到楠薇城执法总部，列好队，对着裁决之镰的图腾齐声诵读了一遍执法官誓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又臭又长的领导层讲话环节，也不存在颁奖仪式，直接就地解散，各自回归工作单位。 这应该是执法体系给迈洛印象最好的一次。 省去繁文缛节之后的极简模式体现了这支执法队伍的高效，当然，也可能纯粹是领导层懒得废话，但至少，这说明执法体系不需要给任何人做样子看。 执法总部现场没有任何报社媒体人员，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风衣。 在宣誓仪式上，迈洛遇到了考核当天的考官查尔斯和来自楠薇学院的科林。 双方隔着老远相视一笑，并无过多接触。 从站位上来看，科林已经隶属于城西执法所的队伍了，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查尔斯。 目前算是同僚，但往后就说不准了。 …… 宣誓仪式结束之后，迈洛等人被带回执法所。 目前他还处于为期一月的试用阶段。 “试用期内都给我老实按章办事，让你们干啥就干啥，不然就卷铺盖滚蛋。” 站在执法大厅最前头训话的人不是丽贝卡。 而是一名年纪较大的大叔，他的职位是总组长兼刑侦组组长，大伙都喊他老席恩。 其实执法所的部门分布并没有非常清晰明确，这和执法体系的建立历史较短有直接关系，就比如眼下的城南执法所，从在岗最高职位的执法官长丽贝卡算下来，下边都以部门组为单位，刑侦、经侦、技术、治安、交通，每个部门组都有名义上的类别，但其实分工并不明确，就像此前追查连环凶案的时候一样，一旦出现突发情况，所有人都得动起来，管你是技术人员还是门卫…… 老席恩在城南执法所辈分最老，同时也是年纪最大的一线执法官。 他既不戴帽子也不挂面罩，方方正正的寸头，略显消瘦的脸庞上络腮胡渣已经微微泛白，但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尖锐，说不上时刻面露凶光吧，但光从那面相上看的话怎么的也得是个三年起步。 迈洛站在大厅中，侧目瞟了一眼身旁的队列。 这一次一同被归入城南执法所的新人一共有8个。 按照已经确定且公示的名单，这些人会被分配到各个部门组，而迈洛自己被单独归入了刑侦部门组。 这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了，尼禄大费周章把迈洛弄进执法队伍不可能让他去管交通的，再者说执法队也不怎么搭理交通的事情，是有交通部门没错，但那部分工作一般是由监城守卫去负责的，出了问题的时候执法官才会出动。 那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老席恩就是迈洛的顶头上司。 而丽贝卡则是迈洛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丽贝卡以这个年龄位居于在执法体系混迹几十年的老席恩之上，只能说尼禄确实有够硬的手段，不然丽贝卡这个位置不可能坐得稳。 …… 老席恩训话的时候，其他执法官就在大厅四周围围观着迈洛他们这帮新来的愣头青，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都极其刁钻，仿佛连你今天穿的底裤颜色都要给看透似的。 训话结束。 老席恩隔空对着迈洛打了个响指，招呼他跟上。 迈洛在老席恩的带领下走进了执法所的刑侦部办公室。 好家伙，一个人都没有。 “行政组事情一直都很多，每个人任务不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城区呆着，因为城区并不是犯罪事件最密集的地方，城郊乡野才是。” 老席恩一进办公室就叼起香烟，翻箱倒柜地找打火机，那手忙角落的样子大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意思。 迈洛寻思，你刚才在外头也就训了五分钟的话，这得是多大的烟瘾哦。 好不容易点燃香烟之后，老席恩狠嘬了一口，往后说话的语速都放缓了下来，他悠哉地往自己办公桌上一坐： “你不抽烟？” “算是刚戒了。”迈洛礼貌一笑。 “什么叫‘算是’，谁让你戒的？”老席恩眉头一挑。 “我姐。”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艾玛确实不让他在家里头抽烟，但具体原因是啥迈洛自己也不晓得，可能她真的不喜欢烟味吧。 “唉算了，反正你干这一行迟早得重新抽回去的。”老席恩摆摆手，从自己的风衣内侧兜里取出一份文件丢给迈洛： “这是人事部整理好的资料，大致翻一下看看上面有什么需要签字的地方，随便签一下，回头送去资料处。” “好。”迈洛接过文件，随手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就开始签文件。 “迈洛·瓦尔罗坎对吧？”老席恩叼着烟，看了一下迈洛在文件上签署的名字：“挺拗口的姓氏，我应该见过你好几次了。” “不出意外的话您应该还抓过我，而且不止一次。”迈洛抬头看了老席恩一眼。 他前后进出执法所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尤其是亡灵节当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基本上当时在执法所内的所有人都记住了迈洛，老席恩自然不会例外。 “要不要说一下自己为什么进执法队？”老席恩忽然问。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你们把我抓进来的。”迈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当这个执法官，诶唷交流有这么费劲吗。”老席恩抓了抓脑门。 “为什么当执法官？”迈洛嘿嘿一笑：“要不我把执法宣言再给您背诵一遍？” “整那些虚的就没意思了。”老席恩摇摇头，往空气中吐了口烟雾。 “那不整虚的，正好我也背不住。”迈洛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很平静认真地回答道： “事实是，我不穿这身黑风衣，就会死全家。” “我懂了。” 老席恩咧嘴一笑，拍拍迈洛的肩膀： “先把字签完，一会儿我带你去领你的风衣，诶对了，还得去一趟武器库，你比较擅长什么武器来着？” “额，我都行。”迈洛低头签字，随口一答。 “扯淡吧。”老席恩切了一声，明显是不信，随后又十分郑重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最后一问，黑丝还是肉丝？” “蕾丝。” “欢迎加入执法刑侦部。” 一老一少的这头一回交流，十分愉快。 因为双方不仅脾性对得上，性癖也是一致的。 …… … 第45章 执法装备 第45章执法装备 “叮叮叮……” 老席恩食指上挂着一串钥匙，领着迈洛穿过走廊进入武器库，一路吞云吐雾： “现役的执法武器系统其实种类不算多，不过也没有明文规定说执法官只能使用现役武器，你懂我意思。” 沉重的武器库大门被推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冷热武器，在货架、墙壁上满满当当地挂着。 左侧货架上是各种旧式手枪、步枪等热武器，右侧则是一系列冷冰冰的刀刃。 所有武器都印刻有执法体系裁决镰刀的图腾以及对应的编号。 按照执法官的统一配置标准，每个人都可以配置冷热武器各一件。 “正常来说除非出现重大暴力事件，否则没有人会选择步枪这种笨重的东西作为随身武器，黑色大风衣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能最大程度的掩盖执法官身上的武器，你要扛把一米多长的步枪，就很傻了是吧？” 老席恩在门口掐灭了香烟才进入武器库。 “所以常规的武器基本就是手枪加长刃，或者匕首，轻便，不影响行动。” 他拍了拍自己腰跨两侧的武器袋，反手抽出一柄刀身覆盖黑色镀层的反曲砍刀递给了迈洛，一边介绍道： “我的最爱，具体型号和名字忘记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前妻，因为它跟我前妻一样具备恐怖的破坏力。” 迈洛掂了掂手中的砍刀。 分量相当称手，握感也很舒适，一体龙骨的设计极大程度的增加了刀的强度，表层的黑色镀层还隔绝了反光效果，增加了隐蔽性。 迈洛横起刀刃，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开刃位置的棱角。 “三叠钢锻造手法哦。” “哦？看样子我好像不用介绍太多，你自己挑吧。”老席恩微微诧异，随后摆摆手，示意迈洛可以自己上手去挑武器。 毕竟是一眼就能辨认出砍刀锻造手法的人嘛。 “别呀，夸一下你的前妻而已。”迈洛把砍刀递回给老席恩，在冷武器片区缓缓踱步。 执法官的冷兵器系统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硬核简约风格的，除了蚀刻的执法图之外就没有任何装饰性图层和雕刻了。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延续了古典武器的风格，那就是中世纪细剑以及一些精致的短刀匕首。 “这些年已经没人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基本都屯在这里吃灰，再放几年都可以送去博物馆了。” 老席恩嗤笑道。 这一类武器的实用性确实低于它的观赏性，或许某些重要仪式上可以用一用，但执法体系对仪式又很不感冒，很多场面性的东西都是能省则省，一切从简，所以花里胡哨的武器几乎就没有登场的机会。 “挑一件吧。” 老席恩似乎很好奇迈洛会选择什么样的随身冷兵器。 “那就这个了，但我想修正一下开刃的角度，这个开的太窄了，容易崩。” 迈洛从货架上取下一柄博伊刀。 宽厚的刀身上蚀刻有裁决镰刀的图腾以及放血槽，水滴刃尖端，S形护手。这一类的刀具有着与它的造型一样霸气的外号，叫做屠夫刀。 “好眼光。”老席恩点点头，紧接着问道：“那行，按照惯例，你得先给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起一个亲切的名字。” “那就‘前女友’咯。”迈洛嘿嘿一笑，给博伊刀起了一个和老席恩同款的名字。 “你有前女友么就。”老席恩对迈洛这种偷取创意的行为嗤之以鼻。 “欸那还真有。” 迈洛嘴硬打趣着。 两人绕过货架进入热武器区域。 热武器区最抢眼的是摆放在长桌上的一柄细长步枪。 与其他武器不同的区别对待，说明这东西肯定有它的特殊之处。 迈洛瞥了一眼武器铭牌——惠特沃斯。 这款名为惠特沃斯步枪的枪体细长、优美，击发机侧板的最左端从上到下分别刻有麦穗图案，枪托采用优质胡桃木制作，枪托光滑，枪托尾部设有一个金属制枪托底板。 “0.451口径，914mm前装式步枪枪管，火帽击发方式。” 老席恩扛起细长的步枪，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一边介绍道： “不是现役编制内的武器，不量产，但却是目前唯一一个把精确射程上1000m的步枪，你可以理解为狙击枪，但是一般人耍不来这玩意儿，通常是贵族阶层的射击爱好者在玩。” 迈洛看了看枪管上还保存完整的出厂枪油，嘀咕了一声：“所以它还是个处么？” “对，一枪未开。” 老席恩笑了笑，放下步枪。 “这位老处女就先摆着吧，估计也没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了，有那么高的精度和射程，也得有人会用才行……看这边的短式武器先。” …… 货架上满满当当全是短筒热武器。 手枪为主。 老席恩随手扒拉了一柄手枪：“复古一点的话，就选这个了，虽然是老东西，但是很多人都喜欢它，比如咱们的执法官长。” “燧发火枪么。”迈洛摇摇头，很显然他并不喜欢这玩意儿。 丽贝卡随身配置的就是这一类老式手枪，燧石击发方式，单发。 最重要的是这破玩意儿的强度太低了，虽然精度和破坏力不错，但属于那种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的类型，战斗中几乎就等同于一次性消耗品，开完一枪完全没有时间再填弹准备第二枪。（类似的尴尬画面参考山谷废弃收容所那一战） 可能丽贝卡就是那种复古型选手，这一点从她随身拆分式的冷兵器也能看得出来。 但迈洛不同，他肯定不会选择燧发火枪这种服役了两百多年的老古董。 他脑海中保存下来的属于卡尔的记忆也强烈建议他另做选择。 “还得是这个。” 迈洛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柄全新的雷明顿转轮手枪。 这是一现代重型转轮手枪种，枪体全长36厘米，前段是内刻膛线的八角形枪管，20厘米长，转轮弹巢上有6个膛室，单发式枪机，分装式弹药，每次填弹的时候火帽、火药、弹丸和垫片都要分开填装。 相比于单发的燧发火枪，雷明顿转轮手枪的6个膛室提供了6次射击容错，并且手枪的枪管下方也设计有折叠式压弹杆，这比燧发火枪的填弹便捷太多。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目前市面上大威力手枪的代表作，使用黑火药的大口径手枪发射出去的铅弹速度能达到300m每秒以上，射击马匹等大型目标时也能做到一击必杀。 这才是最适合执法官的热武器，暴力、高效且致命。 …… “使用和保养的手法回过头可以去问技术部的人，实在不行再来问我。” 老席恩点点头。 他对迈洛的选择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老席恩腰间佩戴的也是燧发火枪，但那是因为自己入职的时代还没有转轮枪问世，燧发火枪已经成了他职业生涯的一部分，想要突然转换别的武器类型没有那么容易。 迈洛选好了自己的武器装备之后，在老席恩的带领下来到管理处的位置进行了登记。 管理处的同僚核对了迈洛的执法证件，对武器型号编号进行了记录。 老席恩离开武器库之后又重新点起了香烟，站在管理处窗口旁叨叨着：“那把博伊刀要重新开刃，角度调大一些，牺牲一些锋利度无所谓，另外还需要配置一个可穿戴的皮革刀鞘，枪也一样。” 说着给管理处窗口里头的执法官丢了一根卷烟。 后者接住卷烟把它往耳朵上一夹，迅速整理记录好所有内容之后撕下一张取件单，连同那柄重型转轮手枪一起递了出来。 “枪可以拿走，刀和其他配件明天中午再来领，另外这个取件单拿着，下楼领制服。” “谢谢。” …… 在执法大楼上下辗转几个来回之后，迈洛总算把自己入职第一天需要做好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他的抱着两套制服回到刑侦组办公室的时候，老席恩指了指角落几张堆积着无数文件的办公桌说道： “自己收拾一个办公位，没人用的都可以选……要是不抽烟的话也可以做到窗边去，这里边的人都抽。” 迈洛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档案盒全部清理到角落去，给自己腾出一张干净的办公桌，最后把两套制服放到桌面上。 执法所提供的制服包括了各式随身配件，比如内置的白色衬衣、黑色马甲、外套、风衣，甚至领带、袖袢、腰带等小配件都有。 这完整的一套下来，就算穿在猪身上，那至少也得是一只浴血黑猪了。 …… 老席恩翻箱倒柜，找了一个陈旧的枪械挂袋丢给迈洛，今天先凑合着用。 迈洛把挂袋往腰间腰带上一绑，转轮枪再套入枪袋，正正好好。 “记住嗷，冷兵器可以随身携带，但非执勤期间热武器要又暂存在管理处，下班后别稀里糊涂带回家了。” 老席恩很随意地把靴子踩到桌角，以一个痞气十足的姿势绑紧鞋带，顺便用风衣袖口擦了擦靴子表面的灰尘，把脚下两只靴子的携带绑紧之后才随手抓起文件拍拍被踩脏了的桌面。 他目光转向迈洛： “里面的衣服就别换了，直接把风衣套上试试。” 迈洛听从命令套上了执法官特有的黑色风衣：“刚好合适。” 老席恩双手抱胸，点点头，又示意道： “帽子戴起。” “面罩。” …… 皮质三角帽盖住迈洛那鸡窝头，在黑色风衣的衬托下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有了一定的压迫感。 “可以，像那么回事了。” 老席恩站直起来，正了正衣领： “既然该有的都有了，那就开始干活吧，我们去城郊抓个人。” …… “欸？这么快的吗？” 第46章 亚登村 第46章亚登村 “话说回来你帽子呢？” 迈洛跟在老席恩身后一路从刑侦组走到一层执法大厅。 他发现这家伙是真的老油条，徽章帽子面罩三不戴。 “帽子？” 老席恩的步伐慢了两分，摸了摸寸头脑袋好像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但嘴上却含糊不清地糊弄道： “好像在什么地方弄丢了。” “享乐屋？”迈洛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严跟他讲过的执法官帽子和享乐屋的故事。 老席恩停住脚步，一脸诧异地盯着迈洛看了三秒。 然后啥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迈洛明白自己大概率是猜对了。 …… 大概是为了迅速岔开话题，老席恩加快的步伐，两人来到执法大厅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其他年轻的执法官整装待发了。 一共5人，从他们身上崭新的风衣和没有半点褶皱的帽子看来，应该和迈洛一样都是今天入职的新人，只不过这会儿各自都挂着面罩掩盖了下半张脸，谁也认不出谁。 看起来执法所的办事风格确实是雷厉风行。 这才入职第一天。 大清早上才结束的宣誓仪式，这会儿刚领了装备制服，立马就安排出勤，好家伙完全没有给人半点适应时间。 …… “互相认识了一下。” 老席恩示意新人之间碰了一下面。 但是有人刚一开口想要说话，老席恩转头就往外走： “不用说名字，记住样子就行。” 他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摸不准这位古怪上司心里在想啥。 在老席恩的招呼下，众人到后院各自牵了一匹马出来，围在院子里静候指令。 执法所里其他的执法官对这一幕似乎都习以为常了，所有人看向迈洛他们六人的眼神里多少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显然，这肯定不是老席恩第一次训新人，以他资历，搞不好执法所里头所有人都被他训过。 …… “我简单说一下行动步骤。” 老席恩站在六人的正中央，两手的拇指挂在腰间的挂袋上，把行动计划全盘托出： “我看过你们的综合考试成绩，你们是这批新人里相对来说比较适合一线的，至少知道枪怎么玩，那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抓一个人。” 老席恩从风衣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人物素描画像，拎着画像在所有人脸上晃了一遍： “这人绰号鳄鱼，真名叫什么忘记了，也不重要，我们得到情报，他今天会携带大量现金出现在城郊40公里左右的一座村中赌场，我们天黑之前要把他抓回来。” “赌场在村落周边布置有暗哨，明目张胆过去抓人的话，我们还没进村子，他们就会把赌场和赌客全部藏起来，所以计划是这样的，我们需要有一个人伪装成赌客进入赌场，把鳄鱼找到，确定找到鳄鱼之后我们其他人才能进入村子的视野范围，动手抓人，明白？” 计划听起来非常简单常规。 众人点点头。 “那我就直接安排了。” 老席恩抬了一下迈洛的帽檐，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满眼血丝、皮肤灰暗，连个正经发型都没有，像个赌狗，就你了，你把风衣和枪暂存在我这儿，潜进去把鳄鱼给我找到，盯死。” “进入村中赌场是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的，除了钱之外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扣押在门口，所以不可能有信号枪，我们只能约定一个时间，30分钟，从你进入赌场开始计时，30分钟之后我们进村，在我们抵达之前你负责盯死鳄鱼，别让他趁乱跑了，明白？” “明白了。” 迈洛把自己的帽子、风衣和装备全部卸了下来。 老席恩对手脚麻利的迈洛很满意，他抬头扫了其他人一眼：“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有。” 率先提问的人依旧是迈洛。 “说。” “我没有赌资。” 迈洛很老实地说出了问题所在。 他这个问题可是一下子把老席恩也给难住了。 老席恩面色僵硬地想了两秒，朝着众人招招手，示意大伙靠近一点，最后憋了半出一句： “凑一下凑一下，各自记好账，损失的我们回头再上报报销。” …… 于是乎，算上老席恩在内，六名同僚给迈洛凑出了1000卢恩的赌资，这里头老席恩出了500大头，其他新人和迈洛差不多都是穷光蛋，堪堪凑了个500卢恩。 揣着上这笔巨款，迈洛看着同僚们肉疼的表情，顿时安全感提升了不少，毕竟到时候在赌场里要是出了事，冲这笔钱他们也得快速增援是吧。 “对了，给你们提个醒。” 出发之前，老席恩皮笑肉不笑地对众人说道： “赌场所在的村子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总之机灵一点，别入职第一天就栽了。” 此话一出，头一回出勤的新人执法官们顿感压力山大。 咋滴，那些人还敢对执法官动手啊？ 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从老席恩的表情上看来，他也没有半点儿戏的意思，众人的神经瞬间就紧绷了起来，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懈怠。 …… 当然，老席恩说那句话的时候，某人已经揣着巨款上路了，他可不晓得那赌场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心里还在想着明明睡眠质量已经调整过来了为啥眼睛里头还是那么多血丝…… …… 亚登村。 位于楠薇城郊南部。 这是一座一直都处于灰色地带的村落，上个时代这里是一座匪窟，聚集着被流放的罪犯和无家可归的流民，干的是拦路抢劫的勾当，有股占山为王的意思，但其实楠薇城地界并没有什么高山，所以那一股悍匪在执法体系建立之初就被清剿干净了。 但是多年以来亚登村一直也没有从当年的影子里走出来，黑恶势力被解决之后，亚登村就开始从事一些灰色边缘产业，主要以“服务业”为主。 每过三五年，亚登村就会被整顿一次，但基本整顿结束之后来年又是一波雨后春笋，属于野火烧不尽的类型，那些场子的头目被抓进去关起来，很快就会有新人顶替上去，重新发展下线。 当然执法体系对这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之所以没办法连根拔起，肯定是因为那个“根”已经绑死地壳深处一些执法所动不了的东西。 这个懂的都懂。 用俗话来说那就是这里头水很深。 老席恩在新人入职第一天就把他们领到亚登村来执行任务，属实是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冒进的决定。 迈洛从来没有踏入过这个村庄。 但是在楠薇城住了这几年，或多或少也都有听别人聊起过亚登村的故事，大概可以用两个词来概括——赌场、淫窝。 踏入亚登村，迈洛看到往来的那些人的精神面貌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老席恩选他来当这个卧底了。 这里的人呀，过度纵欲、酗酒、烂赌这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已经。 迈洛就是不太懂，自己这段时间不喝酒也不抽烟了，但面目状态看起来跟这帮烂人一个德性。 这就是红袍女巫说的什么厄难吗？ 就离谱…… …… “发什么愣？手抬起来！” 赌场门口把守的人迅速给迈洛搜了身，甚至把他的兜里那1000钞票给翻了出来，并且不由分说抽走了一张，那动作别提有多熟练了，相当明目张胆。 迈洛一脸肉疼地接过对方递回来的9张钞票： “哎……那既然你都收了钱了，要不你顺便就帮个忙，跟我说一下，我这个发型是不是真的很烂，他们都说我是鸡窝头，但是没办法我的发质就是很硬的那种……” “不玩你就滚蛋！”守门的人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迈洛脸上了。 迈洛夺过钞票一溜烟就钻进了赌场，并没有被唾沫星子沾到脸。 …… 赌场的规模很大，这本来应该是一座大型仓库，因为建筑内部标高至少有七八米，四个角落里都还堆积着麻袋，不过如今赌场中央位置摆满了赌桌，人相当多。 叫骂声、呼喝声，男的女的都有，赌狗们手里捏着钞票围着赌桌，一个个面红耳赤。 迈洛握着9张100面额的钞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特么上哪找人去。” 眼下的赌狗密密麻麻，而且不论男女每个人都还在抽烟，光线也昏暗，乌烟瘴气，这种情况下想要把那个绰号鳄鱼的家伙揪出来谈何容易。 “把他抓起来！！！” 迈洛还在想着要怎么把鳄鱼找出来，甚至在考虑是不是站上赌桌去吼一嗓子。 就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被赌场的保镖架了起来。 保镖们骂骂咧咧： “没钱还敢过来赌，把他手指头给我剁下来两根！” …… 那小个子男人被拎起来，从迈洛面前挂了过去。 迈洛趁机打量了一下男人的面容，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这不巧了嘛。” 被抓起来的人就是鳄鱼啊。 迈洛抬手拦住那两名骂骂咧咧的保镖：“那啥，两位大哥，他犯啥事了？” “欠钱了！你什么意思？！你要帮他还钱是吧？”保镖瞅了一眼迈洛手里皱巴巴的几张钞票，凶神恶煞地吼了迈洛一句。 迈洛连连摆手：“欸别乱说嗷，我跟他可不是一伙的，他也欠着我钱呢，我就想问一下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你们给他切完手指之后我想顺便揍他一顿，或者我帮两位大哥来切也行。” 鳄鱼人都傻了： “蛤？” 第47章 演戏？ 第47章演戏？ “滚蛋！” “好的嘞。” 迈洛很配合赌场保镖的工作。 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了目标人鳄鱼了，远远盯着别给他跑了就是，老席恩又没说要保护目标人的安全，而且没记错的话，他提到鳄鱼的时候使用的是“抓”这样的字眼，所以迈洛直接默认这家伙的身份性质就是嫌疑人及以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被剁俩手指头也无妨。 毕竟自己现在可是身在贼窝深处，这种时候肯定是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 … 眼看着鳄鱼被保镖提进了赌场后方的房间里，迈洛在赌场人群中兜了一圈之后，大概弄清楚了这座仓库建筑的基本结构，随后慢悠悠地往大门位置走去。 在与守门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地撞了一下对方肩膀。 一下子，漫天的唾沫星子又飞了过来。 “小子没长眼睛是吧？！” 迈洛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表示抱歉。 只不过刚才被对方抽走的那张钞票在刚才那一撞的瞬间已经从对方口袋回到自己的口袋里了。 走出赌场之后，迈洛站在坑坑洼洼地村中小道上。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小道两侧以及十字路口等拐角位置，发现这里的负责监视的人非常多，迈洛光是往这儿一杵就能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目光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立法之后，国境之内唯一的一种赌博形式就是赌马，像此时迈洛身后赌场里面的那些，一经发现都是要查封加逮捕的。 所以老席恩的判断没错，亚登村四周围绝对布置了很多暗哨，一旦发现有执法官的黑风衣出现，会第一时间把村内的违规违法物品全部藏起来，包括赌客在内。 再看看四周围的其他建筑。 这哪里像是一座村庄。 不管是原有的建筑还是翻新的土建房屋，几乎都看不到有大面积的窗户存在，人走在巷子里，左右两侧就全是平平整整的墙壁。 村道上看不到小孩、老人，只有一些“面善”的男人以及一些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女人。 街头巷尾负责盯梢的人大衣下方腰间的位置都有细微的隆起。 不是火枪的话，至少也得是一柄钢刀。 这地方可是全员恶人啊…… 在迈洛所掌握的罗本和卡尔两人的记忆片段里并没有关于亚登村的部分，但他对亚登村的存在并不感觉有多大的意外，亡灵节那天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个国度里还存在着一些执法官动不了的存在，所以亚登村的后台到底是什么阶层的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六个刚入职的菜鸟，算上老席恩，一共七个人，单凭这点战斗力，即使到时候把鳄鱼逮住了，能不能顺利把他从这里带走又是一个大问题呢。 迈洛进村的时候马匹也被人扣下了，万一爆发了冲突，想要硬闯出村庄都做不到。 …… 赌场的建筑结构迈洛算是基本弄清楚了，仓库后方的几个隔开来的房间位于西侧，鳄鱼就被抓到了那个地方。 迈洛在村道上漫无目的地兜转了两圈之后，绕了一大圈缓缓地朝着赌场西侧方向靠近。 但是村中盯梢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迈洛的诡异举动。 有人静悄悄地跟上了迈洛的步伐，不远不近地吊在后头，始终保持着一个拐角的视角差。 很快，跟踪者从一人增加到三人，他们很默契地形成包抄之势，从不同路径朝着迈洛所在的位置逼近。 可是迈洛进入他们视野范围的时候，却发现迈洛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女人脸上化着厚重的烟熏妆，头发披散，手里夹着香烟，单手叉着腰站在迈洛面前。 这容貌气质基本等同于把自己的职业和时薪都写在脸上了。 女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很尖锐的声音与迈洛讲价： “有房间又有床，为什么非要在野外做，你这样得加钱的！” …… 跟踪的人看到是这样一幅画面，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声不吭地退了回去。 迈洛看着那几人离开之后冲着女人咧嘴一笑，刻意地提高了几分音量： “行，老子有的是钱，不过你一会儿可别喊太大声哦。” 话音刚落就一记手刀敲在女人的后颈上，女人直接昏厥。 迈洛把对方往巷子深处的草丛里一丢，随后直接侧身钻进了仓库后方的小道，顺着屋面下来的雨水管道轻松翻到了仓库的顶层。 仓库是附近区域最高的建筑之一，为了不被周围盯梢的人发现，迈洛到了顶层之后迅速地压低身形，就贴着仓库顶板趴着。 前边说过，亚登村绝大多数的建筑都不开大面积的侧窗，即使有开也是贴着顶梁底部开一些小面积的透光窗，根本过不了人。 所最重要的通风口必然就只能设置在屋面。 不出所料，仓库的顶板上就开了大大小小的洞口，上面有可操控开关的折叠。 迈洛像只壁虎一样趴在屋面，大概地回忆了一下仓库的进出口以及内部方向，锁定了西侧位置关押鳄鱼的房间，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房间所在的位置爬过去。 路过另外一个房间的顶窗旁的时候，迈洛听到其中有男人打牌的声音，有劝酒的叨叨声，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哼哼唧唧不可描述的动静。 迈洛透过顶窗的玻璃往房屋里头瞥了一眼，顿时感觉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胃口吃饭了： “靠，什么士兵男孩啊口味这么重……” 揣着满满的悔恨之意爬到鳄鱼所在的房间顶部之后，迈洛小心翼翼地往顶窗所在的位置靠近。 所幸楠薇城这鬼天气从来都是阴雨沉沉的，不然像迈洛这样在别人家顶窗上露出半个脑袋，屋里头的人立马就能从顶窗投射的阳光影子里发现端倪。 迈洛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那个绰号鳄鱼的小个子男人被吊起来严刑拷打的画面，但是等他的视线适应房间内的昏暗环境之后却发现，这压根就不是一件刑房。 里边灯光柔和、装饰豪华，地面上铺着酒红色地毯，一旁的酒架上满是高档酒，连醒酒器都有银质的蚀刻雕花。 一墙之隔，与外面亚登村的画面宛如两个世界。 而老席恩口中那位嫌疑人“鳄鱼”，此刻就瘫坐在沙发上，单手提着红酒杯，闭目养神，大腿上坐着一名女郎，沙发后还有一名在给他揉肩。 嫣然一副大佬姿态。 …… 不是说剁手指么？ 迈洛一下子搞不明白了。 看这架势的话，鳄鱼根本就不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赌徒，而更像是这儿的……老板？ “所以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迈洛忽然感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鳄鱼的着装非常普通，基本就只有底层工人才会穿那种衣服，与房间内的高端装饰完全不相符，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很糟糕，就是典型的赌狗。 可是此时坐在沙发上的鳄鱼压根就没有之前半点贼眉鼠眼的感觉，迈洛对这人的前后变化感到非常诧异。 现在先不管鳄鱼的身份是老板还是消费者，可以肯定的是，赌场里被保镖架走的那一幕绝对是演的。 而且就是演给迈洛看的。 说明他知道有执法官在盯着他，说明今天老席恩布置的这场追捕行动早就已经暴露了。 那么，鳄鱼为什么要这么做？ …… 迈洛盯着房间内鳄鱼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鳄鱼明着演戏给自己看，说明他不怕执法官找上门，甚至是希望执法官找上门，所以才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麻痹潜伏者。 那么他的目标肯定就是后续即将抵达的执法官队伍。 老席恩的情报有误？ 他被人卖了么难道？ …… 迈洛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或许是有人专门设了个局，针对他们这些刚入职的新人执法官？ 可即使是新人，亚登村真的就敢对这些黑风衣动手吗？不见得吧，亚登村背后的人为亚登村提供保护无非是为了敛财，那么设计针对执法官，一旦出了问题，亚登村就不可能继续营业下去，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种种理由都在告诉迈洛，情况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 … 几公里外。 老席恩带领着五名执法官已经原地等候了二十多分钟。 按照先前设定的计划，三十分钟一到，他们就要径直闯入亚登村，到时候事情成与不成就看迈洛是否能盯死鳄鱼了。 像今天这样的突击行动其实基本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对于老席恩来说基本上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每次针对亚登村的突击检查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亚登村这帮人对执法官的防范意识已经提高到了条件反射般的水准，一有风吹草动，村中的一切违规违法痕迹都会藏匿起来。 对执法官而言，亚登村本来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在没有上级明确的指令之前，例行检查就等同于走个过场了。 但今天不同，今天的行动有明确的抓捕目标，不过，抓一两个小毛贼，亚登村是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他们甚至很欢迎执法官这种“不伤筋动骨”的执法行为，因为这是变相地在洗白亚登村。 …… “时间差不多了，动身吧。” 老席恩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表盘，示意众人可以往亚登村方向进发了。 第48章 危机 第48章危机 亚登村暗哨发现远处荒野上疾驰而来的几匹骏马的时候，村内第一时间进行了调整。 以赌场为例。 所有的赌客会在第一时间被赶往地下室，至于那些赌桌赌资就更好处理了，直接以仓库的起重框架吊起到夹层。 短短不到十分钟，原先熙熙攘攘的赌场直接被清扫一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出来绝对不是头一回这么操作了。 但不同于以往应付突击检查那么简单，今天分散在亚登村各条巷道中的那些巡逻人并没有藏匿起来，反而是在接到消息之后朝着赌场所在的方向缓慢靠近，呈聚拢之势。 其余的新人执法官与迈洛一样从来没有进入过亚登村，只有个别人曾经听闻过亚登村这个法外之地的存在。 当他们踏入亚登村的时候，村庄里的“村民”投射过来的凝视的目光，充斥着漠然，相比于可以直接接收到的明确敌意，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反而更能勾出人内心深处的不安。 尤其是当周围所有人都给予你这种态度的时候，很是令人发憷。 …… “不用搭理那些，把鳄鱼找到，带回去，就这么简单。” 老席恩大概是对亚登村的氛围习以为常了，甚至进入村子之后都不需要认路，径直就能朝着赌场的方向前进。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亚登村的人一眼。 如果仔细观察老席恩的话，不难发现他的大部分精力似乎聚焦在周围的几名新人执法官身上。 他在观察他们。 …… 以老席恩为首的一众执法官踹开仓库大门闯入赌场。 不出所料赌场内部空无一人。 老席恩动了动手指头，身后的五人迅速进入赌场进行搜查，他自己则是站在原地点起香烟，神色淡定地说道： “放松点儿，把手从枪柄上挪开，憋特么去碰你的保险槽，一会儿给自己腿上崩个窟窿就搞笑了。” 几名新人也不傻子，他们在进入赌场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周围巷道中的人影了，并且这些人手中有极大概率都是握有武器的，在这种明摆着的危急情况下，领导居然还优哉游哉地抽着烟。 赌场内除了四个角落里堆积着麻袋，其他地方空空如也，执法官们尝试过进入西侧的那些房间，但每个房间都是锁死的，无论怎么叫门都没有人应答。 “你们老板呢？” 一名执法官对着赌场大门外的人喊了一声。 但周围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抽烟的抽烟，发呆的发呆，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样不行。”老席恩站在门口摇了摇头，他把香烟咬在嘴角，冲一名站在赌场中央的执法官摆手道：“你往后退一下。” 随后唰一下抽出腰间的燧发火枪朝着斜上方位置开了一枪。 砰！ 伴着一缕硝烟，铅弹精准无误地打断了高空中起吊滑轮的一根绳索。 轰！ 被绑吊在顶板下的一张赌桌从八米高度之上砸了下来，在赌场中央段成两截，扑克牌、现金以及其他赌具像放烟花一样散开，炸得到处都是。 老席恩把手中还在冒烟的手枪丢给一旁的执法官：“重新装弹。” 接着又对其他人吩咐：“把地上的证据收集整理一下。” …… 经他这么一闹，原本还分散在赌场四周围的那些人瞬间聚拢了起来。 刚才还站门口问话的那名执法官被黑压压的人群逼退回到赌场中，支支吾吾地对老席恩说道： “头……头儿，他们好像……” 老席恩慢悠悠地回头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 “干嘛你害怕啊？” 赌场门外那架势，少说有上百个人。 而且这还仅仅是南侧大门这一侧方向，北面的后门打开之后，外边同样是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两手下垂，直挺挺地站着注视赌场内部的执法官。 所以这个办案现场明明人很多，却一点儿也不热闹，反而安静得令人犯怵。 “你们仨，把那些麻袋挪开，找一下地下室的入口，把那小迈和目标人给我找出来。” 老席恩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前后两扇大门外的人群，淡定地布置着任务： “剩下你俩一人盯着一个门，谁进来就崩了谁。” 旁边的执法官帮老席恩重新填装好弹药后将手枪递回给他，加入了搬运麻袋的队伍。 而就在此时，赌场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无比尖锐、清脆的口哨声。 咔嚓！！！！ 口哨响起的那一瞬间，现场几百柄枪就直接亮了出来，直指赌场内的执法官六人组。 “执法官也别给脸不要脸！” 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一连串上膛的声音响彻场地。 “头儿？” 原本在挪运麻袋的三人立马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取枪上膛，与门外的众人对峙起来。 “别慌呀。”老席恩看着手底下几人阵脚大乱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只十分笃定地说了一句：“继续办事就是，他们不敢。” 话虽如此，但几名新人上周还只是学院里的学生，哪怕毕业于执法学院，也是头一回面对如此架势，被几百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腿肚子不打颤。 “我说了，收集证据，把小迈和鳄鱼找出来，就可以回去了。” 老席恩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这一次，他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了几分明显的怒意了。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几名新人身上，时刻关注这他们的动静。 …… 然而赌场大门外并没有停止施加压力，有粗犷的声线对执法官们威胁道： “刀枪全部卸下，走出仓库，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亚登村，我们能把你们处理得一干二净，明天你们的人就算是把楠薇城翻过来也找不到你们一根头发，这赌场不是你们几个小小的执法官动得了的，滚蛋吧。” “另外，先前你们派过来的那个小子我已经解决了，不用再找了。” …… “什么！？” 现场的新人们彻底慌了。 要知道半个多小时之前迈洛可还在跟他们谈笑风生，结果现在人就无了，这对他们的心理防线可是一次猛烈的重击。 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头儿？怎么办？”有人向老席恩寻求指令。 老席恩不耐烦地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动是吧，那我自己来。” 他把抽一半的香烟丢到地上碾碎，独自朝着赌场角落的麻袋方向走去。 “头儿，咱们先冲出去吧？” 堵在赌场门口的执法官眼看着外面的人步步紧逼，有些不知所措。 “后退！听不懂人话么叫你们特么的后退！！”另两名执法官持枪对峙着北侧的后门。 可无论他们俩如何呵斥，两柄手枪实在没有办法对上百条枪造成任何实质的威胁性，外边武装人员逼近的步伐并没有停下。 “再不退后我开枪了！！！” 执法官怒吼了一声。 结果先开枪的却是外面的人！ 砰！！ 子弹没有击中任何人，而是凿在了赌场的地面，翻起一阵灰尘。 而正是这一枪，把队伍中心理防线最脆弱的那人击垮了。 站在赌场中央的一名新人解开了腰间的武器挂袋，将随身配置的手枪、刀刃一同往地上一丢，高举双手： “我投降！别杀我……我投降……”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发颤，带着满满的哭腔。 …… … 仓库赌场中的氛围宛如降至冰点。 原本作势要去搬麻袋的老席恩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腰来，无比失望地看向队伍中缴械投降的那名新人。 与此同时，在那人丢下武器装备之后没多久，赌场外的武装人员就兴致缺缺地四散开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幕让赌场内的新人执法官们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头儿？他们好像都走了？” “那咱趁现在回去搬救兵吗？” …… 其他几人都在寻求老席恩的意思，只有缴械投降的那人还维持着高举双手的动作，此时的他，整个人宛如堕入了冰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懊恼？悔恨？ 估计这会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执法官生涯在开始的第一天就迎来了结束。 “把他的徽章和风衣扒了。” 老席恩收起了武器装备，套上风衣兜帽，重新点了一根香烟，之前在他眼中闪过的失望神色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大抵今天的结果他早就心里有数了，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波动。 …… … 此时，赌场西侧的房间里，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迈洛和所谓的目标人物鳄鱼各自坐在沙发一角，翘着二郎腿，双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像是多年的老相识一样。 鳄鱼喝了一口红酒，笑眯眯地对迈洛问道： “我就问一下，刚才如果我不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打算把我手指头切下来？” 迈洛瞅了一眼自己手里把玩半天的雪茄钳，很坦然地点点头：“那肯定，我可是把这趟当做出勤任务的，谁又能想到这才是执法考核呢？嘿嘿。” “你骗人，你从屋顶跳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鳄鱼直接戳破了迈洛的谎话，嘿嘿坏笑道：“还装，你小子坏得很嘛，我再偷偷跟透露一下，老席恩的这破手段每年都耍一次，而且压根没有标准，就一定要逼到其中有人率先崩溃才满意，去年这会儿，几个新兵蛋子已经被我们吊起来准备切肉了。” “意思是一定得踢走一两新人个才满意么？”迈洛嘴角一挑，心想老席恩的手段也真够狠辣的。 “是这样的呀。”鳄鱼狞笑着：“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果门外边儿你的那几名同僚一直不服软，你会怎么打算？” “我说了鸭，在我的视野里这就是一次出勤任务，所以我肯定是要把枪架你脑袋上带你回执法所的嘛。”迈洛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的很单纯的。 “你小子又骗人，在已知这是一场戏的情况下，为了不成为那个被淘汰的对象，必要的时候你肯定会对我下死手，以此向你的上司证明你的执法官觉悟，对吧？并且你确实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刚才明明看的很清楚。”鳄鱼冲着迈洛晃了晃酒杯。 迈洛瞅了一眼手中老早就从雪茄钳上卸下来的刀片，矢口否认道： “你们黑道的人是不是都很擅长把别人想得很黑暗哦，杀了你我还怎么走出亚登村，想啥嘞真是。” …… 第49章 做功课 第49章做功课 七个人出动。 六个人回执法所。 不过执法所里的人对这种情况一点儿也不意外，这应该算是老席恩的常规手段了，他会以这种残忍的手段在每一批新人当中踢掉一个，而且是必踢掉一个。 “踹掉一个人是我们这儿的传统，事实证明他不适合呆在执法队伍，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入职的这一天，滚蛋的人会怎么样我不在乎，当然这也不代表你们就有多优秀，只能说明你们比他硬一点，仅此而已。” 刑侦组办公室里，老席恩对着自己带回来的这六名新人执法官进行训话。 “明白！”众人回应。 “那就先滚蛋吧，今天刚好是发薪日，回去找你们的组长领工资。” 老席恩一挥手，把其余四名名新人赶出了办公室。 …… “我听说试用期执法官是领不到标准工资的。” 迈洛把帽子和面罩摘下，放到自己办公桌位上。 “但是跟我出去走一趟还能回来的试用执法官可以。”老席恩两手一摊：“这是传统。” “那其他分部不是还有别的新人么？”迈洛问道。 “他们当然就没有这种好事啦。”老席恩摇摇头：你们六个是这批新人里面最拔尖的，排在后面的人还需要接受全面的训练，没有资格在入职日出勤，至于被踢走的那个，只能怪他的觉悟刚好卡在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 “明白明白，杀鸡儆猴嘛。”迈洛并不觉得老席恩的手段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没想到你和亚登村的赌场老板关系这么好，他居然动了那么多人手来配合你演这一出戏。” “不可以么？”老席恩熟练地点起香烟：“再告诉你个秘密，亚登村在普通民众眼中是个匪窟，在贵族阶层眼里是一棵摇钱树，而在执法官这边……嗯，准确点说，在我这儿吧，那是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 “因为那里混杂了三教九流各种人物么？”迈洛眼珠子滴溜一转，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对。”老席恩点头： “既然作为执法官的我们动不了那个地方，那为什么不干脆利用起来，楠薇城上至高官下至平民，但凡手里有点钱的都可以去亚登村鬼混，虽然不是什么高端的场所，但胜在杂呀，以后如果你在市区范围有什么小毛贼是抓不到的，就去亚登村找个熟人打听一下，一问一个准。” “熟人？比如今天那个鳄鱼？” 迈洛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看起来眼前这位组长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他虽然说得很随意，但这种类似于潜规则一样的手段，他确实只告诉了迈洛一个人，其他新人都没有资格了解到这些内容。 老席恩看到迈洛脸上的笑意，淡淡解释道： “你别笑得那么奸诈嗷，我可不是什么黑执法官，而且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上边儿的人给我打过招呼了，她说你是可以信得过的。” “咱们执法官长啊？”迈洛眉头动了动。 “还能有谁嘞？”老席恩耸耸肩，转身取出钥匙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给迈洛： “拿好，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迈洛接住那个信封，感受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像这种入职第一天就领薪水的好事，他来到楠薇城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听说。 而且执法官的薪资果然……够厚实的。 迈洛用信封拍了拍手心。 还真就是在编执法官的标准月薪，4000卢恩。 要知道，迈洛此前那份监城守卫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是1000卢恩，康累死累活每天十小时上班制，一个月也只有1200卢恩，他在楠薇城整整五年，算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收入，也就攒了5个W。 有了这份稳定的薪水，基本上就可以算是中层阶级的家庭了。 怪不的那么多人拼死拼活也要考入执法体系。 “执法队里或许毛病很多，也属于高危职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经费是绝对充足的，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但绝对不会是饿死。”老席恩翘起二郎腿，悠哉地抽着香烟。 “那挺好，我别的都不怕，就怕饿。”迈洛咧嘴一笑。 但老席恩却忽然对他伸出手： “你小子别装傻，把老子那五张钞票还回来，别跟我说在赌场里输掉了啊，真输掉了你现在也得立马去亚登村讨回来。” 迈洛这才想起来今天这一趟的执勤经费还是大伙凑的。 他从兜里取出那1000卢恩，从里头抽出来5张还给老席恩，转头往外走： “我把剩下的给那几人还回去。” 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对老席恩问道： “对了，所里档案处的东西是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你现在是执法官了，当然可以看，做好登记就是。”老席恩清点了一下五张钞票，确认无误之后放进衣兜，抬头问道： “你要找什么资料？谢尔曼家的？” “随便看看咯。” 迈洛没有多说，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办公室，只听见老席恩在后边嘀咕了一句： “我看你进执法所可不单单只是为了保命哟~” …… 十分钟过后。 把该还的钱全部交还给同僚们之后，迈洛从档案处领了所有与谢尔曼家族相关的资料回到办公室。 这时候老席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迈洛将谢尔曼家族的资料在桌面上摊开。 内容其实不算多，执法所手头掌握的仅仅只是基础的家族骨干成员的信息，包括谢尔曼家族现今三代的所有人，以及一些明面上的家族产业资料，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不过这些对迈洛来说也足够了。 他已经见识过谢尔曼家族的嚣张跋扈，也亲身体验过贵族阶层的手段的狠辣。 毕竟当时连执法官长丽贝卡都差点保不住迈洛一家。 但这并不足以让迈洛心中深藏的念头产生半分动摇。 … 迈洛的目光停留在哈里森·谢尔曼的资料页面上，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个名字。 亡灵节那一天哈里森说过的每一句话，迈洛都给他记着的。 …… 现在的问题是，迈洛堪堪拥有的自保的能力。 按照尼禄督察的说法，只要穿上执法官的黑风衣，谢尔曼家族就不敢轻易动他。 执法体系和贵族阶层之间互相不轻易干涉应该算是彼此的一种默契。 以迈洛的理解，贵族阶层是早在奴隶时代就已经存在且延续至今的势力，说白了代表的是传统的力量，而执法体系则是整个国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才产生的，历史还不到百年。 这两股力量之间有太多的不融洽之处，甚至可以说本质上就不应该同时存在。 因为贵族阶层之所以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不需要遵守底层民众需要遵守的那些规则条律，而执法体系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规则。 所以才会有互不干涉的这样一种离谱的默契存在。 毕竟，高坐天花板上的人不能没有贵族的支持，也不能没有执法体系来维持内部的稳定，所以只能打制衡。 类似亡灵节那天发生在城南执法所内的交锋事故，在这个国度的每个角落应该都发生过。 …… 哪怕自己已经披上了执法官的制服，但换来的平静也只能是暂时的。 希里安那样的纨绔子弟，又是贵族嫡系子嗣，吃了大亏的情况下不可能息事宁人，他们针对瓦尔罗坎一家的报复迟早都会到来。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迈洛现在不能完全指望尼禄的庇护，准确地说，他不能完全信任尼禄。 当然，更不可能指望迪拉肖所代表的教会组织，那是更深不可测的一滩浑水，与他们过多的往来搞不好会给自己惹出更大的麻烦。 所以归根结底还得自己来想办法。 …… 迈洛取出笔记本，把谢尔曼家族的嫡系骨干成员所有名字及彼此之间的辈分关系全部整理记录了下来。 希里安是谢尔曼家第三代的长子，至于哈里森则是第二代人物，按辈分来算，他应该是希里安的叔父。 迈洛将整个家族人物整合成一个树状图，每个角色都进行了备注。 他记录得非常详细，尤其是哈里森目前在职的部门岗位以及他的背景资料…… 功课做得过于认真，以至于有人进入了办公室迈洛都没有察觉。 直到对方开口询问，迈洛才反应过来。 “你在干什么？” 迈洛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丽贝卡。 即使是在执法所里，丽贝卡也会戴着面罩，她此刻就站在迈洛的办公桌前，目光停留在桌面的文件上。 光是看到谢尔曼这个姓氏，丽贝卡就皱起眉头： “我警告你，别想着对谢尔曼家进行什么报复行为，贵族的势力你只见识了冰山一角，人家现在是不动你，你可不要主动送人头。” “啥哟，我怎么敢。”迈洛咧嘴一笑，神色自如地说道： “我只是浅浅地了解一下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取我的狗命而已，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嘛是不是？” 他随手合起笔记本，把自己腰间的挂袋卸下来放到桌面上，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对了，我今天挑了一把转轮枪，全新的，能不能请教你一些关于枪支保养的问题？” 第50章 疲惫 第50章疲惫 迈洛在执法所入职的第一天过得还算顺利。 大概有一部分执法考核榜一成绩的缘故，让他在融入到这个新团体的时候少了一些排斥。 按老席恩的说法——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再菜能菜到哪去。 当然，执法所内也没有因为他们这十几个新人的加入而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基本都是各司其职，安静地办自己手头的事情，没有任何波澜。 夜晚，临近下班时间，迈洛到武器管理处存放好自己的手枪，又回到办公室，把今天找到了所有关于谢尔曼家族的资料打包好，一并带回家。 …… 瓦尔罗坎家出了一名执法官这件事情在第23教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准确点说，这是好几天前的新闻。 住在这一带的，基本都和康一样属于底层工薪阶级，甚至左右邻居可能都在同一座工坊上班，彼此都非常熟悉。 在这个环境里，迈洛其实一直都不怎么起眼，大家只记得这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小子，因为他混到了一个监城守卫的闲职，虽然收入不怎么样但至少够清闲。 当然，清闲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不求上进。 在大伙的眼中，迈洛的存在感一直都不太强。 忽然间听说这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黑衣执法官，大伙都有些怀疑传闻的真伪。 毕竟，以工薪阶级家庭的能力是不大可能培养出一名执法官的，首先学历门槛就摆在那儿，街坊邻居都知道迈洛是个什么德性，大瘟疫过后的头几年里，他那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酒徒，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也没干啥好事呀。 不过当确认消息属实之后，这一带背靠背住宅区的人们也都很替康感到开心，毕竟片区里出了一名执法官，最次最次也说明往后这里的治安环境会比原来上升一个档次，是吧。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迈洛一手提着新鲜的羊排一手揣着文件袋回到家的时候，见到客厅里坐着两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两人看到推门而入的迈洛时，多少有些坐立不安，立马把手头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支支吾吾半天啥也没说。 …… 迈洛记得这俩人。 他们也是这一片背靠背住宅区的住户，跟康一样，是炼金工坊的工人。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是因为亡灵节当晚，他俩也都在场。 从城郊墓地爆发冲突开始，再到后来执法所里头的对峙现场，都有他俩的身影。 没错，当时哈里森插手执法所办案是以监察组收到实名举报为由，而所谓的实名举报人，就是眼前这俩。 在墓地的时候，他们和瓦尔罗坎一家还是同仇敌忾的，估摸着希里安那伙人身上不少的伤都是他俩下的手，但回过头来差点让瓦尔罗坎一家死无葬身之地的，也是他们。 当时丽贝卡没有强逼这些人为迈洛一家作证，提前放他们离开，结果回过头来，他们成了哈里森的证人…… 亡灵节当天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执法所也没有追究这两名“举报人”的责任。 但邻里邻外的，大伙多少都有听闻瓦尔罗坎家的事情，自然也都清楚片区里有人收了钱财要害死老康一家。 风言风语总是最能杀人刀，更何况，这件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不完全是子虚乌有。 两家人这段时间以来彻底被孤立，没人敢与他们往来，哪怕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平日里见了面也假装没看见，甚至附近商贩的东西都不卖给他们。 但即使如此，日子还是可以过的。 可当迈洛成为执法官的消息传开之后，他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 谁能想到当初差点被打入死牢的年轻人摇身一变成了身披黑色风衣的执法官呢？ 这前后两种身份的跳跃在常人的认知里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俩看到披着黑色风衣的迈洛推门而入的时候，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全冒了出来，两只手一共十个手指头抓在一起都快打成麻花了，愣是憋不出半句话。 他们是真的怕了。 他们怕迈洛报复。 以双方如今的身份差距来看，迈洛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收拾他们，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地收拾，光是当初作伪证那一条，就足够让他俩进监狱去受罪。 …… “算了……” 到最后，率先开口的反而是迈洛。 他杵在原地想了好久。 问题的源头根本就不在眼前这两个男人身上。 以哈里森的做事风格，当晚这俩人拒绝当举报人的话，遭殃的就是他们的家人。 迈洛不待见他们，但如果他真的施以报复，那他和哈里森也没什么区别了。 …… 简单把这两个上门赔罪的人打发走之后，迈洛把刚刚买回来的羊排放到厨房里清洗。 “真不怪他俩，当时如果他们不配合，家里的房子就会被烧掉。”康掩上房门，叹了口气。 “我知道。”迈洛点点头，甩开风衣，卷起衣袖，抽出厨房的刀开始改肉。 亡灵节那天丽贝卡有一句话让迈洛至今记忆犹新——大鱼吃小鱼。 而刚刚离开的那两个男人，说实话，他们连鱼都不是。 之前他们惹不起谢尔曼家，现在他们也惹不起瓦尔罗坎家，他们做什么选择，并不取决于内心的善与恶，而是看具体什么阶级的人在迫使着他们。 所以事后丽贝卡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迈洛也不会膨胀到入职第一天就对这些人算旧账，即使要算，也不是找他们。 …… 站在厨房里的康突然大叫了一声： “这你能下得去手？” “我……我下什么手了？”迈洛提着刀具，有点小懵。 “他妈的这些肉没有100卢恩绝对下不来，你小子这是不是觉得自己发财了？老子来楠薇城这么些年都不敢去碰这种价格的东西……” 康指着厨房里的水盆骂了好一会儿，迈洛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败家。 “是150卢恩啦，我挑的是小羊羔的肋排，这种肉质会比较香甜，炖起来……”迈洛低头切肉，脑子里头属于屠夫罗本的那些肉类知识不自觉地从嘴巴里蹦了出来。 “败家子！败家子！” 康感觉自己血压都快上来了。 “你歇着呗，该吃还得吃，指不定哪天咱们四口一起升天了呢，不吃多亏啊。”迈洛抬头瞅了康一眼，用鼻尖指了指自己丢在沙发上的风衣： “那里头有个信封，近期需要用到多少你从里面拿，艾玛的药费之类的你也不用愁了，供得上的放心吧。” 康打开信封往里头一瞅： “你去抢劫了？” “我特么……啊对，我全楠薇城最蠢的劫匪，我抢劫就抢4000卢恩。”迈洛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康畅快地笑出了声，把信封塞回到风衣内兜里：“放心吧，我手里还有存款的，你的钱自己留着，哪天要用到了我自然会管你拿。” “随你。” 迈洛点点头，他手底下速度极快，迅速清理好羊排，改刀，切辅料，短短不到五分钟，羊肋排就下锅炖煮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之前你可是麦片粥都烧不明白的。” 康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迈洛一系列麻利的操作惊讶不已。 要知道，这几年来迈洛唯一一次做早餐的时候还把家里的锅烧干了。 他就是属于那种厨房终结者，锅碗瓢盆全是他的敌人，不死不休的类型。 “我最近学的。”迈洛嘴角一挑，没有多说什么。 …… 夜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饭。 锅里的羊肋排香气四溢，小芬恩吃得满脸肉渣，康本来还破要开一支威士忌庆祝一下迈洛晋升，但是在算了一下这顿晚饭的成本之后还是果断把酒藏了回去，换成了廉价的黑啤。 艾玛患病之后的胃口一直都很糟糕，这也是她日渐憔悴消瘦的主要原因，但在今晚氛围的烘托下，吃得比往常多了一些，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些许笑意。 自从亡灵节事件过后，迈洛和艾玛这对名义上的姐弟俩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艾玛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时间却变长了。 平日里别人问起，她就说自己在准备学院的年末考核，家里人也没有去打搅她。 …… 晚饭结束过后，按照家庭规矩，迈洛做了饭，康就得负责洗碗。 “哥俩”没喝多少酒，而且还只是啤酒，但迈洛却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不过他没有多想，餐桌清理干净之后，他就把自己从执法所带回来的文件摆开，继续翻阅、整理。 偌大一个传统贵族家庭，绝对不可能是铁板一块，谢尔曼家族绝对有什么弱点与弊病，迈洛只要找到他们，就有了与谢尔曼家族掰手腕的本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太饱的问题，迈洛才坐下没一小会儿，疲惫感骤升。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趴在文件上面稀里糊涂就酣睡过去。 康和小芬恩都没有打搅他，只是帮他把风衣披上。 …… 第51章 蓖麻女士 第51章蓖麻女士 迈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二点了。 估计康以为迈洛就是饭后小眯一会儿，也没想到迈洛能一口气睡好几个小时，而且还是趴着睡的。 醒来过后的迈洛感觉后颈酸痛无比。 “嘶……” 他揉着脖子站起身来，却发现餐桌对面坐着的是艾玛。 “几点了还不休息？” 迈洛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知道这会儿严格来说已经算是第二天了。 旁边房间里康和小芬恩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而艾玛此刻则淡定地坐着，单手提着钢笔，笔下是迈洛的笔记本，以及谢尔曼家族的资料。 她抬头看了看迈洛： “口水和鼻血一起流的可真少见。” 迈洛下意识摸了一下脸，发现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飚鼻血了。 这后遗症啥时候是个头哟…… …… 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迈洛回到客厅。 他看了看艾玛眼前的文件。 艾玛不仅把谢尔曼家族的人员信息全都整理了出来，甚至还把目前谢尔曼公司的拥有的产业也写了个大概。 一些资料甚至是从很长时间之前的报纸上面截取下来的，很明显不是今天才开始准备的。 报纸内容里甚至还包括了一些看起来并无太大价值的信息，比如谢尔曼伯爵最喜爱的玫瑰餐厅这种类似广告一样的内容…… 迈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艾玛精致的侧脸： “你想干什么？” 艾玛没有回答迈洛的问题，也没有停笔，平静地将这个问题递回给迈洛： “你又想干什么？” “嗯……” 迈洛挠了挠头，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背靠着椅背升了个懒腰，彻底整理好自己的状态之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到桌面上，很郑重地对艾玛说道： “我跟你想的一样。” …… 艾玛拿起一张发黄的文件纸：“就凭这些吗？” “总得从最简单的信息开始收集。”迈洛耸耸肩。 “有思路？”艾玛看着迈洛，清澈的淡蓝色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迈洛眉头一动，随后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点。 他太了解艾玛了。 所有人都有可能阻止迈洛去惹谢尔曼家族，唯独只有艾玛会在这种时候问出那句：有思路？ …… “等会儿哈。” 迈洛起身，把康和小芬恩睡觉的房间房门带上，回到餐桌后才开始说： “我是这样想的，贵族的权力来自于什么？” “世袭的爵位，爵位带来的上议院席位。”艾玛的回答简洁且迅速。 “对头，所以执法官不能轻易动贵族阶层，因为一旦彼此有了摩擦，所代表的就是上议院和最高法院之间的碰撞，这是上位者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迈洛点点头。 “所以你才考执法官。”艾玛若有所思：“但披上这层皮之后，你也不能对贵族动手了，是自我保护，也是掣肘。” “什么才算动手？”迈洛摇摇头，他用手指推开堆积的资料，露出下方哈里森·谢尔曼的页面。 “考虑到这个人之前放过的狠话，我认为我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应该算是自我保护。” “去跟法官讲咯。”艾玛纤细的手指夹着钢笔来回晃动，罕见地用了调侃的语气说话。 迈洛微微一笑：“不是，你想想嘛，潜规则是执法官不能随便动贵族，这个规矩是有两个条件同时存在的时候才成立的，对吧？首先我已经满足了执法官这一条件，那，如果对方不是贵族呢？” 他从桌面的文件中摘出来一页：“爱德华·谢尔曼，78岁高龄，伯爵爵位。” “你是想要把这老头杀了吗？”艾玛还是那样语出惊人。 好在迈洛提前把康和小芬恩的房门关上了。 这女人真的啥都敢往外说，而且语气不带半点情绪波动的，特么人家堂堂伯爵，纵观整个国度也就区区一百来名，哪有那么容易杀…… “杀了他也没用呀。”迈洛一个劲儿的摇头：“爵位是可以继承世袭继承的好不咯，谢尔曼家族的世袭爵位是《国王制诰》设定的，并且规定了爵位由后世合法子女中的长子进行继承。” 迈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从笔记本的树状图第一行捋下来，在“迪伦·谢尔曼”的名字上停下。 谢尔曼家族第二代的长子，哈里森的长兄。 “爱德华死后，他的爵位会由迪伦顺位继承，谢尔曼家族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迈洛淡淡说道。 “所以，人是无所谓的，咱们得把他们家的爵位给弄掉，是这个意思。” 艾玛用钢笔末端抵着自己额头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记得蓝海事件么？因为叛国罪而被剥夺权利的那个公爵？当时依照的是什么法律来着？《剥夺爵位法》？” 蓝海事件是与这个时代最接近的一场海湾战争，发生在十年前左右，当时战后审判的结果中就包括了对国内一名公爵的处置。 “不对不对，是《没收法》，叛国行为会被判定为‘血液腐败’，撤除职位以及爵位。”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艾玛先是一愣，随后接着说道：“那么，找到谢尔曼家族的叛国罪证，是不是可以以《没收法》，毁掉这个贵族。” “还是不对，《没收法》改革了，去年还是前年？具体时间忘记了，上下两院通过了《没收法》新策，其中废除了血液腐败的规定，被判叛国罪的贵族将被取消在议会中席位，而不是失去贵族地位，所以……即使没了上议院的席位，他们一样还是贵族。” 在讨论到法典条律这一类内容的时候，迈洛脑海中相关的信息都会自主地跳出来，根本不需要他进行思索和回忆。 关于《没收法》的修改，也算是这几年以来贵族阶层维护自身权益的一项举措。 等于说即使发生了最差的情况，他们也一样还能够拥有爵位和财富，只损失了权力而已，日子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过。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艾玛又是一愣。 “一个死人教我的。”迈洛耸耸肩，不作过多的解释。 艾玛从不追问迈洛不想说的事情，她重新将讨论的重心放回到谢尔曼家族上。 “其实我觉得，你的思路略微有一旦冒进了，试想一下，即使啊，即使谢尔曼家族的爵位丢了，你依然没有对等的实力去威胁到他们，没错吧？你现在这身黑皮可以吓走普通民众，但是在谢尔曼家眼中，依旧不够分量，差太多了。” 艾玛很不客气地说出了迈洛思路的问题所在。 “好像也是。”迈洛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毛病。 “你忘了你上司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么？”艾玛淡淡提醒道：“大鱼吃小鱼。” “嗯，我懂你意思的，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跟教会牵扯太多的关系。”迈洛点点头，他自然清楚艾玛在暗示什么。 “我相信你的判断。”艾玛也点点头，她将笔记本翻到自己所写的那些页面上，顺便将一些报纸上截取下来的合集摊开在迈洛面前： “暂时我也想不到除了黄金律教会之外还有什么机构可以跟贵族抗衡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剩下一条路了。” 报纸截取的新闻内容基本都是谢尔曼家族企业的信息。 “谢尔曼公司曝出内部不和，股东会议中止”、“谢尔曼整合楠薇城炼金制造业，涉嫌违规合并”…… 一系列的标题都有着非常显眼的谢尔曼字眼。 “这段时间我有稍微注意过谢尔曼家族的一些消息，我给你一个建议，把你的注意力从哈里森那边，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 艾玛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树状图上哈里森的名字，而后指尖贴着桌面缓缓移动到与其同辈的另一个名字上——“格蕾丝·谢尔曼”。 爱德华伯爵一共就只有三个子女，长女格蕾丝，然后是迪伦，然后才是哈里森。 “谢尔曼家族的这三个孩子来自于爱德华的三个不同的女人，其中长女格蕾丝的生母不详，严格意义上她应该算是私生女，迪伦的生母是爱德华的唯一合法妻子，哈里森则是跟格蕾丝差不多，但格蕾丝跟随爱德华的时间最长，她也是目前整个谢尔曼家族企业中掌控实权最多的人，外号是‘蓖麻女士’，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老女人。” “你的意思是，谢尔曼家族不是铁板一块。”迈洛眉头一挑。 “肯定不是。”艾玛的语气十分笃定：“但是合并楠薇城的炼金工坊这一举措，本身就是谢尔曼家族内斗的一部分，老伯爵年纪大了，他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着手将可以收拢的财富和权力尽量往自己手中握紧。” “如果你要对付谢尔曼家族，甚至可以不搭理哈里森，但一定要小心这位‘蓖麻女士’。” …… “你这段时间把自己关起来就是忙着研究这些？”迈洛看着艾玛病态白皙的脸蛋。 “那你就想太多了，这种事情只能占用我的课余时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年末的升学考核。”艾玛摇摇头，她把桌面自己整理出来的文件叠好，推到迈洛面前： “不论你要做什么，注意安全。” 迈洛点点头： “好。” 第52章 祝你好运 第52章祝你好运 次日，城南执法所。 迈洛拿到了新的腰间挂袋和重开刃的博伊刀。 入职的第二天，他穿上了全套的执法官装备，包括内置的衬衣马甲和领带。 刑侦部办公室和昨天一样还是空空荡荡，迈洛至今没有见到那些出外勤的同僚们。 老席恩也没有出现，迈洛跟隔壁部门组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径直前往了亚当村。 他一直在思考昨天夜里与艾玛的谈话，发现艾玛的思路才是真正能够行得通的。 首先不管谢尔曼家族的爵位如何，这些涉及到议会顶层人员的事情，以迈洛现在的能力是很难左右得了的，将谢尔曼家族当成一个敌对的整体来处理的话，难度太大了，找机会从内部搞破坏才是唯一可行的方式。 既然谢尔曼家族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那就说明机会是存在的。 只是迈洛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太少。 他需要获取更多的情报。 这时候一个代号就在迈洛的脑海中蹦出来了——鳄鱼。 迈洛想过等老席恩回来之后问清楚再动身，因为说到底他不知道鳄鱼能不能信得过，毕竟亚当村是帮贵族阶层敛财的一个灰色地带，去跟贵族的狗腿子打听贵族的信息，这事儿本身听起来就挺离谱的。 但是迈洛等不及了，他不知道老席恩跑哪儿去，干脆就硬着头皮再走了一趟亚当村。 …… 熟悉的赌场后室。 鳄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地指着房门外收拾得空空荡荡的赌场大厅说道： “席恩那老小子可是跟我说过，昨天那一出戏演完之后，近两个月不会有黑衣出现在我的场子里，这才隔天喂！你们这样办事，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样的么？他倒是没跟我提过这回事。” 迈洛坐在鳄鱼对侧的沙发上，手里头把玩着昨天那个雪茄钳：“生意照做嘛，我又不是来抓人的。” “那你大老远跑这儿干什么？你也想耍两把牌？” “那也不是，我赌不明白的。”迈洛摆摆手：“昨天老席恩都跟我说了，你是他在这边的……朋友，所以我想，或许你会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你先说。”鳄鱼婆娑着自己的戒指，没有考虑地回道。 “我想见一个人。” “谁？” “哈里森·谢尔曼。” 再听到迈洛脱口而出的人名之后，鳄鱼那坑坑洼洼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呢。” “我们之间确实有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但，他不是检查委员会的嘛，我是执法官，岗位职能上他是监督我的，所以说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我想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迈洛扯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儿奇怪的肢体动作都没有。 鳄鱼微低着头，上挑着眼皮，以这样的方式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 好一会儿他才眨了一下眼睛： “我听说过你的事，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都听说了，你切了迪伦儿子希里安的那玩意儿，还有后面执法所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迈洛瓦尔罗坎嘛，这一届执法考核的头名，你确定你要见谢尔曼家的人？不瞒你说，这会儿执法体系里盯着你的人可挺多的。” “再者说，我这儿的生意跟谢尔曼家族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你找我来帮你联系哈里森·谢尔曼，应该是找错人了，我建议你直接去监察委员会找他，说不定见面的概率更大一点。” …… 迈洛没有马上接话。 他托着下巴，细品鳄鱼口中所说的内容，以及他的语气。 鳄鱼看迈洛没有动静，干脆直接敞开了说： “我知道你在试探什么，这么说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生意和谢尔曼家族没啥关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正常来说，在我这儿打听事情是要付钱的，但老席恩过两年就要退休了，我也想找一位在执法所里任职的新朋友，这个诚意足够么？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有这么明显么？那，得了我也不装了。”迈洛耸耸肩。 “你应该照一下镜子，瞅瞅自己脸上哪里有半点想要跟哈里森和解的意思。”鳄鱼咬起雪茄，狞笑着说道。 迈洛悻悻地干笑着，好像是自己的小把戏被戳穿了一样，有些许尴尬：“那还是得试探一下的对吧，不然就显得我很不尊重你布置在左右隔壁房间里的那些弟兄们。” 这话一出，就轮到鳄鱼脸上的表情一僵了。 …… “彳亍。”鳄鱼点点头：“有这么明显么？” “你也应该照一下镜子。”迈洛嘴角挂着不是很友好的笑意，把鳄鱼原先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不等迈洛追问，鳄鱼自己沉思一小会儿之后便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很多人在盯着你，我收到了买你命的悬赏邀请，不只是我，亚当村里所有人都收到了。” “好奇地问一句，我这条命值多少？”迈洛淡定地问道。 “20万。”鳄鱼很坦诚地回答道：“不过我听说，最顶层放下来的悬赏金额是50万，层层转手到我们村，就缩水得剩下不到一半了。” “搞得我都想把我自己送上去了。”迈洛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出钱要买自己的命。 “这种生意，这里应该不会有傻子去接，在亚登村里动一个执法官的话，会被村里其他人剁碎了送去执法所邀功的。”鳄鱼摸了摸自己微秃的脑门。 “傻子？”迈洛两手一摊，半点没有掩饰自己言语中的嘲讽之意。 “随你怎么说，我安排了人，但我确实没动你，这是事实吧？如果真的想要收那20万卢恩，我现在一样可以动，没必要在这里跟你掰扯。”鳄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行吧，白跑一趟属于是。” 迈洛摇摇头，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在他看来，鳄鱼这种人就是纯粹的“生意人”，就像是恶狼一样循着“利益”的味道，哪里有肉就往哪里扑。在没有等价的利益交换的情况下，别指望在他这儿能得到什么情报信息了。 “干嘛哟~~伤心啦？” 鳄鱼依旧稳坐在沙发上，咧嘴的情况下一口大黄牙齿相当抢眼。 “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寻找我的新朋友，咱俩毕竟各自身份性质摆在这儿，你进屋的时候可没有说清楚自己是来干啥的，我备一点人自保也是很合理的嘛，说嘛，你想要谢尔曼家族的什么消息，我知道的全部都可以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免费服务，错过就没有了哟。” 刚走出没两步的迈洛回过身来，笑着说了俩字：“丑闻。” “谢尔曼家族的丑闻可多了去了，亡灵节那天的事情就是近期最热的丑闻，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鳄鱼调侃了一句，但他发现迈洛在听到亡灵节之后骤然沉下的表情的时候，立马改口： “关于那天的事情嗷，啊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迪伦的亲儿子希里安被你捅了刀，但狗急跳墙冲到执法所里去咬人的却是希里安的叔叔哈里森？” 迈洛第一时间并没有从鳄鱼的表情和语气中读懂他的意思：“为什么？叔侄感情深厚？” “你品，你细品一下。” 鳄鱼脸上玩味的笑意愈发浓厚，可以说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迈洛还真就没明白他的意思。 在迈洛看来，谢尔曼家族第二代中只有哈里森这个小儿子是在权力机构中任职的，他的兄长姐姐二人都只负责家族企业的商业运作，亡灵节当天哈里森以监察组的身份到执法所搅局，在迈洛看来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为什么出现的人会是哈里森，而不是希里安的生父迪伦。 这个问题迈洛还真就没有去想过。 …… “我不能明说嗷。” 鳄鱼摇头晃脑，咬着雪茄吞云吐雾。 “晚上天黑之后到享乐屋里去兜一圈，你应该就可以找到答案了，我只能说这么多。” “享乐屋？” 这下迈洛更疑惑了。 前面说的那些事情怎么还能跟享乐屋扯上关系的？ 享乐屋不是严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去的地方么…… …… “就这些么？没有别的？” 迈洛两手插兜，静等鳄鱼的下文。 “其实零零碎碎的故事还有很多啦，但没有依据，说不准的，反正这会儿谢尔曼企业里头，格蕾丝和迪伦姐弟俩斗得不可开交嘛，至于哈里森有没有站边，这个其实也没人知道……嗯…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会感兴趣。” “是啥？” “因为儿女的内斗，爱德华老伯爵应该很快就会从王城赶回楠薇城，他这一趟有可能是打算对爵位继承的事情做最后的决定，当然其中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孙子的作案工具被没收了。”鳄鱼给出了一个很重磅的消息。 “还有没有？” “基本上就这些啦，非要说还有什么信息的话……我只能给你提个醒，谢尔曼家第二代这姐弟仨人里头，唯独不要去惹长女。” “那位‘蓖麻女士’？” “欸看样子你是知道的，那我就不多嘴了。” 鳄鱼笑嘻嘻。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啥，如果你能活下来，我想咱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祝你好运。” 第53章 享乐屋 第53章享乐屋 鳄鱼给出的信息不算丰富，但是相当有价值，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爱德华谢尔曼即将确定他的爵位继承人的事情，不管此事真伪，只要有这种传言存在，谢尔曼家族的内斗就不会停止。 从亚登村回来的一路上迈洛都在想，究竟要如何利用这一次谢尔曼家族的内斗解决掉自己的危机。 他暂时还不能确定的是，谢尔曼家族的内斗到底狠不狠的，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添火加油这种举手投足的小事迈洛指定得帮一手。 …… 有一件事鳄鱼说对了。 虽然有人花钱买迈洛的脑袋，但亚登村的人还真就不敢动手。 具体原因迈洛也懒得去研究了，现在谢尔曼家花钱悬赏他的脑袋，他反而安心了不少，因为这说明矛头是只指向自己而来的，暂时还不用过于担心家里人的安危。 所以心思还得放到谢尔曼家族上来。 …… 回到执法所的迈洛迅速将自己的资料文件再捋了一遍。 首先是年事已高的“爱德华·谢尔曼”。 然后是他的三个子女，按年龄从大到小分别为“格蕾丝”、“迪伦”和“哈里森”。 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 姐弟仨，各自的生母都不是同一个人。 格蕾丝是私生女，因为她的母亲直到去世之前，与爱德华都没有合法结婚证明，但是这些年格蕾丝一直都是家族中手握实权的人，当爱德华将自己的绝大多数心思都放到上议院的时候，谢尔曼家族的商业帝国是格蕾丝在保驾护航。 她能够在众多的家族元老骨干中稳住自己的位置，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蓖麻女士”这个绰号已经暗示了这名女人的致命程度了。 但迈洛在执法所内所找到的关于格蕾丝的信息十分有限，虽然艾玛和鳄鱼都说过要小心这个人，但迈洛暂时还不知道她到底危险在哪里。 然后是“迪伦”。 名义上来说，迪伦是爱德华合法子女中的长子，这是他天生的优势，但在面对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时候，这也成了他唯一的优势了。 他企业管理方面，迪伦一直都处于被压制的状态，爱德华的大幅度放权，让格蕾丝得以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把迪伦拿捏得死死的，这么些年迪伦似乎从来就没有在格蕾丝手中讨到过什么好处。 但他一直都在隐忍着，以爵位继承制度来算的话，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只等父亲爱德华嗝屁，所有之前承受的屈辱和不公都将如数奉还给对手。 这大概就是迪伦的心路历程。 至于哈里森。 他的母亲是爱德华的第二任合法妻子，也就是迪伦的生母去世之后重新结的婚。 不同于格蕾丝和迪伦在家族权力中争得头破血流，哈里森一直都是个不争不抢的角色。 他似乎以另外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寻求父亲的认可。 因为此时的他与父亲爱德华走的是同样的道路，他们都身处于这个权力体系之中。 如果说格蕾丝和迪伦继承了父亲对财富的掌控力，那哈里森就继承了爱德华对权力的欲望。 …… 现在迈洛最好奇的就是鳄鱼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啥。 “为什么受伤的是希里安，而跳出来乱咬人的是哈里森。” 一开始迈洛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一个家族要对自己进行报复的话，肯定是派遣最“专业对口”的家族成员出手，而身为检查委员组组长的哈里森自然就是不二人选。 但是现在迈洛反应过来了。 不对嗷，之前是因为他没有把谢尔曼家族这姐弟仨人之间的关系考虑进去，在对他们三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概念之后，哈里森主动为希里安出头报复的行为就显得非常怪异了。 难道他和兄长迪伦现在是联手的状态？ 不可能，哈里森志在政坛，他甚至可以不要谢尔曼家族的财富，但是绝对不能没有爱德华的爵位，因为爵位决定了他的权力上限，上议院的门槛，只有贵族的鞋子才能跨得过去。 “所以这兄弟俩绝对有猫腻。” 迈洛揉了揉脑门。 这大贵族的家庭就是复杂。 他把爱德华这三个子嗣的照片放到桌面上。 之前迈洛的思路一直都是寻找一条大鱼来吞掉这三条小鱼，但现在貌似不需要大鱼了，三条小鱼自己已经撕咬了起来。 那么应该怎么给他们战火浇一波油呢？ …… “晚上去享乐屋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做打算吧。” 迈洛收起了三人的照片以及其余的资料文件。 他看了看周围，此时整座刑侦组办公室依旧还是空空荡荡，那些声称是出外勤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露过脸，而今天一整天也都没看到老席恩的人影。 迈洛这个刚入行的小菜鸟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指示和命令。 “难道就在这儿干坐着么？”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执法所的工作这么清闲的？ … …… 享乐屋说白了就是J院啦。 而且是楠薇城内最高端、历史最悠久的J院，它的过往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个时代，也就是奴隶时期那段历史。 听说在那栋饱经风霜的古老建筑里甚至还挂着一些历史名人的油画，对应着他们曾经在这里潇洒过的房间，甚至油画的下方还明确记录着这位名人曾经的战绩，包括作战对象的数量、作战时长乃至作战的体……等等信息，为后人所津津乐道。 这些青史留名的人里有学者、将军、富豪，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画像挂在楠薇城最高端的享乐屋走廊里改作何感想，尤其是那些战绩比较差的选手…… …… 享乐屋就坐落在楠薇城城东最豪华的商业街区里。 从城南执法所骑马走到享乐屋至少要耗时半个钟头左右。 老实说，迈洛是头一回来到这种极尽灯红酒绿的街区，在这种绝对富饶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得见的汽车，要知道这玩意儿在楠薇城可不超过三辆。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里，男士人均西装革履、手杖礼帽，不过男人们的装扮过于统一，一眼望去都没什么两样。 街道上的女人们才是真正靓丽的风景线。 守旧派的女郎们戴着色彩鲜艳的羽毛帽，下半身是紧身的束腰以及夸张的裙撑，在旧社会，女人是不能在公开场合里裸露脖子一下的其他部位的，然而在舞会上，贵族女性们却拥有袒胸露背的权利，极尽可能地展示自己的妖娆身姿，所以这儿街道上的女性们就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当然，富饶的街区里，一道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才是真正扎眼的存在。 所有与迈洛相向而行的路人们在距离迈洛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就开始调整进行轨迹，尽量地选择避开。 不管他们是做贼心虚还是纯粹地对执法官怀有畏惧心理，迈洛反正是不怎么在乎。 实话实说他这会儿心里也有点小忐忑。 主要，哥们也没去过那种地方呀。 他和严俩人口嗨的次数很多，但以他俩的消费能力和所属的阶层来说，享乐屋真不是他们能去得了的地方，消费不起的呀。 传闻那里头最最普通的妹妹陪你喝一顿纯素的酒都得1000卢恩往上，这可是底层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如果你还想干点别的坏事，光有钞票到位还不行，你的身份地位也得达到一定的门槛，不然人家还懒得给你提供服务。 趾高气昂的J院没见过吧？ 现在你见识到了。 …… 啊不过执法官这身皮是绝对够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严听说迈洛可以参加执法考核的时候会那么兴奋的原因，因为执法官就是享乐屋的服务对象之一，出于某些特殊原因，享乐屋对执法体系是有着一定的“偏爱”的。 这不难理解，因为执法体系是唯一有能力把享乐屋这种“历史遗留的糟粕”从楠薇城铲除的存在。 所以执法官的黑色风衣在享乐屋是比任何一种形式的身份证明都更加好使的。 想当初旧时代里，全国上下的享乐屋数量比学校还多，一座城市里从事这种职业的女性的数量是以万为计量单位的。 当时这个行业里，J女还分有三个等级的，最低阶的是住在J院里的年轻女性，老鸨让她们跟谁睡她们就得跟谁睡；中等阶层的是那些独立拉客的，可能拥有自己的住房、公寓，不需要承受老鸨的剥削；而最高级的则是那些接受过足够教育的，她们往往拥有有舞蹈或者音乐功底，只为高层阶级的客人服务，例如贵族或者国会成员，甚至有的只为一个人服务，很多高级J女最后是可以嫁给她们的客人的。 当然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享乐屋所提供的服务模式就是过往最高级的那一类，人家现在走的是纯粹的高端路线，低劣肮脏的服务模式已经被彻底舍弃。 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以及人类思想的开放，现在的享乐屋不单单只为正常男性提供服务…… 享乐屋里着装妖娆的侍女十分有礼貌地对进门的迈洛问道： “尊贵的执法官先生，请问您今夜寻求的是快乐还是痛苦？” “说人话，谢谢。” 第54章 啊我的眼睛！ 第54章啊我的眼睛！ 什么快乐痛苦的，迈洛不懂这一行的术语。 侍女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地呆滞了两秒，之后立马又转为甜甜的笑容：“您有什么要求直接跟我说，我都能满足的，执法官先生。” 迈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名身着黑白两色女仆装的侍女，她的身材和面容都是无可挑剔的。 不过脸上那标准的微笑里头还是藏有几分畏惧。 她似乎有点害怕迈洛。 大概是因为迈洛戴着面罩，脸上仅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都有些许的血丝，整个人的气质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正派。 …… 不过有一件事挺明显的，那就是享乐屋的女人们对黑色风衣确实有着明显的偏爱。 除了最初与迈洛迎面碰上的侍女之外，后续又有其他年轻女孩主动向迈洛靠近，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和身材，眼神都是拉丝的状态。 这种情况其实就是暗示迈洛可以随意挑选今天为自己作陪的人。 放眼看去，每一人的气质、风格都各有各的特色，只能说不愧是楠薇城唯一一个座享乐屋，高端路线确实有它的说法。 此时，门口大厅处陆续有其他男人走入，但都没有迈洛这样的待遇。 老实说，像这样有被几名顶级的妹妹簇拥着的场景，是迈洛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有的经历。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大厅内部一名身着暗青色晚礼服的高挑女郎径直走向迈洛而来。 “你们先去忙吧，我来接待这位先生。” 女郎的妆容比之前的其他妹妹要成熟很多，披散的大波浪卷发盖在香肩之上，礼服的背部是完全镂空的，可以清晰地看到背部的优美曲线。 她和猎人酒馆的老板娘是一个类型的，但老板娘凸出一个随性和洒脱，而眼前的这位则是充满着知性气质，且不失端庄，身上不需要任何珠宝装饰的点缀，甚至身段都是其次，最迷人的还是那具有磁性的特殊声线，一般女人是没有这样的嗓音的，略微的有些低沉，韵味十足。 总之在迈洛看来就是消费不起的那种类型。 女郎支开其余的女孩之后，很熟络地挽起迈洛的胳膊，就好像她与迈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神态、语气中没有半分的生涩： “一起喝一杯吗？” 迈洛刚想问她的名字。 女郎率先开口：“艾琳，或者任何你喜欢的称呼。” “那走吧。” 迈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臂外侧传来的触感，这是他头一回感觉执法官的黑色风衣很碍事…… …… 也就是这个时候，享乐屋的大门外走进来几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其中为首的一人立马引起了迈洛的注意。 迪伦·谢尔曼。 这两天时间里他盯着对方姐弟三人的照片研究了不知道多久，绝对错不了的。眼前的迪伦比照片上年轻时候的他油腻了很多，加宽的正装外套艰难地兜着他圆鼓鼓的肚子。 他在几个根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享乐屋，与迈洛二人擦肩而过。 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侍女上前进行招待，而迪伦也完全没有多看那些女人们一眼，按理来说，以迪伦的身份确实有可能看不上这些女人，但从享乐屋的角度的话，她们怎么可能无视迪伦这么一位贵族。 所以刚才那一幕就显得非常怪异。 “你认识？” 艾琳注意到迈洛的目光，随口一问。 “但他应该不认识我。”迈洛淡淡回应。 “那不管他，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艾琳挽着迈洛的手臂拥得更紧了几分。 …… 享乐屋内的装饰、烛光角度的设计都非常恰到好处，略微的昏暗，却不影响正常视野，与耳畔飘来的轻柔音乐配合，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暧昧氛围。 从楼层镂空的中庭可以直接看到底层的舞池之中有无数疯狂的身躯在舞动着。 艾琳领着迈洛在上方楼层中找到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艾琳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是来执行任务的，请务必让我知情。” “如果我说是呢？”迈洛有几分惊讶。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自然了，从进入享乐屋开始，他甚至连话语都尽可能地减少，再加上半张脸都被面罩盖着，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此行是怀揣着其他目的而来的。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从事这份职业的女人最擅长的一件事情就是察言观色，只有敏锐地捕捉到客人们的心思，才知道如何迎合他们。 之所以称之为高端，原因就在于此，贵族们支付昂贵的价格在这里买到的并不是纯粹兽欲的交合，这种东西他们根本不缺。 …… “如果是的话，请让我帮你。”艾琳似乎很有诚意。 “为什么？”迈洛不理解。 “因为，如果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并且我完全不知情的话，妈妈会让我死得很惨。”爱丽楚楚可怜地看着迈洛，那眼神中真切的畏惧和恳求神色几乎就跟真的一样，十分令人心疼。 艾琳轻轻拉住迈洛的手，让他的手指贴着自己小臂内侧肌肤上的花卉刺青，由上而下地滑过。 迈洛眉头一挑。 他感觉到了被刺青遮盖住的皮肤上明显的褶皱凸起痕迹。 那是被刀刃切割过后才会留下来的伤疤。 艾琳在向他展示自己接受过的惩罚。 “看起来你妈妈一点都不疼你。”迈洛不置可否地调笑道。 “那你会疼我吗？”艾琳注视着迈洛的双眼。 “去帮我拿一瓶威士忌，我会考虑一下。” 迈洛拍拍对方。 艾琳很乖巧地起身，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 迈洛把面罩拉开一寸，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现在非常理解严对这个地方的向往之情了，刚刚与艾琳坐着对话的时候，对方那些大胆而又适可而止的小动作，手指、高跟鞋尖的轻微挑拨，还有贴着耳畔说话时候的轻微鼻息声，太致命了。 “好在老子这段时间把鼻血都给流干了。” 迈洛整理了一下衣领，迅速把刚才脑子里那一系列冲动的想法抛开，起身离开了座位。 按照先前刚刚进入享乐屋的时候记住的线路，迈洛绕过中庭走道，找到了迪伦一伙人进入的塔楼楼梯。 迈洛发现，黑风衣确实是个好东西，在光线昏暗的享乐屋里，一身的黑色成了最佳的掩护，而且即使被服务者看到了，她们也只会向眼前的执法官报以亲切友好的笑容，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仅此而已。 当然，艾琳挽着自己手臂的时候，风衣还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 享乐屋的建筑结构大致是三层裙楼以及上方的四五层尖端塔楼。 从进入塔楼开始，迈洛发现这里往来端送酒水的服务者就从衣着暴露的女性变成了男性，并且他们也不像常规服务员那般着装，而是同样衣着暴露，且身材都相当威猛。 当然，也有柔弱青涩的类型。 每一个从迈洛身旁路过的“男孩”们都向迈洛投以笑容。 迈洛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绕过走道瞥到一间没关好门的房间内画面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好巧不巧，房间里的人就是迪伦。 此时他正在大肆释放着自己的欢快情绪。 在迈洛的视角里…… 唉算了，这个真不能描述出来。 总之房间里很热闹，但是没有女孩子，明白了吧。 …… 迈洛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享乐屋开展了这样的新业务，一边感叹着时代变化之迅猛，一边快速转身离开。 “怪不得刚进门的时候那女孩问我想要快乐还是痛苦，这回我是真的痛苦了，妈的老子的眼睛……” 迈洛飞也似的逃离了享乐屋的塔楼。 现在是真相大白了。 鳄鱼口中那“不能明说”的秘密，居然是迪伦的禁忌之好。 这的确是一个超级大丑闻，但是这跟哈里森又有什么关系呢。 迈洛边走边想着鳄鱼的原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迪伦的亲儿子希里安被你捅了刀，但狗急跳墙冲到执法所里去咬人的却是希里安的叔叔哈里森？” 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这个还需要进一步去证实。 …… 当迈洛转入裙楼内走道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倩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就用修长的大腿抵住迈洛，把他逼在墙边。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她一手提着酒瓶，仰着脸庞整个人紧贴着迈洛。 “为什么来这里还要带着武器？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当艾琳的手触碰到迈洛腰间的雷明顿转轮枪柄的时候，迈洛目光一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警告道： “那个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摸。” 艾琳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乖巧地收手，随即嘴角又开始微微上挑： “那另一把呢？” …… 第55章 啊我的耳朵！ 第55章啊我的耳朵！ “你等会儿！” 就在擦枪走火的剧情即将上演的时候，迈洛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晃过。 此时，对方也认出了迈洛。 双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句： “你怎么在这？” …… “呃……我来找我的帽子。” 这位与迈洛同样一袭黑色风衣的寸头男人，是老席恩，他估计也没想到会在享乐屋遇到迈洛，上下打量了一下迈洛以及他怀里的艾琳一眼，满脸怪异地问： “那你又来这儿干什么？” “来帮你找帽子的。” 迈洛很淡定地把贴在自己身上的艾琳挪开，对她说道：“你也不用盯着我了，我不是来执行任务的，以后有空再约哈。” 艾琳咬开酒瓶的瓶盖咕噜噜喝了两大口，背靠着走道墙壁，脸上挂着几分醉意，用调侃的语气问迈洛：“这是遇上领导了么？呵呵呵~~没事~害羞什么呀一起玩呗，我不介意的。” 对于艾琳的这番虎狼之词迈洛是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应答，他抬手一搭腰间，确认自己的两把枪都安然无恙，随即道： “我还是先溜了。” 此时老席恩也瞥到了迈洛腰间的转轮枪，脸色顿时一变： “他妈的你小子怎么带着枪出来P，忘了老子昨什么了吗！” “下班之前要转存武器嘛，我现在是在出外勤，带着枪没毛病……”迈洛的这波反驳，自己听着都觉得软弱无力。 “……”老席恩深呼吸了两三个来回： “你给老子滚出来。” …… 10分钟之后。 远离核心街区之外的一条沿江道路上。 迈洛和老席恩各自牵着马匹。 他对老席恩问：“话说回来，你是去寻找快乐的还是寻找痛……” “你知道这话的意思么？”老席恩一脸无语。 “大概知道一点点，反正他们很快乐，但我自己看着很痛苦，。”已经亲眼目睹过享乐屋塔楼上面的壮观场景的迈洛对此当然是心中有b数的。 “你不交代一下自己为什么去享乐屋吗？”老席恩两手一摊。 “这还交代什么哟你不都看见了么？”迈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懒得辩解了：“再说你自己不也在里头，咱俩半斤八两啦。” 老席恩停下了脚步，很认真地对迈洛道： “没人知道享乐屋的真正老板是什么人，但我不建议你刚刚入职就把自己暴露在那些高层势力的视野范围内，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虽然享乐屋对执法官态度很暧昧，但谁也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实在憋不住你就去找个女朋友呗，在这儿花冤枉钱干什么真是。” “行。” 虽然这番台词出现在两个P客的对话里很离谱，但迈洛能明白老席恩的意思，他没有在开玩笑。 …… 在老席恩的督促下，迈洛回到执法所上交了转轮枪，结束自己执法官职业生涯的第二天。 但迈洛并没有就此清闲下来，有一件事情他很着急着去求证。 在执法所与老席恩告辞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去往了市中心的私立医院。 迈洛向院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向医院工作人员征求了一份住院名单，之后径直进入了住院楼。 但是在进入住院楼之后，他在楼道末端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在里边把自己的风衣、冷兵器等东西全部都卸下来藏好，至于执法官身上最为显眼的帽子，则是被他早早的丢在执法所里头了。 卸掉身上过于明显的装备之后，迈洛的造型就与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他按照住院名单上面的标注，迅速锁定了“希里安·谢尔曼”病房的所在位置。 是的，这小子还在医院里躺着。 听说亡灵节过后，医院光是在他好兄弟上面动的手术就足足进行了三次，至于具体的过程是怎样的就不得而知了，唯一能确定的是结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谢尔曼家甚至花了大价钱从各大医学院请来教授进行医治，但是情况不容乐观，那玩意儿估计是接不回去了。 然后希里安就崩溃了，现在是三天两头寻死觅活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以至于院方为了不影响治疗只能给他定时注射镇定剂。 对于这个结果，迈洛只能庆幸艾玛是自己的姐姐，其他的无话可说。 …… 不过谢尔曼家族到底是楠薇城的顶级贵族，在如此顶尖的私立医院里面，竟然还能清空一整层的病房，用于安置佣人、保镖。 这被清空的第5层，平日里除了医生护士之外，不让其他任何人进入。 迈洛在楼道里就见到了把手在大门口的正装保镖。 但这完全难不倒迈洛。 他瞥了一眼希里安所在病房的确切位置，然后优哉游哉地顺着楼梯上了住院楼的第6层。 …… … 此时，希里安的病房里，今日份的镇静剂注射过后，希里安就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睡死了过去。 相比于亡灵节当晚，多日卧床的希里安的脸庞上已经冒出了胡须，脸色也苍白了许多，一晃才几天，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这儿是全楠薇城最豪华的贵宾病房，豪华的装饰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间酒店套房而不是医院，不仅如此，这家医院还有最尖端的设备和顶尖的医疗人才，当然，治疗价格也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但有些东西断了就是断了，坏死了就是坏死了，再多的钱也挽回不了，嘿嘿。 另外，谁又能想到，儿子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父亲还在享乐屋的酒池肉林里尽情地当着他的搅屎棍。 …… 迪伦不在。 但迪伦的妻子在。 一名衣着端庄的贵妇人满脸愁容地坐在套间客厅里抹眼泪。 虽然已经是过四十的年龄，但因为优越的生活环境加上常年的保养，妇人的身材、皮肤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个十岁有余，气色比日常黑眼圈 红眼睛的迈洛都好。 生为人母，看着儿子如今生不如死的模样当然是心如刀割，但是在传统贵族家庭里长大的她，除了每日以泪洗面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啥也不会。 “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 一个低沉的男人烟嗓声音在客厅中响起。 说话的人脸色阴森，阴沟鼻、法令纹、金边眼镜，正是希里安的叔叔哈里森，亡灵节那天在执法所里被迪拉肖逼退的监察组组长。 “怎么好得起来……他今天醒来的时候跟我说他不想活了，他要跟那家人同归于尽……”妇人掩面哭泣，整个人的身躯都微微发颤。 “安娜，相信我，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们一个都跳不掉！” 哈里森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杀意。 这番话语的语气在迈洛的耳中听起来简直不要太熟悉，当时在执法所的监禁室门口，哈里森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迈洛放狠话的。 …… 接下来……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妇人主动依偎在丈夫的弟弟的怀中啜泣。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哈里森的安抚下，妇人逐渐停止了哭泣。 随后，二人的对话就开始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医生给小安注射过镇静剂了。”妇人在哈里森的耳边柔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两道身影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缠绵了起来。 …… … 这？？？？ 此时此刻，迈洛就坐在客厅外侧的窗台上。 窗户里面传出来剧烈的喘息声以及很多不堪入耳的对话声，让迈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不久，在享乐屋的塔楼上差点瞎了自己的狗睛，现在迈洛很想捅穿自己的耳朵…… 当客厅里激战的双方以亲属称谓称呼着彼此，却又口口声声说着“不行就再生一个”之类的虎狼之词的时候，迈洛的表情不知道有多精彩。 …… 直到迈洛带着自己的装备离开医院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不断回闪着享乐屋塔楼上的场面，且回响着医院病房里的动静。 真特么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离嗮大谱。 丽贝卡之前跟迈洛说过，他只见识了贵族势力的冰山一角，但迈洛万万没想到冰山的其他角是长这个样儿的。 …… 迈洛回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今天收获的信息写到笔记本上。 他把原先那个树状图上迪伦和希里安之间的关系线划去，重新画了一条线把希里安和哈里森之间连了起来，然后又将哈里森他的嫂子，迪伦的妻子连到一起。 “嗯……希里安是哈里森的儿子。” 迈洛回想起之前鳄鱼的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迪伦的亲儿子希里安被你捅了刀，但狗急跳墙冲到执法所里去咬人的却是他的叔叔哈里森？ “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 迈洛看着“修正”过后的谢尔曼家族成员关系树状图。 如果说之前他在如何对付哈里森这件事情上还存有迷茫的话，那么现在他脑子里的思路已经基本清晰了。 …… “刚回来？” 艾玛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裂大开，说我搞颜色把我上一章屏蔽了ToT 第56章 声誉 第56章声誉 “有收获？” “有的……有很多辣眼睛的收获。”迈洛晃了晃手里的刚刚修改好的资料。 “我看看。”艾玛走过就要接过迈洛手中的笔记本。 “呃，你不是还在准备学期末的升学考核嘛，要不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迈洛把手一收。 “我砍的希里安，再怎么说也让我帮你出出主意。” 艾玛伸出来的手就悬在空中，不打算收回去了，见迈洛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好不好？” 迈洛从来没有见过艾玛以这样低的姿态跟自己说话。 感到诧异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艾玛语气中的执拗。 “那就单纯地讨论。” 他把笔记本递给了艾玛。 …… 此时，俩人都没有注意到本该睡着了的小芬恩睡眼迷离地站在客厅里，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揉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 “你们在干什么鸭，天亮了吗？” 艾玛与迈洛对视了一眼，给了他一个“上楼说”的眼神，回头便往楼上走，路过小芬恩身边时候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天还没亮，快回去睡。” “嗷。”小芬恩稀里糊涂地抱着枕头回了房间。 …… 迈洛跟着艾玛上了楼。 他的第一选择是往学习室里边走。 但艾玛却在自己的卧室前停住了脚步，推开房门：“到房间里说。” 要知道，迈洛可是从来没有进过艾玛的房间，不只是迈洛和康，就连小芬恩都没进来过，男性同志在这个家里的活动范围就只有一楼以及二楼阳台晾衣服的地方，学习室和艾玛的卧室属于是禁地，今晚迈洛算是知道这两处禁地哪个的优先级比较高了。 当然也不是说进了这俩房间就会怎么样，这算是家人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 艾玛的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这种底层工薪阶级的背靠背公寓住房的规格都是统一的，空间略显狭窄，墙壁老旧发黄，地板粗糙。 艾玛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女性特征，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整洁，出奇的整洁，宛如强迫症患者居住的房间一样，每件物品的摆放角度和位置都出奇的统一，就连床铺上都没有一丝褶皱，搞得迈洛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坐了。 艾玛进房之后就一直在翻着迈洛的笔记本，很认真。 大概看完了全部内容之后才发现迈洛就在一旁傻站着： “你干嘛？罚站？” “我在等你发表意见。”迈洛下意识地想把右手搭到腰间挂袋的枪柄上，但是搭了个空，因为枪在下班前已经存放武器管理处了。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艾玛坐下之后，示意迈洛可以坐床上： “你在客气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迈洛转身就要坐下。 但是他屁股还没有沾到床上被铺的时候艾玛忽然开口： “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 “体香。”迈洛不假思索。 “咱俩换个位置。” “好嘞。” …… 于是乎，双方调换了位置，艾玛坐在床边，迈洛坐椅子，体香的事情就没有人再提了。 艾玛认真地看着迈洛在笔记本上的标注，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艾玛眨眨眼。 迈洛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结。 “我全都看见了。” “好像不是。”艾玛清了清喉咙，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问题：“那，你准备怎么利用这些信息？让他们兄弟俩先打起来？” “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迈洛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的老父亲爱德华要从王城回来了，听说他这一趟是准备确定自己的继承人人选的，按照国王制诰的规定，爵位继承权默认是合法长子，但爵位拥有者也可以在合法子女中自由挑选继承人。” “那意思就是他准备选哈里森咯？”艾玛很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如果他不打算另选继承人，就完全不需要跑这一趟，爵位默认由迪伦继承，专程跑这一趟就说明他要选择其他子女，格蕾丝不可能，因为她是私生女，不属于合法子女，那爱德华就只剩下一个选项，哈里森。” 艾玛的逻辑非常清晰，但是刚说完，她又开始自我反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来说两个儿子里面真正对家族产业有掌控力的是迪伦，另一半在那位蓖麻女士手里，家族必然是不可能交给一个私生女的，所以把爵位交给迪伦是最合理的，而且哈里森一个监察组长显然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蓖麻女士对抗……” “声誉。”迈洛立马就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对于贵族而言，尤其是位居伯爵的上院议员，家族的声誉会直接影响到他在上议院的话语权，改变继承人的唯一原因只能是维护家族声誉，爱德华对他的大儿子是什么德性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不管是维护自己的话语权还是维护谢尔曼的家族声誉，爱德华都不能把爵位交到迪伦的手中， “爱德华没有其他的选项，他只能趁现在开始扶持哈里森在Z坛中的势力，直到他有能力接下这个爵位，在上议院中站稳脚跟。” “你怎么打算？”艾玛对迈洛询问。 “那既然都知道了爱德华最看重的是什么，事情就好办了。”迈洛搓搓手。 但他没有继续细说下去。 “这些事情交给我自己来办就行，你不要插手。” “你怕我拖你后腿？”艾玛平静问道。 “不，你在家里帮我出谋划策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信我。”迈洛认真地说道。 “我信你。”艾玛点头。 …… 艾玛把笔记本合上，递还给迈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说，既然爱德华都这样明着打算将爵位继承权交到哈里森手中了，为什么那个长女格蕾丝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你不是说她和迪伦现在正在积极地争夺家族产业么？”迈洛想了想。 “这只能算是迪伦的抗争，他身为合法长子，只有尽可能地将家族的财富握在手中才有可能挽回自己在爱德华心目中的分量，但格蕾丝不是，她一开始就不属于继承人的范畴内，她抢不抢产业，继承权都与她无关，如果她没有任何动作的话，只能说明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觊觎过这个爵位。” 艾玛的话让迈洛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家族。 因为他已经从好几个人口中听说过这个蓖麻女士有多么神秘、可怕，但就像艾玛所说的那样，明面上她好像对家族爵位继承权的敲定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对她这种掌控着半个谢尔曼家族企业的人来说，这明显是不合理的，一旦爵位彻底移交到哈里森手中，他就会成为家族发展的最关键话事人，蓖麻女士的地位必将受损。 “虽然从法律角度来说格蕾丝和继承权是彻底无缘的，可她越是毫无动作，我就越觉得奇怪。”艾玛微微蹙眉：“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格蕾丝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我会记下来。” 迈洛认真地点了点头。 艾玛说的不无道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或许是因为爱德华还活着，所以他们姐弟三人之间还没有到达彻底撕破脸皮的地步。” “嗯……”艾玛对这推断是认可的，她坐在原位，目光平静地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迈洛忽然岔开话题： “这个月的检查还没做吧，看一下明天还是后天，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别给忘了，你不是快要升学考试了嘛，把身子调好一些才不会影响考试。”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艾玛轻声应答。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经过与艾玛的简单交谈之后，迈洛脑子对整个局势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下一步要怎么行动他心里有了一个大概。 第57章 有奖励 第57章有奖励 次日，执法所。 迈洛领取了转轮枪，前脚刚踏进办公室，正想着要不给这满地烟灰的办公室扫一扫地，还没找到扫帚，后边就有执法大厅负责接待的执法官过来通知他： “迈洛，外面有人要见你。” “见我？” …… 走到执法大厅之后，迈洛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位造访者。 这是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人，一身正装，手里握着一根朴素的黑色手杖，头戴绅士礼帽，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 “请问是？” “执法官先生，有一些小事需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可能需要劳烦您跟我走一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中年人向迈洛递给了迈洛一张金丝边框的卡片，他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谦逊礼貌。 迈洛瞥了一眼卡片上的字眼，享乐屋——乔纳森。 “你不会是来讨债的吧，我昨天可没有喝你们的酒哦。” “不不不，千万不要误会，为您这样的人提供服务是我们的荣幸，嗯……具体的细节，要不我们还是到了目的地再细聊，如何？”乔纳森连连摆手，生怕迈洛误会。 “走吧。” 迈洛虽然心存疑虑，但暂时他也猜不到对方的来意。 …… 坐上乔纳森的马车之后，迈洛与他们一路来到了市区中心的一处豪宅。 一路上，乔纳森都在竭尽所能地表示享乐屋对执法体系抱有着如何如何尊敬和谦卑的态度，并表示迈洛今后有任何要求都可以直接按卡片上的方式联系他。 迈洛反正是没有摸透眼前这名彬彬有礼的中年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能够感觉出来，乔纳森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豪宅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段，整体的建筑造型杂糅了各个时代的审美风格，大面积的浮雕、玻璃装饰、尖顶塔楼，极尽优雅与奢华。 但是豪宅内部的画面就没有那么优美了。 迈洛前脚踏入大厅，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道。 他下意识地把手搭到转轮枪上。 乔纳森却面不改色，他将双手在身前压了压：“请不必紧张，请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这样的执法官先生所着想的。” …… 客厅中央，跪着一个女人。 她的左手手掌的掌心上贯穿着一柄尖锐的匕首，匕首的尖端钉在地毯上。 女人蜷缩着身躯匍匐跪地，时不时地颤抖，剧烈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地啜泣出声，但能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声音。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染红了大片地毯。 虽然女人低着头，长发披散，但迈洛还是一眼认出她。 女人是昨天夜里在享乐屋里面接待过迈洛的艾琳。 与昨夜的风情万种相比，此时的她无比狼狈。 “这是私刑。” 迈洛看了身旁的乔纳森一眼。 而乔纳森则是径直走到的大厅前侧的沙发上，礼貌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迈洛入座，娓娓解释道： “按照契约法，她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了享乐屋，在契约生效的十年之内，享乐屋有权对她的不轨行径进行轻微程度的责罚，请不必担心，这不属于违法私刑，与您身上的裁决镰刀图腾并不冲突，瓦尔罗坎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乔纳森的语气风轻云淡，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迈洛警惕地扫了一眼客厅四周，并无发现其他人影踪迹。 “请让我解释一下。” 乔纳森把手掌倚放在桌旁，语气平缓地说道： “享乐屋内部有明确规定，工作者必须无条件顺从客人的需求，尤其是面对您这样尊贵的客人，但是据我所知你昨夜的娱乐并不顺利，在这里我代表享乐屋为您表示诚挚的歉意，为我们的服务不周。” “就因为这个？”迈洛在左侧的沙发上坐下来，微皱着眉头。 “当然不是。” 乔纳森摇摇头，他的目光在落到艾琳身上的时候泛起无比冷漠的色彩，语气也变得冰凉渗人： “据我所知，在您离开享乐屋之后，她与迪伦·谢尔曼带来的一些扈从有过短暂的接触和交谈，为了您的隐私以及享乐屋与执法体系的友谊，我必须确保她的行径不会给您带来任何不便。” 在乔纳森提到艾琳与迪伦的扈从有过接触的时候，迈洛目光一凛。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但迈洛的眼神变化已经落入了乔纳森眼中。 乔纳森接着说道： “不过不必担心，我已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她具体和谢尔曼家的人聊了些什么还没问出来，我的意见是，听候您的发落。” “诚意满满的嘛。”迈洛点点头不置可否。 “应该的。”乔纳森微笑道：“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帮你处理掉这个女人……” “不……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跪在地上的艾琳猛然抬起头，啜泣着向迈洛和乔纳森哀求。 迈洛对艾琳的求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而是扭头看向乔纳森：“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昨晚去享乐屋干了什么？”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乔纳森很淡定地摇了摇头：“执法官办事，不需要向我们这些平民解释。” 迈洛想了想，瞥了一眼地上的艾琳，对乔纳森问：“那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享乐屋需要获得新晋执法官的友谊。”乔纳森不做丝毫的掩饰。 “我只是一个最低阶的执法官。”迈洛摇头。 “但您是督察钦点的自由考生，而且是这一届执法考核的头名，我们……比较看重长远的投资。”乔纳森解释道。 “消息这么灵通的么？”迈洛若有所思。 “这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吧。”乔纳森摊手一笑。 “官商勾结？” “不不不，太难听了那个，这算是……我与瓦尔罗坎先生您的私人友谊。” “行，既然这么有诚意的话，把她交给我处置，不过我挺喜欢她的，我希望我下一次进享乐屋的时候还是由她来接待我。”迈洛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完全没问题，我先前就说过了，听候您的发落。”乔纳森撒然一笑。 …… 迈洛换了个位置，很随意地在艾琳跟前的地毯上坐下来。 他把贯穿艾琳手掌的匕首抽了出来。 后者疼得浑身颤抖，但她不敢动弹，捂着手掌跪在原地。 迈洛看着匕首上已经半干涸的血迹以及艾琳手背上的狰狞伤口，嘀咕了一声： “看起来你又得增加一个新的刺青了。” “谢谢……谢谢你……”艾琳脸色苍白。 乔纳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拿起手杖离开了大厅，临走之前只对迈洛说了一句：“这屋子里您可以随意使用，玩的愉快，瓦尔罗坎先生。” …… 乔纳森离去之后，迈洛也没有起身，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看着艾琳若有事所。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 他不相信乔纳森说的话，关于享乐屋和执法体系之间的事情，迈洛还得向老席恩求证一下，但其实他觉得老席恩也不一定能全信，毕竟昨晚他可是在享乐屋里头遇到的老席恩。 看乔纳森的意思，他是随时可以杀死艾琳的。 那又是谁给了他底气，认为自己可以在一名执法官的面前杀人？ …… “你自己也说了，干了坏事是会死的很惨的。” 迈洛用两根手指拎着匕首，低头瞥了一眼艾琳苍白的脸蛋：“头抬起来。” 艾琳缓缓抬头，她的妆容已经全花了，泪痕和血迹交织一片，楚楚可怜。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您离开之后，是迪伦的扈从自己找上我的，他们发现了有执法官在塔楼出入，又看到我跟你一起……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说，相信我我真的……” 艾琳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微微发颤，大量的失血让她双瞳有些发散。 但可怜归可怜，迈洛没有让艾琳起身，他用艾琳的礼服将匕首上属于自己的指纹擦拭干净，最后才把匕首放到地上，缓缓开口： “你看，我算不算是救了你一命。” “谢谢……真的……”艾琳啜泣着。 “那你想呀，昨天因为某些原因你并没有为我提供周到的服务，是不是应该补回来？”迈洛面不改色地问道。 “我……”艾琳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口，眼中隐约泛起一丝惧色。 她在享乐屋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变态客人，那些人有着各种各样异于常人的癖好，其中有一种人是这样的，血腥的画面会极大程度地激发他的欲望…… 艾琳很害怕，但她还是狠狠一咬牙：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自己的下场会多么凄惨了。 但为了活命，她只能这样。 …… “不是，你在想啥？” 迈洛看着艾琳前后的神态变化，大致猜到了对方的心理活动。 “我看起来那么像变态吗？” 艾琳目光呆滞地看着迈洛，不知道该说什么。 …… “你这样，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好，然后……明天晚上，回享乐屋去，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完成。” “做得好的话有奖励。” …… 第58章 来都来了 第58章来都来了 “你跑去哪儿了？” 迈洛回到执法所的时候，老席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抽烟，除此之外依旧没有见到本部门的其他成员。 老实说，迈洛对那些未曾谋面的同僚们还是挺好奇的。 这一天天的，整座执法所，刑侦部就剩下两个人在岗执勤，其他都出任务去了，多少有点离谱。 试想一下，迈洛没有入职之前，是不是刑侦部就只有老席恩一个人？ “我？刚刚调解了一场民众纠纷。”迈洛随便扯了个理由。 “哦？说来听听。”老席恩往天花板方向吐了一口浓烟。 “就是老板和员工之间闹矛盾，没什么新意。”迈洛一屁股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 但屁股还没有坐稳，办公室大门位置就传来敲门声。 “过来一趟。” 站在门外的人是丽贝卡。 …… “怎么说？”迈洛起身来到走廊。 “你自己去一趟城外的墓地，见个人，上次我们也是在那儿见面的。”丽贝卡说得很隐晦。 迈洛觉得有些纳闷：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还得大老远跑到墓地上去见面，他现在是我的上司耶，非要说什么卧底故事的话，人家卧底都是在天台见面的。” 丽贝卡所说的“见个人”，当然指的是执法督察尼禄。 如果说执法考核之前尼禄见迈洛是为了避人耳目，那现在迈洛都已经是执法官身份了，还去墓地上见面，就有些怪异了。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丽贝卡看了一眼怀表。 “早点出发，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得嘞。”迈洛摇摇头。 …… 迈洛上马赶往目的地。 在原先见面的位置再次见到了尼禄，也就是卡尔的坟前。 说实话，再次见到卡尔的墓碑的时候，迈洛总是会感觉脑子里阵阵幻痛，前段时间被这后遗症收拾了半条命，现在都是心有余悸的状态。 至于尼禄，他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正装加皮衣，咬着雪茄，杵着手杖。 这家伙是迈洛至今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把手杖派上用场的，其他人都是拿着玩儿，只有尼禄是真正的瘸子。 “督察先生。” “来了嗷。”尼禄上下打量了迈洛一番：“怎么这身执法官行头挂你身上穿不出半点一身正气的感觉呢？” “蛤？你挑的嘛偶像。”迈洛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徽章、领带是不是有什么遗漏，发现并没有：“我们组长可是说过我很像那么一回事的。” “精神面貌差了一点，皮肤很差。”尼禄评价道。 “咱们两个大男人真的要在野外讨论皮肤保养这种问题吗？”迈洛嘀咕。 “那就说正事。” 尼禄又习惯性地用手杖去刮地面上的那些杂草。 “考核成绩不错嘛，之前还说要给你开后门修改成绩的，没想到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的语气并不完全是赞赏，里头还夹杂着一分调侃。 迈洛咧嘴一笑，他当然知道尼禄这话是在敲打自己。 当时尼禄就说过了，他的本意是让迈洛进入执法体系之后接替卡尔生前的工作，如果运作得当的话，迈洛通过执法考核的第一天，估计就会以卧底的身份被安排到索罗门帮会去，毕竟他有一个先天的优势，就是近乎空白的个人信息。 但是迈洛知晓了这一点，他利用卡尔的天赋，直接将考核成绩干到了第一名，直接把尼禄原先的算盘砸烂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迈洛·瓦尔罗坎是这一届执法考核的头名的时候，什么卧底不卧底的，也就基本告吹了。 毕竟早些时候也证明了这一点，人家享乐屋的都知道迈洛的身份，这要还去当什么卧底的话，别提什么三年之后又三年了，三天就得噶。 “那不是得争口气嘛，你增加的名额，考了个第一，自己也脸上有光是不是？”迈洛打了个哈哈。 尼禄也不怎么介意，跟着嘿嘿一笑。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再拿出来说也没啥意思。 尼禄笑声戛然而止，话锋一转： “但卡尔的死我永远都放不下。” “继续查下去么。”迈洛双手揣在风衣外兜里，注视着卡尔的墓碑。 “他死后，关于索罗门的事情就全部搁置了，没有人在查，因为线索全断了，其余的知情人也全部失踪。”尼禄摇摇头。 迈洛没有转头，只是挪动目光，十分隐蔽地朝着侧方向瞥了尼禄一眼，他在尼禄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把这个案子现有的所有资料移交到你的手中，由你接手，既然卧底这种方式行不通的话，那就明着查。”尼禄虽然用了“希望”这样的字眼，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迈洛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我要提醒你的是，索罗门帮会的情况很复杂，这里头牵扯到的绝非只是楠薇城这一座城市的事情，它的势力遍及大半个国家，不要掉以轻心。”尼禄叮嘱道。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既然它的势力范围那么广，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查他们，至少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在做这件事情。”迈洛若有所思。 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点。 尼禄的身份单放在楠薇城里，分量是绝对足够了，但放眼全国的话，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迈洛不是很明白，一个城市的执法督察，为什么会跟索罗门那种具有军方背景的势力杠上。 “可以嘛，还没有开始调查，先怀疑起我了？”尼禄笑似非笑地瞥向迈洛。 迈洛则是讪讪一笑： “没那么严重啦，只是单纯的好奇。” “挺好。”尼禄点头：“在全盘资料都移交给你之前，我能跟你说的是，这个案子绝对不是十天半月能解决的，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旦开始调查，你我的生活都会变成非常的丰富。” “其实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丰富了。” 迈洛回想起昨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再联想到卡尔的亡灵视角内的那些画面，总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 “我选你来办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潜力，而且到目前为止你也或多或少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了……作为卡尔的老师，我必须查清楚他的死因，你能为我提供多少帮助，我就能给你多少回馈。”尼禄的话已经讲得足够直白了。 迈洛想了想，点头道：“看起来你是个好老师。” “你在暗讽？”尼禄眉头一挑。 “我说的是实话。”迈洛耸耸肩。 卡尔死太过于诡异和蹊跷，该怎么说呢……就是即使迈洛代入了亡灵视角，他也依旧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尔到死的时候，他自己都是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 那个视角内迈洛看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无法辨别事情的真伪，但他透过卡尔的视角所感知到的卡尔的情绪是绝对真实的。 卡尔对尼禄的情感，并不完全是友善的…… 但是在尼禄的话语中，他和卡尔是彼此信任的师徒关系，这两点相互矛盾了。 这说明尼禄绝对隐瞒了什么，但这些是迈洛目前不得而知的。 所以他不可能给予尼禄百分百的信任。 …… 迈洛戴着面罩，尼禄并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任何异样，只点点头： “那我就当你接下这个任务了。” “我等着你的资料。”迈洛回道。 “说点别的吧。”尼禄深吸了一口烟，从口鼻呼出之后提道：“谢尔曼家族那边的事情呢，我想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下周一伯爵会回来，这个老家伙很重视家族名誉，有他在的话，谢尔曼家族的子弟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都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动手的……如果你不主动做什么的话。” 是呀，等哈里森确认自己是爵位继承人之后可就不一定咯。 迈洛心里暗暗嘀咕着。 看得出来尼禄其实根本就不想跟贵族势力有任何摩擦，他这番话听着很有道理，但仅仅只是单方面在告诉迈洛不要惹麻烦，却没说清楚往后日子里的隐患。 迈洛昨天在医院可是亲耳听到哈里森对他嫂子承诺一定会弄死瓦尔罗坎全家的。 对于尼禄的这些批话，迈洛也就随便听听了。 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 与先前见面的时候差不多，尼禄提前离开，迈洛需要在墓地待一段时间再离开，同行总是容易引人注意。 迈洛在原地晃悠了一小会儿，但在尼禄远去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墓地。 而是转头进入了另一片园区。 他找到了一座墓主人名为安娜的坟。 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甚至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确认名讳没有记错。 在笔记本上，谢尔曼家族成员的树状图里，有一条线是从蓖麻女士格蕾丝名字上拉出来，偏离整个家族树状图，最后落到安娜这个名字上的。 这两个名字的关系是母女。 安娜就是现任的谢尔曼伯爵的第一任妻子，哦不，准确来说，是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因为他俩没有登记结婚，所以格蕾丝一直都是私生女的身份。 “反正来都来了。” 迈洛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墓碑上画下了那个狰狞的倒黄金树图腾。 …… … 次日，迈洛找到了严。 以下月发工资的时候请他去一次享乐屋为代价，让严旷班几天出门远行一趟。 “记住，麦林小镇，这是地址和路线图，还有，这是我的执法官证件，你到了那里之后寻找当地的民政单位，出示证件，帮我找一样东西……” 第59章 好戏开始 第59章好戏开始 送走严之后。 迈洛没有直接到执法所报到，而是折返回到了贵族医院，也就是希里安目前就诊治疗的那一间。 前面迈洛有了解到，谢尔曼家给这个孙子清空了一整层的住院楼，安排佣人、保镖等，反正配置和他们谢尔曼庄园没什么差别。 而正常来说，住院楼的每一楼层都会有一个护士站 配药室，现在这个配药室就成了希里安的专属，只为他一个人服务。 …… 楠薇城是一座古城，这里头绝大多数的建筑都是有年份的，尤其是一些重要机构，总是会选择旧建筑进行改造，而不直接新建，比如执法所，比如享乐屋，再比如眼前的这座医院。 这算是楠薇城人民对本土传统文化的一种偏好。 老式建筑固然有它的韵味所在，但也有建筑本身一些必然存在的问题，比如安全问题。 这一栋住院楼外表层布置着很多怪兽造型的滴水口，人们称之为滴水兽。 正是因为有这些玩意儿的存在，迈洛得以在建筑外表的各个楼层窗台阳台之间轻松翻越。 他进入希里安所在的住院楼层，瞥了一眼希里安今日份的药剂注射计划表，找到了相对应的药品。 “嗯……” 迈洛手指轻捋着计划表上的品类，最后目光锁定到镇静剂上。 希里安的手术失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发癫了一样，一旦处于清醒状态，就会歇斯底里地吼叫、咬人，火气之旺，一点儿也不像是失去了蛋蛋的人。 “总是注射镇静剂也不行啊，对脑子不好。” 迈洛取出针管，将镇静剂瓶内的药物抽空，然后随便朝着墙角位置推空针管，之后又在药柜里随便抽了一针生理盐水，注射到存放镇静剂的玻璃瓶中。 “搞定，再见。” …… … 十几分钟过后，楠薇城内最有名的几家报社都接到了匿名信件。 信件中指出，贵族医院今夜将会出现劲爆新闻，连时间地点都明确标注了出来。 …… 忙完这一切之后，迈洛刚好踩着上班点进入执法所。 今天的刑侦部办公室依旧空空荡荡。 但迈洛的办公桌上略显拥挤。 因为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做了防水处理的木质文件箱，箱子的开口处贴有高等级机密文件的封条，箱子上方附了一份资料调取同意书。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尼禄之前所说的卡尔的案件资料了。 迈洛背靠着身后的办公桌，双手交叉在身前，盯着箱子思考了一小会儿。 …… 几分钟过后，他从抽屉里取出钢笔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撕开箱子的封条，将里面的文件尽数搬了出来。 看起来不止有官方文件，还有一些车票、书信，甚至还有子弹和断裂的枪柄，应该是为数不多的证物。 但迈洛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一份东西——尸检报告。 确认箱子里没有自己要的东西之后，迈洛又回归了开箱之前的姿势，背靠后方的办公桌，陷入了沉思。 “是没有尸检，还是他不给我……” 思来想去，迈洛还是把卡尔的资料和证物重新放回到箱子里锁好。 尼禄说他会把所有的资料信息与迈洛共享，但是现在看来，他绝对有所保留，既然是这样的话，迈洛也不着急，什么时候两人的信任度稍微提高一些再来探讨卡尔的案情也不迟。 再说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迈洛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研究别的东西。 迈洛刚把箱子往桌子底下一放，老席恩就推门而入，手里一如既往捏着香烟。 “你好像心情不错。” 迈洛看出了老席恩脚下步伐的轻快节奏。 老席恩甚至都没有细看迈洛一眼：“你看起来心情更不错。” 他顺手带上办公室门口的报纸，一屁股在自己办公位上坐下，双腿往桌上交叉一架，摊开报纸。 老席恩依旧维持着看报纸的姿势，但口中却问起了别的事情。 “听说享乐屋的人找过你了？” “你们都是哪来的消息？” 迈洛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干啥都被别人知道的感觉，尤其是自己今天早些时候刚做了一些坏事的情况下…… “你猜。”老席恩没有解释。 在迈洛的视角，老席恩的脸虽然被摊开的报纸挡住了，但是他能够脑补出此时对方那张脸上的坏笑。 “你笑啥？”迈洛侧过脑袋。 老席恩依旧不作回应。 他坐在原地摇摇晃晃看了半天报纸，确认今天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之后，把报纸折成一个帽子形状，放到桌角当烟灰缸使用。 见迈洛没有接着追问，他自己反而憋不住了： “不是笑，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可以跟享乐屋的女人们玩玩，钱也照付，但是千万不要跟他们的高层有任何往来，外边流传的什么享乐屋跟执法体系的关系有多好，都是瞎扯淡，我在楠薇城呆了二十多年，我特么连享乐屋的老板姓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哪一天被他们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那，下回如果享乐屋的人再找上我的话，我应该……”迈洛摊了摊手。 “就当不认识。”老席恩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明白了。” 迈洛点点头。 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偏信老席恩多一点的。 “话说回来。”老席恩话锋一转。 “怎么？”迈洛抬头。 “那天你找的那个……眼光不错嘛。” “呃，还可以啦。” …… … 入夜。 从迈洛下班的时间点开始，好戏正式上演。 与往常情况一样，贵族医院里的护士严格按照计划表给希里安注射了镇静剂。 他的“叔叔”照常在天黑之后来医院看望他。 而自己的“父亲”，也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扈从和保镖大摇大摆地进入享乐屋，开始那疯狂的夜生活，从他迈入享乐屋大厅的那一刻开始，艾琳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着对方了…… 至于那些提前得到小道消息的报社媒体人，此时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医院周围，就在咖啡厅、餐馆等位置静等着。 …… 第60章 混乱 第60章混乱 希里安·谢尔曼。 现今谢尔曼庄园最年轻一代里的长子。 按照正常剧情，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是这一代里接受爵位的那个。 因为他的父亲迪伦是法定的正统继承人。 所以希里安从小就是被当做未来上院议员的标准在进行培养的，文学、理学、音律、射击、马术，在未成年之前，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其他时间全部都被塞满了各种课程…… …… 成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迪伦严令禁止希里安进出享乐屋。 希里安只能另辟蹊径。 他想要在庄园里召J，但是这种有损贵族声誉的行为同样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带着随从和保镖外出“觅食”。 …… 希里安的行径其实很多长辈都心知肚明。 但是除了自己的叔叔之外，从来都没有人警告过他。 原因很简单，庄园里有太多人都在等着希里安东窗事发。 这一等，就是十几二十年。 一直到几个月前，希里安在谢尔曼家族名下工厂见到了一个让他抑制不住冲动的女孩。 她属于那种，冷艳但并不完全拒人千里，身姿柔弱却隐约有几个眼神尽显坚毅，浑身散发着一股轻微病态的气质。 反正就是很复杂，激发男性的保护欲的同时，也能挑动内心深处那邪恶的破坏欲。 希里安只看了对方一眼，就彻底无法自拔。 他脑子里蹦出来无数种摧残这朵娇花的方式。 但这些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兑现，自己就被踹进了炼金锅炉里，摔断了腿骨。 …… 这是希里安第一次感受到有人敢挑战自己的威严，并且自己是真正意义上吃了亏的。 可也就是这一次，自己的祖父下了死命令，将他软禁在庄园中养伤，任何人不得施行报复行为。 希里安好色，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祖父为什么这么做，一切当然都是为了家族的声誉，或许那段时间里，祖父在上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进行，不能出现任何负面舆论。 所以希里安选择了隐忍。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要乖乖听话，营造出一种明明受了委屈却以大局为重的形象，自己和父亲在祖父心目中的分量会有所增加。 至于报复，等自己养好伤之后，有的是时间。 …… 然后就是亡灵节的故事了。 希里安前半生的快乐回忆到这里差不多就画上了句号。 因为，当他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我们尽力了。” 而且不是一次。 是连续三次。 希里安不知道在这三次手术里自己到底挨了多少刀，他唯一记住的只有亡灵节那天晚上挨的那刀。 …… 之后，希里安就崩溃了，彻底崩溃。 希里安老委屈了。 在知道自己的状况之后，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把迈洛全家杀了。 …… 在冰凉的病床上，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这几天一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苏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扯掉了手上的输液针管。 他想下床，但双脚刚着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几乎是从病床上滚下来的。 他想要喊人，但是咽喉就像是塞着石头一样，沙哑干涸，根本发不出声音。 踉跄地扶着病床站起身来之后，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 当希里安强忍着剧痛走出病房，他在原地呆滞了良久。 他看到那两人褪下来的衣物散落一地，在一件外套下方，盖着一柄手枪。 希里安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捡起手枪…… …… … 十分钟之前。 享乐屋里。 艾琳向迪伦透露了一个消息——医院传来通知，您的儿子伤情恶化，请移步医院。 因此，迪伦也“准时”抵达了医院。 …… 当晚。 贵族病房套件里，充斥着呐喊声、嘶吼声、尖叫声、痛苦声…… 当然，随着迪伦的到场，一家团聚。 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一声无比突兀的枪声响起之后全部归于平静。 病房里一片死寂。 …… 此时坐在窗台上吃着饼干的迈洛总算感觉耳朵清净了。 在枪声响起之后，他看到医院楼下蓄势待发的报社媒体们疯狂涌入，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剩下的饼干全部倒进嘴里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翻身瞥了一眼病房里面的状况。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倒在血泊里的人是迪伦…… …… 病房客厅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在新一轮惨叫哀嚎声响起之前，迈洛选择了开溜。 走在回家的路上，迈洛并没有有任何舒爽愉快的感觉，当然，更不会有一丝负罪感，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 迪伦挂了。 这倒也不是迈洛计划的最终目的。 按理来说，以希里安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应该有那么精准的枪法，但是迈洛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身为贵族子弟的希里安，他从小接受的培训教育里面就包括了枪械射击。 但是后来迈洛又想了想，不对撒，他这枪打得也不准呀，枪口不是应该对准哈里森嘛，怎么往迪伦脑袋上开呢。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迈洛最后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希里安痴痴发笑的样子，他应该是彻底被这一系列的刺激逼疯了。 …… 接下来的话，就只需要等着明天早上的报纸，看看各大报社会如何描述今晚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不出意外的话，哈里森的爵位继承权应该是吹了，他在监察委员会的职位应该也没了。 唯一可惜的一点只在于那枚子弹没有打进哈里森的脑壳。 …… 第61章 我有信息 第61章我有信息 但是让迈洛意想不到的是，一直到第二天，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早晨的报纸上没有任何关于谢尔曼家族的传闻，执法所也没有接到报案。 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迈洛感觉很不对劲。 迪伦死了。 他亲眼所见。 报社媒体进入医院了，这也是他亲眼确认过的。 但是一夜过去，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不合理。 …… 坐在执法所办公室里，迈洛盯着早间报纸，上面完全没有提到谢尔曼家族的事情。 昨天贵族医院里面那么明显的一声枪响就没有人听见吗？ 离谱。 迈洛忽然想起丽贝卡说过的话，说他到现在为止只见过贵族阶层势力的冰山一角。 现在迈洛终于开始有这种感觉了。 那么严重的一场命案，媒体就在现场，居然也能一夜之间压下来，假装无事发生？ 那迪伦的死就毫无意义了。 因为爵位继承权本来就落不到他的头上，现在谢尔曼家族的丑闻没有任何一丝泄露，被全面压下，哈里森还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继承权。 迈洛等于变相地帮他铲除了竞争对手？ “嘶……” 这可不行啊。 …… 情况越是风平浪静，迈洛就越发觉得不安。 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只是还没有开始…… …… 咚咚咚。 一连串敲门声把迈洛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有人报案。” 执法所的同僚传来通知。 印证了迈洛的预感。 他沉默着戴起桌上的武器就往外走。 坐在旁边埋头吃早餐的老席恩瞥了迈洛的背影一眼，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起身跟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叨着：“你今天不太对劲嗷。” …… 到执法所指名找迈洛的人是伊妮德。 “快去救小艾玛！我陪她去医院做检查，结果来了一群什么贞女协会的人，说要我们配合调查，她们看了艾玛的病例之后说她得了性病，把她绑了起来要她做强制治疗……” 伊妮德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显然知道这个协会的存在，也知道这是一帮什么样的人。 “迈洛，那些疯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治疗，快去救艾玛！” …… “你在这里等我。” 迈洛点头，让伊妮德留在执法所等候。 不出所料，反扑接踵而至了。 甚至都不需要想，都能猜到这是哈里森安排的。 尼禄说的没错，哈里森现在确实不能轻易地对迈洛下手，所以他选择了迈洛的家人。 “麻烦了。” 老席恩接过同僚丢过来的两根马鞭，丢了一柄到迈洛手中，点起香烟：“那个协会的人都很魔怔的，但是她们又有王室认证的资格，很麻烦，我陪你走一趟吧。” 他今天一早就看出了迈洛的心神不宁，尤其是伊妮德带来这个消息之后，老席恩能看得出迈洛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冲动。 这种情况下，他必然得在后边盯着，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就在两人刚走到执法大厅的时候，中庭上方楼层传来丽贝卡的声音： “你俩上楼来！” “很急，一会儿再说。”迈洛没有停下步伐。 “督察的电话。”丽贝卡大声强调。 “回来再聊。”迈洛依旧没有回头。 但老席恩拉住了他：“听一下老大怎么说，错不了的，不要小瞧那个狗屁协会，她们的创办人是正统的王室成员，我们这样直接冲过去不见得能把人要回来，而且，我们不能对她们动武。” “……” 迈洛停在原地。 这个时候尼禄来电绝非偶然，迈洛听了老席恩的话之后，扭头上了楼。 … 丽贝卡的办公室。 电话听筒里，尼禄很平静地说道： “先别慌，我已经收到消息了，你们这样冲过去是没有用的，那些疯女人不讲道理的，回过头你俩要是弄伤了人家，指不定自己的执法官徽章都得被摘掉，不要小瞧这些魔怔人。” “我姐姐现在被绑到病床上了。”迈洛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没听懂我的意思吗？他们动你的家人，是因为动不了你，如果你伤了贞女协会的人就是正中下怀，等你的执法官徽章一摘，多的是其他手段对付你……你听我说，贞女协会的人只有强制治疗的权力，等她们逾权，我们才有名正言顺的反制手段，懂么？” 尼禄语气中没有丝毫急迫感。 但听着尼禄的分析，迈洛的脸色却越来越冷，让站在一旁的丽贝卡和老席恩都感觉不太妙。 尼禄的判断和分析都没有问题。 贞女协会这一步棋其实就是为了逼迈洛做出出格的举动，然后摘掉他执法官的身份。 以尼禄那种最为理性的破题思维，确实可以隐忍一波，既然对方在等迈洛犯规，那迈洛也可以等对方先犯规，谁手里还没有执法权了？ 可是迈洛真忍得了么？ 至少站在一旁的丽贝卡和老席恩两人看得很清楚，他不可能忍得了。 “贞女协会所谓的强制治疗只有为期三个月时限，在此之前还得进行全面的检查，确认是否真的患有性病，如果确认没有，是完全可以拒绝治疗的，否则这就跟她们创办协会的初衷相互矛盾，迈洛，我相信你的天赋和才智，但你还得学会一件事情，就是充分地利用规则。” 尼禄在尽力地向迈洛表达自己的看法。 迈洛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紧缩的眉头稍稍有那么一丝舒缓的趋势。 丽贝卡和老席恩以为尼禄真的把迈洛劝住了。 但下一秒迈洛却很平静地对着电话话筒回了一句： “那这样，我给你一个信息。” 迈洛说到一半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卡尔死前，是不是身上长出了很多菌类？” …… … 电话的那一头陷入了沉默。 而办公室里的丽贝卡和老席恩则是一脸茫然。 丽贝卡对卡尔的死一直都是无比牵挂的，在听到迈洛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态瞬间凝重了起来，因为她不明白迈洛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菌类？ 什么菌类？ 迈洛怎么会知道卡尔的事情？ 尼禄已经安排他着手对此事进行调查了吗？ 可为什么身为执法官长的自己却毫不知情？ …… … 说完那句话之后，迈洛就再也没出声，静等电话另一头的尼禄做出回应。 对方沉吟了良久，咳嗽了两声，叹气道： “直接去医院领人吧，其他我来处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迈洛也没有多说什么，挂起电话就往外走。 老席恩目光复杂地看了丽贝卡一眼，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医院里。 迈洛见到了被绑在病床上的艾玛。 旁边的架子上挂满了枕头、输液管。 但这些东西都还没有扎到艾玛身上，很显然，在迈洛等人抵达之前，尼禄已经动用自己的手段把问题解决了。 迈洛不知道尼禄为什么不早这么做，他不清楚尼禄是否有什么掣肘或者顾虑，但没办法，他只能利用卡尔的事情把尼禄架起来，他得让尼禄明白，必须保住自己…… 而眼前这个所谓的治疗现场有很多身着统一服装的女人，她们脸上基本都挂着很拽的表情，人均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 在迈洛和老席恩迈进病房的时候，就有人直接开口质问： “你们知不知道豢养堕落女性是重罪吗！？亏你们还穿着这身黑色执法衣！可耻！” 迈洛径直从那面目可憎的女人面前走过，甚至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他取出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博伊刀，刀刃出鞘的瞬间，原本咄咄逼人的那些女人全部噤若寒蝉，说话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切断了电源一样。 但迈洛只是切开了绑着艾玛的绳子，之后收起刀刃，把艾玛抱了起来。 这一次，艾玛脸上没有任何紧张、惶恐的神色，只很平静地靠在迈洛怀里，因为她知道迈洛一定会来。 “老席恩跟我说了，这些人啊……她们有一些很特殊的权力，就是通常情况下，男人是不能碰她们的，所以，你记住她们的样子了没？” “记住了。”艾玛双手挽着迈洛的脖子，目光平静地盯着病房里那些面目丑恶的女人。 “好，我们回家。” 迈洛冲着老席恩点了点头，带着艾玛离开了医院。 老席恩握着自己那不存在的帽子朝着病房里的女士们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绅士礼，随后转身离开。 ……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受伤。 艾玛没有流一滴眼泪，反倒是当她回到家的时候，伊妮德抱着她，把脑袋往她身上一埋就哇哇大哭，哭得老委屈了，不知道还以为刚才被贞女协会绑起来的人是她呢。 “再也不去那家破医院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此时，康着急忙慌地从外头赶回来。 确认儿女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就像是没有看到迈洛和老席恩一样，径直走过去对着女儿嘘寒问暖。 而老席恩揣着手站在客厅里，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摸摸墙壁上壁纸的褶皱，行为很是不自然。 迈洛站在他身旁，看着他这怪异的举动，小声问道：“你咋回事？” “什么我咋回事？”老席恩耸耸肩，取出香烟和打火机。 他刚把打火机点着，就听到了艾玛的声音： “这儿不准抽烟。” …… “呃……那我出去抽。” 老席恩脸上没有丝毫不爽的神色，反倒是有点如释重负，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第62章 伯爵 第62章伯爵 楠薇城东部一处豪宅深处。 一名四十来岁的贵妇的身影慵懒地躺在长椅上，有两名理疗师正在为她坐面部护理和四肢的按摩。 贵妇人闭着双眼，脸上均匀涂抹着护肤药物，所以看不清面容。 …… 大厅外走入一名中年男人，他身着黑色正装，握有手杖。 在靠近到长椅跟前的时候，男人单膝跪地，亲吻了妇人的手背，然后起身后退了几步，汇报道：“那年轻人似乎很克制。” 妇人没有睁开双眼，只开口问道： “克制？我看未必，是他背后的老执法官在拦着他罢了。” “那，是不是再刺激一下，重复一下之前做过的事情。”中年男人询问道。 “他是个聪明人，只是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再刺激的话，反而会让他更快清醒，像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不会轻易收手的。”妇人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撩开发絮，动作无比优雅。 她的声音是实打实的烟嗓，同时还具有绝大多数女性不具有的低频声，加上那慵懒的语气，磁性十足。 “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恶毒又聪明的小家伙咯。” “您的意思是，招揽一下？”中年男人试探性一问。 但妇人的意思并不明确： “先看看吧，这种人不好掌控的。” “其实也不难掌控。”中您男人淡淡评价道。 “你说的是他的家人么？可别忘了整件事情是因什么而起的。”妇人在空中慢悠悠地摆了摆手：“他如果能干干净净地完成我们想做的事情再来考虑你说的那些，不过，我觉得等他反应过来，估计就不会如我们所愿了。” “情况还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他对您的存在一无所知。”中年男人笃定地说道。 “总之先让他闹着吧，如果能成，算他的本事，成不了的话，就把脏水全泼给他，送他一家人去死。” 妇人缓缓吩咐道： “老人家估计快要到楠薇城了，记住，那兄弟俩的破事咱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手底下谁敢多嘴，直接处理掉……我为老人家奔波了这么些年，落不得一个名分的话，至少也要把属于我的那部分留在手中，谁也拿不走。” “明白。” …… … 楠薇城一共有两个火车站。 西部的车站主要用于商业运输，民用的火车站位于东部印斯茅斯镇，车站的名字就叫印斯茅斯站。 这儿原本其实只有一座非常小的村落，在火车站建成之后才逐渐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建设，发展成为一座小镇的规模，如今虽然本地的住户不多，但各种宾馆商店非常密集，作为楠薇城的门面，这里的所有建筑风格都延续了复古的风格，随处可见的石雕、复杂繁琐的线条。 在夕阳暗红色光芒的照映下，印斯茅斯小镇里几乎每一个角度都如同油画般动人。 不过爱德华·谢尔曼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景色。 下火车之后，来接他的管家将这几天家族里发生的一切进行了完整的汇报。 爱德华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即使如此，在听闻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是两眼一黑，险些栽倒过去。 长子迪伦和长孙希里安都是些什么德性，爱德华心里是有数的。 他知道迪伦的断袖之癖，更加知道希里安的顽劣。 这些对爱德华来说都无所谓，子嗣们再如何闹腾，那也只是在楠薇城这一亩三分地里闹，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在王城上院的话语权，想怎么闹都随便。 在王城里，爱德华见过比自己的长子长孙更加离谱更加变态的人，相比之下，迪伦和希里安的行径根本算不得什么。 爱德华并非没有约束过自己的这些后代。 他是有管过的，几个月前他还软禁了希里安来着。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迪伦被希里安误杀，希里安精神崩溃。 老爱德华从未想过自己大老远回来一趟，面对的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 “先生，咱们还是先回庄园吧。”年迈的管家搀扶着爱德华。 为了迎接这位伯爵大人，他们开来了谢尔曼庄园里唯一一台汽车，因为爱德华年事已高，经不住将近一个小时路途的马车颠簸。 此时的爱德华已经是心力憔悴，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间惨事，更何况儿子是孙子亲手开枪打死的。 “事情都查清楚了？” 爱德华语气微微发颤。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修改爵位继承权，并且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女儿们对此事绝对是知晓的。 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爱德华这种千年的老狐狸，如何会猜不到其中的缘故？ “不过也没什么好查的。” 爱德华上了车，重重地叹了口气。 “帮我约好律师，明天吧，明天我要把爵位继承权的事情定下来，不要约在庄园，约玫瑰餐厅。” 他知道越是在这种多事之秋，就越要尽快把最关键的事情敲定下来，这样等于是一锤定音，让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的最后一丝幻想打碎。 “您的意思是，以……”管家坐在副驾驶位置，回过头来向爱德华询问。 爱德华平静地说道： “遗嘱，以遗嘱的形式。” “好的先生。” 年迈的管家恭敬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问道：“需不需要通知孩子们。” “不，遗嘱确认生效之后再跟他们见面。” 爱德华合上双眼，双手杵着手杖。 王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爱德华的一举一动，他真正的敌人在两院，而不在楠薇城，但是现在确实是自家后院着火，爱德华必须他必须尽快将家族中的风波平定下来，在此之前，他无暇顾及家族亲情等其他因素。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家族声誉的问题了。 关于事情的全经过，爱德华已经从管家口中了解到了大概，他很庆幸自己的小儿子将事情压了下去。 不管哈里森负有多少责任，但他至少没有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至少那些报社媒体没有将谢尔曼家族的丑闻公布出去。 光凭这一点，就更加坚定了爱德华心目中的爵位归属者。 “对了，您的很多老友听说您的回归，都发来了邀请，想要跟您见面。”管家提起了别的事情。 “不见，一概不见。”爱德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些无意义的会面。 “明白了。” …… 第63章 特色菜品 第63章特色菜品 玫瑰餐厅位于城南第1教区，属于商业中心地段，能够在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段立足的餐厅都是楠薇城餐饮界排行榜数一数二的存在，基本等同于J院界的享乐屋，因为光有钱，玫瑰餐厅也不一定能吃到东西，你还得有相对应的身份地位，甚至还得有一定的美食品鉴功底，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最后一点纯属扯淡…… 但是把吃饭这件事情说成是品鉴美食，不就很清楚地把自己和那些普通贱民之间区分开来了嘛，这是高雅的政客和贵族们一种附庸风雅的习惯，大概意思就和绅士的手杖一样，都是没什么屌用的。 玫瑰餐厅里人均一餐的费用大概可以顶工薪阶级的家庭三个月到半年左右的全部开销，这里有绝对私密的包间，并且是允许私人专属的，客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想象力，餐厅会满足一切的用餐需求。 不管那玩意儿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只要你支付得起，玫瑰餐厅就会将其烹饪好、端上餐桌。 …… 有明确的文献记载，玫瑰餐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骑士时代，当时有一位酷爱研究美食的骑士，名讳就叫做“玫瑰骑士”，楠薇城博物馆里面至今还存放着这位骑士的油画。 而玫瑰餐厅的大楼正面，也复刻了那幅油画，将玫瑰骑士本人的脸庞放大许多倍，印在大楼正面，这种装饰风格彻底偏离了绝大多数的建筑装饰理念，在略显滑稽的同时，又多少有点渗人。 因为当你站在玫瑰餐厅大楼楼下的时候，就会感觉有一张几十米高的大连在俯瞰着你，很难不激发出内心的巨物恐惧情绪。 …… … “许久未见，亲爱的伯爵大人。” 此时是爱德华抵达楠薇城的第二天。 他进入久违的私人包间的时候，自己的律师已经恭候多时了。 律师想要上前搀扶爱德华，但被他抬手拒绝了。 “我只是看起来老了一些，但走路还是可以自己来的。”爱德华走到背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身后的玻璃，他可以看到楠薇城最繁华的街区。 但爱德华没有在这些无意义的风景上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用臃肿的手指将烟草一点一点地压进烟斗，对眼前的老律师问道： “资料应该拟好了吧？” “上个月您给我来信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这是最终修订好的版本，请您过目。” 律师取出一纸文件送到爱德华的桌前。 爱德华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该死，忘了我的眼镜应该是忘了带来了。” “无妨无妨，我念给您听。”律师十分恭敬。 但爱德华却一摆手：“不，我得看。” 他拿着文件，尽可能地让纸张远离自己的双眼，但又不能离得太远，介于可视范围内，眯着眼睛十分吃力地瞄着纸张上面的字句。 律师见状也连忙走到窗户旁，将窗帘拉开一些。 ……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看完之后，爱德华只感觉双眼干涩难耐，他放下纸张，仰靠着椅背，闭上双眼，口中说道： “迪伦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各大报社那边是我去做的工作。”律师点点头，不敢多言。 “等这份遗嘱生效之后，迪伦的死就解释为外出狩猎的时候坠崖死亡的，还是交给你来处理。”爱德华平静地安排着亲儿子的死亡宣告，语气中听不出有任何一丝悲悯的情绪。 “明白。”律师听懂了爱德华的意思，他赶忙从自己胸前衣兜里取出钢笔递给爱德华。 爱德华在那张决定了爵位归属权的遗嘱上欠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律师又取出印泥，让爱德华在遗嘱的签字上方摁下手指印记。 至此，只要遗嘱拿到法院进行公正执行，哈里森的爵位继承权就彻底坐实…… 律师无比郑重地将遗嘱收起，存放到硬壳文件袋之后，又放进随身携带的箱子里，确认箱子的锁扣扣稳牢固之后，轻轻地把箱子放在自己的脚边。 他双手合十，像是了却了一番大事一样，对爱德华问道：“那么……请问您想用餐了没？” “上菜嘛，我已经一年没有吃过这儿的菜了，很是想念。” 爱德华点点头。 律师立即抬手轻点了一下餐桌上的铃铛。 随着清脆的“叮零”声响起，不出两分钟，就有身材窈窕的女服务生推着餐车进入了包间。 她将餐品一一端送上桌，为两人倒上红酒，礼貌地说了一句：“请慢用。” 便恭敬地退出了包间。 …… “服务素养不如当年了，连餐盘盖都不帮我们揭开。” 爱德华看着那退出包间的背影的迷人曲线轮廓，冷哼了一声。 律师连忙起身，表示自己十分乐意代劳。 随着一个个半球状的餐盘盖被拿开，各色精品的菜式呈现了出来，撩人味蕾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包间。 “不过好在厨艺没有退步。” 爱德华满意地点点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与律师都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异响，还有桌面的轻微颤动。 “怎么回事？” 那奇怪的响声听着像是纸张被缓慢撕裂的声音，而且声音的来源，就在桌面正中央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的最大餐盘盖下方。 “这……” 律师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他伸手解开了餐盘盖。 一股刺鼻的浓烟瞬间扩散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餐盘盖下烧了有一会儿了。 烟雾散去之后，两人发现餐盘盖下并不是什么精品美食，而是一个造型怪异的东西。 这东西由五个黑棕色的玻璃瓶组成，互相用细小的麻绳捆绑到一起，瓶子里似乎装着某种粘稠液体，而其中一个瓶子的瓶口衔接着细线，此时细线的末端在嗤嗤冒着火星…… 餐桌旁的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双方的眼神从迷茫转为惊恐。 “该死……” 咒骂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咣！！！！ 恐怖的冲击力与火光吞没了包间内的一切。 伴随着玫瑰餐厅内悠扬的古典钢琴曲，从餐桌上的各色美食和餐具开始，到围坐在两侧的爱德华和他的律师，再到四周围的墙壁，以及爱德华身后的玻璃窗，所有一切，有节奏地龟裂、崩碎。 从街道外侧的视角看的话，就像是那张玫瑰骑士的脸上某一个位置忽然爆了一颗痘，里边的大堆污秽之物喷涌而出，洒在街道中央。 …… … 十分钟不到，执法所联合监城守卫就封锁了这条街道，清空了街道两侧的商贩，谢绝那些蜂拥而至的报社记者，着手对这次爆炸案件进行调查。 作为城南执法所刑侦组仅剩两名没有出外勤的执法官，老席恩和迈洛带队负责此案，参与调查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其他部组调来的执法官，包括之前去过亚登村的那几名新人。 …… 案发现场相当混乱。 值得庆幸的是当那些玻璃、木质家具、骨头等碎屑在冲击波的带动下撒向街道的时候，正巧没有密集的人群经过，只有几个倒霉路人受到轻微擦伤。 “也就是说两名死者分别是地上这个，还有包间里挂在墙上的那个。” 老席恩抱着一牛皮纸袋的饼干，站在街道中央，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胖老头的尸体说道。 尸体已经彻底不成人形，表面的衣物的皮肤已经大面积破碎，身上脸上也都密密麻麻地扎着玻璃碎片、木头碎屑以及刀叉等餐具，他的死状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肝脑涂地，各种说不上名字的内脏碎块撒得满大街都是。 迈洛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老席恩面对这样的画面还能镇定自若地吃着他那小饼干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今天没吃早餐的啊，一把年纪了不比年轻人，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干活吧？” 老席恩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一边伸手从牛皮袋里抓出饼干塞进嘴里。 “我只是羡慕你胃口好。”迈洛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坨”尸体，有点后悔自己早餐多吃的那两口。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老席恩拍拍迈洛的肩膀：“不是我说你，说不定躺在地上这位口味都比你重。” “这是什么说法？”迈洛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没有听说过么？玫瑰餐厅可以提供任何餐食，满足顾客在餐饮方面的任何要求，注意我使用的字眼，是任何哦。”老席恩神秘兮兮的说道。 迈洛脑子里瞬间出现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进食癖好，甚至还冒出来一个名为汉尼拔的人物…… “非常感谢你，现在我午餐的食欲也消失了。”迈洛由衷地说道。 …… 就在这时，现场的搜证人员过来汇报了两名死者的身份信息。 “吉米·麦吉尔”、“爱德华·谢尔曼”。 头一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第二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迈洛和老席恩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老席恩把饼干袋子往下属怀里一塞，套上手套，亲自对爱德华的尸体进行分析取证。 而迈洛则是一溜烟钻进了玫瑰大楼，直奔案发包间而去。 …… 第64章 证物 第64章证物 包间内一片狼藉。 四处都是废墟，刺鼻的焦味弥漫全场。 以餐桌位置为中心，爆炸的痕迹像一朵花一样向四周绽放开来，玻璃碎片、木质家具的碎屑四处都是，窗帘、沙发上还有未扑灭的火苗。 迈洛瞥了一眼段成两截挂在后方墙壁上的吉米律师。 或许是因为律师的身材不如爱德华那么肥硕，也可能是因为他距离爆炸点的位置比较近，反正他现在是不成人形了。 迈洛只看了那家伙一眼，感觉不只是午餐，晚餐也不需要安排了。 这面墙啊，可以说是完整地把一个人的各种内脏都挂上去了，一面完整的内脏科普墙就这么出来了，就差把各个内脏的名字做个标签插上去。 …… 现场的执法官正在进行取证。 迈洛小心地走在烧焦的地毯上，心里不断地盘算着。 爱德华·谢尔曼死了，死得很突然啊，迈洛甚至都不知道这老头子已经回到楠薇城了，没想到头一回见面，连对方大肠长啥样都见到了。 那就很奇怪了。 爱德华回楠薇城的目的是修改并确认爵位继承权。 谁会想要弄死他？ 那就是不想哈里森拿到继承权的人呗，那不就是……我？ 蛤？ 啊不对，重新盘。 哈里森拿不到爵位，对谁还有好处？ 那不还是我啊呸，是蓖麻女士，对，就是她了。 已知迪伦挂了，他的儿子疯了，那么仅剩一个还有可能占有谢尔曼家族的产业的人，就只剩下蓖麻女士格蕾丝了，因为如果哈里森拿到爵位，最终家族产业的归属还得是他，格蕾丝什么都捞不着，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弄死自己的亲爹，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么狠么…… …… 迈洛陷入了沉思。 不对，如果默认格蕾丝有弑父可能性的话，那哈里森也可以有。 但哈里森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杀死亲爹，那就是爱德华已经确认修改了继承权，哈里森迫切的想要成为新的伯爵，所以提前把爱德华送走，只有这种可能性是成立的。 可是这也太离谱了，贵族阶层全都是变态吗？ 迈洛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连续见证两场弑父大戏么？ 技术部门的执法官走向迈洛，递给他一双手套，说道：“现场有灼烧的痕迹，但应该不是火药类的炸弹。” “不是火药？那能是啥？”迈洛戴上手套。 “没有火药类爆炸的痕迹，而且我找到了这个。”对方从地面上捡起一块深颜色的玻璃碎屑： “刚刚跟餐厅的人确认过了，他们包间的装饰物里面不包括这种色泽的玻璃饰品。” “这……这不是医院或者实验室里才有的东西么？” 迈洛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记忆。 这种棕褐色的玻璃碎片一般都是用来装那些具有光敏性液体药物的，医院、化学实验室里就有很多这种玩意儿。 以迈洛的认知，包间内部的状况就像是被犁了一遍似的，这种破坏程度的爆炸需要大量的黑火药，但是现场确实存在任何黑火药燃烧的痕迹。 “那爆炸源是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 … 就和同僚所说的那样，案发现场确实有很多破碎的棕褐色玻璃碎片，如果没猜错的这些玻璃碎片就来自于爆炸源，但技术部的同僚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爆炸装置。 不过迈洛对爆炸源并不怎么在乎，他不在乎爱德华的死法，他想知道的是爱德华的死因。 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人想用爱德华的死来脏自己？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可能脏得到…… 所以除开爱德华的其他未知仇人，已知存在作案动机的就只剩下蓖麻女士和哈里森姐弟俩。 “刚刚说这家伙是啥来着？” 迈洛指了指墙壁上的两截吉米。 “律师。”同僚回应道。 “…嗯…” 迈洛眯了眯眼睛。 爱德华见律师干什么？ 那只能是讨论关于爵位继承权的事情。 迈洛环视了一周，最后看到角落里躺着的一只破碎黑色箱子，箱子表面已经被烧焦，整体的结构被炸碎，内部很多文件都被烧了半截。 他径直过去拎起箱子走出了包间，在干净的走道里放下箱子，解开锁扣，将箱子内的所有文件一一取出…… 在瞅到一个防水文件袋的时候，迈洛下意识的嘴角一扬。 …… … 现场的取证工作进展非常迅速。 虽然说城南执法所的刑侦组只有俩人，但其实执法所内的分工并没有非常明确，基本上所有执法官都可以胜任一线的执法工作，所以也没差。 老席恩很快地将街道路面的一片狼藉清理掉，当他转头进入玫瑰餐厅楼的时候，迈洛正站在包间内打量着镶嵌在墙壁上的两截吉米。 “有什么发现吗？” 老席恩卷起衣袖，换了一双手套。 “有，这人应该是个老烟枪了，你看看他这个肺，跟我鞋底是一个色的。”迈洛指了指吉米那绽放开来的胸腔内部。 “死了个伯爵，咱们的破案时间没有很多的，你给老子认真点，要真觉得开心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笑完再回来。”老席恩对迈洛的态度很无语。 他知道迈洛和谢尔曼家族之间的故事，换成是自己的话，面的这样的案子估计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也没法说迈洛什么。 “诶行，刚刚已经笑过了，不过你说，我和谢尔曼家族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这个案子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避嫌嘛，你说是不是。”迈洛搓了搓手。 “避个屁，你是他家仇人又不是他家亲戚。”老席恩很想骂人：“特么刑侦组就咱俩，其他同僚只是配合办事，你准备让老子一个人扛这个烂摊子是吧？” “说说而已啦。” 他对现场的其他同僚问道：“联系上谢尔曼家的人了么？” “人已经到了。”老席恩抬了抬下巴，示意迈洛看向走道末端出现的大批人影。 …… 哈里森·谢尔曼为首，其次是一位年龄与爱德华相仿的年迈老者，他二人的身后跟着大批的扈从，准确的说，应该算是打手或者保镖。 “能让这一大帮人进案发现场的？” 迈洛和老席恩站在通道的这一端，平静注视着前方凶神恶煞的谢尔曼们。 “那还能怎样，人家说这一大帮人全是爱德华的后辈，算是家属来着，拦是可以拦但容易出麻烦。”老席恩眯眼点起香烟，瞥了迈洛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痞气十足的坏笑：“这画面就很有趣了。” 确实有趣。 迈洛、哈里森、席恩。 上回三人同时都在的场合里，迈洛被铐起来关在监禁室，老席恩等一干执法官被检察令指挥，忍气吞声，而哈里森则是全程趾高气昂地篡改案件实情。 这才过了多久哇，监督者变成了受害者家属，上次差点被他送上法庭的人，这回成了负责调查案件的人，一前一后的角色转变就很戏剧性，以至于三人再次见面的时候，第一时间都有点拎不清到底应该摆出怎样的脸色和态度。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哈里森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看的脸色的。 首先他这段时间过得就非常坎坷。 亲“侄子”被废掉了，紧接着亲哥哥被误杀，当然如果最终的爵位归属权敲定下来的话，那么前面这两件事情的打击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可就在父亲回归的第二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哈里森的鹰钩鼻都快气歪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负责调查案件的人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朝思暮想要弄死的人，哈里森脸上的阴霾比楠薇城深冬的天空还要沉重。 …… “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哈里森来到迈洛和老席恩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甚至没有多看老席恩一眼，从始至终目光都钉死在迈洛脸上。 迈洛当然是丝毫不闪躲对方的视线，就这么直挺挺地互相瞪着： “目前还在取证。” “我需要拿回我父亲的一些东西。” 哈里森说得非常含糊。 但迈洛不由分说一口回绝了：“你这么搞只会拖缓我们的破案进度。” “我说了，我要拿回属于我父亲的东西。”哈里森面目狰狞地冲着迈洛道。 迈洛脸上浮现出一抹很礼貌的标准客服式微笑。 他当然知道哈里森这么急着要找什么东西。 但迈洛肯定是不能让这家伙在这儿捣乱的，破案现场秩序不秩序的先不管，恶心一下这个逼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哈里森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嚷嚷着要弄死迈洛全家的。 “是这样的，我理解你的悲痛心情，但是也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至于你想要找的东西呢……你父亲的东西不都撒在外边大街上么？不快点去捡的话，一会儿路过的流浪猫狗可有口福了。” “我！@#￥%……#@！” 迈洛一句话就让哈里森彻底破了防。 饶是他这样一名具有贵族修养的高级检察官，面对迈洛这一系列的阴阳怪气，也是血压蹭蹭往上涨。 如果不是有管家在一旁拼命阻拦，哈里森真有可能对着执法官开枪。 …… 第65章 爆炸鬼才 第65章爆炸鬼才 哈里森这一帮人本就是来找茬的。 迈洛一顿火上浇油，现场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就在双方刚展开口水攻势的时候，丽贝卡赶赴现场： “全都是家属是吧？那就全部跟我们回一趟执法所配合调查，没有问题吧？” 原本按照今日的行程安排，丽贝卡是去往了执法总部进行近期的任务汇报的，但是爆炸案的死者身份确认了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伯爵毕竟是伯爵，而且还是楠薇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头子，他的死直接惊动了整个楠薇城上级，上院一定会非常关注此事，在高层的压力降下来之前，执法体系要妥善处理好这次的事件，案件处理不好的话，估计很多人脑袋上的帽子不保。 所以丽贝卡亲手接管了案件。 大姐头也的确有大姐头的风范。 她就一个意思。 哈里森你如果是以家属身份来的，就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才能加速破案进程，如果是没有任何批文允许的情况下来干预破案的，那就全部抓起来。 “我父亲才回到楠薇城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执法所短期内破不了案，我会直接传信上院举报你们渎职。” 哈里森死死盯着站在执法官队伍中的迈洛，咬着后牙槽说出这句话。 “真是各种角度都能咬我一口呗。” 迈洛与他冷眼对视着。 丽贝卡烦得要死，她知道迈洛和哈里森之间的过节，但现在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俩人的暗中较劲，直接勒令无关人等滚出案发现场。 哈里森只能命他身后的其他人离开，自己和谢尔曼庄园的管家留下，准备一同前往执法所配合调查。 不管是为了查清爱德华的死，还是为了那份遗嘱，他都必须留下。 …… 执法所对现场所有的证据线索进行了搜集整理。 技术部门快速进行爆炸物的鉴定化验，其他人在执法所迅速展开会议。 就和现场取证的执法官判断的一样： “根据目前搜集到的爆炸痕迹证物，基本可以排除传统的黑火药制品，这是一种新型的爆炸物，至少在我们以往接触过的案件中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案例，如果是传统火药，想要制造出这种规模的爆炸需要的量非常大，但是我们在玫瑰餐厅大楼中没有找到任何火药的踪迹，可以确定这是一种新型的爆炸物，是能够以极少的剂量制造出高强度破坏力的类型。” “爆炸现场发现很多存储化学液体的玻璃瓶碎片，据我们推测，爆炸物可能是某种液体，但这只是推测。” “液体爆炸物？油？” “目前还在进行化验，但是因为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物质，我们可能需要向各大学院请化学教授配合研究。” …… “另外我们调查了现场另一名死者的来历，他是前皇家律师事务所的成员，目前处于半退休状态，在律法界有较高的地位，根据目前所获取到的信息，这名律师和爱德华谢尔曼是故交，双方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所以我们现在是默认，凶手的目标为爱德华，而不是这位律师，对么？” “从两人的地位来看确实是如此，但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试想一下，如果我是凶手，我的目标是那名律师，那么如果我连同爱德华一切做掉的话，可以极大程度的扰乱执法体系的视野，因为这很大程度会让调查的方向偏向爱德华那边。” “所以也必须查清楚律师是否存在什么仇人。” “对了，爱德华和律师的那些书信，能找到吗？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比如他们今天的约谈内容之类的。” “不用，谢尔曼庄园的管家已经说了，爱德华今天约见律师的目的就是商谈自己的遗嘱，涉及到的内容可能有谢尔曼家族的财产分割以及他本人的爵位归属。” “可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明确的文书可以佐证这一点。” “也许只是商谈？” “但那个管家的嫌疑暂时是摘不掉的，他是最明显的知情人，包括约谈的时间、地点甚至是内容都一清二楚，这场有预谋的凶杀，跟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再跟他好好聊一聊，如果我们能够弄清楚爱德华·谢尔曼的遗嘱中准备将他的财产爵位分割给谁，我想，这对我们锁定作案嫌疑人有很大的帮助。” …… … 执法所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 虽然迈洛一开始还没有加入执法所的时候认为这里边绝大部分都是草包，但毕竟他现在也已经是草包中的一员了，从内部角度来看，也不全都是丽贝卡那样的简单脑回路。 执法同僚们收割信息和线索的速度，以及分析的角度都是正确的。 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基本上有价值的线索和调查方向就全部盘得清清楚楚。 而在迈洛的视角里，其实他也不明白爱德华为什么会突然被杀。 不管是哈里森还是蓖麻女士，他们虽然存在杀死爱德华的理由和动机，但是权衡利弊的话，活着的爱德华绝对比死了的爱德华要有用很多，他们不应该做出这么冒进的举动…… 那如果要去盘爱德华的其他仇家的这个方向的话，多少就有些大海捞针的感觉了。 而且从哈里森的反应来看，他确实不像是幕后凶手。 至少，那份遗嘱还没有去到他的手里。 …… 不知道为什么，迈洛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在爱德华死之前，他自认为整个局势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已经了解了足够多的信息，并且刚刚开始自己对谢尔曼家族的报复计划。 但是爱德华这样突然死亡，等于给了迈洛一个信号——这里头存在除了自己与哈里森之外的第三方在暗中较劲，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丧心病狂的程度远超过自己和哈里森。 很显然，有人想要借题发挥。 这个人绝对很清楚自己和哈里森之间的过节与矛盾，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种特殊的时间点对爱德华下手。 迈洛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都非常隐秘，可是现在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幕后的幕后，还有人在盯着这一切。 最为蹊跷的一点就是突然出现的贞女协会。 她们的矛头是直指艾玛的。 为什么？ 因为操纵者通过亡灵节事件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动迈洛的家人是激怒他的一个关键方法。 按照尼禄那法，幕后的人是想要以这种方式让迈洛做出出格的举动，从而使他弄丢自己的执法官身份。 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幕后人在激化迈洛对哈里森的仇恨值。 他们对迈洛施加给哈里森的报复程度还不够“满意”。 …… 谁会希望迈洛和哈里森之间干得头破血流？ 蓖麻呀。 …… … “井盖哥，外边有人找你。” 执法所门卫忽然进门跟迈洛说了一声。 “井盖哥？”迈洛刚听到这个绰号的时候很懵逼，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当初在执法所追踪罗本的时候是当着门卫的面钻下水道的，谁知道对方会给自己起这么个蛇皮外号。 …… 找迈洛的是严。 按照迈洛之前的安排，他外出了好几天，看样子这会儿是刚刚回到楠薇城。 严将一个信封递交给了迈洛。 “刚去了一趟你家，喊了半天没人开门，呐，东西我给你找到了，费了老大劲儿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嗷。” “行。” 迈洛接过信封，点了点头。 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严，对他说道： “你等我一会儿，我得回家取点东西，你跟我一起。” “哦行。” …… 迈洛回执法所里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跟严一路返回了家中。 严虽然很好奇自己大老远跑这一趟取回来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迈洛对此只字不提，只让严自己挑好去享乐屋的日子。 “但不是今天。” “好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严摊摊手。 回到家之后，迈洛径直走向二楼。 严一屁股瘫坐在客厅沙发上，但他刚点起香烟，就被迈洛抢过去掐灭了。 “干啥哟，你家的母老虎又不在，我听邻居说她去参加学院的升学考试了。。。”严哀嚎了一声。 “不安全。” 迈洛撇下一句话之后就钻到了二楼。 …… 在执法所开会的时候，迈洛就一直在想着，到底那放置爆炸物的玻璃瓶碎片为什么那么眼熟。 并且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他在犯罪现场除了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种熟悉的浓烈刺鼻气息。 他很确定这种刺鼻的气味自己曾经闻过，而且就在近期。 …… 二楼上，迈洛推门进入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进过的学习室，艾玛的学习室。 与他曾经瞥过的那一眼差不多，房间的书桌上摆放着无数瓶瓶罐罐以及其他种类的化学仪器——试管、滴管、酒精炉、钳子…… 尽管器具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多，但全都安置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一丝凌乱的感觉。 房间侧面的窗户玻璃内侧贴着报纸，估计是为了阻碍阳光直射。 另一方向的桌面书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成片的化学式和各种数据表格。 墙壁上挂着一双厚厚的防火手套。 最关键的一点是，迈洛看到了那种棕褐色的药剂玻璃瓶。 并且他闻到了与案发现场类似的刺鼻灼烧味。 …… “嘶……家里养了个爆炸鬼才么。” …… 迈洛迅速下楼，给了严第二个任务： “听我说，你把这东西……” 第66章 回家咯 第66章回家咯 迈洛人麻了。 现在不只是城南执法所，几乎全程的执法官都动了起来，因为死的人是上院伯爵议员，光凭一个城南执法所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的，甚至执法总部都派遣人手参与了调查。 他是真滴麻了。 特么的谁能想到现在全城调查搜捕的凶手就住在自己楼上嘞。 …… 他在艾玛的学习室里面看到了一个放大版的谢尔曼家族的关系树状图，里边绝大多数的内容都和迈洛笔记本上的一样，但是爱德华·谢尔曼的名字上被画了一个叉，然后是哈里森和格蕾丝之间连了一条新的线，线条的两端都有箭头指向彼此，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仅凭一张图，迈洛就彻底弄明白了此前艾玛说过的那些话。 当初两人达成的共识是谢尔曼家族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如果想要绊倒哈里森，也许可以从内部入手，用谢尔曼家族的力量来解决他们的自己人。 所以才有了后来迈洛激化哈里森与他的兄长迪伦之间的设计。 但是计划的效果并不明显，主要是因为迪伦被误杀了。 而且最终丑闻也没有曝光。 以上，是迈洛的思路和安排，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同样的思路，在艾玛的手中却有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那个叉，代表的是今天发生的这场爆炸案。 她的想法不像迈洛那样通过揭露哈里森与迪伦彼此之间的丑恶真相去激化他们的仇恨，而是直截了当地抓到了最关键的因素——爱德华·哈里森。 爱德华是维持整个谢尔曼家族稳定的唯一因素，只有他存在，他膝下那些子女之间的制衡、对抗关系才会存在，没了他这个话事人，这整个庞大的家族就失去了掌权者。 或者更直白一点地说，爱德华噶了，他手中捏着的那些权力、利益就完全空了出来，任何人都可以去争上一口。 他的财富、他的爵位、他在上议院的地位等等。 所有这些受人觊觎的东西，会成为他的子女们互相残杀最有力的理由。 这比什么“你儿子其实是我儿子”之类的故事要更加致命。 只要爱德华一倒，迪伦、哈里森、格蕾丝，所有这些人都会把矛头调转向自己人，不出意外的话谢尔曼家族会陷入重大危机。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像艾玛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了。 …… 迈洛不知道艾玛是怎么做到的。 在他的印象里，她就是一个病恹恹的毒舌女，情绪化的时候确实很凶，但不至于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事情（切小希里安那次不算的话）。 然后这段时间她成天泡在二楼，说是准备年终的升学考核，迈洛也没有多想。 哪怕之前有瞥到过学习室一眼，迈洛也不会将这些化学仪器和炸弹联想到一起，毕竟艾玛本来主修的就是化学专业，她的笔记本上写着的一直都是化学方程式，看的也都是化学品类的书籍。 谁又能想到呢？ 原来她不让迈洛和康在家里抽烟的原因，是怕他俩把全家炸上天…… 早些时候在案发现场，迈洛就一直在想着，爱德华的死到底对谁的好处最大，想来想去，最大的受益方好像都是自己，可是人确实又不是自己杀的。 他做梦都想不到，除了自己之外，家里还有别人在预谋着干这种事。 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艾玛问的：“你是想把那老头鲨了吗？” …… 还一直在说什么升学考核升学考核，敢情这就是所谓的升学考核了呗。 迈洛一阵头大。 据他所知，现在各个执法所已经形成了联合调查组，对于爆炸案的调查切入点就是在现场发现的爆炸物质。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找来了楠薇城最顶尖的化工化学专业的学者教授到现场进行重新取证化验，只要鉴定出了爆炸物质，就可以很轻松的锁定这些物质的来源出处，顺藤摸瓜地去搜索行凶者。 迈洛不知道艾玛整出来到底是什么炸弹，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捣腾出这玩意儿的，但绝对存在有原材料的来路，被追查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她人跑哪去了？ …… 迈洛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化学器具，他起初觉得自己得立马把这些东西处理干净，但是转念一想，这会儿先不说收拾这些东西需要多长时间，不管把它们丢到哪儿去，都会是一个巨大隐患，放在这儿被查到的概率反而更小，因为执法体系对爆炸物来源调查的第一切入口肯定是化工企业和一些黑帮交易，查不到这底层阶级的住宅区。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艾玛找到。 但是这疯批女人干了坏事之后会往哪儿躲？ …… 很快，一个地点名在迈洛脑海中浮现出来。 刚来到楠薇城的前两个年头，也就是艾玛查出怪病之前，她经常会自己一个人抱着书到码头，安安静静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那是一条横穿楠薇城的水路，现在修整改造成小型的运河，在蒸汽轮船普及之前那里会有很多往来的小船，风景算不上有多好，但并不像现在这么喧闹。 患病之后她就很少出门了，迈洛也就逐渐忘记了有这么个地方的存在。 现在码头周边是大片的工业区，乌烟瘴气，岸边堆积着很多大小的木箱，只有入夜之后工人停工了，这里才会稍微安静一些。 …… 迈洛来到码头边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他很精准地在岸边找到了那道孤零零的背影。 艾玛今天很罕见地换上了学院的制服，外加了一件长款的风衣，没有带书，只平静地注视着涟漪层层的水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河畔对岸是较为喧闹的街区，入夜之后，街道上的灯火逐渐亮起，与这边工业区的昏暗污浊相比仿若两个世界一样。 “这儿改造之前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忏悔码头。” 迈洛走近之后才缓缓放慢了步伐。 晚风吹乱了艾玛的长发，但她没有抬手整理，侧过脸看向迈洛：“所以你是来忏悔的？” “怎么还反客为主了……”迈洛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帽子真丑。”艾玛摇头。 “但是它有特殊的功能。”迈洛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帽檐。 “什么功能？” “有机会演示一下给你看。” “行。” …… “话说今天考核怎么样？” 迈洛把手揣进风衣外兜。 “迟到了，但是试卷不难，应该能过。”艾玛的反应很平淡。 “那，回家咯。” “行。” 第67章 情报有误 第67章情报有误 夜晚的码头工业区相对白天的时候要安静很多，轻工业行业很少存在倒班制度，所以这会儿的工厂工坊基本都是空无一人的。 迈洛跟艾玛走在河畔街道上，很长一段路途下来都没有任何对话。 到最后，反而是一向更擅长于沉默寡言的艾玛主动开口：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对。” “我在想事情。”迈洛点点头。 “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保住你。” …… 艾玛脸上的诧异神色只闪了一瞬便消失。 她似乎知道迈洛迟早都会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会发现得这么快而已。 “我的作案手法有那么粗糙么？” “我说的不是爱德华的事情。”迈洛依旧两手揣兜，摇了摇头。 “那你说的是……”艾玛微微蹙眉。 “我说他们啊。” 迈洛用食指和拇指各指着前后两个方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昏暗的河畔街道的前后两端出现了几个身穿长款大衣头戴绅士帽的人影。 虽然相距有上百米远，但对比其周围的参照物不难看出这几个人身材的壮硕高大，在光线缺乏的环境中，随着前后距离的不断缩进，那种森然的压迫感愈发强烈。 两人同时停住步伐。 艾玛脸上没有浮现任何紧张的神色，她缓缓侧身，看向后方稳步逼近的几个人影，将手从衣兜里抽出，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个约莫200毫升的棕褐色玻璃瓶。 “别急。”迈洛在看到那棕褐色玻璃瓶的时候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我听你的。”艾玛冷眼看着后方不断靠近的人影。 “你进工厂。”迈洛拍拍艾玛肩膀，示意她进入街道右侧的工业区。 那里头堆积的货物非常多，并且工厂生产线在没有进行规范整合的情况下，正片区域显得非常糟乱，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不要轻易用那东西。” 迈洛最后叮嘱了一句。 按照今天早些时候技术部门的检验结果，这种液体新型爆炸物，此前从未在任何案件中见过类似的东西，短时间内如果再发生一起相似的爆炸案的话，艾玛被追查到的概率将急剧上升。 虽然艾玛在某些情况下会显得无比执拗和情绪化，但面对眼下这种状况，她却能展现出平常女性所不具备的理性思维。类似那种什么“要走一起走”等看似感人实则傻逼的台词是不会从她口中冒出来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留下来只能是一个拖油瓶，所以只说了那一句“我听你的”，便径走进了工厂区域。 …… 留在街道上的迈洛一直在紧盯着前后方的陌生人。 此时两个方向的人与迈洛距离只有不到50米，各5人，一般来说到这个距离还不开枪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准备“安静”地办完这件事情。 不出所料，当双方距离缩进到二十米左右的时候，迈洛看到这些人手中握着的是清一色冷兵器，没有携带手枪之类的热武器。 他们手中握着的是覆盖有黑色镀层的钢刀，在昏暗的环境中看起来就像每人拎着一根木棍一样。 迈洛时刻关注着这10个人，确认他们没有分出人手到工厂区域去追艾玛。 老实说，在迈洛的印象里，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哈里森，但是等这帮人靠近之后，迈洛又否认了自己原先的推测。 因为这帮人比哈里森之流专业得多，他们完全摈弃了贵族行事的高调嚣张封风度，没有华丽的衣着和花哨的武器，一切从简，并且挑选的动手地点也足够隐秘，几乎不会有路人在夜间从这里经过。 以上这些是迈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而且他们还违反了传统反派的第一定律——动手之前先bb半个钟。 这帮家伙是一句废话也不说，也完全没有多看一眼躲进工厂区域的艾玛，只死盯着迈洛，他们知道搞定了迈洛，别的都不是问题。 …… 迈洛发现，身为一个执法官居然会有这种奇妙的顾虑，那就是他自己也不想因为这里的搏杀惊动周边的执法人员。 雷明顿转轮枪就在自己腰间挂着，但是迈洛摊了摊手，与前后的十名杀手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冷兵器。 有一说一，他入职那天挑选的这两件武器到现在都还没有使用过。 试一试这把名为“前女友”的博伊刀的强度是很有必要的。 …… 十个人围住迈洛。 清一色冷兵器。 这架势多少有点某杀手系列“让我们有尊严的死去”的那种感觉了。 这种对峙的架势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四五秒。 率先发难的人是被围住的迈洛。 通常来说被围攻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战斗思路是快速的缩减双方的战力差距，也就是说自守型的打法是行不通的，人数悬殊的情况下要做的就是让对方迅速减员，一味地退缩防守，或者雨露均沾型地对围攻人员进行反击，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被生生磨死。 越是处于劣势状态就越要悍。 歘！ 迈洛最初选择的站位是背靠河畔的栏杆，但这只是假象，当第一柄黑色钢刀欺身而来的时候，他瞬间压低身形向左侧方向摇闪，伴随着摇避的弧度，右手的刀刃贴着对方腹部撕咬而过。 重新开刃的“前女友”虽然不如原装时候那么锋利，但是调整开刃角度使得迈洛敢更加肆无忌惮地出刀，丝毫不惧怕崩口等问题。 卡尔的战斗意识和技巧，甚至还有罗本那一手精准的屠夫刀术，在这一瞬间发挥到了极致。 他仅凭自己对刀锋开刃程度的认知，就可以精准地掌控出刀的力道和角度，确保这一刀下去绝对能剖开目标位置，这是一个屠夫对刀刃的绝对感控。 当博伊刀刃在空气中拉开一道血雾的时候，迈洛已经欺身到对方背后，博伊刀转为反握住，刀刃与自己小臂形成螳螂钳爪一样的夹角，扣住了对方持械之手的手腕关节，另一侧左手则是直接以肘关节反锁其咽喉。 刀刃一抽。 顺势反身一带。 对手的钢刀落地。 他的整个人与手腕以下的手掌部分各自飞往了不同的方向。 …… 通过图腾窥视到亡灵视角所带来的并不单纯只是墓中人的记忆碎片，连带着的还有他们的意识、技能乃至情绪，最重要的一点是迈洛肢体的力量和强度也在莫名其妙地快速增进，否则他根本就无法将脑海中这些搏杀技巧实现出来。 在窥视了罗本的亡灵视角之后迈洛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肢体强度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翻倍的提升。 在窥视卡尔之后，迈洛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就像是大病了一场，现在的具体力量到底如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但仅仅从刚才单手过肩这一摔，迈洛就能确定，这种纯粹的肢体力量的提升是可叠加的。 以刚才那样不合理的手腕角度进行摔砸，尤其是当对手的身形体重都远超过自己的情况下，最大概率出现的结果应该是自己的肘关节被反拿，甚至直接扭断。 可真实的结局是，被反向甩开的人落地之后就没了动静，只有摔他的迈洛在脱手的那一瞬间清晰地听到了颈椎骨断裂的闷响。 人已经死了。 但迈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尸体摔砸的方向其实是为了破开对方形成的包围圈，迈洛一个迅速冲刺，将原本背靠河畔护栏的对敌角度转换为有可退余地的街道另一侧。 博伊刀随即转为正握。 刚才那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迈洛在明确了敌我双方的纯力量差距之后，心里的压力卸下了不少。 不过对手毕竟是专业的，围攻之势被破开的一瞬间他们又迅速朝着两侧扩散，试图重新形成包围架势。 唰！ 数柄黑色钢刀撕开冷风朝着迈洛劈头盖脸地切来。 但迈洛的战斗思路没有改变，按照就近原则各个击破，以宽厚的博弈刀身对之对了一刀，卸开对方的劈砍力道之后刀刃干脆利落地从他脖颈左侧抹过。 下一秒侧身闪开另一柄黑色钢刀，拽住对手宽厚的衣袖猛一抽拉，手中带有放血凹槽的博伊刀刃直接顺着对方肋骨间隙送入胸腔，随后提膝一脚将丧失战斗力的这人踹出几米远。 事实证明，这刀确实好用。 在绝对碾压的力量优势下，原本在普通人手中只有劈砍功能的刀类这会儿展现出穿刺情况下的恐怖破坏力。 一来二去，十人组的杀手团队转眼就缩减了三个人。 他们已经足够专业了，每一刀，每一个身位的逼迫，都是冲着要迈洛的命去的。 但问题在于，他们现在对付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黑衣执法官，他看起来只有孤身一人，但他身上携带着三四个人的力量、屠夫的刀感以及顶尖执法官的战斗技巧。 围剿之势在瞬息之间就被破开。 甚至迈洛腾开后退的余地之后，却没有丝毫退守的动作，反而隐约透露着凶残的反攻趋势。 …… 此时，杀手们终于意识到点子扎手了。 接受围杀任务时候拿到的信息可不是这样的，就算他是执法考核的第一名，也绝对不可能具备如此恐怖的实战意识和技巧。 “情报有误？” 这会儿他们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选择热武器狙杀的方式来解决迈洛。 第68章 坏了 第68章坏了 现在是一对七。 本来人数是绝对悬殊的，但是检验过战斗力差距之后，迈洛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因为，看起来这些杀手也不怎么专业。 …… 迈洛反握博伊刀，将刀刃上的血迹贴着风衣擦干净，让抛光镜面的刀身重新焕发出冰冷的寒光。 他神态轻松地在原地左右踱步，小声嘀咕着： “我是趁现在装一下b还是等全部弄死之后再装呢……” 现在局势反转。 迈洛的速度、力量都远超过这批杀手中的任何人，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已经不存在什么双拳难敌四手的说法了。 “要不先说一下是谁派你们来的？” 在场的七人沉默不语，但他们似乎也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每个人依旧紧握着手中的钢刀，朝着迈洛缓慢逼近。 没人配合的情况下，迈洛只能无趣地耸耸肩。 但就在他反转刀刃准备快速上前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个强烈的刺痛感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至大脑。 嗡！！！ 脑海之中就像是有一口沉重的大钟被猛烈击碎了一样，伴随着剧烈的耳鸣，迈洛的鼻孔和眼角有鲜血疯狂涌出。 在那一瞬间，迈洛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亡灵节当晚以及前阵子窥视了卡尔亡灵视角之后都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但是这一次的副作用程度比前面两回是翻了数倍的，剧痛和眩晕感直接让迈洛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甚至思维都停止了运转。 完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窥视了安娜的亡灵视角之后，迈洛这几天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是适应了后遗症，却没想到，副作用后遗症都是存在的，只是潜伏了起来，一旦他过分地调用肢体力量，就会牵动一系列的剧痛。 窥视卡尔的那次，迈洛在床上躺了数天才恢复过来。 但眼下正处于危机之中啊，哪有时间给他喘息。 迈洛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地，他无力地跪倒，双手支撑着地板，开始疯狂咳血。 “咳咳咳！！……” 这就是装逼的报应吗…… 大片的血沫从他口鼻中喷出，迈洛的双眼被血液覆盖，他的视角完完全全涂抹上了一层猩红色的滤镜，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任何事物。 结束了。 迈洛能够想象到自己被乱刀切成碎片丢进运河的画面。 很不甘，明明情况还不至于到如此绝望的地步的…… …… 迈洛在恐怖疼痛感的折磨之下丧失了意识。 忏悔码头的这场冷兵器恶战到这里戛然而止。 大概是为了迎合这个悲催的结局，楠薇城又下了一场大雨，把泼洒了鲜血的沿河街道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 第23教区的住宅街道。 另一批身穿黑色大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撬开了迈洛一家的大门。 按照原先的情报，瓦尔罗坎一家除了年轻的姐弟二人之外，还有他们的父亲以及一个年幼的弟弟。 但是今夜家中空无一人。 康失去了工坊的工作之后刚刚辗转到另一家炼金工坊，那边距离第23教区有较远的距离，实行倒班制的情况下，他要一直工作到天亮才能回家。 至于小儿子芬恩，似乎已经提前被人从学校接走，至于接到哪儿去了，无人知晓。 杀手们无功而返。 …… 大雨瓢泼，但楠薇城的街头却依旧有黑色风衣的身影。 尤其是靠近市中心区域，封锁的玫瑰餐厅现场还亮着煤油灯，执法官陪同各大学院调遣而来的专家正在进行不知道第几轮的现场取样，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他们至今没有弄清楚爆炸物到底是什么。 现在案件的执行组转移到执法总部。 上峰下达了死命令，短期之内必须查清楚谢尔曼伯爵的死因，抓捕真凶。 此时聚集在执法总部的人有各大执法所的执法官长，由楠薇城的几大执法督察亲自指挥调查。 所以尼禄、丽贝卡等熟悉的面孔都出现了，也包括此前执法考核时候与迈洛有过一面之缘的西部执法官长查尔斯以及他刚刚收入麾下的科林。 这些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在执法总部现场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但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执法总部的建筑尖塔上空乌黑臃肿的云层翻滚不断，时不时有闪电伴随着雷鸣声从乌云中穿刺而过，这鬼天气给整个执法总部增添了几分沉闷烦躁的氛围。 丽贝卡很清楚迈洛和谢尔曼家族之间存在的各种仇怨，虽然她也不知道迈洛在这个节骨眼儿到底会跑哪儿去，但转念一想的话，迈洛不出现在执法总部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如果要刻意地去盘谢尔曼家族近期新增的潜在仇家的话，那迈洛绝对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出现在执法总部，对整个案件的侦破进度反而是要起副作用的。 但还有另一个人没有及时抵达总部就是丽贝卡所不能理解的，那就是城南执法所的得力干将——老席恩。 在丽贝卡的猜测里，这臭味相投的师徒二人肯定是偷摸着密谋什么坏事去了。 只是眼下案情紧急，丽贝卡根本无暇顾及他俩。 …… 而消失的老席恩，作为唯一的刑侦组负责人，他没有参与爆炸案的调查，只是优哉游哉地留在城南执法所。 外边大片同僚都在奉命搜查的时候，他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武器库中，亲手操作机器为自己那柄名为“前妻”的反曲砍刀进行刀刃磨锋。 他眉头紧蹙，看起来很认真。 但还是犯了一些低级错误，没有固定好刀身导致打磨过程中刀刃错位，在自己的手指头上切开的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晦气。” “真是晦气。” 老席恩捏着淌血的手指沉声谩骂着，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骂谁。 …… … 大雨不断冲刷着街头巷尾。 楠薇城的居民们都躲回了各自的住处。 但此时的街头除了执法人员之外，还有一个人影在匆忙地赶着路。 是一直心心念念着享乐屋的严。 他此刻要去送一份东西。 …… 第69章 初次见面 第69章初次见面 次日清晨。 雨势已经减弱，但整座城市并没有雨后的清爽感，因为阴云依旧缭绕在上空，阻隔了阳光。 但是糟糕的天气并不能阻止人们为生活奔波的步伐，早在天空亮起之前，工薪阶级的市民就已经用面包和燕麦粥解决了果腹问题，匆忙地赶往各自就职的工厂。 而处于上层阶级的人家里，此时才是佣人开始筹备早餐的时间。 餐饮条件是最能够直截了当地体现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经济能力的具象，干燥的面包，代表着这个家庭的主人因为时间紧迫而无暇生火烹饪，甚至可能对于他们而言，生火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即使是在楠薇城这样常年处于阴湿天气的城市里，壁炉中焚烧的火焰对于很多寻常人家来说都是一种奢侈消费。 而如果一个家庭的早餐餐桌上出现了烟熏黑线鳍鱼、培根、果子酱以及前一天晚上烘焙好的面包卷之类的东西，那说明这个家庭至少也有中产阶级的水平。 当然，以上的两种都还只是属于较为节约时间的早餐。 在某些顶层家族的餐桌上，会出现一系列复杂的餐点，而随着餐点的复杂程度的提高，用餐的时间也必然延后，一些富豪家族的早餐时间可能会推迟到上午十点钟才开始，但人家并不需要准时地赶往车间工作，所以用餐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说白了，早餐吃得越晚反而能凸显其身份地位的高度。 迈洛在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撩人香气中苏醒了过来。 他闻到了牛排、腌制的牡蛎、虾、鹆科鸟类、小盘蛋、金蓝色的鲑鱼肉、火腿、鱼子酱等奢侈餐点的香气。 如果迈洛信教的话，可能会以为自己这会儿已经到了所谓的天堂或者极乐世界了，就那种河里流淌着牛奶的世界。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那方面的信仰，而且以他的自我认知和了解，即使真的有天堂这种地方的存在，像他这样的人死了之后也不可能挤得进去。 也就是说，那些牛排、牡蛎、烤火腿的香气是真实存在的。 迈洛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双眼的眼皮撑开。 他的眼睛像是糊了一层胶水且晾干了一样，上下眼皮被黏着在一起，迈洛想要抬手去撑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手腕被金属器具反锁了起来，动弹不得。 靠着面部肌肉硬撑开双眼的时候，迈洛感觉自己的睫毛都被扒掉了一半。 是干涸的鲜血黏住了迈洛的眼皮，此时他的视角非常模糊…… 不只是双眼，迈洛感觉自己口鼻咽喉都无比干涩，连正常的呼吸都带有怪异的嗤嗤声，应该是昏迷期间大片的鲜血逆流气管导致的。 脑袋中还残留着剧痛，但已经没有昨夜那么恐怖了。 迈洛轻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极快，这是身体状态不正常的体现。 此时他置身于一座称得上是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 周围的一切家具、装饰，都是迈洛进入楠薇城以来……不，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最豪华最高端的。 而他刚刚嗅到的空气中那些诱人的香味来源，此时正一一平放在一张将近三米长的檀木餐桌上。 在迈洛模糊的视角里，他只能依稀看到餐桌最前端位置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她身着暗紫色的长裙，坐姿很端庄，用餐的动作很平缓、优雅。 迈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听到餐具轻碰发出的清脆声响。 因为大厅之中没有任何佣人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迈洛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紧闭双唇进行咀嚼时发出的声音。 …… 渐渐地，迈洛感觉有些冷。 他发现自己被锁死在冰冷的石柱上，双手双脚都固定着沉重的镣铐。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也许是今天降温了，迈洛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凉飕飕，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穿一样…… 欸不对，我好像确实什么都没穿。 …靠！ 昏昏沉沉的迈洛苏醒过来将近五分钟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打量视角内唯一的那个人影，他甚至都看清楚对方餐桌上吃的都是些什么菜肴了…… 听着餐桌方向传来的动静，迈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是变态吗？ 为什么要对着没穿衣服的我吃饭？ …… 餐桌前的女人很显然已经知道迈洛醒来了，但她依旧平静地继续用餐，甚至没有多看迈洛一眼。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迈洛的视野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看到了餐桌前那名端庄优雅的女士的侧脸，她有着非常挺拔的身姿、宛如天鹅般的脖颈，她身上的一丝一毫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 迈洛仅看清女人脸庞的第一眼，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格蕾丝·谢尔曼。 那位恶名昭彰的蓖麻女士。 让迈洛感到惊讶的是，他在档案资料里找到的格蕾丝的照片拍摄于15年前，而如今的格蕾丝已经接近四十岁，但从迈洛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与照片中的格蕾丝相比并无太大的区别，15年时间的流逝给她带来的只是气质上的变化。 她的妆容、气质都趋向于成熟，没有了照片中的那几分青涩和灵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眼下正在做的这件事情。 正常女人哪会对着一个浑身血迹的luo男吃早餐的。 …… 格蕾丝用餐结束之后，大厅外面走进来四五名佣人，有序地将餐桌上剩下的食物和餐具全部撤下，随后又送来温毛巾和漱口杯具等东西。 一直到整个早餐结束，佣人们送入温热的清茶，退出大厅。 迈洛实在是憋不住了： “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能不能先给我穿条裤子。” 格蕾丝缓缓起身，绕过餐桌来到石柱跟前，后腰轻靠在餐桌边缘，双手交叉在身前，目光平静地自上而下在迈洛身上扫过，就像是在打量一件普通器具，脸上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迈洛的身材是完全可以的，至少线条清晰和维度适中，但他没有当健美选手的觉悟，很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在这么阴冷的天里。 “你的衣服送去检查了，可惜并没有搜出我想要的东西。” 格蕾丝回头瞥了一眼餐桌上属于迈洛的执法官帽子、博伊刀和转轮枪，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过头对迈洛说道： “要不把帽子给你戴上？” “那就更奇怪了。”迈洛摇头。 见迈洛拒绝，格蕾丝也没有强求，她转回过身来平静审视着迈洛： “我们是初次见面。” “对，我设想过很多种见面的方式，但不包括现在这种。”迈洛扭了扭脖颈，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动静。 “迈洛·瓦尔罗坎，一个月内完成监城守卫到执法官的等级跳跃，执法考核的头名，我本以为你应该算个能人，呵。”格蕾丝眼神中开始浮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轻蔑。 她说话时语气中带着的轻微鼻息已经完全说明了她对迈洛的态度。 但迈洛并不在意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态度，他抽了抽鼻子：“所以现在是互相念出对方人生履历的环节么？格蕾丝·谢尔曼，38岁，单身带俩娃……” 当然，后面那些是纯胡扯的。 不过迈洛就是要胡扯，他想看看眼前这位蓖麻女士是否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城府深沉。 而事实证明，言语上的挑拨并不能引起格蕾丝任何情绪反应，至少表面上迈洛完全看不出来。 “你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么？还是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格蕾丝冷眼看着迈洛。 从双方开始对话，到现在为止，迈洛在她心中的形象正在朝着小丑的方向不断贴近，她觉得自己之前过于高估这个年轻人了，因为眼前的迈洛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怎样的境地，或者说，他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光着屁股却丝毫没有羞耻感，谈吐轻浮，一点儿都不着调，甚至连求生欲都没有表现出来。 格蕾丝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些多此一举了，她就应该直接让迈洛死在忏悔码头，被运河的水流冲走，而不该把他带回到庄园里来。 果不其然，这人死到临头还不肯正面回答问题。 迈洛瞪着血迹斑斑的双眼看着格蕾丝： “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底裤，你是不是变态。” …… 格蕾丝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缓缓转身远离了迈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看得出来，她是懒得跟迈洛浪费口舌了。 而就在此时，大厅外走进来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 他进入大厅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俯身亲吻了格蕾丝的手背，然后才开口说道：“夫人，另一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此时被锁死在石柱上的迈洛盯着中年男人的侧脸看了足足十几秒，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是乔纳森。 享乐屋的乔纳森。 那天主动找上迈洛并向他示好，揭露了j女艾琳的违规行径，甚至表示可以替迈洛处理掉艾琳的人，乔纳森，出现在了谢尔曼庄园中，亲吻了格蕾丝的手。 也就是说，艾琳口中的妈妈，享乐屋的真正主人，其实是格蕾丝。 …… 迈洛表情顿时一肃。 第70章 第70章 “原来真是一直在把我当枪使啊。” 迈洛舔了舔嘴角干涸的血迹。 认出乔纳森的那一瞬间，这段时间迈洛脑海中存留的一系列疑问就全部解开了。 他一直都很奇怪，作为谢尔曼家族中地位仅次于爱德华伯爵的掌权者，格蕾丝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丝毫动作。 关于这一点，艾玛的推测思路是完全正确的。 爱德华是牵动整个谢尔曼家族的最核心因素，只有爱德华倒了，格蕾丝才会跟他们的兄弟们打个你死我活。 没猜错的话，这也是艾玛铁了心要炸死爱德华的原因。 但是她和迈洛对格蕾丝的了解程度都太低了，尤其是迈洛，他一直以为格蕾丝在坐山观虎斗，但是一直到近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获取信息、做出报复的所有计划和行动都非常顺利，顺利得有些反常。 就好像有人在顺水推舟，“帮”着他去做那些事情一样。 而现在乔纳森一出现，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所谓的谢尔曼兄弟之间的丑闻，哈里森帮搅屎哥哥生儿子之类的故事，在格蕾丝这边根本就不是秘密。 特么的迪伦几乎每天都在她名下的享乐屋里面策马奔腾，格蕾丝所做的只不过是把这个秘密顺水推舟送到迈洛手中，让迈洛替她去做那些她想做的事情而已。 只不过事件的结果对于迈洛和格蕾丝来说都不算满意。 因为死掉的是与迈洛没有任何关系的迪伦，对格蕾丝来说，迪伦只是一个即将丧失爵位继承权的人，他死了反而让哈里森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所以格蕾丝希望迈洛能够做得更加过火一点。 于是乎就有了贞女协会那一出很突兀的戏。 她知道如何激怒迈洛。 她想让迈洛把这笔账算到哈里森的头上。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迈洛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人在操控着自己的行动。 …… 如果真如格蕾丝所愿，迈洛动了哈里森，随之而来的压力和报复就会全都倾泻到瓦尔罗坎一家身上，格蕾丝悄无声息地坐在幕后就解决了自己的所有敌人。 在迪伦死了，希里安疯癫，哈里森暴毙的情况下，爱德华只能暂时搁置爵位继承权的确定，从其他子嗣中重新挑选物色人才，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在没有了两个兄弟制衡的情况下，格蕾丝有绝对的把握将整个家族的产业财富全部牢牢把控在手中。 “这女人花花肠子真多……” 把一切的前因后果想透彻之后，迈洛也开始意识到了蓖麻女士这绰号是名副其实的，格蕾丝确实如同毒素一样致命。 只是她也并非完全掌控着全局。 一直以来迈洛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哈里森身上。 而格蕾丝的关注点放在了迈洛身上。 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干出一件大事的情况下，艾玛把爱德华炸碎了…… …… 不管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情的，贞女协会把她扣押在医院、宣称她患有性病的那次，绝对是导火索。 本来是用来激怒迈洛的一步棋，却误打误撞惹恼了看起来牲畜无害、没有半点攻击性的艾玛。 这直接导致伯爵大人的内脏碎块撒了满大街。 使得一直都稳坐在幕后的格蕾丝也终于按捺不住，派遣杀手找上了迈洛一家。 …… “我们又见面了，瓦尔罗坎先生。” 遇初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乔纳森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礼貌笑容。 他微微俯身，压低着头部，目光从眼镜镜框上方穿过，直视着迈洛双眼，一字一句地对迈洛问道： “我只最后问你一次，作为第一个抵达玫瑰餐厅案发现场的执法官，你在废墟里究竟有没有找到那张遗嘱？” 但迈洛忽然咧嘴一笑： “原来你们根本不知道爱德华死之前有没有在遗嘱上签字，嘿嘿。” 此话一出，迈洛瞬间就感觉到远处格蕾丝那边投来了入针尖般刺人的冰冷目光。 迈洛嘴角咧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因为从眼前二人的反应来看，现在主动权在迈洛自己的手中。 他们压根不知道遗嘱存不存在，这是迈洛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如果早在一开始格蕾丝就确定没有遗嘱这回事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迈洛一家抹杀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但是遗嘱成了唯一的隐患。 庄园的管家已经向执法所证实了，爱德华约见律师的目的就是确立遗嘱，确定爵位继承权的归属。 但没有人知道，爆炸发生之前，遗嘱到底定好了没。 …… “所以你昨天到现在应该彻夜在追查遗嘱的事情对吧，才看起来一副疲惫的样子。” 迈洛的语气开始逐渐由原来的轻佻调侃转向低沉，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敛了起来。 他这张脸嘛本来就棱角过度分明，再加上一直以来就糟糕的气色，挤满血丝的眼珠子，使得整个人的气质更偏向于阴邪刻薄的方向，咋看都不像个好人。尤其是现在他脸上还挂着干涸血迹，收起笑容的时候就更显得诡异森然，活脱脱就是宗教壁画上那些被封锁在石柱上的食尸鬼造型。 “啥都没查到对吧？所以最后还来问我……嗯，意思是另外那些跟我同时抵达案发现场的执法官你们都问过了？这么说老席恩也是你们的人？还有亚登村的鳄鱼也是。” 从最开始，乔纳森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着迈洛，希望从迈洛的眼神中挖掘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随着彼此对话的推进，乔纳森发现自己才是被审视挖掘的那个对象，迈洛尽管被锁死在石柱上，但他的气势已经全面压制住了乔纳森…… 这整个转变的过程悄无声息，等乔纳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是一惊。 而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作答，迈洛那一连串追问分分钟就可以从乔纳森的面部神态上得到答案。 …… “彳亍，意思是我身边没一个是好人了呗。” 迈洛耸耸肩，转头看向格蕾丝的方向，很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我需要确保我家人的安全。” “把那女孩带过来。”格蕾丝忍着怒意，示意乔纳森去领人。 很显然，昨天迈洛被抓之后，艾玛也没有幸免于难。 格蕾丝起身走到迈洛跟前，重新正视着迈洛，语气冰冷地道： “见你的家人没问题，但我确保不了他们的安全。” “怎么？按你们家的传统做法，是不是要当着我的面向展示一下一百种弄死我家人的方式？让全庄园的男人轮一次？还是剁碎了喂狗？类似的台词希里安和他亲爹都对我说过很多了，你没必要重复。” 迈洛丝毫没有躲避格蕾丝的目光，就这么强硬地对视着。 “别把我跟那些人渣相提并论。” 格蕾丝的怒意仿佛就快要从瞳孔中溢出。 迈洛并不知道为啥自己的话会引起格蕾丝如此剧烈的反应，但他不觉得自己冤枉或者诋毁了对方。 特么开J院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嘛，搁这装什么清高，tui！ …… “你和你的家人今天都得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们落在我的手中，我不屑于那些变态的杀人手法，结束生命一枚子弹足以。” 看得出来，格蕾丝对哈里森希里安之流相当嗤之以鼻，至于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迈洛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格蕾丝很急。 她又很想弄死迈洛，但是又怕遗嘱的事情存在遗漏。 因为在她眼中，如果遗嘱存在的话，那迈洛可能是最后一个有可能知晓遗嘱下落的人，抹杀迈洛是必然的，但迈洛没有说清楚实情的情况下，她无法彻底放心。 “不急，等我看到我姐姐我们再继续聊。” 明明受着死亡威胁，但迈洛却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一直到乔纳森带着艾玛走入大厅，他那冰冷的目光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艾玛看起来一切正常。 她甚至没有被绑起来，与昨晚迈洛在忏悔码头见到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就不知道为什么迈洛这边的待遇差距那么大了…… …… 刚进门看到迈洛还活着的艾玛先是脸上一喜，紧接着当目光扫过迈洛全身之后，脸色又是一僵硬。 …… “那行，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弄条裤子给我穿上吧怪不好意思的。” 迈洛这边只能暂时性地无视艾玛投来的目光，转头看向格蕾丝。 结果话刚说出口，不知道格蕾丝到底是哪根筋撘错了，上前一步直接徒手捏住了迈洛！ “你哪来的资格提要求！” “喂喂喂喂！！！痛痛痛痛痛……”迈洛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原先狰狞嚣张的神色瞬间消失。 “感觉怎么样？” 格蕾丝把凑到迈洛面前，以更加狰狞阴冷地表情，面对面地逼问他。 迈洛只能实话实说： “害怕，还有点兴奋，但总的来说是害怕的。” “我很不喜欢你那莫名其妙的强势，在我这儿少摆出那副威胁人的嘴脸。” 格蕾丝尖锐的指甲还在不断加大力度。 迈洛疼得脸皮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第71章 年迈的鹰隼 第71章年迈的鹰隼 “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哦。” “死到临头还在乎这个？” “说的也是。” …… 乔纳森拿起桌面上那属于迈洛的转轮枪，解开保险锁定槽，将枪口指向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艾玛。 格蕾丝则是依旧维持着之前那个那动作没有松手。 “除了她之外，现在还有一把枪指着你父亲的头，现在是上午九点左右，他应该刚刚结束夜班返回，对吧？你只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 咔嚓。 乔纳森握枪那只手的拇指掰下转轮枪的击锤。 现在他只需要扣动扳机，转轮枪的子弹会直接轰入艾玛的头颅。 …… 与此同时。 远在23教区西侧的一座钟楼高塔上方，有个人坐在几十米高的顶层边墙上，一手抱着一袋碎饼干，另一手中捏着香烟。 这人是执法刑侦组的负责人，老席恩。 他的造型一副既往，只穿了半套制服，穿了内衬马甲，但衬衫领口不扎领带，穿了风衣，但不戴帽子。他就这样坐在钟塔上，背靠着后方巨大的教钟，享受着自己的早餐——饼干 烟。 这是第23教区加上周边几个教区里最高的建筑，没有之一。 在老席恩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围大片平民住宅以及工业片区的全貌。 而与之相反，地面上的人反而看不到老席恩的人影。 因为，雨后天气并没有彻底放晴，天空一如往常的阴云不定，地面上的人们看向钟塔高处，只能看到镶嵌在钟塔顶层的一片漆黑长方形，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注意不到边缘位置还坐着一个黑色人影。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左右。 工人们早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前往了自己就职的车间劳作，周边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往来。 老席恩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但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个模样，比迈洛的精神面貌好不了多少，只是因为本就沧桑的面容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状态上的不对劲。 老席恩高坐在钟塔之上，就像是一只年迈的鹰隼，目光依旧锐利，但是他的羽翼和利爪已经残缺，有一股隐藏不住的颓唐气息。 昨天夜里他一直都待在执法所的武器库里。 他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给自己的所有随身武器进行了一次矫正和保养，包括燧发火枪和“前妻”。 在刑侦部组的办公室变得空荡荡之后，武器保养就成了老席恩唯一能够沉下心来做的事情，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武器库里那些冰冷枪械的环绕之下，他才能感觉到一丝难得的平静。 但这一份平静并不能够维持太久，因为沉淀下来的思绪总是会不自觉地提醒他，刑侦部很快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 一个极具磁性的女人嗓音在老席恩后方的漆黑室内响起。 “你看起来糟糕得就像是一堆垃圾。” 女人语气中并没有太明显的调侃和轻蔑，平淡得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她的声线本就比寻常女性更具有低频感，有很高的辨识度，哪怕只听过一次，下回再听见也能够瞬间辨认出来。 随着轻盈的高跟鞋步伐声，昏暗的室内一个婀娜的身影缓缓从漆黑中浮现出来。 老席恩并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他很用手指头抠下牙缝里积压的饼干碎渣，往空中呸了一口，才对身后人问道： “听说你又得弄新的刺青了？” 女人轻抚着自己手背上一个被针线缝合起来的狰狞伤口，伤口上的皮肤褶皱中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本来纤细柔嫩的手在充血状态下显得有些臃肿。 她摇头： “不了，这个疤就这么留着。” “留着疤可是会吓走享乐屋的客人的，你做不了主。”老席恩继续嚼饼干。 “你在嘲笑我？”女人反问：“你跟我这婊子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你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是啦是啦。” 老席恩摇了摇空荡荡的饼干袋子，把它随手往空中一甩，大风把袋子卷走。 看着纸袋在高空中飞舞的影子，老席恩大概对风向和风速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随后他翻身回到室内，弯腰扛起一柄细长优美的步枪。 914mm前装式的枪管，0.451口径。 击发机侧板的麦穗金属蚀刻物，光滑的桃木枪托，以及枪托上方的裁决镰刀图腾。 这是存放在城南执法所武器库里吃灰的惠特沃斯步枪。 是当前的热武器产物中唯一一柄可以达到1000米以上精准射程的步枪。 当初迈洛在武器库挑选武器的时候，老席恩曾向他简单介绍过这柄精致得宛如艺术品一样的步枪。 事实上，惠特沃斯确实不属于量产类武器，而且也不在军方编制之内，它的定位更偏向于高层阶级武器爱好者的收藏品或者高端玩具，同时具备有艺术价值和机械研发价值。 这柄步枪摆放在武器库很久了。 就像当时老席恩对迈洛说的那样，估计这玩意儿也不会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哪怕它有高精度的射程，但也得有能掌控得了它的狙击手来使用，否则就只能是一件摆设品。 …… 步枪的一切调试工作昨天晚上老席恩就已经在武器库里完成。 他很郑重地给步枪进行填装弹药，将风衣脱下折叠好放置在矮墙围梁上作为铺垫，随后架上步枪，摆出一个标志性的半跪射击的姿势。 …… 这座钟塔位于第23教区。 顺着准星，老席恩可以看清地面上的任何一座房屋，以及走在街道上的每个路人的面孔。 他轻轻转动手腕，逐渐熟悉这柄步枪的重量和握感，随后开始寻找着自己的击杀目标。 钟塔上的四个方向的窗户都可以敞开。 而现在老席恩所在的方位，面相的是第23教区那片背靠背住宅区。 现在这个时间点，街道上的行人比原来多了一些，因为有很多工人熙熙攘攘从工业片区返回，他们都是倒夜班的。 老席恩所寻找的目标，就在这些人群当中。 …… 在他身后，女人用自己另一只没有手上的手拽住顶层大钟下方的绳索，静等老席恩给出射击信号。 …… 劳作了一整夜，迎来难得的礼拜日可以休息。 康实在想念自己那张臭床，离开工厂之后他径直赶回家中。 一路上与工友们说笑着，全然不知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头顶。 第72章 满怀感恩地死去 第72章满怀感恩地死去 “三秒钟么，我要说的话有点长。” 迈洛看了一眼被乔纳森用枪指着头的艾玛，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才对格蕾丝说： “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先听我说完，听完之后你应该会比我更急，因为……” 看迈洛到了这种关头还在说废话，格蕾丝就准备让乔纳森直接开枪了。 但迈洛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格蕾丝怔住了。 “因为我把遗嘱送给哈里森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迈洛就闭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格蕾丝，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轻蔑，转为短暂的呆滞，最后是杂糅在一起的惊讶和愤怒。 “你说什么？” 格蕾丝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迈洛瞥了一眼正下方位置： “把你的手挪开，我再慢慢告诉你。” “夫人，这小子在虚张声势，我都查过了，案发现场没有发现遗嘱，他不可能握有遗嘱，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交到哈里森手中，直接把人全部杀光就行。”乔纳森用力将枪口抵住艾玛的太阳穴。 “慢！” 格蕾丝收手从迈洛面前退开，冷眼盯着迈洛： “接着说。” “还要我接着说？”迈洛嘿嘿坏笑了起来： “你不赶紧联系你的杀手转头去找哈里森？你自己都说了，康这个时间点要回家的，说明你的杀手就在第23教区堵着对吧？但是，第23教区除了平民住宅区之外，还有一个最高公证处哦。” 迈洛瞥了一眼大厅正中央的时钟： “现在是9点24分，哈里森上午9点到岗上班，他到检察委员会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防水信封，里面存放的是你们老爹刚签字的遗嘱，他在拿到遗嘱的第一时间应该会马不停蹄地赶往公证处进行遗嘱的公正执行，这个点儿的话，他应该是快到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让我帮你把哈里森给剁了，但是很巧啦，我也很想你帮我把他给做了。” “所以怎么说？你时间好像不多了。” …… “去……” 格蕾丝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她没了之前的那份沉着，心态爆炸的情况下，她脸上的皱纹都显现了出来。 “快去通知他们！！！！” 这句话，格蕾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尖锐的嗓音差点没钻破迈洛的耳膜。 一旁的乔纳森收起转轮枪就朝着大厅后侧的座机电话冲去。 他快速启动电话，联系了不知道哪个区域的线路，语气急促地转述着自己刚刚从迈洛口中获取到的信息。 …… 看得出来，迈洛一家死与不死，对于眼前这位蓖麻女士而言其实没有太多的意义，她真正在乎的只有遗嘱。 她知道，遗嘱中绝对确定了哈里森的爵位继承权，在爱德华死了的情况下，这份遗嘱如果被哈里森拿到手，不出一年时间，谢尔曼家族内的话语权就会全部归于哈里森，现在格蕾丝手中握着的财富是保不住的。 所以她才没有把迈洛弄死在忏悔码头，一直留到现在。 …… “我都说了，很急的啦。” 可以说，形势发生了180°反转，这个被扒光了锁在柱子上的人，好像成了掌控主动权的人。 不过真正立下汗马功劳的，是J虫上脑的严。 昨天迈洛交给严的最后两个任务，其一是去学校把小芬恩接他家过夜，其二，就是把迈洛从案发现场顺走的遗嘱原件送到检察委员会哈里森的信箱里。 是的，是原件。 迈洛直接送给他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抿出来，哈里森拿到这份遗嘱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而迈洛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动手去陷害或者杀死哈里森，他的姐姐格蕾丝明明有着更充分的动手理由。 顺水推舟就完事了。 果不其然，当晚，他和艾玛就遭到了格蕾丝派来的杀手的围杀。 当然，原计划里迈洛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阴沟里翻船的，谁又能想到厮杀到一半会突然突发恶疾嘛。 所幸，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安排并不完全是以制造破坏为主，迈洛很清楚，即使自己已经披上了执法官这层黑色风衣，但与顶尖贵族阶层还是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差距，他最应该做的是尽量地留后手，防止任何一种形式的翻车，就比如眼下这个状况。 …… … 第23教区的钟塔上的狙杀行动还没有正式执行，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传入老席恩和艾琳耳中。 艾琳下楼接了电话。 之后，那柄惠特沃斯步枪就调转了方向，锁定到相反方位的最高公证处大门。 “为什么突然换目标？” 老席恩对身后的艾琳问道。 “做你的事，别多问。”艾琳不做回答。 …… 此时，一辆汽车在公证处大门口急刹。 哈里森揣着那份遗嘱坐在车中。 他的心跳速度极快。 在贵族家庭以及官场混迹的这些年里，他已经养成了足够稳定的心态和城府，很少有什么特殊情况能够让他的心跳加速到这种地步。 但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激动的一次，以至于握在手中的手杖都在微微发颤。 上一次这么心潮澎湃，还得追溯到第一回跟大嫂偷偷那啥的时候…… …… 对哈里森而言，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如同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首先是“亲侄子”希里安出事，然后紧接着自己的丑事曝光，希里安误杀了迪伦，而后疯癫。 最后的最后，父亲大人即将定下爵位归属的时候被谋杀。 这一系列的突变事故让哈里森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陷进地狱，找不到任何应对的方式。 但就在刚刚，他看清楚自己办公桌前的信封中文件内容的时候，他又从地狱里回来了。 此前所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和苦楚瞬间烟消云散。 死去的迪伦、爱德华，疯癫了的希里安，这些人的离去瞬间变得不痛不痒了。 哈里森的人生在这一刻才刚刚踏上正途。 等他踏入上议院的大门，坐稳了新伯爵的位置，慢慢将谢尔曼家族的所有权力握在手中，为所欲为的日子就正式开始了。 …… 之所以哈里森最开始会进入检察委员会，而不选择留在家族中经营企业，就是因为他心里对权力的渴望远远超过了财富，并且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家族的一切财富都是来源于贵族爵位的身份，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博取父亲的赏识，但可惜的是，他不是长子。 这是哈里森最大的遗憾。 他只能期盼父亲在所剩无几的生命里能回过神来，看到他这个小儿子的才能。 …… 现在一切都如愿以偿了。 哈里森所期盼的一切近在眼前。 他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份遗嘱送到自己办公桌上的，但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报答这位恩人。 余生，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找到这个人，用自己的权力、财富，去狠狠地回馈他。 因为对哈里森而言，这个神秘的恩人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啊。 他从未萌生出如此真挚的感恩之情，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这样的感情。 …… 车在车门口停下的一瞬间，哈里森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急匆匆地推开车门。 他的一只脚刚着地，脸上还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的时候，后方远处的钟塔之上传来一声浑厚的钟鸣，紧接着是自远而近的一串破空声。 下一瞬，汽车的前车盖猛然碎裂。 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火焰在顷刻间吞噬了整辆轿车，包括哈里森。 …… 如果说人生总是起起伏伏的，那对哈里森而言，就是起伏伏伏伏伏…… 他到死的时候，都还捂着衣兜里的遗嘱，脸上维持着灿烂的笑容，心里还怀揣着对那位陌生人的无尽感恩。 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哈里森整个人原地起飞到三四米高的位置，然后落回到汽车废墟里，被火焰和浓烟裹着，烧得噼啪作响。 唯一幸存下来的，是那根被爆炸气浪甩开的手杖。 大街上，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附近街区的守卫敲响了警铃。 临边商铺的女人、孩子尖叫着逃亡远处。 瞬间乱作一团。 …… 钟塔之上，老席恩收回步枪，用风衣袖子轻轻擦拭着枪身上的黑灰。 “结束，这是我欠她的最后一条人命，今天不会再开第二枪了。” 他把步枪放回枪械箱，认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委屈你咯。” 艾琳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钟塔顶层。 …… 谢尔曼庄园这边。 某人还光着屁股在吹冷风。 迈洛看了看格蕾丝：“不考虑给我找条裤子穿上吗？” 然后又看了看艾玛：“小孩子瞎看什么，眼睛闭上！” …… 此时来电通知，哈里森已死。 挂断电话的乔纳森冲格蕾丝点了点头。 格蕾丝的情绪终于重回平静。 她缓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我想，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在我杀你之前。” “还要杀我？”迈洛啧了一声。 “对。”格蕾丝耸耸肩：“你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我也没有理由留你活着。” “行，那这样吧，我衣服裤子你们都搜过，但我想你们应该漏了一样东西没有检查。” 迈洛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去看看我的帽子吧。” 第73章 往事 第73章往事 格蕾丝在迈洛的三角帽内侧皮革缝隙中抽出来半页发黄的凭证类纸张。 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纸已经有些年头了，它从中间被一分为二撕开，另一半不知所踪，但在仅存的这一部分内容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字迹。 格蕾丝在看清楚字迹所描述的内容时，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压抑了多年的往事开始涌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你哪找到的这东西？！” 她举着手中那半页纸，语气发颤地对迈洛大声质问。 “麦林小镇，你不记得了吗？虽然你在那里生活的时候年纪还很小，但应该不至于没有留下半点印象吧？” 迈洛在看到格蕾丝情绪隐约有些失控的时候，反倒是放心了一些。 “讲个有点悲伤的故事，有个平民女孩跟一个贵族公子私定了终身，他们在偏远山区的小镇里生活，并诞下一个女儿，后来贵族公子不辞而别，女孩发了疯地去追，但是她怎样都找不到孩子的父亲，在将女儿养育到十岁左右的时候，她离开了人世，而女儿的父亲很巧合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并把她接回了城市……这位死在小镇里的母亲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叫安娜，对不对？……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短视频营销号配音的。” 迈洛必须承认，自己真不是讲故事的料。 尽管他窥视了安娜的亡灵视角，很真切地感知了那一份被爱人抛弃的无助和苦楚，但是以他的表达能力，就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它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故事…… 但，无论迈洛讲得有多烂，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完全真实的。 当这些被格蕾丝埋葬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的时候，它们所带来的情绪，绝对不可能是不痛不痒的。 因为她是参与者。 她知道孤儿寡母在偏远山区里生存了十年是何等艰难。 …… 但这还不够。 迈洛决定加大剂量。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一次重病发烧，你的母亲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出去给你换来小镇里唯一的一瓶退烧药水的事情？要知道，那种药水其实很廉价，而且早些年就已经被市场淘汰，它根本没有任何退烧功效，只是宗教骗局的产物而已，但越是在偏远的地方，它就越值钱，当时你母亲抵押的所有财物是不足以换取那瓶药水的，你知道她付出的是什么吗？……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床铺上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家里客厅传来的那些奇怪的男人的声音？” “我杀了你！！！！” 格蕾丝夺过乔纳森手中的枪，指着迈洛的眉心，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冰冷的枪口摁在迈洛头上，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肤。 格蕾丝的双眼充斥着猩红色的血丝，她的瞳孔在不断颤动，脸皮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迈洛能了解到这些内容，但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办法理性地去思考了，她要迈洛闭嘴，永远地闭上嘴。 ……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艾玛在看到格蕾丝这般举动之后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因为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要失控了。 …… “破防了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把那些男人的名字全部写下来，你要杀，也应该先杀了他们……虽然过了挺多年了，但当年那些人里总该还有一两个没老死的，对吧？” 迈洛能够看到近在咫尺那格蕾丝的发颤的食指，她这颤动的幅度要是再大那么一丢丢的话，就足够触发转轮枪扳机了。 虽然格蕾丝几近崩溃，但迈洛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报复欲并不在自己身上。 她真正痛恨的人，是爱德华·谢尔曼，那个把她们母女抛弃在麦林小镇整整十年不闻不问的亲生父亲。 格蕾丝的反应越是激烈，就说明她对爱德华的恨意越深。 在迈洛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格蕾丝直接松开了搭在转轮枪扳机上的食指。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控制不住扣动了扳机，她怕迈洛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样她就永远不知道当年迫害自己母亲的人究竟是谁了。 到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去考虑过迈洛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哪怕迈洛口中说出的内容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实的，她也原因相信，这一切的一切源于她复仇的欲望。 …… 沉重的雷明顿转轮枪从格蕾丝的手中脱落，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格蕾丝有些失魂落魄，她的眼中充斥着泪水，但是一滴都没有落下来。 在急忙上前的乔纳森的搀扶下，格蕾丝缓缓退回到椅子上坐下，呆呆地盯着手中那半张发黄的纸。 纸上面有一半的杜鹃图腾徽章，线条清晰的字迹简要阐述并认证了两名爱人成婚的事实，下方还有安娜的一半名字…… …… 此时，站在远处旁观的艾玛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转轮枪，递给了迈洛一个询问的眼神。 迈洛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不然我冻死了你也拿不到那些人的名字。” …… 在迈洛的“强烈抗议”下，他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条裤子。 原因是只有裤子还“幸存”着，最开始的时候格蕾丝怀疑迈洛会将遗嘱藏在衣服的某些暗格里，所以把他的衬衫马甲外套的所有钉线都给拆了…… 听从了格蕾丝的命令，乔纳森给迈洛解开所有枷锁。 看着佣人送回来的衣服的“碎尸”，迈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有功夫把我的衣服折腾成这个模样，就没有想过扒拉一下我的帽子么？” “你们执法官喜欢把帽子扣在J女头上，我不是很愿意去碰它。”已经彻底平复情绪的格蕾丝恢复了原先的优雅姿态，她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回复了迈洛的疑问。 迈洛切了一声：“没发现自己的逻辑很奇怪吗？你可是楠薇城最大的J女头子耶姐姐。” 话刚说完，迈洛就感应到艾玛方向投来的“询问”式目光。 他立马回头：“别急没说你。” 迈洛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在格蕾丝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餐桌，呈对峙之势。 他这会儿的造型有些奇怪，他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裤，赤着双脚和上半身。谢尔曼家的佣人们甚至把他的皮带都给剖开了，所以还得时刻防止裤子脱落。 当然，在场的各位已经对他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很熟悉了，这会儿裤子落不落已经不重要了，迈洛拽着裤头的那只手仅仅只是秉承着一份不存在的执念而已。 “庄园里有楠薇城最好的裁缝，一份午茶的时间就可以把你的衣服恢复原样，当然，有需要的话，也可以给你做一套全新的。”格蕾丝看着迈洛说道。 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从这一系列简单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得出来，格蕾丝暂时放下了对迈洛的杀意，她现在是以谈话的姿态在面对迈洛。 “全新的就算了，给我把这些拆开的线条缝合回去就完事。”迈洛扒拉了一下桌面上的衣服，转头对格蕾丝，语气郑重地道： “5个名字，换我们全家4条人命，行不行？” “我不知道这些名字的真实性，换与不换，得在我派人去麦林小镇确定之后才能做决定。”格蕾丝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迈洛翻了个白眼： “油盐不进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身后那老头解开我枷锁的一瞬间，你俩的死活就已经由我说了算了。” “我知道，你很强，派出去找你的杀手回来的时候都说了，你是自己出了问题才倒下的，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对我动手，因为在你眼里我和乔的命加一起都比不上站在后面的那女孩，对吧？杀了我们，你俩走不出这座庄园。”格蕾丝平静地盯着迈洛，仿佛要将他完全看个透彻： “我已经把我的命和你俩的命放到同一个天秤上来做交易了，我希望你干脆一点，别婆婆妈妈的。” “你记一下。”迈洛瞥了乔纳森一眼，而后迅速地念出了五个男人的姓名，甚至还附上了绰号以及一些显着的长相特征。 亡灵视角里，安娜对这些名字是恨之入骨的，她的屈辱和恨意有多么清晰，记忆就会同样清晰。 在迈洛念完所有信息之后，格蕾丝看向迈洛的眼神愈发地迷惑了。 她本人在麦林小镇里生活过十年都记不住这么多细节，迈洛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些事情可都是发生在他出生之前的啊。 难道他一早就已经意识到今天这个局面的出现，所以对提前麦林小镇进行了调查？ 可他是如何做到将过往的事情查得如此清晰的？ ……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迈洛。 “你还知道什么？” 第74章 底牌 第74章底牌 格蕾丝并非没有想过把当年那个镇子翻个底朝天。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都没有办法重新面对那个地方。 她把关于那里的一切记忆都封存了起来，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就好像麦林小镇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 但无论她如何回避和躲藏，沉淀的恨意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偶尔看到一些能够勾起回忆的字眼或者相似物品的时候，格蕾丝就会被仇恨所吞噬，她会做出许多令人头皮发麻的举动，那些阻碍她的人，会死得非常凄惨，这便是蓖麻女士这个名号的来源。 而关于麦林小镇的一切记忆，她埋得越深，伤口被掀开的时候的疼痛就会越重。 今天迈洛所做的就等同于是把这已经扎根在她内心深处的毒刺连皮带肉一次性扯了出来，血淋淋的一切都摊开在她面前。 但迈洛也不想逼疯她，他提供了一个宣泄仇恨的方式，就是那一串名字。 而格蕾丝也欣然接受了迈洛的这个提议。 只是她要的不止这些。 “你太贪心了，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迈洛摇摇头。 格蕾丝眯了一下双眼，她显然不打算接这个话茬儿。 迈洛耸耸肩： “那这样吧，什么时候你又突然很想要把我们一家弄死的话，就看看你手里那张结婚证书。” “什么意思？半张破纸不可能挡住我杀人的想法，它只见证了一段充满欺骗的婚姻，起不到别的任何作用。”格蕾丝看了一眼那半张发黄的纸，冷哼了一声。 “呐，不要老是纠结于它上面写的东西嘛。” 迈洛一个劲儿地摇头，耐着性子对格蕾丝说道： “不管安娜与爱德华之间的爱情和婚姻有多么糟糕，但至少这张纸证明了这件事情的存在嘛，对不对？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爱德华要让这张纸烂在麦林小镇而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呢？” “他连人都不要了，还会在乎一张纸？”格蕾丝用双指夹着那半页证书，满不在乎地说道。 “哎……特么老子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 迈洛狂翻白眼。 必须承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格蕾丝都是聪慧过人的，如果她的智谋与才华不足的话，也不可能以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坐拥着谢尔曼家族产业的半壁江山。 但女人相对来说总是一种更加感性的动物，在某些时候，感性情绪是会淹没理性思维的。 就比如现在，一个很直白的问题摆在面前，但格蕾丝却满脑子想着爱德华抛妻弃女的恶劣行径，以至于对这半页结婚证书心生厌恶。 直到迈洛彻底点明前后的逻辑关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 迈洛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有了这东西，你就不再是私生女了，明白吗？” 这句话一出，大厅里的氛围瞬间僵住，所有人都维持着安静的状态，尤其是格蕾丝，她的状态已经近乎于呆滞了。 那半页发黄的证书从她指间滑落的时候，格蕾丝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悬着双指。 迈洛伸手捏住了掉落的纸张，将其放回到桌面上，开始娓娓道来： “你老爸的爵位由《国王制诰》设立，这份任命状规定了世袭传承，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合法婚姻所诞生的合法子嗣才能为有权继承人，也就是说私生子女不算，所以你一直都不属于合法继承人范畴，不管你如何挣扎，现在握在你手中的权力还财富终有一天会回到爵位拥有者的手中。” “前阵子你动用贞女协会针对我家人的行动给我提了一个醒，虽然传统律法规定了爵位继承人默认为合法长子，爵位拥有者可以更改爵位继承人，却也只能从合法子嗣中挑选。但是贞女协会近些年闹出来的动静很多，里头就包括了前不久通过的《性别承认法》，法案规定了跨性别者的继承权，也就是说女性也可以成为默认的顺位继承人，我这么说你应该可以听得懂的。” “我听得懂。”格蕾丝深吸了一口气，咽喉上下蠕动着。 “那，你一直都是长女，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你并不知道安娜和爱德华是确定结过婚并且留有证书的，爱德华也一直藏着这件事，他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是个平民？总之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现在，已知长女也可为默认的第一顺位爵位继承人，再已知，爱德华死了，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没了，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杀手已经毁掉了那份遗嘱，也就是说，爵位空缺，没有指定继承人，只能默认顺位……” 迈洛用手指抵着半页证书，把它推向格蕾丝的方向。 “所以，你会非常、非常地需要这个东西。” 迈洛目不转睛地盯着格蕾丝。 这回轮到他在看透对方的一切了。 “夫人，这张纸是残缺的。”站在格蕾丝身后的乔纳森低声提醒了一句。 格蕾丝抬手示意他闭上嘴。 …… 到了这一刻，格蕾丝才算真正看清了迈洛的底牌。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正视眼前这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年轻男人。 从最开始，迈洛在格蕾丝这里就是一个必死之人，但随着迈洛将他的底牌一张一张地亮出，他化解了所有的死亡威胁，救了自己家人，甚至还让格蕾丝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自己动手送走了哈里森。 甚至到眼下，迈洛已经拥有了和格蕾丝平等对话的权力。 因为在一开始，他就抓住了一切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且将最有力的筹码握到了自己手中。 …… … “他说的对，只有一半。”迈洛两手一摊：“只能看到一半的内容、安娜的签字，少了爱德华的字迹和指纹印对吧？这并不能证明他俩的婚姻关系，也就不能证明你是爱德华的合法子嗣，所以另一半就很重要了，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这张东西到我手里的时候是完整的，嗯，是我给它撕开的。”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迈洛说完就闭嘴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而且有一定概率比迈洛还要聪明，话已至此，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格蕾丝盯着桌面上的半张证书沉默了许久。 最后点点头，很郑重地将证书折叠好收了起来。 “可以，这个筹码的分量很足，从今天开始，你获得了一个女伯爵的友谊。” 格蕾丝看着迈洛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迈洛立马纠正了她的话：“半个，半个女伯爵的友谊。” “那么，我要付出什么才能拿到证件的另一半？”格蕾丝问。 迈洛搓着手，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嗯……不好说，等我把安全感重新建立起来之后再说吧，哦对了，可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过段时间我的一个朋友会去享乐屋玩，我希望你们好好招待一下，因为今天这个局面，有一半是他的功劳，嗯，他的名字是严。” “我记下了。”格蕾丝身后的乔纳森微微点头。 “没有别的要求了吗？比如财富？或者女人？”格蕾丝问道。 “你知道，友谊这种东西是需要时间去慢慢建立的嘛，没必要那么急。”迈洛嘿嘿一笑：“而且一个伯爵的友谊，怎么能是钱和女人这么肤浅的东西可以等价代换的嘞。” “你说什么肤浅？”格蕾丝依旧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呃……”迈洛这才意识到，大厅一共四个人里边儿有俩女人，而且说不定这俩是楠薇城内最具杀伤力的女人了，所以立马改口：“那我要那我要，女人可以要。” “你不会是想去享乐屋塔楼吧？”格蕾丝微微眯眼。 她这话直接勾起了迈洛脑子里的“痛苦记忆”。 “真别。”迈洛摇头：“会做噩梦的。” …… “行，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关系了，对吧？” 格蕾丝停止了对迈洛的调侃。 “随你怎么说。”迈洛耸耸肩。 “你很有意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这种……脑子和手都能杀人的年轻人了，有没有兴趣认一个姐姐呢？”格蕾丝向迈洛探出自己的右手，但不是握手姿势，是平举手掌。 “呃……这个，首先我已经有一个姐姐了，而且她很疼我好吧，其次，你的手刚刚.我真的吻不了。” 迈洛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了格蕾丝的好意。 不管这会儿格蕾丝摆出多么赏识他的态度，迈洛都不会忘记前不久她准备弄死自己全家灭口那会儿的冷漠态度，他自然是要跟这种人保持距离的。 格蕾丝坦然一笑，把平举的手掌立起：“那就是朋友。” “这个可以有。” 迈洛也咧嘴一笑。 双方愉快握手。 …… “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帮我解决了爱德华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他要是一直活着，很多事情还真不好办。” 格蕾丝笑似非笑地轻点了一句。 迈洛脸上露出了一抹很自然的疑惑神色：“嗯？他不是你弄死的？” “那就当是我杀的吧。” 格蕾丝点头。 迈洛起身，将桌面上属于自己的武器装备收起。 格蕾丝问：“不留下来吃顿饭吗？你的制服可能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才能重新钉好。” “有机会再聚，回头麻烦让人把衣服送到我家里，你肯定知道我住哪儿的。” 迈洛摇摇头，把装备挂袋往腰上一锁，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牵起艾玛就往外走。 在他的身后传来格蕾丝慵懒的嗓音： “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那个出血量不太正常，我可不希望你哪天突然暴毙了。” “那就谢谢关心咯。” 迈洛没有回头。 第75章 幻觉 第75章幻觉 回去路上，迈洛穿的是艾玛的风衣外套。 因为男女的肩宽差距，迈洛套上风衣之后，风衣的袖子只能盖住迈洛小臂的的三分之二，并且走道儿的时候还得一直用手提着裤腰，所以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的不伦不类。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全程下来艾玛都很平静，她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一直到两人回到第23教区家中，锁上房门，迈洛咣当一声倒下去之后，她才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 确实顶不住了。 从苏醒过来开始，到现在，迈洛虽然一直都是清醒的状态，但后遗症的痛感并没有消失。 迈洛一直在硬扛。 他不能让格蕾丝那边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状态的问题，在已知手中捏着底牌的情况下，迈洛现在必须拿出足够的强势，格蕾丝才会有所忌惮和克制。 所以不管脑子里的绞痛有多么恐怖，迈洛也必须走出谢尔曼家族的视野范围再倒下。 …… “你怎么……” 艾玛艰难地扛着迈洛的半边身躯把他往卧室拖去。 本来以为与谢尔曼家族之间的风波过了今天之后算是尘埃落定了，心情稍微放松了不少，但是意识到迈洛的不对劲的时候，她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迈洛拖上床铺，她手忙脚乱地跑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 回来的时候发现迈洛的嘴角、鼻孔、眼眶内有开始有丝丝鲜血在往外渗出，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瞳孔发散，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发颤的身躯证明他正在承受着某种极致可怕的痛楚。 艾玛迅速跑上楼，从自己日常备用的药物里面取出通用的止痛药物。 但是等她带着药物跑回楼下卧室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迈洛已经不再颤抖了。 这一瞬间艾玛的心凉了大半，她很怕迈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掉了。 她在卧室房门口站住了脚，不敢再往前，而是停留在原地，开始胡思乱想，她开始怀疑迈洛是不是在谢尔曼庄园被注射了什么毒药。 就在艾玛考虑着怎么把整座谢尔曼庄园炸翻，为迈洛复仇的时候，她听到了迈洛轻微的咳嗽声…… 因为鲜血在他的气管和口鼻处倒流，使得昏迷状态下的迈洛被呛咳嗽。 听到咳嗽声的艾玛终于眉头一松。 …… 她喂迈洛吃下止痛药，之后打来热水，轻轻为他擦拭掉脸上身上的血迹，最后再给他盖上被子。 看着昏睡过去的迈洛依旧紧锁着的眉头，艾玛知道，他身上的痛苦并没有减弱多少，但好在这种症状似乎正在随着时间慢慢减弱。 一直到迈洛的呼吸频率逐渐平缓下来。 艾玛呆呆地坐在床榻边缘，有些失魂落魄。 …… 回顾这段时间，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在为升学考试做准备，她把自己关起来，就是为了把那东西提炼出来。 她不想再承受亡灵节那样的屈辱，她想把一切加倍奉还，好几次她晕厥在一大堆实验器材之中，最后是冰冷的地板把她冻醒过来的。 在炸死爱德华谢尔曼之后，艾玛觉得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直到今天艾玛才知道迈洛所做的，比她要多得多。 最后关头如果没有迈洛那一系列的提前设计，瓦尔罗坎一家都得死。 而她不知道的，是迈洛到底付出了什么。 一个月前的迈洛还是浑浑噩噩的监城守卫，不求上进、无所事事。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住他，不管是阴招阳谋，甚至是冰冷的枪口，所有危机他都能轻松化解。 但凭借女人的敏锐直觉，艾玛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偶然，在无人知晓的背后，迈洛肯定一个人在默默承受着旁人无法现象的压力和痛苦。 没人知道迈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迈洛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艾玛就这样寸步不离的守在迈洛床边。 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地趴在床头昏睡过去…… …… 迈洛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身体虽然疲惫不堪，需要休息，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除了不断刺激着大脑的疼痛感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回闪，使得他始终都无法进入深沉的睡眠。 迈洛看到了一间被血迹涂满了的房间里，罗本跪在血泊之中，抱着后脑凹陷的女儿的尸体嚎哭。 他又看到大瘟疫时期病患收容所中无数姿态诡异的病人，他们被麻绳捆绑在病床上，发出低沉的呻吟。 他还目睹了麦林小镇里那些镇民们漠然、可憎的面庞，在昏暗的环境里，每个人的双眼都被阴影覆盖，他根本看不到这些人的眼睛。 迈洛看到在一个漆黑空旷的地下洞穴里，无数瘦骨嶙峋的人对着深邃诡异的祭坛俯首参拜，用无比虔诚的口吻默念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祷告。 微弱的烛光根本无法在漆黑的地底起到有效的照明，迈洛只能看到一具具形如干尸般的身躯在重复进行着祭拜动作，他们枯瘦的四肢微微发颤，就和病患收容所里面那些将死的病人们一样。 画面时隐时现，伴随着低沉地喘息声，整个地下洞穴的内壁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口腔一样，随着呼吸，在缓慢扩张和缩小，那些石壁脉络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扭曲、蠕动，但又似乎未曾有任何变化。 气氛诡异森然。 渐渐地，迈洛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躯干上传来强烈的瘙痒。 他伸手去抓，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上长出了一些灰白色的蘑菇菌类，它们个头不大，但是密密麻麻，有的刚刚露出萌芽，一整片聚集在肢体关节皮肤上就像是鳞片一样，有的则是已经冒出了四五厘米左右的高度，交错的菌杆细长扭曲，菌帽拥挤着互相叠加，所有的这些怪异菌类从迈洛皮肤的每一处褶皱中蔓延而出。 迈洛头皮发麻，慌乱地将左手手腕上的一把菌菇扯下，但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他的皮肤似乎变得无比脆弱，甚至比那些生长出来的菌类还要更加脆弱，撕扯下来的菌杆末端连带着迈洛的破碎皮肤，甚至连根拔起了血管和狰狞的碎肉。 真实的剧痛感和诡异的惊悚画面让迈洛无法呼吸。 鲜血在不断流淌，但破碎的伤口上很快又有密密麻麻的菌类开始钻出，并且生长速度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更快，就像是无数条被布袋包着的小蛇突然在袋子上咬开了一个豁口一样，争先恐后、互相拥挤着从这个豁口往外钻。 迈洛内心的惊恐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地想要把他由内而外彻底撕成碎片。 他身躯发颤，丢下了最开始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的那一撮菌类。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空洞祭坛里那些枯瘦的参拜者已经默不作声地站立了起来，一个个佝偻着腰肢，面向迈洛。 它们凹陷的眼眶中，有微弱的青绿色眼瞳正在无规则地抖动着。 距离迈洛最近的那名参拜者已经捡起了迈洛丢下的菌类物质，迫不及待地将其送入自己口中，连带着迈洛的血肉一同咀嚼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 …… 迈洛在洞穴中朝着反方向狂奔。 他看不到洞穴的尽头，前面只有一片深邃的漆黑，不见一丝光芒。 绝望、恐惧的情绪仿佛快要将他的灵魂碾碎，无论他如何狂奔，身后那些参拜者始终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它们祷念着一些古怪的语言，四肢不协调地朝着迈洛的方向追来。 迈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狂奔的时候，身上一些已经“成熟”的菌类哗啦啦地从皮肤上脱落下来，有的时候因为光线昏暗，他在某些拐角不慎撞上一些僵硬的石壁，自己身上的菌类被撕扯下来的时候会连根带走迈洛的一些皮肤，在石壁上留下大片血迹和破碎的菌菇。 …… 迈洛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彻底把那些参拜者甩开。 在惊悚和绝望情绪的压迫下，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具，准备将自己身上的所有菌类剔掉…… …… 但是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方正在朝着自己呐喊。 而后，眼前的一切画面在瞬间消逝。 四周围的光线开始变得明亮。 他开始闻到熟悉的味道，触碰到一些记忆中存在的东西。 …… 房间里，迈洛赤裸着上半身跪在地上，浑身冷汗。 此刻，他的右手正握着那柄锋利的博伊刀，刀刃贴着自己的左手小臂，已经在手臂上切开一个不深的小口，鲜血顺着刀刃滑到S形护手的末端滴落到地面上。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自己的家。 而身旁，艾玛正死死抱着他的右臂，极力控制着不让他继续对自己动刀。 艾玛的脸上已经挂满泪痕。 直到迈洛已经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还死死地握在博伊刀的刀刃上，鲜血不断地从她指缝之间流淌下来。 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迈洛耳中： “你到底怎么了？……” 第76章 功劳砸头上 第76章功劳砸头上 这是迈洛第一次在幻觉中迷失了自己。 如果没有及时苏醒过来，他可能会直接把自己的小臂切下…… 在房间里，迈洛喘着粗气，迷茫地盯着艾玛看了许久，确认自己真的不再身处于那片森然的地下洞穴里之后，手中的博伊刀才咣当落地。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他把艾玛柔弱的身躯拥入怀中。 但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回闪着洞穴里那些惊悚的画面，并且干尸般的参拜者们的呢喃还在耳边不断缭绕。 “我……别怕，别怕，没事了。” 迈洛感受到艾玛身躯传来的轻微颤抖。 他只能极力地不去想那些诡异的画面，轻拍着艾玛，让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 “你到底是……”艾玛还有些惊魂未定。 迈洛把自己嗓子里的干血强行咽下，伸手挽过艾玛的双腿把她抱起。 “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他知道，自己昏迷期间所看到的那些，都是亡灵的视角里真实出现过的画面，那些是属于安娜、罗本还有卡尔的真实经历。 这是迈洛第一次在没有使用图腾的情况自主陷入到亡灵视角之中，并且险些因此重伤自己。 但他没有办法对艾玛做任何解释。 事实上他自己也有太多的不解和迷惑…… 迈洛一脚把地上的博伊刀踢开，抱着艾玛，把她送到楼上房间。 找到医用酒精、药物和绷带，给她的手进行消毒包扎。 …… “你真的没事了吗？” 艾玛坐在床角，认真地看着迈洛，似乎很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什么端倪。 “没事哒~好着呢。” 迈洛把绷带缠好之后，把艾玛的手轻轻放回到她膝盖上。 “我洗漱一下，然后回一趟执法所，看看他们对爱德华的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了，你如果不是很累的话，把隔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你懂我意思。” “残留的原材料之前就处理掉了，放心吧。”艾玛很清楚迈洛说的是什么，虽然眼看着迈洛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但她还是不太放心：“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等我全部弄清楚之后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相信我。” “好。”艾玛很乖巧地点点头。 “小芬恩和康应该都被严喊走了，晚些时候他会把人送回来，你今晚想吃啥，我回来的时候买。”迈洛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 “早点回来就行。”艾玛静静看着迈洛。 “那行，你好好休息。” …… 简单洗漱了一下，把身上那些残留的血污全部清洗干净之后，迈洛换上了另一台执法官制服，径直赶往了执法所。 与谢尔曼家族的事情还不算完全结束，虽然现在因为手中捏着安娜与爱德华的另一半证书，暂时性地控制住了格蕾丝那边，但毕竟爱德华这么一位大伯爵的凶杀案摆在面前，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还是非常的麻烦。 他没有丝毫责怪过艾玛的私下行动，当然，他更不可能卖了艾玛。 大义灭亲在迈洛的思维概念里是最傻逼的一种行为之一，其傻逼程度和吃屎是一个等级的，属于恶心了自己还讨不到半点好处。 就算现在迈洛脑子里保留了属于卡尔的所有律法知识储备，但这些东西在他的认知里只能沦为工具，而不会受那些价值观念的影响。 他穿上执法官的黑风衣的初衷就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伸张正义，所以他不可能为了这身衣服的意义而把艾玛交给法庭处置。 丽贝卡说过，迈洛是那种没有半点敬畏之心的人。 她说的是对的，但她只知道迈洛对鬼神之论没有敬畏，她不知道的是，迈洛对这个世界的律法规则也不存半点敬畏之心。 因为迈洛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用他的口吻来说——关我屁事。 他只想保住自己想保的人，其他的什么原则问题先靠边站。 换个思路，爱德华的死是今天早晨那场谈判的必要条件，如果爱德华没有死，估摸着瓦尔罗坎一家这会儿已经携手上天堂了。 那么现在摆在迈洛面前的，有两大问题。 一是爱德华的案子要如何收场。 二，就是自己身体的状况到底要怎么办。 在过分调动肢体力量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引动后遗症，这是迈洛现在摸到的一个规律，而且这种后遗症的症状会随着触发次数的增多越来越严重。 这让迈洛不得不重新考虑此前红袍女巫说过那些话。 她说迈洛在阅览了足够多的亡灵之后会彻底忘却属于自己的真实人生，从而陷入癫狂。 迈洛最开始并没有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经历了刚才他提着博伊刀要把自己身上的血肉剔掉的事情之后，迈洛知道女巫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某一瞬间，迈洛确确实实把属于卡尔的经历当成了自己的，在地下洞穴的时候，迈洛完全忘记了自己明明前脚回到了家里，身边还有艾玛在守着。当然，也可能是极度真实和惊悚的画面让他无暇考虑这些，总之，他确实分不清真实与幻境，以至于切了自己一刀，还误伤了身边人。 如果最后关头没有清醒过来，那不就正是红袍女巫所说的“陷入癫狂”么？ 这就是她一直在念叨着的“厄难”了吧。 总之迈洛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去使用那个图腾了。 他不想自己真的像女巫所说的那样“永堕深渊”。 而想要挽回这一切的话，他需要可能真的需要女巫的指引。 对方曾明确提出了要求，她要迈洛奉上“圣餐”。 至于所谓的“圣餐”到底是什么，她又没有明说，只提到了血与肉…… …… 迈洛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那个女疯子。 在前往执法所的路上，他时刻都在关注着周围街道的各个角落，试图寻找到那个红袍身影。 可奇怪的是，往常仿佛无处不在的女巫这会儿已经连续很多天不见踪影了，一直到迈洛抵达执法所，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他很迫切地想要找到女巫，问清楚到底所谓的“圣餐”是什么。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这件事情已经算是迫在眉睫的了，甚至已经超过了爱德华案件的优先级。 迈洛不想自己哪天又突然发疯，变成像罗本那样的杀人机器…… …… 迈洛抵达执法所的时候，大厅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奇怪。 他路过大门那会儿，一直管他叫“井盖哥”的门卫大兄弟还很兴奋地捶了两下他的肩膀，那表情就好像是在替他祝贺什么一样，给迈洛整得一愣一愣的。 大厅里，忙碌的执法官们见到迈洛之后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几秒钟之后，全场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 搞的迈洛很懵逼地回头瞅了一眼，看看自己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光临。 但大厅门口就他一个人。 “啥情况？” 迈洛看着这一屋子犯病了一样的黑风衣，狐疑地绕过大厅进入了办公区域。 在这里，他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 是乔纳森。 还有他面前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的格蕾丝。 …… 怎么又是这俩瘟神。 迈洛眉头一皱。 此时，在场的丽贝卡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聊的执法官，瓦尔罗坎先生。” 听到丽贝卡的介绍，格蕾丝脸上露出的很自然的笑容，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恩人一样，起身就握住了迈洛的双手，无比温柔、感激地说道： “我代表谢尔曼家族对您表示最真挚的谢意，感谢您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嗯？” 迈洛眉头一挑。 他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凑得很近的格蕾丝在大声说完前面那句话之后，又压低着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 现场再度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 然后就是格蕾丝所代表的谢尔曼家族一众和执法体系之间各种寒暄客套。 一直到把这帮人送走，迈洛才了解清楚，原来在他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已经有“凶手”到执法所主动投案，并且明确表示是迈洛·瓦尔罗坎找到并“感化”了他的…… 事情的全过程很简单，也很离谱。 这名“凶手”是爱德华敌对势力的后代，他的家族在斗争中败给了谢尔曼，最后穷途末路选择了玉石俱焚。 不仅如此，他还持有少剂量的液体爆炸物，经过鉴定，确实存在与爆炸现场残存的爆炸物类似，据说是从索罗门帮会那边交易获取的。 总之就是一系列听起来很合理的故事。 并且很合理地就把这个功劳砸在迈洛的脑袋上。 迈洛甚至不知道这个“凶手”的名字和长相…… 更不知道格蕾丝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替死鬼。 但按照她的说法，这是她送给迈洛的第一个礼物。 注意，是第一个。 …… 执法官长办公室里。 丽贝卡狐疑地盯着迈洛。 迈洛淡定地看着丽贝卡。 画面定格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之后，丽贝卡忽然开口：“你认识那个老女人。” 迈洛眨了眨眼：“这就是，年轻女人的第六感么？” “这个结案方式的可信度是个问题。”丽贝卡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随后看向迈洛：“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嗯……我知道的那些可不太好说。” 第77章 圈养的信徒 第77章圈养的信徒 要说丽贝卡有的时候脑子不那么灵光吧，但是格蕾丝演的这出戏她随便一抿就抿了出来。 不过大概也就只能抿到这位蓖麻女士是在演戏了，至于为什么专门为迈洛演这场戏，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的，毕竟在此之前迈洛和谢尔曼家族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格蕾丝没有任何理由向迈洛示好。 当然，迈洛也不知道格蕾丝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个替死鬼，更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与艾玛整出来的那玩意儿相类似的液体爆炸物，反正不可能是从艾玛那边拿到的，因为她很显然不知道弄死爱德华的真凶是谁……应该是吧。 “那老女人还把你的一套制服送了过来，放你办公桌上了，洗的干干净净的。”丽贝卡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 “挺好。”迈洛没有多想。 但丽贝卡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他被口水呛死： “你是出卖肉体了么？”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迈洛一顿挠头：“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一无是处到只能出卖屁股么？” “为什么是‘你们’？哦是还有别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丽贝卡脑袋一歪。 “我……”迈洛叹了口气：“算了，爱咋说咋说吧。” “换个角度想，这算是在夸你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丽贝卡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偶尔抬头瞥迈洛一眼。 “那我谢谢你。”迈洛点头。 “但你的……”丽贝卡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总之看起来很糟糕。” 迈洛当然知道自己看起来很糟糕。 从昨天到现在，不晓得流了多少血，这会儿他的脸色比艾玛更像吸血鬼，而且双眼满是血丝，嘴唇发白。以这个状态的脸，不管做啥样的表情，估计都能把小孩子吓哭。 “那还能咋办，被老女人榨干了呗。”迈洛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行。”丽贝卡把文件盖上，接着说道：“爱德华谢尔曼的这个案子，不出意外过段时间就会消停下来，既然谢尔曼家族自己都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上院也不会有意见，爱德华的Z敌更不会有意见，你等着领勋章吧。” “这还能有勋章领的么？”迈洛差点没笑出声。 艾玛把人家亲爹给炸了个八成熟，回过头来，自己还能领勋章，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就正常的荣誉勋章，活好的J女都有可能领到，没什么好开心的。”丽贝卡的措辞一如既往的具有攻击性。 “行吧。”迈洛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哈里森的死不管了？” “自首的那人全认了呀……”丽贝卡抬头看向迈洛，眼神微眯盯着几秒之后，很肯定地说道：“这样看的话，估计全都是那老女人做的了。” “那这你不钻一下牛角尖，人设要崩塌了都。”迈洛感觉以丽贝卡的性子，不太可能会草草了事。 但丽贝卡白了他一眼：“贵族阶级的内耗是我们这边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思想觉悟还挺高。”迈洛瞬间就明白了丽贝卡想要表达的意思。 丽贝卡明显不打算继续在谢尔曼家族的案子上做过多的讨论：“还有一件事情，这段时间教会的人有来找过你一两次。” “迪拉肖？”迈洛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张文质彬彬且挂着善意微笑的脸。 “对，不过你刚好都不在。”丽贝卡又习惯性地把自己的两条腿架到桌面上。 “他有说找我干什么的么？”迈洛嘀咕道。 他当然知道迪拉肖找自己干啥。 亡灵节那天迈洛只告诉迪拉肖关于教会医师这个人的存在，完全没有提及图腾的事情，在迈洛看来，现在自己手中掌握的这个图腾对迪拉肖来说绝对非常重要，在没有弄清楚教会医师身份的情况下，他可以怀疑迪拉肖背后甚至他本人就是罗本记忆中那名邪恶的医师。 “他想邀请你去一趟教会，具体细节没有明说。”丽贝卡随手拨弄着桌面上一个金属铃铛，但铃铛本身的结构出了问题，所以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干哑，没有丝毫清脆感。 迈洛看着丽贝卡手中的铃铛：“养过宠物狗？” 这种小铃铛一半都是挂宠物脖子上的。 “猫。”丽贝卡晃了晃手中的铃铛，接着道：“我只跟你提个醒，教会比贵族要复杂得多。” “懂你意思。” 迈洛点点头。 他自己藏着的秘密太多，暂时来说确实无暇顾及教会那边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打算主动接触迪拉肖。 迈洛扯开话题：“那小猫呢？” “死了。”丽贝卡的回答非常简洁。 “它有名字吗？” “马歇尔。” “那不是猴子的名字么……” “为什么？” “没事，我随便乱说的。” …… 丽贝卡好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起身套上风衣，对迈洛说道：“教会就别去了，但是有个地方可以去走一趟。” “哪儿？” “孤儿院，教会名下的孤儿院。”丽贝卡戴上帽子，以非常男性化的姿势，站直着身躯对着镜子整理了领口衣袖，一边说道：“顺便看看那边的条件怎样。” 迈洛四肢懒散地跟在丽贝卡身后：“是有什么新的案子么？” “旧案子。”丽贝卡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但她这么随口一说，迈洛就知道她要去见谁了。 按日子来算的话，罗本案中唯一的幸存者——黛西，现在应该已经出院了。 当然，幸存者这个用词其实不见得恰当，失去双眼之后，黛西的这个幸存者往后漫长的时间里可能都会充满不幸。 按照此前迪拉肖与丽贝卡之间的交易，他代表教会承担了黛西的一切抚养支出，而且这是有书面依据的，但具体执行得如何，确实得到现场去看一看才行。 罗本案结束之后迈洛和丽贝卡心知肚明，黛西遭此厄难，他俩都有责任。 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了这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俩人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一直到他们俩各自骑马通过执法所大门的时候，门卫冲着迈洛打招呼：“哟井盖哥！” “井盖哥？”一旁的丽贝卡还没有听说过迈洛的这个绰号。 “我这人比较内向，平时出门都是走的下水道。”迈洛随口扯淡。 “……” … 与远离城区、拥有封锁高桥的教会不同，孤儿院就坐落在楠薇城区内，并且所处的地段还算是交通较为便利的第15教区。 孤儿院是一座旧教堂改建建筑，基本上跟楠薇城所有年代久远的古老建筑差不多，顶尖圆塔式建筑，有前置的庭院，风格上与上个时代非常接近。 这个时间点临近日落，庭院中很多孩童正在嬉戏玩闹，从他们的着装和精神面貌来看的话，孤儿院的物质条件应该还算不错，至少应该超出了绝大多数底层工薪阶级家庭的水平。 要不怎么能称之为国教呢，教会就是有钱，养几十个孩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 迈洛和丽贝卡没有进入庭院，只是在外侧街道上，透过金属栅栏割开的镂空围墙观察着里面的孩子。 “据说教会会根据这些孩子的天赋倾向，为他们提供对应学科的专业教育，这是前两年才设立的一个机构，所有的资源都由教会一手承担，当然，教会的财富来源于整个国家。” 丽贝卡隔着栅栏，寻找着黛西的身影，口中淡淡呢喃着：“换个角度来说，这些孩子能接受到的资源，比很多同龄的孩子要优越得多，这算是教会做的一件不怎么令人反感的事情了。” “不见得吧，依我看，大瘟疫中被教会用血疗术救回来的那些人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信徒。”迈洛指了指庭院里那些嬉闹的孩子：“这些才是。” “你很擅长阴谋论嘛。”丽贝卡转过身来。 “不是你自己说的教会很复杂很危险么？我是顺着你的理论在聊的。”迈洛两手一摊。 “就你嘴皮子最利索。”丽贝卡不喜欢与他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辩论。 迈洛更无所谓：“要不然贵族富婆怎么会喜欢呢。” …… 丽贝卡重新将目光转向庭院里： “看到黛西了吗？” “一点钟方向，坐在角落里背对着我们这边，全场就她一个人没有活蹦乱跳的了。”迈洛迅速捕捉到了角落里女孩的背影。 黛西坐石凳上，她身穿黑色朴素的连衣裙，双眼由一根黑色的布条遮盖，此时正一手搭着画板，一只手握着彩笔，白纸上涂抹着什么。 她的动作非常认真仔细，除了移动的彩笔之外，全程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出声，相比之下显得与周围所有嬉闹的孩子格格不入。 黛西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没有被夕阳照射到的建筑阴影下方，她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眼前的大片阴影，认真描绘着…… 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这画面看久了，总会给人一种十分隐晦的诡异感…… 尤其是当你知道那孩子是个盲人的时候。 …… “你觉得我们应该进去跟她说说话吗？”丽贝卡看着远处黛西渺小无助的背影。 “我不是很建议这么干。”迈洛发现，原来丽贝卡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为什么？” “咱俩的声音，穿插在她所有不幸遭遇的记忆里，不是么？”迈洛说道。 从最开始躲在暗藏储物间里，到后来被裹尸布怪人掳走，再到后来在执法所内的恐怖遭遇，所有这一系列的经历中，都有迈洛和丽贝卡的影子在。 他俩确实不太应该出现在黛西的生活里。 丽贝卡沉默了。 这算是她对迈洛的看法的一种认同吧。 俩人遥遥盯着黛西的背影看了良久，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丽贝卡忽然问道： “话说回来，你不打算聊一聊你那天的奇怪反应是怎么回事吗？” “哪天？”迈洛自认为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奇怪反应”简直不要太多，根本数不过来了都。 “黛西在执法所档案室的那天。”丽贝卡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么细节的事情都还记着么？”迈洛咧了咧嘴，但最终还是啥也没说：“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讲给你听。” “不说算了，回去。” 丽贝卡并无任何强迫的意思，当然，迈洛确认不说，她也没有任何失落的神色。 “那走吧。” 迈洛和丽贝卡各自上马，朝着执法所的方向起步。 …… 但在他俩转身没多久，喧闹庭院里，那唯一一处阴影角落中，孤独的女孩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缓缓扭过头来，面相迈洛和丽贝卡两人离去的方向。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许久都没有动弹。 直到迈洛和丽贝卡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女孩才缓缓回头，重新执笔作画。 固定在画板的白纸上分部着无数线条，这些线条粗糙、扭曲，有的交错一团形似大片的漆黑，有的则宛若哭泣的音符，显得僵硬、错乱。 整幅画呈现了一种不协调和割裂感，令人不适。 …… 迈洛和丽贝卡骑马走出这条街道之后，丽贝卡忽然侧过头来，眼神怪异地看着迈洛。 “干嘛？”迈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丽贝卡指了指自己的面罩：“你的面罩在滴血。” 迈洛扯下面罩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鼻孔正有大片的鲜血涌出…… 爸爸门，用你们的票子狠狠蹂躏我～～ 第78章 那我就放心了 第78章那我就放心了 “牙龈出血，小问题。” 迈洛甩了甩面罩，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那我就不给你批病假了。”丽贝卡淡淡说道。 “……要不你还是批一下吧。” “批不了，一会儿我们去见尼禄。”丽贝卡道。 “又见尼禄。” 迈洛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城郊墓地的风景了。 墓地就墓地吧，这回说什么迈洛都不敢随便窥视亡灵视角了。 …… 丽贝卡负责领路，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的会面地点并不在城郊墓地，也不在中心城区的执法总部，而是一座所处地段相对偏僻餐馆。 如果说历史底蕴深厚的玫瑰餐厅的格调可以打个90分的话，眼前这座餐馆大概就是处于30分左右吧，按其消费水准来判断的话，服务人群大概是工薪阶级以上中产阶级以下。 但其实楠薇城中像这种类型的餐馆并不多见，因为宴请宾客本身其实是一种社交行为，在想要达成一定社交目的情况下，所选择的用餐地点的格调就不能低。对于高阶级的人物来说，他们会选择更高级的酒店餐厅或者自家庄园来作为宴请宾客的场所，对底层人而言的话，在壁炉生火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谁又舍得去餐馆花冤枉钱。 所以这种定位不上不下的餐馆，其实是最难生存的，能够维持正常营业的都是属于那种有特定服务对象群体的。 比如执法官。 “这间餐馆，原本是一座修道院的初建楼，后来规划搁置，荒废了好多年，最后被改建成现在这个样子。” 迈洛在二楼靠窗餐桌位置见到了尼禄，尼禄正在娓娓道来。 “这儿的主人，我们都喊她阿普太太，是一位已逝老执法官长的妻子，她今年快七十岁了吧，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应该是二十前的事情了，当时这儿的菜单上只有两道菜，现在你看，后面那面墙都不够写菜名的。” …… 迈洛把帽子摘下放到桌角，在尼禄对侧的位置上坐下，仰着脑袋打量着这餐馆二楼四周围的奇特装潢。 就像尼禄所说的那样，这儿原本的建筑结构是按照上个世纪的修道院风格去设计的，是在建筑主体已经完成的情况下进行二次改建，但改建的风格和方向却贴合了执法体系的残酷审美。 也就是说，原本的结构框架上预留下来用于布置那些精美浮雕、内饰的空间全部就这么干干巴巴地留着，除了沉重的石柱上留有原来的雕刻，其他区域的装潢并没有延续这个风格，繁琐复杂的曲线和僵硬的直线线条同时存在，所以整体显得内部矛盾和割裂感很严重。 类似这样的内装风格，被那些学院派的建筑大师们看到的话，免不了要谩骂几句。 但这就是执法体系一脉相承的冰冷审美，硬生生把这座建筑曲线美的初衷给掰直了回来。 比如，那直接潦草地写在黑色墙壁上的今日菜单。 再比如，露台位置上专门设置的一个清理枪械武器的区域。 当然，要说最能凸显其风格的，还得是周围那些精美的浮雕石柱上贴着的“悬赏通缉令”。 这个够离谱了吧。 你见过哪家餐馆的客人能就着一堆杀人犯照片用餐的。 …… 总之，这算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一座充斥着西装暴徒、冷热武器和食物香味的修道院…… “阿普太太是海外移民，她能把本土产的一些不怎么优质的肉类烤得入口即化，你来这儿的第一餐，必须是烤肉，虽然说自从阿普太太退休之后，烤肉的味道比以前差了不少，但依旧是楠薇城其他餐厅没法比较的……另外这里的海鲜也是一绝，当然，如果你对那些东西不过敏的话。”尼禄将餐巾挂到自己衣领上，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这儿的故事。 这家餐馆内进进出出的，九成都是黑色风衣。 听说不只是本地执法官，一些外城过来执行公务的执法人员也会首选这个地方落脚用餐，这已经算是楠薇城执法体系中的一种文化现象了。 …… 丽贝卡径直走到黑色墙壁餐台前定好了各自要吃的东西，然后随手提了一张椅子就在迈洛和尼禄两人的相对侧面坐下。 她的这个位置，正好面向窗户，背对身后大厅里的所有人。 在这个角度，丽贝卡摘下帽子和面罩之后，也只有尼禄和迈洛看得到她的脸。 迈洛瞥了她一眼，目光没有在她脸颊的伤痕上停留，而是转向了尼禄： “终于不是在墓地见面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那个地方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尼禄抽了一口雪茄。 “那倒是没必要。”迈洛现在对墓碑这种玩意儿是有一定阴影的。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的时候，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已经被暮色所取代。 但正对着窗户的丽贝卡根本没有多看外面的风景一眼，她把脱下来的风衣挂在椅背上，解开衬衫的袖扣卷起袖子，双肘往桌面上一架，看这架势不知道她到底是来干饭的还是来干架的。 冷知识，在上一个规矩繁多的时代里，女性，尤其是身份地位较高的女性的一切行为都是有明确规范的，包括在用餐时的入座礼仪、坐姿，用餐的顺序、餐具的使用等等，甚至细节到喝酒喝汤时候不能有吮吸的动作，而必须是用勺子或者杯子将液体轻送入口。 总之在那个迂腐的时代里，女性需要时刻维持端庄优雅，而进食用餐本就是一件非常容易把自己弄脏的事情，以至于在一些高级的宴会上，女性只能干坐着赔笑，等宴会结束之后再到后厨用餐。 一直到今天，贵族阶层的一些家族还在延续着这种传统。 但，值得庆幸的是，看起来历史的糟粕并没有在丽贝卡身上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她为防止用餐失态而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把自己两个衣袖撸了起来。 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 此时，三个直径至少有三十公分左右的圆盘由服务员端至餐桌上。 盘子里是已经改刀的烟熏烤肉，包括牛肋条、眼肉、香肠、土豆、彩椒等。 分量很大，而且造型粗犷豪放，很有异域风格。 餐盘摆好之后，服务员送上盛放酱汁的金属壶。 丽贝卡接过酱汁壶具，给迈洛和尼禄面前的烤肉各浇上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全部倒进自己盘子里，还很淡然地补了一句： “不用客气。” 她直接下手，捡起一条肋排，轻松咬下骨头上的绵软熏肉之后将骨条放到桌面上。 “这是阿普太太提倡的烤肉吃法。”尼禄正想着给迈洛解释一下。 但迈洛很显然不认为丽贝卡这样的吃法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也开始学着丽贝卡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撸衣袖了。 毕竟，吃烤肉的时候如果没有主动要求，服务员是不提供餐具的。 那就只能下手了呗。 …… 餐盘里各个部位的烤肉，甚至是土豆彩椒等配菜都烤制得相当到位。 自从开始用餐之后，丽贝卡就不再出声了，准确点说应该是不再说话的，咀嚼和吞咽的声音还是有的，而且就没停过。 迈洛实在难以想象就她之前那一头长发，吃烤肉的时候会是怎样麻烦的一个场面。 也不是说她吃相有多粗鲁。 大概就是介于可爱和粗鲁之间反复横跳，就像她脸上那条疤痕一样，看起来好像增加了某种很凶残的气质，但实际上又没什么明显的邪气。谈不上反差，应该说，她本人跟这间餐馆的建筑和装潢一样，主打一手不同感觉的碰撞。 然而就在丽贝卡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解决了大半的时候，她发现餐桌上的另外俩人好像都不怎么动弹了。 尼禄坐在左边抽雪茄，迈洛捧着杯子坐在右边喝果汁，俩人对各自盘子里的食物都显得无动于衷。 “什么意思？”丽贝卡嘴里挤压着一堆东西，含糊不清地问道。 迈洛看了丽贝卡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不喜欢这个酱料。” “我也是！”尼禄瞬间附和。 丽贝卡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就是普通的菌菇酱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吃菌类。” 这回是迈洛和尼禄异口同声回答的。 丽贝卡白眼一翻，直接把他俩盘子里的东西全部扒拉到自己盘中，举着油腻的手指指向后方餐台： “你俩爱吃什么自个去点，什么条件还搁这挑三拣四的。” …… 迈洛和尼禄平静地对视了一眼。 其实烤肉没有任何问题，酱料更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他俩自己身上。 具体是什么，只有他俩各自心知肚明。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迈洛很想弄清楚尼禄到底知道的内容有多少，而尼禄也同样想弄明白，迈洛对这件事情的了解去到了怎样的一个深度。 两个被菌菇弄得毫无食欲的人面面相觑，无论丽贝卡在他们面前吃得有多香，他们也再无半点进食的欲望了。 哪怕迈洛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是空腹状态。 …… “有够矫情的。” 不明所以的丽贝卡持续开炫。 迈洛对尼禄问道：“一会儿要谈的事情，她也会一起听的吧？” “会的。”尼禄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迈洛动了动嘴角。 第79章 伊克姆小镇 第79章伊克姆小镇 “呃————” 三人份的烤肉下肚之后，丽贝卡把腰带解宽了两格，打了一个耗时5秒的嗝，排出自己消化系统中多余的气体之后，一口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起身离开。 两分钟后，她甩着湿漉漉的双手回到餐桌旁。 此时桌面已经被服务员收拾干净。 丽贝卡熟练地整理好衣领、袖口，重新挂上面罩，恢复到平时那种冷酷、漠然的状态。 “你俩刚刚说，要聊些什么来着？” “来，看这个。” 尼禄从自己的皮衣里抽出来一份折叠起来的资料。 “这是当时的尸检报告，我自己留下来的，大致翻一翻里面的相片就行，是关于……卡尔的。” 迈洛接过资料，翻开。 里面有三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三张照片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拍摄了一具躺在手术台上的尸体。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到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大面的溃烂腐败加上一些足以引起密集恐惧感的狰狞菌类覆盖在尸体的血肉上，甚至一些裸露出来的骨骼上都布满了霉斑。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就已经这样了，这件事情我压了下去，没有进行汇报，当时负责解剖的医师在事情结束之后第二个月就疯了，吞枪自尽。一开始我没有直接把这份尸检报告给你，但是之前那通电话里你提到了菌类，所以，不管是巧合还是怎样，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想法……我想听全过程，我想知道你让他去哪里当的卧底，当卧底的目的是什么，索罗门帮会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迈洛把照片递给旁边的丽贝卡，明确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 “可以说，都可以说，但我还是那句话，虽然你已经把卧底这条路堵死了，但我还是希望这个案子由你来处理，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另外就是谢尔曼家族的事情，你都能把一个贵族家族搞定，那么搞定这个案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以执法官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查就是了，只要你接受，我会把所有的资料全盘托出。”尼禄深吸了一口雪茄。 “上一次你也说全盘托出……”迈洛撇嘴。 “那不是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些内容么。”尼禄摊手。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的时候，丽贝卡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照片，脸色怪异： “你们先聊，我去洗个手。” “你不是刚洗完手回来么？”迈洛嘀咕了一声。 “我知道。” 丽贝卡头也不回地朝着洗手间方向快步跑去。 在她转身的时候，迈洛感觉自己都快听到她咽喉里食物反流的动静了…… …… 迈洛把那几张狰狞可怕的照片收了起来，将资料重新折叠好，郑重道： “现在我想听一下所有内容，如果这件事情必须由我来办的话。” “这不属于登记在册的案件，所以我没有办法以执法督察的身份命令执法体系内的人去调查，我现在能直接调用的人就是你和丽贝卡，以执行巡查公务的名义到当地去转一圈，调查的事情由你俩全权做主，怎么样？”尼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目标是？”迈洛嘀咕。 “那些菌类的源头。” …… … 五分钟之后，丽贝卡返回原位。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但略微有些湿润的眼眶以及返扣回去一格的腰带说明她已经把能吐的东西都吐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尼禄和迈洛两人对着浇了菌菇酱的烤肉无动于衷了。 …… “基本的情况我已经跟丽贝卡先通过气了，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那份尸检报告上的内容而已，我可以把关键的信息再复述一遍。” 尼禄看了看丽贝卡，点点头接着说道： “这些年索罗门帮会一直在渗透并控制帝国的各个关键产业，包括冶炼产业链、海外贸易以及一些黑色交易，其中还包括很多违背伦理道德的科研项目，派遣卡尔以卧底身份去调查的是深南部地区一个名为伊克姆的偏远小镇，战争结束之后，那个小镇里发现了铜矿，于是很快就被迅速崛起的索罗门帮会盯上，后来就一直在进行大面积的开发和挖掘……” “……针对索罗门帮会所有商业行为的调查，执法体系一直都在进行，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是他们所涉及到的并不只有非法交易，还有众多违背伦理的科研行为，在大瘟疫之后，上层最敏感最关注的就是病毒研究，而据可靠情报，索罗门在伊克姆小镇上就设置有一座庞大的地下研究院，他们在钻研一些开凿铜矿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至今为止，执法体系都没有获取到最直接的线索或证据。” “那份尸检报告还不能算是证据么？”迈洛皱了皱眉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尼禄做事总给人一种藏着掖着的感觉，不管是面对民众、贵族还是上级与下属，他总是会制造一种自己置身事外的感觉，美其名曰是合理地利用规则…… “你的意思是，我直接把这东西交上去么？”尼禄认真地看着迈洛。 “这是个很糟糕的主意吗？”迈洛问。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现在这片国土上最庞大最尖端的科研学者群体叫什么？”尼禄向迈洛提问道。 “教会。”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执法体系在这些众多势力当中所充当的是一个负责制衡的角色。”尼禄轻点。 迈洛听完这句话之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随后瞥了丽贝卡一眼，对尼禄问道： “我和她，我们俩到了伊克姆之后，不会见到一整个镇子的死人吧？” “大瘟疫结束之后的第三年，伊克姆小镇就没有明确记录新增的本土居民了，那里现在生活的都是从外部迁移进去的铜矿工人家庭。”尼禄摆摆手，表示事情没有迈洛想象的那么恐怖。 “没有后备增援，对吧？”迈洛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平放着的那份折叠起来的尸检报告。 “我不要求你们能够把整个伊克姆小镇翻过来查个干净，兜一圈就是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样，我们面对的是整个索罗门帮会，几个月甚至几年，可能都不会有任何收获，只要你们俩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一趟行动就算成功，我不希望城郊再多出两座坟墓。”尼禄明确地表态。 迈洛缓慢点头：“那就是没有。” “你在怕什么？”丽贝卡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很坦荡地说道：“怕死。” “怕死是对的。”尼禄表示认同：“不瞒你，伊克姆小镇的一些阴森传闻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存在了，是在索罗门帮会插手之后，这座镇子才进入到执法体系的视野内，我当然不指望单凭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把如此漫长岁月里的秘密查清楚，我上面的人也不抱有这种奢望，现在只是初步调查，你们过去待四五天时间，时间一到就返回。” “其实我很好奇。”迈洛忽然说道： “据我所知伊克姆小镇和楠薇城相距几百公里，就算是要调查，也应该由那边当地的执法体系负责，为什么会交到你手中……” 迈洛话里有话。 而尼禄也同样如此： “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伊克姆这个地方。” 迈洛眉头一动，很自然地耸耸肩：“我做过功课。” 那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些信息都是他在卡尔的亡灵视角内读取到的。 “有多少人知道我们俩这次的行动？”迈洛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会有很多。”尼禄很坦诚：“因为这是一次明面上存在的执法巡查，你俩是以执法所的名义到当地执法部门执行公务的，我已经打了招呼，到时候小镇那边的同僚会配合你们行动。”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丽贝卡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对迈洛的问长问短有些不耐烦。 “那我提前谢谢你。”迈洛并不在意丽贝卡的暗讽。 “预定的是明晚的火车，记得提前到印斯茅斯站，我听说那边镇上也有一些厨艺不错的接待处，尤其是一些海鲜类的菜肴，或许你们临行之前可以尝试一下。”尼禄提道。 “最近没什么食欲。” 迈洛摇摇头。 丽贝卡表示赞同。 …… 就在三个没什么食欲的人准备买单离开的时候，迈洛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尼禄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 “你用了——请求。”尼禄微微一笑。 “对，是请求。”迈洛点点头：“我不希望这段时间有任何人骚扰我的家人。” “你不是已经搞定谢尔曼家那位蓖麻女士了么……总之这个你可以完全放心，如果你的家人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裁决镰刀辜负了它的执行者。”尼禄的意思，是以执法体系的名义保证迈洛家人的安全。 “……” 迈洛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之前尼禄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是只要迈洛披上了黑色风衣，谢尔曼家族就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什么的，但关于这一点，格蕾丝已经打过好几记响亮的耳光了，所以迈洛也没法指望尼禄这种人的绝对担保。 第80章 故事 第80章故事 从阿普太太那儿返回执法所之后，迈洛的肚子终于难得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 尼禄应该是亲眼见过卡尔那不成人形的尸首以及解剖之后的形态，但迈洛等于是亲身体验了一番卡尔的遭遇。 那种看着菌类从别人身上长出来与看着菌类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感觉是完全无法比拟的，再加上身临其境的压迫感与恐惧，迈洛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将死之人的绝望与挣扎。 之所以一直以来迈洛都没有办法理清卡尔的死亡因素，是因为本身卡尔的意识和记忆就是错乱的，迈洛在亡灵视角内读取到的画面、信息本就不完整。 不像罗本那样，虽然罗本疯了，但是他的疯癫属于执拗地把自己封锁在一个他所相信的世界观之下，在这个世界观之下，他的一切行径是由清晰的思维作为支撑的。 但卡尔不是，他的记忆、思绪，全都是混乱残破的，连他本人都记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他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诡变。 在某一些残破的记忆片段里，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是区别于那座地下洞穴里所见所闻的另外一种更加深邃的恐惧。 这也是迈洛需要尼禄提供有价值信息的一个重要原因。 …… 按照尼禄的说法，伊克姆小镇的诡异传闻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但那些也仅仅只是骇人听闻的故事，直到大瘟疫结束之后，索罗门帮会接管了伊克姆小镇的铜矿区之后，那些惊悚的故事才开始从地底深处被挖掘出来。 索罗门图的是什么？ 不同于教会，索罗门的性质应该更加偏向于以利益为驱动力的一个机构，他们最开始进入伊克姆小镇的目的应该就只是铜矿，只不过开掘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比铜矿更加值钱的东西。 只能这样解释了。 …… 迈洛真不认为这是一趟轻松的旅程。 参考卡尔的死状就知道了。 他可是实打实的执法考核第一名，不是迈洛这种半路出家的角色。 迈洛能够感知到，在卡尔最后的时间里，他的思绪被无尽恐惧所缠绕，这让他完全丧失了一切理性的思维能力，说明在伊克姆小镇里，卡尔见到了某些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的东西。 连尼禄口中无比优秀的卡尔都落得这样的惨状，迈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更何况，他现在做什么时候都得如履薄冰，因为保不准什么时候后遗症就要发作，万一又在什么关键时刻犯病，远在伊克姆那种深南山区小镇里可没有任何人能够施以援手。 关于这一隐患，迈洛暂时只有一个应对方案，那就是备足弹药。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再过度调动肢体的力量了，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得用热武器取代肉搏。 能用子弹解决的事情尽量就不要动刀子了。 …… 城南执法所的执法官长办公室里。 丽贝卡坐在内侧的位置上，翻着手中的尸检报告，以及之前尼禄交给迈洛的那一箱子的东西。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对侧的迈洛以及他跟前摆着的六七个转轮枪的弹巢。 因为是弹药分装式的武器，填装弹药是一个非常繁琐的工作，火药、垫片、铅弹等一系列物件都得有次序的进行填装，相比于扣动扳机开枪的那一瞬，填装弹药的时间显得无比漫长。 但转轮枪比燧发火枪的优势要大很多，因为一轮填装之后，可以支持6次开火，并且因为开放式的枪体结构的存在，操作得当的话仅仅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将打空的转轮巢卸下来，换上一个新的弹巢。所需要做的只是提前把备用的弹巢的弹药填装好而已。这已经无限接近于迈洛记忆中的枪械武器模式了。 伊克姆小镇的这一次行动里，迈洛不打算动刀子，他不想莫名其妙又昏迷过去，万一醒来之后发现身上长出一堆蘑菇…… 所以备足弹药是绝对没错的。 …… “至于么？” 丽贝卡看着正在认真填装弹药的迈洛。 “恐惧源于火力不足哇。”迈洛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 丽贝卡摇摇头：“都说了只是初步调查。” 迈洛瞅了丽贝卡一眼。 他知道，丽贝卡和老席恩差不多，他们对武器系统的认知和选用都是更加偏向于传统的，这或许跟他们接受的训练有一定关系，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转轮枪是属于近期才出现的新式武器，在没有足够的使用数据作为基础依据的情况下，执法官肯定还是更加偏向于使用那些经受过长时间考验和打磨的传统武器，这无可厚非。 某种程度上来说，执法官们更多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丽贝卡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 迈洛把填装好弹药的转轮弹巢一个一个立在桌面上，随后从自己腰间取下那柄沉甸甸的重型转轮枪，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将转轮弹巢卸下、装上，如此多次重复，直到完全熟悉这个过程。 丽贝卡看着迈洛手中愈发娴熟的动作，听着那些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连贯，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你以前真的只是一个监城守卫？” “监城守卫再往前的时间里，我是在炼金工坊工作的。”迈洛知道丽贝卡在怀疑什么。 毕竟监城守卫的执勤工具就是一根金属短棍，怎么可能有守卫能如此熟悉转轮枪这样的尖端武器。 但炼金工坊的理由显然也站不住脚。 只不过丽贝卡见迈洛不想说也懒得继续追问下去，就淡淡说了一句：“那往后执法队伍招新人直接去炼金工坊找得了。” “我们还是聊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吧。”迈洛扯开了话题。 丽贝卡把伊克姆小镇的资料往迈洛这一侧推来： “从上个世纪开始，伊克姆镇上就持续不断地发生过人口失踪事件，但是因为地处偏远，与外界的信息交流机会极少，导致很多事件都是不了了之。” “这我知道，比较出名的故事是一个年轻的贵族猎人失踪的案子嘛，具体姓氏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好像是罗素？反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现在已经王国的贵族名单上面已经没有这个姓氏了，不是有传闻说，罗素家族的一个小儿子在伊克姆地区进行野猎活动的时候失踪了嘛，罗素家族后来派人把伊克姆附近的山区每一寸土地都犁了一遍，最终也没有找到他们家的小儿子，之后没过多久，罗素家族庄园内的人和牲畜就都离奇死亡，这个贵族也就从此绝迹了。” 这个故事倒也是从卡尔的亡灵视角里获取到的。 但卡尔本身则是通过一些闲书读物上了解到的这个故事。 后来迈洛还抽空去查过，确实有这么一本书的存在，那位作者以一些非常刁钻的角度和丰富的脑洞对一些传统民俗故事进行了生动描述，呈现了很多异样的世界观以及令人心寒的阴霾世界。 罗素家族的秘事就是他笔下故事集的其中一个。 但读者们其实并不知晓伊克姆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小镇，大多数的人认为这个镇子与书本中其他地名一样都是虚构的。 “很老套的故事了。” 丽贝卡对什么罗素家族的往事并不感冒，把现实存在的案件和一本怪谈小说联系起来，这本就是很离谱的行径。 她的这种态度和迈洛是有一定的相似度的。 在丽贝卡的视角里，伊克姆小镇背后的真相应该就是索罗门帮会所主导的人体实验，这是最理性最直观的一种看法，也是最贴合实际的。 迈洛从丽贝卡的语气中捕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事实上，如果迈洛没有窥视卡尔的亡灵视角，他大概率也会和丽贝卡持相同的态度和看法。 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很笃定地这么认为了。 因为他在卡尔视角里看到的那一切太过真实，根本无法用常理去进行解释。 否则他也不会把那本怪谈小说中的内容拿出来讨论。 伊克姆历来就有人口失踪的先例，并且漫长岁月以来从未断绝过，或许那本怪谈小说只是借题发挥，但民众无故消失的记录绝对不能是子虚乌有的故事。 …… “我感觉有点饿了。” 迈洛忽然话锋一转。 他把那些填装好弹药的转轮弹巢一个一个地装到腰间的挂袋上，收起转轮枪，开始在丽贝卡的办公室壁柜里翻找起来。 迈洛找到了一些罐头和干巴巴的面包片。 “你要不来一点？”他转头看向丽贝卡。 后者坚定地摇着头。 看得出来卡尔的死状给丽贝卡留下的阴影足够大，这种食欲减退的症状估计还要持续一小段时间。 反正迈洛是真的饿了，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打开罐头在办公桌上开炫。 而丽贝卡则是看着尸检报告照片里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怔怔出神。 迈洛察觉到了丽贝卡脸上很隐晦的低落情绪，但他很识相地保持了安静，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填饱肚子先。 第81章 思考 第81章思考 吃了个七分饱的样子，迈洛揣着沉甸甸武器挂袋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迈洛刻意多兜了一圈远路，他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上那红袍疯女人。 这都过去多久了，亡灵节过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踪影了吧，迈洛有很多问题想要找她弄清楚，以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去出外勤，那是一丁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关于之前女巫提到的那些，圣餐啊、血与肉啊、梦魇啊、一二阶段什么的，迈洛迫切地需要更加全面更加清晰的概念。 但真实情况就是，当你很急着想要找一个人的时候，那必定是找不到的。 阴湿的夜晚，街道上基本上没多少行人，寥寥几个人影的面容也都被压低的帽檐或者黑伞的阴影遮盖住，如果不是他们口鼻呼出来的热气清晰可见的话，那就更像游街的鬼魅了。 在迈洛的记忆里，他原来所属的世界确实存在有“圣餐”这样的说法，那是宗教里头的一个概念，具象化的是饼和葡萄酒，其象征的则是神的血与肉，代表的是领受者受到恩宠，且领受的过程也是一项神圣的宗教仪式。 “这是我的身体和血，是为众人免罪而舍弃和流出的。” 这是那个世界里，最后的晚餐上某神把饼和葡萄酒分给他的门徒的时候所说的台词。 对应了红袍女巫所说的圣餐——血与肉。 或许在原先那个比较简单的世界里，血与肉只是一种比拟。 然而在这里，她所说的圣餐，可能真的是指某些生物的血，与肉…… 迈洛无法确定，也无从证实这一猜测。 他对宗教学说本来就不怎么感冒，甚至带有一定程度的反感和排斥，关于圣餐这个说法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常识的浅显阶段，没有任何深入研究。 不过在迈洛看来，可能任何一个世界里的宗教忽悠人的说辞都是相似的吧。 类似被钉钉子的那位，还有红袍女巫代表的异端教派，甚至是现在眼前的国教黄金律，也有着与血相关的一些祷词——“生于旧神之血”。 但教会那边持有的态度是“畏惧”旧神之血。 红袍女巫这边是要以血肉作为交易的筹码。 似乎他们的态度都是各不相同的…… …… 一路想着这些晦涩烧脑的问题。 迈洛进入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钟。 他光是和丽贝卡在执法所整理资料和武器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大致确定了基本的行动计划和路线——丽贝卡说了算。 这个点，康和小芬恩已经在房间里蒙头大睡了。 但艾玛却捧着书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迈洛进门了才合上书本。 在迈洛摘下自己的黑色面罩之后，艾玛打量了一下他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评价道：“你现在看着比我更像吸血鬼。”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迈洛把黑风衣往餐桌旁的椅背上一丢，转头就是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蹬直了双腿，伸了一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骼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就这么僵直了三四秒之后才恢复正常，坐正了起来，对艾玛说道： “好消息。” “嗯？”艾玛静等下文。 “爱德华·谢尔曼的案子糊弄过去了。”迈洛道。 “格蕾丝做的？”艾玛立马就猜到了真实的情况。 “对。”迈洛点点头：“我想，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心谢尔曼家族了，她现在得捧着咱们。” “那，坏消息呢？”艾玛接着问道。 “没有坏消息啊。”迈洛耸耸肩：“谁规定好消息后头一定要带一个坏消息的。” 坏消息是老子随时有可能挂掉或者疯掉哦。 当然这话迈洛是不可能说给艾玛听的。 不过，讨论一下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我问你个问题。” 迈洛搓了搓手： “你觉得，一个人的思维是怎么形成的？” “你是不是看什么奇怪的书了？”艾玛第一次听到迈洛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是……”迈洛翻白眼。 但就在他准备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语言的时候，艾玛开口回答道： “空间结构和时间逻辑，这是思维的两种基本实现形式。” “对，那么对空间结构的认知和时间的概念，依附于什么，以什么为基础进行的辨别和拼凑。”迈洛追问道。 “记忆。”艾玛脱口而出。 “是吧，你的一切判定思维，所做的选择，思考的方式，全都与你脑子里存储的记忆息息相关，那里面包括你接受的知识、感知到的情绪、见过的画面等等，这一切都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从而操纵你的行为，对不对？”迈洛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反正就是硬说。 但他越是认真，艾玛就越觉得他不对劲。 “要不你把你腰上的武器先收起来，放房间里去也行。” 有了今天早上的经历之后，艾玛不得不提高警惕，尤其是在迈洛有反常举动的情况下。 “我没疯。”迈洛把武器挂袋卸下来挂到一旁，接着对艾玛道：“所以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对吧，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你想要表达什么？”艾玛眨了眨眼，蔚蓝色的大眼睛里藏着更大的疑惑…… “我在思考嘛，如果一个人，他的记忆换成了另一个的记忆，那这个人到底是谁？”迈洛干脆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艾玛听着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 她不明白为什么迈洛会突然纠结于这样奇怪的问题。 她想了好久才开口： “所以按照你的思路，如果记忆可以转换的话，依附于记忆进行运转的思维能力也会随之变化，最终影响行为，也就是说，被更换记忆的这个人将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是这个意思么？” “你也觉得是这样么？”迈洛看着艾玛。 艾玛歪着脑袋，扶着太阳穴，维持着这个动作呆呆地想了几分钟，最后开口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定义一个人？我是说，或许在他人的视角里，一个人的记忆、思维、行动全部发生变化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但是对于那个人本身，他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呀，对于他来说，他还是他自己，难道不是么？” 艾玛说完之后，轮到迈洛陷入了沉思。 确实，今早迈洛陷入昏迷的时候，他在“看”罗本、安娜、卡尔的那些经历的时候，他并不是以“迈洛”这个身份去看的，准确来说，在那些回闪的场景当中，完全就没有迈洛这个人。 彼时彼刻，迈洛就是罗本，就是安娜，就是卡尔，他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是迈洛…… …… 片刻之后，迈洛小声嘀咕： “这就是她说的‘永堕深渊’的意思么……” 坐在他身旁的艾玛一脸怪异地盯着迈洛，随时都在防着，生怕他冷不丁又抽出刀刃往自己身上切。 “你一定是累了。” 艾玛拍拍迈洛的肩膀，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没事，不用担心。”迈洛甩了甩脑袋。 他是没有想到，处在这种发展水平的世界观之下的艾玛居然可以对他问的那几个奇葩问题给出回答，虽然不一定全面，但绝对已经超出了目前迈洛所接触到的九成九的人的水准了。 不愧是能单人捣鼓出液体爆炸物的鬼才嗷。 “对了，我接下来几天得出一趟外勤。”迈洛忽然想起来，伊克姆小镇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人提到过。 “很远吗？”艾玛问道。 “有点小远。”迈洛点点头：“最快也得五天左右，但是有可能更久一些。” “好。”艾玛平静地点点头。 “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直接到执法所找人，或者让严帮忙也行。”迈洛也不知道自己在叮嘱些什么。 要知道，一个月前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属于一人之上二人之下，排在他下边的只有小芬恩，也就是说完全轮不到他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任何人说话的。 但几经波折之后，原来最高冷的艾玛现在也变的很乖巧听话了…… …… “有危险吗？”艾玛对迈洛问道。 “危不危险的好像也无所谓了吧，我想，我们应该都快习惯这种危险的生活节奏了，是吧？”迈洛摊了摊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把这屋子给炸翻就行。” “去哪？” “一个叫做伊克姆小镇的地方。” “我好像听有听伊妮德提到过。”艾玛想了想。 “你也看过那本什么怪谈小说吗？”迈洛问。 “不，我不看那种东西，是伊妮德看的。”艾玛抬了一下自己手中书本的封面，证明自己没有看那种没用的闲书。 “行，挺好。”迈洛点点头：“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 迈洛随便洗漱了一下之后，倒头就睡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迈洛睡得最沉的一次。 他没有看到罗本的女儿，也没有再看到那些狰狞枯瘦的参拜者。 可能是因为足够疲惫，也可能是该发的疯在今天早些时候就已经发完了。 第82章 不存在的案件 第82章不存在的案件 早期的铁路技术不成熟以及不到位的协调，导致日常事故频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国内去年仅下半年时间就有上百人因火车事故而丧命，因而获得了一个“致命速度”的称号。 在那些多愁善感的文人笔下，这种在新时代里出现的巨型金属怪物，被施以很多缺乏善意的形容词，类似于“混乱”、“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当然，他们更多的是把这些词汇用于描述火车建设带来的破碎和混乱，是立足于自然环境角度对这种新型造物的抨击。 类似的文章经常可以在报纸上面翻阅到。 但是，除了确实存在的一些被铁路割裂的村庄、美景之外，也有像印斯茅斯这样因为铁路的存在而迅速发展起来的地区。 所以从迈洛的超前视角来看的话，相比于火车给一个时代带来的加速效果，文人们的无病呻吟基本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最早的印斯茅斯小镇只是坐落在楠薇城东部郊外的几座破烂小屋，其规模顶天也只能算是半个村子，就那么孤零零的几户人家。 然后再看看现在印斯茅斯的样子，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明白铁路的威力有多大。 至于西部城区那边主要承担货运业务的车站就没有印斯茅斯站这边的优美风景了。 但是在目前这个时代，乘坐火车还不能算是一种通用的便民交通方式，不管是昂贵的车票价格以及漫长的旅途时间都让普通民众望而却步。 对于上层人士而言，坐一趟火车和进行一趟旅途是一个概念，简单来说，乘坐火车就是一种“富人行为”，只有穿上最优雅的大衣，提起最昂贵的箱子才能坐火车，在火车上享受酒店级别的服务，进行社交、游戏、抽烟，无所不能。 在迈洛的记忆里，这种性质的火车概念在他原来所处的那个时代是早已经被淘汰的，但他现在能够亲身体会一下这别样的旅程。 在最豪华的火车上，甚至可以看到洛可可风格装饰的车厢，内部就如同贵族庄园的客厅一样优雅华贵，不过迈洛和丽贝卡所乘坐的这一趟火车比较“新”，它的内饰基本上摈弃了复杂繁琐的古典主义风格，更多的是秉承新艺术，主张机械化的美感，更多使用直线以及几何图案，在某些对称图形构成上几乎达到了强迫症的程度，某种程度上来说与执法体系的残酷审美有异曲同工。 …… 傍晚时分，在乘务员哨声的催促下，迈洛和丽贝卡各自提着箱子进入了火车的第三节车厢。 这里是火车上最好的一等车厢，有独立的隔间，内部可以容纳四到六个人同时乘坐。 最靠近火车头的第一、二节车厢因为距离火车头较近，有煤烟灰尘和较大的噪音，所以设定上是最低阶的车厢。 而第三节车厢往后，则是属于中等级别的普通车厢。 …… “看起来执法体系确实是不缺钱。” 迈洛和丽贝卡把各自的提箱子推上货架，在隔间内相对而坐。 他在桌面上发现了一本厚厚的酒水餐食的菜单，里面的餐饮水准丝毫不比顶级酒店的茶，当然，这些是需要另外付费的。 “甚至还有陪酒女郎这样的选项。”迈洛很眼尖地在菜单上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外勤的一切消费都是可以报销的对吧？” “随便你点，但，报不报销是我说了算的。”丽贝卡摘下帽子挂到窗边的倒钩上，但并没有摘下面罩。 “开玩笑而已。”迈洛合上菜单推开。 此时，丽贝卡取出了皮质外壳的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偶尔停下来略做思考，态度十分认真。 迈洛探了一下脖子，大概瞥到了笔记本上潦草字迹里面有“伊克姆”的字眼。 “这么快就开始写报告了？” “不是报告。”丽贝卡停下笔，将笔记本调转方向推到迈洛面前： “我整理了近50年伊克姆小镇上的人口失踪案例，其中失踪事件最密集的是24年前的春天。” 丽贝卡用钢笔末端指着笔记本上的时间线，在1814年时间段里足足有12起失踪案件，并且这些案件基本上都集中发声在上半旬。 “24年，一个案子都没有破？”迈洛捋了一下，发现那些案件名字后方几乎都有一个明显的“未侦破”记号。 “一个都没有。”丽贝卡摇头。 “执法高层没有组织专案调查？”迈洛眉头皱了皱，因为他忽然在1814年的下半旬，也就是年末的11月份的时候看到一个非失踪性质的案件，但是标注的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德拉曼家族”。 “这个是什么？” 迈洛往后翻了一下，发现从这个“德拉曼家族”案件再往后的二十多年里，似乎就没有什么明确记录的人工失踪案例了，即使有失踪事件，也都是存在有明确结果的，比如失踪人被寻回或者被害的记录。 这种正常的状况一直延续到大瘟疫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尼禄所说的索罗门帮会开始进入伊克姆小镇开始，才重新有莫名的人口失踪事件发生。 也就是说，在如此漫长的半个世纪时间里，“德拉曼家族”事件是一个很明显的分水岭，它把1814之前与之后切割开来，前段一直有接连不断的失踪事件，后半段则没有。 …… “你也发现了是吧。” 丽贝卡用笔把“德拉曼家族”字眼着重圈了起来。 “我申请调查了许多卷宗，一直都没有找到德拉曼家族的相关资料，这个案子没有任何记录，涉案人、受害者、侦破报告，全都没有，甚至连案件定性记录都没有，如果不是详细的资料被人刻意隐藏或者抹除了，那就是案件立案之初就被阻止了，但我更相信是前者，因为如果连立案都没有的话，那也没有必要在案件记录档案上留下‘德拉曼家族’这个字眼，直接让这个不存在的案件消失不是更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迈洛点点头，他现在的思路和丽贝卡是完全同步的。 “菌类——卡尔的死——索罗门帮会——人口失踪事件——德拉曼家族事件，是这个顺序没错吧，我们得从德拉曼家族开始进行逆推，因为人口失踪事件太多了，逐一去进行追查的话并不现实，而且我们只有两个人和几天的时间，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从德拉曼家族事件下手，如果这个方向是错误的，那也只能认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丽贝卡很笃定地说道： “熬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关键点，如果是判断失误，那确实也只能认了。” “德拉曼。”迈洛双手抱着后脑，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起双眼，在自己脑海里搜索着德拉曼这个姓氏。 但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姓氏，不仅是自己的记忆，就连罗本、卡尔以及安娜的记忆碎片中都没有。 迈洛有些奇怪。 因为按理来说，对伊克姆小镇了解最深的人应该是卡尔，可是卡尔本人却对德拉曼这个姓氏一无所知，难道说自己和丽贝卡判断的调查方向真的有问题？还是说卡尔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调查过。 可是从失踪事件的时间线条上来看的话，德拉曼家族事件实在太过显眼了，根本不需要多么敏锐的刑侦嗅觉，只要略微细心一点就能够察觉到它的关键性，卡尔不可能对它一无所知。 不管是资料上存在的信息差的问题，还是卡尔生前记忆混乱导致。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细节是迈洛暂时还没有捕捉到的。 而真相，只有等他们抵达伊克姆小镇之后才有机会弄清楚了。 …… “我可以确定，我没听说过这个姓氏，但是你不觉得它听起来有些……耳熟？”丽贝卡手肘架在桌面上，屈指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确实很耳熟，但暂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它，或者……类似的姓氏。”迈洛也有相同的感觉。 这个姓氏念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顺口，以至于他会认为德拉曼应该是存在于那三个不属于自己的亡灵视角的记忆里。 可事实并非如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没有任何记录、只留有名字的案件，却让迈洛和丽贝卡同时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事儿怎么看都有很不合理…… …… 火车车轮与车轨交错碾压的声音以及每隔一小段时间车轨间断导致的碰撞和颠簸，让迈洛和丽贝卡两人的思绪久久无法沉淀下来。 对于体验过真正算得上平稳属实的高速列车的迈洛而言，这种充斥着噪音的火车实在与“奢侈”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 糟糕的空气质量让人昏昏欲睡，迈洛闭目养神，大致计算了一下以火车二三十公里的时速抵达伊克姆小镇所需要的时间。 “我到后面去透透气。” 迈洛起身。 丽贝卡收起笔记本： “一起。” 第83章 恶意的源头 第83章恶意的源头 “德拉曼德拉曼德拉曼……” 迈洛与丽贝卡俩人穿过一等车厢与后续的两节二等车厢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反复念叨着这个姓氏，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与这个姓氏相关的内容。 各个车厢内都是绅士淑女，即使是二等车厢没有隔开的座位上的男人们也都是人均正装，女人们淡妆浓抹，俨然一股高级宴会现场的氛围。 这就让迈洛和丽贝卡这两身黑色风衣显得极其扎眼。 哪怕他俩风衣之下也是黑色正装，但即使没有戴着三角帽，他俩那腰间的皮质武器挂袋和脚下的战术靴也已经将身份表露无遗。 关键在于，无论是丽贝卡还是跟在她身后的迈洛，这俩人都没有太明显的执法官正气凛然的气质。 丽贝卡虽为女身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匪气太足，而且脸上时刻挂着黑色面罩，遮盖了口鼻，任何人将目光扫向她的时候她都会直勾勾地直视回去。 还有后边跟着的迈洛就更不需要细说了，这家伙那雕刻般的面部棱角加上憔悴苍白的脸色，披散的头发完全盖不住眼眶中两只挤满血丝的眼球，咋看都不像个好人。 车厢里的男男女女在看到这两名黑衣执法官出现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目光闪躲，不敢与他俩对视。 车厢通道里的乘务员更是在几米开外就提前侧过身为他们让开道路。 …… “看起来对某些群体而言我们这种人跟瘟神是没什么区别了。”迈洛跟在丽贝卡身后嘀咕道。 但是丽贝卡显然并没有在意周围这些陌生人的态度，径直从走道穿过车厢的时候，嘴里和之前的迈洛一样在念叨着“德拉曼德拉曼德拉曼……” “按火车的速度，你还可以再念叨十来个小时。”迈洛瞅了一眼侧窗外彻底被夜色笼罩住的原野。 “不止，终点站距离伊克姆小镇还需要两个小时的马车车程。”丽贝卡淡淡提醒道。 “那我们抵达伊克姆小镇的时候估计得是明天中午了。”迈洛揉了揉眉心。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跑长途了，而且是在这种体验感并不怎么舒适的火车上，但是没办法，这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优的出行方式了。 …… 火车最后一节车厢末端是一个敞开式的露台。 这里可以有更加广阔的视角去欣赏四周围的风景。 但这会儿已经入夜，外头冷风呼啸，火车正在穿越一片原野，放眼望去看不到外面有任何一丝光亮，所以露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两人走出露台之后，迈洛随手将身后的折叠门拉上。 说是出来透气的，但俩人接触到室外空气的时候也没有做深呼吸，而是各自伸了个懒腰，快速地活动手脚关节，发出一系列噼里啪啦的动静。 “4号车厢末尾靠左边的那个男的不对劲。”丽贝卡把大长腿架到露台围栏上做着拉伸运动。 迈洛则是很识相地退后一步给她腾开一些空间，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地欣赏着丽贝卡修身衬衫之下那纤细而又极具力量感的腰肢，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补充道： “嗯呢，还有5号车厢第3排右侧那俩戴帽子的，他们身上都是带着枪的……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们这些燧发火枪的热衷者，那玩意儿又笨又大，揣在大衣下面跟个烧火棍一样根本藏不住。” “要你管。” 丽贝卡白了迈洛一眼，双手探入自己风衣内部后腰的位置，再取出来的时候两手上已经各握着一只黑色的金属指虎，指虎的拳锋位置有着四个尖锐的棱角锥，光是外观看起来就非常渗人。 看着丽贝卡这幅架势，迈洛干脆又往后退了两三步，彻底退到露台最角落的位置，两手揣进兜里，就维持这个姿势不打算动弹了： “尽快解决，外边怪冷的。” “什么意思？你打算就干看着呗？”丽贝卡抽了抽鼻息，看样子她也感觉到外面冷风的威力了。 “最近状态不佳，体谅一下。”迈洛很“乖巧”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丽贝卡还想着说点什么时候，她发现迈洛正微笑着朝着后方折叠门的位置抬下巴。 她稍一侧过脸，就看到一柄燧发火枪的枪管正从门缝中缓缓探出。 砰！ 就在燧石被击发的前一瞬间，丽贝卡手中的黑色指虎已经撞上持枪的那条手臂，子弹迸射的方向彻底偏离了原本瞄准的迈洛的位置。 下一秒，车厢内的男人就被丽贝卡硬生生给拽了出来，紧接着哐哐两拳凿在脸上，他的脸庞立马就没个人样了。在露台上摇摇晃晃地转了两圈之后，一头栽倒到护栏的另一侧，被火车的速度甩飞到铁轨外侧的树丛中去。 …… 从枪声响起到持枪者被解决，迈洛眼看着那倒霉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黑暗之中，过去了好几秒，后方车厢里才开始传来受惊旅客们那刺耳的尖叫声。 不过，在尖叫声响起之前，迈洛就已经很有预见性地用手指摁住自己的耳朵，做好预防工作。 车厢里传来糟乱的步伐声、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男人的呼喝。 但作为事发第一现场，露台这边的人却都非常淡定。 迈洛冲着丽贝卡伸出三个手指头，示意后边还有三个人要往这儿来。 丽贝卡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就站在车门的左侧射击死角位置静等着，脸上神态看不出有半点情绪波动。 这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狠劲儿，就和迈洛在山谷的废弃收容所里头一回见到她动手时候的感觉完全一致。 像一只豹子，更又像一条恶狼。 …… 第二柄探出门缝的燧发火枪甚至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丽贝卡拉起折叠门，用门结构卡主对方手肘并压住枪管，紧接着就是一拳，直接轰碎门上的玻璃窗，结结实实地砸在对方下巴，随后拽住对方的脖子就往破碎的窗户外扯。 那倒霉蛋的咽喉直接被挂在破碎的玻璃窗户上，狂翻白眼。 门彻底敞开来，后续两个虎背熊腰身穿大衣的男人从门框内挤了出来。 但是笨拙迟缓的动作让他俩刚接触到露台外冰冷空气的同时也吃了一连串的指虎砸击。 这画面极具冲击感。 大概就是，一个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纤细娇小的身影把两个棕熊一样的大块头堵在角落里疯狂连击，那种连击速度就像是雨点……不，像缝纫机的针头结构，劈头盖脸，以极快的速度嘚嘚嘚嘚嘚嘚…… 每一拳都带着飞溅的血沫，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十几秒过后，丽贝卡停了下来，她微喘着站在冷风萧瑟的露台上，整个人都在冒着白烟。 …… 从刚刚上车那会儿开始，迈洛和丽贝卡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但是当时他俩并没有确定这趟火车上到底有哪些人对他们俩怀揣着恶意。 所以出来“透透气”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看，这不就全都自己跳出来送了么？ …… 现在，地上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壮汉，与他们的脸部骨骼一起被敲碎的，还有没来得及抽出的燧发火枪。 破碎的门窗洞上挂着一个，大片的鲜血顺着门板滴落下来，看起来应该是断气了。 至于被甩到原野丛林里的那个，不出意外的话，郊狼会很乐意收下这顿美餐的。 …… 出发之前迈洛就曾明确地对尼禄询问过，有多少人知道他和丽贝卡的这一趟行程。 尼禄的回答是：很多人。 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必然的。 一路上无事发生才是不正常。 不管是索罗门帮会还是其他势力，总会有人不希望伊克姆小镇的事情曝光，这得看具体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与那庞大的利益比起来，迈洛和丽贝卡两个执法官的性命就显得很不值一提了。 只是这第一波的杀手……嗯，甚至不能算是杀手，充其量只能算打手。 他们真的不具备任何杀手的专业素养，连最基础的自我隐藏都做不到，更不用提那蹩脚的枪法和格斗技了。 …… “怎么说？这俩活着的要怎么处理？” 迈洛两手揣在衣兜里，看着地面上还没断气的两人。 丽贝卡摘掉自己手上的指虎，轻甩掉血迹，冷漠地看了一眼：“用不着，让乘务组联系下一站的当地执法所，交给他们去处理就行，这些一看就是雇佣的业余打手，审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 “我去洗个手，你找火车长说清楚。” 她拎着血淋淋的两只指虎往车厢里走。 迈洛点点头，推开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快步跟上丽贝卡的步伐。 …… 如果说，头一次他俩穿过这些车厢的时候，乘客们看着他俩的眼神像是在看瘟神，那么这会儿差不多就得上升到死神的高度了。 最后一节车厢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乘客都挤到了往前的第4车厢里。 迈洛和丽贝卡返回的时候，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些娇柔的女子看到丽贝卡那滴着血的双手的时候甚至尖叫了一声直接晕厥了过去…… 第84章 诡兵器 第84章诡兵器 深夜，执法总部的会议大厅。 三个中年男人围坐在会议长桌最前端的，分别是尼禄，以及楠薇城另外两位执法督察，一个光头，一个左眼被眼罩覆盖。 仨人，三杆大烟枪，偌大一个会议室烟熏火燎的…… “人已经派出去了，就看过几天有没有什么结果吧。”尼禄端起面前一杯浸有冰块的威士忌慢饮了一口。 “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这不是送死么？”眼罩督察往头顶上吐出一口浓烟。 “例行巡查而已。”尼禄摇头。 “上一回从我这儿派去伊克姆执行巡查任务小组可是全军覆没的。”光头督察的声音很低沉，但语气中并没有夹带任何情绪，就好像在描述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又不是人多就能把事情办成。”尼禄淡淡回应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把那小姑娘当成宝一样护着，这一次怎么突然就狠下心来了呢。”眼罩督察仅剩的一只右眼眼珠转向尼禄的方向，略微有些浑浊的瞳孔平静地看着尼禄。 尼禄抬指戳了戳天花板方向：“索罗门那帮疯子在伊克姆小镇做得太过火了，在事情完全曝光之前，执法队必须压住局面，你们俩一个惜才一个惜命，那不就只能由我来做安排了么？少在我面前说风凉话。” “怎么会是风凉话呢。”光头督察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既然只是初步调查，那么你心里应该还有后续的安排，怎么说？要不……由鼎鼎大名的尼禄督察亲自带队走一趟？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敢踏进那片地域？” “哼。”尼禄没有正面回应对方的话。 反倒是眼罩督察那边开口道： “上头把伊克姆的案子交到咱们手中，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这样吧……等你派出去的那两个小家伙的死讯传回来，案子就由我这边的人接手，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队伍来办，怎么样？” “已经有死讯传回来了，不过，是沿途阻路的杀手的死讯，索罗门的消息来路比可你俩都要灵通得多。”尼禄瞥了身旁的两人一眼，丝毫没有掩饰眼神中的嘲讽。 “这么快？”光头督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那就是在半路上动手的咯？” “索罗门的惯用伎俩罢了，找一些不入流的小鱼小虾先送一波见面礼，或者说下马威，通知你手底下那俩小娃娃别高兴太早，大麻烦还在后头。”眼罩督察对尼禄说道：“说句实话，上头怎么催是他们的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完全没有必要让咱们手底下的人去送死，等那俩小娃娃抵达伊克姆之后，通知他们例行公事地走一圈之后就回来吧，伊克姆的事情不是你我就能了结的。” “不要重蹈覆辙，别忘了城南执法所刑侦部的事情。”光头督察淡淡提道。 “那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尼禄脸色阴沉。 …… … 四个雇佣打手最后只能凑齐一条命，因为仅剩的俩人各自只剩下半条，半夜的时候，火车在停靠站停下，当地执法队伍带走了尸体和两名打手，丽贝卡与当地的执法官进行了简单交涉之后就回到了火车上，没有耽误行程。 一等车厢的隔间里，迈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用毛巾认真擦拭着指虎的丽贝卡。 这是迈洛第一次见到丽贝卡使用除了燧发火枪以及两柄断刃之外的其他武器。 在此之前，他和死去的卡尔对武器的选择有着相似的观念，那就是必须以高效和简单为首选条件，像那种花里胡哨，带有一些传统色彩的武器都是被他们所诟病的，比如燧发火枪以及执法所武器库里那些精美的细剑。 当然也包括丽贝卡那两柄可以组装拆卸的短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丽贝卡低着头，认真地清洗指虎上一些结构死角位置的血迹。 “你肯定觉得简单粗暴的武器更加好用。” “难道不是么？”迈洛拿起桌面上另一只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指虎，掂量了一下，发现这小玩意儿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诡兵器系列。”丽贝卡淡淡回应。 “什么诡兵器？” 迈洛还真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不只是他，卡尔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个名词的记录。 “一个没有任何明文记录的系列武器，据说是上个世纪某个杀手组织开创的武器种类，他们将炼金技术与海外流传过来的机械技术相结合，制造了很多强大的杀人武器……执法体系建立之初，一直在寻找调查这个武器系列的资料，希望把这些技术继承下来，只是因为火器的出现，那个调查项目就被慢慢搁置了。” 丽贝卡用手指点了点指虎侧面上一个非常小的执法官图腾，说道： “裁决镰刀就是诡兵器系列的其中一种。” “没有用的课外知识又增加了。”迈洛嘀咕了一声。 “你说没用就没用吧。”丽贝卡在口舌之争上面从来是没有什么太强的胜负欲的，她更多的时候会选择用事实说话。 在把手中的指虎完全擦拭干净之后，她把指虎握在手中，微微用力一握。 咔嚓。 厚重的指虎上沿拳锋的棱角突然像花朵一样绽放开，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那些尖锐渗人的“花瓣”裸露在空气之中，其精妙细微的结构展露无疑。 迈洛看着变形的指虎结构发呆了三秒，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钝器却能把火车露台上那几个倒霉蛋打得皮开肉绽…… “诡兵器？” 确实是花里胡哨，但这一次迈洛不再有半点轻视，以他自认为远超过这个时代技术水平的认知看来，如此精妙的机械结构，即使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也不多见。 因为指虎本身就是一个需要维持本体结构强度的钝器类武器，内部的结构越复杂，整体框架的强度就越难以保持。说白了，结构越简单的东西越不怕摔砸。 但是丽贝卡手中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玩意儿能在复杂和强度这两者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这是非常难以实现的。 “热武器出现之后，就没什么人再去研究这种东西了。”丽贝卡松开指虎，把这俩极具杀伤力的小东西收了起来。 确实应该如此。 试想一下，类似迈洛腰间那柄雷明顿转轮枪，轻轻一扣扳机就可以轰倒一匹马，有如此爆炸杀伤力和可支持量产的武器技术，再去研究那些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隐晦技术，多少就有些费力不讨好了。 但事情都是没有绝对的。 就像明明已经汇聚了全国各界的顶尖学术学者的教会，偏偏要去钻研神学一样。 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所以像丽贝卡这样热衷于古武器的执法官，也无可厚非。 …… “算了，还是说一说那几个倒霉蛋吧。” 迈洛揉了揉额头： “你接触过索罗门帮会吗？” “一群脱下军装之后开始为利益卖命的亡命徒。”丽贝卡给出了一个很有概括性的简洁答案： “我成年之后就没有接触过这个帮会的人了，很多人都说，这个帮会是从西部战争结束之后才出现的，但其实不是。”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迈洛挑了挑眉毛，他此前在尼禄口中得到的信息说的是西部战争结束之后由退伍的军人组建的索罗门帮会，但是现在听丽贝卡的意思，貌似这个帮会还有更加久远的故事。 “西部战争之前，王室在东南海域上就已经进行了将近40年的殖民地开发，早在那个时候开始，军队之中就已经出现了武器与远航开发公司之间的合作掠夺行为，在殖民地上，他们的行为可比在国内要猖獗很多，只是因为海上交通困难加上信息闭塞，一直都无人知晓罢了。”丽贝卡娓娓道来。 “现在很多人说索罗门是这个帮会首领的中间名，也有人说是帮会的最高领导团的全称，但其实早在殖民掠夺时代，海外就已经有索罗门这个名号的存在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迈洛忽然就来了兴趣。 “我出生在南海的一座小岛上，我们的家族经历过殖民掠夺时代，在我刚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在大人们的口中听到过索罗门的称号了。”丽贝卡很平静地说道：“13岁之后，我们一家跟随迁徙民众来到陆地境内生活，那会儿西部战争还没有爆发。” “有用的课外知识增加了。”迈洛暗暗记住了丽贝卡所说的这些。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一趟外勤任务虽然只是初步调查，但不代表它会很简单轻松，索罗门的底蕴、手段，不会输给教会，更不会输给贵族阶层，在越是偏远的地区，他们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丽贝卡语气郑重地对迈洛说道： “你只是刚刚通过执法考核的新人，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这一趟任务里，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就行……当然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谨慎行事就是了。嗯……别到处乱跑，做事不要冲动，待在我视野范围内，我就可以保证你活着回到楠薇城，明白？” 迈洛呆呆地眨了眨眼。 他本来还以为，在经历了刚刚火车尾上那场厮杀之后，丽贝卡会数落一下自己的不作为行径。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迈洛咧嘴一笑： “好的嘞头儿，我保证不乱来。” 第85章 人设崩塌 第85章人设崩塌 “别特么跟我嘻嘻哈哈的。” 丽贝卡神态非常认真： “这不是执法考核，训练场上的靶纸是不会还手的，但敌人会。你能拿到第一名的名次，不代表就已经具备出外勤的资格，外勤任务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能有人躲在阴影里对你放黑枪，把任务当儿戏的话，你会死的很惨。” “我明白你的意思。” 迈洛也看出了丽贝卡脸上的严肃神色是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的。 “放心吧，我就当个跟屁虫，你往哪儿走我就往那儿走，绝对不会乱来的。” 他明白丽贝卡这一番郑重的警告完全是出于好意。 从之前罗本的连环凶杀案中迈洛就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凶神恶煞且极具杀伤力的女人其实是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嗯，准确的说是外凶内热。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这样吧。” 丽贝卡对迈洛的态度还算满意。 现在是深夜，玻璃窗外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到。 虽然耳边一直有嘈杂的火车铁轨的动静和呼啸的风声，但是在光线不算明亮的隔间内，对着墙体上那些线条感强烈的装饰图看久了也会感觉到疲劳。 丽贝卡和迈洛各自背靠着火车内壁，双腿缩起，把脱下来的风衣盖在身上，争取在天亮之前能够小小地眯上一会儿。 迈洛刚调整好姿势，正准备闭上眼睛，就听到旁边丽贝卡的声音： “不对，我都跟你说了我的来历，公平起见，你也得告诉我你是从哪儿来的。” “蛤？”迈洛拿开盖在脸上的帽子，扭头瞥了丽贝卡一眼。 后者抱着膝盖蜷缩在长椅的角落，静等着迈洛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迈洛头一回见到丽贝卡摆出这样小女生的姿势。 要知道，平时日常中的丽贝卡，无论何时何地，她的肢体动作都有一种豪放狂野的气质，往那儿一坐，就给人一种她恨不得把脚丫子架你脑袋上的感觉，跟淑女这俩字是完全沾不上边儿的，放在上个时代，那是要被抓到教养所的类型。 “你很冷吗？”迈洛看着丽贝卡蜷缩起来的小模样。 “你别打岔。”丽贝卡盯着迈洛。 看得出来她对迈洛的来历一直都很“耿耿于怀”，这大概得回溯到罗本连环凶杀案中她第一次对迈洛进行审讯的时候了。 那会儿她就查不到迈洛的底细，楠薇城内能够找到的关于迈洛的档案止步于五年前，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一直到迈洛进入执法所，丽贝卡也不清楚他的来历。 “这跟公平有啥关系哟……”迈洛还是不懂她的脑回路。 “当然有关了，这叫信息共享，我都告诉你我是南海小岛的人了，你也得告诉我你的是从哪来的。”丽贝卡表示自己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 “妈妈生的。”迈洛白眼一翻。 “嗤，不说算了。”丽贝卡把脑袋上的帽子帽檐往下一压。 迈洛把双手放到后脑下枕着，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对称几何图案想了好久：“说实话我记不太住了。” “记不住？你也是很小就离开自己家乡的吗？” “不，主要是太远了，跟这里的区别太大，我已经快记不清了。”迈洛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我们那儿啊……没有贵族，也没有教会哦不对，教会是有的但是在我的家乡不怎么流行这个东西，我们不信神，相比之下，我们比较信加特林。” “加特林？”丽贝卡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一种射速很高射量很大的东西……” “你在说黄色笑话？” “我没有。” …… 隔间里沉寂了两分钟。 迈洛刚闭上眼睛。 丽贝卡又一次开口： “那你再讲一个。” “啥？黄色笑话吗？”迈洛揉揉眼睛。 “啧……讲你家乡的事情！”丽贝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迈洛瞅了一下丽贝卡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你想听什么方面的？” “你们那儿有什么好吃的？” “我想起来了，我的祖国有一个地方盛产各种各样的蘑菇，其中一些吃完之后会出现幻觉，说是可以看到很多小人儿之类的东西。” “滚！睡觉。” …… … 次日上午。 经过漫长的13个小时，火车终于在终点站——盖利德站。 迈洛拎着提箱晃晃悠悠地走出车站的时候，他脸上的疲惫感比昨天睡前还要重几分。 原因是，睡在对面的女上司，会说梦话。 是的，丽贝卡睡过去之后就开始嘟嘟囔囔，一整夜都没有消停过。 按理来说，迈洛这五年已经被家里的老康那深夜交响曲训练得百毒不侵了，每天夜里都是伴着行星发动机的动静睡觉的。 但是梦话和打鼾是有区别的。 打鼾的呼噜声是有节奏的，那玩意儿是有规律可循的。 但是梦话不一样，谁能顶得住有个人搁你旁边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生一样嘤嘤嘤，一会儿嗓门骤然提起来嗷嗷乱叫。 迈洛感觉自己回到了之前梦魇阶段时候的日子。 整整一晚上就没有消停过啊，他的手一直都搭在腰间的博伊刀柄上，就生怕丽贝卡突然蹦起来拿那俩指虎诡兵器往自己脑壳上敲。 好在丽贝卡只是说梦话，而不是梦游。 一整晚下来迈洛也完全记不住她到底在嘟囔些什么，只记得她用那很委屈的哭腔弱弱地说着“我以后再也不吃蘑菇了555”之类的话。 愣是让迈洛大半夜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虚？” 丽贝卡精神饱满地从迈洛身旁走过，回过头来刚好瞅见他那张看起来像是纵欲过度一样的脸。 “你心里没点数吗？”迈洛半垂着眼皮，无奈地看着丽贝卡。 “什么数？”丽贝卡眨了眨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珠子。 “那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会儿到了旅社，咱俩今晚必须分开住。”迈洛往后仰了仰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丽贝卡一脸看变态的表情看着迈洛： “怎么？你原来还想着跟我住一间房？” “不至于不至于嗷。” 迈洛狂甩脑门。 第86章 铜草花 第86章铜草花 盖利德是国土境内最南方的一座上规模的城市。 它的范围非常广阔，以地图上划定的面积来算至少能顶三个楠薇城，但是盖利德城的主要城区面积还不足楠薇城区的一半，也就是说它有将近九成的面积是属于一片荒凉的城郊，之所以能够拿到如此大的规划面积，自然是因为铜矿的发现。 这座城市给迈洛的第一感觉就是萧条。 在大致观察了一番盖利德车站四周围的环境之后，迈洛莫名地感觉到一种，类似于大瘟疫刚刚结束时期的楠薇城的氛围。 而且盖利德城的基础建设远不如楠薇城，从远处了望盖利德城的市中心，只能看到寥寥几座耸起的高层建筑，其余的全是低矮的平房。 也许是气候与地形原因，这里的树木也普遍低矮，并且植被覆盖面积也不大，就导致整座城市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机，连带着让城市中的人也显得昏昏沉沉的。 据说，盖利德城是唯一一座没有贵族定居的城市，在索罗门帮会名下的矿业公司进入盖利德城之前，这里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业企业。就连现在迈洛身后的盖利德火车站，也是在伊克姆片区发现了铜矿之后才建立的，为的就是支持这里的铜矿石的输出。 从楠薇城到盖利德城这两百多公里下来，就像把楠薇城时光倒流逆推了几十年一样。 火车开到盖利德终点站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已经所剩无几，九成九的乘客都已经在沿途的停靠站下了车。 偌大一座盖利德车站，与迈洛丽贝卡两人一同走出来的不到二十个人。 …… 唯一能算得上是优点的，就是这里的空气质量了。 楠薇城常年雾霾加上周边无数工业废气的排放，使得整座城市的空气常年处于一个糟糕的状态，但是在城市中生活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是换了一个地方之后，迈洛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鼻腔与肺部有一种明显的清爽通畅。 因为盖利德城虽然有矿业，但是这里只负责开采，矿石的筛选以及冶炼场地并没有设置在这儿，这是维持了空气质量的一个重要原因。 “啊————” 迈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忽然感觉有什么小蝇之类的虫子飞过来，刚好撞进自己的口腔里。 他一个不留神，直接咽了下去，恶心得不行，干咳了好几下都没吐出来，只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大自然给予的天然蛋白质。 一旁的丽贝卡从风衣内取出一张卡片，卡片上记有一个名字——沃克·布赖尔。 “这是我们要见的人么？”迈洛瞅了一眼丽贝卡手中的卡片。 “是盖利德城当地执法队伍的人，在伊克姆小镇的管辖区域内任职，尼禄挑的人。”丽贝卡点点头。 迈洛仰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从车站到伊克姆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是直接进伊克姆，还是先到盖利德城区的执法所看看？” 按照他们俩先前的计划，对伊克姆小镇的调查要从24年前的德拉曼家族事件入手，而根据已经掌握到的资料显示，盖利德城内有且只有一座执法所，其他镇区都只设立办事处，所以如果想要寻找24年前的卷宗的话，就只能从执法所入手，那里是唯一可能保存有相关卷宗记载的地方。 …… 还没等丽贝卡做决定，他们俩人身后就传来一个略显虚弱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二位是准备在城区内落脚吗？” 迈洛和丽贝卡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长相斯文，脸上挂着细金属边框的眼镜，身上穿着与迈洛和丽贝卡二人差不多的制服，只不过他的风衣之下没有配置武器。 是执法官，但是从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身材来看，估计是执法队伍中的文职人员。 他的面相与教会的迪拉肖有几分相似，都是属于那种文质彬彬的学者类型，但不同的是，迪拉肖无时无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会给人一种阴险的怪异感，而眼前这位年轻执法官第一眼看上去就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亲和力，那是装不出来的。 “布赖尔先生对吧？” 丽贝卡只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制服便确认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诶是的，您好您好，执法官长，我是盖利德执法所的执法官沃克，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沃克非常有礼貌地与丽贝卡和迈洛分别握手。 或许是因为有些许驼背和脖颈前倾的体态问题，他的肢体动作和神态总会给人一种过度礼貌乃至于有些卑微的感觉。 “丽贝卡。” “迈洛。” 俩人没有过多的废话，各自自报家门之后，在沃克的带领下绕过盖利德车站的站前广场来到出口区域，这里有一辆马车。 一路走过来，迈洛跟在队伍最后方，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学者气质的执法官。 在刚才双方握手的时候，迈洛能够清晰感觉到沃克虎口位置不存在任何老茧，相反，他的中指末端指节上有明显的粗糙皮肤凸起，这说明这家伙真的与他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文职，不擅长拿枪，他的那只手更多的时候握着的应该是钢笔。 那要是这样的话，迈洛就有点想不通了。 因为是尼禄安排的人。 尼禄是很清楚伊克姆小镇存在怎样的隐患的，此前他反复强调，要丽贝卡和迈洛谨慎行事，但为什么安排一个明显不擅长战斗的执法官配合调查？ 迈洛想不通，只能理解为沃克任职于伊克姆小镇的管辖区内，他对伊克姆的了解程度较高。 …… “我们先到盖利德执法所走一趟，顺利的话……最好今天之内要抵达伊克姆。” 丽贝卡跳上马车，说出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因为这一趟任务明法是例行巡查，说白了就是到地方执法单位上进行简单的视察，这是执法队伍的内部自查和交流，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当然，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寻找关于德拉曼家族事件的线索。 沃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点点头：“完全没有问题。” 他解开缰绳之后跳上马车前头的驾驶位置，对身后的丽贝卡和迈洛说道：“我们领导也是这样安排的，你们楠薇城是执法体系发源地之一，盖利德执法队伍是非常欢迎二位这样的精锐来为我们做指导工作的。” 面对这种奉承味道比较重的话，丽贝卡显然是不打算回应的，或许她也不太擅长这样的场面话，当然也可能是懒得开口。 坐在一旁的迈洛只能随意搭了一腔：“太客气啦~” 一路上迈洛都在查看盖利德城周边地区的地貌。 他盯着窗外原野上那些一片又一片的淡紫色，忽然感觉又有什么小虫子嗡嗡地朝着自己脸庞上撞来。 好在，迈洛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这一次他眼疾手快，在那小蝇还没撞到自己脸上的时候精准地把它握住。 摊开手掌之后，迈洛发现这是一种比苍蝇个头小很多，类似于果蝇之类的小东西，但这属于迈洛的知识盲区，他喊不出来名字。 小蝇的背部有两对泛着鳞片光芒的透明翅膀，头部硕大眼球是淡绿色的，如果不是被迈洛捏坏的腹部有一些细小的蠕动蛆虫钻出来的话，它的颜值还是不错的。 看着那几根细小的寄生蛆虫，迈洛恨透了前不久撞进自己喉咙底的那只小蝇。 甩开自己手心上的死蝇，十分晦气地在马车车窗边缘蹭了蹭手。 心里暗暗念着：蛋白质而已，都是蛋白质。 …… 此时，丽贝卡也注意到了道路两侧原野上那些淡紫色的花草，她低头看了一眼之前印有沃克姓名的那张卡片背面的两个徽章，其中一个是执法体系的裁决镰刀图腾，另一个就是盖利德徽章，徽章中间是城堡，两侧各有一束紧凑拥挤长条状花卉。 “那些是不是就是盖利德城徽章上面的……” “对的，都是铜草花。”坐在前方驾驶马车的沃克解释道：“说起来也是惭愧，盖利德人早在上个世纪就把本地特有的铜草花印刻到徽章上，但是一直到最近几年皇家学院的一位教授发现了一些花草对金属元素具有的生长依赖性，我们才知道原来铜草花只生长在金属铜含量较高的岩层上，不然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土壤里藏着铜矿，要是早些年能发现，盖利德也不至于如此萧条了。” 沃克说话的方式与他的神态举止差不多，有着一种明显的自卑感。 而迈洛却只觉得没有用的知识又增加的，毕竟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种只生长在铜矿之上的植物。 他从丽贝卡手中拿来那张卡片仔细打量了一下，对丽贝卡问道： “我们怎么没有这种小卡？” “你是巴不得别人知道你是执法官么？” 丽贝卡白了迈洛一眼。 …… 第87章 莫戈特 第87章莫戈特 从火车站到盖利德城区的路程并不算长，30分钟左右就可以抵达。 事实证明，沃克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那种自我贬低的谦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盖利德的城区建设确实非常糟糕，不只是基础建设很烂，而且城区内的管理也很混乱，连最基本的卫生都没有处理好，城区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堆积的垃圾、无人处置的马粪…… 在城区为数不多几栋可以看得过眼的建筑里的其中一栋就是执法所。 抵达盖利德执法所的时候，迈洛发现不只是沃克，这里的执法队伍的其他执法官也都不佩戴面罩。 但迈洛没有入乡随俗，他在刚才吞了那一口大自然馈赠的蛋白质之后就果断带上了面罩，说啥也不摘下来了。 …… 盖利德执法所的整体建筑风格还是延续的执法体系一贯的深刻残酷审美，但是恢弘程度就远不及楠薇城执法总部了。 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里的管理并不严格遵守执法规章，整座执法所充斥着懒散颓唐的气质，从执法官的精神面貌来看就可以清晰感受到，这里的执法官比楠薇城内的执法官缺少了杀气，弥漫在他们身上的，是类似于严那种监城守卫的气质。 马车驶入盖利德执法所。 在沃克的带领下，迈洛与丽贝卡进入执法大楼。 相比于沃克这一路的热情，当地的其他执法官在见到迈洛和丽贝卡这两袭陌生的黑色风衣的时候都显得非常平淡冷漠，在楼层通道里，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只会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迈洛二人身上的装备，就好像戴着三角帽、面罩以及随身携带武器在这里是什么反常的行为一样。 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差不多。 而且迈洛还发现，周围这些执法官眼中那种排斥，甚至是厌恶的目光，是把沃克也一起涵盖进去的。 甚至于他们对沃克的敌意要远高于对迈洛和丽贝卡的…… 这就让迈洛很是费解了。 …… 人来人往的楼层通道里，迈洛隐约能够听见身后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又是哪里派来例行巡查的高官？” “不知道，没完没了的，还得伺候他们吃喝拉撒……” “奇了怪了真是，怎么还有女人能当上执法官长的。” “诶还真别说，那女人的小腰可真是勾人，瞧瞧那翘臀啧啧啧……” …… 迈洛是真替这帮人感到心惊肉跳，他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丽贝卡评头论足的，而且是用那么恶心低劣的口吻。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印象里火爆脾气的丽贝卡好像完全没有把身后的窃窃私语当一回事，就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一样，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嗯，看来还是小瞧她的忍耐度了。 不过，盖利德这个地方还真是恶意满满呀。 到目前为止，反而是行为举止有些谦卑的沃克看着最顺眼，虽然他说话的方式有些过于客套。 “因为这几天执法所的高层领导都集中外出了，就没有办法亲自给两位接风洗尘，他们让我转告一声抱歉。” 沃克带着丽贝卡和迈洛进入一间接待室，为他们俩沏上热茶，随后又搬上来一大叠文件： “我知道例行巡查肯定是要内检执法队伍的整体风气和素质，这些是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汇报资料，执法官长可以过目一下。” 但巡查只是幌子，丽贝卡不想在这些流程工作上浪费时间，她喝了一口热茶，直接说道：“不用玩这些虚的，我们时间有限。” 她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听得出来，刚才外边那些闲言碎语多少还是有刺激到丽贝卡的，只不过她是以任务为重，强行忍下了。 换做平时的话，那指定是得上去抽人家两耳光的。 “呃……那请问执法官长，想查些什么？”沃克有些茫然。 迈洛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要查的是伊克姆小镇的人口失踪事件，还有，得先去一趟你们的档案室，我们想找一下是否有关于24年前的德拉曼家族事件的卷宗。” 沃克的表情很明显的有些愕然。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的表盘，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郑重地问道：“不是例行巡查而已吗？” “怎么，你没有权限进入档案室？”丽贝卡目不转睛地盯着沃克，她那种眼神只有在审讯罪犯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迈洛是有过亲身经历的。 “不不不，我的权限并不重要，他们只会认定例行巡查的执法官权限，也就是你们两位。”沃克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带路的。 “那就直接走呗。” 迈洛咕噜一声直接把杯子里的滚烫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沃克的肩膀。 后者讪笑着点头，表示这就去。 …… 20分钟过后。 盖利德执法所档案库存室。 迈洛和丽贝卡面前的桌面上堆积着小山一样的文件袋。 沃克把最后一叠文件搬过来往桌面上轻轻一放，还是惊起了大片灰尘。 他有点气短地小喘着，用脏兮兮的手扶了扶眼镜镜框，对迈洛和丽贝卡说道：“都在这里了，1814年的所有卷宗……呼哧…因为这座执法所是13年前新建的，这里的所有档案资料都是从之前的旧址转移而来，应该是转移过程中丢失了目录，我们只能一件一件地翻了。” 丽贝卡秉承着雷厉风行的一贯作风，直接就近打开一个文件袋开始翻找起来：“你是本地人？” “啊是的，我是盖利德人。”沃克点点头。 “那你没有听说过德拉曼家族？”迈洛也拉过来一个文件袋拆开。 “这个真的不怎么了解，你们可能不清楚，伊克姆小镇到今天已经没有任何原住民了，几乎所有的原住民都已经从伊克姆镇上搬迁出去，有的人搬到了盖利德城区，有的直接去往了更远的地方，现在小镇上居住的就只剩下矿业公司的采矿工人，你要问原本居住在伊克姆的家族有哪些，真的没什么人能答得上来。”沃克很无奈。 “知道原住民集体搬迁的原因是什么吗？”丽贝卡问。 “这……”沃克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说起来，你们别笑话，伊克姆一直以来都有一些不祥的传言，他们说那是一片被诅咒的地区，可能，可能原住民就是因为这个才搬迁出去的，但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他们说以前伊克姆的居民总会在夜间听到一些莫名的怪异声响，再加上自古就有居民失踪的案例存在，所以……当然了，从我自己的角度，我是觉得集体搬迁和矿业公司的开采有关，可能是采矿工程影响到了居民的正常生活。” “那可不对，伊克姆原住民在十年前左右就已经全部迁居，而索罗……而矿业公司是近三年才在伊克姆开展采矿工程的，时间对不上。”迈洛抬头瞥了沃克一眼，他能敏锐感觉到沃克在隐瞒些什么。 “那我就真的不太清楚了。”沃克茫然地摇着头，并且又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腕表。 “你很赶时间吗？”迈洛问。 “不，一点也不赶。”沃克微笑道。 迈洛反手把一个厚重的文件袋推给沃克：“那还愣着干什么，帮忙找咯。” 整整一个钟头过去。 他们面前这一堆文件才刚缩减了一半。 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找到与德拉曼家族这几个字眼相关的卷宗。 丽贝卡一直沉默不语。 但迈洛是憋不住的。 他一边翻找文件，一边有意无意地对沃克进行旁敲侧击地询问： “话说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安排你来负责接待我们俩么？” “这……”沃克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堪的神色：“我就说实话了吧，像你们这样例行巡查的外地执法官，基本上每次都是在城区随意走动几圈，吃喝几顿就返回，有些非常难伺候，所以接待是一项很头痛的差事，至于我呢，我在执法所里属于是……” “明白，专门干脏活累活的呗。”迈洛嘿嘿一笑：“所有高层都躲着我们不见，把你这个孤儿执法官推了出来，是吧？” “呃…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孤……”沃克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啊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形容词，形容词而已。”迈洛没想到自己的习惯性用语刚好用对了地方…… 就在交谈的氛围徒然变得僵硬起来的时候，丽贝卡忽然把一份残缺的卷宗封面甩了出来： “找到了，但是只有一个封面，卷宗的内容是空白的。” 封面上明确记录有“德拉曼家族”的字眼，还有确切的1814.11.20时间戳印。 但是就和之前丽贝卡拿到的第一手资料显示的一样，没有案件定性，没有涉案人记录，什么内容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迈洛拿起那张泛黄的封面。 “如果是事后销毁卷宗，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留下这张封面，连带着一起拿走就是了，还留着这一张纸是什么意思……” “是案件撤销吗？”丽贝卡看向沃克。 “呃，有可能。”沃克也不怎么确定。 就在他俩对着封面发呆的时候，迈洛抱着几分不同时间段的案件卷宗，指着卷宗上的经办执法官的名字说道： “那就只能去问问这个人了，我看1814年下半旬基本所有的案件都是由这他负责的。” “莫戈特。” 第88章 记忆中的花 第88章记忆中的花 “莫戈特是盖利德执法体系的老前辈，整个职业生涯都奔赴在刑侦一线，立功无数，但是因为本身的教育程度的缺失，你知道，执法队伍中很多老前辈都有这样的问题，他们在执法体系建立初期加入的，那时候考核制度以及门槛都没有很高，但是随着后期对执法体系整体素质的要求的提高，这些缺失高等教育的老人们就必须去补修，对于他们这些拿了半辈子刀枪的人来说基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学习年纪，所以导致很多立功无数的人只能在最开始的职位上原地踏步，直到退休，莫戈特就是这样一位老执法官。” 在听着沃克描述这位老执法官的时候，迈洛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了老席恩的身影。 …… 沃克显然是知道这位老执法官的存在的： “我入职的时候，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不过执法所会定期派人去看望他们那些退休执法官，我和莫戈特见过几次，但……” “但什么？”迈洛把自己面前堆积着的文件一份一份收回到文件袋中。 “但老人家脾气很差，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平日里严重酗酒，关键是，他还总愿意钻到荒山里去打猎，并且他还有盖利德执法所特许的持枪许可，呃，就是说……”沃克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尴尬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年纪大的问题，他这儿已经有些不怎么灵光了。” “脑子不灵光还怎么打猎？”迈洛开玩笑式地说了一句。 沃克平静地描述着他视角里所认识的莫戈特： “因为盖利德周边荒山中没有中大型野生生物啊，这里根本就没有猎人猎户这样的概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执法所里大家都说老莫痴呆了，因为他喝醉之后总是会嚷嚷着，说‘山里有脏东西’、‘我看到了很多眼睛’之类的胡话，如果只是乱喊乱叫也就算了，他有几次真的扛着枪钻进了荒山，一连消失好几天，很多人都说，哪天如果老莫不在出现，那一定是死在山里了。” “老莫很擅长枪械，他是盖利德有名的神枪手，在他手中从未出现过枪支违规使用的记录，所以执法所对他很放心，直到他退休还保留着他的持枪许可，因为这是执法所唯一能留给这位退休执法官的馈赠了。” “但自从老莫变得疯疯癫癫之后，盖利德的居民也开始对他不怎么放心，因为大家总是会在三更半夜里听到荒山深处传来的枪鸣，他们很怕哪天老莫会把枪口指向无辜的人群，但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发生，不过执法所的人并非没有接触过老莫，但是每当有人向他提起要收回他手中的枪支的时候，他总会激动得像疯了一样，对别人嘶吼谩骂，说拿走他的枪就是要他死，他要继续追杀荒山中的幽灵之类的胡话，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老莫当成了彻彻底底的疯子，除了卖酒的酒馆，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 …… 昏暗的档案室里，只有窗户外的一束细小的阳光照射进来，在那一束阳光的四周围可以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迈洛和丽贝卡都很安静地听着沃克口述的内容。 沃克说的内容虽然东拼西凑，但还是大致把莫戈特这么一个退休老执法官的形象完整地呈现给了迈洛两人。 可能是因为氛围到位了，或者因为本来迈洛和丽贝卡就对伊克姆小镇历来发生的诡异失踪事件有一个提前了解，总之这会儿听着沃克描述的老莫戈特的那些疯言疯语的时候，他俩都有一丢丢脊骨犯凉的感觉。 荒山里的脏东西会是什么？ …… “他从来没有打到过任何猎物么？”迈洛和丽贝卡对视了一眼，而后对沃克问道。 “盖利德地区最大的野生动物就是原野上的兔子，而且这些年随着矿洞不断开发，山里都不怎么有兔子出现了。”沃克摇摇头：“老莫所指的打猎，绝对不是常人概念中的那个打猎，他大概率是老糊涂了。” “没事，只要他还能玩得懂枪，就说明脑子还好使，我们只想问一点点关于德拉曼家族的事情，他应该记得住的。”迈洛拍了拍手上衣袖的灰尘，对沃克说道：“带个路吧布赖尓先生。” “可以啊，我把这里文件整理一下，马上送你们过去。” 沃克又急匆匆地瞅了一眼腕表表盘，紧接着就开始搬送文件，还一边说道：“哦对了，现在还是上午，这个点去找老莫的话，他应该还在睡觉。” “问题不大，一会儿我们路上买两瓶酒。” 迈洛说道。 …… 迈洛和丽贝卡站在档案室外的通道里透气，留沃克一个人在灰尘满天飞的档案室里面搬运文件。 丽贝卡背靠着通道墙壁，轻轻揉着自己的手指上一个微微肿胀的位置，口中淡淡吐出一句： “你怎么看？” 迈洛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昨天打人的时候撞到指关节了，话说你有没有带医疗物品？我就说那什么诡兵器完全是副作用……” “我问的是莫戈特！”丽贝卡的分贝骤然提升了两个档次。 “噢，早说呀。”迈洛被这嗓门一吼，脑子里瞬间回闪过昨晚在火车上的经历，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呀，总不能凭沃克这几句话就下定论，他反复强调了好多次，说莫戈特是个疯癫的老头，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在给我们做心理铺垫，不想让我们太把莫戈特说的话当回事，是吧？” “行，等见到了那老头，你负责把事情问清楚。”丽贝卡点头。 “为什么是我，审讯这种事情不是你最擅长的么？”迈洛嘀咕了一声。 “我不打算喝酒。”丽贝卡给了迈洛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好吧。” …… 俩人就这么杵在通道里，无聊地盯着墙壁上的盖利德城的徽章。 迈洛瞅着徽章两侧那由无数朵小花组成的铜草花浮雕看了好久好久，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 首先，迈洛很肯定，他没有来过盖利德。 这说明在卡尔生前绝对见过铜草花。 卡尔的死的伊克姆小镇脱不了关系，那么铜草花这种在盖利德城随处可见的植物就对存在于他的记忆碎片里。 但问题是，在卡尔的记忆中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铜草花，而是另外一种植物。 一种通体雪白，不管是根茎、叶片还是花朵的本体，都呈现完全雪白的颜色的植物，它身上没有其他任何杂色和花纹，花卉的主体就像是一个小喇叭……嗯，更形象一点地说，就是纯白色的豌豆射手。 迈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花。 在抵达盖利德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寻找这种纯白色植物的影子，因为这是卡尔的亡灵记忆中非常清晰的东西，他肯定给卡尔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甚至，迈洛猜测这种通体雪白的植物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当然，只是猜测。 迈洛知道，卡尔生前最后一段时光里的记忆是自相矛盾和混乱的，他也不敢保证这到底是卡尔真正见过的实物还是他临死之前臆想出来的东西。 至少在进入盖利德城之后，迈洛并没有见过这种怪异的植物。 而且在他的认知里，绝大多数的植物都需要依靠光合作用进行呼吸，需要光合作用就必然含有叶绿素，所以应该不可能存在有这种从花朵到枝叶都纯白色的植物……吧。 这一点迈洛无法确定，因为他对花的研究不多，或者说他当年就没怎么好好上过生物课，在这方面只有很浅显的认识。 要是艾玛在就好了。 也不对，她主攻化学的…… …… 就在迈洛的思绪还沉浸在对白色花朵的回忆中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执法官从他和丽贝卡面前走过，特地放慢了步伐，用非常低沉的声音对他们俩说道： “嘿，外地人，给你们一个忠告，离那个变态小子远一点。” 说完这句话，这名执法官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也不给迈洛他们问个清楚的机会。 迈洛和丽贝卡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他俩当然知道那人口中的“变态小子”指的是身后档案室里的沃克，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他也喜欢把三角帽摁在……咳咳。” 迈洛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着，但话说一半，注意到旁边丽贝卡眼神中开始泛起的杀意，便立马咳嗽了两声，闭上了嘴。 他和丽贝卡有一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连执法所里的同僚对沃克都有这么深的排斥感。 但还没有等迈洛与丽贝卡开始讨论，沃克就从档案室里走了出来。 他小喘着，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说道： “全都放回去了，我们现在就去找老莫吧。” …… 按照沃克的介绍，莫戈特生活在城区，但平日很少能在城区见到他的踪影，尤其是在白天，因为莫戈特的作息比常人不同，他属于昼伏夜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要么到城中的酒馆宿醉，要么就扛着枪进入荒山，一去就是好几天时间。 所以沃克提醒，这一趟不见得能找得到莫戈特。 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撬开这个老酒鬼的嘴巴，迈洛还是在沿途路过的商铺里卖了两瓶烈酒。 …… 第89章 谁是疯子 第89章谁是疯子 马车在城区街道上辗转了几个来回之后，进入到一片住宅区。 这里对于迈洛来说有些视觉效果上的熟悉感，因为他在楠薇城第23教区里头住的也是这样一整排的背靠背式居民建筑。 不同的是，莫戈特的住户位于建筑的最末端，也就是最角落里的那一间。 这里算是背靠背式建筑中受光照最少的一个位置，室内几乎常年都会处于一个阴暗潮湿的状态。 …… 果不其然，当迈洛敲了两分钟好不容易才把屋主人敲醒过来之后，房门一打开，他们三人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馊味。 开门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他的胡子、头发应该是常年没有打理，整张脸上除了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和两只浑浊的眼球之外，其他部位全都被灰白色的头发和长须覆盖，毛发量之旺盛，应该到了女性看了都会嫉妒的程度。 随着房屋的馊味一同喷涌而出的，还有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光凭这一股50度往上的味儿，迈洛基本就能断定眼前这人就是退休的老莫戈特了。 莫戈特的个子不大。 可能有一部分是年龄导致的骨骼萎缩的原因，但哪怕他站直了身子，也还没丽贝卡来得高。 他身穿宽松破烂的衬衣，下半身是清凉的短裤，赤裸着双脚。 如果不是迈洛能够一眼捕捉到对方虎口处那厚厚的老茧，他根本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瘦弱的小老头和执法官这份职业联系起来。 …… 莫戈特看到造访者全都身披黑色风衣的时候，眼神立马警惕了起来，一只手抵在门框上，目不转睛盯着站在最前边的迈洛。 “什么事？” 迈洛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朝着阴暗的房间内瞅了一眼。 他看到桌面上摆放着一些绷带和染血的棉花，随后又敏锐地注意到莫戈特那宽松衬衣左肩位置上微微渗出的一抹淡红。 心里立马有了判断——这老家伙受伤了。 而且他没疯，或者说，疯得不彻底，因为他还懂得给自己包扎伤口。 …… 收回目光，迈洛随手摘下脸上的面罩，咧嘴一笑露出一整排洁白的牙齿： “按照上级指示，给您老人家送温暖来了。” 迈洛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两瓶烈酒，很自来熟地搭住莫戈特的挡在门框上的手，推推搡搡地就挤进了屋子里，把烈酒往桌面上一放，完全无视桌子上的其他东西，十分乐呵地说道： “60度的温暖哦。” 莫戈特原本还想反抗，但他有伤在身，加上迈洛这短时间蛮力暴涨，这单薄的身子骨根本挡不住迈洛，几乎是被他架着走回屋的。 “松开老子！你们别想着拿走老子的枪！！” 看起来，盖利德执法所的人应该是来给这老头做了不少“思想工作”了，老头在看到黑风衣时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保护自己的枪。 迈洛笑眯眯地环视了房间里一周，这屋里头除了一些发霉的木质家具之外，最多的东西就是空酒瓶，而最干净的，则是挂在墙壁上那柄老式步枪。 虽然枪声枪管已经被磨得不剩半点光泽感，但看得出来保养十分到位，关键的结构都是完好无损的。 “切，谁稀罕你那杆破烧火棍啊，不就是枪嘛，搞得好像谁没有一样。” 迈洛往旁边的懒人椅上一坐，抽出腰间的雷明顿转轮枪往桌子上就是一拍，沉甸甸的枪重撞得桌子嘎吱一叫。 他这举动可是把沃克吓了一跳，就连丽贝卡也下意识地把手搭到腰间。 哪有人把上满子弹的重型手枪像玩具一样丢给一个老疯子玩的？ 命不要了么？ ……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当迈洛亮出自己的配枪之后，原本神经兮兮的莫戈特的双眼就像是被胶水粘在转轮枪上一样，根本挪不开，而且还泛着异样的光芒。 在迈洛的视角里，眼前这个瘦巴巴的老头就像是见到至尊魔戒的咕噜，就差卡着浓痰喊出那句“Myprecious~~”了。 “嘶！……” 莫戈特佝偻着身子，站在桌前仔细地端详着转轮枪，他很想要伸手去摸，但是又好像不太敢碰它。 他一直反复地伸手又缩手，搞的旁边丽贝卡的眉头一皱一松的…… “没玩过这种新东西吧？” 迈洛笑眯眯地看着莫戈特，脸上露出怪蜀黍用棒棒糖在引诱小妹妹时候的猥琐表情： “跟你商量个事儿，这把全新的雷明顿转轮枪，换你枪上的那把，怎么样？” 老家伙刚刚还在认真的端详转轮枪枪声那粗犷狂野的开放式结构，一听到迈洛这话，眉毛立马就竖了起来： “想得美你个臭小子！老子那把枪全盖利德城只有一杆，就凭你这花里胡哨的小东西也想换？呸！拿你裤裆里那把来我都不换！” 莫戈特语气十分强硬。 房间里剩下的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迈洛的裤裆，包括他自己。 愣了两秒，迈洛迅速把转轮枪收回腰间：“不要就不要嘛说那么埋汰人的话干什么？” 察觉到莫戈特那依依不舍的目光，迈洛干脆把风衣一拉，盖住了腰间裸露的枪柄，直接连看都不给他看。 “哼，谁稀罕。” 莫戈特冷哼了一声，像个小孩一样在桌子前兜转了两圈，确认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没办法再窥视到那柄迷人的转轮枪之后，才悻悻地拉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下，双手搓着小腿上的腿毛，一脸不甘心地碎碎念叨： “小屁孩懂什么，跑到老子这儿来嘚瑟，老子玩枪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看着莫戈特那抓耳挠腮的模样，迈洛心里乐开了花。 “逗你玩啦，真的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了烈酒的瓶盖，对莫戈特说道： “我呢，是刚入职盖利德执法所的晚辈，听说同僚们说，老莫是盖利德城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就想着过来拜访一下，以后跟您老人家学点玩枪的本事，别急别急~~” 迈洛像是哄小孩那样把酒瓶子举到莫戈特面前晃了晃，接着说道： “怎么说？喝一杯呗，我来都来了。” 然而接下来莫戈特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丝惊讶。 他在嗅到冲鼻的酒香的第一瞬间，脸上露出一抹陶醉的神色，但是下一秒又瞬间恢复了正常，狐疑地上下打量了迈洛一眼，警惕道： “小王八蛋骗谁呢？盖利德城就没有那种配置的转轮枪，你根本就不是本地人，还有，后边傻站着一直不说话的那小丫头，你们是以为老子不认识执法官长的徽章么？” 莫戈特这一串话说出口的时候，迈洛反正听得一愣。 他前不久看到老头子那一副咕噜模样，还以为他脑子真的有些不太清醒。 现在看来…… “你这也没疯嘛，脑子好使得不行。” 迈洛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 “谁说老子疯了的？！嗯？他们才是疯子呢！”莫戈特气呼呼地指着大门外嚷嚷： “还叫！都说了老子没疯！一个个没完没了的！晚上不消停就算了白天也不给老子落个清净，要不是看你们可怜，老子全给你们一枪崩了！！！” 莫戈特越说越激动，憋得满脸通红，唾沫星子四处乱飞，一副要跟人掐架的样子。 他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握拳的手捏得指节发白，浑身颤抖，朝着门外大骂着： “老子说了叫你们闭嘴！！听见没！还搁那儿叫！你才是疯子！你们都是他妈的疯子！！！” …… … 阴凉的房屋内，迈洛三人面面相觑。 房屋的大门维持着敞开的状态。 莫戈特手指所指的方向，是屋外空无一人的石铺街道。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偶尔一两片枯黄发硬了的落叶被风拖拽着从街道路面上蹭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奇怪动静……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莫戈特的怪异举动还是引得迈洛几人感觉到脊骨有丝丝凉意。 “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 迈洛揉了揉太阳穴。 看起来这老家伙的脑袋确实是有些不大正常。 …… 丽贝卡给迈洛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不用在这个老疯子身上浪费时间了，打道回府吧。 但迈洛却不着急离开。 他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扯起嗓门，指着门外的空气大吼： “都他妈闭嘴！谁再乱叫老子一枪崩了他！！” 骂完这句话之后，他挑了挑眉毛示意丽贝卡赶紧去把房门关上。 意会了的丽贝卡立马照做。 在房门关上之后，情绪激动的莫戈特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拽起桌面上的酒瓶子咕噜噜地灌了两口，然后把酒瓶子递给了迈洛。 迈洛也很配合地大灌了两口，强忍着从咽喉翻滚入腹的那股灼烧感，龇牙咧嘴地对莫戈特问道： “屋外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奇奇怪怪的。” 此时，丽贝卡和沃克彻底明白了迈洛想要做什么，他俩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尽量让自己不要出现在莫戈特的视野之内。 …… 莫戈特坐在小凳子上一顿抓耳挠腮，连喘了几口大气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一群吃人的疯子。” 第90章 年前的秋天 第90章24年前的秋天 在莫戈特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站在后方角落里的丽贝卡唰的一下就取出钢笔和小笔记本，聚精会神地盯着莫戈特的后脑勺，生怕错过他接下来的任何一句话。 在丽贝卡的旁边，沃克脸上看不出有明显的异样，只是低头看腕表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迈洛尽量放缓自己的语速，以这样的方式逐渐让莫戈特的情绪趋于平稳。 “全都是，不论男的、女的、还是老人或小孩，他们都是野兽……”莫戈特低沉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他捂着自己肩膀上渗血的伤口，整个人佝偻蜷缩了起来： “最初他们只是从家畜开始.” 莫戈特没说两句又激动了起来，他头上的白发，脸上的胡须全都乍起。 迈洛听得一怔。 沃克不是说莫戈特闲着没事就钻荒山里去打猎么？ 搞半天原来他自己是知道盖利德山区没有大型野兽的啊，那他到底去那些荒郊野岭干什么？ 莫戈特叙述的内容很混乱，没有任何条理，更多的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感情，把一些积压多年的东西喊出来而已。 “没有人信我，全盖利德城的人都不信我，他们说我找不到真凶所以胡编乱造，尤其是伊克姆镇上那些刻薄的家伙，他们向执法监察举报我……可是我在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发现了人类的牙印！那根本不是任何一种野兽的牙齿能留下的痕迹，他们能哄骗别人，但绝对骗不了我莫戈特！” “死掉的孩子是在伊克姆小镇外一公里左右的山区找到的，那孩子的家住在盖利德城中心，他们居然想让我相信这孩子是自己走丢的？可笑，一个6岁的孩子从盖利德城区一路走到伊克姆，这种鬼话说出来谁会信啊！那死掉的孩子的母亲每天都到执法所门前，等着我们破案，等着我们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可是谁也不愿意去伊克姆，他们说伊克姆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那些烂货怂包，我这辈子都记得他们的名字，要是他们死在我前头，老子每年都要去他们坟头吐口水！” “女孩的案子不了了之，执法所想息事宁人，但我万万没想到，那颗不带皮肉的头颅只是一个开端，我以为我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可以面对任何形式的真相，但是事实，我根本没有，以至于后来接连发生的失踪事件，让我猝不及防。” “旅行社的鲍勃、配送报纸的罗恩、住在第三街区的克里斯夫妇，我的天他们明明下一个月就要举办婚礼的……看吧，我能把所有失踪的人名字全部都念出来，一个不少。” 莫戈特用粗糙的手指摆出一个1，和一个2。 “12起失踪案，整整12起，加上最开始找回头颅的那女孩，一共消失了14个人，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月内，那些人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可是那一次我什么也找不到……” “案件全都搁置了，高层要我给个答复，民众和案件家属向我讨要说法，他们所有人，一开始没有一个是相信我的，他们更愿意相信郊狼的故事，可是等到那十几个人都回不来了之后，他们又开始向我喷口水、谩骂、诅咒……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主管刑侦的执法官对失踪事件无动于衷，当时，甚至有报纸刊登出关于我包庇罪犯的言论，我包他们的亲妈，艹了，呵呵。” …… “所以案子最终也没有破么？” 迈洛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这会儿他得引导着莫戈特继续说下去。 在来往盖利德城的火车上的时候，他和丽贝卡就已经大致了解过1814年发生的那些案件了。在莫戈特提到失踪事件的时候，迈洛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找对人了。 莫戈特现在口述的，就是1814年上半旬发生的12起失踪事件。 但迈洛要听的，是当年下半旬的事情。 …… “这跟屋外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说你是疯子，他们是失踪者吗？” 迈洛试探性地对莫戈特问道。 莫戈特猛地一抬头：“放屁！他们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失踪的都是无辜的人，门外的那些，他们是疯子！魔鬼！是死有余辜的魔鬼！” “嗯……”迈洛瞥了一眼莫戈特身后远处正在奋笔疾书的丽贝卡，而后缓缓转身拿来桌上的烈酒递给莫戈特，对他问道： “屋外那些人，跟失踪案有关，对吧？” 咕噜噜噜…… 莫戈特接过酒瓶之后，怼着喉咙就猛灌了好几口，他似乎没有丝毫灼烧感，喝起来就像是在喝水。 不过，莫戈特眼眶四周围皮肤逐渐泛起的红色证明迈洛没有买到假酒。 “他们是住在伊克姆镇的恶魔，说什么……自己是被蛊惑的，说那里有什么远古的诅咒，有莫名的声音引导他们去杀人…都是放屁，他们在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找理由罢了，而且找的还是最荒诞可笑的理由。” “所以他们是失踪案的凶手？门外那些？”迈洛眯了眯眼睛：“他们对失踪者做了什么？真的把人吃掉了吗？” 迈洛脑海中浮现出卡尔在地下洞穴被无数阴森的朝拜者追逐的惊悚视角……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对受害者做了些什么，但我绝对不相信什么远古的诅咒，更不相信有人蛊惑了他们……因为后来我闻到了他们口腔里散发出来的恶臭，我看到了他们的牙缝里人肉的碎屑，他们的脑子清醒得很，所有失踪者都是被他们以各种不同的理由哄骗到伊克姆的深山中去的，这是有计划的作案！” 莫戈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们有怪异的信仰，口中说着一些谬论，曾经还有人目睹伊克姆镇上在举行诡异的宗教祭拜仪式，他们还会唱一些奇怪的歌谣，一些根本不是本土语言的歌，总之他们是真正的疯子，比我疯很多很多。”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本以为伊克姆镇上全是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直到某一天，有个伊克姆小镇上的年轻人找到我，他说他要自首，他跟我说，他昨天夜里把自己全家上下所有人杀了。” 莫戈特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渐渐趋于平静，他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是主动找上我的，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但是当他领着我去到伊克姆镇深处，向我展示了他的‘劳动成果’之后，我傻了……那年轻人，他真的把自己全家都杀了。” “经过后来的一系列调查发现，那年轻人的祖籍是伊克姆没错，但他常年在外地读书，毕业之后才回的伊克姆。他没有拒捕，我进行审讯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内容都告诉了我……呵呵，但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能往卷宗上写，即使写了没有人会相信我的，呵呵呵……” 莫戈特无奈地苦笑着，他用手搓着自己那粗糙的面庞： “他在自己家族的田地里找到了所有失踪者的骸骨，每一个都对得上的，包括死者的遗物。他说他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他愿意主动走上行刑台，为自己家族所做一切而赎罪……我没有想到，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如此决绝，他用的是粗糙的斧头，就用那种没什么锋利度可言的农具，把自己家族里整整18口人全部砍死，因为他发现家族的人已经深陷于诡异欲望，他们有无数近乎疯癫的想法……他们甚至妄图‘种植人类’，因为每次都从外界哄骗无辜者进行残杀的方式太过复杂，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居然想要把人类当成植物那样埋到土里进行循环种植，所以最终所有受害者的肢体才会出现在田地里……” … …… 莫戈特讲述了一个隐瞒了很多年的恐怖故事。 虽然他说得很零散，但在场的其他三人都隐约能够脑补出晦暗小镇上弥漫着的诡异歌谣，和人肉的味道。 丽贝卡把这些东西全部记了下来。 她的紧锁的眉头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因为在今天看来，莫戈特所说的这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了。无从论证他所说的事情的真伪，但偏偏那些失踪事件又是真实存在的。 …… “你最后放走了那个年轻人，对吧？这是你在1814年里撤销的一个案件，那年轻人的姓氏是‘德拉曼’，对不对？” 迈洛死死地盯着莫戈特。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故事。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在莫戈特的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而且，如果真实情况都如同莫戈特所说的那样，那么就和迈洛与丽贝卡此前的推测能够对得上了。 “德拉曼家族”事件是一系列人口失踪事件的一个中止，它把24年前的那个秋天作为节点，将伊克姆小镇的历史上下分割了开来。 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间，伊克姆再也没有出现过失踪事件。 直到近几年，索罗门帮会的出现。 第91章 屋外的人 第91章屋外的人 到此，迈洛总算是弄清楚屋外那些只有莫戈特能“看见”的人到底是谁了。 他们应该就是德拉曼家族的人，那些死在斧头之下的人。 但是当迈洛问及那名德拉曼家族仅剩的年轻人的时候，莫戈特直接闭口不谈。 已经过去24年了，他还在为那个年轻人所做的事情买单。 …… 屋内，莫戈特说话的声音逐渐没有原来那么大声，口中吐出的语句随着醉意上涨逐渐变得含糊不清。 最终，他抱着酒瓶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本来迈洛还有很多细节内容想要向这位老执法官求证的，可这会儿人家的鼾声已经响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迈洛也只能作罢。 房间里，仨人面面相觑。 丽贝卡示意迈洛是时候离开了。 几人转头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 迈洛沉默不语。 以刚刚的所见所闻来判断的话，莫戈特疯得并不彻底，但他的脑子或多或少绝对有些问题，否则也不会跟空气互相斗嘴谩骂了…… “他一直都这样么？一直都，能‘看到’那些吃人的凶手？”丽贝卡若有所思地对沃克问道。 “不，据我所知他是近几年才变成这样的，之前的话，虽然性格一直都很顽固偏执，但没有这样的症状。”沃克摇摇头。 “症状。”迈洛嘀咕了一句。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不难看出，1814年里发生的系列案件给莫戈特留下了足够大的阴影，以至于他现在都觉得那些“人”还在缠着他。原因是他放走了德拉曼家族的那个年轻人，他隐藏了这一宗杀人案。 也许在莫戈特的视角里，德拉曼家的年轻子嗣在那个秋天里犯下的罪行其实是正义之举。 所以莫戈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或许违背了自己对裁决镰刀的宣誓誓言，可他所做的事情并不违心。 但为什么近几年他会开始看到那些死去的德拉曼家的人，并且时刻在承受他们的谩骂与谴责？ 是什么东西导致他开始精神错乱的？ 最近这几年时间，他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 比如伊克姆小镇上又出现的失踪案，或者，他在荒山里是不是看见了些什么？ …… 三人行走在住宅区的石街道上。 “他身上有伤。” 丽贝卡淡淡说道。 迈洛点点头迅速补充道：“而且是近两天的新伤，莫戈特的步枪很干净，很明显是最近才清理过的，但是他丢在角落里的靴子和大衣却很脏，上面有很多干涸淤泥和枝叶碎屑，所以时间对得上的，他应该是‘打猎’回来没多久，肩膀上的伤大概率就是在野外弄的。” “不是说盖利德城周边山区里没有大型野生动物么？”丽贝卡转头看向沃克。 沃克很肯定地说道： “确实没有。” “那莫戈特的伤怎么来的？”丽贝卡皱眉，她停下步伐：“不行，我要回去看看伤口的样子。” “我看过了。”迈洛喊住丽贝卡：“进门的时候就瞄到了，他没来得及缠上绷带，那伤口有点像是划伤，反正不是利器造成的，呈现的是撕裂状，或许是在荒山里被某些尖锐的石壁蹭开的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丽贝卡盯着手心上的笔记本微微蹙眉。 “我们要盯着他吗？我不觉得刚刚那些像是装出来的，跟着莫戈特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当然这只是提议，他脑子一定是有些毛病的。”迈洛向丽贝卡问道。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丽贝卡摇头，接着转头看向沃克：“走，先去伊克姆镇，你的执勤处不就在那儿么？我们今晚就在镇上落脚。” “好的。”沃克低头瞅了一眼腕表：“临近中午了，不如我们先回到执法所简单吃一顿再上路？” “行哇。”迈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好家伙你不提我都忘了，今天到目前为止就只吃了一只苍蝇。” 一想起那玩意儿身上寄生的虫子，迈洛感觉一阵反胃。 …… “对了，索罗……不是，那个矿业公司的情况，也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坐上马车之后，迈洛向驾车的沃克询问起索罗门的事情。 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能明确地指出伊克姆小镇的诡异事件与索罗门帮会有关，但用指甲盖都能想得清楚，卡尔可不就死在索罗门帮会手底下的嘛。在迈洛的视角里，索罗门与伊克姆小镇绝对有猫腻，迈洛的视角是最清晰的，因为他知道卡尔死前大概经历过什么，只是这些没办法向他人明说。 “矿业公司设置在伊克姆镇上，说句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矿业公司的总负责人具体是谁，他们的管理模式很严格，上下级别划分得非常清晰，别说是我了，就是他们公司的采矿工人也不知道负责人叫什么名字……”沃克坐在前头驾车，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努力思索了一番，再补充道：“哦对了，距离伊克姆镇中心最近的一片矿场的管理者我知道，好像是叫马歇尔，有见过一次面，看起来是个很有素养的人。” “马歇尔。”迈洛对丽贝卡打趣道：“跟你的猫猫同名，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他。” 索罗门的创始者出身于军队，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们企业内部的管理制度严明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并不值得稀奇。 “再说。”丽贝卡不置可否。 她没有忘记尼禄的嘱咐。 虽然进入盖利德城以来，她见到的听到的都还算正常，但，卡尔就是死在这个地方的。 丽贝卡告诫自己时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她得为任务负责，更得为迈洛这个新人的安全负责。 …… 返回执法所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餐时间。 这里的伙食虽然远不如楠薇城执法所的水准，但怎么说也是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在食堂里，迈洛和丽贝卡很有默契地绕开了那些菌菇类菜肴的大餐盘，现在他们有共同忌口的东西了。 吃饭的时候，迈洛和丽贝卡看到沃克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可以称得上“巨大”的金属餐盒，在食堂的各大餐盘中来回搜刮，面包、肉饼、培根、果蔬，装了满满的一大盒。 他把这个装了差不多五六人份食物的金属餐盒塞回背包里，然后才端起餐盘给自己盛食物吃。 “你这属于薅组织培根。” 迈洛吃饭的速度很快，沃克刚盛好食物坐下，迈洛已经干完盘子里的东西，开始往嘴里塞水果了。 “执法所每天都吃剩下很多东西的。”沃克讪笑着解释道。 “你这是要带回伊克姆么？”迈洛啃着苹果。 “对，我平时都在伊克姆小镇上执勤，白天呆在办事处，晚上也住在伊克姆。”沃克点点头：“中午先打包好，这样我晚上就不需要自己做饭了。” 迈洛眼神一动。 原来沃克基本算是伊克姆小镇的常驻执法官。 那要是这样的话，迈洛大概就能够明白为什么尼禄点明让沃克来作为这次任务的接应人了，但好像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你这，晚上吃的可不少哦。”迈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那沉甸甸的大背包。 “不是只有我一人吃。” 沃克快速把盘里的食物扒拉进口中，取出餐巾在嘴角擦拭了几下，起身道： “两位需要休息一阵子吗？还是说咱们直接上路？” “我不需要。”丽贝卡摇头。 迈洛从长桌上多拿了两个苹果揣兜里：“我也不需要。” …… 从盖利德城区到伊克姆小镇，全程需要一个多小时。 离开城区之后迈洛很老实地戴上了自己的面罩，因为他这会儿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品味什么大自然赐予的蛋白质。 但有一说一，路途中遇到的蝇类飞蚊真的不少，尤其是当马车驶出城区进入乡道之后，空气中就总能看到有一片簇拥在一起像是烟雾一样的蝇类。 除此之外，原野上依旧是大片紫色的铜草花。 但这些对于进入盖利德城有半天时间的迈洛来说已经不觉得稀奇了，他现在的目光更多地流转在原野远处那些灰褐色的低矮山脉上。 且不管莫戈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迈洛心里有一件事情非常确定，那就是远处那缭绕着淡淡云雾的荒山深处，藏着一座地下洞穴…… “我已经在伊克姆镇上给两位安排了旅社，不过，伊克姆条件有限，旅社实际上是一栋私人住宅，平时基本是不营业的，因为不可能生意可做，这次是专门找屋主人商量之后他才同意出租的。”沃克一边驾车一边介绍道： “可能条件很一般，都是一些闲置了很多年的老房间，但这已经是我在伊克姆小镇上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了，两位如果觉得实在住不习惯的话，咱们明天转回城区也是没问题的。” “这个无所谓。”迈洛简单回应道。 沃克看了一眼腕表，笑着说道：“以往到盖利德例行巡查的外地执法官里从来没有像你们这样……” “这样奇怪，是吧。”迈洛嘿嘿一笑。 第92章 思路是对的 第92章思路是对的 其实这一趟走下来，迈洛能够明显感觉到丽贝卡是带着压力的，不管是基于此前她对伊克姆小镇的了解，还是她所背负的责任，总之很明显她没有迈洛原先印象中那么直来直往了。 而在迈洛的角度，结伴而行的情况下也难免被带入那种氛围和节奏。 但其实提高警惕是绝对有必要的。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迈洛的九成九的战斗技能和意识都来自于卡尔，而卡尔就死在了伊克姆镇，那么迈洛有什么资格能够在伊克姆小镇上放松警惕呢？ 这一路上，他要防范的除了空气中随处乱飞的蝇之外，还有索罗门的矿业公司，还有荒山里的影子…… …… 伊克姆小镇的样貌和迈洛预想中的样子是非常相似的。 这是一座被原住民抛弃了近十年的镇子，大片密集的低矮建筑的屋顶都已经坍塌陷落，包括全小镇最高的一座钟塔建筑的顶层也缺失了一大块，裸露着一个黑色的大洞，内部的钟已经不见踪影。 放眼整个小镇，也只有一两处烟囱里飘起的烟雾能够证明这里还有活人在居住。 到处是一片破败寂寥。 尽管此时还是白天，但身处于伊克姆境内，总是会有一种莫名而深邃的压抑感让人忘记自己头顶上是万里晴空。 迈洛一行人抵达伊克姆小镇的时候是下午2:34. “这个时间点镇上大多数的工人都还在矿场上工作，所以看不到人也很正常。” 沃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刻度，对迈洛两人介绍道： “大概要到傍晚6点或者7点钟，也就是太阳下山之后，镇上才会稍微热闹起来，对了，你们入住的旅社在小镇的东侧，看到那座破钟塔了吧，钟塔的隔壁就是旅社，因为矿场工人大部分都居住在小镇的西侧，所以旅社的周围环境应该算是比较安静的。” “矿业公司的办公区域在哪？”迈洛对自己住所的周边环境如何并不是很关心，在这种破旧的镇子里，住哪儿都没啥区别。 “在小镇的南部，所有的矿场区都位于小镇以南的山地，所以矿业公司将小镇南侧的一些原有建筑进行了加固和改建，作为公司的领导层的办公点使用，应该是为了方便对矿场的指挥。”沃克很认真地介绍着。 “你执勤的执法办事处在哪？”丽贝卡问。 “就在小镇的最中央，我平日的住处也在办事处旁。”沃克指着小镇中间一条崭新宽敞的马路说道：“这是矿业公司自主修建的主干道，用于矿石运输，横穿整座伊克姆小镇的南北，只要顺着整条路一直走就可以看到执法办事处。” 不过沃克架势的马车并没有一直行走在主干道上，而是进入伊克姆镇区之后就转向东侧的小巷道。 “你一个人负责整个伊克姆？”迈洛有些疑惑地问道。 “主要这个地方人少啦。”沃克点点头。 “挺勇的嘛。”迈洛嘀咕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楠薇城的监城守卫都得俩人负责一条街，盖利德城居然只安排一名执法官负责一个小镇…… 迈洛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沃克要薅组织的培根了。 …… …… “到了，就是这儿。” 马车在一栋破旧的双层建筑前面停了下来。 这是比工薪阶级人民住的那种背靠背式建筑更老的一种居民建筑，整排建筑的二层都被打通了，有倾斜式的屋顶上有漆黑的烟囱，门口还有一条挂满青苔的排水渠。 迈洛一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是餐厨废水长时间积压留下来的味道，带着油脂的腻味和腐烂食物的馊味。 但至少证明这儿平时是有人居住的，因为有人做饭嘛。只不过是吃剩下的东西乱倒而已。 沃克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来两把钥匙递给迈洛。 “这是你们各自房间的钥匙。” 他走上前隔着玻璃窗看了看漆黑的屋内： “看起来旅社主人不在，不过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一日三餐做好之后会送到你们房门前，当然，要是觉得吃不惯的话也可以到办事处来找我，我这边食物管够的。” 迈洛把其中一把钥匙丢给丽贝卡，叨叨了一声：“再难吃能有苍蝇难吃么。” “果蝇。”丽贝卡纠正了迈洛的错误。 看起来她也注意到了盖利德城的这一特产。 “反正都很恶心就是了。”迈洛摇头。 …… 在沃克带领下，他们把各自的行礼放置到房间里。 随后沃克就告辞去往了执法办事处。 迈洛大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内部环境。 伊克姆地处深南山区，加上房间内部的地板，隔墙都是木质材料，所以房间里头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霉味儿，在地板上来回踱步的话，还可以清晰地听见“嘎吱嘎吱”的动静。 迈洛一屁股做到床上，床铺也发出一声“嘎吱”。 他扭了扭脖子。 只是这种轻微幅度的身体动作也能让床铺继续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声。 还没晃两下，隔壁房间就传来捶墙壁的动静和丽贝卡的声音： “砰砰！” “扭什么扭！” 迈洛轻笑了一下，走出房门绕过过道进入丽贝卡的房间。 “你这边的窗户受光比我好哇，还能晒到太阳。” 他把窗户推开，往窗台上一坐。 丽贝卡此时已经摘下面罩，正站在简陋的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领带，她没有回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迈洛：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进女人的房间么？” 说话间，迈洛已经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个苹果开啃了，他咀嚼着清脆的果肉，看着窗外那些错落的房屋，含糊不清地说道：“吃不？” 说着，他掏出来另一个苹果在风衣上蹭了蹭。 这都是他从盖利德执法所食堂顺来的。 在得到丽贝卡明确的“不吃”的回应之后，他把苹果塞回兜里，小声嘀咕着：“那留着当夜宵。” 此时丽贝卡已经把自己的领带整理好。 她脱下风衣挂到墙壁衣架上，露出了贴身马甲上的一些精细装备，其中包括了那对诡兵器指虎，还有一件折叠起来的黑色武器，这件武器是迈洛从来没有见她使用过的，它看起来似乎有锋利的刀刃结构，两端还有收缩起来的细小钢丝，挂在丽贝卡纤细的腰后。 加上腰胯上一左一右挂着的燧发火枪和组装短刃，她这幅造型相当炫酷。 当然，武不武器的不重要，迈洛更多的还是欣赏丽贝卡那紧身制服衬托下的傲人身段，不过丽贝卡回过身来之后迈洛就老实地收回了目光。 “我们还在半路上就已经有杀手实施拦截，但是到了盖利德之后，这里却风平浪静。你不觉得奇怪么？” 丽贝卡对迈洛问道。 “可能我们现在的调查进度还不足让索罗门帮会的人着急吧。”迈洛嚼着苹果，借着屋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打量了一下丽贝卡脸上那道延伸到脖子上的细长疤痕。 “好看么？”丽贝卡立马就注意到了迈洛游动的目光。 “还行。”迈洛点点头。 “要不我给你也切一条？” “那倒不用，我这张脸还要留着去骗贵族少妇呢。”迈洛笑着，把啃干净的苹果核往屋外丢去，随即重新把话题扯回案件上来： “按我们之前的思路，从德拉曼家族事件入手开始查，但是现在可能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只有莫戈特这一个老疯子，他的话……信一半吧，尼禄不是说了嘛，他得到的情报是索罗门帮会在伊克姆挖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们对这些东西进行了研究，所以我觉得，他们挖到的大概率就是导致德拉曼家族做出那些吃人恶行的，东西。” “但莫戈特说的是德拉曼家族吃人，他没有提到过那种……会长在人身上的菌类。”丽贝卡每次一想到这个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说莫戈特的话只能信一半嘛。”迈洛摊手：“而且他也没见过德拉曼家族真的吃人，在他的视角里，他只找到了失踪者的尸骨，比如那个被剥去皮肉的头颅，谁又能确定，那颗头颅之前没有长满菌类呢？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思路方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迈洛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没办法把自己从卡尔的亡灵视角里见到的东西全部告诉丽贝卡。 吃人肉，或者吃人身上长出来的菌类，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当成熟的菌类从人体上“采摘”下来的时候，是必然会连带下来大片血肉的。 “你不觉得这整件事情听起来很可怕么？” 丽贝卡一直在观察迈洛的面部表情。 在他提到人体长出菌类、吃人等内容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丝毫厌恶或者反感的神态，就像是在描述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这是丽贝卡所不能理解的。 因为在她的认知的，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长出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菌类呢？ 但迈洛在面对这一切诡异情况的时候，他的态度平静得有些渗人了。 …… “呃……可不可怕的，我们不都已经来到伊克姆了么？” 迈洛眨了眨眼。 他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丽贝卡的视角其实才是这个世界里的正常人视角，依附于她的有限认知，面对如此诡异反常的一个案件的时候免不了会有很多的困惑情绪，因为目前掌握的很多线索都颠覆了她以往的观念。 而迈洛，他似乎已经渐渐熟悉了这种怪异氛围，他已经开始不觉得那么稀奇了。 因为他本身就藏着很多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他看到过死去的女孩在墙壁上刻画图腾的诡异画面，他进入过死者生前的视角。 如果把这些都告诉丽贝卡的话，估计她会觉得迈洛疯了吧。 第93章 超级奶爸？ 第93章超级奶爸？ “咋地，你害怕啦？” 迈洛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屁。”丽贝卡冷哼了一声。 迈洛可以看得出丽贝卡的压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的女执法官确实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勇猛的人了，虽然用勇猛来形容一名女性并不太合适，但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她在废弃收容所里和那不死怪人搏斗的画面，就会觉得这个词再恰当不过了。 “放心吧，我肯定是最怂的那个，你都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武器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护好我的，再说，按照尼禄的意思，我们这次只是进行初步调查，这几天都风平浪静的话，那就更好了不是么。”迈洛摊了摊手。 “但我比尼禄更想查清楚卡尔的死因。”丽贝卡忽然神色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迈洛盯着对方那坚定的眼神看了三四秒，收起了原先那种轻松的语气，点点头道： “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尼禄说过，如果卡尔没死的话，现在我这个执法官长的位置应该是他的。”丽贝卡道。 这是迈洛第一次在丽贝卡的脸上看到一丝很隐晦的悲怆神色。 哪怕只有一瞬间，迈洛也能够明白过来，为什么同样是知晓卡尔死状的人，自己和尼禄只是排斥吃菌菇类，而丽贝卡会出现那么严重的呕吐反应。 不单单是恶心。 试想一下，你见到了一个很亲近的人，以那样一种姿态告别这个世界…… …… 就在迈洛以为丽贝卡会稍微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里多停留那么一小会儿的时候，丽贝卡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沃克有点奇怪。” 迈洛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因为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卡尔和丽贝卡一起在执法队接受训练的画面。 “啊？对啊，他可太奇怪了。”迈洛连连点头。 “他很明显就是一个后勤文职人员，却被安排单人负责伊克姆这种特殊地域的治安。”丽贝卡说道。 “而且本地人对我们都有明显的排斥，只有他不会。”迈洛补充道。 “还有，你应该记得在执法所的时候有人跟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吧，他说沃克是个变态。”丽贝卡接着说。 迈洛继续补充： “还有，他的那个餐盒真的太大了。” “这一条不算。”丽贝卡瞪了迈洛一眼。 “那行，这条先待定。”迈洛点点头，一切以领导的判断为准。 他从窗台上挪开屁股，拍了拍风衣上沾到的干裂油漆碎屑，对丽贝卡问道：“那怎么说，过去执法办事处看看呗。” “走。” …… 俩人丢下行李，锁上房门，下楼朝着小镇中心方向开始前进。 马车被沃克驾走了，不过伊克姆小镇并不大，按占地面积来算的话大概就只有楠薇城的5个教区大小，只要知道大致方向，闷头步行就是了。 执法办事处就如沃克所说的那样，坐落在伊克姆小镇主干道的一侧。 这是一座与小镇其他房屋一样陈旧的建筑。 建筑本体已经饱经沧桑，只有横在门前的三层台阶是明显后来修筑的，与建筑本身那长满霉斑的墙体对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办事处内有一个类似执法所那样的服务厅，但是是缩小了十几倍的，而且地上也没有执法所里那种用瓷砖拼凑出来的裁决镰刀图腾。 就这么几十平方的小破屋，居然也能当执法办事处来使用，天知道沃克是怎么耐着性子在这种地方执勤的。 马车就停在办事处外边，说明沃克是在的。 但是迈洛进里边兜了一圈，包括后方的值班室里，都没有看到沃克的人影。 等他一脸疑惑地从办事处里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沃克站在主干道对面的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前，正在朝着自己挥手。 在沃克身后的门框里冒出来几个小脑袋，一个个悻悻地看着这边的迈洛和丽贝卡，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对陌生人的戒备感。 那好像是几个小孩？ …… 丽贝卡回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迈洛一眼。 俩人的潜台词都是——这又是啥情况？ …… … 十分钟过后。 迈洛和丽贝卡坐在那栋小破楼的客厅里。 在他们俩眼前，一共有四个熊孩子，三男一女。 男孩们年龄相仿，差不多都是十岁上下，唯一的一个女孩年龄稍微大一些，应该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孩子们都很瘦弱，他们的脸蛋上看不到同龄人该有的那种婴儿肥的圆润感，甚至有一种缩小版的迈洛的感觉，总之很憔悴，明显是营养不良的症状。 但至少衣着服饰都很干净，人也都很活泼。 此时他们四人正围着一个圆形的小餐桌，各自抓着一根金属叉子，狼吞虎咽式地吃着沃克从执法所背回来的那只“巨大”餐盒里面的食物。 …… 迈洛和丽贝卡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一幅画面。 迈洛反复打量了一下沃克的面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与这四个小孩中任何一个长相上的相似之处。 沃克自然也看出了迈洛的疑惑，尴尬地解释道： “想啥呢，我才几岁啊怎么可能有孩子……他们都是伊克姆镇上留下来的孤儿。” 迈洛恍然： “超级奶爸啊原来。” 不过随后他又皱眉：“不对呀，不是说伊克姆的原住民近十年前就已经全部搬走了嘛，怎么会有孩子还留在镇上，他们的家人没有把他们带走吗……” 迈洛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丽贝卡忽然站起身就往屋外走，淡淡丢下一句： “出去说。” 此时迈洛才注意到，原本正围着餐桌大口进食的孩子们已经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看着这边，都在静等着什么。 “那还是出去说吧。”迈洛缩了缩脖子，起身跟了出去。 只有沃克很随性地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他们都知道的。” 不过见到丽贝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只能起身跟了出来。 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招呼孩子们：“认真吃饭啦你们。” …… 屋外，迈洛和丽贝卡一左一右站着，静等着沃克的下文。 沃克脸上露出有些苦恼的笑容，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无奈地说道： “到底从哪里开始说呢……嗯，你们一定听说过这座小镇自古以来的一些奇怪传说吧？” “略有耳闻，不过我们比较清楚的只是那些真实发生的失踪事件。”丽贝卡双手抱胸，背靠着石柱。 旁边的迈洛则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故事：“被诅咒的镇子嘛，从上个世纪就已经有这种传闻，有人说荒山深处有鬼祟，也有说法是，这个镇子上的原住民是恶魔的遗族，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罗素贵族猎人的传说是吧。” “你知道的还挺多。”沃克微笑道。 “那本怪谈小说上写的。”迈洛耸耸肩。 沃克缓缓解释道：“那本书我也看过，其实怪谈上的内容大多都是杜撰的，但是在盖利德城本地，伊克姆在民众眼中的怪异色彩是真实存在的，我出生在盖利德，我本人也是听着伊克姆小镇的鬼怪故事长大的，小时候大人们甚至禁止我到伊克姆来玩耍，我是成年之后才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听起来一定很不可思议吧，明明是隶属于同一座城市范围内的地区。” “就是说，盖利德城的本地人也对这个地方有偏见？”丽贝卡问道。 “偏见？嗯，准确地说是歧视，但并不是空穴来风，正如你们所说，那些失踪事件是真实存在的，对吧。”沃克重新挂上眼镜，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几个孩子的身影： “出于种种原因，最后一批离开伊克姆小镇的原住民，没有带走他们的新生儿，其实我之前也不理解，他们究竟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才能狠心地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顾，仅是因为外界对伊克姆的偏见和歧视吗，我不这么认为，这个理由并不充分。” “之前？” 迈洛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沃克这段话中的一个词汇的运用。 之前不理解？ 意思是说现在理解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沃克。 沃克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正巧避开了与迈洛的目光的碰撞。 他没有回答迈洛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 “被亲生父母丢下之后，盖利德城区的孤儿院、收容所等机构也都拒绝接纳他们，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问题，太可笑了。” 沃克盯着地板，很认真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座城市是有病的。” … …… 三人沉默了良久。 这场对话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氛围。 沃克口中的那句话说出来之后，他好像一下子发泄了些什么，脸上沉重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似乎这句话对他而言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说出口。 …… 最后是丽贝卡打破了这份沉默： “这就是你坚持留在伊克姆小镇执勤的原因么？” “算是其中一部分。” 沃克点点头： “不过我一直都有在寻找各种机构组织的援助，包括其他城市，我也都递送了书信，我相信还是有好心人愿意看一眼这座破败的小镇的，就像你们一样，不是么？” 第94章 凯 第94章凯 “他们被遗弃的时候，应该都是刚出生没多久吧？” 迈洛一屁股坐在门前粗糙的台阶上。 按时间来算，最后一批原住民离开伊克姆的时间大概是十年前，而屋内那些孩子里头除了年龄大几岁的女孩之外，其他孩子都是十岁左右。 “当然不是我抚养他们长大的。”沃克看出了迈洛的疑问，他连连摆手说道：“十年前我也就十几岁，那会儿还没能力养活自己呢，哪有办法把四个孩子养大啊。” “那是……”丽贝卡问。 “还记得你们入主的那座旅社吗？旅社的主人是一名从盖利德学院退休的老学者，我们喊她芙蕾雅奶奶，就是她把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抚养大的，我只是今年才开始帮她照看这些孩子。”沃克接着道： “芙蕾雅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绝对是心地善良的，她没有结婚更没有子嗣后代，这些孩子被盖利德城区拒收之后，她独自一人承担了孩子们所有的抚养费用，并且买下了今天你们看到的那一列住宅，自己搬到了伊克姆镇上来居住。但芙蕾雅奶奶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的帮她的忙而已。” “呐，被摆在教会大堂里面供奉起来的应该是这种人，而不是什么黄金树。”迈洛挠了挠头。 “你在说风凉话么？”丽贝卡早已经习惯了迈洛对宗教的攻击性言论，但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真心话。”迈洛面不改色地认真道。 沃克没有在意丽贝卡和迈洛之间的对话，只无奈地苦笑道： “就是这一系列原因吧，我在伊克姆小镇稳定了下来，虽然日子过得挺糟糕的，但我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对了，你们应该还没有见过芙蕾雅奶奶吧，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旅社一楼休息，今天天气不错，她应该是出门散步去了，明天她会给你们准备早餐，或许那个时间点你们能见到她，她是个学术渊博的人，你们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向她询问，比如铜草花的事情就是她告诉我的。当然，我不能保证她一定会搭理你们就是了。” “那还真有一些事情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给我讲解一下，明天我会早点起床的。”迈洛点点头。 那纯白色植物的影子还一直残留在迈洛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在盖利德城境内看到这样一种花卉，如果有一名知识渊博并且常年生活在盖利德的老学者可以为此提供解答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卡尔对那种诡异的纯白植物有很深的执念，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 “或者你可以跟我说一说，说不定我能为你解惑呢。”沃克对迈洛说道。 “我想问的就是今天早些时候吃了一只绿眼睛的苍蝇，想知道会不会拉肚子，就这么简单。”迈洛随口扯淡。 坐在他身旁的丽贝卡用胳膊肘捅了捅迈洛，把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是果蝇。” “你说是就是吧。”迈洛翻了个白眼。 沃克微笑着摇头：“会不会拉肚子，今晚就能知道了，何必等到明天才向老人家请教呢，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飞蝇确实是这几年才开始在盖利德城内大片出现的，印象中，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小东西。” 迈洛耸耸肩。 他还是对自己吞下去的那几条寄生在飞蝇身上的蛆虫耿耿于怀。 但沃克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却忽然说道：“你应该还是信不过我的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很显然，他知道迈洛要向芙蕾雅请教的事情与飞蝇无关。 “嗯……”迈洛抬起眼皮看向站在门框前的沃克，很坦然地点点头：“毕竟我们第一天认识，或许过几天我就能信得过你了。” 沃克并不在意迈洛的态度，洒脱地笑了笑：“但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你们是好人，我愿意信任你们，所以……能不能大概跟我说一下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相信。” “你不是早就接到指令来当我们的接应人的么？”丽贝卡疑惑。 “是的。”沃克指了指自己衣领上的普通执法官徽章，说道：“但以我的等级所能够了解到的内容就只有你们打算在伊克姆入住的这一条信息，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你们肯定不是来例行巡查的，这个我清楚。” “你这个眼光和信任都挺草率的说实话。”迈洛打了个哈哈，完全没有回答沃克的问题。 而沃克也非常识相，自嘲式地笑了几下之后就不再提这茬儿了。 他让迈洛和丽贝卡稍等一会儿，他得去给执法所门前的马匹搬运一些粮草进行投食，说完就直径离开了。 …… “确实草率，把这一屋子的孩子就丢给我们俩了。”丽贝卡看着沃克走过主干道的背影，淡淡提了一句。 “你觉得他说的那些故事有几分可信度？”迈洛抬手在面前摆了两下，把空气中几只嗡嗡环绕着的飞蝇赶走。 “至少那些孩子对他是有信任感和依赖的，这我能看得出来。”丽贝卡道。 “女人的直觉么？”迈洛瞥了丽贝卡一眼。 “是理性的判断。”丽贝卡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还不如就说是女人的直觉呢。”迈洛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俩人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请问，你们口渴吗？哥哥姐姐？” 女孩的声音非常动听。 这是迈洛进入盖利德这座充满污垢的城市以来遇到的最清澈的东西了。 …… 坐在台阶上的两名黑衣执法官回过头，看到的是那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她半蹲着，手里端着两个已经洗得发白的陶瓷茶杯，茶水上面漂浮着寥寥几片茶叶。 下午的斜阳挂在执法官帽檐上，刚好剩下一小缕轻撒在女孩的脸庞上，给她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蛋增添了几分气色。 但这也让女孩无法睁开眼睛看清迈洛和丽贝卡的面容，强光照射下，她的双眼微微眯，弯成月牙形状，看起来非常可爱。 女孩有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发质有些许糟糕，但是并不影响她本身的气质。 至于是什么气质呢。 大概就是那种，第一眼就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的气质，很纯粹的保护欲。 这一点迈洛从丽贝卡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因为丽贝卡已经给他递来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潜台词大概是——你小子别乱说话，要是吓到了她我就弄死你！ 嗯，没错，一定是这个意思。 迈洛知道自己这张脸的状态和整个人的气质并不太友善，所以他很识相地保持了安静，甚至都不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眼前的女孩子明显有着几分怯生。 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给迈洛和丽贝卡送来了两杯茶水。 这就让她在丽贝卡和迈洛心中的好感度又加深了几分。 …… “谢谢你。” 丽贝卡轻声说道。 这是迈洛第二次见到丽贝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至于第一次，是昨天晚上在火车上丽贝卡说梦话的时候，严格来说那个不太能算数。 见到丽贝卡做出反应之后，迈洛也咧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接女孩手中的杯子。 但爪子还没有伸出去就被丽贝卡拍开。 丽贝卡把两个茶杯都从女孩手中接过来，然后才把茶叶比较少的那杯递给迈洛。 “同僚之间怎么一点信任度都没有。” 迈洛看着茶杯里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 “你的手在享乐屋女人的大腿中间放过。”丽贝卡淡淡回应了迈洛。 “我可太冤枉了。”迈洛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在上司心目中的形象是这么污秽的。 明明丽贝卡所说的内容在为了过审的时候已经删改掉了，这一点艾琳是可以作证的。 …… 女孩明显听不懂丽贝卡和迈洛正在讨论的是什么，她自然是不可能接触到享乐屋这种词汇的，毕竟那是楠薇城独有的特产。 “你叫什么名字鸭。”丽贝卡双手捧着茶杯，轻声对女孩问道。 “凯。”女孩的名字非常简洁。 但其实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清脆？灵动？好像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都不是很恰当，总之让人心旷神怡，哪怕她只说了一个“凯”这一个单音节词。 大概是个人都会很希望她能多说几句。 而凯在面对丽贝卡如此温柔的态度的时候，也确实鼓起勇气多说了一句： “姐姐……你的头发很好看。” 大概丽贝卡自己也没想到她这男性化风格的发型居然能得到一名女孩子的称赞，所以愣了有那么两三秒。 但有一说一，丽贝卡的发质和发色都是顶级的，哪怕剪短了，也丝毫不影响那迷人的猩红色泽。 “谢谢你。”丽贝卡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只不过那笑容被面罩给遮盖住了。 一旁被凉了许久的迈洛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牢骚： “你看你就一点也不识趣，这种时候就应该商业互吹地夸一夸对方，哪有人就干巴巴地回一句谢谢你的。” “你安静。”丽贝卡递来一个杀人的眼神。 “好嘞。” 第95章 孩子身上的伤痕 第95章孩子身上的伤痕 某人虽然被强制闭嘴了，但是他说的话在丽贝卡听来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虽然丽贝卡并不擅长这个，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一句： “你的头发也很好看鸭。” 凯则是连连摇头，她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那灰白色的长发，皱着眉头说道： “不好看，我以前的发色不是这样的，盖利德城本地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我以前也是，但是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芙蕾雅奶奶说是营养的问题。” 女孩对自己的灰白发色明显很不满意。 仅从她的这几句话里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种灰白色的发色在本地是异类的存在。 或许在迈洛和丽贝卡这种外地人眼中，特殊的发色并不值得稀奇，但是女孩可能因为这个而在保守封闭的盖利德本地遭受过歧视和排斥。 确实有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因为迈洛能看出来，凯的身子非常单薄，她的手臂几乎是皮包骨的状态，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等你以后去到盖利德以外的地方，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不同发色，那根本就没什么的，我就觉得你这个发色很好看嘛，我有个爱去享乐屋的朋友也是这样的发色。” 迈洛说着摘下了自己的三角帽，露出他那从来不打理的鸡窝头： “你要真觉得自己不好看的话，先看看我这个发型。” …… 迈洛做梦都想不到，他能在两名女性聊发型发色的话题中插上嘴，而且效果显着，凯在看到他那杂草一样的发型的时候也确实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迈洛在哄女孩子这方面的本事是胜过丽贝卡的。 两人与凯之间的攀谈，也从她笑出声这一刻开始，渐渐地没有了那份生疏感。 凯大概是很少和外来者说过话。 她对盖利德以外的一切都很好奇，或者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对伊克姆小镇以外的世界很好奇。 她全程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瞪大着眼睛，托着下巴，满脸期待地听着迈洛和丽贝卡所说的话。 哪怕迈洛和丽贝卡只是提到了一些很稀松平常地东西，她也非常兴奋，比如他们来到盖利德城所使用的交通工具——火车，再比如楠薇城那阴云不散的鬼天气，一切没有在伊克姆小镇出现过的，都可以用来满足凯的好奇心。 她的样子，不只是可爱，更让人心疼。 …… 随着不断的交谈，凯越发的愉悦。 她发现眼前这两位哥哥姐姐虽然穿着打扮很吓人，但实际上都非常亲切，他们比暴躁的芙蕾雅奶奶还要温柔十倍，比小镇上那条大黑狗还要温柔一百倍，比盖利德城的那些人还要亲切一千倍…… 凯很兴奋地说着“我以后一定要去楠薇城看看”之类的话语。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迈洛和丽贝卡的神色却开始有了几分隐晦而又异样的沉闷。 他们俩似乎都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但是都没有说出口，关于自己发现的东西，彼此之间只停留在眼神的交流。 …… 谈话间，迈洛和丽贝卡都会时不时地回头看向主干道对面执法办事处门口的方向，那边，沃克给马车马匹搬来粮草之后，又开始了对马车的清洁工作，他看到这边迈洛几人相谈甚欢，似乎也非常放心，还隔着马路朝他们招手示意。 此时，屋内传来了男孩的声音。 剩下的那三个孩子已经把餐具全部整理好，各自端着准备拿去厨房清洗，但是那巨大的金属餐盒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控制，屋外的凯听到动静之后连忙赶了回去。 “都说了吃完放着等我来收拾就行嘛真是的。” …… 看着凯的背影，迈洛和丽贝卡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俩捧着杯子转回身来，各自坐在台阶的一角。 彼此沉默了十几秒钟。 最后还是丽贝卡率先开的口： “你也看到了吧？那孩子手腕上有奇怪的伤口，像是某种勒痕，而且是勒出过血的。” “看到了，她脚踝上也有。” 迈洛目光复杂地看着杯子里剩下半杯茶水，又抬头看了看主干道对面的沃克，最后嗤笑了一声： “我本来还以为你的第六感有多准呢。” “可是你没听到么，那孩子口中全是夸沃克的话，甚至抚养她更长时间的芙蕾雅在她的口中都只能得到一个凶奶奶的外号。”丽贝卡很明显是在自我反驳，因为她现在头脑里理性做出的判断和凯传递给她的信息是不相符的。 “我以为你会直接冲过去把沃克吊起来拷打一顿，就严刑逼供那一套。”迈洛瞥了丽贝卡一眼。 “如果我们不是在伊克姆，我真的会这么做。”丽贝卡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努力平息自己那一股冲动的情绪。 迈洛眨了眨眼。 看起来在丽贝卡的心中，伊克姆小镇的任务就像是一颗压制着她的巨石，不仅压制了她性格中的冲动，也一定程度干扰了她的判断能力。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但我要去看看其他孩子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种痕迹，对了这个你应该不喝了吧，我拿走了。”迈洛淡淡嘀咕了一声，随后起身，顺带把丽贝卡的茶杯也拿了起来，转身朝屋内走去。 他带着两个茶杯走进了厨房，路过客厅的时候眯着眼睛在那几个男孩身上瞥过。 如他所料，男孩们的手腕、脚踝上也有着相同的勒痕。 看起来应该是某种粗糙的麻绳捆绑留下来的痕迹，而且得是绑得很死的那种。 迈洛看着那几个嬉戏打闹的孩子，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很清晰的猜想。 他目光扫过客厅，寻找有可能作为捆绑固定位的建筑结构或者家具…… 虽然他并不太希望真实情况和自己推测的一样，但是别忘了盖利德执法所里那个陌生执法官对迈洛和丽贝卡所说的那句话。 …… 他端着茶杯到厨房，卷起衣袖，帮着凯把餐具和餐盒一起清洗干净。 过程中两人依旧是有说有笑。 当迈洛提问到关于凯手腕上的伤痕的时候，凯却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那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留下的痕迹。 迈洛在于凯对视的时候，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从凯的眼神中寻找哪怕那么一丁点儿的恐惧或者求助信号。 但是并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她眼神还是那么纯粹，笑容依旧是那么真挚。 迈洛觉得很奇怪…… “小凯，我们聊得很开心，对吧？”迈洛一边帮忙拧干抹布擦拭餐具，一边对凯问道。 “很开心呀，我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我今天太开心了。”凯狂点头。 “那我们算不算是，半个朋友？”迈洛继续尝试着引导。 “啊~只算半个吗？”凯嘟起小嘴，眉头一皱，有些失望地说道。 “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帮助的，只有帮过了彼此的忙，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这是我的理解，所以，你有没有什么困难是需要我帮忙的？任何事都可以的哦。”迈洛立马瞎扯了一些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是你已经帮我洗了东西了呀，这个可以算吧？！”凯举起手中的餐具晃了晃，龇牙一笑。 “……”迈洛无奈地挠了挠头：“勉强也算吧。” 得，白忽悠了。 …… 现在迈洛也陷入了和丽贝卡一样的自我反驳状态中。 但是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至少孩子们身上的伤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凯一定在说假话。 只是迈洛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出半点她是被强迫说谎的迹象。 他在屋子里小兜了一圈，随后径直朝着屋外走去。 门外，丽贝卡还坐在台阶上，维持着先前那个沉思的姿势。 迈洛在路过丽贝卡身旁的时候丢给了她一句： “你在这儿盯着，我出去走一趟。” “你想干嘛？”丽贝卡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本以为这一次迈洛要充当那个愣头青的冲动角色过去把沃克抓起来拷打一顿，但迈洛的行走方向却是朝着小镇的西侧。 她对着迈洛喊道： “你去哪儿啊？” 丽贝卡本想着阻止迈洛的单独行动，或者干脆就跟上迈洛的步伐，因为伊克姆小镇说到底还是在索罗门帮会的掌控之下，而他们俩人是明着进入伊克姆进行调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单独行动是非常危险的。 可迈洛却一句话让丽贝卡停住了步伐： “你在这儿盯着，坐不住想要离开的时候，就想想黛西的事情。” 她被迈洛一句话干懵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彻底明白迈洛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当她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迈洛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小镇的巷道里了，丽贝卡扶着脑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四个孩子，又看了看主干道马路对面忙碌着的沃克，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枪管子架到沃克脑袋上逼问实情的冲动。 “这王八蛋比我还乱来。” 第96章 这座城市是有病的 第96章这座城市是有病的 伊克姆小镇的为数不多的烟火气息都聚集在西部，就如沃克所说的那样，小镇上的采矿工人基本都在西侧区域生活。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接近六点。 根据沃克之前介绍的，小镇南部的采矿作业要持续到日落之后才收工，所以即使是在有人居住的小镇西部，巷道内也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迈洛大概行走了将近三四条小巷才看到有一两个坐在自家门前抽烟的采矿工人。 这些没有参与作业的都是负伤的工人。 伊克姆的采矿方式是纯人工挖掘的形式，在崎岖的山地和矿洞里，摔伤和碰伤是在所难免的，运气不好的采矿工人一个不慎是有可能摔死在矿洞中的，所以有负伤的工人存在是很正常的，迈洛并没有多想。 而那一两个皮肤黝黑的采矿工人见到小巷里出现身穿黑色风衣的执法官的时候，都是面露诧异的神色。 在他们的印象里，伊克姆小镇有且只有一个执法官，那就是沃克·布赖尔。 这片被诅咒的小镇上除了采矿工人之外，很少有其他盖利德城的本地人愿意走进来的，甚至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不愿意住进这些被荒废的建筑。 迈洛能够明显感觉到那几束异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窜。 这和被几十只飞蝇环绕着嗡嗡作响差不多，都很令人不舒服。 盖利德城的很多本地人似乎都有一种通病，他们见到陌生人的时候，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排斥之意，丝毫没有考虑过一种叫做礼貌的东西。 还没等迈洛问话，一个坐在自家门前抽旱烟的健硕工人用很粗犷的嗓音主动对迈洛喊话： “喂！外乡人，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没有起身，因为他左侧的小腿被绷带和木质的夹板固定着，看起来应该是骨折了。 这男人说话带着很冲的质问语气。 像这样的情况，在楠薇城是不可能发生的，在楠薇城没有人敢这样对执法官说话。 不过迈洛并不感觉被冒犯，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男人所表露出来的敌意，并不完全针对迈洛的外乡人身份，更多的，是针对迈洛身上这一袭黑色风衣。 迈洛停下脚步看了那男人一眼。 “随便走走。” “迷路了？”男人低头咬住烟嘴，嘬了一口旱烟。 “那不至于。”迈洛观察了一下男人小腿上的伤，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在莫戈特老疯子身上发现的伤口，不过两者的伤势并不相同，所以迈洛也没有多想。 “你是来调查矿场的，还是来顶替那个变态执法官的？” 男人口中吐出浓浓的烟雾。 隔着老远迈洛都能味道那股呛人的烟草味道。 “怎么？不给查？”眼看着四周围也没有其他活人的影子了，迈洛干脆就在男人屋前站住。 “查什么查？我奉劝你们没事别来矿场捣乱，这里几百名工人都在指望着矿场活命，矿场要是停了大家都得饿死。”男人语气不善，言语中的威胁味道很浓。 迈洛立马就明白了为什么采矿工人会对黑风衣有那么大的敌意。 道理很简单，在他们的眼中，执法官是来干扰他们正常生活的。 伊克姆的矿场是采矿工人赖以生存的东西。 一旦矿场除了什么问题，甚至都不需要矿业公司的人出面，工人们会自主地站出来维护矿场，因为他们只认一个道理，没了矿场，他们的家人就要挨饿。 所以迈洛穿着黑风衣出现的时候才会引起男人这么大的反应。 “真是好员工。”迈洛抬手正了正脸上的面罩，把边缘位置摁严实一些，因为男人的二手旱烟实在是不好闻。 “这就是你们矿场上频繁有人失踪却从来不到执法所报案的原因么？” “你别乱说话！哪有人失踪！？” 男人听到迈洛的问话之后瞬间激动了起来，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样。 如果不是腿上有伤的话，他估计会噌一下原地蹦起来。 “我随便猜的。”迈洛淡定地耸耸肩。 从索罗门的矿业公司入驻伊克姆小镇之后，这里就一直有失踪事件发生，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立案调查过，这是迈洛在抵达盖利德之前就已经得到的信息。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盖利德执法体系的不作为。 但现在他明白了，并不完全是那样。 而是这些在矿场上作业的工人们自己就默许了失踪事件的存在，他们并不在乎与自己同吃同住在一座小镇里的工友莫名失踪，相比之下，维持住矿场作业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再阴暗一点地去揣测的话，或许对他们来说，工人少了一些，反而有机会让自己的工钱提高一些…… … 眼看着男人的敌意越发浓郁。 迈洛随口就把话题转移了： “那我问点别的吧，变态是你们本地人对执法官的爱称么？” “哼，镇上那戴眼镜的小子做了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们执法官都是官官相护的，用不着在这里跟老子装糊涂。”男人又嘬了一口旱烟。 迈洛眉头一挑。 嗯，看样子这一趟没有白来。 他两手揣在衣兜里，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都说我是外乡人了，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们这儿的执法官都干了些什么？” “少来，我看你就是来找茬儿的。”男人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养了几个细皮嫩肉的孩子，每天夜里对那些孩子做的什么事情，全镇的人都是知道的，很多在夜里路过主干道的工友都听到过那些动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东西，你如果还有点良心，与其盯着矿场不放，不如去把那小子抓走，全镇的工人都会念你一个好。” 迈洛皱起了眉头。 虽然男人说的话就是他此行想要求证的内容，也和他此前猜测的差不多。 但是有了这一证词之后，迈洛的心情却更加糟糕了。 他其实并不希望真相是这个样子…… 迈洛抬起眼皮，看到自己视角上方的帽檐上停着一只飞蝇，飞蝇正在悠哉地搓着两只前肢。 他曲起手指，把那犯人的飞蝇从帽檐边上弹走。 “工友失踪不报案，这个也不报案？” 迈洛冷冷地盯着男人。 男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理直气壮地与迈洛相互对视，手里拽着烟杆，大声驳斥道：“那是你们城里人不要了的孩子，去执法所报案有个屁用！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趾高气昂地站在这里装蒜？！” “……” 迈洛无言以对。 这破事有够操蛋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 或许有一件事情沃克说对了——这座城市是有病的。 包括沃克，也包括这些只为了讨口饭吃的采矿工人。 迈洛第一次感觉到了盖利德城与楠薇城这两座城市之间的差异性，并不是说楠薇城比盖利德强上多少，那里一样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污秽之物，但至少没有让迈洛感觉到那么的冷血。 男人说的那句“那是你们城里人不要了的孩子”，一直停留在迈洛的脑子里，有点五味杂陈。 某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黄金律教会名下孤儿院里那些欢快嬉戏的小孩的面孔。 虽然迈洛一直是个宗教黑子，他也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掩饰过这一点。 但现在他也必须承认，或许在收养孤儿这件事情上，教会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或许吧。 …… “其实就应该直接把沃克吊起来拷打审问的。” 迈洛揉了揉眉心。 从进入伊克姆小镇之后，不管是他还是丽贝卡，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比以往进谨小慎微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有些畏首畏尾了。 丽贝卡觉得她得保证迈洛的安全，因为在她的视角里，迈洛还是个没有什么外勤经验的新人。 而迈洛的话，他主要是因为知道卡尔死于伊克姆，并且自己绝大多数的战斗机巧都是从卡尔那边继承过来的，说实话，他也没有太多的底气。 但这是不正常。 迈洛摇摇头。 他准备原路折返。 此时黄昏已经临近，伊克姆本身就地处深南的低洼地带，同样角度的斜阳照射情况下，伊克姆镇上会比城区更快地进入黑夜。 迈洛行走在错落的废弃房屋楼宇之间的小道上。 四周围杂草丛生，有些以木质结构为主要建材的住宅已经被藤本类植物彻底缠绕包裹了起来。 随着夜色降临，气温也下降了一些，独自一人行走在狭窄的道路上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是道路两侧那些破旧房屋敞开的门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静悄悄地窥视着自己。 迈洛并不是那种会主动进行恐怖联想的人。 只是伊克姆小镇上的荒凉氛围浑然天成，这里本就缺少人气，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还好，到了黄昏之后镇上的虫鸣多过人语，如何不让人胆寒。 …… 迈洛在弯曲的小巷道里来回辗转。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看着眼前那些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废弃房屋，迈洛停下脚步： “难不成真的迷路了？” 第97章 陌生老人 第97章陌生老人 那采矿工人问迈洛是不是迷路了的时候，迈洛还觉得很可笑。 这伊克姆小镇才多大点地方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然后迈洛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 “不对呀，我刚刚明明走过这个地方。” 迈洛低下头，看到地面上的清晰脚印，这脚印就在自己的正前方，而且从它的纹路来看，确实是自己脚底下这双靴子踩出来的。 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围的环境越发昏暗，远处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丁点儿浮云上还挂着暗红色的夕阳余晖，整片天宇开始转为淡蓝，然后是深蓝色，正在一步一步转为黑色。 迈洛还是觉得迷路这事儿很离谱。 在伊克姆小镇，就算是朝着一个方向闷头走，也不可能迷路。 “奇奇怪怪的真是。” 迈洛敏锐地捕捉到了后方远处传来了一些稀疏的人声，这说明在小镇西部的那一带应该已经有采矿工人从矿场上返回了。 也就是说，迈洛的方向没有错。 所以他也没有犹豫，继续往前。 …… 入夜之后，室外的体感温度有明显的下降，迈洛感觉到一些阴凉的空气正在往自己的衣领衣袖里钻。 但和白天不同，夜晚似乎所有飞蝇都不再活动了，白天随处都可以听见的“嗡嗡”声音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 他在巷道中径直往前。 视野虽然开始被黑暗笼罩，但是周围腐朽的房屋都是纯黑色的，这就让黄色细沙铺成的小路变得非常显眼，所以并不难辨认方向。 但就在小路末端的拐角位置，迈洛一转头差点撞上一个白发苍苍的黑影。 饶是他这种坚定的无神论者，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中突然撞上一个孤零零的影子，也不免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唰！ 迈洛瞬间就握住了腰间的博伊刀柄。 近距离遭遇敌人的情况下，冷兵器永远比需要解锁保险加扣动击锤的手枪要更加实用。 眼前的黑影很矮小瘦弱。 它有一头齐肩的银发，身上似乎披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并且双眼位置有轻微的镜面反光的效果。 迈洛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对方咽喉底部发出一个非常沙哑的嗓音： “请问，您在附近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吗？” 听声音的话，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迈洛的剧烈反应，大概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吓了迈洛一大跳。 迈洛眯起眼睛，镇定下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弱的影子。 确实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她略微佝偻着腰背，有一头略微自然卷的白发，脸上的反光效果是因为她戴着眼镜。 老人平静地盯着迈洛，静等着迈洛回答问题。 “什么女孩？”迈洛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 “我们家的孙女儿天黑之后没有回家，我想知道您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她。” 老人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平举着悬在空中大概一米出头的高度，接着说道： “她大概这么高，穿的是米黄色的衣服，黑色头发，身上背着一个小花篮。” “……” 迈洛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人家，我没见过您说的这个女孩。” “您是矿场上的工人吗？还是矿业公司的员工啊？”老人往迈洛这边凑近了一些。 “不是的，我……”迈洛摇头。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人又语气急促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过的话： “您真的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吗？我找了好久了，好心人，请你帮帮我吧，那孩子入夜之后真的不能在外面乱跑的。” “真的没有。”迈洛只能实话实说。 他的话刚说完，老人就叹了口气，绕过迈洛，摸着黑往迈洛反方向位置走去。 她虽然身材矮小干瘦，但是步伐还算矫健，而且看起来视力也还不错，否则也没有办法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自由行动。 “老人家，要不我帮你找一找吧。” 迈洛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老人，正想着说要不帮一把得了。 但是老人却没有回头搭理他，只是埋头继续往前：“不了不了，忙您自己的吧，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一直到老人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小道尽头，迈洛还感觉有些恍惚。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刚才老人与自己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迈洛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就好像是，老人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因为她离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在确认迈洛没有见过她口中那个走失了的女孩之后，老人一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阴冷的空气不断地往迈洛的衣领衣袖里面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迈洛又说不上来。 其实他是愿意帮人家找一找走失的孩子的，毕竟伊克姆这种鬼地方人烟稀少，四周围又都是荒山，加上那么多离奇的失踪事件在先，一个女孩入夜之后独自在外非常危险。 “老人家，您等我一下。” 迈洛打定主意，转头往前追了上去。 但是他跑完了整条小道，一直走到小道的尽头，都没有追到刚才那个银发老人。 迈洛在分岔路口左右张望，并没有在夜色中找到那一抹银色的长发。 “有这么快么？” 迈洛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刚刚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人了。 “算了，我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我也是走丢的。” 迈洛摇头，原路返回。 …… 所幸这一次他认准一个方向闷头往前走到头之后，见到了那一条由矿业公司铺设的主干道。 见到主干道，也就意味着迈洛已经离开了那些错综复杂的老旧住宅区了。 “我就说，多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迷路。” 迈洛松了口气。 他前脚刚刚踩上主干道的平坦路面，立马就感觉空气中有几个嗡嗡作响的小黑影撞到自己脸上。 靠，为什么走到哪都能遇到这种飞蝇。 “你们晚上也不休息的吗？” 正常来说，入夜之后周围环境这么漆黑，再加上温度的骤降，这些飞蝇类生物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对。 但是并没有，估摸着它们就是存心要让迈洛恶心…… … 迈洛骂骂咧咧地顺着主干道往小镇中心的位置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丽贝卡现在应该还在沃克的住所，毕竟迈洛临走之前说过要她在那儿盯着的。 在两个人都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迈洛从小镇的其他人口中得到了确凿的证词，现在他有必要跟沃克好好聊一聊了。 镇上的人们认为沃克是个恋童的变态，盖利德城区的执法官也这么认为，那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但迈洛心中还存有疑虑，因为，如果说沃克就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种恶劣的特殊癖好才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小镇，说起来好像也有点牵强。 而且如果说采矿工人们有他们自己的理由不举报沃克的话，那不是还有一个芙蕾雅奶奶么，那是她自己抚养大的四个孩子，她不可能不知道沃克的恶行，她又为什么不去报案？ 迈洛感觉这小镇上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了。 包括自己刚刚遇到的那个老太太，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鬼鬼祟祟的。 …… 从主干道一直往北走，很快就能够看到前方道路两侧亮着的煤油灯光。 那里就是执法办事处以及沃克和四个孩子在马路对面的住所。 迈洛抵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说起来有些奇怪，迈洛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六点钟，而如今的天宇看起来却有一种已经进入深夜的感觉，但这是不可能的，迈洛才出去没一会儿，就算他绕着小镇跑上两圈，也花不了两个小时。 可能是因为伊克姆小镇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到处一片寂静，给了迈洛这种时间已经进入深夜的错觉。 迈洛走到那栋二层小楼的时候，发现大门是紧闭着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位置，发现沃克的马车还停在执法办事处门口。 “丽贝卡不会真的坐不住跑开了吧？” 迈洛没有看到丽贝卡的影子。 他踏上台阶，正准备敲门。 却忽然听到屋内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除此之外，还有木质家具和地板碰撞的声音。 迈洛皱起眉头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他的脸上涌起了狰狞的杀意。 哪怕她被堵上了嘴，迈洛也依然能够分辨出来，因为早些时候凯那动人的嗓音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 “嘭！” 迈洛抽出转轮枪，一脚就把木质房门踹成了两段。 碎裂的门板中间炸开的木屑四处横飞。 迈洛进门之后直接把枪口顶在了沃克的脑门上。 …… 但下一秒，等他看清楚房间内的画面之后，迈洛忽然愣住了。 第98章 诅咒 第98章诅咒 客厅里的很多桌椅橱柜都翻倒了。 迈洛看到，四个孩子各自被绑在客厅的几个角落里。 凯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缠绕住，反绑在柱子上，而其余的三个男孩因为个子较小，被绑定在比较沉重的桌子桌角上，并且桌上还压着重物。 四个孩子都像是疯了一样在挣扎着。 他们不停地扭动被固定的四肢，甚至想用脑袋去撞击身后的固定物。 最让跟头皮发麻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双瞳都只翻出挤满血丝的眼白，额头的皮肤上浮起了狰狞的青筋，脸上毫无血色，一个个像是着了魔一样。 即使口中塞着布块，他们也都奋力地从喉咙底发出渗人的吼叫声。 …… 看着屋里这诡异的一幕，迈洛维持着举枪的动作愣住了。 “这……” 他完全搞不懂了。 尤其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凯，此时她已经完全没有半点白天时候的恬静可爱，干瘦的身躯正在不停地扭动着，扬起脖子朝着迈洛这边不断嘶吼，就像是发狂了的野兽一样。 她被绑起来的双手手腕上已经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血，但凯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在挣扎着。 …… “枪放下吧。” 丽贝卡也在屋里，她找来被褥抵住了凯的后脑位置，防止她一直用后脑去撞击身后的柱子。 “所以这到底是。”迈洛愣了好半天。 一直到丽贝卡提醒，他才把低着沃克脑门的枪放下：“我以为……” 被枪口指着脑袋的沃克全程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枪口挪开，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呼……算了，没事，很多人也都这么认为，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一进门就直接开枪。” 迈洛收起转轮枪，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是，我在外面听到……” 他刚刚站在门外听到那些怪异声音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脑部出了屋内有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丑恶画面，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先对着沃克的四肢清空三个弹巢之后再在他脑袋上补一枪了。 但事实证明，还好他的反应够快。 或者说，还好他的杀心没有那么决绝。 否则他这把全新转轮枪的第一发子弹就得打在一个好人身上了。 “没事没事，只是误会。”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沃克还是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椅子。 他腿都被吓软了刚才。 迈洛破门而入的那股气势，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取他的狗命来的，刚才那一瞬间，沃克甚至已经认命了。 “所以这到底是？”迈洛看着被绑起来还在不断挣扎嘶吼着的四个孩子。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细说吧。” 沃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再过五分钟左右，他们就会恢复正常，我们先盯好孩子们，别让他们弄伤了自己。” “已经十点了？”迈洛更懵逼了。 自己是六点钟左右离开的，怎么才兜了一圈回来就变成十点了？ 四个多钟头，这都够他一路小跑回到盖利德城区了。 怎么可能噢？ “你还好意思问？我都快准备出去给你收尸了。”丽贝卡瞪了迈洛一眼。 迈洛无奈地拍着自己的额头。 他明明只是走到西部街区里面去，跟一个采矿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原路返回，虽然中途迷路了一小会儿，被那老太太耽误了一下，但也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花了四个小时时间啊喂。 “算了，先不管这个。” 迈洛把地上那被自己踹成两段的门板挪开，之后径直来到凯的面前蹲下。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两眼翻白陷入癫狂的凯，把她身后柱子上垫着的被褥扶好，再次确认她手脚上的麻绳没有松动。 另一边，丽贝卡和沃克负责盯着其他三个男孩。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客厅里只剩下孩子们沉闷的低吼以及撞击的闷响。 这五分钟过得极其漫长。 迈洛就这么盯着癫狂地凯在不断挣扎。 她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就像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取代了她的灵魂一样。 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缓缓陷入了沉睡。 凯脸上、身上的青筋慢慢地褪平，那些被汗水浸湿的灰白色长发披散满脸，她的表情逐渐恢复正常，只有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痛苦的神色，白天见到的那个甜甜的可爱女孩终于又回来了。 随着陷入昏迷，她的头部轻轻地下垂。 “可以给他们松绑了，把他们送回房间的床上吧。” 沃克又瞅了一眼腕表的表盘，对迈洛和丽贝卡说道。 迈洛迅速把绑着凯的麻绳解开，直接用那被褥把她瘦弱的身躯裹住，抱起来送到房间的床榻上。 等沃克和丽贝卡把其余几个孩子也都安顿好之后，沃克出门打了一盆清水回来，开始认真地给这些可怜的孩子清理手脚上的勒伤。 擦拭掉血迹之后，他把已经染成红色的水端了出去，带着一些药物返回来，开始给孩子们的伤口上药。 沃克全程的动作都很轻很娴熟，似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他把每个孩子的伤口都处理好之后，轻手轻脚地给他们盖好被子。 夜间伊克姆小镇的温度是有些冰凉的，迈洛刚才在外头已经体验过了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但做完这一切之后沃克的脑门上却挂满了汗珠。 他看着床榻上熟睡了的四个孩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结束了么？” 迈洛压低着声音对沃克问道。 沃克用正常的音量回答道：“是的，这就算结束了，你不用刻意地小声说话，他们现在睡得很沉，什么都听不见的。” “抱歉，刚才差点把你崩了，还有你家的门板。”迈洛点点头，很诚恳地对沃克说道。 “不不不，是我没有提前说清楚，我的问题。”沃克摆了摆手，他苦笑着说道：“我不确定你们是来伊克姆做什么事情的，所以也没有对你们实话实说。” “所以他们是生病了吗？还是……”丽贝卡看着床榻上沉睡的四个孩子。 她是一直都守在这里的，从迈洛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这儿，因为迈洛临走说的那句话。 入夜之后沃克好几次询问丽贝卡要不要送她回旅社休息，丽贝卡都拒绝了，就在这儿赖着不走。 直到临近十点钟了，沃克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把真实情况对丽贝卡明说了，告诉她这些孩子的状况。 一开始丽贝卡是不相信的，当她看到其中一名男孩开始浑身抽搐，像也二手一样对着屋子里的东西疯狂冲撞的时候，她才明白了沃克的意思。 …… “这就是伊克姆的诅咒了。” 沃克背靠着墙壁，用衣袖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句话在白天的时候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在说胡话，但现在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诅咒？”迈洛皱起眉头。 他知道卡尔死前看到了什么，刚才那些孩子的狰狞模样，与地下洞穴里那些疯狂追赶卡尔的朝拜者似乎有几分相似度…… “我只能把它称为诅咒了，或者你们称之为病毒也行，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每天夜晚大概十点钟左右，他们就会开始失去理智，会疯了似地要往深山里跑，谁都不认，任何敢阻拦他们的人，他们张口就咬。”沃克缓缓说道： “我猜想，或许这也是他们当初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在小镇上的原因吧，我有送他们去过好一点的医院做检查，但是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放心让其他医院或者孤儿院接管这几个孩子，一旦了解了他们的真实情况之后，就很难放心把他们送走了，他们都是很乖巧的孩子，你们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懂。”迈洛点点头，而后又问道： “他们从小就这样？” “是的，芙蕾雅奶奶是这么说的，之所以把孩子交给我，也是因为他们年龄大了一些之后，芙蕾雅一个人管不过来……或许等他们再长大几岁的话，发狂起来估计我也没办法制住，呵呵呵……”沃克说着尴尬地笑了笑。 “所以到底是什么导致的？”丽贝卡疑惑道：“没人知道这个么？” “没人知道。”沃克摇摇头：“知晓原因的伊克姆原住民都离开了，非要说的话，芙蕾雅应该是最了解隐情的人了，她呆在伊克姆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过往的蛛丝马迹，但我猜应该也没什么收获，伊克姆小镇上的那些怪异故事的历史太过于长久，并不是短短几年就可以洞悉的。” 迈洛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道：“你刚才说过，如果没控制好这几个孩子，他们在发狂的情况下会往荒山里跑？” “是的，都是芙蕾雅奶奶告诉我的，她说以前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几次了，好在她最后都把孩子找了回来，但现在他们长大了，如果真的跑了出去，连我都不见得能追的上，所以我对时间一直很敏感。” 沃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腕表。 …… 第99章 奇怪的外乡人 第99章奇怪的外乡人 小镇西部。 日落之后，回归住所的采矿工人们聚集在一起吃饭。 他们已经从那名小腿骨折的受伤工友口中得知了小镇上来了一名新执法官的消息。 伊克姆这个鬼地方平日基本不会有什么外地人造访，别说执法官了，就连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都不会进入这里。 所以陌生人的出现总会引起采矿工人们的关注。 尤其当这个陌生人还是执法官这种特殊职业者的时候。 …… “是真的么？有执法官到镇上来了？” “绝对是真的，我刚才在前面的小巷里看到那个穿黑风衣的外乡人了。” “执法官来我们这儿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清楚，但我觉得那外乡人很奇怪，我刚才从那儿路过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对着墙壁说话，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当时我还冲他喊了一句，但是他好像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 “一个人对着墙壁说话？你怕不是自己喝高了眼花吧？” “千真万确，他真的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地方自言自语，我绝对没有看错！” …… … 执法办事处对面的小楼里。 迈洛正在帮着沃克修理那支离破碎的门板。 他的那一踹，不仅把门板踹折了，连带着木质门框的结构都崩裂开来，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完全修复的，只能先找块大小合适的木板把门洞盖起来，就当是挡一下深夜的冷风了。好在伊克姆小镇上到处都是废弃房屋，从其他老屋子里拆下来一面门板还是轻轻松松的。 “就这样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遭贼的。” 看着架在门洞上那块布满霉斑的新门板，沃克一边苦笑，一边拍了拍双手上的灰尘。 “你可是执法官，你还怕家里进贼哦。”迈洛扯了扯沃克身上的黑色风衣。 这一身衣服放在楠薇城那可是绝对武力的象征，披上它，就是贵族想要动你也得先好好考虑一下，但是这玩意儿套在沃克身上，真是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主要还是因为沃克这个人学者气质太重了，但也不能怪他，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后勤文职人员。 “不配枪的执法官我还是头一回见。” 丽贝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身上一点武器都没带的沃克。 “武器肯定是有的。”沃克翻箱倒柜，摸出来一把陈旧的燧发火枪和一柄已经锈迹斑斑的匕首。 迈洛接过那把燧发火枪嗅了嗅： “你这破枪都快发霉了，里边儿的燧石估计都擦不出火。” “没事没事。”沃克笑着把火枪拿回去挂在腰间：“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带着唬人而已，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说着，他把那柄匕首从皮质刀鞘里抽出来打量了一下：“不过这个确实得找时间打磨一下了。” “这是匕首，不是铅笔嗷。”迈洛看着沃克那别扭的握刀姿势，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们都很专业。”沃克讪讪一笑，他并没有在意迈洛的调侃，而是很诚恳地说道：“真的，我真的这么认为的，你们比盖利德城的所有执法官都要专业，这绝不是恭维的话，我报考执法官的那会儿，心里就在幻想着某一天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 “像我们这样能一脚把别人家房门踹烂的人是吧？”现在轮到丽贝卡暗讽迈洛了。 迈洛选择性无视了丽贝卡的话。 而沃克则是呆呆地点头道：“诶，还真别说，我反正是踹不开这个门。” “诶行行行，明天我过来帮你把门装回去就是了。” 迈洛在客厅里溜达了两圈，迅速岔开话题，转头对丽贝卡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是？” “……” 这问题倒是一下把丽贝卡给问住了。 在进入盖利德之前，她所掌握的有效信息其实非常有限，而现在仅仅过去一天时间，她和迈洛已经了解到了很多关于伊克姆的线索，但这些线索几乎都没有办法串联起来，而且也没能直接与卡尔的死联系起来。 莫戈特的疯言疯语，屋里那死个小孩的怪异病症，所有这些信息都很零散。 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调查工作，丽贝卡一时间还真拿不准方向。 她维持着仰坐的姿势，后脑勺枕着双手，想了一小会儿，对沃克问道：“你在伊克姆镇上执勤期间有没有听说过卡尔这个名字……诶不对。” 但丽贝卡很快就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卡尔的死亡时间是在沃克入职执法所之前的，也就是说那会儿沃克还没来到伊克姆，他上哪儿听说卡尔的名字去。 一旁的迈洛无奈地揉了揉脑门。 这种烧脑的事情确实不是丽贝卡擅长的。 “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芙蕾雅奶奶？”沃克忽然提议道：“她已经在伊克姆小镇里住了十年时间了，她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我多得多。” 迈洛和丽贝卡对视了一眼。 也不是不行啊。 正说着，迈洛想起了自己前不久迷路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陌生老人： “对哦，刚刚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老太太，但是她走路速度太快了，一晃眼就不见了，那个不会就是芙蕾雅吧？” “走路很快？那绝对不是芙蕾雅，她老人家这几年腿脚已经不太好使了，平时出去散步都是走一分钟歇五分钟的。”沃克摇摇头：“你见到的应该是那些采矿工人家中的老人吧。” “这样么……” 迈洛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对丽贝卡问道： “那要不我们先回旅社看看芙蕾雅回来了没？我觉得她知道的内容应该比莫戈特说的要靠谱一些，至少她不是个疯子。” 丽贝卡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对沃克问道：“你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这里没问题的。”沃克点头：“他们每晚只会发作一次，发作完之后就一觉睡到天亮，放心吧。” “有什么事就来旅社找我们俩。” 丽贝卡起身披上风衣，与迈洛一同返回了旅社。 …… … 夜晚伊克姆的气温很低。 迈洛一路缩着脖子跟在丽贝卡身后走回到那座旅社。 但是旅社一楼的窗户里没有任何烛光，看起来旅社主人芙蕾雅奶奶应该是已经休息了。 “那还是别打扰老人家了。” 迈洛轻手轻脚地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丽贝卡也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在楼房走道里，俩人各自取出钥匙打开门锁，这时候，丽贝卡叫住了迈洛：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几个孩子和二十四年前德拉曼家族的人一样？”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迈洛表示赞同：“但我比较关心的是矿业公司那边的情况，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到这儿已经一整天了，目前为止都还安然无恙，这才是最反常的。” “我原本并不指望单靠两个人的力量去查清真相，但我现在不太想草草了事在这里浪费几天时间然后离开。”丽贝卡说道。 “明白明白，我懂什么是母爱泛滥。”迈洛摆摆手：“但是那几个孩子的症状已经持续了十年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安心休息吧，养好精神明天才有力气继续调查。” “你在嘲笑我？”丽贝卡瞪了迈洛一眼。 迈洛耸耸肩： “我在夸你是个有爱心的人，睡了，记得关好门窗，伊克姆的飞蝇晚上也不休息的，晚安。” 说完他就钻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 点起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煤油灯。 房间不算大，微弱的灯光足以覆盖百分之八十的空间，只是略显昏暗了一些。 迈洛脱下风衣和靴子往床上一躺，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立马睡过去。 毕竟昨天晚上在火车上可是一宿都没有睡着。 旅社房间之间的隔音效果有多么糟糕他是知道的，今晚迈洛的首要任务就是抢在丽贝卡之前先睡着，不然就没得睡了。 丽贝卡说她养的那只名为马歇尔的小猫咪死了，但迈洛现在严重怀疑马歇尔是离家出走的。 …… 穿着衬衫睡觉并不舒服，但迈洛需要那7个转轮弹巢带来的安全感，所以他是全副武装躺下的。 还是那个道理，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也许是疲惫感足够强，迈洛刚合眼，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立马就沉淀了下来，入睡的速度非常快。 此时隔壁房间还偶尔会传来几下脚步声，硬质的执法官靴底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嘎吱声很刺耳，但随着最后一声床板发出来的呻吟声之后，二楼的所有房间就都安静了下来，丽贝卡也睡下了。 整座旅社陷入沉闷的死寂氛围当中。 … 然而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嘎吱~~ 熟睡中的迈洛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以极快的速度起身套上靴子，握着转轮枪，快步靠到窗户旁边，后背紧贴着墙壁。 迈洛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那动静不是来自于隔壁丽贝卡的房间。 而是源于二楼屋顶的某一处。 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安静地聆听着，尝试从周围的一片死寂中捕捉到第二声异响。 …… “唰唰……” 屋外的巷道里传来杂草被踩踏的动静。 迈洛直接推开窗户追了出去！ 第100章 渡鸦的手记 第100章渡鸦的手记 与丽贝卡的睡前晚安里说过，矿业公司到现在都无动于衷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已知索罗门帮会针对迈洛和丽贝卡的第一波拦截在火车上就展开了，现在他们俩算是进入了索罗门的地盘，他们不可能放任迈洛俩人这么肆无忌惮地追查下去的。 所以丽贝卡才会一直叮嘱迈洛不要擅自行动。 所以迈洛才会揣着手枪上床。 …… 事实证明，索罗门的矿业公司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们。 现在迈洛甚至怀疑自己走在那条小巷里的时候感觉到的来自周围房屋里的恶意目光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是矿业公司派来盯梢的跟踪者。 因为自己刚刚听到的动静，绝对是真实的。 旅社屋外有人。 … 迈洛站在巷道中央。 此时他的瞳孔已经非常适应黑暗的环境，哪怕此时是深夜，他也能看得很清晰。 冰凉的冷风从他脖颈上拂过，帮他把最后一丝困意暂时带走。 迈洛在巷道左侧发现了一些杂草断裂的痕迹，根据草叶断裂的角度迅速判断出了跟踪者的前进方向之后，他径直跟了上去。 深夜的伊克姆处处透着森然的气息，每一座房屋都像极了长着黑洞洞的大口的怪物，蛰伏在巷道的两侧。 但此时迈洛无暇去进行那些没有意义的恐怖联想。 越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风吹草动的痕迹就越是明显，他非常肯定自己已经咬住了那个神秘的跟踪者，只要他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追上去，迟早能把那人逮住。 接下来，迈洛在很多地方都找到了有人路过的踪迹。 地上的脚印、巷道墙壁上的划痕以及时不时从前方传来的零星异响，越来越多的线索催促着迈洛加快步伐。 但迈洛在加速的同时，前方那正在进行逃窜的人也加快了他的步伐。 这场安静的追踪与反追踪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一直到迈洛视野内的房屋开始被一些狂野生长的植物所取代。 他已经开始偏离了小镇中心的区域，进入到边缘地带。 但伊克姆地域属于混乱复杂的山区，没有了废弃房屋的遮挡之后迈洛的视野范围反而缩小了，因为现在已经开始没什么路可走了。 迈洛没有驻足犹豫。 他知道，前方逃窜的那人或许就是此次调查过程中最直接最有价值的关键线索，已经追了这么长一段路了，如果就此放弃那就太可惜了。 他决定继续追踪。 ……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迈洛开始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了小镇南部的矿场。 在他的正前方，是黑漆漆的山岭。 而左侧则是一整排明显翻新过了的建筑。 这里是矿业公司的办事处。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但矿业公司的楼上有一个房间的窗户还在亮着煤油灯的暖色光。 就在迈洛的目光被远处那一抹灯光吸引的一瞬，前方山岭之中忽然有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 迈洛立马追了上去！ 他很确定，这一次自己看得很清楚，绝对有人钻进了矿场。 …… 矿场最开始的路段还算平稳，因为这里是运货马车的进出口。 四周围可以看到很多废弃矿石堆积起来的小山包，那都是从山地岩层中挖掘出来的废料。 但是随着不断深入，迈洛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矿场内部环境的复杂程度。 这里的挖掘规模非常大，几乎每隔十米就能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矿洞，矿洞是垂直向下的，边缘上有木桩固定着简陋的爬梯。 如果没猜错的话，开采矿石所使用的挖掘方式是在多个位置同步开凿垂直向下的井筒，等挖掘到一定的深度之后再进行平巷挖掘或者斜线开盲井，层层往下。 这说明矿场之下的矿洞是彼此相通的，而且内部是一个立体几何结构的框架。 如果追踪者钻进矿洞的话，迈洛就永远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迈洛不想进矿洞。 原因很简单，连接地面和矿洞底部的，就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绳梯。 如果有人在矿洞上方把绳梯切断的话，他就是瓮中之鳖了。 “这是找死，不能进。” 迈洛叹了口气。 他说服自己，绝对不能傻愣愣地钻进去。 但是大老远跑到小镇南部边缘区域来扑了个空，确实有点蛋疼。 他躲在碎石嶙峋的矿场上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那个黑影的再次出现。 无奈之下，只能打道回府了。 …… “不对。” 迈洛忽然将目光转向矿业公司楼层上那个亮着的窗户。 “来都来了，作个死吧。” … …… 矿业公司的大楼是有布置安保人员在进出口进行把守的。 但迈洛路过的时候，门口的守卫正蜷缩在椅子上流哈喇子，估计再过一小会儿要开始打鼾了。 迈洛本来还在想着，最稳妥的上楼方式应该是从建筑背面顺着石柱爬上去。 可是当他发现睡眼朦胧的守卫隔着老远对自己挥手示意的时候，便干脆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在迈洛路过的时候，那名守卫还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 迈洛轻手轻脚地进入建筑楼道。 他迅速抵达目标楼层，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那间还亮着煤油灯光的房间。 因为是翻新建筑的原因，不管如何重新装修，建筑的基本框架是改变不了的，楼层房间的基本分布情况一眼就可以看个清晰，而且每个房间朝向走道的窗户都做得非常低，这似乎是盖利德城的本地建筑风格。 蹑手蹑脚地走完这条走道来到末端的房间窗边。 迈洛发现，并非其他房间里的人都休息了，而是这一整个楼层压根就没有其他人居住，因为他房间的房门和窗户都是敞开着的，夜风可以直接从建筑的这一侧横穿到另一侧，哀嚎般的渗人风声把迈洛仅剩的一点脚步声也给彻底掩盖住。 他小心翼翼地贴近窗户，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到了房间内端坐在书桌前的一个男人的侧身。 因为窗户的玻璃上布满了龟裂痕迹，正巧遮盖住了男人的侧脸，从迈洛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煤油灯光下男人手中那根不断写下文字的钢笔。 从对方模糊的体态来判断的话，男人差不多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虽然是坐姿，但是不难看出他的身形非常修长，站起来的话至少也有一米九以上的身高。 一窗之隔。 迈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依稀看到他那快速滑动的笔尖落下的字迹。 但问题在于，迈洛有些看不太懂这家伙在写些什么。 ——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令人失望的是，埋葬在地下的旧神残躯已然腐朽，它身上只残留最后一丝无谓的顽固，剩余的全是兽性……” “……我唤醒的是一坨没有生机的血肉，终究是来晚了，亦或许是我来的太早，它陈旧的灵魂已经离去，新生尚且遥遥无期。” “敬爱的吾师啊，愚生渴求您的指引。” “无人知晓我内心的迫切，我不知道这条路正确与否，瘟疫带走了太多的生灵，教会的血源几近枯竭，信徒们需要全新的神明、全新的血液。” “我渴求落叶再度捎来讯息，指引蒙西斯的门徒找到真正的神躯，找到能够解救万民的血与肉。” 最后落笔处记下的名讳——渡鸦。 …… 这是在那厚重的皮质笔记本合上之前迈洛所能够看到的所有内容。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精准无误地把所有内容都记在脑海中，但他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那就是男人笔下，有两种风格迥异的字迹。 男人写字的速度很缓慢，而且几乎每隔一句话，就会停顿很久，等他再度下笔的时候，字迹就会切换成另一种，如此反复，就好像有两个人来轮流执笔。 …… 昏暗的房间内传出男人的诡异哀叹声。 他似乎在做着某种低吟式的祷告。 之所以能确定是祷告，是因为迈洛从对方呢喃的话语中依稀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字眼，比如“旧神之血”、“畏惧”等…… 这些，都是黄金律的祷告词。 …… 得走了。 虽然心中有无尽的疑惑，但男人推开座椅起身的动静让迈洛瞬间警觉。 他快速离开了这个楼层。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屋内那诡异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常举动，可迈洛就是感觉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偷窥行径是经过了对方默许的一样。 无形之中有一股压迫感，让迈洛的心跳疯狂加速。 他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从一个地方逃开。 …… … 冷风呼啸。 但返回伊克姆小镇的迈洛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呼吸急促，心率久久无法降下来。 即使是在那恐怖的废弃收容所里面对不死怪人的时候，迈洛也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虚脱了。 …… 等他踉跄着走回到那座熟悉的旅社门前的时候，天边居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101章 林中的幽灵 第101章林中的幽灵 “天亮了？” 迈洛有些懵。 天宇边上的亮光是不会骗人的，但他总觉得自己明明才出去没一会儿…… 这种情况跟昨天下午迷路的时候很相似，时间好像过得飞快，迈洛一点知觉都没有。 迈洛看到旅社楼下门前有一些泼洒的水迹，但芙蕾雅奶奶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他上到二楼，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前摆放着一个餐盘，餐盘里是一块粗糙的全麦面包和一份麦片粥。 迈洛发现隔壁房间的门敞开着，他端起餐盘走了过去，看到丽贝卡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曲起踩着窗台边框，正在吃着她的早餐。 看起来，她昨晚应该睡得不错。 丽贝卡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迈洛，看了看他那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咬着面包问道： “没睡好？” 迈洛走进房间，把脸凑到梳妆台的玻璃上仔细端详了一番。 嗯，还是那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哪里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 迈洛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袋。 嗯，今天眼球上的血丝比昨天又浓密了几分。 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得猝死。 迈洛看着餐盘里的食物，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食欲，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抓起面包啃了几口。 丽贝卡见迈洛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 “我见过芙蕾雅了，她确实是一位……有点暴躁的老人家，她说你昨晚吵到她休息了。” 迈洛抬起沉甸甸的眼皮看向窗台方向的丽贝卡： “谁吵的人家，你心里没数么？” 虽然说自己昨天晚上确实翻窗户出去了，但迈洛很确定，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一丁点儿噪音跟丽贝卡的梦话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丽贝卡端着餐盘把面包碎片往嘴里扒。 “这么大火气？” “不是……”迈洛伸了个懒腰，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骨骼关节蠕动的声音，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一只飞蝇又嗡嗡嗡地往自己脸上帖来： “滚。” 他精准无误地把飞蝇扇开。 强有力的腕劲儿给飞蝇来了个“分头行动”，它的几片鳞翅朝着不同方向四散开。 看到迈洛的动作之后，丽贝卡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推测： “你有起床气。” “你的推理能力也就止步于此了。”迈洛翻了个白眼。 对于他的讽刺，丽贝卡撇了撇嘴，没当回事。 不难看出，有的人吃饱睡足之后脾气是会变好的。 … 迈洛随便啃了几口面包之后就吃不下了。 “芙蕾雅又出去了？我看楼下的房门关着。” “嗯嗯。”丽贝卡点头：“她把早餐送上来之后就离开了，说是找个地方晒太阳去。” “你没有问她关于那些孩子的事情？或者伊克姆小镇的其他事情？”迈洛问。 “你觉得我是怎么发现她脾气暴躁这件事的？”丽贝卡两手一摊。 “那可能是你说话不够礼貌吧。” 迈洛撇下一句话，晃晃悠悠地转头往楼下走。 “你去哪？”丽贝卡套上风衣跟了出来。 …… 迈洛在一楼位置把脸贴到芙蕾雅房间的玻璃窗上，双手盖住周边玻璃，试图从昏暗的室内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动作让他回想起昨天夜里，哦不，应该是回想起刚刚自己在矿业公司大楼里的经历。 “你确定这样的动作就很礼貌吗？” 丽贝卡双手抱胸站在迈洛身后。 但迈洛没搭理她，他不断调整角度，在确认自己发现了某些东西之后才回过身来对丽贝卡说道： “接下来的动作会更加不礼貌。” 说完，他就一脚把芙蕾雅奶奶的房门踹开。 嘭！ “踹上瘾了是吧？” 丽贝卡看到迈洛又擅作主张，气不打一处来。 而迈洛则是直接进了房间，走到一张巨大的书桌前。 芙蕾雅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伊克姆小镇上所有房间都有的发霉的味道之外，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囤积在书桌上的大堆书籍以及一些整齐叠放着的笔记。 这确实是一名知识渊博的老学者的房间该有的样子。 丽贝卡歪着脑袋大致扫了一遍那些书籍封面一侧的书名，从她的眼神里的陌生感不难看出这些东西不属于她的阅读涉猎范围。 芙蕾雅的书籍目录很杂，什么类型的书都有，从生物学典籍到鬼怪小说，要啥有啥。 迈洛甚至看到了那本很出名的《怪谈》，就是记载了伊克姆小镇诡异传说的那本小说。 …… “你今天得修两扇门了。”丽贝卡不知道迈洛这样破门而入的用意是什么。 但迈洛则是拿起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认真地翻阅了起来。 他看得非常认真，甚至可以说入神。 这是今天早上迈洛涣散的瞳孔首次凝聚起来。 笔记本上摘录了一些来自于典籍中的文字，语句的末尾都标注了出处。 内容是关于一些本土花草的研究，其中就包括有盖利德城最着名的铜草花的一些记载。 她用潦草的字迹记录了铜草花的生存习性，以此延伸到其他耐金属元素的特殊植物的论述，其中引用了很多的专业术语和数据，迈洛这种门外汉根本没办法进行通畅的阅读。 “她真的是个博学多才的老奶奶。” 迈洛嘀咕了一声。 他在笔记本中间夹着的众多标签里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林中的幽灵——水晶兰。 这是众多标签当中唯一一个学名之前还带着形容代号作为前缀的植物名称。 迈洛直接翻到属于水晶兰的那一页。 当他看清楚潦草字迹之间一幅栩栩如生的简笔速写的时候，迈洛感觉自己沉甸甸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铅笔勾勒下的水晶兰，有着如天鹅颈一般修长的枝干，枝干上方是一朵喇叭状的花被几片细长的叶片簇拥着。 最重要的是，它通体雪白。 …… 这就是迈洛在卡尔的亡灵视角里看到的那种花。 卡尔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东西。 从进入盖利德城开始，迈洛就一直在寻找这纯白色花朵的踪影，可是无论走到哪他都只能看到铜草花。 看着笔记本上对水晶兰的专业描述，迈洛感觉到，自己脑海中那些零散的线索开始慢慢地彼此串联了起来。 ——“全株无叶绿素，白色肉质，鳞片状叶体，花体单一顶生，花瓣5~6，雄蕊10~12，该花株干后变黑褐色……” “……水晶兰会与真菌类形成共生。” 前面的一系列概述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后面这一句话，解开了迈洛脑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与真菌类互利共生。 是噢，它通体雪白，没有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的话，那就必须借用其他方式进行养料的吸收、分解。 迈洛恍然。 自己怎么把互利共生这么一个概念给忘了。 真菌的菌丝负责吸收水分和无机盐以及糖类，供给给水晶兰，而水晶兰则可以反过来为真菌提供有机酸等营养。 这些可都是初中知识来着… …… 真菌。 真菌。 迈过的目光聚焦在了笔记本的这个词汇上。 卡尔的死状，那令迈洛丽贝卡以及尼禄几人都无法再对菌菇类提起食欲的诡异死状，终于在伊克姆找到有关联的线索了。 不管从他肢体血肉中长出来的是什么种类的菌菇，那都是属于真菌范畴内的东西。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水晶兰和那地下洞穴绝对有着某种关联。 “如果我能找到这种花的话，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地方了……” 迈洛抱着厚重的笔记本自言自语道。 这也就证明了为什么卡尔到死都铭记着这种诡异的白花，他在卧底期间肯定也有所发现。 如果他生前最后那段时间的记忆没有发生错乱的话，迈洛现在的视野应该会更加清晰，而不至于需要从芙蕾雅的研究笔记中找到这条线索。 “解释一下？”丽贝卡很明显也从迈洛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了一些信息，但是她依旧还没弄明白迈洛捧着的笔记本上这朵花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铜草花只生长在铜矿土壤上，一样的道理。”迈洛把笔记本竖起到丽贝卡面前，指着上面素描勾勒出来的水晶兰说道： “这个东西，也只生长在有真菌的地方，它俩是互利共生的状态。” “真菌？”丽贝卡眨了眨眼。 “菌菇酱。”迈洛干脆换了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说法。 这下丽贝卡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她先是皱起眉头，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转为不可思议的惊讶： “你怎么连这个都懂？？从哪儿学的？” “我姐教我的。”迈洛随口扯了个谎：“她是楠薇学院的高材生。” 当然还有后半句话被迈洛给省略掉了——她还能自制液体炸弹。 “哦~~” 丽贝卡一脸恍然： “就是那个舔你手指的女孩么？” “嗯？”迈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丽贝卡在说些啥。 “哎总之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土匪地把笔记本上属于水晶兰的那几页记载给撕了下来，折叠好揣进风衣内兜。 “趁人家还没回来，我们先溜。” 第102章 小礼物 第102章小礼物 “干嘛不干脆把整个笔记本都拿走？” 丽贝卡问道。 “那不就成了入室盗窃了么？”迈洛摇头：“咱们是执法官，知法犯法是要罪加一等的。” 迈洛戴好帽子走出了芙蕾雅的房间。 “走吧，去沃克那边看看。” 丽贝卡瞅了一眼房间门板上那崩坏了的锁扣，懒得再多说些什么。 事实证明，芙蕾雅确实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她在伊克姆生活了十年，并且自身又是一名资深学者，或许她对荒山深处隐藏的东西也有一些了解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迈洛的推测，他至今都还没见过这位老奶奶的面。 “我回去换身衣服。” 迈洛指了指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衬衫。 他打算回房间换一件衬衣。 但是返回房间打开自己的手提箱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个破箱子里除了备用的衣物之外，还多了几样东西。 几个装有某种特殊粘稠状液体的棕褐色玻璃瓶，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有艾玛的字迹： “送你几个小礼物防身，保护好自己——姐姐。” …… 迈洛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靠！ 这哪是什么小礼物。 这玩意儿一个不留神是能把老子给送走的哇！ 摊上这么个大姐真是三生有幸了。 … 迈洛做梦都没想到，艾玛居然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一脸蛋疼地扶着脑门，心想着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那张纸条的背面也写着一行字，定睛一看： “不用太紧张，这次的瓶子是加固过的，只要不遇明火不会炸开的。” 迈洛看着那纸条愣了好久。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跟一个爆炸鬼才在一栋屋子里住了那么久，要死的话早就死翘翘了。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保险起见，迈洛还是把那几个小瓶子带在身上。 毕竟这座旅社已经被人盯上了，把艾玛的小礼物留在这儿并不安全。 …… 重新挂上武器装备和风衣，再返回丽贝卡这边。 “你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丽贝卡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迈洛身上的汗臭味。 “昨天旅社周围有动静，我怀疑有人在监视我们，就追了出去。” 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向丽贝卡隐瞒了，彼此提高警惕还是有必要的。 “你自己追了出去？”丽贝卡目光一肃：“不要命了你!” 她徒然提高的分贝让迈洛愣了好几秒。 “诶不是，事发紧急，我要是先过去把你叫醒，人家早就跑没影了，我肯定是第一时间追上去的呀。”迈洛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挨训这事儿很没道理。 “所以你一整晚都在外面追人？你追到了吗？”丽贝卡严肃地看着迈洛。 “你看你，还说我有起床气呢。”迈洛半眯着双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到了伊克姆之后一切行动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这里不是楠薇城！我们没有后援队伍的！”丽贝卡大声呵斥着迈洛：“卡尔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我可不想到时候再带一具尸体回去！” “……” 这次，迈洛没有尝试用转移话题或者开玩笑的方式去缓和气氛。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丽贝卡是真的发火了，当然，她的怒气并不完全是源于迈洛的擅自行动，她只是怕迈洛把自己玩死。 所以对于这种怒火，迈洛并不会有丝毫反感。 他很清楚丽贝卡是带着情绪来的。 他也知道，为什么卡尔死了这么久，尼禄第一次允许丽贝卡到这里来进行调查。 …… “行咯下回我喊会过去喊你起床的啦。” 迈洛拉长着尾音，尽量不去触丽贝卡的霉头。 但是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尼禄是为了保护丽贝卡才一直不让她来伊克姆进行调查的话，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当然，这个疑问只是在迈洛脑海中一闪而过。 摆在眼前的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迈洛并不打算把事情复杂化。 尤其是经历了昨夜之后，迈洛有了更多的疑问。 那个自称“渡鸦”的男人，他说自己来晚了，说什么，埋葬在地下的神躯已经腐朽，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就是让伊克姆小镇上消停了二十多年的失踪事件开始重演的人？ 卡尔死前看到的那些，就是他挖出来的？ 这个人口中念叨着的是黄金律教会的祷告词，但为什么他会坐在矿业公司的办公楼里？那可是索罗门帮会的地盘。 难道说索罗门与教会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 捎来讯息的落叶指的是什么？ 蒙西斯又是什么？ …… 如果暂时撇开那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语句的话，迈洛唯一能够捕捉到的关键信息点就是“血与肉”。 渡鸦企盼着找到能够解救万民的血与肉。 而同样带有着相似的渴求的，还有楠薇城内那位红衣女巫。 她也曾对迈洛提出这样的条件。 在她的口中，“圣餐”即是血与肉。 以迈洛对宗教学说的浅薄认知，他只知道所谓圣餐指的确实是神明的血肉，但那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说法。 但是很巧，渡鸦手记上也提到了——他挖出了已经腐朽的神躯。 如果这一切可以串联起来的话，那就是说，红衣女巫所需要的圣餐，就在伊克姆以南的那片荒山之中了。 想到这里，迈洛感觉忽然就来了动力。 一宿没睡，他的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但同时脑子里的思绪却比昨天要清晰很多。 迈洛原地跳了两下，重新抖擞精神。 一旁的丽贝卡一脸古怪地看着迈洛： “挨骂会让你变兴奋？” “对，我可变态了，我还特喜欢贵族富婆用高跟鞋踩我。” 迈洛认真地点着头，换来丽贝卡的白眼。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很快就走到了小镇主干道旁的沃克的住所。 在这边，沃克“一家五口”已经起床，凯正在清洗早餐用过的餐盘。 昨天房屋内的一片狼藉早已经被恢复如初，只剩下那断成两截的门板还摆在大门外边。 沃克此时正在重装门框。 这家伙很熟练地使用着卷尺、锯子等木匠工具，干活十分利索。 看起来，他除了不像一个执法官之外，干啥像啥。 …… “你们来啦，见过芙蕾雅了吗？” 沃克再次见到迈洛和丽贝卡，脸上露出了笑意。 “见过了。” “还没。” 迈洛和丽贝卡俩人各答各的。 此时，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昨天的那两只茶杯，笑眯眯地把杯子递给迈洛二人。 今天的凯有些不一样，她把自己的长发束起，在后脑上扎了一根长长的马尾，看起来比昨天更有精神了一些，不变的是她那略显憔悴的脸蛋还是那么的可爱。 光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是完全没有办法把她与昨天深夜里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人联系起来的。 迈洛从凯的手中接过杯子的时候有注意到她手上新增的勒痕。 但凯并没有想要将伤口隐藏起来的意思。 她只小声地说道： “沃克说，他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 “嗯。”迈洛仰起脑袋，两三口就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光，甚至把茶叶都嚼碎了咽下去。 因为他听说茶这玩意儿是有提神效果的，鉴于自己一宿没睡的情况，确实应该加大剂量，不然今天会很难熬。 “我们想问一下关于你的诅……病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一说么？” 迈洛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诅咒”俩字强行咽了回去。 他原本以为凯会抗拒聊这个话题，但是没想到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顺手接过迈洛手中的空杯子，对迈洛说道： “我再去给哥哥泡一杯茶先，回来我们慢慢说！”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带着空杯子回了屋里。 留下迈洛和丽贝卡俩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来时的路上甚至讨论过，要如何给凯做思想工作，让她把自己的感受全部说出来，毕竟她是现在仅剩的几个伊克姆原住民之一，而且其他三个孩子都还小，估计也说不明白自己每天夜晚都在经历些什么。 只是沃克没想到，凯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 新的一杯茶水递交到迈洛手中的时候，凯甚至已经拉了几个小凳子在地上摆好，坐等着迈洛和丽贝卡的“审问”。 “哥哥姐姐想要问些什么？” 凯眨着大眼睛对他俩问道。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配合的。”迈洛嘀咕了一声，在凳子上坐下。 昨天为了撬开老疯子莫戈特的嘴可还花了两瓶烈酒的钱。 “你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都会……那样么？”丽贝卡不打算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进入正题。 凯重重地点头说道： “嗯嗯，我知道的，芙蕾雅奶奶很早就跟我说过了，她说天黑之后我会变成另一个人，会到处乱跑，小时候芙蕾雅奶奶还打了我好几次，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天黑出门了，因为这个，我还学会了给自己绑绳子，厉害吧嘿嘿……” 第103章 擅自行动 第103章擅自行动 “……” 迈洛都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心疼她了。 什么叫自己给自己绑绳子…… “关于发病时候的经历，你是完全没有记忆的，还是说那段时间里你是有知觉的？” “有知觉的。”凯很肯定地说道：“我能记得昨天哥哥姐姐都在，你们还用被子帮我垫着头呢。” “那你为什么会？呃就是，变成那个样子？” 迈洛觉得很奇怪，既然是有知觉有意识的，那为什么会有那一系列癫狂的举动？ 昨天夜里凯看起来就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丝理智。 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可能很难讲得明白，我能记得发病期间的所有事情，但是在那段时间里，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是我确确实实听到了，它一直在呼唤着我，它好像很希望我去找它，而且我控制不住自己……” 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相反，她在努力地回忆着。 “是真的，真的没有骗人，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在叫我，我感觉很冷、很饿，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快点去到那个声音的源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声音？” 迈洛皱起眉头。 他很确定，昨天晚上四个孩子陷入疯狂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异响，也就是说，存在某种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的动静。 但那会是什么呢？ “你还记得那个声音是什么样的吗？”丽贝卡关切地询问道。 “记不住了。”凯茫然地摇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妈，但是我觉得那个声音很像我妈妈……这样说会不会很傻，但是真的是那样一种感觉。”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诚恳，同时，看向迈洛和丽贝卡的目光中也有几分小心翼翼，似乎她很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在说谎。 “我是相信你的。”迈洛微笑着说道。 …… 与凯的交谈时间并不长。 因为她所能够提供的有效信息不算多。 她很懂事，没有缠着迈洛和丽贝卡聊天，而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他们俩之后，就去帮沃克修理房门了。 …… 凯只是对发病那段时间周围的环境有一个模糊的记忆印象，但是对于自己当时在做些什么，则完全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也就是说，她所有那些疯狂的举动完全是出于某种本能。” 凯离开之后，迈洛一直在思考着她说的那些话。 “是不是跟莫戈特那种情况相似？他也说自己听到屋外有人在说话。”丽贝卡问道。 “不不不，不是一回事。”迈洛摇着头： “莫戈特的那种情况，是基于他对德拉曼事件的执念，他因为放走了杀人凶手，所以才会在晚年一直出现幻觉，认为那些死去的德拉曼家族的人一直在缠着自己，说他的坏话，这算是他的良心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但凯的情况，你昨天也看到了，那不单单只是幻觉那么简单，她还有其他的三个孩子是有生理上的反应的，浑身浮起来的那些青筋和血管，还记得吧？” 迈洛指着额头对丽贝卡说道。 “这就是盖利德人说的，诅咒？”丽贝卡蹙眉。 “不好说，但我觉得，有可能他们的症状和24年前德拉曼家族的人是一样的。”迈洛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就像莫戈特所说的那样，那些失踪的受害者并不完全都是被暴力掳走的，更多的是被骗到伊克姆镇上来的，这说明德拉曼家族的那些人的脑子是清醒的，对吧？不然怎么去骗人？然后你再想想刚才凯说了什么，她说，她在发病的期间，是有一定的自我意识的。” 丽贝卡静静地听着迈洛的分析。 绕是她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在迈洛帮着层层剖析之后，也开始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试想一下，如果凯这十年来不是日复一日地在夜晚十点钟准时被捆绑起来的话，她或许也会成为伊克姆镇上食人魔的一员。 “当然，只是推测。”迈洛耸耸肩：“不过还有一个细节别忘了，沃克说过，曾经还是芙蕾雅奶奶在负责照看孩子的时候，凯有几次在失控状态下往荒山里面跑。” “记得。”丽贝卡点点头。 “然后她刚才说的是，她听到了一个很像自己母亲的声音在呼唤她，她很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迈洛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他和丽贝卡俩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小镇主干道直通的深南方向。 “不管是诅咒，还是某种依附于血源的遗传病，总之问题的答案就在那边的山里，而且正好就是索罗门帮会开凿的铜矿场的区域。”迈洛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那张写满了关于水晶兰的纸张，神秘兮兮地对丽贝卡说道： “所以我觉得，现在调查的方向已经非常清楚明确了，我们什么时候到荒山里面去看一看？” 丽贝卡想了想，突然一把抓过迈洛手中那张纸，盯着上面的水晶兰的素描画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对迈洛说道： “可以去。” 迈洛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再没有先前半点颓唐的感觉。 但丽贝卡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一垮： “你留在这里等我。” “啥呀？”迈洛两手一摊：“不是哦，我搁这给你分析半天，然后你就把我撇下不管了呗？” “已知那是索罗门帮会的地盘，我更加不能带你去冒险。” 丽贝卡的语气不容置疑。 但是看着迈洛那一幅抓耳挠腮的模样，她又补了一句： “尼禄选你跟我同行，看中的就是你的脑子，我也必须承认，没有你的话我这一趟根本查不到这些线索，但是你的身手我很清楚，深入矿场山区里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理解一下。” 丽贝卡这番话前面的所有内容迈洛都当耳边风，只有最后的四个字让他感觉到很意外。 这可不像是会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话。 但很快迈洛就明白了丽贝卡的意思。 她独自前往荒山的举动，是以卡尔的朋友的身份去的。 追根溯源的话，卡尔生前和迈洛没有任何交集，他的死不需要迈洛去调查，所以迈洛也没有去冒这个险的义务，但丽贝卡有。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索罗门帮会都没有对他们俩下手，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调查还没有触及关键。 但如果贸然进入矿场山区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 “你这算不算是擅自行动。” 迈洛嘀咕了一声。 他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查清楚卡尔的死因，按照尼禄的意思，他只需要线索，不奢求破案，进行一些浅显的调查然后原路返回，迈洛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这也算是还了顶头上司的一个人情。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迈洛没有分析错误的话，那荒山里埋藏着自己需要的圣餐。 准确的说，是女巫索求的血与肉。 迈洛想要得到女巫的指引，破解自己身上残留的后遗症，就必须把那所谓的血与肉弄到手，否则，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陷入疯癫。 …… “我是上司，我说了算。” 但是丽贝卡的回应非常强硬，不给半点回旋的余地。 “那行，大概给我说一下你会往哪个方向去进行调查，回过头你要是挂了，我也好去给你收尸。”迈洛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找沃克拿一下附近山区的地形图。”丽贝卡点点头。 她还把迈洛的话当真了。 真是一丁点儿的不带怕的。 …… 沃克从执法办事处里给他们找来了一份附近山区的地形简图。 丽贝卡在沃克的建议下大致地画了一条清晰的路线，就是到南部荒山之中兜上一圈，左进右出，只算是浅浅地在山区中走一条弯曲的弧线，路途并不算非常的长。 “这个距离的话，天黑之前我是可以回得来的，如果没有发现水晶兰的踪迹的话，我会回得更早。” 丽贝卡整装待发。 迈洛把那路线图铭记在了自己脑海中，轻点了两下头，不再出言阻拦。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疯婆子的。 反倒是一旁的沃克替他们紧张了起来。 “你们确定要到荒山里去吗？我的建议是就在矿场区域走一走就行，虽然我也不相信那些唬人的故事，但南部荒山在盖利德人的认知里一直都是一个很邪门的地方。” “不是我们要去，是她去。”迈洛纠正了沃克语句中的错误。 “啊？”沃克听完更慌了：“那可说好，要是天黑之前你没有回来，我就直接奔回城里去搬救兵了。” “没那么严重。” 丽贝卡反正是一丁点儿也不怂，她就是铁了心要去荒山里看上一眼，哪怕就看一眼，也比就这样草草了事远路返回楠薇城要靠谱，对她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 这一点沃克他们是理解不了的。 迈洛或许可以理解一点点。 第104章 索罗门 第104章索罗门 丽贝卡是个典型的急性子，这一点迈洛是早就知道了的。 他不可能拦得住这女人，也没打算拦。 荒山这一趟，丽贝卡有她必须去的理由，迈洛也有，虽然拆分开来各自行动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但迈洛也没有办法解释什么，只能让这件事情继续蠢下去了。 反正他知道丽贝卡计划的路径，按时间进行推算的话，并不难推算出她在荒山中的具体位置，到时候见机行事即可。 现在是上午08:23分。 阳光已经彻底覆盖住伊克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稍微让镇子看起来没有夜间那么死气沉沉。 沃克本来提议用马车送丽贝卡到小镇边缘的，但是丽贝卡拒绝了，她应该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选择了徒步出发。 迈洛就更不急了，他得等丽贝卡先走上一小段时间再动身，不然就这么直愣愣地在后头跟着，傻子都能发现他。 所以迈洛淡定地帮沃克研究起了那变了形的门框。 “执法队伍里很少见像她这样的上司吧？”沃克一边用木条重新固定门框，一边对迈洛说道。 “哪样？”迈洛站在一旁给沃克递钉子。 “她很护着你不是么？”沃克嘀咕道。 “大姐头是这样的啦，我是刚入职没多久的菜鸟。”迈洛已经懒得解释了。 毕竟自己现在这副精神面貌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虚，如果大家都真的觉得他很虚的话，反而是一件好事，最好躲在暗处的索罗门也这么想。 “门板可不这么想。”沃克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迈洛昨晚那一脚有多重，只有门板自己清楚。 当然，同样清楚这一点的还有芙蕾雅奶奶房间的门板。 不过迈洛没有接上这句话。 而是沃克忽然调转了话题： “其实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盖利德城的本地人。” “不会是因为黑色头发吧？”迈洛嘀咕道。 “那倒不是。”沃克摇头：“只是一种感觉，是跟你身边的人对比得出来的结果，因为在你眼里，盖利德似乎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迈洛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还真被沃克说中了。 但他只是耸了耸肩，打趣道： “这又是什么男人的第六感。” “都是猜的。” 沃克乒乒乓乓地敲着锤子。 俩人合作之下，一面新的门板很快就挂了上去，并且安装了新的锁具。 “你中午是不是不用留这儿吃午饭的，我发现你一直在往南边望。”沃克对迈洛问道。 “又给你猜中了。”迈洛摊了摊手。 “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沃克神情认真地说道。 “还真有。” 迈洛正了正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你可能得带着这些工具去修一修芙蕾雅奶奶的房间门。” “嗯？”沃克第一时间没弄明白迈洛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迈洛点点头，又补充道：“不然我们明天可能就没得早餐吃了。” “好吧，我抽空过去看看。”沃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 大概过了20分钟左右，迈洛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我得跟过去了。” 迈洛给沃克和凯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套上面罩径直钻进了巷道里。 他没有走小镇的主干道，因为自己这身衣服实在太过显眼，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执法官。 丽贝卡的路线是从南方山区的左侧豁口进入，那边是伊克姆小镇最初进行开凿的矿场，但是现在已经完成了发掘工作，矿业公司对矿场的井筒进行了简单的回填之后，将开掘重心转向其他区域。 而迈洛的打算是反其道而行之，按着丽贝卡的路线图，从相反反向的右侧进入荒山。 如果能够找到水晶兰的踪迹，那距离伊克姆小镇的最大秘密也就不远了。 虽然这个概率不大。 毕竟荒山的范围是比伊克姆小镇要大出十倍有余的。 算不上大海捞针，但绝对可以说是碰运气。 …… 心里这样暗暗盘算着，迈洛行走在无人的巷道中。 白昼的伊克姆没有夜晚那么渗人，但是因为所有采矿工人都去往了矿场，这就让四周围的任何一丝非人为的动静显得更为诡异。 但白天的空气非常清新，而且迈洛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撞上那些烦人的飞蝇。 可就在巷道的拐角处，迈洛差点撞上一个发色灰白的人影。 这人非常消瘦矮小，仅仅是一晃而过迈洛就认出了她是谁。 是昨天晚上小镇上遇到的那位老太太。 昨天夜里迈洛头一回遇到她的时候被吓了一个结实。 这次也不例外。 老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预先征兆，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拐角处，好像她早就在那儿等着迈洛一样。 “欸，咋又是你啊。” 迈洛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老人身上的穿着与昨晚没有丝毫变化，她那布满皱纹的脸庞皮肤看起来快要干裂开，应该是长时间刮风导致的。 “你……还没有找到你们家的小孩吗？” 她不会是在室外跑了一整晚吧？ 迈洛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昨晚遇到老人的时候，她正在焦急地寻找某个女孩。 这都过去快十个小时了，怎么可能还没找到？ 这里的人真的都好奇怪，家里孩子走丢了也不去找执法官报案自己搁外边儿瞎转……等会儿，我好像就是执法官来着。 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看了很久才出声： “求你救救我们家孩子。” “什么时候走丢的，在哪里走丢的，再说一遍她的样貌特征。”迈洛叹气。 那肯定还是得帮忙找的，毕竟之前还在埋汰这些采矿工人丢了工友不报案，人家现在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帮助了，要是假装啥事都没发生的话那也忒畜生了。 老人重新把一些关键的信息告知了迈洛。 迈洛点点头，指着执法办事处的方向：“我会帮你找的，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得到办事处去通知一声，最好是可以通过那边联系到城里的执法官，多些人一起找才比较容易找到。” “好，好，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啊！！”老人热泪盈眶。 “就先这样，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如果找到了那孩子，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迈洛点点头。 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给老人家指明了去往执法办事处的方向之后就径直朝着深南荒山的方向继续前进。 进入伊克姆小镇之后，他遇到的怪事可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 … 与此同时，伊克姆小镇南部的矿业公司的最高楼层。 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脸的索罗门成员仰坐在沙发上，他不像楠薇人的男人那样穿着可以彰显身份的正装，也不携带手杖之类的装饰物，整体的穿着风格更加偏向边境地带的粗犷风格，灰黑色的衬衣袖子卷起到手肘位置，露出小臂上的狰狞刺青，下半身是布料粗糙的军队战术长裤以及军靴。 光凭这一身打扮就足以看得出此人出身于什么体系了。 在盖利德这种快要靠近南方边境的城市里，这里的风土人文与内地的差异性是很大的，人们并不追求优雅绅士的着装风格，舒适与实用性才是本地人所追求的，而一个人的是否享有优越的物质条件，得从他喝的东西上去进行分辨。 就比如此时沙发上这名糙汉子手中的杯子里的白葡萄酒，这是盛产与国境北部的一款酒，先不论其品质和年份，光是跨越整个国境输送到深南地区的盖利德来的这条路费，就不是普通中产阶级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男人头顶上的毛发有些稀缺，前半个脑袋基本上已经不剩下什么头发了，是一片锃光瓦亮的状态，但是他那张脸下半部分的胡须却异常的旺盛，像极了楠薇城郊纵横交错的树藤。 “说。” 男人静静地盯着落地窗外矿场上忙碌的工人，他的声线沉闷有力，像极了某种野兽喉咙底部的低吼。 在他沙发的后侧，有侍从笔直地站着，用铿锵有力的声调向男人汇报着一些信息： “其中一个执法官进入了荒山领域，戴着执法官长徽章的那个女人。”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前额，动了动嘴唇： “胆子这么大？那看起来他们肯定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为什么只有女执法官长进去了，她带来的那个跟班呢？” “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行踪很诡异，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侍从回应道。 沙发上的男人这次回过头来看了侍从一眼，语气淡定地评价道： “上回你跟我说的是，这个年轻人是楠薇城最近一届执法考核的头名，我当时告诉你要好好盯着他，对吧？然后第二次你跟我说，他在火车上连人都不敢杀，应该是那个女执法官长带来暖床的，那现在你又告诉我他行踪诡异，没有规律可循？”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子在耍？” “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可以换个人来帮我干活的。” …… 侍从战战兢兢，不敢再出声。 男人沉思许久，最后甩给了侍从一个命令： “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荒山里埋了什么，就帮他们一把。” “是，马歇尔先生。” 第105章 房间的角落 第105章房间的角落 “黑色短头发，米黄色衣服，还背着一个花篮。” 迈洛一路都在重复念叨着老人告诉他的信息。 但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在伊克姆见到这个穿搭的孩子，再往南走是一片荒山，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从迈洛这个方向靠近矿场区的话势必要绕过矿业公司所在的区域。 但是就在距离矿业公司大楼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一座废料堆积场里，迈洛看到了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东西——花篮。 花篮的握把位置上缠绕着蓝色的布条。 迈洛努力地回忆着老人之前对他说的话，他很确定老人有提到过花篮的样子。 可这时候，他的大脑忽然起了一阵剧烈的刺痛。 老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该死，怎么又来！” 迈洛捂着头半跪在碎石地上。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花篮出现在了矿场的废料区，说明女孩就在这附近，而且极大概率就在矿业公司内部。 得去找！ 矿业公司的大楼对于之前来过一次的迈洛而言已经算不得陌生了。 他快速翻过附近的围墙，来到大楼的后侧。 进入大楼方式很简单，如果不是昨天夜里守卫疏忽了，迈洛原本是打算从大楼后方的外墙攀爬上去。 故技重施就是了。 迈洛很轻松地进入了昨天夜里来过的那个楼层。 该楼层除了那个特殊的房间之外，其他房间都是空置着的，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人在进行把守，所以迈洛径直去往了走道末端那个房间的位置。 白天，由于外界的光线太强，这一次再想透过龟裂的玻璃窗看清室内的情况并不现实，但好在整个楼层都空无一人，包括这个房间。 迈洛原本是打算撬开房间门锁的，但是他发现这儿并没有上锁。 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房间的内侧，也就是透过窗户无法看清的视角位置，摆着数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桌子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玻璃仪器，有烧杯、试管，还有很多注射针头针管。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桌子的正中央位置披着白布，白布覆盖着某个形式人体的东西…… 迈洛屏住了呼吸。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白布下方躺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伸手捏住白布的一脚，想要把布掀开。 但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白布的那一瞬间，刺痛从手指的末端上传来。 迈洛条件反射地猛收回手，连带着把白布也一并扯开。 …… 呈现在桌上的东西令迈洛胃中一阵翻滚。 这是一具已经被解剖过的残尸。 它的头部不翼而飞。 尸体的咽喉、胸膛一直到腹部被自上而下开了一刀，皮肉向两侧完全豁开，并且胸腔的肋骨也被某种器械强行撑开，此时那金属器具此时还固定在尸体的骨骼上。 而真正令迈洛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尸体身上的每一寸苍白的皮肤都生长着细小的菌类，这些菌类有着非常细小的米白色菌丝，在被剖开的血肉中清晰可见，几乎是贯穿了整个人类肢体的。 那些菌类就像是从尸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挤出来的一样，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浑身哆嗦。 而最让迈洛感到打心底恶寒的，是那被剖开的胸腔内，正生长着一朵通体雪白的花株。 它的根茎深深扎入尸体胸腔以及腹部的内脏里，与那些菌丝缠绕一片。 腐烂的尸体内脏成了它赖以生长的养料。 …… 房门外的风不断灌入房间。 尸体上那细长的菌类以及花株有节奏地轻轻摆动着，令人作呕。 … 迈洛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指尖传来的刺痛感。 他根本无法想象，昨天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对着一具如此渗人恐怖的残尸心平气和地写着手记。 昨晚他在窗外窥视的时候，房间内的这一侧是煤油灯无法照射到的，迈洛怎么也想不到，视野的盲区里，会是这样一番恐怖的绘图。 …… 就在迈洛对着尸体怔怔出神的时候。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很低沉的陌生声音。 “它很美，对吧？” 咔嚓！ 迈洛第一时间回身，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了房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高挑身影。 背光情况下，迈洛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但是从他修长的身形可以辨认出来，这就是昨天坐在书桌前书写手记的那个男人。 …… 面对迈洛的枪口，男人没有丝毫退却。 他闲庭信步般地迎着枪口走进了房间。 当他整个人脱离了室外强光的背景之后，一张挂着口罩的脸出现在迈洛的视野内。 他的一头短发搭理得非常整齐，鬓角有着清晰的修理线条，凹陷的眼眶内，是一双清澈的淡蓝色眼瞳。 在男人的眼中，迈洛看不到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他从没见过哪个人在被枪指着脑袋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平静。 然而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径直地走到桌子旁边，与迈洛保持着四个身位的距离，看着桌面上的那具残尸，眼神中开始泛起诡异的迷恋情愫： “她的名字叫水晶兰，是一种……不需要阳光的生物，你能否感受到这种，扎根于黑暗的生命的动人之处。” 男人眼神迷离，同时语气之中又带有着一丝淡淡的惋惜，就像是在欣赏一位生命即将消逝的绝艳美人。 在他眼中，水晶兰所扎根的仿佛只是一片不起眼的突然，而不是一具破败的残尸。 男人丝毫没有感觉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有多么渗人，相反，他好像很希望能得到迈洛的认同，认同他所创造出来的这件艺术品的魅力。 …… 迈洛全程维持着举枪的动作。 他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人性，在迈洛看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缓缓后退，腾出一只手，将后方书桌上的那本笔记本拿起来摊开，单手快速翻动了几下。 笔记本上由两种风格迥异的笔迹记载着很多文字。 迈洛看到了“血源”、“神躯”等字眼。 他冷眼盯着男人，一字一句地威胁道： “只要敢大声喊叫，你的脑袋马上就会多一个窟窿。” 但男人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注视着残尸上的那一株水晶兰，他平静地回应道：“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你说了不算。”迈洛冷漠道。 “你也不能理解我么？”男人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缓缓转身看向迈洛： “蒙西斯学派已经拯救了大半个国家的人，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像他们一样把我当成恶魔看待的。” “……”迈洛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他选择了沉默。 “听我说。”男人像一个耐心的老师一样，对迈洛解释道： “在你的眼里，这张桌子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但是请暂时放一下你脑子里那些顽固的观念，你再看他一眼，他的血肉已经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新生啊，看到了吗？这里有无限的生命在茁壮成长着，他的灵魂献给了旧神，但仁慈的旧神并没有剥夺他的一切……” 迈洛不想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他的食指搭住了手枪的扳机： “孩子，那个被你们掳走的孩子，把她交给我，不然我就得剥夺你的一切了，我可没旧神那么仁慈。” “你还是不懂。” 男人眉宇间露出的愁苦的神色。 他摇着头： “其实我知道，你是执法官，但这不重要，在你的脑海中，某种……你们称之为正义感的东西在驱使着你做这些无谓的举动，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我希望某一天你的视野能达到我这样的高度，因为蒙西斯学派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不会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迈洛的语气越发坚决。 但这时候，男人那被口罩覆盖住的鼻腔里却发出一声冷漠的嗤笑。 “你没有感觉自己的左手有一些轻微的酥麻感么？” 迈洛莫名地感到心头一跳。 左手握着的笔记本脱手落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最开始触碰到白布的那根手指上开始泛起一些诡异的灰白色菌斑！ 是的，白色菌斑！ 迈洛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反手抽出刀刃，想也没想就直接把手指末端的那一小块肉削掉！ 唰！ 鲜血涌出。 钻心的疼痛感让迈洛死咬着牙关。 但是男人的冷笑声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已经无济于事了执法官，如果你在我刚刚进入这个房间那会儿就把这片肉切下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菌丝已经蔓延到你的血液当中，在你的循环系统里走了一遍，这个过程只需要不到三十秒哦。” 在迈洛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看到自己的手背、手腕上的青筋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就好像血管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一样。 他浑身上下惊起了鸡皮疙瘩，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动了起来。 …… 男人当着迈洛的面，缓缓摘下一只手套，露出他左手上那根断了一截的食指。 “不久之前我跟你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我也切掉了一点东西，但同样为时已晚，可是，我活了下来。” “现在你应该可以好好的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了吧？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开了这枪，世上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了。” 第106章 感染 第106章感染 一种深邃的恐惧感正在缓慢地将迈洛整个人笼罩起来，他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迈洛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落到这种地步。 而眼前这位自称为“渡鸦”的男人还在继续着他的说辞：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不愿意放下枪么？那好吧，没关系，等我把你从深渊中捞回来的时候，你自然会被蒙西斯学派的魅力所折服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弄清楚我们到底在伊克姆发现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找到了神躯。” “不是异端教派口中那种全知全能的虚妄之神，也不是史书中被神话的久远古人，而是真实存在的，旧神的实体化身，它在这片深南的土地上确确实实的降临过，它留下了一个躯壳，留下了一丝希望，一丝可以使愚昧的人类得以进化的希望。” “但是我在唤醒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失去的活性，旧日里那些该死的信徒抛弃了她，留下她在冰冷的岩层中苟延残喘，他们停止了对她的供养，无情地把她掩埋，把最神圣可贵的东西变成了一滩烂泥！” “那些该死的信徒！他们继承了她的血脉，却甘愿做回一个无知愚昧的凡胎！！他们该死！！！” 渡鸦的情绪变得异常的激动。 他的四肢疯狂颤抖着，仿佛有无尽的怒火无处发泄。 但是几个喘息之后，他又逐渐恢复了正常，或者说，又愤怒转为了悲伤，因为迈洛看到渡鸦的眼眶里居然有泪水涌出。 “我用尽了无数种方法，都没有办法挽回她的生命，她已然腐败，失去了神性的躯壳，只残留着一丝本能的求生兽欲，我来晚了……” “这本该是蒙西斯学派的一次重大突破，我辜负了老师的期盼。” …… 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枪。 渡鸦说这一番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会变成桌子上的另一具尸体，成为水晶兰生长的另一个摇篮。 迈洛开始猜疑，也许那为位女孩的失踪本身就是索罗门的人设置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把他哄骗到这个地方来。 可是，渡鸦在这时候走出房门，命令楼层下方的人把一个小女孩带了上来。 几分钟之后。 一个扎着辫子的魁梧男人提着一个铁笼进入了房间。 笼子里关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子。 她有着一头黑色短发，身上穿的是脏兮兮的米黄色上衣。 女孩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似乎正处于昏迷状态。 …… “这是我找到的伊克姆原住民的血脉继承者，她或许是我们挽回神躯生命的最后机会，如果你还想要活命的话，放下枪。” 渡鸦看了一眼手表，又抬起头看了看迈洛衣领后的脖颈： “菌丝在你身上的适应性非常高，如果你能撑到夜晚，我有办法让你活下来。” “……” 迈洛的枪口依旧对准着渡鸦的头部。 他冷眼瞥了一下旁边那个壮汉，此时壮汉也目光不善地盯着迈洛，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手枪，随时准备对迈洛动手。 就在迈洛犹豫之际，他惊恐地察觉到自己握枪的右手手背皮肤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该死！” 他瞬间脸色大变。 因为他看到了一根细小的白色菌杆从自己手背皮肤的毛孔中穿刺而出，以肉眼可见速度在不断蔓延着。 紧接着，浑身上下开始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瘙痒。 迈洛咽了一口唾沫，呼吸的频率开始疯狂加快。 …… “你现在成了神躯衍生物选中的养料，唯一的存活方式，就是拥抱这位神明，向这位美丽的女神献上她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渡鸦此时已经收起了他那悲悯的神色，神情自若地对迈洛说道： “她渴求的是新生，你需要向她展示出你的价值，向她献上新的生命，只有那一丝丝的机会，当她的意识被唤醒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摆脱现在的养料身份，我不管你听没听懂，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活下来，我希望你能披上教会的长袍，成为蒙西斯学派的信徒。” 迈洛最终，还是垂下了持枪的手。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背上冒出来的那一丝菌芽，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在他放下枪之后，渡鸦对身旁的壮汉下达了命令： “马歇尔，多找几个年轻的矿工，让他们去触碰一下桌子上的尸体，我不能保证他能撑到天黑，多带上几个养料，有备无患。” “是。”男人点头。 …… 渡鸦没有食言。 他没有缴迈洛的械，更没有让人把他控制起来，甚至还给他安排了丰富的餐食。 或许对他来说，迈洛已经是死人一个。 亦或者在渡鸦的眼中，如果迈洛是个聪明人的话，他必然不会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和反抗。 …… 迈洛就这样呆滞地坐在矿业公司的大楼里，看着自己身上不断冒出一丝又一丝渗人的菌芽。 大楼里来了几个年轻的矿工，他们在马歇尔的带领下上了楼，下来之后就被安置在了隔壁房间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隔壁房间开始传来那些人的惊恐叫声。 “这是什么！我身上！……” “啊！！！为什么！怎么回事……” …… 迈洛不需要过去查看也能猜测到他们正在经历些什么。 但是不管那几个人如何嘶吼着求救，紧锁着的房门始终都没有打开。 迈洛能够听到隔壁撞击房门的声音，但是很快，那些声音就逐渐减弱了。 … 一直到入夜，渡鸦带着一大帮全副武装的侍从来到迈洛的房门前： “差不多到时间了，执法官先生。” 此时迈洛浑身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诡异的苍白色，他的半个脸庞上挂着狰狞的菌丝，甚至他的左边眼眶里的眼球瞳孔都变成了灰白色的。 在他坐过的长椅前面地板上，密密麻麻地躺着长短不一的菌芽，这些都是迈洛用刀刃从自己皮肤上切下来的。 每切下一根菌芽，迈洛都在承受着断指一般的疼痛。 那些菌丝不仅侵染了他的血肉，似乎还已经连接了他的神经，但迈洛手中的刀刃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从最开始的剧痛难耐到后来的彻底麻木。 他只记得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东西切掉，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全部扯下来。 以至于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血水…… …… “你被侵蚀的速度算是缓慢的，但这种行为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渡鸦抬手敲了敲敞开着的门板，对迈洛说道： “跟上吧，如果你的意思还清醒的话。” 迈洛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刀刃塞回腰间的刀鞘里。 渡鸦很满意地点点头，率领着大批侍从继续往前。 而迈洛在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了隔壁有几个浑浑噩噩的苍白人影也跟了出来。 他们的状况要比迈洛严重无数倍。 有些人身上的菌芽已经长成了成型的菌菇，密密麻麻地菌杆在他的肢体关节上互相挤压着。 这几个人的皮肤已经变得臃肿、褶皱，且没有丝毫血色。 整个身体也比早上迈洛见到他们的时候干瘪了很多。 他们中有些人体表的皮肤脱落了大片，露出被密集的菌丝穿刺侵染的肌肉组织，画面狰狞恐怖。 而房间深处的角落里，还有几个人已经永远站不起来了。 他们的身躯完全被菌菇所占领，眼眶、口腔、鼻腔里蔓延出大片的菌菇，这些菌丝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墙壁、地板上…… 迈洛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凄惨的残尸，便转头跟上了队伍。 目光紧紧锁死在队伍最前方的渡鸦身上。 渡鸦似是有感，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看了迈洛一眼。 …… 队伍在矿场上进行了集合。 一共有上百人。 每个人都携带了冷热武器，队伍最后方是迈洛这些被菌丝感染了的“养料”。 而作为渡鸦的一把手，那个长发扎辫的壮汉马歇尔把关在铁笼里的女孩子拽了出来，把这昏迷的女孩丢在地上，在她的脖子上固定了一个带有金属锁链的扣环。 马歇尔拎着锁链的另一端，缓缓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表盘。 所有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静等，没人敢出声，他们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直到安静的场地上忽然响起锁链被拖动的叮叮声音…… 叮叮…… 在马歇尔的腕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夜晚十点的刻度的时候，女孩的身躯开始疯狂抽搐起来。 她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翻了一个身，身上泛起狰狞的蠕动血管，两眼翻白，四肢着地开始疯狂地向前冲刺，锁链瞬间被绷直！ 马歇尔单手拖拽着锁链，转头向渡鸦递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渡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朝着马歇尔点头示意。 随后，整个队伍就开始往荒山的方向行进。 女孩奔跑在队伍的最前端，不断地发出渗人的嘶吼，不断地用四肢抛着地面的碎石。 …… 第107章 献祭的方式 第107章献祭的方式 “伊克姆镇的原住民携带有她的血源，可以听得见她的呼唤……一群不知感恩的东西，把藏在自己血管里的本能认作是诅咒。” 这是渡鸦的原话。 索罗门的人被女孩带入了荒山深处，最后到达的是一片深邃的谷地。 这里是矿业公司最初开凿的矿场区，但是因为前期对地址岩层结构的错误判断，导致了整个地下立体矿井的框架发生了崩塌。 事故导致了挺多采矿工人被掩埋，至今也没有找到这些人的尸体。 而就在坍塌事件发生之后，这片矿场上生长出了许多水晶兰。 阴暗的谷地内，如同幽灵般的白色花卉错落有致地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下，在夜色中非常显眼，非常诡异。 …… 对坍塌的矿场进行整理的时候，矿业公司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下洞穴，那些洞穴不是他们计划开凿的矿洞，而是在他们来到伊克姆之前就已经存在的。 随着不断地深入探索。 索罗门矿业公司的人发现这是一座复杂的地底迷宫。 而自从矿场的井筒与地下洞穴被打通之后，日常采矿作业过程中就接连不断有采矿工人失踪的事情发生。 所以才有了渡鸦的到来。 …… 索罗门的众人燃起火把，在发疯女孩的拖拽下进入了矿洞。 他们最初进入的这座矿井其实很狭窄，倾斜向下的井筒最多也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并肩而行。 可是随着不断深入，两侧石壁的距离在不断地扩大，石壁岩层的颜色也在逐渐变深，石壁上看不到什么新鲜的开凿痕迹。 地下洞穴的路径无比复杂，几乎每走十几米就会出现两三个岔口。 随着女孩在前面拖拽着铁链不断引路，众人一步一步地深入这片地下洞穴，而四周围的环境也在不断地变的宽敞，以至于他们手中的火把光照度已经无法覆盖视野的全部…… 渡鸦把迈洛那几人留在队伍的最后。 只留着几个持枪的人负责看押。 他并不担心迈洛几人逃窜，且不说能不能从这地下迷宫逃出去吧，就算真的逃了出去，也活不到明天。 队伍的最前端，铁链与岩壁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和女孩急促焦躁的嘶吼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神不宁。 但全程都没有人说话，索罗门帮会的人似乎都很纪律严明，在最前端的人没有给出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没有人停下步伐，还有人不断在沿途石壁上做着记号，将每一个分岔路口的正确道路都记录好。 …… 最终，队伍进入到一片广阔深邃的环境，在这里已经彻底看不清正前方的画面，火把的光亮只能照射到近距离5米左右的石质台阶，台阶沿着陡峭的山崖不断蜿蜒向下，石阶的一侧是石壁，另一侧是深邃的黑暗，像是一片填满墨水的湖泊，更像一张张着的巨口在静等着他们当中是否有人失足跌落下去。 迈洛跟在队伍的最末端，平静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石阶左侧崖壁上凿刻着的一些诡异图腾和文字，那些蜿蜒扭曲的线条好似在描述着某个故事，凿刻痕迹的边缘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锋利棱角，这说明崖壁上的图腾已经有些年头了。 迈洛看不懂崖壁上的图腾和古文字想要表达的内容，他只依稀记得一些类似于菌类、人类脏器的简图，但他无暇去关注这些，因为随着队伍不断深入这座巨大的地下洞穴，他开始听到石阶底部传来的一些鬼祟动静。 那些动静像是有人拖拽着双腿，以很懒散的方式在地上行走一样。 …… 迈洛本以为自己会在地底深处见到成吨堆积的白骨，或者尸体。 但是并没有，贴着崖壁旋转向下的石阶通向一片广阔平坦的地面，这里没有任何令人作呕的画面，相反，松软的土地上除了水晶兰，还有其他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草本植物，画面居然有那么一丝奇怪的静谧。 而一路嘶吼着横冲直撞的女孩也在踏上这片土地之后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并没有恢复正常，而是瞪大着那两只渗人的眼白，呆呆地望着空地前的某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了虔诚、憧憬的表情，身体呈现的是一个匍匐跪拜的姿势。 手持锁链的马歇尔举起拳头做了一个示意止步的动作。 他把锁链递给了身旁的人，接过对方手中火把，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手枪，缓步往前挪进。 队伍紧随其后。 他们缓步向前，脚下那片松软的土壤开始转为冰冷坚硬的石壁，但几十根火把发出的光照始终都没有办法覆盖到前方视野的尽头，就好似这条路永无止境一样。 …… 嗤嗤…… 扑通、扑通、扑通…… 一些鬼祟可怕的动静从前方传来。 迈洛很确定，前者是某种东西的脚步声，后者则是频率缓慢的心跳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响的心跳，更不知道这种比正常人类心跳频率慢了好几倍的动静会属于什么生物，但他知道，再往前的话绝对要出事。 …… “在这儿停下。” 渡鸦忽然发话，示意队伍不要再往前。 他让整个队伍退开，腾出了一片空地，把包括迈洛在内的那几个“养料”让了出来。 养料们此时已经神志不清，迈洛算是最为清醒的那一个了，他的左半边眼球已经被菌丝侵染，视野变得模糊，但哪怕只剩下右眼他也能看到前方的黑暗环境之中有白色的影子在踱步，并且那白色的影子，不是水晶兰。 “我们退出她的视野范围，灭掉火把。” 渡鸦语气平静，但是他握着火把的手明显有些发颤。 他注视着前方火光无法照射到的黑暗深处，对养料们喊道： “神躯需要看到新生命的融合与诞生，你们只有一条活路，让那女孩怀上孩子，你们的血液中已经含有了神躯赐予之物，现在就献上你的诚意吧，在她的面前与那女孩交合，相信我，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否则她的朝拜者会生吞了你们。” 很快，有人用锁链把跪在后方的女孩子拖拽到场地之内。 …… “你在说什么？疯子！” 有感染菌类的养料朝着渡鸦大吼，但是队伍中没有人做出回应，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后后退。 看着眼前的大片火把逐一被摁灭在土壤之中，养料们陷入了癫狂激动的状态。 他们之中有人直接追了上去。 但是下一秒： 砰！ 枪声响起。 追上去的人无力地倒下，他成了真正的养料。 此时，又有人朝着侧面方向逃窜。 他应该是想要绕过索罗门的人冲往那石阶的方向，他奔跑起来的时候，身上哗啦啦地往下掉菌菇碎屑…… 可是他刚离开迈洛的视野范围，脚步声就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惨叫声，以及肉体撕裂的动静。 最终，归于平静。 刺鼻的血腥味从黑暗中弥漫开来。 他好像被什么生物活撕了。 …… “……” 迈洛一言不发。 他没有想到渡鸦口中所说的“向神躯献上新生的希望”，指的居然是对那女孩……呵… 这是活下来的唯一方式？ 迈洛低头看了女孩一眼。 这会儿女孩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身上蠕动的血管褪去，正双眼紧闭蜷缩在地上，哪怕是昏迷状态下也在瑟瑟发抖。 迈洛回过身，他听到了后方黑暗深处传来的动静。 依旧是那来回不断的踱步，以及更深处的缓慢心跳声。 噗通…噗通…… 可是他根本看不清隐藏在黑暗中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他的半张脸已经挂满了狰狞的菌丝，那些东西在他的皮下血肉中来回钻动，不断制造着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疼痛感。 抱着反正活不了的心态，迈洛平静地往黑暗深处走了几步。 他想要亲眼看清楚，索罗门的人到底在这片荒山之中挖出了些什么东西，那所谓的腐朽神躯会是个啥。 但还没踏出两步，迈洛察觉到身后那几个存活着养料开始躁动不安。 他们肢体已经被大片的菌类覆盖，很多皮肤都已经脱落，面目狰狞。 让迈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绝望的境地里，这些人真的动了那奇怪的心思，一个个开始朝着昏迷女孩躺着的位置缓缓逼近。 …… 远处，渡鸦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存活下来，成功让女孩孕育新生命的那个。” 他的话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一样，养料们原本只是朝着女孩缓缓靠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个个发了狂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唰！ 就在那些挂满菌类的腐烂肢体即将触碰到女孩的时候。 一抹冰冷的光在黑暗中闪过。 距离女孩最近的一名养料尸首分离。 他那满是菌类的狰狞头颅滚落到几米开外。 还没有停止翻滚，就被什么东西快速掠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随后，阴影后方传来一系列咔吧咔吧的咀嚼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 迈洛握着刀刃，连看都没看自己砍下来的那头颅一眼，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周边的阴影之下藏着什么。 因为他每做一个动作，身体都会传来恐怖的剧痛。 但即使如此，他也得先把这些丧失理智的养料杀了，确保最恶心人的那一幕不在自己面前上演。 第108章 鱼死网破 第108章鱼死网破 “嗤嗤……” 倒下的无头尸体身上开始疯狂的绽放菌伞，那些菌杆就像是细长的蛇一样从尸体的皮肤中钻出来。 迈洛一手持枪一手持刀，站在昏迷的女孩身旁寸步不离。 他身后的那片黑暗中不断传来一些鬼祟的动静，而正前方就是已经丧失理智的养料。 这些浑身覆盖着狰狞菌菇的疯子此时眼中只有女孩。 迈洛刻意往前迈了两步，确保自己不会意外地触碰到那个孩子。 此时，又一个养料扑了上来。 迈洛没有任何留手，抬肘就是一刀，直接削掉了对方的半个肩膀。 被菌丝侵蚀之后的人体变得非常脆弱，他们哪怕是原地蹦跳两下都能哗啦啦地从身上抖下来大片的菌菇，而这些菌菇的根部都是带着大片血肉的，更何况遇到锋利的刀刃。 嗤！ 带着菌丝的鲜血喷洒了迈洛一脸。 被鲜血覆盖到的皮肤上瞬间隆起了更多细小的褶皱。 但迈洛已经不打算管这些了，反正自己已经感染了菌丝，再多一些也没有区别。 他并不害怕接触对方。 直接顶住对方前冲的身躯之后，反手将枪管塞到另一个冲上来的养料的嘴里。 砰！！ 对方的后脑位置瞬间炸开血雾以及无数菌丝的碎屑。 紧接着，迈洛提膝将抓着自己的那人撞开，立马又补上一枪。 眨眼间，三个陷入疯狂的养料就已经被他结果。 仅剩的一人呆呆地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身后的地面上躺着的女孩，他口鼻不断涌出大片粘稠的脓液，痴迷地叨念着： “她在等我，嘿嘿……等我……” 砰！！ 迈洛没有给对方说完话的机会，直接一枪把他脑袋崩开了花。 至此，其余所有的养料都已经被迈洛斩杀，他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 …… 远处传来渡鸦拍手鼓掌的声音： “你是我见过的对菌丝侵染抗性最强的一个，恭喜你，已经把自己的竞争者全部杀死了，趁你还没有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将你的J液投入到那个承载旧神血脉的身躯里吧，为旧神博得一个重生的机会，她会将你归为信徒，收走你身上的所有菌丝，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渡鸦优哉游哉地站在远处的黑暗中说着。 所有人都已经灭掉了自己手中的火把，迈洛只能凭借自己的听感去判断对方所处方位，他朝着大致方向举起了手枪。 砰…… 昏暗中传来某个人的闷哼以及倒地声。 但是紧接着又传过来的渡鸦的声音证明了迈洛那一枪没打中对方： “何必呢，还守着那份可悲的人性不放，你等了一天，跟着我们走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赌一把，赌这一线转机，现在我已经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了，与你身后的人交合，菌丝自然会从你身上离开的，别让我失望啊……” 砰！！！ 迈洛又开了一枪。 前方的黑暗中又有一人中枪倒地。 但仍然不是渡鸦。 迈洛的视野内近七成是模糊的，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听觉也开始出问题了，他根本分不清楚渡鸦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撇下那些无谓的原则吧，同样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一次的，只有献上属于你的那部分基因，她才会留你一条活路，不然你只能成为她的信徒的口粮。” “你有绝佳的天赋和头脑，又何必冤死在此，活下来，我会带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面目，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你所固执的一切人性、伦理都是一文不值的，我以蒙西斯学派的名义做担保。” 砰！砰！ 咔嚓…… 弹巢已经清空。 迈洛无力地垂下持枪的手臂。 他的思绪已经陷入混乱。 他能够感觉到，有某些东西正在缓慢地取代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是极度疲惫快要陷入沉睡的那种感觉，就连疼痛感也开始缓缓褪去。 迈洛累了。 他杵在原地想了很久，但并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做渡鸦口中的那件事。 他在想，如何才能做到在不触碰到女孩的情况下把她送出这里。 他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看样子我真的是快挂了，居然在考虑这种零成功率的事情。” 迈洛自言自语着，他口中涌出大片的血水和脓液。 “我就不该听尼禄那个老不死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送死……” 他听到自己身后的那片黑暗中有一些诡异的脚步声持续不断。 但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任何东西露出来，迈洛干脆不再分散注意力。 他丢下手枪，把左手的刀刃转到右手。 此时，前方有上百柄枪正在指着自己，而迈洛很清楚，渡鸦希望自己能完成那个所谓的献祭新生的仪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允许手下对自己开枪。 “那就……”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 他扯掉自己的领带，用它把刀柄和右手彻底缠死，防止溃烂的手握不住刀。 随后，他开始在黑暗中狂奔起来！ …… 既然你们敢把火灭了，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咯。 迈洛的身影像鬼魅一样在黑暗中疯狂穿梭，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头扎进了人群！ 他手中绑死了的刀刃疯狂收割索罗门众人的性命。 一时间，枪声、哀嚎声、怒斥声在这片地下洞窟中交织一片。 原先虎视眈眈的索罗门众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一条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开始乱咬人了。 而且，真正的问题在于。 当迈洛闯入人群之后，没有人敢上前止住他的动作。 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带着已经发育了十几个小时的菌丝啊。 “离他远一点！！该死的东西！” “啊！！！！” 哀嚎声不断。 迈洛化身自爆炸弹，直接把索罗门一众的队伍彻底冲乱。 人群哀嚎着朝着崖壁石阶的位置拥挤而去。 但还是有很多倒霉蛋被迈洛留了下来。 那些感染菌丝的人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着，有极个别的狠人直接对自己动刀，把触碰到迈洛的那部分皮肉硬生生切了下来。 …… 渡鸦今天本来是准备享受一场视觉盛宴的，他策划的这出神圣的仪式，是为腐朽的旧神献上生机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能就此迎来旧神的新生，那他将成为学派中伟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视觉盛宴，变成了盛宴。 越来越多感染了菌丝的人被一些苍白的手拖拽着拉进黑暗中，那些是旧神的信徒，是她的朝拜者，饥饿的朝拜者们，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盛宴…… “撤！” “快撤！！不要管他们了！” 人群在疯狂后撤。 崖壁上不断有人失足从石阶上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这场血腥的闹剧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迈洛逮住一个杀一个，就算是那些已经感染了菌丝的人他也没有放过，因为他心里清楚，成为养料的人很快由会将目光转向女孩，他们都是渡鸦的忠实信徒，渡鸦说的话他们坚信不疑。 迈洛就这样一直动刀，一直杀到自己再也无力挥刀。 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大片的菌丝已经堵住了他的气管，此时迈洛呼吸的声音像是在吹哨子一样，刺耳、渗人。 …… 人群已经彻底撤回到崖壁石阶之上，他们还在逃窜，急着逃出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迈洛很想站起来。 因为他已经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现在他只要能把女孩从洞穴中弄出去就算成功。 该怎么做呢？ 用衣服包着她吗？ 不行，菌丝是可以轻松穿透衣物的。 或许，或许用藤蔓把她吊着，这样应该就不会碰到她了吧…… …… 迈洛昏昏沉沉地想着。 他现在的思绪非常混乱，属于那种，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自己思考这件事情的初衷是为了把女孩带出洞穴，而彻底陷在“如何不碰到她”这个问题中去。 等他在窒息感中惊醒过来的时候。 他发现洞穴中已经是一片寂静了。 没有了先前那诡异的心跳声，也没有被感染者的哀嚎。 …… 前方的黑暗之中。 迈洛看到一个奇怪的白色影子，蹲在女孩的身旁。 他很想揉一下眼睛，彻底看清那白色影子的模样，但是迈洛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左眼的眼眶里已经被菌菇彻底覆盖，他摸不到自己的眼球了…… 黯淡的洞穴深处。 一个矮小的奇怪身影匍匐在昏迷的女孩身旁。 它不像养料、也不像朝拜者。 因为它的动作很敏捷，它在女孩身旁来回跳动，小心翼翼地碰了女孩两下，每碰她一下，都会后撤几步，确定女孩没有反应之后才重新缓缓靠近。 它似乎很好奇…… …… “离她远点。” 迈洛提着刀刃，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但是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大片的肢体器官已经被菌丝占据，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再也运作不起来了。 …… 临昏迷之前。 迈洛听到了那白色的小人影朝着自己龇牙嗤气，像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他还看到周围那些尸体上疯狂生长出菌丝。 似乎过了很久，都没有朝拜者来吃掉他。 因为其他尸体上的菌菇的生长速度比迈洛身上的要快很多，它们更受“青睐”。 几十具尸体的菌菇同时绽放，开始野蛮地生长。 迈洛不知道自己的意识维持了多久。 他只记得，一些过分生长的菌菇之中开始长出了奇怪的虫子，那些虫子最终化成了“嗡嗡”作响的飞蝇…… … “原来盖利德城的飞蝇是这么来的么……” “呵……” “等等，飞蝇是这么来的？！” 迈洛沉寂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抹惊雷。 第109章 追踪 第109章追踪 进入荒山的丽贝卡没有找到任何白色幽灵的踪影。 遍地是铜草花、树藤、灌木丛以及更深处一些高耸的植物。 啥都有，就是没看到水晶兰。 而且，相比于迈洛的奇怪遭遇，丽贝卡这一趟下来，全程都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无聊。 不仅没有找到水晶兰的踪影，也没有看到荒山之中有任何奇怪生物的存在，甚至就连索罗门帮会的采矿工人都没有见到一个。 就是纯粹走了一天山路。 这就让最初临行之时的严阵以待显得有些，怂，嗯，没错，就是怂。 丽贝卡稀里糊涂地握着枪在荒山里逛了一圈，到头来什么都瞅着，天已经黑了。 等她准备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荒山另一个方向撤出来的时候，丽贝卡忽然听到侧后方的山坡上传来一些诡异细碎的声响。 她的目光瞬间就活络了起来。 终于来了么？等了一整天了。 丽贝卡立马握住了腰间的组合刃。 此时已经是夜晚九点钟左右，后方远处山坡的另一侧是视野范围内最阴暗的区域，丽贝卡根本无法凭借肉眼看清楚黑暗环境中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但是她很确定，那儿有东西在。 执法官的黑色风衣在这个时候就把它的优势凸显得淋漓尽致了。 大面积覆盖身体的黑色布料让丽贝卡整个人在黑夜中近似于隐身，只要她的步伐足够轻盈，基本上就不可能被别人发现。 她开始绕。 径直朝着山坡上靠近绝对是一个愚蠢的行为，找一条迂回的路径绕过去才有可能做出出其不意。 …… 荒山中的生物终于要出现了么？ 丽贝卡揣着这个疑问，谨慎地朝着目标方位逼近。 她至今都还不清楚荒山中不断作祟的是什么，莫戈特口中的恶魔？还是遗留下来的伊克姆原住民？ 不管隐藏在深山的是什么，它与卡尔的死亡有直接的关系，丽贝卡不希望错过这次机会。 阴暗环境中传来的鬼祟声响非常清晰，随着不断拉近距离，她基本上已经能够脑补出声音发源者的体格大小了。 绝对不是小动物。 至少也是上百斤的生物才能发出这种动静。 而本地人都清楚的一件事情是，盖利德周边地区不存在大型野生动物。 那么眼下的情况就不言而喻了…… …… 咔嚓！ 嗖！！！ 拐角位置。 丽贝卡直接在山涧之中冲刺！ 她手中的刀刃径直逼向目标。 但仅在现身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危机感从前方传来，直逼自己的脑门。 瞬息之间，她做出了下意识的闪避动作。 砰！！！ 也就是在她侧开头颅的一瞬间，前方枪鸣炸响，一枚子弹贴着她的左侧脸颊划过，将她的面罩撕开一个豁口！ 如果没有提前闪避，这一枪会直接要了她的命的！ 哼！ 丽贝卡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个持枪者。 她没有延缓前冲的趋势，反而在避开了第一发子弹之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因为四周围环境中有很多天然的掩体，以她这样迅猛的速度，对手很难再抓到第二次开枪的时机。 并且，她已经凭借枪声判断出了对手所使用的是老式步枪，这种枪退膛装弹过程非常缓慢，短时间开不出第二枪，丽贝卡完全有自信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冲杀到对手面前！ …… 人未至，刀刃先到。 一柄短刃撕开空气径直甩向持枪之人。 下一秒，刀刃被格挡开，撞在了一侧的岩石上，蹭出刺眼的火花。 但仅在这一瞬间，丽贝卡已经近身扑杀了上来。 她的近身搏杀技巧和格斗智商一直都是在线的，短短不到几秒钟，凭借冷兵器就冲杀到了目标人物的跟前，在这种凶残的搏命方式下，一般的持枪人已经慌了。 然而对手并没有立马缴械投降。 他还想反击！ 但下一秒，两柄组合刃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丽贝卡轻松把人放倒，踹开那柄老式步枪，冷声道： “不想死就别乱动。” 可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发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这个身影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嗯……”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他身材矮小消瘦，略微有些驼背。 他被摔倒在地的时候发出的闷哼声还让丽贝卡感到非常的耳熟。 …… “是你？” 等她看清楚靴子底下踩着的老人的样子之后，脸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么会是你？” 被丽贝卡的大长腿踩着的是莫戈特。 负责24年前德拉曼家族事件的退役执法官、老疯子莫戈特。 “哎哟你在干什么！你要弄死我么！？”老莫戈特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有办法顶着丽贝卡的腿站起来，还吃了一嘴的泥沙。 丽贝卡呆了好几秒之后才挪开自己的靴子，往后退了两步。 之前沃克确实有说过，莫戈特这个人的行为很诡异，他经常会自己一个人扛着枪到荒山中打猎，而且一去就是好几是在追杀什么山中的魔鬼。 反正那会儿丽贝卡也只是随便听听，并没有怎么把莫戈特的故事当一回事。 但是现在很凑巧地在荒山里撞上了…… …… 莫戈特把自己的步枪扛起来，气急败坏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 “你这小姑娘什么毛病！见到人就冲！要不是老子刻意收了枪，刚刚你就脑袋开花了！” “是我自己躲开的。”丽贝卡坚决不认为刚才那一枪是对方故意打偏的。 “你！”莫戈特气不打一处来。 “你身上不是还有伤么？怎么又跑山里来了？”丽贝卡看着莫戈特扶肩的动作，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见到他的时候发现的奇怪伤口。 “你管我！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别搁这碍事哪凉快哪呆着去。” 莫戈特一脸晦气的抱着步枪绕开丽贝卡。 但丽贝卡却不打算放过他，因为莫戈特很明显在追踪些什么，一直在观察山坡侧面的情况。 “有什么发现么？” 她跟上了莫戈特的步伐。 莫戈特很不喜欢丽贝卡在后头跟着，但他打不过丽贝卡，所以也无可奈何。 “在那儿，有个行为很奇怪的东西，我追了他半天了，都怪你，我差点跟丢了。” 莫戈特抬手指着深山中一个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但是拉近距离之后丽贝卡却发现，莫戈特追踪的也不是什么魔鬼恶灵，而是一个大活人。 “迈洛？” 第110章 出问题了 第110章出问题了 “我盯了他半天了，这个人有古怪。” 莫戈特一本正经： “伊克姆的原住民一直都有这种症状，夜深之后他们会丧失理智，受到荒山中某种东西的蛊惑，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但我也弄不清楚，那小子不是外地人么？你们为什么大老远跑来盖利德调查这件事情？难道他是当年我放走的那个人的后代？该死的东西居然敢跑回来。” 他这一大串乱七八糟的，直接把丽贝卡给说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哟。 丽贝卡知道，迈洛不可能是伊克姆原住民的后代，他自己说过，他的家乡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但有一件事莫戈特说对了，那就是伊克姆原住民的“诅咒”。 昨天夜里她和迈洛是亲眼目睹过的。 …… 可是等丽贝卡和莫戈特追上迈洛的时候，却发现他昏倒在草丛中。 丽贝卡把迈洛拽了起来，迅速确认他身上没有存在任何致命伤，只找到了他食指上有的一个小伤口，那是被锋利的刀刃削过的平整伤口，此时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她取出怀表看了一眼。 “现在还不到十点钟。” 也就说，莫戈特的猜测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迈洛的诡异行径和昏迷一定另有隐情。 …… “我要带他回去。” 她轻轻拍了迈洛几巴掌，发现这家伙压根就没有半点意识，而且浑身冰冷，干脆直接把迈洛背了起来。 “陪你走一趟吧，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家伙，一个个大半夜敢到荒山里瞎转悠。”莫戈特抱着步枪，哼哼地说着。 丽贝卡白了一眼，没有回话。 … …… 而在迈洛这边。 他的视角和思绪是彻底混乱的。 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救了，他觉得很快自己就会成为跟卡尔一样的狰狞残尸，身上血肉尽失，覆盖着大片的菌类生物，被送到楠薇城某个解剖机构的解剖台上进行切割研究。 那种近乎绝望的氛围，是迈洛这辈子甚至上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 那是极致的冰冷、压抑和无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意识到不对经。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飞蝇。 当迈洛看到那些菌类由于过多的繁殖复制之后导致腐烂从而引发生长出的大片飞蝇虫卵的时候，他逐渐反应了过来。 联想起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盖利德也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这么多飞蝇”。 …… 他强行将自己的思维从原先的绝望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刚刚见证了飞蝇的诞生，甚至可以说是起源。 也就说，在那之前，盖利德并没有飞蝇的存在。 迈洛把自己在盖利德这几天的所有经历全部梳理了一遍，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有看到飞蝇的影子，不管是在盖利德城区还是伊克姆，不管是在旅社还是在执法办事处，到处都有飞蝇存在。 但是，在某些时间段里，飞蝇就像是未曾存在过一样，而迈洛也像是主观地把这些小东西忘记了一样…… 比如，他在伊克姆巷道中迷路且遇到了陌生老人的那次，就没有飞蝇。 迈洛第二次遇到那个老人的时候，也没有飞蝇。 他在夜里追踪黑影的时候，在矿业公司大楼里窥视了渡鸦书写手记的时候，一样没有飞蝇！ 所以这一切都是虚妄的。 —— 我又一次迷失了。 就如同第一次看到地下洞穴的时候一样。 我把卡尔，当成了我自己。 而这一次，情况更严重了，我分不清楚记忆碎片和现实。 陌生老人的求助、渡鸦的手记、感染菌丝、地下搏杀。 那些都是属于卡尔的混乱记忆，是我从他的亡灵视角里面获取到的记忆，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盖利德还没有飞蝇这种东西。 红袍女巫说的没错，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永远堕入深渊里，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 迈洛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前方不断往后移的路面，还有丽贝卡的翘臀。 因为他现在是被扛在肩上的。 扛着他的人正是丽贝卡。 迈洛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身上是否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菌类。 而试试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他没有感染菌丝，也没有进入什么地下洞穴，自己的双手除了脏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身上也是如此。 …… “那个，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迈洛拍拍丽贝卡的屁股。 后者瞬间把他甩开。 “你什么毛病？”丽贝卡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迈洛。 “我也是刚弄清楚。” 迈洛扶着脑门。 他的鼻孔里开始有鲜血流出来。 这明显是窥视者的后遗症，他现在脑海中还在不断回闪之前见过的那些画面，索罗门帮会那些面目可憎的家伙们以及黑洞中的诡异白影都还停留在迈洛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清醒状态下的迈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强调：我是迈洛我是迈洛我是迈洛。 他很清楚，在迷失的时候他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甚至他在重演卡尔的经历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卡尔，他只是根据本能在应对四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变故而已。 就像临行之前自己与艾玛讨论过的那样。 …… 他看着自己食指上被削掉血肉的一块伤口，回想起亡灵视角里触碰了菌丝的卡尔。 只能说，还好卡尔直到死亡之前也没有选择吞枪自尽，不然现实中的迈洛可能也照做了…… 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 但即使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但迈洛还是感到阵阵心悸。 因为这一次的经历比亡灵视角的窥视更加真实，他有清晰的感官反馈以及情绪渗透，每一寸肢体被菌丝穿刺的那种感觉，迈洛这辈子都忘不掉。 …… “出了一些小问题。” 迈洛没有办法解释什么。 他跟着丽贝卡和莫戈特一路返回到沃克的执法办事处。 现在已经接近夜晚十点钟了，如果走快一些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帮忙应付一下凯那几个孩子的发病。 …… 但是等他们仨抵达执法办事处对面的小楼的时候，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可此时已经是夜间10:02了。 小楼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边一片安静。 隔着老远，迈洛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出问题了。” 他和丽贝卡快速冲了过去！ 第111章 水晶兰 第111章水晶兰 “谁特么把我刚修好的门又给拆了！” 迈洛隔着老远就看到小楼的新大门又断成了两截，门锁的固定结构崩碎。 “根本就不是你修的。”丽贝卡一脚踹开地上斜放着的门板冲入客厅：“人呢？” 客厅中空空如也，一片狼藉，比昨天晚上的画面还要混乱。 沃克、凯还有其他的人都不在屋里，地面上有一些明显的血迹，旁边的柱子上还有被切断的绳子。 很显然，四个孩子本应该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但是有人搞了破坏。 “地上有陌生人的脚印。” 迈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 “沃克应该追出去了。”丽贝卡拉开一个柜子，这里是沃克存放武器的地方，但是现在柜子里空空如也，并且柜子的门把手位置上沾着些许的血迹。 “他受伤了。”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腰间转轮枪的弹巢，发现弹巢内的子弹已经打空了，便迅速换了一个新的弹巢。 “走吧，这回真的得进荒山里去兜一圈了。” 他看了丽贝卡一眼，后者点点头。 …… 眼下的状况如果放在昨天，迈洛一定会一头雾水。 但是现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而且他明确地知道，去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凯。 整座伊克姆小镇上的工人都不知道原住民后代的诅咒，但是索罗门帮会的人知道。 “搞破坏的人，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入荒山。” “但是没办法了。” 迈洛随便找了一块布条把自己那根被削掉一片血肉的手指缠了起来。 “跟上。” …… “喂喂喂，你们在说些啥？这个点进荒山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那里头有你们应付不了的东西。”莫戈特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 “荒山里有魔鬼！它就躲在山沟里头，我找了它三年都没找到它，光凭你们俩是斗不过它的！” “那你在这儿待着吧。” 丽贝卡可不打算在这浪费时间，直接就跟着迈洛出发了。 莫戈特抱着步枪站在门口，看着两个身旁黑色风衣的年轻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晦气地往地上跺了一脚，也跟了上去。 …… 顺着小镇的主干道直线往南深入，很快就进入了荒山范围。 苏醒过来之后的迈洛对前不久的这段记忆非常深刻，他知道，那是一直以来都隐藏在脑海之中的属于卡尔的亡灵记忆，不久之前他沉浸在这段记忆中把前往地下洞穴的路走了一遍，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几年时间，但是荒山的地形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他精准地找到了方向。 夜深之后的伊克姆地区开始急剧降温，荒山中覆盖着很多低矮的树丛，这些树丛掩盖着很多深不见底的沟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踩空，但是迈洛丝毫没有降低赶路的速度。 “这边。” 进入丛林之中，他的视野反而更加清晰了起来。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越是靠近地下洞穴的地方，铜草花的密集程度就越低，因为那片土地下方是完全镂空的，没有任何铜矿存在，所以只要沿途的铜草花越来越少，就说明方向没有出错。 “是索罗门做的对吧？” 丽贝卡紧跟在迈洛身后，用手中的组合断刃斩断拦路的藤蔓。 “对，他们知道诅咒的事情。”迈洛一直警惕地盯着前方：“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索罗门没有对我们下手么？这就是他们选择的动手方式。” 伊克姆最危险的并不是索罗门帮会，而是荒山，他们是想要让迈洛和丽贝卡深陷荒山中死无全尸。 莫戈特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端。 他是三人之中最谨慎的一个，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不是谨慎，而是忐忑，进入荒山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射击姿势，食指随时准备挪动到步枪扳机的位置。 眼看着迈洛和丽贝卡两个人像愣头青一样在前面疯狂加速，莫戈特那挂满胡须的老脸就忍不住地抽搐： “老子不管你们俩想干什么，荒山里的路线我比你们清楚，千万别乱蹿……” 话还没有说完，前方丛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区域。 “有血腥味。” 迈洛停下步伐，伸手在地上的植被枝叶上摸了一把，等他再抬起手的时候，手心上已经染着丝丝血迹了。 “在这里。”丽贝卡从地上捡起了一只带血的腕表。 那是属于沃克的。 “他还活着吗？”丽贝卡咽了口唾沫，看向迈洛。 “活不了了。”莫戈特抱着步枪越过迈洛和丽贝卡的位置，继续往前探路：“这里已经进入它的猎场了，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丽贝卡压根没有把莫戈特的话当一回事。 但站在一旁的迈洛却大概猜到了莫戈特口中所说的“它”是谁，在渡鸦逼迫卡尔去给“创造新生”之前，他是亲口承认的自己已经做过了类似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已经献祭了一次，那么献祭之后的成果是什么…… 卡尔在临昏迷之前，他看到了某个白色的生物站在女孩的身旁，现在三年过去了。 “去哪儿能找到那几个孩子？” 丽贝卡对迈洛追问。 “没看到前面的水晶兰么？”迈洛指着前方山涧之中的一簇白色花朵。 水晶兰生长的地方，就是真菌密集生长的区域。 远处漆黑的山涧之中确实存在有一簇白色的影子，就覆盖在一些低矮的植被上。 丽贝卡正想往山涧里跳，莫戈特一把拽住了她。 “闪开！” 他拉开丽贝卡，扛起不抢就直接对着山涧中白色影子的位置开了一枪！ “砰！！！” 唰！！ 开枪的一瞬间山涧里的白色影子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个屁的水晶兰！你们年纪轻轻眼神这么差！” 莫戈特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填装弹药，顺着山涧侧面的山坡追了上去。 丽贝卡也不废话，抽出武器就冲了上去。 “追个屁！！” 迈洛翻了个白眼。 他想拉住莫戈特，但这老疯子就像是闻到了腐肉的秃鹫，追得贼凶。 第112章 记忆 第112章记忆 “我可不管那什么鬼。” 迈洛并不打算去追踪那白色鬼影。 他知道凯那几个孩子在“诅咒”发作的情况下会赶去哪儿。 莫戈特对山涧中的白色影子好像存在着某种执念，在见到白色鬼影之前，他的各方面表现还算正常，但是鬼影出现之后，他就开始魔怔，激动的情绪逐渐在顶替理智的地位。 然而山涧中的白色鬼影一闪而没，下方漆黑一片，是浓密的低矮丛林，根本看不到鬼影具体朝着什么方向逃窜。 但山涧的大致朝向和迈洛记忆中地下洞穴的方向是相反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它在分散我们的注意。” 迈洛对丽贝卡摇头道： “凯和沃克他们不在那边，跟我来。” …… 丽贝卡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迈洛的判断。 但是莫戈特就没有那么理智了。 他在荒山中来来往往二十多年，为的就是猎杀这些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鬼物，至少在他那疯狂的世界观里是这样的，他有时候会弄不清楚德拉曼家族的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自然也会把荒山中的白色影子当成某种鬼怪。 盖利德人夜晚听见的来自于荒山之中的枪声，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盖利德市民们不知道，莫戈特并非单纯只是在发疯，他的步枪发射出来的子弹确实是指向某些鬼祟生物的，在荒山中，那些鬼祟生物是真实存在的。 …… 迈洛知道他拉不住莫戈特，也不打算拦着他，任由他往山涧尽头方向追去，自己带上丽贝卡朝着地下洞穴入口的位置赶去。 他们俩很快就进入一片废弃的采矿场，这里应该是最初进行开采铜矿的区域，现在索罗门矿业公司已经将采矿重心转移到了其他区域。 眼前的植被覆盖率已经降低了很多，大面积的矿井筒将山脉凿得千疮百孔，即使有进行一定程度的回填，但内部的榫卯支撑框架被地下水渗透腐蚀之后，地下矿井结构还是会发生坍塌，所以很多山体结构上会出现一大块不协调的坑，那些都是坍塌的采矿区。 这和迈洛今天“早些时候”见到的采矿场有明显的不同。 因为他早先看到的那些，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画面了…… …… 丛林中有飞蝇在持续不断地嗡嗡作响。 头两天刚来到盖利德的时候，迈洛对这些小东西是非常厌烦的。 但是现在他听到空气中传来嗡嗡的声音的时候，反而觉得有些许的安心。 其实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并不来自于荒山中的鬼影，也不来自于地下洞穴的旧神，而是红袍女巫口中的“堕落”。 短短几天时间。 迈洛已经连续迷失在卡尔的亡灵视角内好几次了。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醒悟过来，他的思绪可能会随着卡尔的死亡记忆而就此沉寂下去。 这才是迈洛真正恐惧的东西。 他不想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味卡尔、罗本等人生前的悲惨经历，他不想忘了自己是谁。 尤其是，当他知道现实世界里自己的肉体还存活着的时候，再次以不自知的状态陷入其他人的亡灵视角，就是非常值得恐惧的一件事情了。 三年前的盖利德是没有飞蝇的。 是卡尔在地下洞穴弄死了太多的人，他们化身为养料之后，过多的菌类腐烂衍生出了飞蝇。 所以当迈洛能够听到空气中有飞蝇的嗡鸣声的时候，就说明他现在还是迈洛，他处在本我的状态，没有陷入到其他人的亡灵视角之中。 听得到飞蝇的声音他才能安心。 …… “有痕迹了。” 进入废弃采矿场之后，植被覆盖的地表转为砂石地面，丽贝卡在地上找到了很清晰带有血迹的脚印。 而且不止一个，这里头还有带血的手掌与地面接触过的痕迹。 “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们往坍塌的矿洞里去了？” 丽贝卡至今还不清楚到底矿洞之下埋藏着什么。 但迈洛也没有时间给她解释了。 坍塌的采矿场四周围生长着很多鬼魅一般的纯白色花卉，在深夜里，这幅画面非常静谧，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几十米深的地底下藏着的污秽可憎之物。 莫戈特已经不见踪影，迈洛停下脚步对丽贝卡说道： “两件事情，一，不要跟我分开，下面的道路很混乱，迷路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二，不要恋战，按时间推算，那几个孩子很快会恢复正常，护着他们逃出来就是。” 丽贝卡先是愣了一秒，然后重重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她能够感觉到迈洛的严肃与凝重，虽然不清楚迈洛为什么会对这片陌生的荒山这么熟悉，但迈洛的态度已经侧面证明了情况的严峻程度，她很少见到迈洛露出这样的神色，除非在真正的危急关头。 …… 顺着坍塌的山脉大坑，迈洛两人进入到最深处位置，顺着血迹找到了通往地底的矿洞。 前半段矿井已经坍塌了很多，内部空间非常狭窄，阴森的环境完全足以把内心深处的幽闭恐惧心理给勾出来。 但倾斜向下的坍塌矿井只是最前端的一部分，当倾斜的矿井抵达一片平摊岩层的时候，才算是真正踏入了地下洞穴的范畴。 “嗤！！” 丽贝卡取出简易的煤油挂灯，划动火柴点燃的灯芯，将那挂灯系在腰间。 凭借着一抹微弱的灯光，两人可以看到洞穴四周围那些冰冷、古老的石壁，以及石壁上的诡异壁画。 而正前方是一个分叉路，左右两个方向都有路径可走，内部都是深邃可怖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边。” 地面上的一切与三年前相比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唯独地下洞穴里没有任何变化，那些漆黑冰冷的古老石壁在昏暗的煤油灯光照映下泛着些许诡异的光泽。 石壁上已经看不到当时渡鸦等人留下的痕迹，但是迈洛……准确的说，是卡尔，卡尔把地下洞穴中的每一个分岔路口的正确走向都铭记在了脑海中，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怀揣着一份逃生的希望的。 现在这些记忆在迈洛这里派上用场了。 第113章 旧神种植场 第113章旧神种植场 两人深入地下洞穴。 迈洛领着丽贝卡经过了不知道多少道分岔路口之后，终于见到了环绕崖壁向下延伸的石阶。 他“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石阶下方是一片漆黑，在没有火把照明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是如今地下洞穴深处居然有一些诡异的烛光。 那些零星的微弱光芒错落在底部各个角落里，并没有起到任何有效的照明作用，反而让这片环境显得更加阴森。 “我听到哭声了。” 丽贝卡望了一眼昏暗的地底下。 她能够清晰地听到女孩子的啜泣声，那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但仍然能分辨的出来是凯的哭声。 “先别说话。” 迈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一言不发地快速顺着石阶到达底部。 …… 到达石窟底部之后，迈洛和丽贝卡开始听到密集的嗡鸣声，是来自于飞蝇扑翅的声音。 迈洛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里就是飞蝇的诞生地。 腐烂的菌类导致了飞蝇泛滥，地下洞穴就是盖利德城飞蝇最密集的地方。 但这不是重点，迈洛本以为进入地下洞穴之后会遭到来自于那些朝拜者的疯狂围攻，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 他的靴子踩在岩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闷响，然而前方的黑暗之中并没有任何朝拜者冲出来。 在卡尔的亡灵视角里，迈洛看到过那些朝拜者将养料人拖走分食的画面。 但似乎朝拜者们的进食欲望只针对感染了菌丝的养料，对于正常人，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这些朝拜者都是伊克姆小镇的原住民。 一直以来的失踪事件中，受害者其实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原住民，他们和凯等人一样受到了地底下的某种呼唤，来到这里成为旧神的信徒，他们改变了常人的习性，以从人体身上生长出来的菌类为食。 另外一部分受害者，则是被掳掠过来当做养料的。 而伊克姆小镇最后一批原住民已经在十年前离开，也就是说，地下洞穴中藏匿着的这批朝拜者，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年之久了。 这期间他们吞食了多少养料，无人知晓…… …… 女孩的哭泣声、飞蝇的嗡鸣声交织一片。 再往前，便开始能够听见一些从沙哑的喉咙底部发出来的低沉呢喃，像是很多人同时做着某种不统一的祷告，声音缭绕在石窟深处，比飞蝇的嗡鸣更加渗人。 迈洛每往前踏出一步，那些祷告声中就有一部分停下来，但很快又继续响起。 很显然，石窟深处的朝拜者们已经觉察到迈洛和丽贝卡这些外来者了。 但是它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反应，而是依旧俯身跪拜在地底深处，环绕着它们心目中的神。 这其实是迈洛第一次亲身踏足到这片地下洞穴。 他对这里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卡尔。 但那会儿卡尔已经是感染了菌丝的养料，他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 两人继续缓步向前。 一直他们得以窥视到石窟最深处的画面的冰山一角。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算是丽贝卡这样神经大条的人，也不免腿肚子发颤。 一座宏大的石雕祭坛，前方匍匐跪拜着很多枯瘦如柴、如同干尸一样的怪人，它们衣衫褴褛，但身体都还能伴随着呼吸在进行有频率的蠕动…… 两侧则是看不见尽头的茂盛菌类以及水晶兰。 而菌菇的下方不是土壤也不是朽木，而是密密麻麻堆积着的人…… 或者说养料…… 不同于迈洛过往对养料的认知。 这些堆积在一起的躯体，似乎都是活着的。 那些被密密麻麻的菌菇覆盖着的人体，以各种诡异的姿态叠加摆放着，他们都还没有彻底断气，菌丝已经彻底侵染了他们的身躯，在上方绽放开了无数菌帽。 伴随着养料们的呼吸，整片菌菇海在山下起伏着，像是湖面荡起的涟漪一样。 …… 迈洛忽然想起莫戈特复述的那个故事里德拉曼家族的计划，因为消耗性的养料并不能够满足整个家族的“食欲”，他们开始尝试“种植”人类作为养料。 最开始，迈洛只是把这当做是受蛊惑的朝拜者们脑子里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疯狂想法，但是他没有想到几年后的今天，真的有人把人类当成了种植菌类的突然，创造出了这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种植园…… 那些叠加在一起的人大多都是来自于矿业公司的采矿工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工人服还可以清晰辨认出来。 在伊克姆小镇的漫长历史中，历代的朝拜者都是把感染了菌丝的人类当成一次性的消耗食物来使用，它们把血肉连着未成熟的菌菇一起吞噬了，最后就只剩下那些不带血肉的人体骷髅丢弃在荒山之中，比如莫戈特找到的那个被扒了皮的头颅。 但在卡尔死后的第三年，也就是现在，这些旧神的朝拜者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更为可持续的生存方式。 它们把掳掠来的采矿工人进行了控制，将他们一个一个叠加在一起造出了一片种植场。 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有社会分工制度的种族生存模式。 并且是有“人”在对此进行管理的，而不是渡鸦口中所说的那样，它们只剩下纯粹的兽性。 那现在是谁在领导这群迷失的朝拜者？ 谁又有能力有资格控制它们？ …… 迈洛回过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丽贝卡。 她已经被吓傻了。 菌类种植场的画面对丽贝卡而言与臆想的炼狱没有区别，那些活生生的人组成的肥沃土壤，让她胃部疯狂翻滚。 这是不属于丽贝卡认知世界里的东西，她的呼吸变得非常的急促，脸上除了惊悚的神色之外，更多的是惶恐和无助。 但迈洛无暇安抚她，因为在回头看向丽贝卡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后方崖壁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快速移动。 他现在知道是谁创造出这片种植场了。 … 朝拜者中的新生儿，渡鸦以被感染的人类身躯与伊克姆原住民血脉交合之后诞下的邪恶生灵。 一个具备智慧的全新生物。 它四肢抓着崖壁上的石阶，庞大扭曲的身躯卷着狂风，朝着石窟深处迈洛的位置狂奔而来。 …… “凯就在祭坛下方，找到她，带她出去！” 迈洛推开了挡在眼前的丽贝卡，转轮枪口朝向崖壁石阶的方向瞬间就清空了弹巢内的六发子弹。 “记住！千万不要碰到那些菌菇！” 第114章 亲爱的艾玛 第114章亲爱的艾玛 “砰砰！！” 又是两枪开出去。 地窟里的视野非常昏暗，如果怪物的身躯不是白色的话，迈洛或许根本就无法凭借肉眼捕捉到对方所处的位置。 他从卡尔那边继承过来的枪法是绝对精准的，但是崖壁上直冲下来的白色影子速度实在太快了。 前面开出的八发子弹都凿在了崖壁的岩石上。 就在子弹和石壁对撞出来的火花还没有熄灭的一瞬，那巨大的白色影子就已经进入到迈洛前方十米的范围内了。 …… 此时，一阵刺耳的嚎叫声从白色怪物的口中发出。 那声音极其渗人，因为它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野兽叫声，而更像是人类声带发出来的声音，声调高得刺耳，并且能够清晰地听出其中的愤怒情绪。 这种情况下，从怪物口中发出来人类的声音，反而是一件更能引人胆寒的事情。 那可怖的尖叫声缭绕在地下洞窟之中。 后方那些匍匐在地的朝拜者纷纷动了起来！ 迈洛不需要回头，也能听到那些朝拜者身上僵硬关节发出来的动静。 此时，丽贝卡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 “我只找到了凯！其他……” “先带她出去！” 迈洛的枪口一直对准着前方，反手抽出博伊刀精准的贯穿了身后向自己扑上来的一名朝拜者的咽喉。 刀刃侧向猛地一拉，就把对方的头颅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深陷朝拜者重围的丽贝卡也在奋力往另一方向冲刺。 迈洛的目光则是一刻都不敢从白色怪物的身影上挪开。 他看到的是一只两米多高的生物，它具有灵长类动物的基本身体结构，有修长的四肢、细长的腰部，躯干上似乎还有很多隆起的骨刺，但是没有覆盖任何毛发。 隐约中，迈洛似乎从怪物身上看到了些许渡鸦的影子，因为他俩都是高瘦类型的体格。 但这也不出奇，因为它身上有一半的遗传基因就是来自于渡鸦的。 …… 后方的朝拜者不断躁动。 它们从各个方向开始围堵丽贝卡和凯，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对丽贝卡造成太大的麻烦。 迈洛看到，前方那怪物没有继续朝着自己靠近，而是停了下来并开始在原地左右踱步。 它是双足直立行走的，行走的姿态与人类非常相似。 虽然双方的距离不到十米，但迈洛还是没有办法看清楚对方的全貌。 但是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具备了较高智慧的生物，它没有像那些朝拜者一样无脑地往枪口和刀刃上撞，甚至有可能它知道迈洛手里握着的枪是什么东西。 它还在那踱步。 迈洛能够听到它的爪子与岩石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不管怪物如何移动，迈洛手中转轮枪的枪口一直都咬死着它不放。 他并不介意这种僵持的局面。 因为时间越长，丽贝卡和凯与崖壁石阶的距离就越近。 按照迈洛的指挥，她俩是从另一个方向绕着逃离的，不会与白色怪物撞上，但是迈洛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因为等那些朝拜者反应过来之后，他这个位置就会变成朝拜者与白色怪物前后夹击的中心。 很快，迈洛就注意到，丽贝卡带着凯已经冲出包围，在左侧方向沿着边缘往石壁冲刺。 白色怪物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俩。 但就在它扭头看向丽贝卡方向的时候，迈洛反手又是一刀贯穿了一名贴近自己的朝拜者的头颅。 他刻意以非常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这名朝拜者的性命，以此来吸引怪物的注意。 事实证明，迈洛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听到了怪物那逐渐急促起来的鼻息声。 “看起来你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迈洛从裂开的头颅中抽回刀刃，轻甩了一下刀刃上的污血。 他感觉到了怪物逐渐高涨的怒火，所以干脆把枪口调转了方向，一次性朝着侧后方位置清空的弹巢。 砰砰砰砰！ 四发子弹，轰开了四名朝拜者的脑袋。 那脑浆四处飞溅的画面终于彻底激怒了前方的怪物，它不再搭理丽贝卡那边的情况，四肢着地朝着迈洛这边狂奔而来！ …… 咔嚓。 新的转轮弹巢迅速摁入枪体。 迈洛用持刀的左手架枪，迎着怪物的方向连开了三枪。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被激怒的怪物的速度快得吓人，仅是一瞬之间迈洛就看到了一只狰狞的白色爪子劈头盖脸朝着自己脑袋抓来。 他侧身堪堪闪开，脸颊上瞬间多出了三道血痕。 这一爪子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道都被迈洛避开了，最终被轰碎的是后方地面上的一块岩石！ 迈洛被吓了一大跳。 顺着闪躲的惯性调转方位，想要快速与对方拉开距离。 要知道，他对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是有绝对信心的。 因为在窥视了亡灵的墓碑之后，他不仅会继承亡者的记忆和技能，本身肢体的素质也会有质的提升，这一点是他在此前一些肉搏经历中验证过了的。 但是刚才那一爪子，迈洛的速度只要稍微慢上0.1秒，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已经被掀开来了。 崩碎的岩石让迈洛彻底打消了与对方硬碰硬的想法。 闪开这恐怖的一爪之后，双方等于是对换了位置，迈洛在地上翻滚卸力之后朝着对方的后背位置清空了弹巢中剩下的子弹。 砰砰…… 子弹没入了怪物后背的骨刺之中。 它的身躯有一定幅度的震颤反馈，但是肢体的动作却没有减慢半分。 迈洛还没来得及更换弹巢，就看到那一米多长的胳膊再次朝着自己甩来！ …… “这没得打，告辞。” 迈洛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是什么德性，所以完全不敢有过多停留的举动。 与对方互换位置之后连滚带爬直接就准备开溜。 但光跑是没用的，迈洛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对方的地盘上跑过它。 所以在狂奔到地面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之后，他猛然转头往右侧方向那座狰狞恐怖的“种植场”里面甩出了一个棕褐色的玻璃瓶…… 当玻璃瓶甩到“种植场”上方的时候，迈洛寻思换上新的弹巢，举枪扣动扳机！ 砰！ 咣！！！！ 火光瞬间吞没了整片种植场！ 剧烈的冲击波将那些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的菌菇轰成了碎片，四处横飞。 而暂时躲避在岩石后方的迈洛没有被菌菇碎片触碰到。 爆炸的声浪震得石窟颤动了一下。 迈洛不敢停留，确认那些被灼烧了的菌菇碎片没有再继续从空中落下之后，他拔腿狂奔。 “感谢亲爱的艾玛。” 此时，种植场中心位置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大火还在持续不断地向四周围蔓延，被炸碎的不只是那些菌类，还有下方叠加在一起苟延残喘的养料们…… …… 狂奔的时候，迈洛注意到，白色怪物没有追上来。 听到怪物刺耳的嘶鸣之后，他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 借着种植场中刺眼的火光，迈洛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 他看到的是一张很拟人化的脸庞，它有与人类一样三庭五眼的面部比例，但是，额头往上的位置，本应该长有头发的位置上却密密麻麻长着无数凸起的球状结构，它们在火光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那些好像是……眼睛？ 与渡鸦很相似的眼睛…… 第115章 活埋 第115章活埋 种植场被炸毁的时候，怪物愣住了。 那头颅上那几十只眼瞳都泛着惊怒与悲痛的神色，在炙热火光的照耀下颤动着。 迈洛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的确是一只具备智慧的生物，它有低等动物所不具备的思维能力，但是它的心智还是稚嫩的，所有的行为都很容易被情绪所控制、干扰。 毕竟掰着手指头算，它现在应该只有三岁。 迈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基因能够让一个生物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成长成现在这幅鬼样子，如果说仅仅是未成年的状态它就具备了这么恐怖的力量的话，那它成年之后，谁还控制得了它？ …… 身后不断传来怪物悲怆的嚎叫。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哭声。 它在为自己的族人哭泣，为被摧毁的种植场哭泣。 这片种植场是它所修建的，它在想尽办法延续这个种族，想尽办法为朝拜者们提供食物来源，然而现在它的一切努力都被毁掉了。 怪物的哭声恐怖渗人，但最骇人的并不是声音，而是哭腔中那满满的悲伤情绪，那表明了，它是一只人性化极强的生物。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高智慧生物，这是人类的高贵之处，同时也是一种安全感。 而当另一种类似的高智慧生物出现的时候，这种安全感便不复存在了。 这便是迈洛现在的感觉。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怪物哭腔之中的委屈和悲恸，这是极度变扭和怪异的。 但他无暇去思考这些，趁着这会儿怪物正在想办法挽救它的种植场，迈洛连滚带爬朝着崖壁石阶的方向狂奔。 他看到丽贝卡抱着凯已经爬到了石阶中间段，爆炸之后，丽贝卡停下了步伐，慌乱地扫视石窟，寻找迈洛的身影。 “往上走，我很快跟上。” 迈洛在下方喊了一声。 快速越过那些拥挤在石阶下方的朝拜者们，他手中的博伊刀无情地收割着这些被蛊惑了的人类的性命。 朝拜者们在地下石窟之中藏匿了十年有余，它们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不管那地底下的东西为什么要驱使着它们去吞噬菌类，但事实证明菌菇无法给它们的身体提供足够的营养，朝拜者们已然失去了往日还是正常人类时候所拥有的行动能力，它们的肢体关节僵硬、力量孱弱。 在迈洛这个加强版人类的窥视者面前，朝拜者们的围攻无法起到任何效果。 迈洛一路直冲，石阶上不断有朝拜者被他撞开，博伊刀刃所过之处全是横飞的肢体断截。 他很快就追上了丽贝卡的步伐。 丽贝卡喘着粗气：“我只找到她一个人，其他的孩子都不在这里……” “你可别废话了，找不找得到我们都得先跑。” 迈洛一把拽过丽贝卡的衣领，把她拉近到身前，认真地查看了一下她的瞳孔，确认这女人身上没有感染菌丝。 “快走吧！” 说着，他又回头开了几枪，把距离最近的几个朝拜者击退。 …… … 俩人带着凯顺利地冲出了石窟。 通过了地下洞穴中那些复杂的地道，爬出坍塌的采矿场，一直到暴露在能见到天空的地面之上，他们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但迈洛并没有松懈。 他往身后的矿井之中丢了一个玻璃瓶，带着丽贝卡撤出采矿场区域之后，更换转轮弹巢，精准地一枪击中玻璃瓶。 砰！！！ 嗡！！！！！ 随着矿井口处喷出火舌。 整片采矿场的内部框架彻底被炸毁，大面积的山体岩石坍塌，整片山坡都塌陷了下去。 抱着凯的丽贝卡瞠目结舌。 她看着坍塌的采矿场发呆了好久才忽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迈洛： “那玻璃瓶里的爆炸物！” “祖传的秘方，回头再跟你解释。”迈洛当然知道丽贝卡已经将艾玛玻璃瓶和玫瑰餐厅爆炸案联想到一起了，但这紧要关头可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我就知道肯定跟你有关系！”丽贝卡暗骂了一句。 但就在这时，她怀里昏迷的凯忽然迷迷糊糊地开口道： “我……我记得这里…” 她半睁着双眼，看着坍塌的采矿场，朝着那个方向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摸些什么一样。 “什么意思？”丽贝卡轻抚了一下凯的额头。 “我来过……我看到过那些人……我见过那个东西…是它……它的声音跟我妈妈一模一样……”凯不断呢喃着： “你们杀死……杀死了它吗？…不要杀他，好不好？求求你们……” 她的语气很复杂，有疑惑、迷茫，也有些许的沮丧或悲伤，让人根本捉摸不透此刻她想要表达什么。 “她这是……”丽贝卡疑惑地看向迈洛。 迈洛则一直都在盯着坍塌的采矿场，等那些破碎的岩层全部停止滚动之后，他还在静等着滚滚浓烟后方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动静。 他不认为怪物会这么轻易地被活埋。 “先不管那么多，带她离开这儿。” 确认没有其他动静之后，迈洛决定还是先离开这儿为妙。 …… 两人带着凯在丛林山涧中快速前进。 凯一路都在哭着。 她那瘦弱的身躯在丽贝卡的怀中瑟瑟发抖，口中一直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她哀求迈洛不要杀死“它”。 一直到他们俩逃离废弃采矿场区域，进入到荒山边缘区域。 迈洛看着凯那张憔悴的脸庞，忽然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她？” “什么？”丽贝卡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她就是之前那女孩？”迈洛伸手抚过凯的灰白色长发。 眼前凯的脸蛋，与卡尔亡灵视角内被渡鸦用锁链拷着带到地下洞穴里的那孩子的稚嫩脸庞缓缓的重合了起来。 两者有着完全一致的面部比例，只是现在的凯长大了一些，并且发色由原来的黑色变成了灰白色…… “难怪她说自己以前的头发不是这个颜色的。” 迈洛想起凯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一切全都对应上了。 沃克说，凯曾经走失过，在诅咒发作的情况下，她进入过荒山，最后被找回来了。 她就是亡灵视角之中那个孩子。 三年前，渡鸦想要实现的献祭仪式，就是让感染了菌丝的卡尔与凯一起诞下新的生命，作为地底下那所谓旧神的摇篮。 凯就是卡尔拼死保护的那个孩子。 在卡尔倒下之前最后的视野里，迈洛只看到一个奇怪的白色影子站在凯的身旁，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那个白色的影子，应该就是现在被埋在地下的那怪物。 三年之前，它还没有长这么大。 …… 在迈洛迷失的时候，他两次预见了那个在伊克姆巷子里寻找孩子的老太太，就是三年前的芙蕾雅吧。 “原来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芙蕾雅奶奶啊。” 迈洛揉了揉脑壳。 他现在脑子有点小过载。 因为他正在快速的分辨这两天自己的所有经历，分辨清楚哪些是属于卡尔的，哪些是属于自己的，然后把三年前的事情和现在时间点发生的事情一一对应起来。 “凯最后逃出了洞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和那怪物有关系？” 为什么能活着离开地下洞穴，而没有变成朝拜者？ 她的头发又是怎么变成如今的灰白色的？ 迈洛看着凯那张挂着泪痕的脸，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丽贝卡依旧是懵逼的状态：“你到底在叨叨些什么？” 她感觉自己身旁这俩人都不正常，迈洛和凯都在说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第116章 真正的残忍 第116章真正的残忍 “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的那种。” 迈洛揉了揉眉心。 他自己也有些头脑纷乱了，亡灵视角的记忆和自己本身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卡尔的亡灵视角里有些东西是缺失的，他不知道卡尔晕倒之后地下洞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暂时只能先把那些疑惑放一放了。 迈洛对丽贝卡道： “先把凯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去找其他几个孩子。” 但话刚说完，前方的丛林之中就传来一个非常沙哑的嗓音： “不用找了。” 咔嚓！！ 迈洛和丽贝卡同时举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后发现，说话的人是莫戈特。 老家伙一脸狼狈，扛着那柄老式步枪，身上带着很多明显的血迹。 看到是莫戈特之后，迈洛才垂下枪口。 “怎么了？” “你们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矿场是你们炸的？算了，跟我来吧。”莫戈特看了一眼后方坍塌的采矿场内的滚滚浓烟，摇了摇头，背着步枪扭头离开。 莫戈特的语气很复杂，带着明显的颓唐感。 迈洛和丽贝卡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在绕过一片丛林之后，几人来到了一处山涧口。 …… … 在这里，迈洛看到了三具尸体。 是除了凯的另外那三个男孩的尸体，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污泥和鲜血，每个人的眉心处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枪眼。 三具尸体平静地躺在草地上，已经一丝生机也没有了。 …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三个人的死。” 丽贝卡双眼通红地盯着莫戈特。 如果不是迈洛有意拦着，她可能在见到三个孩子的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对莫戈特动手了。 莫戈特丧气地坐在旁边的石块上，取出火柴点了根烟，无奈地说道： “准确地说，这里一共死了四个人。” 迈洛一直拽着丽贝卡的手腕，但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他一开始就已经发现了，满是血迹的地面上除了三个男孩的尸体之外，还有一些破碎的残肢。 那些残肢不属于三个男孩。 在这些残肢之中，迈洛看到了生锈的匕首和燧发火枪，还有一个大背包，背包里装着的是沃克的随身物品，包括那个巨大的金属餐盒…… 除此之外，那几个孩子的腹部都是隆起的。 沃克被吃了。 …… 丽贝卡把凯的脸埋到自己脖子窝，不让她看到这些。 她本来不打算继续追问什么了，但莫戈特好死不死又补了一句： “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其实我不开枪的话他们也没得活，这几个小子不止吃肉，他们连骨头也咽了下去，肚子早就撑破了……” “你闭嘴！！” 丽贝卡怒斥。 莫戈特悻悻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认真地抽他的烟。 迈洛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或许凯进入了地下洞穴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总的来说，她又是今晚最不幸的一个。 现在她是半昏迷的状态，只希望等她苏醒过来之后不会记得这些事情吧。 反正迈洛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一切告诉她。 与她最亲近的三个孩子，把沃克分食了。 “你俩是执法官，这事儿你们想想怎么收场吧，反正我是没办法解释的。”莫戈特狠抽了一口烟，叨叨着： “老子早就说了，荒山里边有恶魔，吃人的恶魔！” 丽贝卡抱着凯离开了这片血腥的草地。 迈洛则是小心翼翼地绕着血迹的边缘，凑近前去看了看那些残破的尸块。 他在血泊之中并没有找到任何菌类生长的痕迹。 这就让迈洛更加想不通了。 朝拜者只会对感染菌丝的人类存有食欲。 身为原住民后裔的这些孩子每天都会诅咒发作从而陷入癫狂，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做出过吃人的举动，最多只是往荒山深处跑，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 如果诅咒本身的效果就是如此，那么沃克早就该死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单独在照顾这四个孩子的。 在伊克姆镇上的时候，孩子们发狂的时候并没有啃食的欲望。 到了荒山之中就有了。 为什么？ 难道是距离？ 与地下洞穴越是接近，饥饿感就越强？ 迈洛想不通。 他在进入伊克姆小镇之后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解释不了的东西也太多，现在他根本弄不明白，地底深处那所谓的旧神残躯到底想要做什么。 亦或者就如渡鸦所说的那样，旧神已经腐败，它现在仅存着兽性，所以它所引领的这些朝拜者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疯狂诡异的举动。 那作为新生儿的那只白色怪物又如何解释？ 它明明是具备智慧的，并不是纯粹的野兽，它有着自己的思维和计划，甚至与凯之间还有着一些息息相关的秘密。 “我外地来的，你们这儿的事可问不到我身上。” 迈洛用两个手指头夹起沃克那被鲜血染红的背包看了一眼，想了想，干脆把沃克的匕首和没开过火的燧发火枪收入背包。 “执法官有义务将死去同僚的武器寻回，这是我自己唯一能记得住的执法誓言了……至少他是我在盖利德见过的最靠谱的执法官。” 迈洛自言自语着，背起属于沃克的背包。 “嗤。”莫戈特听着迈洛口中带刺的话，不屑地往空中吐了一口浓烟： “盖利德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的。” “那女孩在乎。”迈洛耸耸肩，随后又补了一句： “总会有人在乎的，总得有人在乎，不然，你这么多年在荒山里瞎折腾些什么，是吧？” 莫戈特听完这句话之后也沉默了。 …… 就在现场的氛围有些凝固的时候，采矿区方向忽然有一些细微的动静传来。 是有人嚎叫的声音。 “是它。” 迈洛的目光立马凝重了起来。 他很清楚那声音属于谁。 坍塌的采矿区并能把那家伙埋在地下，它出来了。 它是带着怒意的，迈洛从那嚎叫声中能够听的出来。 “带凯离开！” 迈洛才刚对丽贝卡喊出这句话，前方茂密的丛林之中立马就有唰唰的声音朝着这边疯狂逼近！ 速度极快！ 第117章 追逐 第117章追逐 怪物这么快就从坍塌采矿场里爬出来，这是完全出乎迈洛预料的。 “本来还想着去看一下那腐败神躯长啥样子的，现在……”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巢以及身上携带的其他装备。 另一旁莫戈特已经掐灭香烟，扛起步枪快速寻找掩体躲起来，枪口架住丽贝卡和凯离开这里的路线。 老家伙的肢体有些许发颤，但很明显并不是因为恐惧，更多的可能是兴奋。 他守在伊克姆荒山这么多年，就是在盯着荒山里的朝拜者，尤其是近几年，他发现荒山里出现了一只更加“聪明”的恶魔，自己好几次与对方擦肩而过，但就是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就平白落得一身的伤。 前段时间肩膀上的抓伤就是这么来的。 “打一下配合，丛林是它的地盘，我们得想办法把它往空旷地吸引。” 莫戈特的声音从山坡的树丛中传来。 迈洛暗自点头： “那倒不用怎么想办法，这会儿我在他眼里仇恨值可高着呢。” “往东部方向大概一公里左右，那里有我布置的陷阱。”莫戈特的身影与漆黑的树丛融为一体。 迈洛左手反握着博伊刀，右手持枪朝着前方丛林里连开数枪，将自己的确切位置暴露出来之后，便快速朝着莫戈特所说的方向狂奔起来。 这场二对一的追逐战在荒山之中展开。 莫戈特不断调整架枪点，确保自己的所处位置始终是战场的最高位置，不管怪物出现在什么方向他都能够第一时间进行射击。 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荒山的地势地形他已经了如指掌，在丛林中穿梭的速度飞快。 可他忽然发现，迈洛的速度更恐怖。 在双方各自拉开距离之后，莫戈特就已经没办法看清迈洛的确切位置了，执法官的黑色风衣在夜间是绝佳的掩护套装，他只能凭借迈洛不断的开枪声音确定迈洛的所处位置。 迈洛每一次开枪的时间间隔不到十秒。 可是在这短短十秒间隙的前后，莫戈特捕捉到的两次枪声位置的距离却远得可怕。 甚至前一次开枪点位在山坡左侧，下一次就已经出现在右侧了。 如果不是莫戈特很清楚下方丛林里只有迈洛一个人，他可能会把这些枪声当成是一支起码五人以上的小组在进行配合作战。 “这小子有古怪。” 他嘟囔了一声，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跟上迈洛的节奏。 …… 丛林之中。 迈洛并不是一味地逃窜，他时不时会回头瞥上一眼，确认怪物所处的大概位置。 但某一瞬间，迈洛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把对方的位置弄丢了！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沉寂的丛林之中一片平静，迈洛再也听不到怪物的动静了。 他在原地停留了大概三四秒，突然猛地朝侧面方向提起手枪。 砰！ 迈洛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他只来得及开出一枪，下一秒手腕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紧接着一个高瘦的巨大白色影子就自上而下朝自己扑来。 迈洛手中的转轮枪被击落到远处的树丛之中，他顺势后撤翻滚，以最快的速度将博伊刀转移到右手，左手拽住了树丛中的藤蔓，借力调转身体后撤的方向惯性。 嘭！！ 原先他所站的位置传来一声闷响。 被轰碎的石块与草叶四处飞溅。 迈洛刚刚稳住身形，就看到一只长着骨刺的细长手掌朝着自己横扫了过来。 他此时已经闪躲不及，只能竖起刀刃强行格挡。 骨质的长爪敲在博伊刀的刀刃，尖锐锋利的勾爪卡在刀柄的S形护手外侧，一时间火光交错。 迈洛很确定自己已经是铆足了手臂的全部力气才堪堪握紧刀柄。 但一支后撤并不是他的作风，在一只智慧型生物面前一味地逃窜只会更加激发对方的猎杀兽性。 迈洛成功格挡下这一击之后立马调整身位，反向前冲！ 他将刀刃的护手与对方的长爪错开，反握刀刃，左手搭着右手手腕，顺着前冲的趋势直接在对方左下肢脚踝位置撕开一道伤口！ 随后立即一个前滚翻闪开后续接踵而至的长爪追击！ 大片味道诡异的鲜血泼洒在迈洛的上半身，这些都是怪物伤口中喷洒出来的，但是仅从刚才那一刀的刀刃反馈来看，迈洛知道自己并没有切开对方的跟腱。 毕竟为了维持刀刃的强度，迈洛是重新调整过开刃角度的，等于牺牲了博伊刀的一部分锋利度。 怪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它脚踝上那苍白的皮肤已经被鲜血染红，再次上前对迈洛进行追击的时候，步伐很明显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协调了。 剧痛刺激着它的大脑，它头颅上那密密麻麻几十只眼球紊乱地朝着不同方向转动，画面很是诡异。 …… 迈洛持续反握博伊刀，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继续后撤，避免与对方的正面交锋。 但是接下来的这一幕让迈洛瞳孔微缩。 他亲眼看着怪物脚踝上那一道血淋淋的豁口内开始蔓延出一些触手一样的奇怪组织，这些衍生组织盘踞在伤口的周围，彼此交织在一起，就像是拉链一样将伤口“缝合”了起来。 形成了一种具有粗糙脉络的硬壳。 准确的说，是结缔组织。 就如何它爪子上、身体躯干上生长的那些骨刺一样。 这些凝固的坚硬组织将伤口封起之后，就不再有一滴鲜血渗出，只是怪物这条腿的行动能力并没有百分百恢复。 这种形似再生但又不是百分百再生的奇怪能力是迈洛闻所未闻的。 但这意味着他没有办法以放血的方式对怪物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见鬼！” 迈洛暗骂了一声。 他扭头朝着东部方向继续狂奔。 但怪物紧贴在后方，不断用它的爪子将拦路的树木藤蔓切割开，迈洛完全没办法把它甩开。 不仅是树木，周围地形中凸起的拦路岩石在怪物面前也都如同朽木一般一触即碎。 迈洛感觉头皮发麻。 怪物的嘶吼声一直笼罩着他，一路上碎石和断裂的树木枝叶横飞，怪物每一爪横扫下来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第118章 人类的语言 第118章人类的语言 到了！ 迈洛很快就看到了正前方一片很明显是伪造的树丛遮盖物。 那里便是莫戈特口中所说的陷阱。 他在距离陷阱大概还有四米左右的时候猛然停了下来并且压低了身位。 但就在迈洛停下的一瞬间，怪物的双手已经抓到了他的黑色风衣！ 迈洛干脆翻身，任由对方扯走风衣，在对方抓扯的间隙将刀刃隔着风衣猛凿向对方的腹部！ 噌！ 他不知道这一刀具体刺得有多深。 但怪物给出的反馈非常激烈，迈洛一个闪避不及，肩膀上直接被对方的爪子撕开一道血痕，衬衫瞬间被鲜血染红。 可他这一次没有丝毫避让，而是维持这个姿势，单手接住了对方砸下来的另一只手臂，角力！ 咔嚓！！ 这只庞然大物的身形前冲趋势就这样硬生生被迈洛给止住了。 但这不是迈洛的目的。 他想要做的，是在形成对抗角力的时候给对方制造身形出一个不平衡的瞬间！ 嘭！！！ 他握着刀柄忽然猛地下压，卸掉了所有与对方形成对抗的力量。 并且早已经提前蓄力好朝着怪物手上的脚踝上猛踹了一脚。 就是现在！ 一个极高难度的摔跤类动作实现了。 迈洛硬生生把这么一只庞然大物的身形给拉扯歪，令对方直接一头往前，栽向莫戈特事先挖好的陷阱之中。 轰隆！ 掩盖在地表的那些植物瞬间塌陷。 裸露出来的是一个黑洞洞的陷阱，陷阱四周围内壁有无数倾斜向下的尖锐木桩，整座陷阱就像是一张长满了倒刺的巨口，一下子就咬住了怪物的身躯。 它越是想要奋力地往外攀爬，那些倒刺木桩就在它身躯上刺得越深。 “啊！！！” 怪物嘶吼着。 一把扯住了迈洛的咽喉！ 它居然想要把迈洛也一同拖拽下去！ 迈洛双手紧抓着对方的两侧手指，拼了老命也没办法把它掰开，整个人的身形就这样被一步步地往陷阱里拖去！ “该死……” 他死咬着牙，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然后开始变紫。 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张与自己越来越近的诡异大脸。 他被拖拽到怪物的面前。 被几十只眼球同时注视着。 怪物的面庞上满是狰狞的表情，它张开大口露出一排黑色的牙齿。 就在迈洛以为怪物要给自己的脑门啃上一口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个令自己头皮发麻的声音—— “把她…把她还给我！！！” 它说话了。 而且是人类的语言。 迈洛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乍立了起来。 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只具备一定智商的杂交物，也不肯相信这玩意儿能口吐人言。 这实在太诡异了。 它长得很像人类就算了，还懂得人类的语言？！！！ 谁教他的？ …… 迈洛看着那张狰狞的苍白人脸，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被捏住咽喉的情况下，血液无法供给到大脑导致的缺氧让迈洛的视野开始被黑暗所取代。 他还在奋力对抗，但是怪物明显没有松手的意思。 那些生长在怪物头皮上的几十只眼球提溜转动着，全都在盯着迈洛。 就在此时，远处山坡上响起了枪声。 来自于莫戈特的步枪子弹撕开空气和树丛，精准地击穿了怪物头顶上的一只眼球。 炸开的粘稠液体四处飞溅。 迈洛亲眼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眼眶里再次生长出狰狞的软组织，软组织将破损的眼眶彻底包裹住之后迅速停止了蠕动，凝固了起来，形成了结缔或者类似外骨骼一样的硬壳。 这整个过程，怪物都在死咬着牙关。 看得出来它也是有清晰的痛觉的。 砰！！ “把她还给我！” 它对着近在咫尺的迈洛继续怒吼。 此时迈洛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拖拽到陷阱边缘。 远处山坡上看到这一幕的莫戈特自然不敢有丝毫动作上的停滞，他快速地填弹射击。 砰！ 一枪！ 砰！！ 又一枪！ 不愧是盖利德城着名的神枪手，即使是在深夜漆黑的荒山里，也没有一发子弹是打空了的。 短短十秒不到。 怪物头顶上已经有五六只眼球被击碎，被那种奇怪的衍生物所覆盖。 终于，剧痛还是让怪物松开了手。 它的身形已经被无数尖锐的木桩所刺入、固定，每陷入一寸，就会多出一条刺入身躯的木桩。 怪物的身躯扭曲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形态，它的一只手臂已经卡在陷阱之内暂时动弹不得，下半身则是已经彻底血肉模糊，因为陷阱布置内壁上布置这倒刺木桩，下半部分还固定着一些大型的金属捕兽夹，每一个捕兽夹被触发之后，都会死死的咬住怪物的肢体。 但即使在如此情况下，怪物口中喊着的却依旧是——“把她还给我”。 …… 最终它还是彻底落入了陷阱深处。 迈洛捂着脖子瘫倒在地面上一个劲儿地喘气，要是怪物晚一秒松手，他估计就背过气去了。 “呼哧！呼哧！呼哧……”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朝着陷阱里骂道： “我还你个鬼我还…” 此时，一直占据着制高点的莫戈特也赶了过来，看到迈洛跪在地上大喘，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迈洛抬头看了莫戈特一眼，疲惫地摆了摆手，他暂时只能连续不断地大口地呼吸着，完全没有空跟莫戈特对话。 莫戈特则是一脸兴奋地朝着陷阱深处瞅了一眼，他很像看看怪物的样子，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 “我说的没错吧，是魔鬼！我们狩猎了魔鬼！！” “差点把命搭进去，艹。”迈洛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 他踉跄地站起身来，想着这会儿应该赶尽杀绝，考虑着是往陷阱里点一把火还是直接丢一个小玻璃瓶，忽然发现自己被扯走的风衣已经成了碎片，放在风衣里面的最后一个玻璃瓶也不知去向了。 “晦气。” 迈洛把塞在马甲里的领带扯了出来当成绷带使用，在肩膀上的伤口缠上两圈。 随后捡起自己的博伊刀和属于沃克的那个背包。 正想着返回丛林中去把转轮枪给找回来，忽然听到陷阱深处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一眼。 …… 此时，陷阱深处，怪物身上的伤口正在疯狂生长着那些软组织，这些组织就像是具备了某种强大的推力一样，能够将没入怪物身体的木桩、捕兽夹的咬合齿挤开，最后在伤口上形成一块新的外骨骼结构，有的则是直接长成了骨刺的形态。 怪物已经陷入昏迷，但是找这种趋势下去，估摸着这陷阱还真没办法把它彻底困住。 “帮我找个东西，一个棕褐色的小玻璃瓶，两分钟内找不到的话，我的建议是离开这儿。” “我们的子弹打不穿它皮肤上那些组织。” 迈洛深吸了口气，收起博伊刀迅速后撤。 …… 与此同时，伊克姆小镇的方向忽然亮起了火光。 一些嘈杂的人声从那个方向传来，其中夹杂着很多惶恐的嚎叫声。 “这又是……”迈洛和莫戈特一时间都怔住了。 “难道，是朝拜者进入小镇了吗？” 第119章 狂化 第119章狂化 今夜的伊克姆小镇注定是无法平静的。 怪物彻底堕入陷进之前所发出的嘶吼声在荒山之中久久回荡。 从荒山深南处废弃的采矿场爆炸声开始，小镇上的居民就开始感到不安，这份揣在心底的不安在那些皮肤苍白的诡异人影涌入小镇之后转为恐惧。 夜晚，漆黑房屋之间巷道里，一道道白色的影子像是幽魂一样，撞击着沿途的每一座房屋的大门。 砰…… 砰… 它们虽然行动迟缓却不知疲惫，似乎也没有任何痛觉，苍白的眼瞳似乎能够捕捉到冰冷黑夜里的所有活物踪迹，不断敲击着那些采矿工人们居住的房屋门窗。 屋里的人们噤若寒蝉。 一双双惊恐的双眼躲藏在熄灭灯火的窗台后方，甚至不敢让自己鼻腔发出明显的呼吸声，因为门缝外不断有人影来回挪动，它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巷道中肆意搜寻着猎物。 没有人知道这些陌生的鬼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这些采矿工人们而言，这一刻，所有以往听闻过的关于伊克姆小镇的恐怖传闻一一浮上心头，那些关于荒山中鬼怪的故事、关于德拉曼食人族的传闻，成了此刻所有人内心的恐惧感的源头。 随着脆弱房门上传来的整整轰砸声不断的加重，藏匿在屋内的每个人的精神已经被压抑的氛围逼迫到奔溃的边缘。 因为他们心里都是有鬼的。 采矿队伍中工人失踪事件频发。 但是在索罗门矿业公司允诺的高额酬金的驱使下，工人们选择了保持沉默，他们将失踪在荒山中的工友的遭遇归咎于是那些人“运气不佳”。 而想要一直能拿到酬金，采矿场的工作就不能停下来，所以失踪的工友们，最好永远都不要被找到…… 可是现在，屋外那些苍白人影，就像是被遗忘的失踪工人回归了，来找这些冷血的幸存者们索命。 …… 屋里的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失踪的采矿工人，在荒山深处被当成了构建菌类种植园的养料，他们已经永远回不来的。 而现在站在巷道里的那些白色鬼影，是伊克姆真正意义上的原住民，是继承了某种邪恶血脉的种族。 当采矿工人的某一间房屋大门被敲碎的时候，小镇上那份压抑的恐怖氛围开始转为混乱和嘈杂。 接连不断，一扇又一扇的窗户玻璃被砸碎。 在亲眼目睹了屋外的苍白人影的真实面目之后，工人们的精神状态就和那散落一地的玻璃一样支离破碎。 撕扯、嚎哭，各种动静开始充斥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里。 有人在疯狂逃窜的时候不慎触倒了煤油灯，于是乎小镇中火光也随之而起。 …… 小镇中部主干道一侧，执法办事处的二楼。 丽贝卡刚刚将昏迷的凯安置好，就听到了西部方向传来的混乱动静。 她从阳台位置翻身跃起到铺满瓦片的屋面上，从这个高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镇西部那边燃起的火光，以及狭窄巷道之中流窜的白色人影。 她的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找到迈洛和莫戈特的人影。 坍塌的采矿场不止没有挡住那只巨大诡异的生物，甚至连这些孱弱的朝拜者都没有拦住。 但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它们已经在地底下藏匿了那么久，为什么会突然间蜂拥而出闯入小镇？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的沉思，丽贝卡回过神来惊悚地察觉到，那些苍白的鬼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过复杂的巷道来到了主干道四周围。 一道道诡异的白色影子正在越过伊克姆的主干道，朝着东侧的执法办事处摸来。 它们的目标是凯。 这一点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 第一个攀上执法办事处门前台阶的朝拜者的干枯手臂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门板，一柄闪着冷光的锋利组合刀刃自上而下贯穿了它的头颅，从天灵一直穿刺到下颚。 朝拜者塌陷眼眶中泛着的诡异青绿色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丽贝卡高挑的身影从屋面跃下，在朝拜者倒下之前握住了它头顶上钉着的那柄刀刃，轻松抽回。 此时，执法办事处门前已经密密麻麻站着几十道朝拜者的身影，它们眼眶中的诡异青绿光随着身躯的摆动左右摇晃。 在临近执法办事处的时候，朝拜者们似乎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它们的动作速度不断在加快，咽喉深处发出的呢喃声也逐渐转为渗人的咆哮。 那腐朽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催促、激怒着它们，让这些已经腐败的残躯开始陷入癫狂。 一丝丝血管开始在朝拜者干枯的表皮下方隆起，它们的肢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各个关节发出诡异的声音…… “啊！！！” 嗖！ 群魔乱舞的朝拜者群中，有人骤然提速，朝着丽贝卡方向猛冲了出去！ 这一次，它的速度快到令丽贝卡心中一惊。 砰！！！ 电光石火之间，丽贝卡完成了抽枪射击的一系列动作。 子弹掀开了朝拜者的头盖骨，却没有止住它前冲的趋势。 丽贝卡的组合刃随即迎上。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 组合刃斩断了朝拜者的双臂。 也阻止了对方那高速的前冲，朝拜者的两节小臂飞到了十几米开外，但它却只是踉跄了几下，摇摇欲倒的情况下居然又站稳住，猛地转过身来！ 被斩断剩下的半截小臂上裸露出来的桡骨和尺骨成了它的武器，末端尖锐的断裂处，此时已经染有丝丝血迹。 就在刚才双方极速对冲的一瞬间，断骨已经在丽贝卡身上划开了伤口。 丽贝卡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癫狂抖动着的怪物，她肩膀上的风衣被撕裂开，一些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到手掌背面，浸入指间。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地下洞穴里那些孱弱无比的生物到了地面之后会变的如此可怕。 在她进入执法体系任职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可怕的场面。 被斩断双手的怪人，以断臂上裸露的骨头为武器进行厮杀，这已经不是丽贝卡认知范畴内所能出现的画面了。 但她没有退路，凯就躺在身后的房子里… …… 另一边。 荒山深处。 本应该即刻赶往小镇的迈洛，此时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原先那片坍塌的采矿场旁边。 第120章 第一次见面 第120章第一次见面 “我一个回首掏。” 迈洛拎着重新填装弹巢的转轮枪走在废墟之上。 原以为坍塌的采矿场已经堵死了地下洞穴的出口，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山坡的另一侧，坍塌的采矿平巷裸露出来大片窟窿，这些窟窿都是直通地底的，等于说整片山坡的这一侧被撬空了起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小镇上会突然燃起大火，迈洛不需要过去看也大概能猜测到，一定是朝拜者倾巢而出了。 很显然，那只怪物就是这批蛰伏多年的朝拜者们的当代领袖，它有别于这些继承血脉的朝拜者，是一个全新的物种，朝拜者们正是听到了它的呐喊才冲出的洞穴。 但是从陷阱一路过来，他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朝拜者。 “说明它们并不是去营救怪物的，那就只能是冲着凯去的了。” 迈洛回过头看了一眼小镇方向天空上被火光照耀的阴云，决定不再耽搁。 趁着现在地下洞穴一片空虚，就去看看那所谓的腐朽神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 坍塌的地下通道已经步入原来那么宽敞了，四周围的陈旧石壁上布满了龟裂的痕迹，那些鬼祟的壁画也都已经残缺不堪。 迈洛在洞穴通道中七拐八拐，最终还是抵达了地下洞窟的崖壁边缘，这里是崖壁的另一侧，但同样有蜿蜒的石阶盘旋而下。 此时石窟之中一片寂静。 他没有看到任何朝拜者的身影。 也没有再听见种植场上养料们沉重的呼吸声，因为前不久他们已经被迈洛用一发来自艾玛的液体炸弹炸了个粉碎。 现在的种植场，更像是一座令人作呕的坟场，一座由残肢断臂和无数菌菇碎屑堆积起来的坟场，就连那些终年环绕在菌菇丛中的飞蝇都消失了踪迹，估计绝大多数都葬身于火海之中。 火焰熄灭之后，石窟之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迈洛谨慎地行走在碎石地上。 这是他第四次来到这个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第二次，但对于这里的一切，他似乎已经了如指掌。 他知道最深处，也是最阴暗的那个位置，就是旧神残躯所在的位置。 那座镶嵌在石壁深处的古老祭坛。 渡鸦口中的腐朽神躯，就在那个位置。 常年用低语蛊惑伊克姆原住民把他们变成食人恶魔的罪魁祸首，就在祭坛深处。 迈洛一步步地往深处走去。 这次，随着不断深入，那些属于卡尔临死之前的悲怆情绪开始涌上心头。 迈洛偶尔会陷入恍惚。 但很快他定睛看了一眼手中的转轮枪，确认这是自己亲自挑选的那柄枪，又侧目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用领带缠着的淌血伤口。 一切的行为只为了确认自己现在是迈洛，而不是卡尔。 因为现在四周围已经没有飞蝇的嗡鸣声了，迈洛只能时刻地提醒自己，不能在这这种地方堕入亡灵的记忆。 …… 在迈洛足够靠近那座祭坛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噗通……噗通……” 那是卡尔上一次在这里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听见的动静，像心跳声。 这更加证实了迈洛的猜想。 祭坛之中还有一个活物。 已知朝拜者已经倾巢而出，新生的怪物被暂时困在陷阱之中，那么地下洞窟之中还能有什么其他活物？ 只能是那所谓的腐朽神躯了。 …… “应该把丽贝卡的那盏小煤油灯借来的。” 祭坛四周围非常漆黑阴森，迈洛只能依稀看到一些物体的轮廓。 他看到了一座石头雕刻而成的棺板上平躺着一具干瘪的女性尸体，它的下腹部位置有着一个狰狞的豁口，长时间的裸露已经让尸体彻底风干，几乎是镶嵌在了石棺之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那怪物的生母。 也就是与渡鸦交合的朝拜者。 她在诞下怪物的时候死了，尸体被朝拜者们供奉了起来。 按照渡鸦的说法，他也曾感染过菌丝，但是因为他为旧神奉上了新生，所以旧神收走了他身上的菌丝，他因此存活了下来。 但是卡尔没有按渡鸦说的去做，他选择在祭坛前打空枪膛里的所有子弹…… “那还好他没有对年幼的凯下手，我可不想拥有那种记忆。” 迈洛小声嘀咕着绕过了石棺，径直朝着祭坛深处走去。 在他距离那心跳声非常近的时候。 迈洛猛地回过身，将枪口对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人影。 一个非常瘦弱矮小的人影。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因为他感觉这个人影有几分熟悉，而且那种熟悉感并不具备威胁性。 迈洛见过这个人。 但她没有见过迈洛。 …… “噗通…噗通…” 祭坛跟前只有那鬼祟的心跳声还在回荡着。 迈洛沉默了良久，率先开口问道： “芙蕾雅对吧？我没猜错的话。” 他认出了这个苍老消瘦的人影。 沃克曾经很多次提起过这位年迈的老学者，正是她把被遗弃的凯几个孩子抚养长大的。 在前不久迈洛才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在卡尔的亡灵视角里见到的那个寻找失踪孩子的老妇人就是芙蕾雅。 今天早些时候迈洛吃的早餐还是芙蕾雅亲手准备的。 但这是迈洛第一次与对方见面。 这位老人如今在迈洛脑海之中的神秘程度丝毫不亚于渡鸦，因为她是一直都存在着但又一直见不到的这么一个人。 “沃克说，你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但现在看来你好像还挺利索。” 迈洛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后方崖壁上长长的石阶。 “你不应该把那孩子带走的。”芙蕾雅并没有回应迈洛的话，她面对迈洛的枪口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感，而是缓慢地走向祭坛： “她蒙受了上位者的恩赐，时机成熟的时候，应该让她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芙蕾雅的似乎对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 她在祭坛跟前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无比虔诚的姿势。 迈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慢慢垂下枪口，耸了耸肩： “我居然把你认作是那种收养小孩的大好人，我的问题。” “我穷极一生都想要听见她的呼唤，那些无知的血脉继承者却将这份馈赠当成诅咒，你不会明白的，你和三年前那个人很像，怀揣着迂腐无知的正义，一次又一次地破坏她的降临。”芙蕾雅摇头。 迈洛也摇头：“看起来沃克是这镇子上唯一一个不魔怔的人了。” 他重新抬起枪口指向芙蕾雅的后脑： “这样吧，在我开枪之前，你说一说凯的事情，不过我没什么耐性，你最好说得通俗一点，不要讲太多云里雾里的批话。” 第121章 残躯 第121章残躯 “凯是最后一个能听到呼唤的原住民，她将成为上位者降生的摇篮，三年前那孩子还没有成熟，地窟中的混种也没有成熟，他们都还没有准备好，现在是时候了，你应该加入我们，上位者降临之后，你我就是她最信赖的侍从……” 砰。 一声枪响过后。 芙蕾雅永远闭上了嘴巴。 迈洛甩了甩枪口在冒着的淡烟： “行，都是变态。” 他没有再多看芙蕾雅的尸体一眼。 凯口中的很多代称都是迈洛没有听说过的，上位者、混种、侍从。 这和渡鸦所说的内容有些不大一样，但是意指的东西应该是一致的，上位者就是腐朽旧神，混种就是渡鸦的那个儿子，侍从可能就是新一代的朝拜者吧。 让迈洛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期盼着加入朝拜者的行列的，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管芙蕾雅是什么异端教派的信徒还是魔怔的学者，她能说出那种话，迈洛就没有理由让她继续活着。 “我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 迈洛嘀咕了一声，转身走向祭坛深处。 他自己曾经说过，摆在教会大堂里被供奉起来的应该是芙蕾雅这种好人而不是什么黄金树…… 现在看来都是笑话了。 …… 祭坛深处。 迈洛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半死不活的旧神。 在他的预先想象中已经大致脑补了对方的造型，比如什么面目狰狞的触手怪或者其它类型的怪物。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一片布满扭曲浮雕的石台上躺着的，是一颗被无数肉质藤蔓缠绕着的心脏。 仅此而已。 心脏的主人的躯壳已经彻底腐朽，它的庞大身躯与石台融为一体，风化、干瘪，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态。 只剩下一颗硕大的心脏被挂在石台上，有节奏地跳动着。 迈洛可以清晰地看到心室外膜上的毛细血管，里面有很多细小的菌丝在蠕动着。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迈洛感到多惊讶。 甚至有些让人失望。 因为进入祭坛之前，迈洛其实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的。 但所谓的旧神残躯，就只剩下一枚跳动的心脏，没有任何攻击性…… …… 它就像是一个不愿意离开人世的腐朽者，在这里苟延残喘。 继承它血脉的朝拜者们将它奉为神明，就连渡鸦、芙蕾雅这种学者也将其视为某种高贵的存在。 或许是迈洛无知，亦或许是因为他听不见对方的呼唤。 反正他是没有任何面对神明的觉悟。 他感觉不到这一坨会跳动的烂肉有任何高贵之处，无论从什么角度，他都生不出一丝敬畏。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让伊克姆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摆脱不了诅咒？” 迈洛觉得有些荒诞可笑。 他在祭坛里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特殊的东西。 所谓的旧神的传承，纯粹就是一群魔怔了的人，怀揣着某种扭曲的信仰，以旧神的名义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迈洛现在有理由怀疑，那些摒弃人类身份的朝拜者们所听到的声音都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 不管那么多了。 迈洛卸下了属于沃克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只巨大的金属餐盒，然后抽出了博伊刀。 …… 那只混种，也就是渡鸦生下来的怪物。 迈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它临落入陷阱之前要说那句话——把她还给我。 现在他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三年前卡尔没有成功把凯从地下洞穴就出去，但凯却安然地存活到了今天。 混种想要做的事情和渡鸦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三年前他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去做。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迈洛用刀刃把心脏从石台上剖了下来。 谨慎起见，他没有用手去触碰心脏，而是直接用刀刃把它撬进了餐盒之中。 …… 远处的小镇上。 针对执法办事处的围攻趋势，在迈洛取下心脏的那一瞬间被瓦解了。 此时丽贝卡回到了屋顶上方。 她身上的黑色风衣湿漉漉的，挂满了很多血迹，其中一小部分是来自于她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柄组合式的诡兵器。 一柄短弓，弓的两侧有尖锐的断刃。 这是之前迈洛看到她挂在腰后的一柄武器，当时迈洛以为这是某种近战武器，但他不知道的是，武器释放开来之后还可以作为远距离武器进行使用。 丽贝卡不断地射出箭矢，拦截那些想要靠近办事处的朝拜者。 她虽然莽，但并不是无脑。 在察觉到朝拜者们的身体发生了诡异的强化之后，丽贝卡第一时间选择了后撤，拉开距离之后以远程射杀的方式拖延时间。 那紧绷的弓弦每一次拉开，都意味着有一名朝拜者的头颅要被射穿。 但是仅仅一瞬之间，那些目标明确的朝拜者们忽然就陷入了癫狂。 它们各自抱着头颅跪倒在地，望着深南方向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声音惨烈渗人。 丽贝卡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怔住了。 但她不敢放松警惕，手中的弓刃依旧维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 丧失了战斗意志的朝拜者们像是承受了某种恐怖的心神攻击，它们嚎哭着、挣扎着，眼中再也没有丽贝卡这个人。 …… 此时是采矿场发生坍塌之后的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小镇彻底陷入混乱的时刻，盖利德城区的黑风衣们抵达了。 不管被诅咒的伊克姆有多么不受待见，但是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地表坍塌，城区肯定是听得见了，执法官们不可能坐视不管，就算是看也得过来看上一眼。 无数骑马的黑色风衣顺着主干道涌入小镇。 朝拜者们的这场血腥猎杀行动到这里就算是被彻底终止了。 执法官控制了现场。 他们的速度很快，因为从盖利德城区到伊克姆的路程是非常远的，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抵达，说明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丽贝卡心里很清楚。 这是尼禄的后手。 他不可能放任两名手下在伊克姆单枪匹马作战，至少在这种局面下，执法官的大部队是必须要出面了。 丽贝卡半跪在屋顶，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弓刃。 但她的神情也只是短暂地放松了一小会儿，随后就重新将目光转向深南方向的荒山。 凯算是暂时安全了。 但迈洛和莫戈特还在荒山里，那里有恐怖的怪物，还有索罗门帮会的人。 第122章 索罗门的围猎 第122章索罗门的围猎 迈洛回到地面，刚刚脱离坍塌区域，就听见远处丛林之中有混种的咆哮声。 他选择第一时间躲藏起来。 因为丛林中不止有混种的声音，还有枪声以及其他一些嘈杂的动静。 很显然，混种从陷阱里面爬出来了。 它正在面对某些人的围攻。 而且这些人不是盖利德本地的执法官，他们所使用的枪械不是现役编制内的执法官武器，迈洛仅凭枪声就能辨认出来。 …… 丛林中咆哮声刺耳。 时不时还有锁链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迈洛锁紧了身上的背包背带，藏身在一块巨石后方，淡定地等待丛林中的这场猎杀与反猎杀行动的结果。 丛林之中，大片的树木被拦腰斩断。 迈洛很快就能够透过缝隙清晰地看到那只面目狰狞的混种。 相比于二十分钟之前的样子，眼前的混种的形态有了明显的变化，它的肢体外表出现了更多的外骨骼结构，陷阱中的倒刺木桩以及捕兽夹并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伤口，因为伤口已经被体内生长出来的诡异物质修复了，并且这些软组织物质凝固之后变成了极具杀伤力的骨刺武器。 连那些粗壮的树干都被它随手斩断。 围猎混种的队伍中有些靠的太近的倒霉蛋更是直接被拦腰切开，丛林中四处都是鲜血。 这些人是索罗门帮会的，也就是一直盘踞在伊克姆南部的矿业公司成员。 人群之中，迈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马歇尔。 三年前就是他拽着固定在凯脖子上的锁链把队伍带进地下洞窟的。 虽然这家伙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一头长发，但是那张脸迈洛是忘不了的。 ……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迈洛蹲在后方的阴影之中，目睹着丛林之中的血战。 他有些搞不懂了，这些人为啥要帮执法官干活？ 按理来说猎杀混种的事情应该是盖利德城执法官的任务才对，现在朝拜者们都冲出去了，仅剩的一只混种是伊克姆小镇上最大的威胁。 站在索罗门帮会的角度，这时候应该是假装无事发生，偷偷撤离才对。 …… 迈洛想起这一趟行动出发之前尼禄说过的话，他说索罗门帮会在伊克姆小镇之中可能在进行某些违背伦理道德的研究。 但是渡鸦自己也说了，荒山里的旧神残躯已经腐朽，丧失了神性，他来晚了一步，这里传承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 那现在索罗门帮会的武装者猎杀混种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 迈洛揉了揉脑门，他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有些发烫： “难不成是要带那玩意儿回去认亲爹？” “什么亲爹？”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迈洛身旁，问了这么一句话。 咔嚓！！ 迈洛立马就把枪口架到对方的脑门上。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神出鬼没的人影是老疯子莫戈特。 “你真得庆幸我现在状态不佳反应慢了好几秒，不然可能就直接开枪了。” 迈洛翻了个白眼，把枪放下。 莫戈特淡定地背靠巨石坐了下来，甚至划动火柴点了根卷烟，狠狠地嘬上一口： “你小子突然就跑没影儿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走了呢。” 他拍了拍迈洛肩膀，接着问道： “你们不准备把这些人全部抓回去么？” “抓谁？”迈洛指了一下丛林里的索罗门一众：“他们啊？人家现在在干正事呢，不好打搅他们。” “哦也是。”莫戈特耸了耸肩，他掏出一根卷烟递给迈洛。 迈洛摆摆手：“不了谢谢。” 随后他对莫戈特问：“趁着现在你这么清醒，我想问你一点事儿。” “问什么？”莫戈特眨了眨眼。 “关于二十四年前德拉曼家族的事情。” … …… 丛林里边儿干得热火朝天，巨石后方阴影下一老一少则是闲聊了起来，一丁点儿也不配合现场紧张的氛围。 但不得不提的是，索罗门帮会的人似乎对今晚的这场围猎是早有准备的，他们所使用的武器装备不只是军用步枪，还有很多大型捕兽器具，包括一些跟人类手臂一样粗细大小的锁链，锁链的末端都是带有尖锐的金属穿刺倒钩的。 此时混种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很多这样的倒钩，那些倒钩死死地卡在了它外骨骼结构上，这些兼顾了杀伤力和防御性质的肢体结构此时反而成为了它的累赘。 不断有子弹在混种的躯干上凿开血洞。 它不停地挣扎嘶吼着。 但此时它的嘶吼声不再像原来那样充满怒意，而是已经开始带着些许的悲怆和绝望了。 凯被丽贝卡带走了。 就连它所信奉的神，此时也已经不在祭坛之中。 混种的世界观内，所有对它而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它现在只剩下嗜血的本能在驱使着身体进行杀戮。 可是索罗门帮会的人似乎对它的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如何控制住混种。 渐渐地，丛林之中的咆哮声越来越小。 枪声也越来越稀疏。 …… 这场厮杀的结果是完全没有悬念的。 从始至终，伊克姆小镇上最危险的存在就不是混种，而应该是索罗门帮会。 甚至于，跟索罗门帮会的人比起来，混种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至少在心智上是这样的。 它对这个世界的扭曲认知，局限于荒山之中，接受的是来自于那颗心脏在它耳边的低语。 说句离谱的，站在属于混种的独立种族角度来看的话，它也可以主观地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嘿嘿。 但是按迈洛的思维观念来回应的话就是，反正我不能是受害者。 …… “坏了。” 俩人聊着聊着，迈洛忽然脸色一黑。 这不是神色上的变化，而是真的一下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这是……”莫戈特也是忽然一愣，他正在说着当年自己还是执法官的时候德拉曼家族的事情，忽然发现迈洛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的呼吸节奏开始紊乱，身体发颤，似乎在承受某种极致的痛苦。 莫戈特条件反射一般的抬起步枪就抵住迈洛的心口。 很显然，他把迈洛的症状当成了伊克姆原住民诅咒发作时候的反应了。 第123章 返回 第123章返回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全程下来，迈洛自认为所有的战斗决策都已经非常保守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进行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能动枪解决的绝对不动刀子。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晕倒的下场。 好消息是，他倒下之前莫戈特呆在旁边。 坏消息是，莫戈特脑子有点问题。 …… 如果不是为了挽救身为窥视者的后遗症，迈洛也不会冒险重回荒山。 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那些食人的朝拜者也不是混种，而是自己那莫名其妙会堕入亡灵记忆的脑子，以及这幅拒绝高强度运动的身体。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后遗症的话，迈洛感觉自己下半辈子在床榻上都只能扮演躺着不动的下位者了，咳咳。 当然这还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可以接受的一个结果。 哦对，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红袍女巫索求的圣餐，他已经弄到手了。 在伊克姆小镇被盖利德本地执法队伍彻底控制下来之后，基本上这场延续了一个多世纪的诅咒案件就算是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 朝拜者们分崩离析。 在旧神残躯被迈洛从祭坛中剖出之后，朝拜者们就像是丧失了神智的疯子一样，它们失去了低语的指引，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 并且在天还没有亮之前就纷纷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丛林之中那场围猎，也以混种生物被捕告终。 在盖利德执法所的人抵达荒山区域的时候，丛林之中只剩下战斗之后的一片狼藉。 至于小镇中的大火，则是一直焚烧到了第二天清晨才被彻底扑灭。 浓烟缭绕到了天际远处。 持续了整个夜晚的这场厮杀让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小镇彻底沦为一片废墟，幸存者们心有余悸，他们都还沉浸在昨夜遭遇发狂的朝拜者时候的惊悚情绪之中久久无法恢复。 整片伊克姆地区，只有荒山山涧之中那些藏匿在杂草中的水晶兰依旧静谧，暗夜之中的这场血腥厮杀没有对它们造成丝毫干扰。 …… 不管是丽贝卡还是迈洛，都没有想到这一趟名义上的巡查任务会引起如此大的波澜。更出人意料的是，这场波澜结束得如此“草率”。 迈洛从昏迷之中恢复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已经不再是伊克姆小镇那些破败的建筑物了。 此时，他躺在干净整洁的接待处房间的床榻上。 赤裸着上半身，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缝合包扎好，身上的武器挂袋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迈洛除了感觉脑袋沉重以及鼻腔里塞满了干涸的血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不适。 他坐起身来，刚好就看到了站在房间窗台旁边的丽贝卡。 后者正背对着迈洛，平静地注视着窗外的街道。 “是莫戈特把你送回来的。” 她知道迈洛醒了。 转身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到迈洛面前： “如果没什么不适感的话，我们得动身回去了。” “这么急？”迈洛接住了衬衫，站起身来：“这里应该是盖利德城区吧，小镇那边最后是什么情况？” “镇子封锁了，你已经躺了30个钟头了。”丽贝卡提醒道。 “这么久？”迈洛提了提裤裆：“怪不得感觉憋得慌，我得去排放一下。” …… … 十分钟过后。 两人在接待处大厅会面。 “所以最后是什么情况？那些吃人的朝拜者？索罗门帮会的人抓到没？莫戈特没出什么事情吧？”迈洛抱着从房间里顺来的一些茶点，一边往嘴里狂炫，一边对丽贝卡询问着。 迈洛本以为自己醒来之后还得面对一场恶战。 谁成想，这一趟直接躺了三十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他现在最先知道的就是那只混种最终去了哪里。 但是很可惜…… 丽贝卡摇头： “我跟着本地的执法官对伊克姆四周围地区进行了搜查，没有再见到那只怪物，索罗门帮会矿业公司的人也全都消失了，那些闯入镇子的怪人没有一个活到第二天，现在尸体已经全部被执法体系的检验部门带走，不过……” “不过什么？” “本地的执法队伍好像不太愿意向我们透露太多的消息，我本来是打算呆在伊克姆继续跟进调查的，但是他们封锁之后拒绝我入内。” “不是很友好对吧？”迈洛嘀咕了一声。 “可能他们觉得是我们捅了篓子吧，但碍于我们这一次执行的是高层命令，所以盖利德的执法官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看起来他们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想去蹚伊克姆小镇的浑水，对了，我和尼禄通过话了，他的意思是我们尽快返回，他需要我们手头掌握的第一手资料，进行案件汇报，上面很关注这件事情。”丽贝卡示意迈洛吃东西的速度可以加快一点。 “所以执法体系也不是铁板一块呗。”迈洛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嘴。 丽贝卡对此不作回应。 她转而说道： “你的装备和行李我都给你带回来了，半个小时整理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赶最近的一班火车，现在是下午五点钟，顺利的话明天中午之前我们能回到楠薇城。” “看起来尼禄是真的很急。”迈洛挑了一下眉毛。 他把盘子里的那些茶点饼干一股脑塞进嘴里，转身返回房间收拾装备行李。 不过转过身忽然又对丽贝卡问了一个问题： “话说，尼禄的姓氏是什么来着？” “德拉颇尔，怎么了？”丽贝卡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她不是很明白迈洛这个奇怪的问题。 “嗷嗷，没啥，好奇而已。”迈洛没有追问过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 等他把装备行李收拾好，揣上自己的武器挂袋，确认转轮枪和博伊刀都没有问题，拎着行李箱返回楼下大厅的时候，发现丽贝卡身旁还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迈洛眨了眨眼。 丽贝卡伸手摸了摸身旁女孩子的脑袋，淡定地对迈洛解释道： “忘了告诉你，凯跟我们回楠薇城。” 站在丽贝卡身旁的，正是幸存者——凯。 第124章 消失的飞蝇 第124章消失的飞蝇 “等会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迈洛一脸疑惑地盯着站在丽贝卡身旁的凯。 凯脸色还是那么的憔悴，不知道她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多少印象，但看起来是有些失神的。 “盖利德容不下这个孩子的，你应该懂我意思，而且……这也是尼禄的意思，他希望我们把凯带回去。”丽贝卡很隐晦地解释道。 沃克和其他的孩子都死了。 而且本土执法官在地下洞穴里找到了芙蕾雅的尸体，也就是说这儿不会再有任何人愿意照顾凯了，再加上伊克姆小镇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封禁的状态，盖利德城已经没有凯的容身之处了。 “这样么。”迈洛若有所思。 但也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 他看得出来凯的状态不太对劲，平日里她是很开朗健谈的，这会儿一直目光呆滞地保持沉默，说明她大概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已经哭过了，或许是还没有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那走吧。” 迈洛并不擅长安慰人，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个时候言语上的安慰能起到任何作用。 三个人都相对保持了沉默，没有人去触及那个沉痛的话题。 迈洛不知道伊克姆小镇的事情最终会以什么形式收场，但他很清楚自己和丽贝卡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盖利德人对伊克姆小镇有着基于他们传统观念的认知，那种态度是外地人无法理解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至少往后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失踪在南边的荒山中了。 但真凶并没有落网。 索罗门帮会的人全部离开了。 更准确一点地说，真凶根本就未曾露面。 把那座地下洞窟挖出来的人，是渡鸦，而早在三年之前，他就离开了伊克姆，留下这个烂摊子…… … 也就是说，沃克和另外三个孩子的死，这笔账无从清算了。 “对了，莫戈特呢？” 迈洛忽然想起来老疯子。 “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之后就离开了，说是留给你的，他说你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丽贝卡从怀中取出一枚陈旧且简陋的家族徽章丢给迈洛。 那枚徽章是由黄铜压制而成的，上面布满了铜锈，但还是能勉强看的出铜草花的图腾。 “德拉曼家族的徽章。”丽贝卡补充道。 迈洛看着手中的徽章略作沉思，随后把徽章收起来，转而问道： “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虽然丽贝卡穿着黑色风衣，但迈洛能够从她那不怎么连贯的步伐中看出丽贝卡身上是带着伤的。 “小问题。” 尽管那天夜里在小镇执法办事处门前的厮杀非常凶险，但丽贝卡对此没有提及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了。 …… 盖利德执法所派人用马车将迈洛三人送到了火车站。 就在他们登上返回楠薇城的火车的时候，天空毫无征兆地降下暴雨。 硕大的雨滴像子弹一样敲击着火车的金属外皮，发出刺耳嘈杂的轰鸣。 火车上的乘客们赶忙将窗户拉上。 只有迈洛和丽贝卡两人看着外面的阴云和暴雨怔怔出神。 他们俩刚到盖利德城的时候是万里晴空，周边景色宜人，谁能想到临走的时候却碰上这么糟糕的天气。 就好像他们这一趟任务一样…… “事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对吧。”迈洛面无表情地嘀咕道。 整列火车上，也只有丽贝卡一个人能听得懂迈洛的这句话了。 她叹了口气，不做任何回应。 只是伸手将玻璃窗拉上，顺便掩上了窗帘，随后取出一条毛毯披在身旁的凯身上。 他们三人同坐一个隔间。 这是凯第一次乘坐火车，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火车，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与好奇的神色，在进入隔间之后，她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抱着双腿蜷缩到座椅的最角落位置，一言不发地盯着桌面上的杯子发呆，悻悻的样子惹人心疼。 迈洛莫名地感觉突然来了烟瘾。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但他很清楚，尼古丁或者酒精都没有办法改变什么，这一趟十几个小时的返程将会比来的时候漫长很多很多。 在情绪很低落的时候，睡一觉其实是最佳的疗愈手段，至少能起到暂时性的逃避作用。 但迈洛反正是睡不着了。 他都已经睡了三十多个消失了，现在除了倦意全无之外，还有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地给大脑传递疼痛的信号，根本不可能睡得过去。 而且还要一点，在完全抵达楠薇城之前，他们三人都不能算是真正安全的。 尼禄急切地要求他们即刻返回，肯定有他的顾虑。 别忘了上一次在这趟火车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一次伊克姆小镇的任务，可以说是破坏了索罗门帮会的某一件好事，至少他们在盖利德的采矿产业是就此断绝了，如果他们想要报复的话，故技重施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所以即使迈洛这会儿很困，他也不能睡着。 尤其是当现在队伍当中多了一个缺乏自保能力的孩子的情况下，他和丽贝卡就更得提高警惕了。 在这一点上，迈洛和丽贝卡是有默契的。 他们俩都坐在隔间靠近门的这一侧。 就这么平静地坐着。 可以想象得到的画面是，如果这会儿真的有什么不长眼的刺客或者杀手来找麻烦，他们会死的有多惨。 不过，事实情况是，火车开动之后，车上一片平静。 糟糕的天气仿佛有着催眠的能力，车厢中的乘客都开始昏昏欲睡，连抽烟攀谈的声音都很少了。 迈洛有些无聊地取出手枪，开始清理枪体框架上的血污和沙尘。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停着一只飞蝇。 那小家伙应该是被大雨赶进车厢的，此时正在抖动着那对蓝色的鳞翅。 迈洛轻轻地把手枪放到桌面上，曲起另一只手的手指缓缓朝着飞蝇缓缓靠近，准备把这个飞起来会嗡嗡作响的烦人东西给弹走。 但就在他绷住的手指甲盖即将对着飞蝇甩出去的时候，那只停在他手背上的飞蝇从迈洛的视角内悄无声息地淡化了。 它消失了…… 迈洛心头一凉。 他猛地抬头想对丽贝卡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不在火车车厢里了。 …… 第125章 不该存在的对话 第125章不该存在的对话 临离开盖利德的时候，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迈洛眼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飞蝇消失不见。 就在他准备提醒丽贝卡看好自己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变得无比昏暗。 身体开始传来刺骨的冰凉以及痛感。 迈洛发现自己背靠着墙壁瘫坐在一间漆黑房间的角落里。 他的身体已经全面溃烂，双腿从膝盖的位置断裂，狰狞的皮肉撕裂处很多菌类一直蔓延到地面。 自己的一只眼睛已经失去了视觉。 …… 他嗅到了刺鼻的谷物发酵的味道。 这里似乎是一座地下酒厂，四周围囤积着很多密封的木桶。 迈洛动弹不得，他甚至没有办法把头抬起来，只能转动左眼眼球来查看前方的画面。 与此前每一次堕入亡灵记忆的情况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迈洛没有彻底代入到卡尔的视角之中。 他知道真实的自己正身处于返回楠薇城的火车上，而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是卡尔的生前视角。 这是一次清醒的堕入。 …… 尼禄说过，卡尔的尸体最后是在一座地下制酒厂里面被发现的。 说明他没有死在伊克姆的地下洞窟中，至于卡尔是怎么离开那儿的，迈洛至今还没有获得这部分的记忆，有可能卡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离地下洞窟的。 但不能推测，大概率是渡鸦所为。 此时的卡尔相比于在洞窟里的时候更加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弥留之际了。 迈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非常微弱，随时有可能停下。 他的躯干胸腔内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菌丝贯穿，那些菌丝已经彻底成熟，将他的每一寸血肉中的精华都汲取殆尽。 这应该就是卡尔临死之前最后一次的清醒意识了。 迈洛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肢体生命力的凋零。 这种濒死的经历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就像是一只即将燃尽的蜡烛最后仅剩的那一节烛芯，已经无法承受任何程度的微风。 …… “居然还能醒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的灯光下方传来。 迈洛那逐渐溃散的瞳孔猛然一凝。 因为这是渡鸦的声音。 随着几个缓慢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之后，迈洛眼前的画面被一个高挑男人的影子覆盖住。 渡鸦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依旧带着口罩。 凹陷的眼眶内那蓝色的双眼深邃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 “你应该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渡鸦那被口罩盖住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没有过于靠近迈洛，但也不惧怕迈洛突然暴起，因为他很清楚，此时迈洛这幅身躯已经不存在能够支撑他做出任何动作的肌肉组织了，甚至肢体关节都已经腐朽，唯一还能够勉强运作的，估计就只剩下脑子了。 “不过无所谓了，到了这一代，伊克姆的原始血脉已经非常稀薄，混种繁殖的方式创造出适合旧神入主的生命体的概率非常低，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是已经有定数的了，包括你做的选择……一切都只是无用功，但老师的预言中确实嘱咐我一定要到伊克姆小镇来，他说这里有能够帮助我看清世界的契机存在，可我只找到了腐朽的神躯……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么？” 渡鸦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他的话既像是在说给迈洛听的，又像在自言自语，充满了自我反驳和思辨。 “为什么？”迈洛咽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渡鸦似乎对这个状态的迈洛还能出声这件事情搞到非常惊讶。 他又往前凑了一步，确保自己能够听清楚迈洛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做？”迈洛艰难地重复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渡鸦摇头道： “大瘟疫蒙蔽了教会中那些追逐名利的俗人的双眼，他们以救世为名，大肆挥霍了教会在漫长岁月中保存下来的积蓄，血疗术是救活了很多人没错，但那些污秽愚昧的人根本配不上如此昂贵的鲜血。契约组织，一群自诩学者的愚昧者，他们让教会失去了旧神的眷顾，我们需要重新获得旧神的信任，明白吗？我要造神！……但是再造神躯太难了，所有的旧日支配者都已经在漫长岁月中被各种规则所磨灭，旧神之血是仅存的神迹，却被他们挥霍一空。” “契约组织的那些蠢货以为他们救活了这个国度，却根本不明白，人类的躯壳根本配不上高贵的神血，他们连教会的箴言都忘记了，忘记了最基本的敬畏，血疗术帮人类摆脱了瘟疫的侵袭，但与这种渎神行径所招来的真正厄难相比，瘟疫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该死的蠢货，他们浅薄的认知根本理解不了老师的劝解，该死……该死！！” …… “血疗术……所以你迫切地想要造出旧神的躯体，是因为教会用光了旧神之血么？”迈洛很艰难地尝试理解渡鸦的话。 “一开始是的。”渡鸦冷笑了一声：“但老师预言了血疗术即将招来的厄难，在那场末日里，只有旧神的力量才能挽回一切，可惜……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可以跟得上我的思维的，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我能成为真正的救世主，但最终你还是没有放下那些迂腐的世俗伦理，要知道，真理之下，一两个人的生命是不值一提的。” “血疗术的后患，教会里，真的有神？”迈洛心神震撼。 如果是放在几个月前，迈洛是根本无法接受“神”的这种概念的。 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他已经逐渐能够接纳了，至少，他必须承认这个世界存在一些以他原来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你的老师，他留下了什么预言？我是一个将死之人，让我死个明白吧。”迈洛喘息着说道。 “老师的预言，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参透，他已经离开了，为了追求他所信奉的灵视。”渡鸦摇头。 “灵视？”迈洛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汇。 这个词，他在红袍女巫的口中听过一次。 “老师追求的是灵视学说，他认为人类的能够在今天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不是偶然，人类这看似简单的躯体是存在某种可取之处的，提升灵视，便可以窥探旧神的学识，看懂它们的文字，听懂它们的语言……老师的格局比任何人都高，他的理论被教会契约组织认为是狂妄自大的，因为他妄图理解旧神，而不是信奉它们。” 渡鸦在提到那位“老师”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敬和悲伤，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许发颤。 “但他错了，人类的进化史只在漫长岁月中占据很短暂的一部分时间，人类永远不可能到达旧神的高度，所谓的灵视，只是一种比信仰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血疗术招至的厄难，只有旧神的力量才能挽回，人类太愚昧无知了。”渡鸦缓缓说着。 “你也不知道真正的厄难是什么。”迈洛道。 渡鸦嗤笑一声：“没有人知道，就连老师也不知道。” 第126章 因与果 第126章因与果 “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但其实你也并没有按照你的老师的教诲和预言去执行，他的学说被认为是狂妄自大的，那你就不自大了么？” 迈洛非常缓慢地扬起头，正视渡鸦。 他的视野非常昏暗混乱，但迈洛还是非常迫切地想要从渡鸦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他要把这个人的一些显着特征印刻在自己脑海中。 因为潜意识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在真实世界里遇到对方，而不再只是在亡灵的视角里进行窥视。 面对这么一个危险的角色，迈洛必须要保证自己在现实世界能够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渡鸦微微眯起眼睛，他也在认真地打量着濒死的迈洛。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些许奇怪之处，盯着迈洛那仅剩的一只眼瞳看了良久，最后开口道： “你的思维好像很清晰，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反应。” 迈洛被渡鸦敏锐的洞察能力惊到了。 不管怎样，在渡鸦的视角里，他所看到的确实是濒死的卡尔，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时刻维持着那份猜忌的心理，对一切都保持着怀疑。 甚至仅从寥寥几句对话，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濒死的卡尔身上有问题。 地下室里，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氛围显得极其低沉。 渡鸦就这样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凝聚在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卡尔身上。 这份沉默维持了很长时间。 因为双方都想要在对手的身上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端倪。 但对于两人而言这都是无比困难的。 迈洛视野内的画面已经非常模糊，甚至光源都开始扭曲，他已然无法辨认出渡鸦眉宇间的细微变化，而渡鸦面对着一个溃烂了九成的将死之人，也同样很难看出什么东西来。 “或许我应该让你留在那座祭坛里，这样你临死之前至少能看上一眼那腐朽的神躯，说不定你能听到只有朝拜者才能听到的呼唤。” 渡鸦叹了口气。 他眼中有些惋惜。 看得出来，他对卡尔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希冀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至少在过去的某一个特殊时刻里他一度认为卡尔是有概率成为自己在这条路上的同行之人的，所以渡鸦才会在确认卡尔已经无药可救的时候表露出那样的神色。 但他的情绪与常人不同，他并不因为死亡这件事情本身而感到悲痛，更多的可能是懊恼自己看错了人。 “可能真的有人想聆听旧神的低语，但绝对不包括我……我是个人，我对旧神的蛊惑不感兴趣。”迈洛嗤之以鼻。 “你这番话如果被老师听见了，他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渡鸦眉头一动。 他口中的那位“老师”，穷极一生所追求的灵视，就是为了能够听清、看懂属于旧神的知识，那是无限趋近于真理的东西，虽然在宗教角度这是无比狂妄的欲念，但是从学者的角度来看，这种希冀是无可厚非的。 就像在地下洞窟被迈洛一枪崩了的芙蕾雅一样，他们是被学识困住的人，他们已然触碰到了某些壁垒，感受到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痛楚，所以才会衍生出那样一种拥抱旧神的扭曲欲望。 “那就麻烦你转达一下了。”迈洛对所谓的宗教神只都不怎么感冒，又怎么会在意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教会学者的态度。 在这一点上，丽贝卡对他的评价是最准确的——他是一个没有敬畏之心的。 …… 但是随着这几句话说出口后，渡鸦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忽然站起身，在昏暗的房间内转悠了几圈，皱着眉头低声自语着。 他的情绪开始变的有些焦躁不安，就好像遇到了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正迫切地想要找到正确的思路。 唰！ 他忽然转身从墙壁上抽下一柄用于装饰的礼剑，直勾勾地钉入了迈洛的胸膛。 礼剑的剑锋从迈洛的后心贯穿而出，没入墙壁两寸有余。 而渡鸦则是维持着双手握剑的姿势，他面目狰狞地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溃烂的人，眼睛几乎要渗出鲜血一般，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谁！？你不是卡尔！！” …… 饶是迈洛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也被渡鸦这恐怖的洞察力震慑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亡灵视角的幻境中维持住了自我意识，他身处于卡尔的记忆中，却没有忘记自己是迈洛，并且此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以迈洛的思维在进行主导的情况下说出口的。 迈洛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他不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仅存于臆想，还是说三年之前真的发生了这场本不该存在的对话。 但这唯一保持了清醒的一次，就被渡鸦识破了。 他居然能够辨认出此时在于自己对话的人不是卡尔！ 为什么？ 就凭他对卡尔的了解？ 就凭迈洛说出来的那几句话？ 这个人，太恐怖了。 …… 咔嚓！！ 礼剑被渡鸦压得微微弯曲，发出丝丝扭曲的呻吟。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复杂，有抓狂的迹象，但也有几分惊恐，不过更多的还是疑惑与不解。 站在渡鸦的角度，当他发现一个半死的人躯体内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灵魂，并且自己还与对方说了这么久的话的时候，他内心同样是波澜起伏的，丝毫不亚于迈洛此时的震惊。 礼剑的刺入，让迈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凉，现在已经无关痛苦了，他觉得这场跨越时间壁垒的对话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卡尔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脸上徒然露出一抹渗人的狰狞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渡鸦，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 “那……你猜猜我是谁。” 渡鸦被吓得连连后退。 一直到他的后腰被后方的桌子抵住。 他猛地转身，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抽出钢笔快速进行记录。 渡鸦的情绪似乎已经濒临奔溃的边缘，他开始浑身发颤，热泪盈眶，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灵视……是灵视！！老师说的都是真的……灵视是真实存在的！！！有人，有人在透过卡尔的灵魂窥视我！老师所说的窥视者，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啊！——” …… 在卡尔的视角里。 迈洛看到了渡鸦笔记本上那些扭曲的字迹，看到了昏暗房间里，渡鸦像是一个发疯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他那高挑的身形在煤油灯光的照射下，影子显得极其狭长扭曲。 在迈洛的印象里，渡鸦的笔记本上，原本是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的。 但是在这一刻，渡鸦那颤抖的笔锋下每一笔的字迹都是一致的。 似乎在他的灵魂深处，有两种维持了很长时间的矛盾思维在这一刻达成了统一。 就像他口中所嚎叫的内容一样： “原来这才是预言中所说的，伊克姆小镇隐藏着属于我的契机，窥视真理的契机……老师，老师没有骗我……人类并不是完全愚昧的生物，根本就没有必要让旧神降临，根本就无需再造旧神，人类自己就可以洞悉真理……” …… 迈洛的视野开始变的黯淡。 他幡然醒悟。 这场诡异的对话是真实存在的。 三年前的这座地下酒厂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借用卡尔的身体说出了那些话。 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迈洛。 ……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渡鸦彻底颠覆了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造神之路，因为灵视的存在已被证实，他跟不存在的人进行了一场对话。 渡鸦开始寻求提高灵视的方法。 他开始寻找旧神的图腾、文字…… 尝试各种违背人道的方式，去获取灵视，去寻找那个曾经与自己隔空对话的陌生灵魂，去理解旧神的真理。 …… 所以才会有发生在楠薇城的那一系列挖人眼的连环凶杀事件。 就像渡鸦说过的那样——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是早有定数的。 第127章 悖论 第127章悖论 灵视。 三年后的渡鸦追求的是提高灵视，三年前的他则是费尽心思在寻找重塑旧神的契机，而地下酒厂的这场对话，就是导致他出现思路转变的重大原因。 迈洛暂时搞不懂。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堕入亡灵记忆的时候，主观视角里会感觉自己正在经历那些事情，实际上只是在记忆里迷失了自己，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只不过是过去卡尔的行为，他只是忘了自己是迈洛而在扮演别人的角色。 但是这一次，他与渡鸦的所有对话，都是建立在已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由迈洛的思维为主导所说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渡鸦仅从只言片语就能够分辨出与自己对话的人不是卡尔的原因。 可是这不合理。 原先，不管如何，那一切都是只发生迈洛脑海中。 但现在他的幻境似乎已经影响现实世界了。 这就像是传统的时空悖论一样，是这番对话导致的渡鸦开始研究灵视，也正是研究灵视的渡鸦在三年后主导的罗本凶杀事件，让迈洛阴差阳错获得了图腾，从而才有机会窥视到卡尔的亡灵视角，才有了地下酒厂的这场对话。 这是里面的每一件事都是存在因果关系的，却又是一个循环，没有初始也没有终点。 就好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话题一样，永远不会有答案。 …… 甚至于，迈洛还有一个猜想。 按照红袍女巫的说法，他现在所处的“窥视者”阶段的前一阶段为“梦魇”，就是一直梦见凶杀事件现场的那个时期，那时候他还没有接触过任何诡异事件，也还没有获得图腾。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灵视导致的，那就说明早在那个时候他的灵视就已经出现了波动。 那原因是什么？ 会不会是血疗术？ 因为迈洛也曾接受过教会血疗术的救治。 …… 渡鸦口中所说的，血疗术结束了大瘟疫时代，但是它所招至的真正厄难要比瘟疫要恐怖无数倍。 这所谓的厄难，会不会就是灵视…… 迈洛彻底捋不明白了。 他觉得这些诡秘的知识体系，或许得从红袍女巫那里才能得到解惑。 …… 在卡尔的亡灵视角彻底黯淡下去之后。 迈洛确认，之前所有没能看清楚的属于卡尔的记忆，在伊克姆小镇这一趟任务过后，基本上都已经尽收眼底的。 地下酒厂就是卡尔生前所看到的最后画面。 但其实这个时期的他已经丧失了自主思维能力，代替他说话的人，是迈洛。 在视角的画面陷入黑暗之后，迈洛仿佛还能够听见那座昏暗地下室里渡鸦的癫狂笑声。 一直到真实的视野开始明亮起来，渡鸦的声音才渐渐消逝。 迈洛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一切都已恢复正常。 车厢隔间里，迈洛一抬头就看见丽贝卡那张写满疑惑的脸蛋。 至于在她右侧的凯，此时已经蜷缩在角落里昏睡过去了。 丽贝卡狐疑地盯着迈洛看了很久。 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你一直都有这毛病的么？” “什么毛病？”迈洛很淡定地揉了揉眼睛。 他随手弹开自己手背上那只飞蝇，随后拿起桌面上的转轮枪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清理工作，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丽贝卡的眼神微微一凝。 上一次迈洛见到这种眼神的时候，还是丽贝卡把他抓回执法所进行审讯那会儿。 “说梦话么？”迈洛耸了耸肩，淡定地说道：“谁还没点小毛病的咯，你晚上睡着之后不也鬼喊鬼叫的，彼此彼此啦。” “你在说什么？” 这回丽贝卡是彻底听不懂迈洛在说什么了。 毕竟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睡梦中会干些什么。 不过迈洛也不着急戳穿她。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问问凯，就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迈洛露出一抹坏笑，朝着丽贝卡点点头。 后者狐疑地瞅了旁边的凯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迈洛则补充了一句： “这算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我不说出去，你也别把我的说出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丽贝卡摇了摇头。 她转移话题道： “回去之后我们需要提交一份尽可能详细的汇报资料，把发生在伊克姆小镇的事情交代清楚，按照尼禄的意思，伊克姆早在很久之前就被上级作为一个单独案件交付给尼禄，由他单独负责，具体原因并不清楚。” “嗯嗯。”迈洛早就猜到了其中的具体缘由，但这一切得在见到尼禄之后才能进一步证实，现在他也不好提及过多。 “是不是觉得有很多没办法用文字表述清楚的事情，比如，类似诅咒这样的东西。”迈洛对丽贝卡问道。 “还有那只奇怪生物，那些疯子一样的怪人……”丽贝卡说着停顿下来，咽喉微微蠕动了几下，才继续说道：“我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生物。” 迈洛看出了丽贝卡的踌躇与不安。 这很正常，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见到这么多颠覆自己以往世界观的东西之后，都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都会感到迷茫与恐惧。 因为花费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基于已有认知的安全感被彻底击碎了。 从此以后，她可能会对自己见到的所有怪异现象产生怀疑，甚至是更加黑暗的联想。 如果你知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到底是什么，那就等于断绝了恐惧的源头，但如果你不知道…… “就老实交代呗。” 迈洛耸耸肩。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地下洞窟里面第一次见到了丽贝卡脸上露出惊恐慌乱的神色。 但他好像也没办法解释什么，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与自己搭档配合破案的时间里，丽贝卡会接连不断地遇到某些超出她认知以外的东西，她的后半部分职业生涯会非常“丰富精彩”，这才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当然，前提是她能一直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个，迈洛就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式地笑意。 “你在笑什么？”丽贝卡皱眉。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迈洛两手一摊。 “你骗人，你心跳很快。”丽贝卡冷眼盯着迈洛。 “你肯定是听错了。” 迈洛一边说着，一边用后脚跟把塞在座椅下方的手提箱往里推了推。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丽贝卡听到的那很快的心跳声，并不来自于自己。 第128章 德拉颇尔 第128章德拉颇尔 让人稍微安心的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返程途中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件，除了丽贝卡和凯一直能够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心跳声比较烦人。 火车停靠印斯茅斯站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如果这一趟外勤任务是圆满完成了的话，迈洛或许会选择在印斯茅斯镇稍作休息，比如吃一吃尼禄曾经提到过的镇上的一些海鲜菜肴，至少缓解一下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导致的疲劳感也不错。 但很显然现在楠薇城执法总部有人急着想要了解发生在伊克姆的事情，迈洛等人一下火车就见到了前来接应的执法官队伍。 所以海鲜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 三人上了接应队伍的马车，一路直返楠薇城中心。 在执法总部门前，凯望着这座庞大恢弘同时又充斥着冰冷气息的巨大建筑物，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丽贝卡没有说话，只是第一时间牵起凯的小手。 迈洛很不合时宜地提了一嘴： “他们会给我们发那种，活好的j女也能领到的荣誉徽章？” 丽贝卡还是没有说话。 …… 其实迈洛觉得自己可能会面临类似于多方会审之类的局面，毕竟临行之前尼禄强调过伊克姆事件的重要性。 可是真实情况是，执法总部高层们对此时的表情非常平淡。 没有纪要会议，也没有颁发j女徽章。 甚至于迈洛都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基本上所有的询问环节都是由丽贝卡单人应付的。 他和凯压根都不需要进入到内部会议厅。 直到汇报环节结束之后，高层退场，有两位佩戴着与尼禄相同官职等级纹章的执法官很有风度地向迈洛传达了他们的赏识态度，方式是拍了拍迈洛的肩膀。 鉴于眼前这一个光头和一个独眼人都是执法督察的身份，迈洛分别报以了非常乖巧的笑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高层们对伊克姆事件表现出了近乎反常的平静。 但是迈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很显然盖利德那边已经传递了某些讯息过来，或者提交给了更高层，现在楠薇城的几位督察们要做的并不是对此事追根问底，而是尽可能地淡化此事的影响。 就像是，执法体系内部的一种默契。 盖利德城封锁了消息，而作为参与方的楠薇城也没有走漏一丝讯息。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丽贝卡就会把迈洛拉到小黑屋里对他进行一系列严肃的叮嘱和警告，让他把伊克姆小镇上发生的事情忘记掉。 …… 但就在迈洛静等着丽贝卡喊他的时候，前来通报的却是尼禄的助理——一名大概三十来岁的男性执法官。 他很亲切地向迈洛打了招呼，并在领着他前往尼禄书房的路上介绍了一些关于执法总部的故事，只不过并没有勾起迈洛对这座建筑的兴趣。 最后在临近书房的时候，他还特地转告迈洛——尼禄督察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迈洛没有多想，叩响了尼禄的房门。 “本来应该把丽贝卡喊过来的，但是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所以我可以少付出半杯威士忌。” 尼禄递了一个玻璃杯给迈洛，杯子里是散发着醇厚香气的酒。 “所以现在是庆祝时间？”迈洛接过杯子，低头闻了闻。 “悼念时间。”尼禄与迈洛轻碰了一下酒杯，捏着杯子轻晃了几下，补充道： “为那些死在荒山里的人。” “卡尔不是死在荒山里的。”迈洛道。 “我所指的不单单只是卡尔。”尼禄盯着杯中的酒。 迈洛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问道： “包不包括24年前你杀死的那些？”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书房内彻底陷入了沉默。 眼前这位本就不年轻的执法督察背靠着书桌边缘的身影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但是他看着迈洛的目光，却从一开始的震惊，缓缓转变为释然，最后，尼禄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抿了一口威士忌，咽下之后，对迈洛问道： “我想你一定是见到了老莫戈特，他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枪法还是很准，这一次他救了我一命，只不过……他好像一直没有从德拉曼家族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噢，准确点说，应该叫做德拉颇尔家族，对吧。” 迈洛回答道。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正好挂着尼禄的一些徽章，上面有他的署名，全名为“尼禄·德拉颇尔”。 尼禄点点头，他把就被放在身后的桌面上，双手交错扶着手杖顶部，很平静地问：“对上一代的执法官来说，誓言重于一切，但是莫戈特为了保住当时年轻的我，违背了他对裁决镰刀发下的誓言，我想可能你们这一代人是无法理解这其中的苦涩的。” 莫戈特当初销毁了关于德拉颇尔家族事件的卷宗和记录，只留下了一个事件名称。 并且那个事件中的家族姓氏也做了修改，改为了德拉曼。 这就是他在放走尼禄之后所做的事情。 …… “无所谓，以后荒山里不会再出现白色的鬼影，他应该可以很好的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了，而且，他在知道当年那个年轻人离开之后成了某座城市的执法督察的时候，非常开心。”迈洛喝了一口威士忌，补充道：“值得的，这是他的原话。” “好，好。”尼禄口中重复了这个字很多遍。 迈洛则是从衣兜里取出了那枚锈迹斑斑的铜草花徽章，轻轻放置在桌面上。 这是属于德拉颇尔家族的。 “我知道，你不敢返回那座小镇，因为作为那里的原住民，你也会在夜间听到那些低语，但是往后不会在有这种所谓的诅咒存在了，或许有空的话，你可以回去看望一下老莫戈特，趁现在还来得及。” “另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凯与你应该有一定程度上的血缘关系，这应该也是你命令我们把她带回楠薇城的原因，没有的话也无所谓……我想说的是，你打算怎样安置她都行，但不要把她交给教会名下的孤儿院，这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请求，没有原因。” “我会慎重考虑。”尼禄点头。 “哦对了。”迈洛接着说道：“上回你在盖利德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执法官，这次我也遇到了一个，他的名字叫沃克，沃克·布赖尔。” “我可以提拔他，把他转到楠薇城来与你们共事。”尼禄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但迈洛摇头：“不，我带回了他的执法武器，在执法官的陵园给他留个位置就行了。” “……” … 确实是悼念时间。 这场谈话过程中的每一句话都分量不轻，至少对于说话的人而言是这样的。 临结尾的时候，尼禄问迈洛“不准备拿当年那场灭族案子从我这里勒索一点什么东西么？升职之类的？” 所以迈洛很理所应当地顺走了那瓶没喝完的威士忌。 听尼禄说，这瓶酒的年龄快要赶上迈洛了。 …… 结束了执法总部的谈话之后，迈洛一头扎进了楠薇城市区的巷子。 因为在先前乘坐马车返回执法总部的路上他就已经连续好几次在拐角的暗巷里见到那一抹猩红色的身影。 那个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女巫，似乎比迈洛跟迫切地想要见面。 迈洛知道，她闻到味儿了。 阴暗潮湿的深巷里，迈洛把手提箱轻轻放置在地面上。 此时，在其他嘈杂环境中很难听清楚的心跳声，在空无一人的暗巷里变得极其响亮刺耳&…… “噗通…” “噗通……” 第129章 圣餐 第129章圣餐 “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我一直都知道的！圣餐！古老的旧日支配者的血肉，你找到它了，我嗅到了它的气息，那古老的气息，漫长的岁月并没有磨灭它的鲜活力量……快！把它交给我，把它交给我我就能为你提供你所无法想象的指引，你的视野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开阔，众多的信徒中，你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一个，快……把它给我！我来为你消除潜在的厄难。” 红袍兜帽下那张干瘦扭曲的脸颤抖着说出这番话。 她的样子就像是某些沾染了违禁药品的烂人一样，迫切地索求着。 她杵着拐杖，扭曲地拖拽着残破的身躯朝着迈洛蠕动过来，向他伸出那只消瘦如干尸一般的手。 但迈洛却一屁股坐在了手提箱上，双手的手肘架在膝盖上，以一个非常慵懒地姿势捏着转轮枪，拇指扣动了枪管前端的击发结构。 咔嚓。 清脆的机械对撞声，让女巫的身躯为之一颤，止住了往前蠕动的趋势。 迈洛没有把枪口指向女巫，而是维持着正常下垂的持枪状态。 但他的姿势越是随意，所表露出来的威胁意味就越发地明显。 “窥视者，你试图以强硬的姿态与我对话，很好，这说明你已经理解并接纳了我说过的话，你已经触碰到了厄难。”女巫沙哑的声音在暗巷中回荡着。 她似乎并没有觉得迈洛的行为有任何冒犯与不敬，甚至言语之中带有些许欣慰。 “在我决定是否把箱子里的东西交给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迈洛淡定地说道。 “这是指引人的职责。”女巫的回应非常简洁。 “好，先从你提到过的灵视开始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具备灵视？据我所知在进入梦魇阶段之前，我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没有接触过任何宗教类的仪式。”迈洛问道。 “具备灵视？不，灵视是所有生物都具备的特质，区别只在于高低优劣，灵视越高，意味着与古老者们达成共鸣的几率越高，从而使人能够听见、看懂古老者们的语言、文字。”女巫的声音微微发颤：“绝大多数人类穷极一生都无法触摸到灵视的契机，因为他们沉浸在人类文明现有的知识体系中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思维就越狭隘，直至生命的尽头才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每个人都有？”迈洛微微皱眉。 在他的记忆里，历史上确实存在一些赫赫有名的科研大佬在晚年沉浸于宗教神学，最终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评价。 难道说这些人在晚年触发了灵视？ “你无需纠结自己是何时何地触发了灵视的契机，重点在于，你已经将灵视提高了，甚至已经远超出了你的肉体所能够承受的限度，你所需要做的是把握住这份上天给予的馈赠。”女巫接着解释道。 “怎么解释我在梦魇阶段梦见的那些凶案现场？”迈洛问道。 “死去的都是黄金树的忠实信徒，你的所见所闻，皆是信徒们在将死之际对上位者发出的哀求声，这是灵视提升之后第一阶段所要面对的，那时候你能够接纳到本应该传递给上位者的讯息，但这些声音对于它们而言只是无谓的噪音，你也应当选择无视。”女巫回答。 “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类似的梦境出现了？” “这些声音只会在最初出现的时候被你所察觉，因为那时候它们显得最为突兀，但一定时间沉淀之后，你的身体和灵魂学会了适应它，便再也触碰不到梦境了，对你而言它们就只是纯粹的梦，在你苏醒之后，会自然地忘却它们的存在。”女巫回应道。 “然后是第二阶段——窥视者。”迈洛揉了揉眉头，摊手问道：“我知道所谓的窥视能力来自于那枚古图腾，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是灵视让我看懂了图腾的涵义……” “你错了，窥视亡灵的能力并非来自于图腾，图腾是古老者们所使用的文字，可以是任何一个文字，它的作用只是作为一个契机帮助你开发下一阶段的力量，对于绝大多数的古老者而言，阅览一个人类的生前经历是最基础的能力，这是它们仅凭肉眼就可以看见的东西，所以绝大多数生物个体的灵视提高至第二阶段之后都会拥有窥视者的能力，当然，这是普遍情况，其中也存在发生特殊异变的个例情况……” “是血源的原因吗？我想你应该知道教会的血疗术，他们使用的是来自于旧神的血液，那些血就是属于我的契机了对吧？就像我这一次出行遇到的案子一样，一些古老血源的继承者会听到神秘的低语，从而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径。”迈洛联想起了自己在地下酒厂与渡鸦的对话。 “不一样，你所说的那种情况，只是血脉继承者对古老种族某种生活习性的拙劣模仿，那是隐藏在他们血脉之中的东西，他们的祖先或许足够古老，但不见得就能与旧日支配者相提并论，没有人知道在那段未知的岁月里他们的祖先扮演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女巫否定了迈洛的推测，同时提及了血疗术： “至于教会的血疗，真正的后患还没有显露萌芽，希望在厄难爆发之前，你能积攒足够的实力，度过那场浩劫吧。” 她对血疗术的看法，与渡鸦口中那位老师的预言如出一辙。 这让迈洛十分惊讶。 …… “尊贵的窥视者，请问我可以享用圣餐了吗，我已经对你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了。”女巫颤抖着指着迈洛屁股下压着的手提箱。 “难不成你真的想把那玩意儿吃了么？事先说明一下，它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倒胃口” 迈洛起身打开了手提箱。 把那只属于沃克的金属餐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推到红袍女巫的面前。 餐盒之中，盛放着那枚硕大、泛白却一刻也没停止过跳动的诡异心脏。 女巫像是饥饿的野狼，双手抓起心脏，俯身狂啃…… ……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在漆黑的暗巷中持续了良久。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上下颚咬合摩擦的声音，以及吞咽的动静，让人联想到某些狰狞恐怖的野兽进食画面。 迈洛看着丧尸般疯狂啃食着血肉的女巫，目瞪口呆。 在他那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来自于伊克姆小镇地壳深处的腐朽神躯，被一口一口地啃食吞噬了。 连腐烂的残渣都没有剩下。 ……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女巫的脸从始至终都被猩红色的兜帽覆盖着，但她裸露的手臂上的苍老皮肤，却在短短几秒内变得紧绷了一些，层层叠加的松垮皮肤似乎…… 迈洛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感觉，女巫好像年轻了一些。 吞食了心脏之后，女巫朝着迈洛伸出手腕，用自己另一只手上那长长的指甲贴着腕部缓慢地切了下去。 指甲将手腕处的皮肤切开。 鲜血开始从伤口内往外冒。 她对着迈洛招手道：“这是我能够奉上的回馈之物，饮下它，你的身体才能承受住越发强大的灵视，而不至于堕入深渊。” 第130章 同行与猎犬 第130章同行与猎犬 十分钟过后。 迈洛从手提箱里取出手巾擦拭嘴角的血迹。 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他对女巫问道：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陷入到别人的亡灵记忆了对吗？我可以继续使用图腾窥视其他死者？” “并且你不会再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晕厥。”女巫补充道。 “我会进行验证的。”迈洛也懒得说什么如果骗我我就弄死你之类的话了，那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把嘴巴擦干净之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确认没有沾染到任何血迹，才收起手巾，说道：“下次记得提醒我带点杯子或者吸管之类的。” 女巫对此不作回应。 她的呼吸频率非常急促，似乎是吞食进去的那些血肉正在起着某种神奇的作用。 “所以，这个所谓的神躯……它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去的旧神？古神？”迈洛好奇的询问道。 “旧神？不，它还远达不到那种高度，它只是古老者的一块残躯，一块不愿意接受湮灭的烂肉，在等级分明的古老者之中，它甚至都不属于支配者序列……真正的旧神是不会落入这种境地的，即使你能找到旧神的残躯，那也只可能是它们主动舍弃掉的躯壳。”女巫否认道。 “不是很懂。”迈洛耸耸肩，这些东西在现阶段对他而言还属于知识盲区，他只能听个大概的意思，比如这枚心脏的主人是比旧神要低阶的存在，这让迈洛不得不联想到教会：“所以，教会里面存在的那个，是真正的旧神吗？” “教会……他们所接触的，不止一位古老者。”女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迈洛摇摇头：“不知道就算了，说正经的，你所说的灵视，我应该怎么提升它？总得有具体一点的提议把。” “途径很多，旧神的古文字，一些邪恶典籍中的理论，或者直接与某些隐晦生物进行接触，这些都是提升灵视的契机与方式。”女巫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住，她的语气忽然转为郑重且严肃： “但最残酷的提升方式，是掠夺，通常在到达窥视者这一阶段之后，会产生无数个不同的分支，根据信奉的教派、神只的差异，第三阶段会产生无数种灵视者，至少在我所认知的世界里是这样的，灵视者会互相猎杀，夺取对方所拥有的灵视……” “我还有同类？”迈洛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当然，你绝非唯一。”女巫笃定地说道：“尽管这是一个神秘学已经凋零的世界，但绝对存在有类似的同行者，或许几率无限接近与零，但一旦有同类发现你，猎杀与反猎杀就在所难免。” 此时迈洛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渡鸦。 “你刚才提到，你所认知的世界。”迈洛忽然注意到女巫口述语句中的一个细节：“意思是，除了我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的意思吗？” 他的语气充满着谨慎的试探。 甚至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迈洛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 因为他本身就来自于其他世界。 …… “那是一个你所无法理解的领域，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名字叫做幻梦境，至于你能否触碰到它，肯定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情了，这可能是你究其一生也无法接触到的东西，所以不必在眼下为此浪费精力。”女巫缓缓点头：“我所属的世界，就是幻梦境，那里有无数的灵视者…” “嗯…那么，如果我发现了其他的灵视者，我是不是应该直接下死手？”迈洛问道。 “这是最稳妥的选择。”女巫回答道。 “我明白了。” 迈洛若有所思。 他已经检验过了灵视所带来的一系列神秘力量，他的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宽广，他的体能、力量也远超常人，但这一切并没有给他带来相对应的安全感，相反，还意味着同等水平的潜在威胁。 可能这就是代价了吧。 ……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迈洛思考了许久，决定还是把自己最后一次堕入亡灵视角的经历告诉女巫。 他把自己在地下酒厂里与渡鸦的交谈大概复述了一遍。 比如自己是如何堕入卡尔的记忆的，再比如自己在亡灵记忆里面维持住了清醒的意识，并且可以凭借自我意识与记忆中的人进行对话。 迈洛把自己想不通的悖论细节阐述给了女巫。 原本是想看看女巫对此有什么特殊解释的。 可是还没等迈洛把故事讲完，巫女就开始露出惶恐、不安的反应。 她佝偻着身子开始不断后退，慌张地四处张望着，与迈洛保持着距离，不敢再靠近半分。 她用手指着迈洛，要求迈洛反复回忆，确认在亡灵视角之中说话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卡尔。 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 她杵着拐杖惊恐地匍匐在地，疯狂念叨着一些迈洛听不懂的悼词。 迈洛被整得一脸懵逼。 “现在是犯什么病？” 他摊了摊手。 但女巫却嘶吼道： “退后！不要靠近！你触碰了禁忌，时间禁忌啊，为什么一个窥视者能够逾越时间的规则，这不可能的，那是连古老者都无法抵抗的秩序规则……为什么不早说！啊？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接受成为你的指引人！” “呃……说人话谢谢。”迈洛一脸无奈。 “以一个窥视者的身份触碰了时间禁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在无数蛰伏在时间长河中的邪祟生灵面前暴露了自己，以一个无比孱弱的人类的姿态！现在你只能祈祷自己没有引起那些猎犬的注意，否则，不管你躲藏到任何一个角落，这些藏匿在旋涡之中的可怕生物都能够找到你，它们的猎杀是永无止境的，超越时间的限制。” 女巫颤抖着叫道： “祈祷吧……” “猎犬？”迈洛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女巫的恐惧。 那是装不出来也演不出来。 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一些。 现在，迈洛不仅没有在窥视事件上得到解惑，甚至还反过来了多了两个潜在的敌人群体。 其他灵视者，以及那所谓的什么猎犬。 …… 就在迈洛回过神来打算追问一下那些猎犬有什么具体名字的时候，他发现暗巷之中已经没有红色长袍的影子了。 女巫消失了。 第131章 失踪名单 第131章失踪名单 “离开执法总部之后我在路上遇到一个老乞丐，我送了一些吃的给她之后，她说有人要追杀我，后来还说要放狗咬我，所以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事情就是这样。” 这是迈洛返回城南执法所之后对上司丽贝卡的汇报。 “可信度很高。” 这是老席恩的评价。 “……”（白眼） 这是丽贝卡的回应。 … 刑侦部办公室。 “听说你和咱们的头儿都负伤了，这都不申请休假的吗？” 老席恩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位上吞云吐雾，指着迈洛的桌子对他说：“你出任务这几天，收到了好几封来信。” “你也说了，头儿也负伤了，她都没休假我怎么敢。” 迈洛看了看桌面上几个信封的署名。 其中几封是来自于机关部门的税务清单以及保险记录，另外有一封来自于城西执法所，署名是科林·席尔瓦。 就是这一届执法考核的第二名，那位拥有万千迷妹的学院应届生。 迈洛拆开信封快速地瞥了一眼，抬头看向老席恩： “为什么西部执法所邀请我见面？” “你是说，查尔斯·温顿？”老席恩挑了一下眉头。 “啊对，当时他是我的考官。”迈洛点点头。 “我听说那会儿他挺想把你弄进城西执法所的，为了这个还跟丽贝卡大闹了一场。”老席恩摸了摸下巴泛白的胡渣子，摇摇头：“不知道，我的建议是，执法体系内部同僚互相增进关系是有必要的，但没有必要跟查尔斯走的太近，这个人有点复杂。” “我明白了。” 迈洛把信件塞回信封。 随手拆开另一个信封。 准确来说这应该不能算是一封信，只是一份书面文字，封面上印着黄金树图腾。 迈洛还没打开就已经猜到了写信的人是谁，毕竟他在教会里只认识一个人。 …… 整齐折叠起来的纸张上字迹非常优美。 教会会吏迪拉肖简单地表达了他对迈洛的邀请，大致意思是，关于上次图腾的事情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了解一下。 按照当时迪拉肖的意思，他也在寻找那个失踪的图腾的下落。 那会儿迈洛还怀疑过他会不会就是指导连环凶杀的幕后医师，但现在迈洛基本可以确定，渡鸦不可能是迪拉肖。 不过，具体他俩是不是一伙的，还有待观察。 所以这一份邀请，短时间内迈洛也是不会去搭理的。 如果说早在三年前渡鸦就已经知道了灵视者透过濒死的卡尔在与他进行对话，那么这三年来他绝对一直在寻找这个灵视者的踪迹。 迈洛需要做好自我隐藏。 毕竟，女巫已经说过了灵视者之间的相处方式——你死我活。 …… 最后的一个信封是谢尔曼家族送来的，里面没有附带文字说明，只放着一张镶嵌有特殊纹章的金边卡片。 “嚯，享乐屋的顶级贵宾卡，全楠薇城只有二十个P客拥有这玩意儿。”眼尖的老席恩立马就认出了迈洛手里头的东西。 “严应该会喜欢这玩意儿。”迈洛把卡片丢进自己的衣兜里。 随后把这桌面上一小叠信奉整理了一下，他准备把这些废纸全塞进抽屉里。 伸手在书桌下拽了拽，才发现抽屉上着锁，并且他已经忘了抽屉的钥匙丢哪儿去了。 没记错的话是一直放在笔筒里的，但是这会儿笔筒里啥都没有。 “你看到过我的抽屉钥匙么？” “没有。”老席恩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吐了口浓烟，淡淡回应道。 …… 就在迈洛开始在桌面翻找着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桌脚位置有个奇怪的影子闪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是老席恩起身在办公室里走动，一抬头却发现老席恩还坐在原位。 正纳闷着刚才那一晃而过的影子是怎么回事，再次定睛一看。 “诶原来在这里。” 抽屉钥匙刚好就躺在桌脚旁边的地面上。 也许是什么时候从桌面上被蹭掉下去的。 迈洛也没多想，弯腰捡起钥匙，打开抽屉，把桌面上所有碍事的玩意儿统统塞了进去，眼不见为净。 收拾完毕之后，迈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他忍不住往桌脚位置瞥了一眼，大致判断了一下办公室的主要光源，但是那个位置的照射光主要来源于窗外阳光在内部书架玻璃上的反射。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桌角位置出现影子的话，那它必须是在办公室内侧飞过，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迈洛只能把刚才自己瞥见的奇怪黑影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眼花也正常。 他连续躺了三十个小时，然后又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合眼，有这逆天作息作为前提，他看到什么东西都不值得稀奇。 …… 剩下半天不到的时间，迈洛准备去医疗室给肩膀伤口换一下药，再去另外申请两套新的执法制服，磨蹭一下，应该差不多就到下班时间了。 如果不是因为肩膀有伤，迈洛可能会选择出跑两圈，看看女巫的血液到底有没有用，毕竟身体的后遗症已经消失是女巫的单方面说辞，迈洛需要证实一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迈洛确实没有头痛的感觉了。 “希望她没有骗人吧。” 如果女巫是个骗子的话，迈洛希望她后面提到的关于猎犬的那些事情也是瞎编的。 …… “我听说你最近有在盯着某个案子，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迈洛对老席恩问道。 后者瞥了迈洛一眼，嘀咕道：“算了，你先把伤养一养，我这边的事情不是很着急。” “听说是关于我们办公室里这些未曾谋面的同僚们的？”迈洛接着试探道。 “你听说的还蛮多的，尼禄跟你说的还是丽贝卡跟你说的？”老席恩嗤了一声。 “就，随便听到的呗。” 迈洛随口一扯，见老席恩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他在原位坐了一会儿，前后思考了一番。 最后还是决定把换药的事情先放一放。 重新打开了书桌的抽屉，迈洛从里面抽出那个来自科林执法官的信封，认真看了看信中提到的地址，随后揣上书信，戴上面罩离开了办公室。 倒不是为了与同僚增进感情。 而是因为书信的末尾科林提到了一些迈洛看不懂的话。 里面提到了“失踪执法官名单”。 第132章 费尼契手稿 第132章费尼契手稿 “瓦尔罗坎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尤其是在听说你出了外勤任务之后。” 这是城西执法所的官长——查尔斯·温顿在见到迈洛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显然是记得迈洛的，而且看得出来很惦记着他。 至于具体原因是什么，迈洛就不是很清楚了。 …… 城西执法所的大楼是新建的，相比之下看起来要比迈洛所在的城南要气派很多，几乎看不到有一丝古典建筑的韵味，而是把执法体系秉承的残酷审美风格发扬到了极致。 简约、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这大概就是新建执法所给迈洛的第一感官印象。 不过，相比于建筑风格以及整体氛围的肃穆和压迫感，这里接待客人所使用的咖啡豆非常鲜甜。迈洛是不怎么青睐这种西方饮品的，但是必须承认，有那么一两秒钟，他被咖啡里面的复合坚果香味迷住了。 在查尔斯的办公室里。 迈洛直接开门见山地亮出了那份由科林代笔的书信。 “关于所谓的失踪名单，我想我可能需要您帮我解解惑，执法官长先生。” 但查尔斯并没有正面回答迈洛的问题。 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平静地看着迈洛衬衫肩膀位置被血迹染红的区域，说道： “事实上那份书信本来应该在你出任务之前交到你手中的，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给你传达一个……算是提醒吧。” “是个什么类型的提醒？”迈洛眉头微微一动。 “善意的提醒。”查尔斯淡淡解释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执法体系每一年都会有很多同僚在处理案件的时候神秘失踪，这份失踪名单是已经除去那些明确殉职的执法官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死去的那些，不管以何种方式死亡，最终他的执法武器都会被寻回，作为入葬品，但是失踪的那一部分，是连一块衣角都寻不回的，更不用提尸体了。” “你觉得我可能会在任务中成为失踪者？”迈洛眯了眯眼。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来自于执法体系内部的一种关照，毕竟执法体系每年增加的新鲜血液是赶不上执法过程中的人员损失的，尤其是像你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更加不希望某些不好的遭遇过早的发生在你身上。”查尔斯道。 “感谢您的善意提醒，但我总感觉，您的用意不止于此。”迈洛礼貌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嘛。” 查尔斯在听到迈洛的后半句话的时候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笑容让他脸上那两道法令纹显得更加深刻。 在收起笑声之后，他接着对迈洛说道： “看起来不管是丽贝卡还是督察先生，都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聊一聊关于你现在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情况了，你应该很好奇城南执法所刑侦部的其他人都上哪儿去了吧？” “我的上司们给我的说法是那些人外出执行特殊任务了，让我猜猜，他们的名字都在失踪名单上？”迈洛摸了摸手中的陶瓷咖啡杯，对查尔斯平静地问道。 “一共是七个人，七名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执法官，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还来我家里喝过酒，细算一下，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查尔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不难看出，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因为被敲击的那块桌面上面的油漆镀层都脱落了，实木裸露在空气中。 “丽贝卡和尼禄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老席恩也是，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聊天的内容应该已经涉及到机密了，而且是我这个级别不能接触到的机密内容，对吧？”迈洛笑似非笑：“查尔斯先生，你害我还有科林都违反执法条例了。” “你说的没错，但是耐心听我把理由说完，或许你就能理解我的苦衷了。”查尔斯注视着迈洛。 “请说。”迈洛洗耳恭听。 查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那本应该与你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七名执法官里，有一个是我的同胞弟弟，他全名是埃里克·温顿，我唯一的兄弟。” 迈洛点头：“我大概能明白您的意思了。” 查尔斯摊手道：“失踪事件被高层下令封锁了，几乎所有的一手资料都掌握在城南执法官长，也就是丽贝卡的手中，其他人无权过问，这是所有高层达成的共识，没有人知道当时那七个人去执行了什么任务，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作为执法官，我的职责要求我遵守上级的指令，但是作为兄长，我有权力知道我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 “合理的。”迈洛再次点头。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的所有移交调查申请都被驳回了，我私下联系过你的上司们，也因此受到了处分，但这并不能阻止得了我。”查尔斯注视着迈洛的双眼，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胁迫之意，有的只是诚恳。 “我并不奢求你能为我提供什么直接的帮助，比如偷取机密资料这类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因为那是在拿你的黑风衣开玩笑，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此时此刻我并不是以执法官长的身份在与你谈话，而是以一名兄长的身份。” “我想知道更多。”迈洛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关于当年的案子，我知之甚少。”查尔斯无脑地摇头。 “不，我要听的是关于你的弟弟埃里克的。”迈洛纠正道。 “埃里克么……其实我跟埃里克的关系并不融洽，这一点你应该能猜得到，我不怕你笑话，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但我不是，我想这是我们俩永远无法共事的原因，他比我小八岁，裁决镰刀在他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我过去的某些行为，在他看来或许玷污了这个图腾，所以我们分道扬镳了。” 查尔斯在提到自己弟弟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悔意： “埃里克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他的眼睛容不下半点砂砾，巧的是，上天给予了他不错的天赋和意志力，他本该在执法体系中创造出更多的价值，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地消失不见。” “可以了。”迈洛点点头，转而问道：“作为身处于同一座城市的执法官长，难道你对他当初去执行的任务真的没有半点了解么？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费尼契手稿》。”埃里克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我从其他渠道耗费重金买来的线索，也是唯一的线索，关于这本书籍的说法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说这只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并无实物存在，因为楠薇城的任何一座藏书机构都没有它的记录，但是当年确实发生过一些很隐秘的离奇事件，是流传在各大学院学生之间的传闻，传闻中的故事比怪谈小说中的内容更加不靠谱。” “什么样的故事？”迈洛挑了挑眉毛。 以他现在的视野，对于那些骇人听闻的离奇事件的接受能力倒是有的，而不会像常人一样习惯性地把它们归类为纯粹杜撰的怪谈。 “禁忌仪式，他们说，那份手稿中记载了一些来自于上个时代的禁忌手段。”查尔斯摇了摇头：“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去了解了那些东西，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为了求爱而做的可笑糗事，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费尼契手稿，对吧？”迈洛记下了这个书名。 他嘀咕着说道：“如果真的只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屁孩捣鼓的宗教仪式，应该不至于让执法所出动七名刑侦执法官去调查，对吧？这里头应该还有一些隐情。” “我可以去稍微打听打听，但不能许诺什么，请您理解。” “有你这个答复我已经很满意了。” …… 第133章 窥子的无奈 第133章窥子的无奈 临离开城西执法所的时候，迈洛在门口碰见了科林。 这位长有一张俊俏脸蛋的年轻人把黑色风衣穿出了贵族般的气质，也难怪学院中有那么多年轻女学员迷恋他。 他热情的邀请迈洛恭敬晚餐，炫耀一般的向身边的同僚介绍迈洛这个执法考核的头名，甚至还把自己是如何成为迈洛手下败将的事情拿出来大肆宣传，俨然一副迷弟做派。 费了迈洛好大的劲儿才甩开他。 …… 返回的途中，迈洛坐在马背上一路沉思。 查尔斯的态度很诚恳，这是迈洛耐着性子坐在他办公室听完所有内容的原因。 但诚恳还不足成为迈洛去冒险的理由，迈洛也不是傻子。 他只把刚才听到的那些当做是一次意外收获，毕竟他从来不介意多收集一些信息。 况且这些信息与自己并不是完全不相干的。 要知道失踪的那些执法官，与自己是同一个部门。 迈洛不会大义凛然地把他们的失踪事件揽入自己的职责范围，但最起码他现在能了解到，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他也需要面对相同或者类似的案件，那种有可能让他上失踪名单的案件。 未雨绸缪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多此一举，但有个心理准备总是没有问题的。 … 另外还有一点让迈洛感到有些蛋疼的就是，七名执法官是失踪，而不是殉职，如果是殉职的话，迈洛现在就可以直奔陵墓坟场上去挨个阅读一遍。 尴尬就尴尬在，迈洛现在理论上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窥视能力了，但是没有坟头给他窥。 同僚们是失踪的，尸骨无存的情况下，迈洛没得窥。 …… 回到执法所的时候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老席恩又不知道跑哪儿潇洒去了，现在已经临近傍晚，迈洛跑到医疗室找人帮忙换了一下肩膀上的药和绷带，再把转轮枪移交到管理处。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头痛，挺好的。” 他回到办公室拎起自己的手提箱准备回家。 现在是春天的末尾，还没有真正进入夏日时节，所以一天之内的白昼时间依旧很短，下午6点钟左右天空就开始变暗了。 昏暗的办公室内，迈洛没有选择点灯，走廊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足够让他看清办公室内的一切。 他把脏兮兮的帽子挂到墙壁挂钩上，走向自己办公桌的方向。 就在迈洛弯腰握住手提箱的手把的时候，他眼前的画面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迈洛立马转身看向办公室大门的位置。 “又来？” 等他拎着手提箱警惕地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楼层的通道两侧空空如也，其他科室的门也都紧闭着，看起来不太可能有人刚刚从门前路过。 “该死的伊克姆让我也开始疑神疑鬼了么？” 迈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顺手带上了房门。 他一边小声碎碎念着，一边朝着走到末端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但就在迈洛刚把手搭到楼梯扶手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奇怪的“嘎吱~”…… 他回头一看，行政部办公室的门莫名其妙自己敞开了。 迈洛习惯性地把手搭到腰间，忽然想起来转轮枪已经移交管理处保管了，于是他放下手提箱，握住了左侧武器挂袋上的刀柄。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临走的时候已经带上房门了，并且清晰地听到了门锁结构咬合住的清脆声音，虽然没有锁死，但也不是风随便一刮就能把门板推开的。 迈洛淡定地站在原地等待了5秒。 这会儿那扇门后方走出什么东西，他都不会太过意外。 …… 城南执法所的这栋楼本身就是老式建筑改建的，外表看起来挺气派的但内部还是维持了缘由的建筑风格，结构和布局基本上保留了上个世纪的人们喜欢的那种造型，突出一个守旧、沉闷的感觉。 如果说伊克姆小镇给人的是一种荒凉萧瑟的鬼祟感，那么执法所这种比较上档次的旧建筑能够给予别人的就是另外一种捉摸不透的晦涩阴暗感。 迈洛上一次这么认真打量执法楼，还是在黛西被挖了眼球的那一晚。 他站在楼梯口平静地等待了几秒之后，耸了耸肩，走回到办公室门口，确认办公室里一片安静祥和之后，才把房门重新锁好。 “所以说一朝被蛇咬啊……” 迈洛自顾自嘀咕着扭头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特地停住脚步再次等了几秒。 不过这一次走道里再也没有房门自动敞开，迈洛也就不再纠结，转头离开。 这两个月以来他遇到的奇怪事情数不胜数，能自动弹开的房门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 回到阔别了四五天之久的背靠背式小楼。 迈洛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康。 还有已经在领口塞好餐巾、坐在餐桌旁边静等喂食的小芬恩。 “哥！你回来啦！！” 在看到迈洛进门的时候，小芬恩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摔个脸着地的时候，被迈洛像拎小鸡一样拽了起来，放回到椅子上。 “老爸买了肉肠还有熏鸡！” 他非常高兴地挥舞着手里的勺子，迈洛一时间分不清楚小芬恩在兴奋的是自己回家还是肉肠和熏鸡。 “哟，你的老父亲终于舍得花钱买一点吃了会发胖的食物了么？”迈洛把手提箱往沙发下一塞，凑到厨房门口往里面瞅了一眼。 身上挂着围裙的康摇着头纠正道： “不是买的，是今天早些时候你的同事送来的。” “同事？”迈洛眨了眨眼：“严那没心没肺的小子突然开窍了么？” 他下意识以为康说的是严，毕竟一个月前他俩确实是监城守卫部的同事。 “严？拉倒吧。”康一脸晦气地说道：“是你在执法所的同事，一个很健壮的老大哥。” “他是不是没戴面罩也没戴三角帽。”迈洛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康口中所说的老大哥是谁了。 “啊对，就是他，他人挺好的，你愿意跟这样的前辈打交道，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康很正经地说着。 “严也没有那么不堪啦。”迈洛苦笑着说道。 …… 晚饭过后，康拎着烟袋出门跟邻里吹水去了。 迈洛一个人在厨房清洗餐具。 艾玛负责给小芬恩布置今晚的功课，顺便把餐桌上他留下来的那一堆鸡骨头收进垃圾袋。 “受伤了？” 艾玛把垃圾袋丢到厨房的垃圾桶里之后，倚靠着厨房的门框站着。 迈洛回头瞥了她一眼：“很明显吗？我吃饭的时候特地把两条手都用上了。” “药味，家里出现了一个身上药味比我这个药罐子还重的人，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艾玛盯着迈洛洗盘子的时候那条不是很灵活的左手。 “下次关心家人的时候，尝试一下不要用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说不定效果会好一点。”迈洛笑着说道。 “我的语气很不友善吗？”艾玛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再温柔一点就好了。”迈洛耸耸肩。 “我尽量。”艾玛点点头。 她双手抱胸，看着迈洛叮铃咣当地洗了一会儿餐具之后，又忍不住问道： “严不严重的？” 迈洛嘿嘿一笑：“这就对了嘛，我喜欢这种语气。” “……” 艾玛扭头就往楼上走。 毕竟迈洛这幅没个正经的模样已经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了。 …… “哦对了，一会儿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你。” 厨房里传来迈洛的声音。 但艾玛没有返回。 通往二楼的楼梯传来她的回应： “上楼说。” 第134章 不要怕，傻弟弟 第134章不要怕，傻弟弟 “费尼契手稿？……没听说过，你应该知道我主修的课程是化学，不是其他的什么传统神秘学或者玄学。” 迈洛迅速把餐具清洗干净，跑到二楼。 在艾玛的学习室里，他把从查尔斯执法官长那儿听来的线索告诉了艾玛，本意是想要了解一下她是否听说过这些传闻。 毕竟，大姐头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在学院里面混过的人。 而且查尔斯所说的那个神秘案件，大概离也是发生在学院中的，可能不是楠薇学院，但总归是发生在学生这一群体中的，艾玛或多或少可能有听说过。 但迈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艾玛这个人，是不会在自己不感兴趣的领域浪费半点时间的，她如果觉得某些事情很傻逼，那么谈论那些事情的人也就都是傻逼。 很显然，查尔斯口中那些为了爱情或者私利而求助与某种邪教仪式的学生，就是艾玛眼中的傻逼角色了。 “那至少你知道费尼契手稿大概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对吧？” 迈洛摊着双手问道。 艾玛坐在书桌前，单手托着太阳穴想了想：“有很多种说法，普遍的说法是，这是一本记载着某些邪恶教会理论的书，但这本书只活在传闻中。” “我就说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的。”迈洛眯了眯眼，尽管艾玛的语气听起来很明显像是在谈论一个很荒诞的笑话，但迈洛还是锲而不舍：“还有呢？” “没有了鸭。”艾玛两手一摊： “就没有了吗？你可是瓦尔罗坎家最聪明的大脑，我还指望你给我指出点重要线索的呢。”迈洛追问。 “拜托，我只是阅读量比你们多了一点而已，真的没必要把我当成百科全书。”艾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迈洛瞥了一眼艾玛身后桌面上摆放着的那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化学仪器：“也没见其他阅读量多的人能捣鼓出鼻涕炸弹来哦。” “鼻涕？”艾玛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弄出来的那些液体是有一定粘稠度的……”迈洛解释道。 “你能不能不要形容得那么猥琐。”艾玛叹了口气解释： “那东西叫硝化甘油。” “蛤？” 迈洛在听到这个学名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硝化甘油的发明者就是用这玩意儿把他的亲弟弟给炸死的。 巧了嘛这不是，在这个世界里，迈洛也是这玩意儿的发明者的弟弟。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某些平行宇宙的荒诞学说，在那些理论里，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会以类似的形式在另一个世界重演一遍。 迈洛忽然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 “请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停止研究那玩意儿了。”迈洛郑重地看着艾玛。 艾玛伸手摸了摸迈洛的脑袋： “我还没有傻到把犯罪证据留在家里继续研究，不要怕，傻弟弟。” “那就好。”迈洛松了口气，把艾玛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扒拉开。 但艾玛的下一句话让他把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现在研究的是存储材料，液体状态的甘油无论是保存难度还是稳定性都很糟糕，我在考虑选择一种多孔类材料作为载体吸附它，或许能够把它做成固体的形态，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比黑火药的威力强大无数倍的新型爆炸物。” 听着艾玛滔滔不绝的介绍，迈洛脑子里全是自己被炸成碎片的画面。 估摸着也用不着其他灵视者动手或者猎犬找上门了，只要一直跟这个女人住一起，迈洛迟早得成为历史人物。 就在他心想着以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出现一个叫做“瓦尔罗坎奖”的奖项的时候。 艾玛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在迈洛面前晃了晃，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又要陷入幻觉了么？” “不不不，不是，以后也不会再那样了。”迈洛连连摇头。 他忽然反应过来，好像话题越扯越远了。 于是转头聊回到费尼契手稿。 但是一说回到手稿的事情，前一秒种艾玛脸上洋溢的奕奕神采立马就消失不见了，看得出来她的真爱确实是炸药。 “这些古怪传闻我真的了解不多，更何况我都在家里躺了这么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 艾玛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道： “对了，你可以问小伊。” “伊妮德？”迈洛一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那对俏皮的小虎牙，以及她在亡灵节夜晚的那套猫咪装扮。 “她很了解这些？” “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记得你提到过的那本《怪谈》吗？她曾经无数次向我推荐，每次抓到机会就给我讲那里面的故事。”艾玛掐着手指头对迈洛说道：“在小伊的脑子里，排第一重要的就是这些光怪陆离的东西，第二是俊俏美男，第三才是她主修的法学。” 迈洛当然记得那本怪谈。 毕竟伊克姆小镇就是其中的一个故事主角。 “我本来以为俊俏美男是她的第一爱好呢。”迈洛若有所思。 “不，一定是这些异端学说，任何流传在民间的奇怪传闻她基本都知道，问她一定是没错的。”艾玛非常笃定地说道。 “那看起来我有必要拜访一下伊妮德了。”迈洛点点头。 “话说回来，好像她这几天也有事情要找你，只不过你不在家。”艾玛忽然提道。 “找我？找我干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艾玛脸上很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带着明显的玩味的笑意。 …… … 结束与家里最强大脑的交谈之后，迈洛下了楼，发现小芬恩已经趴在作业本上睡着了，本子上仅有的两行字迹已经被他的口水浸湿，而外出的康还没有回来。 迈洛看着桌子餐盘上吃剩下的熏鸡肉，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自己不在家的这几天，负责保护自己家人的，是老席恩…… 第135章 译本 第135章译本 自从红袍女巫提起所谓的“猎犬”之后，迈洛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下意识地聆听四周围是否存在有犬吠声。 但楠薇城是一座不怎么青睐狗狗的城市，这里的人更喜欢猫咪。 夜晚的市区，巷子的高墙上总能看到那么几道轻盈、优雅的小影子，它们来去无声，穿梭在楼宇之间。 众所周知，楠薇城的传统文化里面包含了对死亡的特殊理解，一种充满洒脱气质的理解方式，而猫这种生物在楠薇的本土文化当中也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人们认为猫咪是一种可以在白昼与幽冥之间穿梭的强大生物。 这也是为什么在亡灵节的游街活动里很多少女热衷于扮成猫女的原因，因为亡灵节的夜游活动的寓意就是“在幽冥界面行走”。 但实际上，迈洛并不非常喜欢那些夜晚出来捣乱的猫猫们。 特别是它们在夜晚发出来的那些渗人叫声，对于迈洛这样一名曾经的失眠患者而言，那是相当折磨人的一种声波，比康的呼噜声更具攻击性。 …… 所以相比于猫咪，迈洛觉得还是亡灵节前夜大街上那些衣着暴露的猫女们比较可爱一些，毕竟她们在深夜不会发出奇怪的叫声哦也不一定…… 迈洛的思维跳跃性比较强，从最开始对“猎犬”的担心，莫名其妙地辗转到了扮演猫猫的女孩们身上。 以至于第二天见到伊妮德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联想起对方屁股后面挂着猫尾巴的样子。 他们俩是在楠薇学院大门口见的面。 迈洛一大早就赶往执法所报到并且领取了随身武器，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楠薇学院。 伊妮德今天虽然没有课，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学院派的女生制服。 些许淡棕色的发絮挂在脸蛋上，配上那咧嘴一笑就露出来的小虎牙，以及刻意装出来的坏蛋表情，给人一种，她随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的感觉。 相比之下，迈洛这一身长款黑色风衣的造型站在楠薇学院大门前的几十层台阶上，就显得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毕竟四周围所有往来着的都是身穿学院制服、手里捧着书本的年轻人。 而迈洛站在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伊妮德面前，给人一种，老父亲来校探望女儿的既视感。 尽管俩人真实的生理年龄情况其实是伊妮德比迈洛年长几岁…… 这俩人往那儿一杵，引得周围所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 伊妮德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找你的？好乖哦，还主动送上门来。” “错了错了，是我有事要找你。”迈洛摇头纠正道。 “那你先说吧。”伊妮德感觉到了迈洛要说的可能是正经事。 “费尼契手稿，有了解过吗？” “好耳熟的名字嗯……跟我一起去一趟图书馆吧，我应该很快能想起来。”伊妮德招呼迈洛与她一同进入学院。 “你确定这样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么？”迈洛瞅了一眼四周围那些时不时把目光投射过来的陌生学员。 “不不，恰恰相反，你这身衣服会帮我省去很多麻烦。”伊妮德轻轻拽了迈洛的风衣两下，示意他跟上。 于是乎，楠薇学院广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名俏皮可爱的妙龄少女领着一名黑风衣穿梭在往来的学生人群中。 路过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给她俩让了道。 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学院图书馆。 这里是楠薇城内规模排行第二的图书馆，仅次于市中心大图书馆。 新颖的环形中空建筑最大程度地拔高了室内的天花标高，以一种近乎奢侈的方式给使用者提供了绝对舒适的阅读和学习环境，代价是极低的空间利用率。 在进入学院图书馆的时候，迈洛的手枪在大厅被扣下，因为火器是不允许出现在阅览区域的。 迈洛并无在意这些，他很配合地向管理员交代了自己的来意，也交付了枪支。 …… 伊妮德带着迈洛在无数高耸的书架之间穿梭了将近半个小时。 最后各自扛着一沓带着霉味儿的冷门书籍，申请了一间独立会谈室。 ***断章、**编年史、**文本…… 迈洛大致瞥了一眼伊妮德找来的这些古籍的封面，上面全都是一些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包括书名、作者，乃至出版社。 其中还有一本厚厚的记录本，是属于伊妮德自己的随手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符号、图腾以及晦涩难懂的外文。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艾玛称你为这方面的‘专家’了。” 迈洛看着笔记本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嘀咕了一声。 “其实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会对这种被普遍视为异端学说的神秘学感兴趣，我的意思是，跟你年龄相仿的绝大都数女孩们的兴趣爱好似乎都聚焦在头发或者美甲之类的东西上。” 伊妮德似乎有在认真地思考迈洛的话，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盖，脸上露出了一个“为什么会有人把指甲当成兴趣爱好”的疑惑表情。 “最开始只是为了学习外文。”伊妮德甩了甩手指头，轻点了几下桌子上堆积着的外文典籍：“大概从几年前开始吧，我那会儿的学习方式是随机拿走一本外文书，然后花上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通过查词典的方式把整本书吃透。” “然后一不小心就吃到了奇怪的东西？”迈洛眯了眯眼。 “不，其实是第一口就吃到了。”伊妮德俏皮地歪了一下脑袋。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找到了一些带有“费尼契”的零星记录，然后开始在那些外文书本中挨个翻看目录。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有十几次的样子。 大概在二十多分钟过后，伊妮德轻轻拍手，把自己面前一本将近五公分厚的泛黄古籍推向迈洛，说道： “都想起来了，我确实有看到过费尼契这个字眼，但不是你所说的什么手稿，而是位于东南部海域殖民地的一家出版社对费尼契的评价。” “你的意思是说，费尼契其实是一个人名？”迈洛瞥了一眼古籍上那些外来扭曲的陌生文字，缓缓把书本推回到伊妮德面前：“我看不懂的。” “根据记载来说，确实是这样。” 伊妮德快速的翻阅古籍，对迈洛解释道： “记载中，这个人的全名为威尔弗雷德·费尼契，他是一名……嗯，被主流学术界所排斥的学者。” “因为他研究神秘学？”迈洛问道。 “不，他只负责翻译和抄录。”伊妮德摇头道：“这份手稿是由费尼契从另外一本更加古老的书本上抄录过来的译本，据说译本使用的是阿拉伯字母，但同时又使用希腊语和拉丁语组合写成，在表述原文内容的同时还增加使用了许多密码技巧，所以可以理解为他是在……” “传承？保护？”迈洛想不到更加合适的用词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这份译本没有进行装订，由未知数量的散页组成，没有人知道译本的原稿来自于什么书籍，所以任何流传在民间的残页都被统称为。” “费尼契手稿。”迈洛接上了伊妮德的话。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伊妮德点点头。 “如果我问你这份手稿上记载着怎样的内容的话？”迈洛好奇地问道。 “那你可太为难我了，我对这东西的了解仅基于这些来历不明的记载以及传闻，所谓的费尼契手稿是否真实存在还是一个无法确定的问题，当然我也可以神秘兮兮地告诉你，手稿上记载的是很多古生物恶魔的来历以及召唤它们所使用的仪式和咒语，这后半句话是我自己臆想的。”伊妮德俏皮地龇牙道。 “好吧，那我简单总结一下，费尼契手稿，是一个名为费尼契的老哥们从另外一本禁忌读物上抄录过来的译本，然后现在这份手稿分散流传在民间。”迈洛淡淡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学院里面的小鬼头曾经使用这份手稿中的某一残页进行宗教仪式的事情有可能是真实的咯？”迈洛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有所耳闻，但这些故事没有被证实过。”伊妮德耸了耸肩，她盯着沉思的迈洛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为什么你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呃……我的指引人告诉我要多多阅读这些禁忌典籍，这样能够提高让我的灵魂得到锻炼从而听见那些旧神的低语。”迈洛神秘兮兮地指着天花板的方向对伊妮德说道。 后者眨了几下眼睛之后，捂着肚子强忍着笑意：“艾玛说的没错，你确实很会说冷笑话。” 迈洛笑眯眯地点点头。 有的时候实话实说反而比扯谎来得更有效果。 作者在评论区发表了一段废话，没看够的读者老爷可以去瞅一眼嘿~~别说我不说话了嗷 第136章 条件 第136章条件 “说真的，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伊妮德忽然提到。 “还有这种好事？”迈洛眉头一挑。 “你知道的，楠薇城是一座大城市，连同执法学院在内，这里一共坐落着四座大学院，各年级学生群体加起来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这其中自发组成了很多协会，其中就包括了神秘学领域的爱好者们的聚集地。”伊妮德解释道。 “看起来再怎么古怪的人都能找到知音对吧，你是那个协会的其中一员？”迈洛嘀咕道。 “曾经是，但后来他们玩得太疯狂，所以我退出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我即将进入第四学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参与他们的活动了。”伊妮德认真地说道：“我想考入执法体系。” “当执法官吗？”迈洛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位可爱的少女，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脑补不出来伊妮德穿黑风衣的样子，全是猫女装扮…… “对啊！不然我专修法学干什么？闲的慌哦？”伊妮德好像看出了迈洛语气中的怀疑，于是很强硬地拍了拍桌面，表示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说说这个古怪的神秘学爱好者协会吧。” 迈洛很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伊妮德幽怨地瞥了迈洛一眼：“古斯，协会的名字叫古斯，我跟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了，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进一步了解费尼契手稿的事情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帮你联系一下协会里面的人。” 迈洛摸了摸鼻子。 他想起昨天艾玛对自己说过的话，笑似非笑地问道： “而条件是？” “聪明的乖弟弟，不愧身上流着是和小艾玛相同血液的人，你们都继承了一些聪慧的基因。”伊妮德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迈洛的鸡窝头，说道： “条件是你得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迈洛发现他非常有必要纠正一下艾玛和伊妮德两人摸自己脑袋的这个坏习惯了。 他眨了眨眼：“宴会？” 伊妮德点头道：“对，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比家族聚会规模更大一些的社交活动……诶你那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会是出卖肉体之类的条件……” “滚啦讨厌！” …… “砰砰砰！安静点！图书馆不是给你们干那种事情的地方。” 会谈室的房门被外面的人猛敲了几下。 “啊不是我们没有……”伊妮德刚想站起来开门解释。 迈洛更大声回道：“没问题，我们完事儿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准备收拾东西了。 “没有！”伊妮德一把拽住迈洛：“还没完呢，关于宴会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你记住的。” 这时候，会谈室门外传来管理员的小声嘀咕： “嘶，现在的女孩子怎么欲望这么……” 屋内的伊妮德满脸黑线。 … …… 最终迈洛还是提前结束谈话，跟管理员拿回了自己的转轮枪，离开了图书馆。 伊妮德最后只来得及向迈洛大致说明了宴会的时间安排。 让迈洛多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伊妮德所属的家庭阶级。 她居然也是贵族阶层的人。 只不过伊妮德的家族比较特殊。 还记得之前提到过的《没收法》吗？ 改革之后的没收法新策规定了负有叛国罪名的贵族会被取消在两院中的席位，同时剥夺世袭爵位，但并不会因此丢掉贵族地位。 她的家族就是这样一个状况。 不过家族中那位犯下重罪的人已经是伊妮德的曾祖父辈分的人物了，故事硬很久远了，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 至于所谓的宴会。 其实是贵族阶层之间一些日常的联谊聚餐。 类似这种活动，一般情况下的主要作用就是让各大家族的首领聚集到一起，谈论一下生意或者家族联姻的事宜。 哦不对，贵族之间的联姻应该也算是生意的一部分。 总之就是那档子破事啦。 伊妮德大概是知道了自己会在宴会上被安排与某些不认识的同龄人见面，美其名曰相互认识。 所以才这么迫切地需要找一个男伴同行。 简单来说就是挡箭牌的意思。 …… 迈洛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上心，也懒得去考虑自己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贵族阶层的宴会上。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费尼契手稿。 女巫明确地说过，阅览一些邪恶典籍中的理论可以帮助开发灵视，类似的方法还有寻找旧神的古文字也就是图腾，还有与隐晦生物进行接触。 以及最不切实际的方式——斩杀并掠夺其他灵视者。 后者几种方式对于现阶段的迈洛而言都太遥远了。 古文字？不，迈洛是不可能去干渡鸦那种疯子才会干的事情的； 隐晦生物？听都没听过； 其他灵视者？迈洛躲还来不及呢。 综上所述，眼下唯一有线索的就只剩下一条路——邪恶典籍。 不论是为了办公室里那些失踪的同僚，还是为了灵视，迈洛都有必要把费尼契手稿的事情探查清楚。 要知道，现在潜在的危机不止是这个世界其他角落的灵视者，还有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猎犬，以及更久远以后可能会爆发的血疗术导致的厄难，渡鸦与红袍女巫都提到了这一点，迈洛自然不敢忽视。 返回执法所的路上，迈洛一直都有细心的观察街道四周围角落里是否有红色长袍的身影。 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找女巫询问清楚。 可惜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 回到执法所之后，迈洛在自己办公位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肩膀上的伤口位置瘙痒无比，于是又跑了一趟医疗室。 医疗室的外科医生把迈洛肩膀上的绷带剪开之后，扶了扶眼镜把脸凑到伤口上自习观察了好久好久。 “伤口感染了吗？”迈洛问道。 对方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久。 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迈洛的问题一样。 迈洛看着对方脸上那便秘一样的表情，心里暗感不妙，着急地追问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 医生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 “不，伤口完全愈合了。” 第137章 七人组 第137章七人组 线拆了。 药也不需要重新上了。 迈洛回到办公室，站在镜子前看着肩膀上那一道基本愈合了的伤口痕迹，上面甚至还带有些许干了的血痂没清洗干净。 摸上去有微微的凸起，但疼痛感确实已经降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是因为喝了女巫的血么？” 迈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若有所思。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口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没个十天半月是不可能愈合到这种程度的，但它就是愈合了。 甚至医生还说应该早点找他拆线的。 “说起来，我的气色好像也变了蛮多的。” 迈洛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脸色没有原来那么难看了，要知道，被梦魇以及接连不断的堕入亡灵记忆反复折磨了将近两个月时间之后，迈洛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纵欲过度一样，苍白憔悴。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恢复了？ 至少黑眼圈是没了。 … “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身体么？” 办公室门外传来丽贝卡的声音。 她大概是路过的，刚好瞥到迈洛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办公室里。 “谈不上欣赏吧。” 迈洛摇摇头，把衬衫重新穿上，扎好领带，对丽贝卡说道： “正好，我刚想找你要几份资料的。” “什么资料？” …… 十分钟过后，迈洛拿到了办公室里除了自己与老席恩以外其他7名执法官的基本档案。 过程非常轻松，没有任何阻碍。 丽贝卡的反应也很平常，很随意地给迈洛签了个字，就让他去档案库领资料了，甚至没有询问迈洛要这些资料准备做什么。 看来这几个人的个人档案并没有归入到机密文件之中。 不过这也正常，执法所内除了迈洛以及其他几个应届的新执法官内之外，其他执法官应该都认识这7个人，对他们的档案资料进行封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7人份的资料在办公桌面上分摊开。 其中三十五岁以上的分别为“威尔·罗梅罗”、“凯恩·古曼”、“罗伯特·布莱克”。 他们的档案袋明显年份比较久远，泛着深重的灰黑色感。 这仨算是刑侦部组的老成员了，资历仅次于老席恩，各自手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个荣誉勋章，他们的档案资料也相对来说比较厚一些。 然后是另外四名较为年轻一些的同僚。 他们的年龄基本都处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算是新生一代，但是也没有那么的新。 不过，至少这几个人的档案里是有近期头像照片的。 有照片的话就更方便于记忆了。 “莱恩·加西亚”——明明只有26岁却偏偏在脸上蓄两撇胡子的卷发小哥，从他的照片上一头卷发以及特殊的瞳孔不难看出来他应该是海外移民； “乔恩·琼斯”——很巧，他是个黑人，个头很大，而且他的外号就叫“骨头”，跟迈洛记忆里另一个世界的乔恩琼斯极其相似； “亨利·李”——一名偏学者风范的执法官，他是刑侦组内唯一戴眼镜的。 最后一位就是城西执法官长查尔斯的亲弟弟——“埃里克·温顿”。 …… 迈洛看着桌子上的七份文件，嘀咕着：“本来这间办公室本应该很热闹的才对。” 他取出自己的杯子，起身离开办公室，到走廊尽头茶水间的位置盛了一杯热茶，准备好开始整理资料。 在迈洛返回办公室，把热茶放到桌面角落之后，他忽然发现，桌子上几分文件的位置好像被人动过。 刚才迈洛只是大致地翻了一下档案的第一页，熟悉一下这几个人的姓名，然后就随手把档案袋往桌子上一丢，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桌面上的七个档案袋是怎么放的？ 三个较为陈旧的、成色发黑的档案袋整齐地摆放在了第一行。 另外四个年轻人的档案袋放在了第二行，这几个档案袋的颜色普遍较浅。 档案袋的边缘都整齐划一地对齐了，没有一丝偏移和倾斜。 …… 迈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揉了揉自己鼻梁： “收回刚才的话，现在办公室明明就很热闹。” 他看着桌面上齐齐整整的七个档案袋，耸了耸肩：“还是个强迫症患者。” …… 迈洛刚一屁股坐下，老席恩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吹着口哨走进了办公室。 他把风衣脱下来甩到墙壁挂钩上，反手就取出卷烟和火柴盒。 “哟？怎么还干起内务部的活儿了？研究自己人？” 在看到迈洛桌面上的档案袋的时候，老席恩停下了划火柴的动作，好奇地打量着迈洛。 “了解关心一下同僚罢了。”迈洛摊了摊手，看向老席恩：“介绍一下呗？” 老席恩盯着迈洛看了几秒。 他把手里的那根卷烟放到“威尔·罗梅罗”的档案袋上：“烟鬼威尔。” 随后用食指指甲盖点了点“凯恩·古曼”的档案袋：“爆破手凯恩。” “狙击手，罗伯特·布莱克。” “医疗员兼药剂师，小胡子莱恩·加西亚。” “近战专家，骨头乔恩·琼斯。” “负责叫外卖的，眼镜儿亨利。” 老席恩很顺畅地点出了每个人的擅长领域以及各自的绰号。 在点到最后一个人——埃里克·温顿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管他叫小官长。” “因为他是查尔斯的弟弟？”迈洛立马就品出了这个外号里头的讽刺意味。 “嘿，他本人对此可没有任何意见。”老席恩摊了摊手。 “我就随便一问。”迈洛耸耸肩：“你的意思是说，等见面了之后这些绰号都可以当面喊的对么？” “……”老席恩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坐下，点了根烟之后才回答道：“合得来的话，当然是随便喊。” “了解。” 迈洛点点头，抽出了自己手旁最近的埃里克的档案袋，开始翻看。 而实际上，全程下来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老席恩的身上，只不过对方回到座位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往迈洛这边瞅，哪怕一眼都没有。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迈洛翻动档案页面的声音以及老席恩偶尔清嗓子的动静。 迈洛在翻阅资料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向老席恩提出一两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比如： “我们的这位小官长，埃里克，他接受过心理咨询？” “对，用于应付一些随机性的内务抽查，心理健康，你懂得。” “关于什么？” “名字很长……好像叫什么，强迫性焦虑障碍。” “强迫症？”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 第138章 贵族们的宴会 第138章贵族们的宴会 “看起来这里过去是人才济济啊。” 迈洛用指甲盖轻敲着桌面上的文件，一一点道：“我们有格斗专家，有远程狙杀能力，有医疗兵也有送餐员，个个都是人才，我等不及想要见一见这些前辈们了。” “估计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楠薇城。”老席恩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在把享乐屋的贵宾卡送人之前先体验个一两次。”迈洛嘀咕道。 “这就是你准备用来拉拢同僚的方式？”老席恩回头瞥了迈洛一眼。 “还有比这个更高效的吗？”迈洛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还真没有。” …… 一直到下班。 迈洛离开执法所的时候莫名地感到了些许的失落。 因为他试探了一整天，不管是老席恩还是丽贝卡，他俩都没有想要向迈洛透露真实信息的意思。 好消息是，刑侦部二人组得以摸鱼一整天，也就意味着本执法所管辖区内范围内没有发生任何刑事案件，大家都度过了平凡且安宁的一天。 迈洛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艾玛和伊妮德。 她们俩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桌子上摆放着剪刀梳子等一系列的东西。 康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说道：“迈洛，你终于回来了，搞快些，然后我们可以开饭了。” “我不懂。” 迈洛看着那两个提着剪刀的女人，嗅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伊妮德拉了一张椅子放到客厅中央，轻轻拍了拍椅子坐垫： “你不会打算顶着那一脑袋杂毛去参加宴会吧？” “嘿，你这句话伤害到我头上每一根杂毛的自尊心了。”迈洛抗议道。 “至少保证你在宴会上出现的时候不要显得比佣人还邋遢吧。”艾玛轻声道。 “好吧，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太稀奇古怪的发型……” “你在质疑两位少女的审美么嗯？” …… 然后，艾玛和伊妮德就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玩具一样，俩人对着迈洛的脑袋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摧残。 看起来这俩人能成为好友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迈洛全程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任她俩摆布。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结果相当不错。 结束修剪之后，伊妮德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着昏昏欲睡的迈洛，脸上洋溢着惊讶的笑容： “很难想象发型对一个人的精神面貌能有这么大的影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脸蛋这么讨人喜欢呢？” 她把镜子提到迈洛面前让他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貌”。 不得不说，把那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剪掉之后，迈洛看起来好像瞬间年轻了几岁，他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彻底裸露了出来，加上清晰的鬓角线条的修饰，有一种略显低调的冷峻气质。 相比于之前那副纵欲过度、满眼血丝的坏人形象，被“修饰”过后的迈洛干净多了。 “为什么不让你弟弟去读书哇，学院多这样一个俊俏小伙子是多美妙的事情哦。”伊妮德满意得原地蹦跳。 她用力地拍着迈洛的肩膀： “很好！有你这样一块挡箭牌，我明天一定会很有面子的，加油哦小迈洛，当好姐姐的护花使者。” 迈洛无奈地看向艾玛，但是对方对这件事情好像完全没有意见。 准确地说艾玛应该早就知道伊妮德的打算了。 “你们确定一个执法官出现在贵族宴席上是一个好主意？”迈洛摊了摊手。 “错，是一个半。”伊妮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年的这个时间我也会是一名执法官。” “帮她一下吧，这位半执法官女士还不想那么早嫁人。”艾玛对迈洛轻声说道。 “作为条件。”迈洛扭头看向伊妮德。 “我会帮你联系古斯协会。”伊妮德立马接上了迈洛的下半句话。 “成交。” …… … 晚饭过后，伊妮德给迈洛灌输了一系列关于宴会的事宜。 简而言之，这场宴会名义上是楠薇城各大商会的联谊。 事实上贵族阶层内部也是存在着属于他们的等级制度的，或者更直白一点，可以称之为歧视链，根据各大家族之间的爵位、势力、财力来进行划分，当然，世袭爵位制度是最重要的，因为这牵扯到家族在议会中的话语权。 在旧时代，宴会是平日里无所事事的贵族们消遣娱乐的一个重要方式，一方面这可以彰显自己的修养、财力，另一方面则是能够促进与交好家族之间的关系。但总的来说主要目的还是消遣。 但是在眼下这个社会，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的地位已经远不如前，议会制度的诞生加上法律的确立，极大程度地限制了这一阶层的力量。 如果说贵族阶层还想要维持住自己的社会地位的话，他们就不得不做出妥协，而妥协的方式就是报团取暖。 毕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贵族们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必须把自己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力牢牢把握在手中，因为制度已经不再完全偏向于他们了。 所以宴会的性质也逐渐演变成了各大家族高层之间的会议。 是的，称之为会议更加准确一点。 当然，宴会本身具备的要素还是齐全的，比如美味佳肴、歌舞，以及一些贵族才有资格玩的高级游戏。 …… 事实上像伊妮德家族这种已经被剥夺了参Z权力的姓氏，在贵族圈子当中本应该是属于被排斥的角色。 毕竟爵位代表了高低贵贱的这种传统观念在贵族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 她的家族姓氏为“肯特”。 肯特家族在上议院已经不再拥有席位，但这一家族在商业领域却拥有着非常令人羡慕的实力和企业规模。 也就是说，今天的肯特家族，它的商业地位已经远高于它过去所拥有的ZZ地位，与其称之为贵族，不如以富豪、商贾这样的词汇来概括肯特一家。 所以，类似于肯特家族这样在新时代的社会秩序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的存在，也是贵族阶层非常愿意吸纳的力量。 至于吸纳的方式，相对来说就比较老套了。 那就是联姻。 虽然老套，但却非常符合双方意愿。 因为爵位享有者是非常羡慕肯特家族的商业力量的，简而言之就是财富，而在肯特家族这边，相信他们也非常乐意能够重新拾回家族的荣誉。 忽略掉被安排联姻的那两个年轻人的主观意愿的话，这其实是属于双向奔赴的一场联姻。 …… 可惜，伊妮德就是来搞破坏的。 次日中午，俩人乘坐着的马车停在一座规模庞大的贵族庄园大门前。 “说吧，我需要怎么帮你搞砸这件事情。”迈洛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伊妮德坏笑着说道： “让我挽着你的手走进宴会现场就行了。” 说着她就伸手勾住了迈洛的手肘，一点儿也不见外。 “行吧。”迈洛点点头，他大概能够猜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什么类型的麻烦了。 他仰望了一下庄园内部那些高耸的复古式塔楼。 “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这座庄园看起来很眼熟啊。” “是么？难道你来过这儿？这里是谢尔曼家族的庄园。” “哦~” 第139章 约克家族 第139章约克家族 “这么说你确实来过这儿。” 伊妮德很快就从迈洛的那声“哦~”里面品出了一些味道，她微微倾斜着脑袋看着迈洛：“让我猜猜，是因为上次你们一家与谢尔曼家族的事情么？对哦，你怎么不提醒我，我真是傻，把你带到这儿来肯定会给你闹出很多麻烦的吧？” 伊妮德说着说着脸色就开始变了。 瓦尔罗坎一家与谢尔曼家族之间的那些事情其实鲜有人知。 甚至于外界至今都不知道希里安的两位爸爸已经离开人世了。 哪怕是身处于贵族圈子里的伊妮德，也只大概能够了解到亡灵节当晚发生在城郊墓地上的那场冲突。 这件事情早就已经被人们遗忘了。 “要不你趁现在回去吧！” 她瞬间停住脚步，拽住迈洛的胳膊： “谢尔曼家的脾气很古怪，老天爷，我怎么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她拍着自己的额头，非常懊恼地跺了跺脚： “他们家族的女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如果她在宴会上认出了你，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天呐，你说的对，让你出现在宴会上绝对是一个天杀的破烂主意，趁现在我们还没有进入庄园你快点回去吧，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小艾玛交代了。” 看着眼前这个急得团团转的女孩，迈洛淡定地竖起一根手指头： “嘘——我要是回去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不想嫁人他们还能强迫我嫁不成？” “但是据我所知，孤身一人参加宴会就意味着她接受任何形式的求爱，对吧？”迈洛打趣道。 伊妮德很粗暴地拽住迈洛的领带：“别嘻嘻哈哈的！你知不知道谢尔曼家族的女主人被称为什么？她……” “蓖麻女士。”迈洛不假思索地接上了伊妮德的话。 “知道你还敢来！天呐我以为你们姐弟俩都很聪明的，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伊妮德抓狂道。 “那是当然。” 迈洛嘿嘿一笑。 心想道：艾玛当然是想得明白，所以才放心地让我来当这个挡箭牌的嘛。 “听我说，现在，马上，立刻，坐上马车回你的执法所上班去，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挡箭了，这里的事情我完全应付得来，听懂没有？我没有在开玩笑，你还笑！我真的是……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乖嘛~” 伊妮德可以说是软硬兼施，甚至最后干脆把撒娇都用上了，就是巴不得迈洛赶紧跑路。 看起来，她或多或少应该是知道蓖麻女士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的。 “嘿，冷静冷静。”迈洛反过来轻拍着她的脑壳：“听我说，切掉希里安命根子的人是艾玛，又不是我所以……” “你们切了他命……！”伊妮德的声音瞬间提升了数个分贝，几乎等于是尖叫出来了。 但是后半句话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不管了，这个宴会我不参加了，跟我回去！” 她拽起迈洛的手就把他往外拖。 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迈洛尽可能的远离眼前这座庄园。 在伊妮德眼中，这座鸟语花香的庞大庄园无疑是迈洛的坟墓，一旦他走了进去，就不一定能出得来了，就算能出来，也绝对不是四肢健全地走出来的。 “不是，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迈洛苦笑着，他发现伊妮德的小身板儿爆发出了非常强的力量，愣是把自己拽动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庄园门大门前精致的鹅卵石道路上。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兴奋的宠物小狗拽着它的主人在压马路一样，画面很滑稽。 …… 伊妮德拽着迈洛刚往回走没几步，就撞见了其他几辆刚刚抵达庄园的马车上走出来的其他家族的成员。 “嘿！亲爱的肯特小姐，你来得真早哇！” 双方还隔着挺远的，一名衣着鲜亮颜色礼服的年轻男子就认出了伊妮德，并且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该死。” 伊妮德停下脚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让我猜猜，你的追求者？”迈洛站在后面嘀咕了一声。 “其中之一。”伊妮德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吧。”迈洛拉了一下伊妮德的手，淡定说道：“转过身来帮我整理一下我的领带，你刚才把它扯乱了。” 伊妮德深吸了口气。 最终还是照着迈洛的话做了。 “约克家族的麦克尔，他们家与我的父辈们关系很密切。” 伊妮德靠在迈洛身前，迅速把对方的来历告诉了迈洛，并且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刚好，远处那位兴奋的帅气贵族少年快步赶来的时候，近距离看见了这一幕。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的贵族少爷都像希里安那样像是发情的泰迪，眼前的这位，发现自己的求爱对象正脸贴脸地给另一名男性整理领带的时候，脸上的皮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沉住了气。 “请问这位是？” 他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迈洛这张脸，确认他与不是熟知的贵族人士中的任何一位，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肯特小姐说她今天可能会需要一个舞伴。”迈洛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但现在确实不需要了，你不是说执法所还有事情要忙吗？去忙你的吧。”伊妮德还是没忘记要把迈洛弄出庄园的这件事。 对她来说，眼下迈洛的安全是最重要。 “执法所？”麦克尔嘴角一挑：“原来阁下在执法所任职？这么说你的姓氏一定不在楠薇城贵族序列之中，甚至，你的名字应该也不在宴会的邀请名单上吧？” 贵族和执法体系本质上是水火不容的两个对立面。 没有贵族会为裁决镰刀办事，这是这一阶层内部的共识。 捕捉到这一关键信息之后，麦克尔的语气瞬间就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原本的那份矜持只是预防自己不小心得罪其他不认识的贵族，但既然对方只是一个低贱的平民，那可就完全无所谓了。 仅仅是一瞬间，麦克尔身上那股子源于贵族的底气与自信又充实了起来，甚至连站姿都挺拔了一些，巴不得用鼻孔看着迈洛。 “我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披着如此廉价的布料来参加宴会，搞半天原来是执法人的制服，呵呵。” “注意你的措辞约克家的小子！”伊妮德瞬间就不乐意了。 “我想你的父亲肯定不愿意见到你与这种人混迹在一起，亲爱的肯特小姐。”麦克尔在与伊妮德说话的时候一直死死盯着迈洛，准确地说，是盯着迈洛搭在伊妮德肩膀上的那只手。 而迈洛则只是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看起来贵族们的绅士气度只单纯面向内部人士嗷。” “请把你的脏手从肯特小姐身上拿开！”麦克尔的语气愈发强硬。 “我很好奇我到底得做出什么举动才能让你开口骂脏话。”迈洛灿烂地笑着，揽着伊妮德手轻轻往回一拨，直接把她整个人挽入怀中。 “你！” 麦克尔眼睛里的火苗就快窜出来了。 此时，约克家族的其他成员听到吵闹声也都围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目光不善地盯着迈洛，各自的站位甚至都悄无声息地堵住了迈洛的所有退路。 …… 迈洛能够感觉到伊妮德抓着自己的手已经隐约有些微微发颤，当然，以他对伊妮德的了解，这肯定不是紧张或者害怕所致，而更多的是愤怒。 但就在双方刚刚形成对峙局面的时候，后方却忽然传来一个令迈洛感到有些熟悉的男性嗓音： “咳咳，你们是准备在这里干一架么先生们？” 第140章 熟人 第140章熟人 出现在庄园大门前的是一名面容消瘦的中年人。 他一身正装，手里握着一根朴素的黑色手杖，头戴礼帽。 在这人出现之后，现场那些摩拳擦掌的贵族男性们瞬间老实了起来，一些站姿比较嚣张的人很自觉地把自己的两腿收拢了一些，乖巧地朝着男人点头示意。 “乔纳森先生，让您见笑了。” 麦克尔也立马收起了原先那副嘴脸，谦卑地摘下帽子，向男人示礼。 …… 迈洛回过身，确认这个熟悉的嗓音就来自于自己认识的那个乔纳森。 蓖麻女士的……侍从？或者是管家？ 迈洛并不清楚乔纳森在谢尔曼家族中具体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只知道乔纳森是为格蕾丝办事的。 但是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应该干过一些令人肃然起敬……或者胆寒的事情。 迈洛与乔纳森见过几次面，交流并不多。 但乔纳森对迈洛所做的那些事情是知根知底的。 他在看到迈洛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的惊讶，但这一丝惊讶的神色很快就被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所取代。 …… 现场的其他贵族青年们开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因为在他们眼中，老乔肯定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非常难堪。 包括麦克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刻意地点明了迈洛的身份： “乔纳森先生，我们只是在与这位来自执法所的朋友进行交谈，不存在什么干架不干架的……” 在麦克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迈洛感觉伊妮德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了。 如果说刚才她是愤怒的状态，那么现在她微微发颤的手则完全是恐惧所致了。 …… 但乔纳森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完全无视了麦克尔的话，径直走到了迈洛跟前，十分礼貌地微微弯下腰伸出自己的右手，恭敬地说道：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瓦尔罗坎先生。” “乔纳森。”迈洛平静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不断眨着眼，反复端详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任何一个出现在谢尔曼庄园的执法官都不可能见到乔纳森的好脸色，哪怕是执法督察也不行。 疯狂的老乔只会对一个人表现出这种谦卑的态度，那就是蓖麻女士。 可是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乔纳森的身高比迈洛还要高一些，但是他把自己的身躯压得比迈洛低，并且使用了敬语，这…… 不止约克家族的人愣住了。 伊妮德也是如此。 她呆呆地看着身旁迈洛的侧脸，脑袋瓜里疯狂地分析着眼前这一幕的所有细节，一顿头脑风暴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不可能啊。 不是说希里安的命根子被…… 伊妮德本以为，当乔纳森认出迈洛的那一刻，一些糟糕恐怖的事情马上就会发生。 她不禁联想起家族长辈们偶尔提起的关于谢尔曼家族中这位疯狂老乔的事迹。 可是，长辈们口中那个阴损到骨子里的可怕人物与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男人完全对不上号。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俩人看起来这么熟络？ 他们不应该是仇人才对么？ ……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迈洛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到刚才才知道今天的宴会是谢尔曼家举办的。 不过乔纳森的态度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毕竟迈洛手里捏着的那办张结婚证明的分量实在太足了， “太巧了，我是准备过来迎接今天的客人的。”乔纳森点头道：“不过我想今天最重要的客人已经到场了，请吧瓦尔罗坎先生，不必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乔纳森侧过身，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迈洛也没客气，牵起伊妮德的手就往庄园内走。 乔纳森紧紧跟随在后方。 至于约克家族的那帮小子，则完完全全被撇在原地，无人搭理。 ……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迈洛根本无暇欣赏这座庄园内部的恢弘建筑以及四周围花坛中那些精美的雕塑、花卉。 毕竟那会儿双方的关系是有那么一丢丢紧张的。 嗯，迈洛对谢尔曼庄园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根冰冷的柱子，他的屁股至今还记得抛光过的柱子表面是多么的冰凉。 如今以客人的身份再次来到这座庄园，迈洛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一座城市里的顶级贵族的生活环境到底有多么的奢华。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华贵、复杂的一座庄园，在进入庄园之后，他们行走了将近五分钟才得以横穿一片花园，抵达最近的楼宇跟前。 平坦的草坪空地上已经提前摆放好了八条覆盖着洁白桌布的长桌，数十名佣人与女仆站在宴会现场两侧等候着，桌面上的美酒佳肴堆砌成山。 “请自便，瓦尔罗坎先生，我得将您到来的这个消息传达给谢尔曼女士，相信她听到之后一定会非常喜悦。” 乔纳森恭敬地说道。 “忙你的吧。” 迈洛耸耸肩。 他打量着桌子上的美食想起家里那年幼的吃货：“小芬恩看到这场面估计会开心的疯掉。”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两家不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吗？我的天哟你们居然噶了希里安的蛋蛋，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没见到过那个家伙。” 伊妮德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脑袋卡壳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盯着迈洛，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伊妮德拽着迈洛不停地追问着。 她俩贴得很近，近得让外人感觉这就是一堆热恋中的小情侣，一刻也不舍得分开的那种。 这一幕让刚刚抵达宴会草坪上的约克一家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 尤其是麦克尔。 因为约克家族原本就是准备借今天这个机会向肯特家族提出联姻请求的，如果顺利的话，他甚至可以接受现场求婚。 当他看到自己的求爱对象跟另一个陌生男人腻歪在一起的时候，血压就不断噌噌地往上涨。 第141章 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学说 第141章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学说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妮德拉着迈洛在宴会会场角落的位置上坐下来，大有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但迈洛直接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情上。 “不是说好的讨论一下古斯协会的事情么？” 迈洛随手从桌子上挪来两杯酒，分了一杯给伊妮德，自己抿了一口，发现这玩意儿并没有那天尼禄请自己喝的威士忌好喝，摇摇头： “还没我上司大方。” “为什么你会突然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啊，研究神秘学的人在别人眼中都是被当成怪胎或者变态看待的。”伊妮德对这一点非常费解。 “嘿，跟你的挡箭牌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客气一点。”迈洛把杯子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那好吧。”伊妮德凑上去闻了一下杯子里的酒，立马皱着鼻子退后了一些，接着对迈洛说道： “古斯协会是一个学生群体内部的组织，没有任何官方认证，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宣传，我能接触到这个协会也完全是偶然所致，而且加入他们还需要通过一次奇怪的考核，就是，怎么说嘞，他们不接纳那种过于理性的人，相反，你越是神神叨叨他们越欢迎，如果你对神秘学有一套独到的见解与认识的话就更好了，哪怕你的理解是扭曲错误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说法，古斯协会的第一任会长楠薇学院的学生，他的名字就叫古斯，这也是协会名称的由来，据说他曾经以交换生的身份前往密斯卡托尼克河流域的一座大学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但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遣回了，之后更是被楠薇学院强制退学，有人说他在密斯卡托尼克见识到了一些违背伦理的学说，价值观已经被扭曲，不再被学术界所接受，总之众说纷纭，当然，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传闻。” “后来古斯失踪了，但古斯协会却一直存在着，由楠薇城内的学生群体组成，致力于研究一些隐秘的古文类典籍，尤其是与邪恶传说挂钩的那些东西，比如诅咒、异端仪式以及一些已经被抹杀了的邪教学说。” 伊妮德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迈洛很认真地听着：“这些人想干嘛？祭奠邪神？召唤恶灵？” “没有那么玄乎，虽然他们的研究倾向于古怪神秘的东西，但本质上都只是兴趣使然，与其说他们在追逐异端学说的话，倒不如说他们是在验证某些东西。协会中绝大多数的会员主修的都是地质学和古语言学专业，他们会组织外出，去一些古老的城镇或者遗址进行探险和科考，算是学以致用吧。” “考古啊。”迈洛说出了一个对这个世界而言还算比较新颖的词汇。 据他所致，考古学在地球上也是十九世纪之后才诞生且慢慢兴起的一门专业。 “考古？嗯……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吧，他们会搜集民间一些古老典籍进行研究和分析，甚至加以验证，据说这种研究是第一任会长古斯从密斯卡托尼克流域带回来的。”伊妮德双手托着下巴，慢吞吞地说道： “当然，如果只是纯粹的研究和记录的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我加入他们之后，发现里面的人都很奇怪，他们好像……好像把古老典籍上的扭曲邪说当真了一样，这是我不能理解的，他们对某些理论的态度非常严谨，哪怕那种理论在外人听来非常的匪夷所思。我觉得他们都奇奇怪怪的，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就退出了。” “就像宗教那样？”迈洛问道。 “不，他们鄙视任何宗教信仰类的东西，包括黄金律教会在内，协会中的会员坚信的是某一些非常具体的规则性质的东西，就像对待物理学公式一样信赖它们。”伊妮德摇头。 “比如？” “比如他们认为对某些特定的古籍进行阅读的时候需要严格控制时限与周期，否则会因此丧失理智，他们甚至专门为此设置了严密的表格，每一份被收录的古籍或者残页都会有对应阅读的条件设定。”伊妮德说道。 “那确实，就好像我现在不管翻哪种书籍，十分钟之内必定入睡。”迈洛随口扯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就这么让你退出了？这种隐秘性比较高的协会不应该有较强的控制欲么？” 伊妮德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害羞，吞吞吐吐地说道： “因为……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我主修的是法学，对地质和古文字一窍不通，干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忙，而且我不像他们那么坚信某些学术理论，神秘学对我而言纯粹就只是故事汇而已。所以我提出退离申请的时候他们直接同意了，完全没有犹豫的那种……可是我真的有努力在学习了呀，至少对拉丁文字有个一知半解了嘛。” “希望明年在执法所里你别再当这种啥忙也帮不上的角色了。”迈洛嘀咕了一声。 “那必不可能！我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执法官需要掌握的所有技能我都有在学，到时候执法考核记得来现场看我打手枪！”伊妮德语出惊人。 “一定一定。”迈洛连连点头：“这种大场面我一定不会缺席的。”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掰扯着的时候，宴会现场的人已经变得密集了起来。 会场周边提前设置的乐队也开始奏起轻盈舒缓的曲目，悠扬的钢琴曲与弦乐配上这没什么强烈阳光的灰蒙蒙阴凉天气，倒也确实比闷在室内要舒适得都。 宴会现场很多衣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手提提着酒杯，各自攀谈着，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看向角落里的迈洛和伊妮德。 很显然，虽然迈洛没有穿着黑风衣来到现场，但是约克家族已经把他的身份告知在在场绝大多数的宾客。 一个出现在贵族宴会上的执法官，不可谓不扎眼。 尤其是他与一名贵族女眷促膝长谈的画面，令很多自视甚高的贵族人感到了莫大的耻辱。 …… 而这一束束不善的目光在伊妮德的父亲抵达现场的时候成功汇聚到了一起。 “小伊，这是？” 迈洛先是闻到了一些浓郁的烟草味道，紧接着一扭头就看见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那紧绷着的衬衫纽扣。 对方的呼吸频率有些急促，肥硕的腩肉感觉随时会撑开衬衫把纽扣弹到迈洛脸上。 “老爸你又抽烟！”伊妮德起身就把中年男人嘴里吊着的雪茄抽走，然后才仰着脑袋介绍道：“这是我今天的舞伴呀~他叫迈洛，迈洛·瓦尔罗坎。小艾玛的弟弟。” “哎……借一步聊聊吧，瓦尔罗坎先生。” 伊妮德父亲叹了口气。 下个月开始再恢复两更嗷 第142章 商人思维 第142章商人思维 “放心吧，我老爸是个讲理的人，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敢带人来当挡箭牌，今天他才是那个承担最多压力的人，他不会为难你的。” 伊妮德拍拍迈洛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 … 宴会会场之外。 老肯特从自己的外套内兜里取出新的一根雪茄点燃，深深嘬了一口。 他神色有些惆怅，但是肥胖的脸很难做出更加令人信服的表情。 “我想小伊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她以为我会像其他家族首领那样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用于兑换某些家族利益。” “原来不是啊。”迈洛装出一副非常懵懂的恍然神色。 但其实他的内心台词是：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老肯特瞥了迈洛一眼，就好像他听到了迈洛的内心独白一样，他往空中吐出一口浓烟，摇摇头：“不过我挺开心小伊有你这样的朋友，虽然你的行为有些欠缺考虑，毕竟这样会给你招来一些无端的仇敌，但至少以朋友的角度来看你是尽心尽责的，是朋友的对吧？我看得出来你们俩之间并没有什么。” 老肯特的话让迈洛有些小惊讶。 或许伊妮德说的没错，他老爸确实是一个讲理的人，至少不是迈洛印象中那种贵族人设，本来迈洛都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位大胖子的兴师问罪的了。 “事实是我需要伊妮德帮我一个忙，作为回报我也帮她一个忙，仅此而已。”迈洛如实说道。 “挺好的，这很公平。”老肯特摊了摊手：“这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按照伊妮德的说法，如今的肯特家族，商业性质大于贵族性质，交换价值这种事情确实是肯特的老本行了。 “但是交换是需要考虑成本和盈收的，以一名执法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代价太大了一些。”老肯特看着迈洛这张“精修”过后的脸蛋问道。 “在您的角度看，或许我的行为确实有些欠缺考虑了，但其实不会，就像您没有把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去做交易一样，我是有衡量过代价与盈收的。”迈洛淡定地回答道。 “哦？怎么说？”老肯特脸上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笑容。 “怎么说呢……” 迈洛想了想。 欸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找到费尼契手稿帮助开发灵视吧…… “这样说吧，您提到的那些风险对我而言其实没有那么的严重，相比之下伊妮德的友谊更加重要一些。”迈洛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所以不是纯粹交易式的互相帮助，我懂了，我也有过这种头脑发热的年轻岁月，吃过一些亏之后慢慢就能学乖的，你以后会明白的。”老肯特平静地点头道。 “您说的也有道理。”迈洛觉得自己不需要对一个讲理的人太过咄咄逼人。 “其实联姻的事情是约克家族提出的，肯特家族内部并不打算拒绝来自约克家族的善意，我的意思嘛，其实我是打算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把小伊送往皇家学院深造的，离开这里，她就不需要承受这些纷扰了。”老肯特缓缓说道。 “这也是个很直接有效的方法。”迈洛点点头，心想着：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准备执法考核吧？ “但是既然你出现了，那就更简单了，碍于脸面，约克家族的小子不可能会在宴会上提及联姻的事情。”老肯特说道：“我也不需要再用任何理由进行推脱，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肯特家族都会失去约克家族的友谊，而你则要面对一些本不必要的恶意。” “约克家族的友谊有多重要？” 迈洛把对方的最后一句话选择性忽略了。 因为那是一句废话，从他披上黑色风衣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面对来自于贵族的恶意了，无所谓哪个家族。 “约克家族是楠薇城地域综合排行在第二梯队序列的贵族势力。”老肯特也不藏着掖着了，他说得很直白，因为他希望迈洛给肯特家族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也希望迈洛知道他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麻烦。 “伊妮德说，您所领导的家族希望重新获得丢失的爵位。”迈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地位较高的家族交好，开拓上院的关系确实是最直接有效的一条路。” 但迈洛越是这样说，老肯特看向迈洛的目光的越发的失望。 老肯特本以为迈洛会一个聪慧的孩子，但闹了半天原来他根本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聪明人，都应该优先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言不惭地讨论肯特家族的事情。 在老肯特看来，迈洛所说的话，无异于一个无知的小孩在卖弄自己那微薄的认知和学识，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是非常可笑且幼稚的行为。 如果说眼前这小子如此平庸的话，那他也不需要为他做任何考虑了。 导致两大家族联姻告吹的责任全部推到他头上即可。 老肯特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在他看来，迈洛并不值得他去维护，这是一笔划不来的生意。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下来，老肯特基本上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决定接下来在宴会上要如何与约克家族进行交涉。 迈洛并没有表现出他的价值，也没有赢得老肯特的尊重。 那他就只能来当这件事情的背锅侠了。 等一会儿会谈开始之后，在老肯特的口中，迈洛将会成为伊妮德的追求者，是他破坏了两大家族之间这段本应该很美好的姻缘，他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 …… 至于迈洛这边。 他肯定是猜不到肯特这只老狐狸那肥硕的大脑壳里面都在盘算些什么的。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意过什么什么来自贵族的友谊或者恶意，他满脑子都只有费尼契手稿以及古斯协会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老肯特那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之后，迈洛干脆提道： “如果失去约克家族的友谊是一次重大损失的话，您觉得换取另一个家族的友谊能不能作为弥补？” “嗯？”肯特一时间没有明白迈洛的意思：“什么家族？” …… 此时，疯狂老乔——乔纳森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先生们，谢尔曼女士想请两位到屋里一叙。” 第143章 来自黑市的藏品 第143章来自黑市的藏品 乔纳森的恭敬态度让老肯特很吃惊。 因为他知道乔纳森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能够分清楚乔纳森那恭敬的态度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纯粹的做做样子。 尤其是乔纳森对待迈洛的态度…… …… “过来过来。” 迈洛朝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伊妮德招了招手。 后者立马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 乔纳森负责引路，四人绕过庭院进入了那座对迈洛而言有些熟悉的大厅。 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坦诚相见”的女人。 格蕾丝·谢尔曼——蓖麻女士。 这位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优雅、慵懒的贵妇人今天穿着端庄的紫色长裙，雪白的天鹅颈上挂着一串精致耀眼的钻石项链，纤细的手指间夹着某种迈洛从来没有见过的牌子的香烟，左手手臂托着持烟手的手肘，站在大厅正中央。 见到迈洛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是足以迷倒任何涉世未深的少年郎的笑容，韵味十足。 以至于迈洛下意识地回想起对方手心上肌肤的美妙滑嫩……咳咳。 “终于不是绑在柱子上见面了。” 迈洛说了一句让肯特家的父女俩摸不着头脑的话。 格蕾丝只是报以一抹玩味的笑容，并没有对此做出明确回应： “我派人去执法所请你很多次了，每次他们都说你出任务了，不会是在故意躲着我吧？迈洛？” 她甚至没有提迈洛的姓氏，而是选择更亲昵地直呼其名。 双方这熟络的态度瞬间就证实了老肯特心中的猜测——这小子居然和蓖麻女士认识，而且很熟！ 但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执法官能结识谢尔曼家族如今的一把手？ 就在老肯特细品着眼前这个奇怪氛围的时候，格蕾丝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肯特先生与迈洛有这种交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些说，我也不至于那么晚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格蕾丝说着就牵起了伊妮德的手，像是长辈一样对着伊妮德一顿夸。 把伊妮德搞得一愣一愣的——这说得好好的怎么一杆子捅到我这儿来了。 不过，楠薇城谁没有听说过蓖麻女士的大名，就算是伊妮德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猫，落到格蕾丝手里也立马化成了乖巧的小猫咪，战战兢兢，连说话都支支吾吾了起来。 …… 所以眼下的局面大概就是。 格蕾丝在尽可能地向迈洛示好； 老肯特在琢磨格蕾丝与迈洛的关系； 迈洛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带伊妮德去找古斯协会的人； 而伊妮德则是楚楚可怜地祈祷着眼前这个女魔头不要把自己的小手捏碎。 …… 四个人互相寒暄着，缓步走入内厅。 这里陈列着很多精致的雕塑、摆件以及迈洛完全看不懂的绘画作品。 老肯特不愧是楠薇城数一数二的商人，现场摆放的这些艺术作品，他居然每一件都能聊上那么几句，偶尔合时宜地开上一两个玩笑还能博得蓖麻女士的笑容。 这就是贵族人的高雅娱乐项目了么，鉴赏艺术？迈洛真融入不了这种拘谨的交涉氛围，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纯纯的装叉行为，毕竟他是见识过另外几个谢尔曼夜里所进行的娱乐项目的。 看得出来伊妮德也非常煎熬，但贵族出身的她对这种氛围的忍耐和适应能力是有的，她全程都很乖巧，当然，主要原因是她的手被格蕾丝牵着。 格蕾丝时不时地会用言语调侃一下眼前的这对“小情侣”，看起来是在逗伊妮德，实则是在逗迈洛。 不过迈洛这张脸皮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更加羞耻的情况都已经经历过了，区区言语上的调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倒是伊妮德非常配合地涨红了小脸，像极了娇羞的小女生，这让迈洛无比感慨，眼前的三个人全是特么的人精啊。 “好好相处哦，迈洛我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说不定以后你有机会喊我一句姑姑哦。” 格蕾丝宠溺地摸摸伊妮德的脑袋。 后者惊讶地张大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老爹也是如此。 这俩人目瞪口呆的时候，迈洛直接岔开了话题，省得这谢尔曼家的娘们又接着胡说。 他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阴森绘画： “口味还挺重啊。” 墙上的这副作画名为《进食中的食尸鬼》，描绘的是某种长有尖耳朵的秃头生物在抱着一坨难以描述的肉团进行啃食的画面。 而这也是内厅所有绘画作品中唯一没有标注作者名讳的作品，同样，也是老肯特为数不多无话可说的作品。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绘画者的水平十分高超，以至于四人面对着他的作品时候会产生某种错觉，就好像那不是一幅画而是墙壁上的一扇窗户，墙壁的另一端确实有一只怪异生物在进食，而他们几人正透过窗户口目睹着这个过程。 画作的诡异气息彻底破坏了原本的谈话氛围。 连伊妮德的脸都不红了，取而代之的表情是微微的发憷。 “这是我从黑市上拍下来的，作画者好像是叫……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本国人吧？难道是海外的？有如此优秀的绘画技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这画……太真实了。”老肯特端详着墙壁上的这幅画，啧啧称奇。 “这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因为题材不对呢。”格蕾丝兴致缺缺地说道：“这类画作放在上个时代，那可是亵神的存在，作画的人可是要上火刑架的，当然，对我来说只是一件投资藏品罢了，等它在这儿蒙上几年灰尘，等这位平克曼的故事开始在民间流传，或许到时候它能在黑市上拍出更高的价格。” “黑市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老肯特端详着画作，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但此时，迈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也是你在黑市上拍到的？” …… 迈洛站在内厅靠中间的位置，这里摆放着的是一些残破的雕塑作品以及上年份的瓶瓶罐罐。 而他所指着的，是一个灌满了福尔马林的透明玻璃罐子，里面泡着一只没有丝毫血色的人类断手。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引起迈洛的注意，毕竟某些有钱人的品味就是这么的猎奇与变态。 让迈洛神情凝重的，是那只浮肿的断手手腕处固定着的一个金属装置。 这是一只来自于执法体系行刑锁，是一种带有处决装置的手铐，手铐固定到人的手上之后，可以上发条设置启动时间，时间一到，内置的刀片会贯穿手腕，竖着切开动脉使佩戴者流血至死。 注意，刀片是顺着动脉血管切下的，即使拆下了行刑锁，也没有办法缝合伤口。 这是属于诡兵器的一种。 而眼前玻璃罐里的这只…… 迈洛对这只行刑锁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多月之前，这东西曾经在他的手上戴过一小段时间。 而这只行刑锁最后是在废弃病患收容所里被迈洛套到了那不死怪人的手上。 …… 第144章 撒娇大法 第144章撒娇大法 很巧是吧？ 太特么巧了。 自从连环凶杀事件结案之后，执法所就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当然，也可能是压根就没有去追查。 毕竟结案卷宗里写的东西与真实情况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在幕后蛊惑罗本办案的渡鸦以及那个诡异的不死怪人，是除了迈洛以外没有其他人知晓的存在。 哦，丽贝卡是知道怪人这回事的。 当初在山谷里她俩厮杀过一场。 最终是迈洛带着重伤的丽贝卡成功逃走了。 …… 从那之后，那身披裹尸布的怪人似乎就从楠薇城里彻底消失了。 迈洛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这玩意儿。 玻璃罐里的断手看起来像是被某种类似斧头的重器斩断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办法摆脱这沉甸甸又引人注目的行刑锁，最终才出此下策。 行刑锁内部的处决刀片是已经启动过的，但是很显然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是不惧怕放血的，也许它身上根本就没有血液，它的心脏也不会跳动。 在罗本的亡灵视角里迈洛曾目睹了渡鸦将死了好几年的尸体复活的画面，怪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于大瘟疫了。 这让迈洛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三年前的渡鸦还在伊克姆寻求着造神的方法，但是很显然最后他离开伊克姆的时候已经彻底转换了思路，他开始寻找开发灵视的契机和手段。 而如今他甚至掌握了将死人复生为恐怖的杀人机器，这三年时间里他到底掌握了多少禁忌手段？他是否如愿以偿提升了灵视？ 这些迈洛都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隐藏起来的渡鸦，绝对比三年前更加危险。 按照女巫的说法，这个世界的灵视者之间纯粹是互相猎杀的关系，那么最有可能找上迈洛的第一个灵视者，就是渡鸦。 迈洛不得不防。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怪人的断手的时候会有那么大反应的原因。 …… “对啊。” 格蕾丝并不明白为什么迈洛对一只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断手感兴趣。 她缓步走了过来，平淡地解释道： “这里的藏品并不完全都是我拍来的，一些我看不上的东西我会直接丢掉，但是眼前这个嘛……” 格蕾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侧目看了身旁的伊妮德一眼： “我不想说得太恐怖，吓到小姑娘，但这只手每当夜深人静无人看管的时候，它会动。” “会动？” 一旁的肯特父女俩都为之一惊。 但下一秒格蕾丝就咯咯娇笑了起来： “瞧你那副样子，真是的老肯特，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经唬，哪有被砍掉的手能动的嘛，呵呵呵~” 不管是老肯特还是伊妮德都舒了一口气。 刚刚平克曼的画已经给现场创造的了一个阴森恐怖的氛围，这会儿格蕾丝又说罐子里的手会动，万一它真的动了起来，老肯特的心脏可承受不了。 格蕾丝丢给了迈洛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而后对肯特父女俩解释道： “这是海外殖民地某个知名大海盗的断手啦，多少值一点钱，我就把它留下来了。” 老肯特和伊妮德信以为然地点点头。 只有迈洛笑眯眯着，一言不发。 格蕾丝的鬼话也就只能哄一哄肯特家这对父女了。 “我对这个黑市有点感兴趣了嘿嘿。”迈洛盯着罐子里的断手嘀咕道。 “你这人真是不走寻常路，身为执法官却对贵族小姐和黑市感兴趣，这两者可都不是寻常执法官敢随便触碰的。”格蕾丝调笑道。 “听起来怎么好像执法官哪儿哪儿都去不得一样。”迈洛摇头。 “这个你就得问问身为生意人的肯特先生了，他对黑市应该了解挺多的吧。”格蕾丝意味深长地说道。 “啊不不，那可一点儿也不一样。”老肯特疯狂摇头： “我做的是正经的贸易，黑市是索罗门那群人搞出来的东西，我可不敢与那些亡命徒沾上关系。” “意思是我做的生意不正经呗？”格蕾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老肯特额头上的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啊这，您说笑了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 此时，在看到自家老父亲陷入窘迫境地的情况下，伊妮德小幅度地摇起了格蕾丝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老爸只是胆子小嘛，肯特家又不像谢尔曼家族一样可以不怕那些坏蛋，您不要在意嘛，姑姑~~” 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大法直接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氛围。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姑姑”喊的，直接让格蕾丝很不优雅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喜欢这个小姑娘。” …… 迈洛又一次感慨，都是特么的戏精。 但戏精有戏精的好处，那就是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得太直白，言语虽然隐晦但是各自都心里有数，这就足够了。 格蕾丝已经明确表了态，她是站在迈洛这边的。 而伊妮德也是站在迈洛这边的。 如果老肯特跟着女儿站的话，那么肯特家族与谢尔曼家就等于站一块儿了。 对于这样一份来自于楠薇城第一序列贵族的友谊，老肯特势必是要稳稳接住的，哪怕折断了腰也得接住。 相比之下，约克家族那边就可有可无了。 此时老肯特总算是明白了迈洛先前问他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用另一个家族的友谊作为补偿。 这哪里是补偿，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不禁感慨，自家女儿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活宝，也不禁庆幸，早些时候没有对迈洛说出什么令人失望的话语。 …… 总之今天这场会谈的结果是令所有人都很满意的。 不过迈洛很着急着开溜，他的心思全在古斯协会上，什么贵族的破宴会他才不关心。 他已经帮伊妮德和她老父亲找到了一块更大更靠谱的挡箭牌——谢尔曼，就等于是完成了答应伊妮德的事情了。 所以他向格蕾丝和老肯特告辞，准备带着伊妮德离开宴会。 老肯特是连连点头答应道：“去吧去吧，去玩你们的，玩开心点嗷。” 他现在巴不得女儿多跟迈洛赖在一块，毕竟家族大业就看她能不能抱紧蓖麻女士这位“姑姑”的大腿了。 半个小时之前他还觉得迈洛是个未经世事的无知小儿，现在看来是自己眼界太狭隘了啊。 如果那时候自己细想一下，为什么一个执法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谢尔曼家族的宴会上…… …… … 格蕾丝与老肯特离去之后，迈洛脸上立马露出奸邪的坏笑，龇牙咧嘴地冲伊妮德说： “你死定咯，我一定告诉艾玛你喊格蕾丝作姑姑的事情嘿嘿嘿。” “不许说！我警告你一定不许说！！！哎哟你说这个干嘛呀真的是……求求你啦不要说嘛~~” “撒娇这招对我没用的。” “那什么有用啊，不要说嘛不然小艾玛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还愣着干啥，带我去找古斯协会呗。” “好的！立刻马上！” …… … 所有人都离去之后，阴暗的内厅里，在所有绘画作品的围观下，忽然响起一些沉闷的撞击声。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某种金属物体在水中敲击玻璃器皿发出的动静。 “咚……” “咚咚……” 第145章 间谍接头 第145章间谍接头 离开谢尔曼庄园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迈洛和伊妮德俩人出现在楠薇城东部工业区。 这里有一条直通东部海域的运河。 运河两边坐落着大片的工厂，相对于城中心，这里虽然谈不上乌烟瘴气，但空气中始终夹杂着一丝煤油的味道，可能有些人会喜欢这个气味儿，但迈洛不喜欢。 这条运河横穿半个楠薇城，它的上游部分有一个很出名的码头——忏悔码头，就是上回迈洛和艾玛被谢尔曼家的杀手抓起来的那个地方。 俩人站在河边。 伊妮德此时已经把宴会上穿着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靴子，但身上还穿着那套裙摆蓬松的礼服。 她把一条腿踩到河畔的石墩上，双手伸进裙底，把属于迈洛的武器挂袋卸了下来递给它的主人。 那豪迈粗犷的姿势，与她在宴会上那矜持的小女人形象判若两人。 “也算是体验了一次裆部挂着枪的感觉了。” 伊妮德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迈洛把武器挂袋绑回自己的腰间，没有搭伊妮德的话茬，而是看着眼前这条浑浊的运河说道：“我本来以为这个神秘学协会应该会有一个相对比较体面一些的根据地。” “我退会之前，他们的根据地设置在楠薇大图书馆的旧址，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换到了别的地方，可能是被人发现了，也可能是那栋老楼被推翻重建了，不太清楚。”伊妮德从自己的小包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仔细端详纸条上的字迹。 她一边按照纸条上的描述寻找古斯协会提供的接洽地点，一边对迈洛问道： “我又要问一遍那个问题了，你找古斯协会是想做什么？” “查案。” 迈洛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过一段时间之后伊妮德又会把这个问题重新问一遍，所以干脆节省口水少说几句。 “真的吗？”谁知道简简单单查案两个字却像是戳到了这家伙的某个兴奋点一样，伊妮德那对眼珠子瞬间泛起了亮光：“好耶！没想到我还没有成为执法官就提前参与到真正的查案行动中了！芜湖！” “先把你脸上那兴奋的表情控制一下，控制知道吗，控制。”迈洛用食指戳了戳伊妮德的肩膀。 “好的老大，一切听从你的指示。”伊妮德重重点头道。 她用手迅速搓着脸蛋，把那忍不住想要挑起的嘴角抚平。 随后站在河边的石墩旁，对着纸条上记录的文字，开始一个一个的数着河畔边的石墩。 “从桥梁那边数过来，第39个石墩。” “没错，就是这里了，我们在这里站一会儿，应该很快就会有船过来接我们。” 伊妮德对迈洛说道。 迈洛测过脑袋看着伊妮德手中那张纸条。 他认得这个世界的通用文字，但是对伊妮德手中那张纸条上写的符号一窍不通，这应该是古斯协会刻意使用的某种冷门外文写成的，里头甚至还有一些繁琐复杂的公式。 “搞得像是卧底间谍在接头一样。”迈洛嘀咕了一声。 伊妮德把脸蛋凑到迈洛面前，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看到我的黑眼圈和眼袋了没？为了破译这纸条上的谜题，我一整晚都没睡，清晨6点钟的时候还得为宴会化妆准备，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吗？” “你应该把纸条交给艾玛的，那样或许大家都不用熬夜。”迈洛说道。 “切。”伊妮德皱着鼻子哼哼了几声。 …… 时间过得很快。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左右。 还有大概两个多小时天就会开始暗下来，楠薇城这阴云密布的天气有一个最显着的功能就是让人昏昏欲睡。 蹦跶了一整天的伊妮德脸上也开始泛起困意，尤其是现在处于百无聊赖的等待状态下。 迈洛已经记不清她打了多少个哈欠了。 “我有个提议，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有船过来的话我直接上去就是了……” “想都别想！”伊妮德挥着小拳头表示抗议。 “好吧，那你要不要说一说古斯协会对入会者申请者的测试是什么样的？”迈洛问道。 “嗯……因人而异，说实话，在古斯协会的时候我也问过其他会员相同的问题，但协会对每个人入会时候提出的测试要求都不太一样，我的话呢，当时他们给了我一个封信，要求我读完之后告诉他们这封信中的执笔者与收信人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那你是怎么说的？”迈洛问。 “我说这是一个老人写给他死去的猫咪的信，反正往最离谱最不可能的方向说。”伊妮德眨了眨眼：“这是我的看法，一会儿如果他们对你提出类似的测试要求的话，你也这样做就行，如果你能把他们绕晕，你就成功了。”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神秘学了么？”迈洛嘴里发出嗤的一笑。 “当然不是啦，其实那帮人还是有一定知识储备的，只是脑子有些问题而已。” …… 就在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汰着古斯协会的时候，一艘小船缓缓飘到了河畔边。 船夫是一个老人。 他朝着迈洛和伊妮德丢了两个黑色布袋，迈洛轻松接住了那玩意儿。 “以前可没有这个环节。”伊妮德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迈洛就把其中一个布袋套到了伊妮德的脑袋上，伸手挽住她的细腰把她抱了起来，纵身跳到了船板上。 这一系列动作惹得伊妮德一顿尖叫。 船板上，迈洛把伊妮德放下，单手扶她走到船内坐稳，随后转头看了老船夫一眼，一言不发地把另一个黑布袋套到自己头上。 船夫见这俩人这么识趣，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摇动船桨。 …… “我开始有点后悔了。”伊妮德坐在船舱里，死死拽着迈洛的一只手。 “是你自己不回家的哦。”迈洛隔着布袋回答道。 “协会以前的警惕性也很高，但绝对不至于这样啊……”伊妮德小声嘀咕着。 看得出来被黑色布袋蒙住视野让她感到很不安。 迈洛若有所思： “那在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呗。” 第146章 又是墓地 第146章又是墓地 古斯协会的根据地。 准确来说这里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接头地点，谈不上是什么根据地。 迈洛在逐渐适应了周围环境的光亮且看清眼前一切之后，心中翻滚着一百多种吐槽。 现在他和伊妮德已经不再身处于城东工业区。 而是处于一片城郊墓地。 是的，漫山遍野立着灰白色墓碑的墓地。 说起来迈洛对墓地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并不是因为嫌弃墓地本身携带的那种阴森晦气的属性，而是因为他每次出现在墓地都会遇到糟糕的事情，最凸出的例子就是亡灵节那个夜晚，再者说，迈洛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任何值得他去叨念的已逝故人…… 当然，他最想要吐槽的并不是在墓地接头这件事情，毕竟这事儿自己的顶头上司们都挺喜欢干的。 迈洛想不通的是，运河在楠薇城地域内横穿过哪些墓地，在地图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一路上戴着黑头套的意义是什么？ 这不是纯搞笑呢么？ …… “至少证明了这个协会确实是由一群不懂事的学生在主导。” 迈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带着伊妮德上岸之后在墓地之中行走了不到两分钟就见到了人影。 跟迈洛预料的差不多，这是一个年轻人。 看起来年龄与迈洛相仿，虽然体型上来看已经完全是个成人形象，但那张光滑的脸蛋上的明显稚气是掩盖不了的。 看着眼前的学生，迈洛不禁有些质疑，质疑导致七名执法官失踪的机密案件是否真的跟这个古斯协会有关…… 毕竟不管怎么看，一群学生不可能具备能够让七名执法官消失的能力。 …… 眼前的年轻学生个子高瘦，身上的穿着简约朴素，连领带都是学院制服配置的。他面容略显消瘦，戴着眼镜，高度数的厚重镜片让他的双眼显得与脸部结构很不协调，手中抱着一本覆盖着皮质外壳的笔记本。 这种形象，在楠薇城任何一座学院里都是一抓一大把的存在，当然执法学院除外。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当他在看到迈洛腰间的转轮枪的时候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乔伊·史密斯。” “迈洛·瓦尔罗坎。” 与早些时候在贵族宴会上那种老油条彼此寒暄的氛围不同，这一次会面的氛围略显生涩。 双方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 乔伊扭头看向伊妮德，微笑着道：“我就知道那道谜题难不住你，肯特小姐。” “怎么是你来接人哦。”伊妮德摆手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呆在协会里啊，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要搬去其他城市的。”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乔伊淡淡一笑。 “看起来你们是早就认识的。”迈洛看了伊妮德一眼。 “我跟伊妮德是同一批加入协会的。”乔伊解释道：“区别是，她早早溜掉了，而我一不小心成了会长。” “哟？可以啊你小子。”伊妮德惊讶道：“早说嘛，早说我直接杀到你家里去找你就完事了，还浪费我两个小时的时间解题，哼。” 迈洛立马丢了一个眼神给伊妮德——两个小时是吧？ 伊妮德也回了一个眼神——不准戳穿我！ 乔伊显然没有注意到迈洛与伊妮德之间的眼神交流。 他转头看向迈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那可不行，在我家里我可没办法为这位先生进行入会测试。” “什么测试是必须在墓地才能进行的？”迈洛装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对方故作神秘道：“据我所知您的职业应该是执法官对吧。”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给你现场表演验尸不成。”迈洛开了个小玩笑。 “呵呵，当然不是。”乔伊摇摇头：“其实协会内部现在的人数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多了，因为某些原因，大部分人都像伊妮德一样选择了退出，所以我们想，或许放宽一下眼界，接纳来自学院之外的其他群体的加入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像瓦尔罗坎先生这样的特殊职业者。” “不再只是语言学家与地质学家的俱乐部了？”迈洛调侃道。 “是学者，我们还远不及学家的高度。”乔伊摇头：“起先我们只是遵从创始人的想法，希望能够，建造一个与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那所学校类似的学术团体，但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的眼光还是太过于狭隘了。” “我很好奇，都发生了些什么类型的事实。”迈洛淡淡问道。 “哦？您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没有正式入会呢。”乔伊对迈洛提醒道。 “好像也是哦。”迈洛耸耸肩：“那就聊一聊你打算对我提出怎样的测试吧，事先说明一下，我对古文字一窍不通，且花岗岩是我唯一知道的石头种类。” “放心，我说了我们并不只接纳语言学者与地质学者。” 乔伊笑着，开始领着迈洛和伊妮德在墓地的小道上步行起来。 “事实上，协会内部有进行过一次简单的讨论，我们一致认为，一名与协会志同道合的执法官对协会能够提供的帮助是非常大的。” “比如？”迈洛挑了一下眉毛。 “您具备了很多学生所缺少的特质，比如作为一名刑侦人员，您的洞察能力就绝对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乔伊边走边说。 “看起来你们不只是简单讨论了一下。”迈洛笑似非笑。 毕竟人家连他隶属于刑侦部的这一信息都已经掌握了。 “您看，洞察能力已经体现出来了。”乔伊摊手。 “所以我们到底测试什么？”迈洛耐着性子问道。 他这句话刚问完，乔伊也正好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仔细地辨认着附近几座坟墓墓碑上的碑文，迈洛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找什么。 “就是这个了。” 乔伊站直起身来，拍了拍脚边的一座墓碑。 “我们来聊聊关于这座坟墓的主人吧。” “关于？”迈洛并不清楚眼前这个小子到底要搞什么鬼。 …… 第147章 影子 第147章影子 “你们应该都听过一些关于亡灵节的故事，即使不是土生土长的楠薇人也应该听过，他们说，只要怀有足够诚挚的心，可以在亡灵节后半夜燃起的祭坛篝火中见到已逝的爱人。” 乔伊对迈洛和伊妮德说道。 “我确实不是楠薇人。”迈洛耸肩。 “我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伊妮德点点头回答道。 乔伊用手指轻抚过墓碑上凿刻的文字印记，开始介绍这座墓碑的主人： “玛姬·格林，楠薇学院1834届的学生，她来自于深入大陆北方的一座小城市，算是移民家庭的孩子。” “1834届？”伊妮德上前确认了一番。 因为1834届的学生，仅仅只是比她早一年入学，换句话说，也就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但是同处于一座学院，伊妮德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墓碑上清楚地写着，1834~1836，也就是说玛姬差不多在去年的现在过世的。 学院里死了个人，伊妮德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这是让她感到疑惑的点。 但墓碑上确实印刻了楠薇学院的纹章，这是学院对求学生涯中的早逝学员的一种礼待。 “她发生什么了？” 而伊妮德话说到一半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她在乔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伤的神色。 她对乔伊试探性的问道： “你以前跟我说过的，必须要留在协会的理由，就是她吗？” “那会儿你让我跟你一起退出古斯协会，或许我不该拒绝的。”乔伊摊手，接着说道： “我本来也慎重地考虑了，古斯协会所研究的方向并不能为我的学业论文提供帮助，甚至，因为我的一些不恰当的表述，我的导师已经无数次警告过我不要再引用那些不恰当的伪知识与理论，他们认为我走上了某些歪路，而事实上，相比于古斯协会，我还是更加信任我的导师们的。” “为此，我甚至已经写好了退会的书信，但在我准备把它提交上去的时候，协会迎来了一位新的成员。” “玛姬？”迈洛瞥了乔伊一眼，又转头看向墓碑上的字迹。 “又是个一见钟情的狗血故……无意冒犯，但听起来真的很狗血。” 乔伊摇了摇头：“不，我能理解旁观者的感觉，一见钟情听起来确实很狗血，且老土，我其实更加倾向于另外一种说法——在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根本抑制不住想要上她的冲动。” “这样说确实比较通俗易懂一点。”迈洛耸耸肩，完全无视旁边伊妮德脸上那狂翻的白眼。 “恶心。”伊妮德吐了吐舌头。 “不，一点都不恶心，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情绪，我能感受到的，她也能感受到。” 乔伊语气非常笃定。 “那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伊妮德赶紧阻止乔伊继续描述一见钟情的事情。 “玛姬的加入给古斯协会带来了久违的活力，她对很多已知的古籍理论有着全新的认识，大家都很欢迎这样一位新成员，但后来，在一次勘察行动中她失踪了，那一次的勘察行动我没有参加，我不应该缺席的……协会其他成员发现了她跌落山崖的尸体……” 迈洛和伊妮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乔伊则是语速平缓地叙述着： “玛姬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她完美契合了古斯协会所需要的所有特质，她精通地质学以及多门古文字学，思维灵敏、跳跃，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爱神秘。” “我想当时协会里对她一见钟情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吧？”迈洛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 “不瞒你说，确实是这样的。”乔伊讪讪一笑。 …… “你不会也觉得亡灵节的习俗是真的吧？”迈洛踢了踢坟墓前堆积着的一些焦黑干柴。 这些东西很显然是篝火燃烧之后剩下的。 而且看起来是近期形成的，但亡灵节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理智点来说，在我看来，亡灵节的篝火习俗其实只是寄托思念的一种方式，但玛姬走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能够感觉到，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在学院的自习室里、图书馆、楼道，在很多地方我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甚至，我甚至感觉我能够看见她的影子……她好像时刻都在关注着古斯协会的一切，我没有必要对你们说谎的，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找学院的心理学教授进行了咨询，甚至还做了一些生理状态上的检查，事实证明，我的健康状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乔伊的状态愈发的不对劲。 他的语气非常冷静，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他的表情却一直在各种不同的状态中来回切换，时而悲伤、时而惶恐、时而困惑。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他那些细微的肢体语言。 他总是会不自觉的用手指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这与他自己所说的“健康状态没问题”并不相符。 而且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之处。 对此，迈洛和伊妮德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 “上个月的12号，协会组织了一次野外的探寻行动，我们在一座天然洞穴里采取岩石样本，当时我非常疲惫，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固定好安全绳索就在洞穴的边缘走了将近十米，但就在我准备更进一步深入洞穴的时候，我看到了玛姬的影子，她的影子就落在洞穴的石壁上，伸手指着那根拖拽在地上的安全绳……我吓了一跳，因为当我们重新固定好绳索进入洞穴探索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片大角度的斜坡，深度至少有几十米，当时如果我没有及时停下的话，我会死在洞穴里。” 乔伊微笑着看着迈洛和伊妮德。 他脸上的笑容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放在这个语境之下，放在这片墓地里，显得无比渗人。 迈洛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伊妮德会说古斯协会的人都很魔怔了。 第148章 旧会长 第148章旧会长 “玛姬·格林是吧。” 迈洛伸手摸了摸墓碑。 几秒后他摇了摇头： “你跟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告诉你玛姬是怎么死的吧。” “我知道玛姬是怎么死的啊，她坠崖了。”乔伊疑惑地看着迈洛。 “得。”迈洛耸耸肩：“别装了，你也没见过玛姬的尸体，要不然你也不会说自己见到了玛姬的影子，疑神疑鬼的。” 迈洛指了指玛姬格林的坟墓说道： “什么测试啊考验啊都是扯淡的，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套话罢了，之所以今天愿意见我单纯只是因为我执法官的身份，没错吧？” “要不我们就干脆一点，都别装了，你想要知道玛姬·格林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你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信息，而我的话，我自然也不是为了加入你们这个鬼协会，我是来查案的。” 迈洛在乔伊面前蹲下身来，认真地盯着对方的双眼： “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座坟墓是空的，玛姬的尸首根本就不在里面，这是我能给你的信息，不信的话，回头你可以把坟墓挖开看看。” 迈洛的这番话说完之后，乔伊愣住了。 他之前那些来回切换的怪异表情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只剩下惊愕。 他张大着嘴巴，僵了半出话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挖开过这座坟墓。” “……”迈洛嘴角抽搐了一下：“真变态啊，我哪知道你已经挖过，我只是让你一会儿可以去验证一下，真是服了。” “你说的没错！玛姬的尸体根本就不在坟墓里，坟墓里面什么都没有！你知道真相对不对？你一定知道！请告诉我！请告诉我玛姬到底是怎么死的好不好？我早该猜到的，是玛姬的灵魂，一定是这样，我看到的那些人影，就是玛姬的灵魂，她在引导着我去调查，她希望我知道真相！！” 乔伊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他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癫狂骇人。 迈洛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伸手把伊妮德拉到自己身后。 乔伊向迈洛苦苦哀求。 他认定迈洛一定知道当初那场意外的真相是什么，求着让迈洛把真相告诉他。 但迈洛却转而问道： “怎么你这个会长啥也不知道啊？” “玛姬出了意外之后，很多成员都退出了协会，原先的会长也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另外几个老成员，我们……说实话，其实古斯协会在那一次事件过后基本上就等同于解散了，现在处于……重组阶段。”乔伊无奈地瘫坐在地上摇着头。 “费尼契手稿，了解多少？”迈洛不打算兜圈子了。 因为听完乔伊的话，他感觉自己今天很大概率是白忙活。 “就是这个东西！旧会长在黑市上拍到了这份手稿的残页，把它作为协会神秘学的研究资料，当时几乎所有核心成员都参与了对残页上所记载内容的破译，但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结果，后来这件事情就搁置了……”乔伊努力地回忆着。 “我不明白这跟玛姬的死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聊这些？” “因为这就是我要的信息，傻逼。”迈洛不客气地怼了乔伊一句： “那份手稿残页呢？现在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乔伊露出一脸非常难看的苦笑。 “玛姬出了事情之后很多人都退会了，他们把自己存放在协会中的一些东西都带走了，有些人甚至离开了这座城市……或许，或许那残页被旧会长带走了也不一定。” 乔伊确实是个魔怔人，张口闭口都是玛姬。 “去找，如果你还想知道玛姬是怎么死的，就去把费尼契手稿给我找回来，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迈洛盯着乔伊说道。 对方疯狂地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我一定会找到那东西的，我马上去！”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就要往墓地外跑，被迈洛一把拽住。 “先告诉我那个旧会长叫什么名字。” “伊森·菲尔德。”乔伊回答道。 “行了，你去吧，找到费尼契手稿的线索就来城南执法所找我。”迈洛把手松开，任凭乔伊狂奔而去。 这家伙手上不知道戴了个什么破戒指，跑的时候差点把迈洛的手心划出血来。 迈洛看着手心上那道淡淡的痕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回头看了伊妮德一眼，耸了耸肩。 “好吧，至少现在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伊森·菲尔德。”迈洛暗暗记下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对这个人应该有些印象吧？” “伊森？那肯定有啊。”伊妮德还沉浸在刚才的诡异氛围中没有回过神来，她目光怪异地看着向墓地外狂奔而去的乔伊，口中喃喃道： “我加入古斯协会的时候，伊森就是当时的会长，他比我大两届，当时已经是楠薇学院第四学年的学生了，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很孤僻，身为会长却很少在协会活动中露面，我只见过他几次而已。” “天快黑了，先回去再说。” 迈洛注意到天色已经逐渐变暗。 这个时间点呆在城郊的墓地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对哦，回去吧回去吧。”伊妮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身上还穿着宴会上使用的礼裙，上半身肩膀手臂都是裸露着的，此时开始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中的一丝丝凉意。 “没想到古斯协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都濒临解散了。” 伊妮德小声嘀咕着。 她忽然对迈洛问道： “诶，你是怎么知道玛姬的坟墓是空着的啊？你不是不认识这个人么？” “呃，执法官必备的洞察能力。”迈洛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慢慢学，想要成为执法官的话，你也得掌握这种能力的。” 这算是扯了一个最扯淡的理由。 偏偏伊妮德还信以为真了，搁那儿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迈洛心里暗暗嘀咕着——真实怪事了，现在没了后遗症之后想窥点死人都没得窥…… 刚刚在于乔伊对话的时候，迈洛就悄无声息地用手指在墓碑上画下了图腾。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任何属于玛姬的亡灵记忆。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呀，玛姬根本就不在坟墓里头。 …… 第149章 人间蒸发 第149章人间蒸发 入夜，迈洛把伊妮德送回城里。 他返回了执法所，想要从档案室调取卷宗。 查尔斯说过，刑侦部七名执法官失踪的事件被定性为机密，迈洛要调取的是玛姬·格林的死亡卷宗，不管她是意外死亡还是被杀，执法所档案中总归是有记录的。 但是档案室的管理员告诉迈洛： “这女孩的卷宗移交执法总部了，咱们这边的档案库存没有备案。” 管理员虽然说得非常隐晦，但迈洛还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只是卷宗移交的话，执法所内必然是有备案的，没有备案不可能是工作上的疏忽，只能是不允许备案。 也就是说，玛姬·格林的死，也被归于机密类文件保存了起来。 …… 首先，查尔斯给出了信息，七名执法官的失踪与费尼契手稿有关，而费尼契手稿与古斯协会有关，身为古斯协会成员的玛姬的死，也被归于机密档案，那么整个线索链就串联起来了。 武断一点的话，迈洛甚至可以直接认定，执法官失踪事件和玛姬的死亡是有直接关系的。 但这个推论还需要进行证实。 起初迈洛是打算找丽贝卡求证的，但后来他联想起同为执法官长的查尔斯处处碰壁的状况，干脆就直接去执法总部找上了尼禄。 …… “你刚刚搞定了一个大案子，不考虑休息一段时间喘口气么？” 尼禄听完了迈洛的要求之后，一脸疑惑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怎么说呢，相比于帮街坊邻居寻找失踪的宠物猫咪，我还是更喜欢查查这些比较复杂的案子。” 迈洛也没有跟尼禄兜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想要查看卷宗的想法。 毕竟到这会儿，他和尼禄两人虽然谈不上互相知根知底，但至少也算是掌握了一些彼此的底细，没有必要再像原来那样藏着掖着了。 “等我一会儿。” 尼禄嘴里叼着雪茄，杵着手杖走出了办公室。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他拿着一份卷宗走了回来，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查尔斯那小子找上了你，不过先别急，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同僚之间保持信息互通是有必要的，更何况失踪的人里头有一个是他的同胞兄弟，他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尼禄把卷宗文件丢到桌面上。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 他说着，嘬了一大口雪茄，从口鼻中缓缓吐出浓烟，慢慢解释道： “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得到，因为出身伊克姆的缘故，执法高层很喜欢将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交到我手里来，通常来说这些案子都是没个三年五载搞不定的类型，像这样的案子现在我手里头就压着好几个，想想就头大……其中一个就是关于那份手稿残页的。” “费尼契。”迈洛脱口而出。 “对。”尼禄对迈洛知晓这件东西的存在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平静地点头道： “说实话在接到这个案子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如果当时知道接下案子之后会扯出那么多麻烦的话，我绝对不会揽下这个案子。” “高层让你去找费尼契手稿？” 迈洛眯了眯眼。 他的思维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有一件事迈洛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份手稿。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份手稿的话，那么对方就有极大的概率也是灵视者。 尼禄说案子是高层交给他的任务，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执法体系的高层中存在灵视者？ 想到这一点，迈洛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 “不，准确地说，是执法体系接到委托才命我去找这份手稿的。”尼禄忽然摇头： “说实话，消息的来源很模糊，我听到的说法是密斯卡托尼克流域那边的某个机构对执法体系发出的委托，但具体是什么机构我并不清楚，当时说的是这份手稿残页通过黑市渠道流到了楠薇城地界内，对方声称这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希望这边的执法队伍能帮忙找回。” “密斯卡托尼克流域。” 迈洛这两天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拗口的地名了。 伊妮德就提到过，古斯协会的创始人——古斯，曾经以交换生的身份到密斯卡托尼克流域某所学校进行过学术研讨，这个协会所热衷的神秘学源头，或许就在那片流域。 “看起来你知道的信息有点多。” 尼禄拆开了密封的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资料甩给迈洛： “行吧，既然你都找上门来了，我再拿机密等级来搪塞你也说不过去，反正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自己看吧。” “我以为你是个守规则的人。”迈洛嘴角一挑，接过文件翻阅了起来。 “你应该是记错了，我说的不是守规则，是利用规则。”尼禄纠正了迈洛的话。 …… 几分钟过后。 迈洛盖上了机密卷宗的封面：“所以真的是失踪？” “不然你以为呢？”尼禄平静地回应道。 “我还以为是你们领导层怕被追究责任所以隐瞒了七个执法官的死亡。”迈洛很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小子……”尼禄用食指隔空敲了敲迈洛。 卷宗内写的东西很简单——执法体系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费尼契手稿残页的最终买家，而这个买家就是古斯协会上一任会长伊森·菲尔德，但是那一次刑侦部七名执法官集体出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同他们一起失踪除了伊森之外，还有玛姬·格林。 “怎么写得这么笼统？没有发生战斗，没有流血事件，就直接人间蒸发？甚至连目击者都没有找到？古斯协会的其他成员呢？”迈洛发现卷宗上的东西写得不明不白的。 “事实就是，至今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尼禄无奈地摇着头： “把这个案子定为机密也是上级的意思，我手底下莫名其妙少了七个人，我还郁闷着呢……至于那个什么古斯协会的其他成员，他们就是一群愣头小子，啥都不知道，我亲自挨个审问的他们，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那么多个大活人怎么会人间蒸发，就算是死了，也得有尸体……”迈洛有点搞不明白了。 “不止是没有尸体，执法队伍在案发周边区域地毯式地搜了五天五夜，连七人组的随身装备、武器，甚至是烟鬼威尔的烟灰都没有找到，所有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夜之间消失了踪影。” 尼禄往天花板上吹了口烟雾： “那些古斯协会的小子在受审的时候一直神神叨叨地跟我说，失踪的人是被残页中的恶灵掳走的，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哎，我至今都不知道怎么跟七人组的家人交代。” 第150章 有东西在跟着你 第150章有东西在跟着你 “如果我要追查的话，你有什么建议？” 迈洛不是一个自大的人，他虽然掌握了一些正常人所不具备的特殊手段，但是在刑侦这一块，尼禄这种人身上绝对有很多值得迈洛学习的东西。退一步说，他可是当年独自一人从伊克姆小镇里杀出来的狠人，当时他要是再狠上那么一丢丢，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渡鸦什么事儿了。 “建议？”尼禄婆娑着自己下巴的胡子，老半道：“我没办法提供建议，我只能是，建议你不去做某些事情。” “比如？”迈洛洗耳恭听。 “我建议你不要去打扰七人组的家人。”尼禄说道：“看看查尔斯你就明白了，他身为执法官长也一样无可奈何，更何况其他那些普通家庭，如果他们能慢慢地随着时间推移去接受这一事实，是最好的。” “事实……好吧，我明白了。”迈洛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尼禄的意思。 查尔斯说过，执法体系上下每年失踪的执法官数量是非常高的，对于这些执法官的家人们而言其实很折磨，他们无法像殉职执法官的家属那样彻底地陷入悲伤，而是始终怀着那么一丝缥缈的希望在过着日子。 “你也觉得那七个人回不来了么？”迈洛认真问。 “从来就没有失踪时间长达一年以上的执法官能活着回来，从来没有。”尼禄缓缓摇头。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点像在做无用功。”迈洛随意地摆弄了一下那份所谓的机密卷宗。 “如果你能找到他们七个人的尸体，哪怕是遗物，就不算无用功。”尼禄完全没有要阻止迈洛调查的意思，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很长时间，似乎在考虑一些什么，最后还是补充道： “在你之前，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来我这里看过这份卷宗。” 迈洛眉头一挑：“查尔斯？” 但是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迈洛并没有从尼禄眼中看到肯定的神色。 他稍加思考，重新问道：“席恩？” “嗯。”尼禄终于点头。 “老席恩啊，他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吗？追查费尼契手稿的时候。”迈洛问道。 “席恩是个很古怪的人，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好手，刑侦部门有他这样的人在很令人安心，但他从来只在乎那些流血的凶杀案件，甚至可以说是……痴迷于这类案件，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已经这样了，就好像他的生活里除了侦破案件缉拿真凶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一样。”尼禄在说到老席恩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 “他无视了费尼契手稿的案子么？这倒确实像他的作风。”迈洛笑了笑。 “七人组失踪之后，他的状态就更糟糕了，但我知道，没人能拦得住他追查下去。”尼禄摊了摊手：“刑侦部的小组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那次事件之后，他拒绝所有新加入刑侦部的人，不管是新人还是从其他部门转调的老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就接纳了你这小子，他这个人做事无规律可循的。” “就是说我可以跟他配合调查对吧？”迈洛眯了眯眼睛。 “如果他没有拒绝的话。”尼禄耸了耸肩，然后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一定不要给我闯出什么乱子，毕竟这是已经封存起来的机密，我甚至没有允许丽贝卡去追查。” “因为你知道她查不出什么东西的对吧。”迈洛乘机阴阳怪气地调侃了一句。 尼禄苦笑道：“你知道你这句话连同她的老师也一起埋汰了吧？” “我可不知道。” 迈洛连连摆手，起身就往办公室外走。 “不跟你废话了，我这就去找老席恩。” 身后传来尼禄的声音：“你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他吧？” “知道的。” …… … 二十分钟过后。 迈洛在楠薇城东部市区的享乐屋裙楼里找到了躺在一群女人中间的老席恩。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和、二手烟以及香水的味道，地上、沙发上随处挂着内衣、丝袜，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床榻上的画面极其糜烂淫乱。 “又来这里找帽子了是吧？” 如果不是老席恩躺在一大堆交错的美腿之间，迈洛是很乐意欣赏一下这幅令人血脉膨胀的美景的，可惜了。 “人多一点比较好找。” 老席恩嘴里叼着卷烟，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在我老家那边，你这样的执法官是要蹲监狱的。”迈洛摇了摇头。 “但这里是楠薇城哦。” 老席恩的烟灰掉到某位美女裸露的肌肤上，引得对方一阵娇嗔。 看着眼前这位醉生梦死的执法官，迈洛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找他一起调查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 “我在调查费尼契手稿残页的案子。” 撇下这句话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 五分钟过后。 迈洛前脚刚迈出享乐屋大门，老席恩后脚就跟了上来，肩膀上挂着黑色风衣，衬衫的纽扣都系歪来。 他嘴里还咬着半截卷烟，骂骂咧咧着： “你这属于占用私人时间了知道吗。” “你是上司，我可没有强制命令你加班的职权。”迈洛摇头道。 “哎别废话了，有屁快放，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在外面乱窜肯定不是在干正事。”老席恩把卷烟丢到地上碾灭。 “玛姬·格林，有人说她死了，尼禄说她失踪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这个人的线索。”迈洛问。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小子查到些什么了。”老席恩一脸晦气地摆了摆手：“找到这女娃娃又能怎么样，就算找到了也是尸体。” “要找的就是尸体。”迈洛认真地说道：“找到尸体，我就有办法查清真相。” 迈洛的语气非常笃定。 老席恩也看出了这一点，收起了骂骂咧咧的嘴脸。 他盯着迈洛看了十几秒，眼神开始变得清醒，而后逐渐转为谨慎。 但忽然他问了一句让迈洛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一个人来的？” “什么意思？”迈洛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有东西在跟着你。” 老席恩一把拽住迈洛的肩膀把他推开，抽出腰间的燧发火枪，直勾勾地指着街道角落的阴暗处，大步往前。 不知道是因为老席恩的这一系列反常举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迈洛瞬间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一种没来由的心悸感让他呼吸急促。 在此之前，他真的没有一丁点儿被跟踪的感觉。 但此刻，一种鬼祟的危机感却徒然从内心生出，并且在急剧地攀升着。 第151章 又是他 第151章又是他 街角的阴暗处是由两座独立建筑形成的一个夹角，这里堆积着一些没人要的杂物，包括破损的木箱、烂椅子之类的东西，而地上则是散发着腐臭味的黑色积水。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跟踪者的踪迹。 “看来你状态挺烂的。”迈洛摊了摊手。 而老席恩依旧维持着持枪的姿势，面对着街角，一言不发。 “走吧别墨迹了。” 迈洛怀疑这老家伙的脑子被酒精泡出问题来了，甚至有可能他抽的那些卷烟里加了什么致幻类的烟草。 老席恩就这样跟街角的阴影对峙了将近两分钟，最后才悻悻地收回燧发火枪，面色凝重地点起一根卷烟叼在嘴里。 在迈洛看来，老席恩的行为属于疑神疑鬼，但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对此做任何解释，只淡淡地嘟囔了一声： “夜深出行总归是打起精神比较稳妥。” 迈洛不置可否，在确认没有任何所谓的跟踪者之后，他心中那股莫名的危机感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领带松开一些，让自己更舒畅地呼吸楠薇城夜晚的潮湿空气，对老席恩道： “说正事吧，当年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地方再说。” 老席恩转头就开始带路。 …… 众所周知楠薇城内有很多古建筑。 其中绝大多数结构牢固的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建扩建，用于一些机关部门的办公地点，类似城南执法所那样。 但也有不少主体结构已经出现了无法修复的断裂，被暂时搁置起来的。 大图书馆的旧址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上世纪是整个楠薇城的学者圣地，有王室斥资修建，有将近百年多的历史，但后来人们发现建筑内部有多处主梁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裂缝，但修缮工程进行到一半就被终止了，建筑学者们经过缜密地勘察，最终给这座建筑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于是大图书馆进行了搬迁。 但原址建筑迟迟没有被拆，据说是因为建筑本身还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具体是怎样的意识，对普通人而言并不重要，人们只知道这是一栋随时有可能坍塌的破楼，平日里少靠近就是了。 政府将荒废的大图书馆原址建筑用隔离栅栏围了起来，就这么放着。 …… “古斯协会的人说他们原来的根据地就在这里。” 迈洛与老席恩轻松地翻过隔离栅栏进入到这座废弃建筑内。 不难看得出来，现在楠薇学院内的图书馆就是仿造这座旧图书馆进行建造的，整体的建筑风格和框架都很相似，有大标高的中庭设计，内部空间很大。 如今人去楼空，里面除了灰尘和腐烂的书架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当时的任务其实很简单，行动时间选在夜晚，执法所的人追踪伊森·菲尔德来到这个地方，据说是古斯协会的核心成员要在图书馆顶层阁楼举办某种仪式，但行动的目标不是缉拿伊森，只要在图书馆内找到那份手稿残页就可以。” 老席恩站在中庭正下方，指着左右两侧的通道的楼梯。 “原定的计划是分小组从几个楼梯口同时向上包抄，因为要确保古斯协会的那帮学生仔无法在危机关头销毁残页。” “执行任务的就是他们七个人，没有其他部门参与。”老席恩用卷烟点燃了一盏小煤油灯提在手中，语气低沉地说道：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没有人回执法所汇报任务情况，我带人赶来现场查看，只在阁楼上面找到了一屋子昏迷的学生。” “他们真就一点儿有价值的信息都提供不了？”尽管已经听尼禄说过一遍，但迈洛还是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没有。”老席恩摇头：“执法所甚至联系了医院对这些人的精神状态进行了检测和鉴定，他们都没有问题，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人都……恰到好处的在关键时刻陷入了晕厥。” “所以失踪的人就包括我们部门的七个执法官，伊森·菲尔德还有玛姬·格林。”迈洛捋了一下，问道：“当时现场发现的学生里面，有没有一个叫乔伊·史密斯的。” “没有这个人。”老席恩提着煤油灯往楼上走。 他们来到了案发的那座顶层阁楼。 “那个名为玛姬的女孩的死亡证明是执法所伪造的，为了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至于伊森·菲尔德，查不到他的相关家族信息，失踪之后也没有任何人到执法机构询问他的消息，就不了了之了。” 老席恩把煤油灯放置在阁楼内墙壁的木质烛台上，随后走到了阁楼的正中间位置。 阁楼的地板也是木质的，因为年久失修，踩在地板上每迈出一步都会牵动一系列嘎吱嘎吱的怪异动静，感觉随时会坍塌。 “你说你想找玛姬的尸体，我只能告诉你，希望渺茫。”老席恩站在阴暗的阁楼中央，指着地板说道：“以这里为中心，当时我们几乎发动了所有人手，把半座城市都翻了个遍，我们把马车、汽车等交通工具的最快速度考虑在内，做了各种杀人运尸的假想，一一进行追查验证，但都一无所获……” “我看过卷宗。”迈洛点点头：“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周边建筑内的居民在夜间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人就是……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我都查了。”老席恩用粗糙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迈洛第一次在这个老油条的脸上看到一种名为“无可奈何”的表情。 “其实到后来，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只想找到他们的尸体，哪怕是遗物，拿回来下葬，就足够了。” 老席恩叨叨着。 “我想让尼禄找这次行动的委托方问清楚案子调查的那手稿到底是怎么回事，尼禄照做了，但他的请求被高层驳回了，所以最后我只能找上教会的会吏……” “又是迪拉肖么？” 迈洛缓缓皱起眉头。 这个被封存起来的案件中最关键的就是费尼契手稿，这份邪恶典籍的译本残页的存在被教会知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至今迈洛都还弄不清楚，渡鸦、蒙西斯学派、教会、索罗门帮会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第152章 铜制品 第152章铜制品 迈洛现在知道的信息都很零碎。 他只知道渡鸦以及他的老师是属于蒙西斯学派的，并且言语中不难看出，这一学派隶属于教会，至少曾经隶属于教会，只是后来出现了学术方向上的分歧。 但渡鸦又与索罗门帮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两方势力是如何牵扯到一起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而迪拉肖的位置又非常奇特。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很神秘，迈洛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教会中属于怎样的一个角色，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查图腾的下落。 其实最佳的选择依旧是与他这样的人保持距离。 但无奈的是，迈洛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莫名其妙地与教会扯上关系。 …… “我觉得不是你找上他，是他自己找上你的吧？” 迈洛虽然和迪拉肖接触不多，但他熟知这个家伙的做事风格，他就像是苍蝇一样，一旦哪里发生了某种带有异味的案子，他就会闻着味儿跑过来凑热闹，这家伙的工作内容好像与其他教会会吏不大一样，他既不负责传教、授课，也不参与任何教会与其他机构的活动，成天出没在一些阴暗地带…… “你是知道的，活人归执法所管，死人归他教会处置，从大瘟疫开始，那帮披着灰色长袍的家伙就是处理尸体的专业人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住教会的耳目。”老席恩点点头： “但必须承认，对于某些比较隐晦的知识体系，这群神棍是最专业的，再怎么说他们从那场灭顶之灾里挽救了这个国家，不是么？” “所以你想知道这群神棍是如何看待这宗案件的。”迈洛缓缓问道：“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那群学生在执行一种异端宗教仪式，一种记载在费尼契手稿上的特殊仪式。”老席恩用手指抵着自己的眉心，回忆道： “他说那份手稿的原作者名为威尔弗雷德·费尼契，是个殖民地的学者，手稿上的所有内容都是他从另外一本更老的古籍上抄录翻译过来的，古斯协会拿到的是这份手稿的其中一张残页，正常来说这类学术典籍早就已经被学术界所摒弃清洗，目前只保留在某些特殊收藏家的手中，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将编译者笔下那些主观性极强的密码破译出来，但古斯协会的那帮小鬼好像真的破译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并且将残页上记载的那个仪式复刻了出来……” 迈洛眯着眼睛，很认真地听着。 这些内容与伊妮德此前做出的推论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而要知道，伊妮德仅仅只是在古斯协会里混了一小短时间而已。 可想而知这个协会并不完全是一群不懂事的熊孩子组成的专门捣乱的团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在神秘学这一块上有一定深度的研究，毕竟成员全都是高等学院的高材生。 这就让迈洛不禁联想到密斯卡托尼克流域那个神秘的地方。 协会的创始人古斯只是去那里交流学习了一段时间，就能够弄出这么一个协会组织，那么，坐落在那片流域的神秘机构，又得是怎样的一个特殊存在？ 至于教会，他们可以算是更高级别的一个学术团体。 这帮人是迄今为止唯一一群把各种尖端理论、技术与神学融合到一起的狂人，并且已经在大瘟疫时期证实了他们的真才实学。 他们也认为费尼契手稿上记载了一个异端仪式。 “意思是，当时伊森·菲尔德带着一帮人在这座阁楼里进行某种仪式，最后导致了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九个人的失踪，可以这样理解吧。”迈洛在阁楼中来回兜转着：“迪拉肖没有介入调查？” 老席恩摇头：“死人归他们管，但那次案件没有明确的死亡记录，他没有资格介入调查，不知道为什么，执法高层对这个案件的消息捏得很紧，尤其是面向教会的时候。” 但迈洛不这么认为。 迪拉肖绝对不可能因为被规定不能参与就袖手旁观，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如果他真的没有插手，那就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这里头确实没有东西值得他冒风险，二，就是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时的阁楼是这个样子的么？”迈洛看着空荡荡的阁楼内部，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场就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么？比如执行仪式使用的道具，或者绘画在地板上的图腾之类的东西？” 迈洛曾经在地下雨水管网中见过那种邪恶至极的诡异仪式，他知道这类仪式在执行的时候总会用到某些道具或者图腾的，比如罗本用拉住在地上摆出来的那个芒星图案，再比如他从那些受害者眼眶中挖出来的眼球…… “图腾没见到，不过倒是有几件粗糙的铜制物品。”老席恩回忆道。 “铜制物品？”迈洛眉头一动。 “几个瓶瓶罐罐，还有类似首饰之类的东西，都只是处于打造阶段的半成品，我们对那些东西进行过化验，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老席恩道。 “那些东西现在存放在哪里？” “就在咱们所里的证物库里。” “走，回去看看。” …… …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执法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迈洛这一晚上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路上浪费的，等他们抵达城南执法所，取得证物库的钥匙，已经是凌晨3点钟左右了。 在一间摆放着几十个货架的证物库里，俩人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了贴有对应案件编号的箱子，见到了老席恩口中那几件破铜烂铁。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一共只存放着六件铜制器具。 包括了两个纤细的书签、两盏小烛台、一个手环以及一枚没有印刻任何图腾的胸针，如同老席恩所说的那样，都是一些半成制品，没有经过打磨抛光和雕刻，都很粗糙，基本上只能算是初步压制成型的状态。 老席恩提着煤油灯站在迈洛身后，无聊地说道：“这些东西我都翻烂了，出处来源都查不到，那些幸存的小鬼也说不清楚来历，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迈洛翻看记录本上的清单，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清单上写着的明明是七件，这箱子里怎么只有六件？” “可能记错了吧？”老席恩很随意地回道。 就在这时，迈洛视野范围的角落里，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影子一闪而过。 又来！ 迈洛被吓了一机灵。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在执法所内看到奇怪的黑影了。 老席恩明明就站在身后提着煤油灯，动都没动，那悄无声息地黑影明晃晃地在角落的地板上滑过，惊起了迈洛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放下了手中的清单，盯着昏暗证物库最深处的角落看了良久。 但黑影再也没有显现。 迈洛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那片角落位置。 他挪开一个沉甸甸的证物箱。 看到了一枚躺在地板上、挂满灰尘的铜戒指。 与其他六件证物一样，戒指是半成制品，只打造了一个基本的轮廓，甚至环形结合处都没有彻底焊接好，没有抛光，表面非常粗糙，更没有任何纹路雕刻的痕迹…… 迈洛蹲在原地，捡起了那枚铜戒指。 “清单没有记错，是七件铜制品。” 第153章 记忆中的黑影 第153章记忆中的黑影 “看起来证物库的管理员要扣工资了。” 迈洛捏着戒指站起身来。 “至少他们没把这些铜制品拿去卖了换钱。”老席恩看了一眼迈洛手中的铜戒指，耸了耸肩：“我看不出这玩意儿和案子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谁知道呢。” 迈洛不置可否。 他环顾了证物库里一周，但诡异的影子并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听着，你只是在把我调查过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再说一遍，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留到白天上班时间做，没有必要在这……”老席恩瞅了一眼腕表：“凌晨快四点钟的时候，对我这种老年人很不友好。” “那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呗。” 迈洛拿着戒指走出了证物库。 老席恩摇了摇头，也离开证物库，顺手锁上了门。 俩人晃晃悠悠往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走去。 迈洛一路上都接着煤油灯的微弱灯光端详着手中的这枚铜戒指。 “你说，费尼契手稿是伊森·菲尔德从黑市上拍回来的，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从黑市入手去调查？比如，弄清楚手稿残页的卖家是谁，说不定能查清楚那个所谓的仪式到底是什么。” 俩人回到办公室里，老席恩把仅有的几盏烛灯都点上，在自己的位置上瘫坐下来，冷笑道： “尼禄没有跟你说过黑市是什么东西么？再不济我们亲爱的执法官长也得跟你聊过吧？她可是出生在殖民地的人，那种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迈洛茫然地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黑市不在内陆？” “怎么可能设立在内陆，你以为执法官都是吃干饭的么？”老席恩叹了口气，大概是对迈洛课外知识的匮乏程度感到很无奈，他尽量节省自己的口水，简单地表述道：“黑市隶属于索罗门帮会，这你是知道的，那什么地方才是索罗门可以只手遮天的？殖民地啊，那些偏远的海外群岛就是这帮军匪亲手打下来的，现在是他们的大本营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国家的领土，对吧？我们不能去调查？”迈洛把戒指放到桌面上立起来旋转。 “你知不知道，卡尔不是尼禄第一个派出去潜入索罗门帮会当卧底的执法官？”老席恩咬着卷烟，回过头淡淡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摊了摊手，示意老席恩继续说。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在那些海外殖民地上索罗门是怎么对待卧底的。”老席恩抬手从嘴边摘下半截香烟，神色复杂地看着烟头上的淡淡红光： “他们会把叛徒绑在一张椅子上，放倒椅子，然后顺着那人的脸庞周围切上一刀，把整张脸撕下来，再在他的面前挂上一面镜子，让他好好欣赏自己的样子，接着切下他的耳朵、手指、生殖器，把这些东西都塞到他嘴里，直到他失血过多而死，或者噎死……所以大多数时候，被一枪崩了是最仁慈的死法了。” 在老席恩说完这段话的时候，他手里的烟头也彻底被他用手指碾灭，他指尖的粗糙皮肤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觉一样。 “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自己的故事。”迈洛嘀咕了一声。 “不，这是别人的故事，我只是正好看见了而已。”老席恩甩了甩手上的烟灰，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闲事一样。 “好吧。”迈洛耸耸肩。 他必须承认，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虽然楠薇城已经算是一座比较混乱的城市了，但相比于老席恩口中所描述的殖民地，这里可以算得上是邻里和睦的和平地带了。 “我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吃，人到了半夜的时候是最容易饿的。”老席恩摸着肚皮，起身往外走：“用不用帮你带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 迈洛摇着头。 听完老席恩刚才那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正常人都不可能会有食欲的。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枚铜戒指。 “所以为什么要帮我找到这玩意儿呢……” 黑影。 迈洛已经见到很多次了。 但是刚才在证物库里的时候，老席恩很显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按理来说，这家伙的警惕性提得比迈洛还高，角落里滑过一个影子，他不可能没看到。 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影子只有迈洛看得见？ 迈洛揉了揉太阳穴。 “难道乔伊说的是真的？” 他回想起现任古斯协会的会长乔伊·史密斯说过的那些话，他说自己经常能看到玛姬的影子，甚至在外出探险的时候，影子还救过他一命。 一开始迈洛只把这当成是一个神志不清的魔怔人口中的呓语。 但回过头仔细想一想。 上一次迈洛找不到抽屉钥匙的时候，黑影从办公室的桌脚滑过，而钥匙，就掉落在桌脚位置。 这一次，如果不是黑影，迈洛也不可能从那一大堆证物箱的角落里找到被遗漏的铜戒指。 “影子在帮我？” 迈洛皱着眉头，当他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迈洛甚至开始怀疑，这会不会又是某种与现实完全不相关的幻觉，就像自己之前陷入到亡灵记忆里迷失自我的时候一样。 那样的话才比较合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老席恩看不见那些影子。 但红袍女巫明确地说过，迈洛的后遗症是已经根除了的，他不应该会出现新的幻觉。 “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迈洛双手抱胸，靠着座椅陷入沉思。 此时，办公室窗户外的冷风钻过缝隙，像一只无形的手一样拽着窗帘乱舞。 迈洛看着眼前这一幅熟悉的画面，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罗本连环凶杀事件里的一次经历。 那一次，他也呆在一个与这间办公室格局差不多的房间里。 当时，黛西刚刚在他和丽贝卡的眼皮子的底下被罗本挖走了双眼，他们俩把黛西送到医院之后回到执法所召集人手出去追查真凶。 那会儿迈洛怀疑凶手依旧藏匿在执法所内，所以他等丽贝卡带人出动之后，找了一间办公室躲了起来。 透过窗户的玻璃，迈洛静静地观察着执法大楼前方院子中的一切风吹草动，他当时很笃定地认为，如果凶手还在执法所里头，那么当大部队离开之后，他必然会开始想办法逃离。 然后。 迈洛就看到了黑色的人影在院子中滑过…… 第154章 玛姬 第154章玛姬 迈洛认真地回忆了一遍罗本的亡灵记忆。 尽管这是迈洛最不愿意想起来的一段画面…… 他在执法所里悄无声息地绑了住了黛西，挖走她的双眼，之后原地隐藏在档案室的箱子后方，静等着迈洛和丽贝卡发现黛西并把她送去医院。 在迈洛和丽贝卡离开之后，他顺着执法所的下水道口离开了。 ……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迈洛蓦然睁开眼。 罗本并不没有等到丽贝卡返回执法所并带着大批人马出发之后再离开，而是在丽贝卡和迈洛送黛西去医院期间就已经跑了。 那迈洛最后躲在办公室窗台旁边看到的院子里的黑影又是什么？ 从罗本亡灵记忆里来看，那绝对不是罗本。 那个时间点，罗本已经在地下雨水管网里面了。 …… “所以早在那会儿执法所的影子就已经出现了啊。”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影子到底想干什么？ 它在帮我？ 如果影子没有出现在执法所院子里，迈洛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判断出罗本的逃亡路线。 说明黑影知道罗本在执法所里头的所作所为，它在引导迈洛去追踪罗本。 … 迈洛盯着桌面上的铜戒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间的楠薇城就是这么冷，他脊背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他刚刚的推断，等于是证实了黑影的存在。 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总之它是确确实实存在于这座执法所内的。 在这座每天人来人往的老建筑里，在某些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它知道迈洛弄丢的抽屉钥匙的具体位置，也知道证物库里的铜戒指被遗漏在哪里。 它在用一些很隐晦的方式，向迈洛提供线索…… …… 迈洛用手指拖拽着戒指在桌面上缓缓滑动，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你想要告诉我些什么呢……” 不管怎样，既然确定早在罗本事件中黑影就已经存在了，说明它绝对不是近期才出现在执法所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戒指，是伊森·菲尔德在一年多前执行宗教仪式的时候留下的，而很显然，黑影希望迈洛发现戒指。 这东西很重要啊…… …… “看起来我们不用下班了，直接在这里呆到天亮得了。” 老席恩一脚踹开半掩着的房门，端着一大块没有切的面包和两瓶啤酒走了进来。 “有加班费的吗？”迈洛问道。 “如果你明天没有向武器管理处的人解释清楚为什么今天没有按时上交武器，估计会被扣工资。”老席恩咬开啤酒盖子，说了一句很没人情味的话。 “那你不得是每个月付费上班啊。”迈洛切了一声。 “内务部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老席恩咕噜噜灌下去一瓶啤酒之后，开始吧唧吧唧地啃起面包。 迈洛想起了尼禄形容老席恩的那些话，只能理解为眼前这老家伙的生活里除了刑侦执法之外没有别的追求了。 “我可能得小眯一会儿。” 迈洛打了个哈欠。 “你不回家没关系么？”老席恩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对迈洛问道。 “我已经过了禁止夜不归宿的年龄了。”迈洛撑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不是啊，老康本来是打算让你回家的时候顺路买一些羊肉……是羊肉还是牛肉来着，哎反正就是让你顺路带点肉回去。”老席恩说道。 迈洛听着对方口中对康的称呼，狐疑地眯起双眼： “老康？你俩最近混得挺熟络的嘛。” “对啊，跟着他经常能得到免费的啤酒。”老席恩用指甲盖敲了敲桌面上的空酒瓶子。 “哎随你们。” 迈洛懒得继续闲聊。 他趴到桌面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希望自己能在天亮之前能让脑子和眼睛休息那么一小会儿。 …… 事实证明，女巫的血还是挺有用的。 在不确定是否真的根除了后遗症的情况下，至少现在迈洛的睡眠质量有了显着的提升，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睡觉困难户了。 哪怕是以趴在桌子上这种对颈椎极度不友好的姿势，他也睡得很香。 三个小时，对于迈洛而言就是眼睛一闭眼睛一睁那么一回事，一晃就过去了。 等他被窗外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时候，老席恩依旧坐在原位，双脚交叉架在办公桌上，神清气爽地翻阅着刚刚送进办公室的晨间日报。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非常明亮（楠薇城式的明亮）。 迈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迎着自己呼出来的口臭，他晃晃悠悠地走到窗台旁边瞅了一眼执法所外传来嘈杂声音的地方。 看起来大门处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 迈洛似乎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哦？” 执法所大门外，与门卫发生争执的正是昨天刚见过一面的乔伊·史密斯，现任的古斯协会会长。 迈洛立马往楼下赶去。 乔伊的样子看起来很着急，他好像发现了些什么。 迈洛本来并不指望这个倒霉蛋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毕竟当初参与图书馆阁楼宗教仪式的其他成员都没能提供线索，而乔伊甚至都没有参加。 本质上来说古斯协会已经名存实亡了。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非常焦急着想要进入执法所…… …… “松开他。” 迈洛来到大门处，示意门卫放开乔伊。 “这人拒绝登记，还想硬闯。”门卫的衣领纽扣都被乔伊扯开了两个，要不是迈洛拦着，他都打算把乔伊就地扣押起来了。 “没事没事，我们就站外面说。”迈洛摆摆手，自己走出了大门。 他一把拽住状态亢奋的乔伊： “你小子怎么回事？” “伊森，伊森！他还活着，他没死！伊森·菲尔德！” 乔伊双手死死地抓着迈洛的手臂： “玛姬说的，她全都跟我说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的老天……我亲爱的玛姬，我早该知道，她一直都在我身边的…” 乔伊的情绪比昨天还要激动无数倍。 他头发油腻凌乱，双眼挤满血丝，看起来一整晚都没有睡。 不仅如此，他全程语无伦次，浑身都在微微发颤，说话的时候双腿还不断地跺着地板，近乎疯癫，好像有某种无形的压力快要将他压垮一样。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见到这诡异的一幕都下意识地远远绕开。 “慢点说慢点说。” 迈洛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使徒让对方冷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乔伊眼眶里那原本死死盯着迈洛的通红双眼忽然挪向迈洛身后，眼神中迸发出一种深邃的恐惧以及兴奋。 他颤抖着朝着那个方向伸出自己手指，张大着嘴巴，像条狗一样发出“哈嘶哈嘶”的喘气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迈洛顺着乔伊所指的方向回头看去。 就在执法所的大门上—— 一个扭曲的黑色人影。 体型看起来似乎是个少女。 她正在疯狂地挥手，似乎很迫切地在催促着什么。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除了迈洛和乔伊之外，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影子。 大家的关注点都还停留在疯疯癫癫的乔伊身上。 唯独迈洛，清晰而又深刻地感受到了乔伊的恐惧。 因为这是迈洛第一次清晰无比地看见了本不该存在的影子，在做着一系列动作，惟妙惟肖…… … 玛姬？ 迈洛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再次确认，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看向执法所大门…… 第155章 刺杀 第155章刺杀 这诡异的一幕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那是一个影子，她怎么告诉你伊森还活着的。” 迈洛用力地控制着疯狂颤抖的乔伊，让他不至于瘫倒在地。 “手语，我会读手语。” 乔伊瞪大着眼睛盯着大门上的人影，浑身抽搐。 他大口喘着气： “看……看啊，她在对我说话……她让我…” 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惊悚、慌乱，逐渐转为茫然。 他似乎在解读着影子双手做出的那些复杂动作，口中呢喃着： “跑？为什么要跑？” “危……险？” 乔伊那挤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大门上的人影，神色充满着疑惑： “不……我为什么要跑？” “说清楚，她在跟你说什么！”迈洛用力地抖了抖眼前这个思维混乱的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远处的空中传来一声枪鸣！ 紧接着是刺耳的破空声！ 嗖！！ 最后，被迈洛控制着的乔伊的那张苍白的脸砰的一声在他面前炸开！ …… “啊！！！！” 街头瞬间被路人惊恐的尖叫声淹没。 靠的太近的围观者们甚至被那迸飞的粘稠血浆和碎肉溅到了脸上。 “散开！全部散开！” 迈洛拖着乔伊迅速后撤到大门旁边，后背紧贴着大门。 执法所的门卫立马敲响了警铃，大声呼喝命令现场的人退开。 … “该死的。” 迈洛看了一眼瘫倒在自己脚边的乔伊的尸体，快速抽出转轮枪。 子弹是从乔伊的后脑勺左侧射入的，直接搅碎了他的脑子，并在正脸上开了一朵血腥的花朵。 此时，大门被内部的执法官拉开来，上面的人影随之消散。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执法所内的人，率先冲出来的老席恩。 他提着手枪冲出大门，命令众人看好现场，随后对迈洛大声问道： “方向！” “三点钟方向建筑群的高楼层，高精度步枪。” 迈洛看了一眼子弹最后的落点位置，那是几米开外的路面。 很明显是从高处点位才能打出这种倾斜向下的射击角度。 “通知监城守卫把附近所有教区路上的平民全部赶回家，其余人跟我来。” 老席恩确认了大致追踪方位之后立马下达命令。 所有人上马追击。 乔伊的尸体被拖拽到大门一侧，让开道路，执法所的大批执法官骑马冲出，跟上老席恩的步伐。 迈洛也在其中。 …… 众执法官的反应速度足够快。 在老席恩的指挥下，骑马的人兵分三路，一路顺着主干道直追，另外两路迂回左右两侧的道路进行包抄。 剩下的其余执法官分组散开到城区的所有巷道中去。 甚至不需要临场指挥者多说，一个扇形的搜查面就这么井然有序地铺开来，覆盖弹道线路上的所有建筑群。 杀手是从建筑高处点位进行射击的，哪怕他动作再迅速，伪装、下楼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只要执法官的速度足够快，绝对能够堵住他的所有逃窜路线。 他只有两种选择，潜入普通人的家里隐藏起来，或硬着头皮往城外奔逃。 …… 迈洛位于搜捕队伍的最前端。 他现在心里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从始至终，这个案子就没有任何环节是涉及到热武器的。 但现在杀手出现了。 而且是个专业的杀手，至少他的枪法是顶尖的。 古斯协会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学生团体，他们怎么会招惹到这种角色？ 另外，如果有人希望乔伊死，根本就不需要等到今天，在大图书馆失踪事件至今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跨度里，有的是无数种方式可以让这小子彻底消失。 但没有，他们选择让乔伊死在执法所门前。 是挑衅？ 不，应该是灭口。 乔伊经过昨天与迈洛的谈话之后，绝对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否则他不会那么着急忙慌地冲到执法所来大喊大叫。 可刚才他只来得及说出伊森还活着这一条信息。 伊森不也是大图书馆事件中的失踪者么？ 为什么那影子知道伊森没死？ 乔伊说影子是玛姬？那个失踪了的玛姬？ 大图书馆那一夜，玛姬是在场的，她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 太乱了。 迈洛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清。 尤其是现在正处在追捕行动中，他只能暂时把这些谜团压在心里，配合同僚们的追踪行动。 … 从执法所出来，街道正右侧是一条倾斜向西部方向的主干道，道路的两侧有非常多高层建筑。 这个时代最尖端的远距离精度步枪的射程不会超过1000米，也就是说杀手就在一公里范围内。 在快马加鞭的情况下，这1000米距离几乎是分分钟就可以抵达的。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方道路上正好有大片的马车在进行卸货，横在路中央的大批箱子直接堵住了执法官的去路。 “偏偏在这个时候。” 老席恩破口大骂着。 因为这个位置刚好就卡在高精度步枪的射程极限位。 “把路面给我清开！” 越是出现这种莫名的巧合，就越是证实了杀手就是从这个方向进行逃窜的，必须死死咬住不放。 “通知城西执法所的人出来堵截！绝对不能让杀手出城！” 老席恩下达指令。 同一时间，一批黑色骏马在主干道末端拐角位置冲出，朝着出城方向狂奔而去。 “我看到他了。” 迈洛刚举起枪，那人的影子就消失在了视野死角。 “艹。” 尽管众人已经拼尽全力，但挪开那些沉甸甸的箱子还是耗费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 所有人重新上马，朝着杀手逃亡的方向冲去。 …… … 一场刺杀发生在执法所的大门前。 这样的事情自然瞬间惊动整座楠薇城。 执法总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通过电话线路调动了城内执法所的人手配合追查。 清晨的楠薇城街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色风衣。 这样的画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哪怕有，也只在夜间，但这一次是白天…… 迈洛和老席恩带领的分队死咬着杀手的尾巴，但因为街道上的那片刻耽搁，他们还是没能在城区内堵住对方，一直追到了城郊。 第156章 心悸 第156章心悸 追踪队伍从城区扩散到城郊的荒野上。 楠薇城的郊区最多的几样东西就是野坟、树木和郊狼。 一旦完全进入到野外，马匹就开始寸步难行，复杂的山区地形以及茂密的灌木会阻挡马蹄，提高追踪难度。 但很不幸，最终他们还是进入到了山区之中。 这片地带就像是迷宫一样，倒霉的越野者在这里迷路了之后，往往要过好几年，尸体才会被偶然发现。 …… 进入山区之后，众人就只能在丛林的边缘下马。 好消息是在他们抵达的时候看到了杀手抛下的黑色骏马在原野上吃草。 “他进入丛林了。” 老席恩抽出腰间的那柄砍刀，示意众人分组行动。 “这是个精通枪械的杀手，发现踪迹的第一时间给我弄出点动静，不要急于立功，我希望午饭的时候能在食堂见到各位，出发吧。”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丛林的时候，另一批人马赶赴现场。 同样是执法官，但不隶属于城南执法所，是城西执法所的人马，并且领头者是他们的执法官长——查尔斯·温顿。 在众多陌生面孔中，迈洛还认出了一个熟人——科林。 尽管先前确实有通知其他执法所的人配合行动，但查尔斯这边的反应之迅速还是让人有些惊讶。 因为这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查尔斯平日里一般是不会亲自打头阵的。 不过鉴于今天这种特殊情况，城南执法所的众人也没有细想。 只有迈洛和老席恩心知肚明。 他俩知道查尔斯为什么这么积极。 …… 查尔斯知道迈洛和老席恩在调查什么，当他得到消息——一个古斯协会的学生被枪杀的时候，立马就嗅到了线索的味道，于是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这件案子事关他失踪的亲弟弟。 …… 双方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下头，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沟通，队伍迅速分组拉开阵型进入丛林。 “你跟我一块。” 老席恩拍了一下迈洛的肩膀。 迈洛一言不发地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 上一次迈洛进入这片丛林，还是和丽贝卡一起搜救失踪的黛西。 当时他在废弃的病患收容所里见到的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扭曲堆积在一起的干尸、无数的黑色裹尸布、腐朽的木质房屋…… 那一次搜救行动是在夜间，潮湿的丛林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气息，这次虽然是在白天，但那种渗人的鬼祟氛围并没有丝毫减弱。 迈洛和老席恩在茂密的灌木、藤蔓中搜查着蛛丝马迹。 这种原始丛林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有人从中间路过，必然会留下踪迹。 被踩踏过的落叶、肢体刮蹭过的树枝，这些都是无法隐藏的，只要稍微长点眼就可以轻松发现。 老席恩与迈洛彼此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互相掩护着前进。 这样可以保证彼此的安全，如果杀手选择鱼死网破，就地藏匿其起来埋伏，他们两人站在不同的方位，哪怕其中一个人挨枪子儿，另一个人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击，而不至于站在一块被两枪做掉。 迈洛左手握着博弈刀，架着右手的转轮枪，必要的时候用刀刃斩断拦路的藤蔓。 现在已经临近春初，虽然本地的气温还没有回升，但树木的形态是完全按照季节来变化的，它们已经长出了全新的枝叶，整片丛林的上空都被这些郁郁葱葱的绿色叶片覆盖着，让本就稀缺的阳光无法照射下来。 此时虽然是清晨，但人在丛林的深处待久了，会产生一种临近傍晚的错觉。 周围的光线并不充足，视野内的一切都呈现着但灰色的色调，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在所有执法官的头顶。 迈洛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负责临场指挥时候精神焕发的老席恩的步伐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一点迈洛仅凭对方踩踏在地上的枯木上发出的声音就能够辨别出来。 老席恩的状态不对劲。 “你怎么……” 他刚想要张口询问。 却看到老席恩停在了原地。 他那张沧桑的脸没有面向迈洛，而是盯着自己侧后方的密林，维持着单手持枪的动作。 迈洛看到老席恩持枪手的拇指正在缓慢地扣动燧发火枪的击发装置。 在老席恩的后方，密林中并没有任何动静，那里只有他们自己路过的时候踩踏过的腐烂落叶…… 迈洛没有出声，安静地调转了枪口。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心跳却在疯狂加速。 直觉告诉他，老席恩一定发现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个方向藏匿着的绝对不是刚才的凶杀，否则他们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有所察觉。 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渗人的心悸又一次出现了，迈洛感觉到有些缺氧似的不适。 他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迈洛坚信，一名杀手并不足以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哪怕杀手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出现这样剧烈的反应。 就在昨天夜里，迈洛刚刚经历过这种状况。 那时候老席恩，提着燧发火枪，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角落发呆。 他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就像是在面对某种极度危险的敌人，或者野兽。 …… 两人都默不作声地抬起了枪口，指向侧后方自己走过的那条路。 茂密的灌木中并没有传出任何细微的响动，但他俩谁也没有放松警惕。 区别只在于，老席恩似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迈洛对灌木另一侧的东西却没有半点概念。 这种诡异的对峙维持了整整三分钟有余。 最终也是老席恩率先垂下了枪口。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迈洛： “你小子到底在外面招惹了些什么？” “嗯……我可能得列个清单来回答你这个问题。”迈洛摊了摊手，那股深入骨髓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老席恩打趣道： “我怎么感觉你在带着我跟空气斗智斗勇？” 话音刚落，丛林深处的另一个方向接连传来枪声： “砰！砰砰！！！” “走！” 俩人转头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起来。 第157章 停尸间 第157章停尸间 迈洛与老席恩这边的二人组应该是最快赶赴现场的。 本来已经准备好应对一场恶战了，但是赶到枪声响起的位置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具尸体趴在草丛中。 站在旁边的是城西执法所的科林。 他大臂上有子弹的擦伤，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 “干得漂亮，小子。” 老席恩走过去把杀手的尸体翻了过来。 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性，脸上有一道刀疤，疤痕自上而下倾斜，斩断了鼻梁且削掉了鼻尖，他的鼻孔就像某些灵长类动物一样是裸露外翻着的。 像这样的长相，不管出现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会引起他人的瞩目。 “外地人。” 老席恩淡淡说道。 迈洛点头。 他在楠薇城呆了五年多，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磕碜的人物，不过，在他盯着尸体的染血面庞看了一小会儿之后，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段记忆与这张脸能对应起来。 那是来自于卡尔的记忆。 卡尔潜伏在索罗门帮会期间曾经经过这张丑陋的脸。 …… “我是不是应该留个活口的。” 这似乎是科林第一次击毙活人。 他提着手枪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目光有些许呆滞，如果不是迈洛提醒，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在淌血。 “无所谓，有尸体就足够查清楚他的来路了。” 老席恩并没有责怪科林下死手。 这与他平日对待下属的苛刻态度有点不符，但仔细回想一下在进入丛林之前他对众人说的话，这也就不值得感到稀奇了。 “放心吧，用同僚的尸体去换一个杀手的活口供这种亏本买卖我们是不做的。”迈洛摘下自己的领带丢给科林，示意他把手臂上的伤口先缠一下。 科林接过领带说了声谢谢。 尽管得到了同僚的认可，但他这会儿还是有点魂不守舍。 在今天之前，他所打出去的所有子弹都是落在枪靶上的，这是他第一次把子弹送入一个活人的胸膛。 不管面对的是个什么角色，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终结一条性命。 但这是每一个执法官都要经历的，对于那些怀揣着信仰的人而言，走出这个阴影可能要花费更长一些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迈洛一样毫无敬畏之心的。 …… 很快，查尔斯以及其他的执法官都赶了过来。 没有出现人员损失，这次行动就算是成功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验尸官了。 “在教会那小子上门之前我们得把今天出现的两具尸体查个水落石出，看起来你今晚又不用回家吃饭了。” 老席恩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枪械一边对迈洛说道。 “好说。”迈洛点点头。 本来他还多少有些困意，毕竟只休息了三个多小时，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就已经困意全无了。 乔伊的死需要认真查一查。 现在迈洛基本可以确定被击毙的杀手来自于索罗门帮会。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一年半前的大图书馆失踪事件本是不应该牵扯到索罗门帮会的，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杀手刺杀了乔伊。 这说明除了迈洛之外，别人也在盯着费尼契手稿。 而那个人大概率就是渡鸦了…… … 执法官收队返回城区。 杀手和乔伊·史密斯的尸体被一同送到执法总部的验尸部门。 不出意外，迈洛和老席恩也被调过去进行汇报。 身为底层一线执法官的好处就是，不管出了什么样的问题，迈洛都不需要去面对高层的询问和谈话，这种浪费时间的工作自有自己的上司们去顶着。 就和上回从伊克姆回来之后的丽贝卡一样，老席恩作为此次行动的主要指挥官，他得去给三位督察大人们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 至于他打算怎么胡扯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迈洛并不需要插手。 …… 时间来到中午。 尸体的初步检验结果已经出来，死者身上携带的所有物品也都一一整理完毕，进行了证物登记，相关部门的执法官开始核对死者的身份信息，尤其是那名来历不明的杀手的身份。 老席恩优哉游哉地走进停尸间的时候，迈洛已经在这里跟尸体独处了三四个钟头了。 天知道那帮领导们拉着老席恩聊了些什么能扯这么长时间。 “怎么说？有什么发现？” 老席恩套上手套，看着平躺在桌面上的两具冰凉尸体。 迈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同样双手戴着手套。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本套有皮质外壳的笔记本。 这是验尸官从乔伊的外套里取出来的。 迈洛昨天在墓地见到乔伊的时候，对方手里就抱着这么一本将近五公分厚的笔记本。 里面有将近一半的页面都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理论依据，以及一些会议纪要。 这家伙几乎把自己所有想写的东西都记录了下来，包括自己在学院课堂上抄录的板书，也包括他自己认知内的一些神秘学理论。 那些基础世界的物理、化学知识还好，迈洛多少能看得明白，但是涉及到神秘学知识的内容，他就完全看不懂这家伙到底在写些什么鬼东西了。 除了笔记本之外，乔伊还随身携带着钢笔、火柴、卷尺等物件，不过最让迈洛关注的是一枚戒指。 “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迈洛拿起一枚粗糙的铜胚戒指。 这玩意儿是验尸官从乔伊的手指上取下来的。 没记错的话，昨天在墓地上，迈洛就是被乔伊手中的这枚粗糙戒指给划伤了手心。 “跟昨天证物库里的那枚是一样的？”老席恩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想起了迈洛在证物库角落里捡到的那枚戒指。 “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分量有些轻微的差距而已。” 迈洛把戒指放到手心掂量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 此时，屋外有执法官通知到： “先生们，我们这边查到杀手的身份了。” “来了。”老席恩快步跟了出去。 相比于乔伊，老席恩其实更加在意杀手那边的信息。 但迈洛早就猜到了杀手是什么来历，便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戒指。 在老席恩离开停尸间之后，现场再次剩下迈洛与两具新鲜的尸体。 但迈洛总感觉，这里并不只有他们仨…… …… 第158章 验证 第158章验证 停尸间内只简单放置着几张金属桌子以及一个货架。 最里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嗯，用来破开某些比较坚固的人体结构的工具，比如锯子、凿子之类的东西。 而在老席恩离开房间之后，墙壁上多了一个影子，一个人形的黑影。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跪坐在地上的人，正在啜泣着，但这只是迈洛的推测，因为他完全听不到有任何哭泣的声音。 不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迈洛能够感觉到对方传递出来的那种悲伤情绪。 听起来很离谱，但迈洛确确实实地感知到了。 “玛姬？” 迈洛依旧坐在原位没有站起来。 相比于早些时候见到这个影子时的惊恐，现在迈洛要淡定很多。 他盯着墙壁上的人影，提高了些许音量，试探着问道： “玛姬格林？” 下一秒，那低着头啜泣地影子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迈洛下意识地把手摸向自己腰间的枪柄。 但很快他就发现，墙上的影子表现得比自己还要害怕很多。 就像是迈洛第一次清晰看到对方轮廓那会儿的反应一样，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惶恐。 墙上的影子在挣扎着后退，想要逃出迈洛的视野。 似乎在影子的视角里，一个活人能发现它的存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此时影子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离开墙壁的范围，也没有办法隐藏起来。 它就像是一只被禁锢起来的动物一样，抱着双腿蜷缩在墙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 迈洛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忽然想起自己手里捏着的那枚戒指。 “是因为这个东西么？” 迈洛把接着平举起来，对着墙壁角落的影子问道。 他知道自己听不见影子的声音，但是当他把戒指举起的时候，影子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这等于是证实了迈洛的猜测。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设定。” 迈洛捏着戒指陷入沉思。 他摘掉手套，用手握住那枚冰冷的戒指，随后把手悬到桌子上方，松开。 戒指掉落到桌面上，顺着桌面滚动了起来。 而就在戒指离开迈洛手心的那一瞬间，墙壁角落里的黑色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但下一秒，迈洛就拍住了那枚即将从桌子上滚落到地面的戒指。 在他的手控制住戒指的那一瞬，墙壁上的人影再次显现了出来。 它似乎很痛苦、很害怕，一直在挣扎着，到最后放弃了抵抗，抱着自己的头再次躲到了角落里蜷缩起来。 迈洛注意到，影子的姿势是背对着乔伊的尸体的。 它并不是惧怕尸体，而更像是不愿意面对乔伊的尸体。 联想起乔伊生前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影子就是玛姬，他通过手语与玛姬进行了交流，玛姬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伊森没有死…… 听起来似乎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迈洛不认识玛姬，他不能确定墙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一年多之前失踪的那个女学生。 现在乔伊已经没了，他的话等于是死无对证。 迈洛没有理由相信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口中的话，谁又能保证那不是乔伊的错误判断，谁又能确保墙壁上的那玩意儿不是某个邪恶的存在。 万一它的悲伤、惊悚都是伪装的呢。 在见过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之后，迈洛现在彻底学乖了，有些东西即便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他现在见到的只是一个影子，他甚至看不见影子的主人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 “那么我应该怎么验证她的身份嘞……” 迈洛盯着墙壁角落里的影子，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乔伊说过，玛姬·格林也是古斯协会的成员之一，而且大图书馆事件当晚，她大概率就在现场，如果这个影子真的是她的话，那么解开失踪事件这一谜题就很简单了，她肯定知道真相。 “古斯协会的成员……” 迈洛脑子里忽然浮出一张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的可爱脸蛋。 打定主意，他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了停尸间。 …… … 二十分钟之后，迈洛出现在楠薇城东区运河下游的河畔，身后跟着的是从课堂上被他拽出来的伊妮德。 伊妮德在迈洛身后张牙舞爪地叫嚷着： “我警告你，虽然我们很熟，但是本小姐也是要面子的，你那样穿着黑风衣不由分说把我从教室里拉出来，老师和同学们会以为我犯了什么事的。” 她大概是被迈洛的粗鲁行径气昏了头，叽里呱啦一通大骂。 但这小野猫即使是抓狂状态下的模样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不了解情况的路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以为她在撒娇。 “真的服了，我一定会找小艾玛告状的，你这个不懂礼貌的混蛋，你知不知道本小姐名誉受损之后会失去多少可爱学弟的仰慕吗，混蛋迈洛！” 但是很显然，言语上的攻击对迈洛而言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不管她怎么叫骂，迈洛却完全没有回应半句，相反，他很认真地说起了正事： “昨天那位史密斯先生不是给了你一张破纸条，你破解了上面的谜题之后找到了对应的石墩，对吧？” “干嘛？”伊妮德估计是骂累了，气喘吁吁地嘟着嘴，不大愿意搭理迈洛。 “那张纸还在不？”迈洛问道。 “在啊。”伊妮德从背包里抽出皱巴巴的纸条。 “那，现在发挥一下你的聪明才智，把里面的谜题修改一下，就是保持大概的谜题框架不变，但是最终得出的石墩数目要稍稍修改一下，对于你这样聪明的小脑袋瓜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迈洛揉了揉伊妮德的脑壳，被对方恶狠狠地拍掉了手。 “你大老远把我抓过来就为了这个？我滴老天哦执法所里当差有这么清闲的吗？”伊妮德白眼狂翻，扭头就准备离开。 “嘿，功利一点来说，作为未来的执法官，你不应该好好把握住自己在执法体系里的好朋友么？”迈洛摊手道。 “……有道理。” 伊妮德停住脚步想了三秒，又原路返了回来。 第159章 死人是可以说话的 第159章死人是可以说话的 很快，伊妮德在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背面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事先确认一下，就是说你们古斯协会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些谜题要怎么解开的对吧？” 迈洛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伊妮德写下的那些东西。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涵盖了物理、化学、地质学常识以及脑筋急转弯各种元素的题目，正常人是不可能解得出来的。 “我不知道别人解不解的出来反正我能。”伊妮德把写完的纸条塞给迈洛，对他问道：“所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某个角度来说，我就是在搞鬼。” 迈洛捏着那张纸条，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那个黑影的踪迹。 伊妮德以为迈洛在数石墩，不耐烦地说道： “别算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嘘嘘，先别说。”迈洛第一时间捂住了伊妮德的嘴。 伊妮德的反应非常剧烈，她拍掉迈洛的手：“呕！你的手都碰了些什么鬼东西，这什么味道啊！” “消毒液？酒精？”迈洛自己嗅了一下指尖，嘀咕道：“刚从停尸房出来。” “靠！” 伊妮德反应更激烈了，搁那儿疯狂擦嘴。 而此时，迈洛忽然看到一条纤细的手臂影子在自己袖子上出现，缓缓蔓延到他手上的纸条上。 那动作就像是影子从他手中接过了纸条一样。 迈洛没有出声，平静地等待着。 …… 几分钟过后，那影子从迈洛袖子上消失，接着，缓缓浮现在河畔的第23个石墩上。 迈洛立马转头对伊妮德问：“23，修改过后的答案是23对吧？” 伊妮德愣了好几秒。 “嗯？呃……你怎么算出来的？你居然知道古斯协会的算法？真是离谱了，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恶补出来了？我想起来了，之前你也是这样通过执法考核的对吧？靠，你们家是什么基因啊，怎么一个个脑子都那么好使……” 迈洛并没有搭理伊妮德的惊叹，他盯着石墩上那个只有自己能看得见的影子。 影子此时正在对着他点头。 “真的是玛姬·格林？”迈洛小声嘀咕道。 “什么玛姬格林？”伊妮德伸手在迈洛面前晃了晃。 “没事了，你干的很漂亮，现在赶回去的话还来得及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不陪你玩了。” 迈洛拍拍伊妮德的脑袋，火急火燎地往执法总部赶。 被撇在河畔的伊妮德大力地甩着双手发泄自己无语： “你去死……” … 执法总部，停尸房。 迈洛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煤油灯下就着尸体气味抽大烟的老席恩。 后者见到迈洛的第一句话是： “查出来了，杀手曾经是第五远征军的，东南部海域扩张、西部战争，距离这个时代最近的几场大规模军事冲突他几乎都参加过，登记在册的荣誉勋章就有足足六枚，以皇家名义颁发的。” “你是说J女勋章么？”迈洛耸了耸肩。 “我是说，这个人现在姓索罗门。”老席恩猛嘬了一口烟，盯着桌面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索罗门要让人来杀一个学生小子。” 迈洛没有对着尸体发呆，他回到停尸间之后就开始在乔伊的随身遗物里面翻找，边找边说道：“谁知道呢，古斯协会手中那份手稿残页是伊森·菲尔德从黑市上拍回来的，黑市属于索罗门的产业，估计是他们意识到自己把一个不该卖的东西卖出去了吧。” “那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动手？”老席恩问了一个今天早些时候迈洛曾经问过自己一次的问题。 “呃……因为我昨天接触了乔伊。”迈洛指了指乔伊的尸体。 “所以是灭口。”老席恩点头，接着问道：“这小子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么？” “被子弹打穿脑袋之前他跟我说，伊森·维尔德还活着。”迈洛不打算向老席恩隐瞒什么，如实复述了乔伊死前说过的话。 “你确定？”老席恩皱起眉头。 伊森与执法所的七人组一样，都是在大图书馆事件当晚失踪的，整整过去一年半了，老席恩一直都在追查，但是失踪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并不相信乔伊能够查到伊森的下落。 “呃……” 迈洛小小地迟疑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候，玛姬的影子在老席恩背后的墙壁上浮现了出来。 她在对着迈洛点头。 迈洛挑了挑眉毛，索性也点头道：“我确定。” “那就是索罗门帮会的人不希望我们找到伊森·菲尔德。”老席恩顺着思路继续盘。 迈洛续上了他的话：“因为伊森·菲尔德手里可能掌握着，费尼契的手稿残页。” “这是说得通的，可是死人没办法告诉我们伊森现在在哪里。”老席恩摇头。 迈洛嘴角一挑。 不不不，死人是可以开口说话的。 但…… “问个问题，这俩尸体大概需要在这里放多长时间才能下葬？”迈洛对老席恩问道。 “下葬？按照流程，验尸、取证、案件定性、家属签字认领，嗯……看情况了，执法所只负责在尸体发臭之前他们丢给教会承办送葬的人就行。”老席恩感觉迈洛问的问题有点无厘头，但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起来好像要很久啊……”迈洛挠了挠头。 不下葬的话能不能使用窥视图腾？ 这个迈洛自己还真没有试过，但大概率是不太行，红女巫说过无论是梦魇阶段还是亡灵窥视，迈洛所听到的所看到的都是上位者所接纳的信息，这些信息是需要死者本人自发地向他们心目中的神进行祈祷，或者以某种形式得到神的认同…… 而下葬其实就是一种“认同”的形式。 那个刻在墓碑上的黄金树图标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那如果短期之内没有办法窥视乔伊的亡灵的话，迈洛就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了。 乔伊的信息都是玛姬告诉他的。 玛姬大概率知道伊森的下落。 所以…… “再问你个问题，有没有可能，你刚好懂手语？”迈洛对老席恩问。 “我们到底是在讨论案情还是在闲聊？” 老席恩完全跟不上迈洛的跳跃性思维。 第160章 行程 第160章行程 看起来老席恩也不像是懂手语的人。 他这一类上年纪的执法官普遍都是技术与经验多于学问，早已经错过了最高效的学习年龄，有空闲时间的话，他情愿躺在享乐屋的女人堆里。 而对于迈洛来说，这节骨眼上临时抱佛脚去学手语，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但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与影子进行沟通交流的最有效方式了，因为他听不见影子的声音，他只能看到影子轮廓做出的动作。 …… “并不是泼冷水，如果涉及到索罗门的话，我想我们的调查可能没有办法进行得太顺利，至少在楠薇城是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老席恩语气平淡，似乎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执法官这一群体在普通民众的眼中或许是最具威慑力的那一方，但其实站在执法官的角度，他们也有无奈的时候，这种无奈大概可以具体概括为，当手中的案件涉及到教会、索罗门以及贵族阶层的时候。 面对着三大群体的时候，即使是最具威慑力的黑风衣，也会束手无策。 因为即使是执法体系的最高法庭也不能拿这三方势力怎样。 “即使我们现在掌握了证据也不行？”迈洛指了指桌面上那名杀手的尸体。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手来自于索罗门帮会，这已经是很有力的证据了。 老席恩瞥了迈洛一眼，淡淡说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对这次刺杀事件进行立案调查，把一个曾经获得过六枚荣誉勋章的军人定为杀人凶手，你觉得这件事情能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原来J女勋章的作用是这样的。”迈洛嘲讽式地笑了笑：“话说上回伊克姆案子结束的时候领导们不是说要给我也发一块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声音。” “这得去问问皇室的人了嘿嘿，可能搞忘记了吧，荣誉这东西呢，说不定哪天你英勇殉职，人家自然就记起来了。”在阴阳怪气这一块上，老席恩是可以当迈洛的前辈的。 “那总不能就让乔伊白死了吧？”迈洛摊手。 “尸检报告显示，这家伙生前就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血管阻塞，他的脑子里有一小部分已经接近停止工作的状态了，意思是就算不挨枪子儿，他也活不了几天了。”老席恩动了动眉毛：“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白死。” “有提到具体原因是什么么？比如这家伙本来就有类似血栓之类的疾病？”迈洛从老席恩手中接过尸检报告翻看了起来。 “并没有，我们查到了这家伙最近这段时间里的一份体检报告，报告显示他的身体状况虽然算不上健康但还不至于嗝屁。”老席恩摇头。 “也就是说，病症是近期才出现的。” 或许这跟铜戒指、影子有关？ 一切的诡异见闻都与灵视是挂钩的，红女巫在这一点上有过明确的说法，那就是灵视的高低决定了一个生物的见闻，对于诡异之物，是否能够见到、见到之后能否理解，取决于灵视。 但当常人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最普遍的反应是陷入混乱、癫狂，甚至以离奇的方式死去。 这种负面症状可以统称为后遗症。 就像之前屡屡堕入亡灵记忆的迈洛一样。 …… “乔伊的最后一次体检报告是什么时间点？”迈洛忽然对老席恩问道。 “四十天前，也就是……上月初。”老席恩回道。 “嗯……”迈洛点点头。 他很清楚地记得，昨天在墓地的时候，乔伊在提及自己第一次清晰地看到玛姬的影子的时候说到的时间点是“上个月12号”。 在月初的时候，乔伊的生理状态还是健康的。 12号之前他曾经有过一些奇怪的感觉，12号那天他清晰地见到了玛姬的影子。 假定生理的病症就是后遗症，那就是他接触了影子之后才出现的，那么乔伊得到戒指的时间大概就在上月的月初到12号这段时间里。 只要弄清楚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个戒指，基本上也就等同于找到了伊森·菲尔德的下落了。 迈洛现在与影子的沟通存在很大的障碍，他只能选择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那就是自己提问题，由对方进行“是”或者“不是”之类的回应。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先缩小调查范围。 …… “我有个建议，查一下乔伊上月的大概行程，尤其是月初到月中12号左右这段时间里的行程。”迈洛对老席恩说道。 “这并不难，像他们这种学生的日常行程很好查。”老席恩点点头：“我一会儿安排人手去搜集信息。” “我自己去学院跑一趟也行。”迈洛说道。 “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有些蹊跷，但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老席恩忽然对迈洛提醒道。 “你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么？”迈洛眯了眯眼睛。 他已经连续两次见到老席恩提枪对着空气严阵以待的样子了，让迈洛想不通的是，自己的灵视绝对高于老席恩，不可能存在什么东西是老席恩看得见而自己看不见的，可是他确实什么都没发现，但却又很清晰地感到了一股神秘而又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让迈洛很不舒服。 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身为灵视者所拥有的比常人更加广阔的视野，在这种情况下，未知的东西就更加容易引起他的神经紧张。 “不一定是人。”老席恩耸耸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迈洛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大概收拾了一下，带上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资料文件之后再次离开了执法总部，前往楠薇学院。 而老席恩还真就不厌其烦地跟了上来。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俩人的身影都奔波在学院教学楼、宿舍之间，通过乔伊的同学、老师等人的口述反复确认乔伊那段时间的行踪。 终于在夜色彻底笼罩住整座楠薇城的时候，整理出了一份勉强能看的行程清单。 第161章 线索 第161章线索 “又到了交武器下班的时间了喂。” 老席恩和迈洛坐在楠薇学院门口的台阶上。 此时已经是夜晚，身后的学院内部大楼里亮起了不少灯光，使得前方的大街显得有些阴暗。 按时间来算的话，迈洛已经连续上班三十多个小时了。 “或许我们应该带上你的贵宾卡到享乐屋去吃个晚餐。”老席恩伸了个懒腰。 “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享乐屋吃晚餐的。”迈洛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色香味俱全，为何不可？”老席恩并不认为自己的建议有什么问题。 “拉倒吧。”迈洛摇摇头。 他看着自己手中列出来的那份清单。 乔伊的行踪还算非常有规律，宿舍、教学楼、食堂、图书馆，基本上每天都在这几个地方来来回回，是个标准的学生仔的日程。 “宿舍？” “教学楼？” “食堂？” 迈洛把清单上的每一个地点都挨个念了一次。 一旁的老席恩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迈洛念完了所有的地点之后才开口问：“我是写了什么错别字么？” “倒也不是。” 迈洛摇摇头。 在他的视角内，此时正前方台阶下就蹲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每念出一个地名，他都会静等那影子做出回应。 可是一直到最后一个地名念完，影子都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双手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 也就是说这些都不是迈洛要找的地方。 …… “这些地方基本上乔伊每天都会出现，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老席恩淡淡评价道：“或许你的思路从一开始就偏离正确轨迹了。” “但也并非每天都是这样。” 迈洛摇头： “每个周末他都会消失半天时间，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一习惯和其他的学生都不一样，据我了解，学院周末下午会举办小型的体育活动，而且是有计算学分的。” “按照同宿舍其他学生的说法，近一年半来，乔伊周末都会消失。”老席恩揉着脑门回忆道：“这个时间很敏感哦，刚好就是大图书馆事件发生至今。” “那就应该是古斯协会秘密聚会时间咯。”迈洛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对不对~”老席恩从自己衣兜里摸出卷烟和火柴，点燃卷烟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才接着说道：“古斯协会的集会地点就在他们学院的图书馆，这一信息是当初失踪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就已经获得的线索，这个他们并没有进行隐瞒。” “那周日下午这半天时间……” 迈洛也揉着自己的脑壳。 他从始至终都盯着台阶下方的影子。 但是玛姬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乔伊同宿舍的同学说，每个周日上午他都会提前准备好一束鲜花，或许这会是个关键的信息。”老席恩提醒道。 “鲜花？”迈洛眉头一动。 “什么样的鲜花？” “嗯……并不固定，白百合，玫瑰，郁金香之类的吧，都有。”老席恩回忆道。 “那我应该知道他去哪儿了。”迈洛恍然。 “是吧？看起来种类繁多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都可以用来送死人。”老席恩吐了口烟雾，语气懒散地问道：“所以，敬业的瓦尔罗坎执法官，咱们是不是得大半夜跑一趟墓地了？” “不，不去墓地。” 迈洛摇头。 乔伊每个周末都去墓地见玛姬，这很正常。 现在赶往墓地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而且他注意到，自己提及墓地的时候玛姬的影子仍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搞不好他真的喜欢那个姑娘，所以每周末都去缅怀一下。”老席恩见到迈洛没打算去大半夜去逛墓地，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迈洛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另一个答案。 他扭过头对老席恩问道：“你觉得当一个人过于思念某个已逝故人的时候，有多大概率会把她的坟墓挖开来？” “要不我们回去问问学院里对变态心理学有研究的教授们？趁现在还没有到睡觉时间点。”老席恩对迈洛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倒是不需要。”迈洛摇头。 乔伊挖开过那座坟墓，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虽然这只是昨天谈话的时候迈洛随便套出来的一个信息点，但现在这却成为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首先，这个东西和你们当时从案发现场收集到的几件铜器是同一套的，对吧？”迈洛取出那枚属于乔伊的铜戒指，说道：“作为一个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乔伊是怎么拿到这玩意儿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这和他的生理病症有关系？”老席恩摊了摊手。 “先不管有没有确切的关系。”迈洛没有办法解释所谓的灵视与后遗症的问题，只能暂时撇下这个问题，接着说道：“至少时间段是能够对应上的，这总没错吧？” “那按你的说法，戒指是他从玛姬·格林的坟墓里挖出来的？”老席恩眯着眼睛问道。 此时，迈洛注意到，老席恩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台阶下方玛姬的影子猛地抬起了头。 “我觉得是这样。”迈洛笃定地点头道。 “可是，那坟墓里根本就没有玛姬·格林，这你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座空坟墓，它的作用就是给公众一个交代而已，他又怎么可能在坟墓里挖出一枚戒指。”老席恩不解。 “你说过，活人归执法所管，死人归教会管，对吧？”迈洛一字一句地问道。 当他提及“教会”二字的时候，台阶下的黑影瞬间站直了起来，朝着迈洛疯狂点头。 玛姬看起来很激动。 非常的激动。 “死者的下葬流程确实是由教会全权负责的，执法体系宣判某个人死亡之后，就会进行程序移交，教会有专职的会吏负责承办送葬等仪式……”老席恩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神也逐渐明亮了起来，一把掐灭了手中的卷烟： “所以关键不在空坟，而是教会？”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迈洛点头道。 …… 学院大门前的俩……哦不，仨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第162章 高桥上的教会 第162章高桥上的教会 准备启程前往黄金律教会的时候，老席恩忽然对迈洛问：“你不需要睡觉的么？” “你才是那个没睡觉的人吧？好歹我还睡了几个小时。”迈洛回忆了一下，好像昨晚到现在没有合过眼的人是老席恩。 “相比于墓地，我觉得教会比较值得去一趟。”老席恩打了个响指，算是顺便清理了一下自己指尖的烟灰： “话说，这几年来你去教会做过礼拜么？或者忏悔？” “这么说吧，我家乡那边，没有把最近几次手Y经历告诉陌生人的风俗习惯。”迈洛摇摇头。 “有理有据。”老席恩点头：“你知道在大瘟疫结束之后不就，也就是教会刚刚确立成为国教的时候，两院通过了一条法律，就是执法体系的成员一旦被认定存在某种过激行为趋势的情况下，是需要到教会接受洗礼的。”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迈洛略微有些惊讶。 现在他也算是执法体系的一员了，但是并没有听说过这一律法规定。 甚至在身为天才执法官的卡尔的记忆里，迈洛也没有找到老席恩所说的这条法律条文。 “执法体系和教会不是互不相干的对峙状态么？难不成真的有执法官被强制洗礼净化的先例？”迈洛饶有兴趣地提了一嘴。 老席恩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正是在上。” “尼禄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履历丰富。”迈洛耸耸肩：“所以他们给你准备了什么待遇？” “在那里的一个月里，我每天都要在星辰钟塔听六个小时的王八念经，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那会儿，那些特么的神棍说我的灵魂被黯影笼罩了什么的哈哈哈哈。” “所以心灵得到净化或者升华了吗？”迈洛能够感觉到老席恩对教会的态度非常轻蔑。 貌似进入执法体系以来，迈洛所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这种特质，只是程度不大相同而已，包括他自己在内。 “我记得是，我把他们从我这儿收走的烟偷了出来，吸嗨了之后把钟塔里的两个神棍牧师各打了一顿，然后他们就放弃净化我的灵魂了。”老席恩很稀松平常地说道。 “你还能呆在执法体系里真是个奇迹。”迈洛啧啧称奇。 “高层确实考虑过剥夺我的黑风衣。”老席恩龇牙一笑。 “最后呢？” “最后他们让了一步，只剥夺了我的退休金。” “我大概能够想象到你的晚年生活了。”迈洛脑子里浮现出盖利德城那位老执法官的身影。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指望能活到退休的年纪。” “对哦，所以你为什么会被认定为那啥？暴力倾向还是什么来着？”迈洛接着问道。 “我把两个嫌犯的头摁在水里忘了拿出来。”老席恩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在努力回忆，估摸着是快把这件事情彻底忘记了。 不难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他对嫌犯干过的最恶劣的行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曝光了罢了。 “我要学的还有很多。”迈洛无言以为。 “你别一幅那样的表情，执法刑侦部就是个泥潭，任凭你的灵魂再怎么干净，在这里呆上几年，你也会变得跟那些烂人一样恶臭，朋友会疏远你，家人会排斥你，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人能在腐烂的尸体堆里独善其身，呵呵。” 老席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叼起了卷烟。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调侃着什么。 但迈洛总感觉这家伙在做自我介绍，带着满满的自嘲意味。 … “那挺好，下回我如果想要进教会去查点什么东西的话，我也找俩嫌犯弄死，简单快捷又方便。”迈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知道，不需要杀嫌犯也是可以进教会的。”老席恩提醒道。 “那不是身份不一样嘛。”迈洛摆了摆手。 俩人就这样一路吹水。 骑着马从楠薇城区一路来到城郊。 教会的主体建筑就坐落在城郊一处高耸地形上，首先这里沿着运河的最上游，所以理所应当地建了一座规模相当宏大的高桥，在迈洛的视角里，以这个时代的建筑水准能够整出这么一座形似现代高架桥的东西，可以算得上是奇观了。 教会的高桥横跨天宇，在漆黑的夜晚中被高空的阴云笼罩着，桥梁上一些零星的火光就像是隐藏在云层中的巨兽眼球一样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隐约间给认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而在教会高桥的正后方，是更加高耸的塔楼。 这些楼宇继承了上个世纪以来所有大型建筑所具有的特征，或许是因为楠薇城的夜晚有些许阴冷，让人感觉眼前的教会大楼似乎透露着庄严的气质，同时还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即使是迈洛这样一个对古式建筑建筑没有任何研究也没有任何兴趣的人，在夜间见到宛如镶嵌在天空上的这座建筑群的轮廓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其设计者与建造者的精湛技术和异想天开的脑洞。 “也就只有国教才能坐拥这么气派的建筑了吧。” 迈洛和老席恩各自骑着马走在城郊小路上，他们俩的影子与远处的教会塔楼相比起来渺小的就如蝼蚁一般，是那么的不起眼。 而就是这么一座快要捅破天的建筑，居然还有将近一半规模的内容处于建设当中。 所以可想而知，从一场灭世灾难中救回一个国家的功臣到底能够坐拥怎样的资源和地位，教会在那场大瘟疫中到底收获了多少忠实的信徒。 “大多数情况下，信仰是可以兑换成白花花的钞票。” 老席恩说了一句在迈洛听起来很意味深长的话。 他俩骑着马上了教会高桥。 在横跨了运河以及数座山头之后，进入到了高地上的第一座建筑的庭院里。 这里被称为祈福广场。 也是楠薇城以及国内其他城市的信徒们往来进出最频繁的一片区域。 眼下虽然是深夜，但迷雾缭绕的广场上还有不少黄金律信徒的身影，他们在虔诚地参拜着自己内心的神明，述说着各自的乞求和盼望。 …… 就在迈洛前脚刚踏入广场的时候，老席恩忽然猛地回了一下头，目光如琢。 第163章 教会的歌声 第163章教会的歌声 “怎么的，你也在我身上看到什么黯影了么？我必须声明一下，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迟早有一天会对着空气乱开枪。” 迈洛已经记不清这是老席恩第几次跟空气斗智斗勇了。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或许老席恩被认定为暴力倾向这事儿是有理有据的…… 但老席恩却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只是盯着身后的迷雾看了许久，之后摆出一脸的嫌弃表情，对着迷雾开口说道：“你们这些神棍是能未卜先知么？每次都能提前知道我们要来？” 迈洛听到老席恩的话之后，眯起眼睛盯着迷雾，静等着迷雾中的人走出来。 很快，他就看到一袭灰色斗篷从迷雾中缓缓走出。 对方掀开那顶盖在自己脑袋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张时刻都挂着礼貌微笑的俊俏脸庞。 “只是凑巧罢了。” 这人自然就是黄金律教会的会吏迪拉肖了。 很长时间没见，这家伙看起来与之前没有一丁点儿变化，还是那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隐晦的虔诚和谦卑感，但是只要稍微细致一些去观察，便能够从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目光中品到一丝桀骜。 迈洛是见识过迪拉肖的手段的。 至少当初谢尔曼家族的哈里森就没有资格跟他掰手腕。 在执法体系内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教会会吏就像是一群秃鹫或野犬，他们灵敏的鼻子能引着他们第一时间找到案发现场。 或许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定律了，哪里有死人哪里就会有教会的灰袍出现，人们对于这一点已经习以为常。 以至于他们忘记了思考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教会为什么那么关注于死去的人？ …… “我就知道，各位执法官先生如果愿意查的话迟早是能找到我们这里来的，提一嘴题外话，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瓦尔罗坎先生，你很适合这身黑色风衣。”迪拉肖永远是那副样子，跟任何人都能表现得很熟络。 “意思是我们刚找上门来，你就准备坦诚以待了？之前那一年半时间都干什么去了？”老席恩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香烟，淡定地看着迪拉肖。 “之前？之前一直在等你们呀。”迪拉肖完全无视了老席恩的讽刺，笑眯眯地引着他俩横穿祈福广场，直达第一座宏伟的大教堂。 三人距离大教堂还有差不多十几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就开始听到一些悠扬的圣歌，晦涩的词语以一种高亢的声调进行着吟唱，伴随着古典乐器的声响，所有这些声音都是从大教堂的深处飘出来的，透露着一股神圣、纯洁不可侵犯的威严。 大教堂内部的装潢算是真正意义上贴近了“黄金律”这三个字。 教堂内部的石柱、桌椅、浮雕、壁画包括天花上的玻璃装饰品，全部都呈现一个金黄色调，在众多烛光的交相辉映之下，整座大教堂显得金碧辉煌，并且这种视觉效果有别于贵族那种奢靡的气质，更多的给人一种沉淀的高贵感。 哪怕是再怎么心性浮躁的人进入到这种氛围之中，也会被抚平情绪，加入并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当然，迈洛和老席恩除外。 “你们这一晚上得烧掉不少的蜡烛吧。”迈洛看着火光充盈的大教堂。 尤其是大教堂最前端高台之上那一座金色的黄金树浮雕，已经多少给人一种刺眼的感觉了。 “我听说大洋彼岸有个名为亨利·戈培尔的人让一根炭化的竹丝在一个玻璃瓶里持续发光了400个小时，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不需要烧掉那么多蜡烛和煤油了。”迪拉肖想起了自己前阵子听到的某些趣闻。 老席恩对迪拉肖的话嗤之以鼻：“400个小时是吧，那你们什么时候把黄金树之神请下来陪大伙喝一杯。” “黄金树就是黄金树，并不是某位具体的神。”迪拉肖就好像完全没有听懂老席恩的怪话，还搁那儿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黄金律的教义。 不过在迈洛听来，先不管黄金树是个什么玩意儿，至少前半部分迪拉肖没有骗人，那个名为亨利·戈培尔的家伙确实是比爱迪生更早地捣鼓出了电灯，只是这个倒霉蛋并不知道怎么推广这项技术让自己暴富起来而已。 让迈洛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教会的消息灵通性。 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教会本来就是一群高端学者组成的机构，他们对于尖端技术领域的关注度肯定是超越普通人的。 黄金律名下几乎汇聚了这个国度内最尖端的研究者，这会儿迪拉肖就算是从自己裤兜里掏出来一个大灯泡迈洛都不应该觉得奇怪。 …… 穿过圣歌悠扬的大教堂，迈洛与老席恩来到了氛围更加肃穆的后堂。 这里的每一面墙壁上都有精美的壁画，但不同于迈洛印象中那种具有宗教意味的绘画作品，黄金律教会内部所有壁画都不聚焦于人类，而更多描绘的是一些扭曲的光线、恢弘的天地景观，最频繁出现的则是藤蔓类的植物。 在整片被壁画铺满的天花板上迈洛甚至找不到一张五官饱满、表情慈悲的人类脸庞。 似乎就如同迪拉肖所说的那样，教会不信奉任何“具体的神”。 他们日常总会将“旧神”二字挂在嘴边，但是确不像迈洛印象中的宗教一样有一个具体的信奉对象，比如真主，或者万能神。 很难想象一群走在时代最前端的科研者信奉的会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至少，从目前迈洛看到的这些壁画来分析的话，他还没有找到答案。 …… 迪拉肖把迈洛和老席恩引到后堂的一片大厅之后就站住了脚： “我需要两位在这里稍作等待，夜晚圣歌团的吟唱结束之后我们才能自由进出塔楼，这是规矩之一，还望配合。” “圣歌团？”迈洛四处张望了一下。 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后堂中找到任何一个吟唱者的身影。 至于那悠扬的女性歌声具体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迈洛暂时也分辨不清。 “不用找了，圣歌团从不露脸的。”迪拉肖提醒道。 第164章 费尼契手稿的原典 第164章费尼契手稿的原典 十分钟过后，大教堂内悠扬的歌声终于停下。 迈洛很确定，但凡那些圣歌团的姐妹们多哼上二十秒自己绝对能当场睡过去。 倒不是说唱得有多好听，主要是教会内部的整体氛围非常催眠。 “我现在有点好奇这些圣歌团的妹妹们长什么样子了。”迈洛随口提了一句。 迪拉要淡淡瞅了迈洛一眼：“那你估计要失望了。” “说正事吧。” 老席恩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对教会内部的氛围有着一种掩饰不了的排斥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迪拉肖完全不在意老席恩的态度：“那我们继续往钟塔方向走，边走边说可以吧？” 迈洛平静地掏出笔记本和钢笔，紧跟着迪拉肖的步伐，这一次他也懒得绕弯子了，主打一个开门见山：“伊森·菲尔德此刻就在教会里对吧？” 迪拉肖的步伐有了短短一秒钟的顿挫感，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此时在迈洛视角内，他看到壁画上玛姬的影子在不断地冲着他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情没办法一直隐瞒下去的。”迪拉肖并没有表现出被识破戳穿之后的尴尬，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很干脆地承认了： “伊森·菲尔德，那个倒霉孩子确实一直都待在教会里。” “那我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老席恩语气不善。 很简单。 大图书馆事件发生至今，老席恩一直都在暗中追查任何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如果说有谁是最没办法接受这起事件的“无结果”的，那必须是老席恩。 因为他本应该也在失踪名单上的。 教会在事件发生之处就私下控制了伊森，并且隐瞒至今，尽管教会和执法体系从来都不是同一阵营的，但如果迪拉肖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老席恩绝对会往对方脑壳里送一颗子弹。 迈洛和迪拉肖心里都清楚，老席恩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聊的话，就得从头开始了，从……从费尼契手稿残页的拍卖会开始说起。” 迪拉肖感觉到了眼前这位老执法官的浓浓杀意。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微仰起脑袋做出一副正在回忆的表情： “嗯……不对不对，还得再往前一点点，事关我一直以来在追踪的一个人，这事儿有些复杂，按理说我是不能向你们透露太多的，但既然两位都找上门来了，太多的掩饰反而容易激化教会与执法所之间的矛盾，所以笛福牧师特许我向两位提及一些事关教会内部的秘闻。” “笛福？不会就是那个被你揍了的牧师吧……”迈洛眯起眼睛看向老席恩。 后者耸肩道：“我记不住这些神棍的名字。” “这个不重要。”迪拉肖连忙把话题扯回到正轨上来：“重要的是，我需要事先说明一下我在教会之中所担任的职位以及相关的职权。” “就与两位追踪罪犯一样，我也一直致力于追踪某个人，区别只在于，我追踪的对象比普通的罪犯要危险数百倍。” 迈洛眯起眼睛，不露声色。 他有在刻意地观察着迪拉肖说话时候面部的一些细微表情变化，但那张脸就好像机械运作的一样，没有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至少迈洛没有察觉到。 至于迪拉肖所说的“危险对象”。 迈洛脑海中早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所谓的“蒙西斯”学派了。 这些都是迈洛从渡鸦的口中了解到的秘闻——被摒弃的堕落学派蒙西斯。 渡鸦和他的“老师”所走的研究道路被教会中的其他学者认为是狂妄无知且背离人伦的，他们的学说被视为禁忌，理论被主流所排斥，以至于最终导致了渡鸦口中那位老师的消失。 如果迪拉肖说的是真实的，那这一切就都能互相吻合地对应起来。 教会在暗中追查渡鸦的下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罗本事件中，迪拉肖会在结案之后还不依不饶地缠着丽贝卡追查图腾的事情。 说白了，教会内部如今的掌权者是契约组织。 而与之相对立的蒙西斯学派已经被驱逐。 这两个学派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着完全相反的认知，包括血疗术，包括对古神的态度。 契约组织主张的是对神明的侍奉。 而蒙西斯学派却预言了血疗术的厄难，他们认定人类不是低劣的种族，人类有资格也有能力去洞悉、学习古神的知识、理论。 狂妄如三年前的渡鸦，甚至妄图以凡人之力造出真神之躯。 也正是这一点彻底违背了黄金律的箴言——畏惧旧神之血。 …… “但这和大图书馆事件又有什么关系？” 迈洛摇了摇头。 “当然有关系。”迪拉肖带着迈洛和老席恩踏上旋转的阶梯，进入星辰钟塔，一路解释道：“你们能追查到费尼契手稿的来源实属不易，但先生们，费尼契只是一个进行编译的无知者，这本邪恶古籍的初始本……” 旋转阶梯的两侧是盘旋叠加着的书架，上面堆积着无数厚重的古籍，其中绝大都数都印刻着禁忌图标。 迪拉肖指着书架最上层那一排空缺的位置： “这条阶梯建立之初就已经为那几本奇迹之书留好了位置，只期盼未来某位信徒能将它们一一收藏于此。” 迈洛看到最高层的空书架上印刻着几个文字，开口问道： “所以费尼契手稿的原作是哪一本？伊波恩之书？纳斯编年史？” “死灵之书。”迪拉肖回答道： “据我所知，这本书于西元730年前后写成，它涵盖了历史的过去、未来的一切奥秘，解释了神秘学的起源，记载了无数的远古者及其奴隶，还包括封印了远古魔法的旧印以及无人知晓的占星术和天文学知识，据说此书的作者曾经彷徨在世界尽头的沙漠研习魔法，所以书中记载了超过800多页的咒文，800多页啊，相比之下费尼契只不过是将他所能够理解的那部分抄录翻译了而已，他所写下的手稿残页也仅仅只有两百多页。” 迪拉肖在提及死灵之书的时候，眼神之中充满着一种诡异的憧憬。 第165章 伊森菲尔德 第165章伊森·菲尔德 “所以，你们想要找的是这本，死灵之书？” 迈洛看着书架高处那空荡荡的一层。 “那你们不应该是去找那个威尔弗雷德·费尼契么，抓着那个伊森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像我这样穿着灰袍的神棍口中说出来的话，但请相信我，凡人之躯接触了那种级别的读物之后，会死得很惨，他们的灵魂会被扭曲，进而导致生理上的异变，这算是教会高层们经过漫长研究和等待得出的经验，人类不应该试图去理解旧神的理念，像费尼契与伊森这样的人，他们已经犯下了重罪，和蒙西斯学派的学者们一样。” 迪拉肖打了个响指，引着迈洛两人继续往上走。 在抵达星辰钟塔的某一楼层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请相信我，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伊森·菲尔德，他必然活不到现在。” “这个我是信的。”“我信你个鬼。” 以上的两句话分别是迈洛和老席恩同时说出口的。 俩人说完之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咔嚓。 迪拉肖取出钥匙打开了该楼层的大门。 推开大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漆黑的密室。 里面没有一丁点儿的光照，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在大门敞开的那一瞬间，迈洛就嗅到了一些令人不适的气味，那是比停尸房还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注意到，当迪拉肖和老席恩先后迈入密室之后，玛姬的影子停留在门前，再也不愿往前迈出半步。 迈洛听到密室深处的黑暗中传出一些轻微的动静。 那动静听起来像是呼吸声。 但是比普通人的呼吸相比显得更加低沉、痛苦…… … “建议我点根烟么？” 老席恩的声音从密室中传出。 迪拉肖习惯性无视了他的话语，自顾自说道：“事实上，我们才是第一波抵达案发现场的人，我是说大图书馆事件当晚……从费尼契手稿的残页现世之后，我们就一直在跟踪它的下落，我们所要追踪的那个人，他与索罗门、黑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费尼契手稿本应该是他所觊觎的东西，但却被放到了黑市上进行拍卖，牧师与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一直暗中盯着。” “可惜的是，我们至今也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或者说，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跟上过他的思路，也许从他离开教会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疯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分析、判断他的行为。” “就像我说的，邪恶典籍会扭曲人的思维，这些不属于人类文明的产物会让单纯的人类产生无数种颠覆性的遐想，从而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我们相信费尼契早已经死在殖民地的某个角落，亦或者，他也变成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迪拉肖似乎对密室内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在绝对漆黑的环境下，他仍然能够自如地走动，寻找煤油灯的位置。 “也？你为什么要说也？” 站在黑暗中的老席恩嘀咕了一声，他取出火柴点燃了卷烟。 但就在他划亮火柴的那一瞬间，密室中响起了刺耳的尖叫！ “啊！！！！！” 那声音就像是尖刺一样几乎要贯穿迈洛三人的耳膜。 一张苍白扭曲的面庞出现被火柴的微弱光亮照应了出来。 它的五官已经彻底退化，没有了头发、眼球、牙齿甚至是舌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半成品的人形雕塑。 只是这座雕塑它会动…… “艹了个鬼！什么鸡掰东西！” 老席恩差点就抽出燧发火枪给那玩意儿的脑壳来上一发。 倒是迈洛第一时间接过老席恩手中的火柴，点燃了迪拉肖手中的煤油灯芯。 随着更加明亮的火光在密室中亮起，那个鬼东西的样子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伊森……菲尔德？” 迈洛调查过伊森的信息，见过这家伙的照片。 但此刻，他没有从眼前这个生物身上找到一丁点儿能够跟印象中那个伊森对应上的相似之处。 除了基本的四肢，它身上甚至已经找不到任何与人类这两个字有关系的形态了，而更像是迈洛在谢尔曼庄园的藏品室里见到的那副画作上的食尸鬼。 这个生物与正常成年男性的体型相比，几乎缩小了一半，脊柱弯曲，时刻佝偻着身子。 它似乎非常惧怕火光，咽喉中发出的那种刺耳尖叫声像极了某些尖锐的金属物体互相摩擦的动静。 但尽管发出的声音很刺耳，但它的行动能力却似乎完全丧失了，蜷缩在一张脏兮兮的床榻上，甚至没有任何锁定装置。 它的胸部、头部都缝着密密麻麻的针管，这些针头固定在它的血管里应该很长时间了，几乎已经是生长在一块的状态。 针管的末端连接着很多玻璃瓶…… …… “混蛋鳄鱼一定是卖了什么劣质货给我。” 老席恩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卷烟，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伊森·菲尔德？”迈洛盯着迪拉肖。 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随便找了一个畸形的人类来糊弄自己。 所以这句话主要还是问的玛姬。 但环顾了密室一周，迈洛发现玛姬的影子依旧停留在门外没有走进来。 她似乎不敢面对密室角落床榻上的那个诡异生物，不过，对于迈洛的问题，她还是用肢体语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管你信与不信，这就是伊森·菲尔德。” 迪拉肖摊了摊手，他走到床榻旁边，将一根针管从空置的玻璃罐中抽出，扎入另一个充满药剂的瓶子，淡淡说道： “最开始我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只是想暂时询问一下他是否知晓一些关于我们在寻找的那个蒙西斯学者的信息，但是，他的身体状况的恶化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在短短一个月内，他的代谢功能几乎衰败到停止运作了，没有这些药物支撑的话早就已经死透了，这里每个月消耗的药剂大概在十万到二十万卢恩之间。” “国家的纳税人根本听不得这种话。”老席恩补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们，既然我敢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就不怕你们以任何罪名处置我，不嫌麻烦的话你们也可以把这些药剂拿去化验，都只是吊命药物而已。”迪拉肖淡淡说道。 第166章 合作？ 第166章合作？ “我算了一下，我一年的工资养不了他半个月。” 迈洛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我好像能养半个月。”老席恩嘀咕了一句。 “你俩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迪拉肖一脸莫名其妙。 “在听在听，你继续。”迈洛摆摆手问：“所以按你的意思，伊森·菲尔德是因为接触了费尼契手稿的那个残页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吧？那么费尼契手稿呢？” “原来你们最关心的是那个手稿哦。”迪拉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迈洛的意图。 “放你的屁，算上那个女孩，一共还有其他8个人失踪了，你说你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他们人都哪去了？”老席恩可不管什么手稿不手稿的，他只想找到失踪者的下落。 “一个一个来嗷。”迪拉肖知道老席恩有多难缠，所以也不触他的霉头。 接着娓娓道来： “首先手稿已经没了，这点我可以肯定，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伊森将手稿焚烧了，但是你们所说的其他那几个失踪者，我确实没有见到，但是先别急，听完我的推测先，我说过普通人类试图参悟邪恶典籍是会招来厄难的，伊森很显然是按照手稿残页上的指引，执行了某种仪式，才导致了其他人的失踪，也导致了他自己现在的样子。” “烧掉了？”迈洛皱起眉头。 “我没有必要骗人，一会儿你就明白了。”迪拉肖示意迈洛稍安勿躁，转而说道：“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本名为死灵之书的原典吗？上面记载着超过800页的远古魔法，我的推断是，伊森·菲尔德拿到手的那一份残页就记载着其中的一种魔法仪式，也正是这仪式导致的8个大活人的消失。” 迪拉肖说话的时候，迈洛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外玛姬的影子。 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玛姬的回应，迈洛不知道玛姬是不想搭理他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实情。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还留着这半死不活的家伙干什么？”老席恩不解。 “研究啊。”迪拉肖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他平静地回道：“站在教会的立场上，我们不在乎所谓的邪恶魔法仪式到底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失踪者都去了哪里，我们想要找到的是整件事情的幕后推动者，那个叛出教会的蒙西斯学者，是他一手酿成了这出惨剧，但我们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让伊森恢复正常的话，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线索。” “但是很显然，这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组织已经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我们不会继续在他身上浪费资源了，所以如果执法队有兴趣的话，可以派人来把他接走，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个活人，活人归你们管，对吧？” “意思是让我们来收拾烂摊子呗。”迈洛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取出属于伊森的那枚铜戒指问道：“为什么把这东西埋进玛姬的坟墓。” “送葬仪式的其中一环罢了，伊森·菲尔德的神智还算清醒的时候一直握着戒指喊玛姬这个名字，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枚戒指属于玛姬·格林，按照黄金律的教义，葬下空坟是欺瞒神明的行径，所以……我们就把戒指埋了起来。”迪拉肖神色淡定地解释着。 “我知道，古斯协会的另一个小子今天早些时候被枪杀了，没错吧？杀手来自于索罗门，这也没错吧？没猜错的话，我一直在追踪的目标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说明两位的调查某种程度上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个很好的迹象，这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从费尼契手稿被拿出来拍卖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一个局，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触碰到一些关键线索的端倪了，所以我决定小小的帮你们一把，也算是在帮我自己。” “这小子在把我们当枪使。”老席恩说话的方式还是那么的不留情面。 “不不不，是信息互通，我们难得有一次是站在共同的战线上，有共同的调查对象，合作一把，何乐而不为呢？”迪拉肖笑眯眯地说道：“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决定再向你们提供另一个可能很重要的线索。” “条件是？”迈洛挑了一下眉毛。 “条件是你们得帮我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这东西已经花掉了我手中绝大多数能够动用的经费了，说白了，我养不起他了已经。”迪拉肖指着床榻上的伊森，十分坦然地说道。 然而，还没等迈洛给出答复。 原本一直杵在密室门外的玛姬黑影忽然蹿了进来！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黑影覆盖到伊森·菲尔德的身上，它双手掐住了伊森的咽喉，把他整个身躯凌空提了起来！ “见鬼！”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线索不成？” “我发誓我绝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愣着干嘛来个人把它拽下来啊。” “不用了，它已经断气了。” 咔嚓…… 一具枯瘦的尸体重新掉落到床榻上。 迈洛、迪拉肖、老席恩三人面面相觑。 除了迈洛之外，另外的两个人是看不见黑影的，在他们的视角中，刚才伊森的身躯就是直勾勾地腾空而起，稍微挣扎了几秒就没了动静。 如此离奇的死法，他们俩别说见过的，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迈洛眼看着玛姬的影子缓缓从床榻上离开，重新站到密室门外。 他回头看向眼前略微有些发憷的两人，摊了摊手： “嗯……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对死者不太尊重但是，好像你的烫手山芋刚刚被解决掉了，另外就是……死人归你们管，对吧？” “有理有据。”老席恩淡淡补了一句。 “我得先汇报这件事情，失陪一下。” 迪拉肖很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诡异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他上前查看了伊森的脉搏，确认对方已经彻底断气了之后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密室中只剩下了迈洛和老席恩。 后者手里还捏着半截燃烧的卷烟，神色复杂地嘀咕着： “这绝对是假货，要么就掺了便宜货……” 第167章 稀客 第167章稀客 废了这么老大劲儿才查到伊森·菲尔德的下落，结果找到的是一个彻底退化的怪物，这就算了，见面还没十分钟就被影子掐死。 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所以案件汇报这种活儿迈洛是真的干不了，从他进入执法体系以来，经手的案子就没有一个能正正经经地往上面进行汇报的，如实交代的话只会被当成疯子看待。 …… 让迈洛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影子是类似于幽魂的投影之类的设定，也就是只能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那种玩意儿。 但刚刚那一幕已经颠覆了迈洛的这一概念，事实证明影子是可以与现实中的事物进行交互的，玛姬的影子掐死了伊森·菲尔德。 “嘶~~” 老席恩嘬了一口卷烟，咕噜噜地咳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对迈洛道： “你说的没错，死人归他们管，这没毛病。” 同样让迈洛感到意外的还有老席恩的反应。 这家伙表现得太淡定了。 连身为神职人员的迪拉肖在见到伊森的离奇死状的时候都有明显的慌乱感，但老席恩却没有。 首先得明确一点，这个世界普通人的正常世界观里头是不存在牛鬼蛇神的说法的，所以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见到刚才那一幕之后，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淡定。 关于老席恩的反应，只能有两种解释。 一是他见过更离谱的，二就是他卷烟里的那些特殊成分让他的脑回路变的有些飘飘欲仙…… 但如果是后者，也说不太通，因为他的观察能力还是非常敏锐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迈洛眼神中的不对劲：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不觉得奇怪么？”迈洛歪着脑袋问道。 “还行啦，自从医院和教会一致认定我脑子出了某种微妙的问题之后，我见过很多比刚才那一幕离谱得多的画面，所以嗯嗯，你懂的。”老席恩说着又狠狠嘬了一口卷烟，此时密室里面已经被他制造出来的烟雾填满了。 “比如？”迈洛忽然来了兴趣。 “你有没有在晴空万里的天气里见到整个天空坍塌下来的经历？或者半夜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被浸泡在一个血池里？所以说嘛，医生建议我早点退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过去有一段时间里这种幻象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那也是我最暴躁的阶段。”老席恩摊了摊手：“所以委屈了教会的那两个倒霉牧师。” “所以你才说执法刑侦部是一个污浊的泥潭。”迈洛若有所思。 “这么跟你说吧，你听到迪拉肖刚才说的那些鬼话了吧？他说那些邪恶典籍会扭曲人的思维把人变成疯子是吧，我告诉你，执法生涯才是真正的邪恶典籍，在这种生活中浸泡个二十来年，换谁都得变成疯子。”老席恩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说道。 “你之前出现了那么多的幻觉，还能接着工作？”迈洛发现眼前这个老执法官身上的奇怪之处不止一两点。 “我可以分辨它们，可以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老席恩耸耸肩。 “那现在呢？”迈洛问。 “现在分辨不了了，嘿嘿，但我已经习惯了。”老席恩摆烂式地摇头抽着烟。 迈洛忽然想起这几天里老席恩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说什么有东西在跟着迈洛…… 他现在搞不拎清的是老席恩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由于常年浸泡在执法刑侦工作中导致地精神错乱的话，那反而是最令人容易接受的一种情况。 但如果不是呢…… …… 很快，迪拉肖带着一干灰袍人涌入密室。 那些家伙对伊森的尸体进行了初步的检查，以及体液、皮肤等各方面的取样，其专业性完全不像是神棍，而更像是执法所检验科的团队。 “我们会对尸体进行连夜解剖化验，我想两位应该没有异议吧？”迪拉肖对迈洛和老席恩问道。 “这会儿把尸体带回执法所只会给我们惹来更多的麻烦。” 迈洛熟知执法体系的运作方式，一些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就可以了。 把尸体带回去的话，他和老席恩就算是全身长满了嘴巴也没办法向上级解释清楚这坨东西就是伊森·菲尔德的事实。 “那这里的工作就交给他们了，我还需要两位跟我到另一个地方聊一聊，笛福牧师想要见你们一面。” 迪拉肖示意迈洛二人跟上。 “我想知道，你之前提到的关于信息互通的那个提议，现在还算不算数。”迈洛忽然问。 伊森·菲尔德的突然死亡让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毕竟本来迪拉肖的意思是，让执法所这边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的。 现在麻烦好像解决了，又好像没有解决。 “算数的，毕竟还得接着追查下去不是么？”迪拉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斗篷袖口，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沾有什么污垢，确认无误之后才往星辰钟塔的底层走去，边走边说： “关于之前提到的线索，目前暂时由笛福牧师进行保管，我已经向他汇报了伊森猝死的事情，剩下事宜就由你们二位与牧师进行洽谈了。” “再次确认一下，这位牧师不是你之前揍过的那两个其中之一吧？”迈洛转过头对老席恩问。 “嗯……老实说我对他们的印象不是很深。”老席恩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嘀咕道：“刚刚也跟你说了我那段时间的状态比较混乱。” “放心吧，不是。”走在前头的迪拉肖淡淡回应道。 三人沿着阶梯一路抵达星辰钟塔底层的殿堂。 在经过黄金树雕塑的时候，迪拉肖停下步伐，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祈福叩拜动作，然后才带着迈洛和老席恩来到殿堂后方。 …… 一个身披白色圣职制服的老人家此刻就坐在主方向的办公位置上。 他高耸的鼻梁上挂着眼镜，察觉到有人进入殿堂的时候，微微低下脑袋，从镜框的上方看向迈洛和老席恩。 见到来者穿的是黑色风衣之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朗声道： “这可是星辰钟塔的稀客。” 第168章 死灵的含义 第168章死灵的含义 笛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忙碌的老头子。 他符合迈洛固有印象里的牧师形象，和蔼、慈眉善目、端正、较强的亲和力，基本上一位高阶神职人员应该具有的要素都有了。 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男孩…… 咳咳… … “我就不浪费两位太多时间。”笛福似乎不是那种喜欢扯东扯西长篇大论的人，他没有试图用言语向迈洛和老席恩传递任何关于黄金树的教义，也许是因为他清楚黑衣人的内心如同顽石一样又臭又硬，没有必要浪费口舌。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我们越界了，但我希望二位能够予以谅解，因为我们正在调查的，是已经背离了人道的罪人，本质上你我双方的初衷是一致的。” “我们想追究也追究不了，这个案子在执法队里已经归于机密档案，说白了我跟这小子也是在违规调查。”老席恩很坦然地说道。 “那我想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就会进行得相对顺利一些。”笛福对老席恩的态度很满意。 迈洛则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静静观察着星辰钟塔殿堂内部的一切。 笛福推开椅子缓缓起身，从自己的桌面上取出一份泛黄的草稿纸，递到老席恩手中。 “伊森·菲尔德，他在大图书馆事件发生之后就丧失了语言能力，但在最初的一周时间内他的基本行动能力还算正常，我们尝试过各种方式与他进行沟通，但他从来就没有通过纸笔答复过我们的任何问题，不过，他确实写了不少的东西，其中一些我们至今都无法理解。” 几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被装订到一块，上面除了龙飞凤舞的字迹之外，还有一些宛如孩童涂鸦一般的抽象简笔画，以及一些口水或者鼻涕的沾染过的痕迹。 老席恩皱着眉头快速翻看了那几页草稿纸。 确认自己连上面的任何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之后全部塞到了迈洛的手中。 迈洛则是很仔细地翻阅了起来，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中寻找任何有印象的内容，边看边问： “这些都是他主动写下的？” 笛福背着手在自己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他的面容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岁往上的年纪，但是身体的状态却非常不错，看起来身形挺拔，而且行动灵敏。 笛福边走边说道： “没错，最初的几天时间里他只要处于清醒状态，就会疯了一样地进行书写，不吃不喝，起初我们认为这是他的精神发生错乱的一种表现，因为他写下的内容毫无逻辑可言，一直到第五天，他停笔之后，身体就开始发生萎缩，行动能力彻底丧失……我觉得他可能是在记录自身器官的各种变化，但大致研究了他记录的内容之后却发现又不太像……” “这些……确实不像。”以迈洛的文化水平，自然也看不懂这些极度抽象的简笔画以及密密麻麻的公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麻烦了几个熟悉外文的老朋友翻译了上面那些文字，里面绝大多数都只是……怪异的呓语，比如第一页上最后的那一句阿拉伯文。”笛福指了指迈洛手中的草稿说道：“那句话的意思是——‘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迈洛抬头看向笛福。 然而这位睿智的老者却把问题抛回给了迈洛：“你觉得呢？” 也许是错觉，也可能是老眼昏花，笛福在某一瞬间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在思考这句逻辑上有些混乱的话。 而事实是，迈洛确实有在认真思考，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立马就蹦出了多个神秘的概念与语句中的一些词汇对应上。 永久存在的是古老者？旧日支配者？旧神？ 红女巫向迈洛传递的那些信息都过于碎片化，成不了体系，迈洛只能凭借一知半解与猜测进行解读。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尝试着解读一个生理上被认定为精神病的人写下的文字。 或许笛福说的没错，这就是濒临丧失理智之前的呓语。 但是对迈洛而言，当他知道了灵视这一概念存在之后，便有理由相信伊森·菲尔德写下的并不完全是无意义的内容。 他没有足够高的灵视。 所以在洞悉了某些超出认知的东西之后，伊森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但是在彻底堕入深渊之前，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把自己了解到的东西记载了下来，所以才会像笛福所说的那样，不吃不喝地进行记载、书写。 他肯定是看到了某些足够令人震惊的东西，某些令他宁愿放弃求生也要记载下来的东西。 …… “这听起来怎么跟那个，威尔弗雷德·费尼契的故事有点相似。” 迈洛微微眯起眼睛。 没记错的话，费尼契的手稿就是他本人从所谓的“死灵之书”原典编译而来。 有没有可能，这个费尼契也有过与伊森·菲尔德相同的遭遇，只不过可能他的过程更加漫长一些，足够支撑他写下足足两百多张残页。 迈洛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邪恶典籍之所以被冠以邪恶的前缀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了吧。 它的参悟者，会疯了似的想要留下自己读懂的那一部分，以另外的一种方式把自己的收获给“分享”或者“保护”起来。 就像费尼契与伊森那样，运用各种罕见的外文、古文以及特殊的密码、公式进行加密，将其简单化的同时，又将其复杂化。 简单，指的是这些晦涩的远古信息与知识已经通过他们的脑子消化了一遍，而复杂，则是由编译者自主外加上去的那些加密手段。 这就好像是一种连绵不绝的诅咒。 所有参悟者，都会为之付出生命，且以类似的方式去传承、保护它。 或许这就是死灵之书其书名的真正含义？ …… “我不知道这份东西在两位的手中能够发挥多大的价值，但这是教会所能够提供的最有效的线索了。”笛福淡淡说道。 第169章 葬礼 第169章葬礼 “我可以把这份东西带走吧？” 迈洛摇了摇手中的几页草稿纸。 “没有任何问题，年轻人。”笛福同意了。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置之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对迈洛说道： “有件事你们可能还没有接到消息。” “请说。” “今天早上的刺杀案发生之后，我们与你们执法队的高层进行了商讨，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彻底给大图书馆这宗悬案画上一个句号。”笛福停顿了一下，看向迪拉肖继续说道：“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内要把失踪的7名执法官的葬礼办好，不过我想应该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所以明天应该就可以将事情办好，对吧？” “葬礼？” 不只是迈洛和老席恩，就连迪拉肖对这个安排也颇感意外。 众所周知，城南执法所刑侦组的7名执法官一直都没有被宣判死亡，因为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们的名字一直都留在失踪名单上。 现在突然要举行葬礼，而且还是执法高层与教会达成的共识。 这至少说明，高层们已经不打算继续寻找这7人的下落了。 但…… 为什么呢？ “开什么鬼玩笑？”老席恩那双从始至终都迷迷糊糊的眼睛中立马就有怒火浮现。 “你说的高层指的是？”迈洛抬头看向笛福。 而笛福对他俩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平静地解释道：“这个决定不是任何一方单方面做的，包括楠薇城的那几位督察，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只是恰切借此机会提前告知你们二人。” “不是说葬下空坟是侮辱神明的行径么？”迈洛眯起眼睛。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可以一一去拜访那几位执法官的家属，向他们索取一些死者生前的随身物品。”迪拉肖淡淡回应道。 “你敢去打扰他们的家人，我就敢弄死你。”老席恩冷冷地看着迪拉肖。 “嘿，又不是我把那些孩子的父亲弄丢的。”迪拉肖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无辜的动作。 …… 最终，这场本应该很和睦的谈话，在一个很不愉快的氛围中仓促结束了。 迈洛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清楚，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再在星辰钟塔里待下去老席恩可能顶不住刺激对那一老一少俩神棍动手。 这家伙已经连续几十个消失没有合眼了，一路上都在抽着那些奇怪的叶子，为了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迈洛决定打道回府。 虽然到目前为止很多事情都还是稀里糊涂的，没个明确的说法和答案，但教会与执法高层之间达成的共识说明双方一直以来都有在盯着这宗失踪事件。 索罗门的杀手突然出现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无论是教会还是执法队，那些身居高位者中有人想要隐瞒些什么。 …… 返程的路上，迈洛一直都在回忆着笛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那永久存在的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这句拗口无比的话就像是拥有某种魔力一样一直环绕在迈洛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会是尼禄么？”迈洛牵着马走在教会的祈福广场上，扭头对老席恩问道：“要求给他们7人举办葬礼的。”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但居然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信徒从高桥那边徒步而来，进入祈福广场朝拜。 “不好说。”老席恩摇头：“相同的事情，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在玛姬·格林身上做过一次了，现在只是重施故技。” “我觉得他们是在传递一个信号，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结束了。”迈洛分析道。 “信号？不如说是警告吧。”老席恩嗤笑了一声。 “就是说，有人不希望咱们俩这样闷头继续查下去。”迈洛继续分析。 “可能吧。”老席恩摇头晃脑地翻身坐上马背，说道：“指不定哪天城郊的墓地上会多出两座空坟，上面写着你我的名字。” “你这话说的怪吓人的。” 迈洛也翻身上马。 俩人一路穿过祈福广场，走过高桥，然而老席恩在返回城区的时候所选择的路线却不是通往执法所的直线道路。 “你这是打算……”迈洛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老席恩却示意迈洛没有必要跟着： “我回过头仔细想了一下，或许把他们的葬礼办了也不是个坏主意，至少对他们的家人来说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告诉他们的孩子——你老爹嗝屁了，这是一个好主意？”迈洛眯起眼睛再次确认。 “当一个人失踪了整整500天毫无音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往往一个确切的消息就足够了，不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老席恩淡淡说道。 “所以……”迈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去转达这个消息的最佳人选，总好过由教会的神棍去敲门。”老席恩的脸色有些黯然，只是被笼罩着整个荒野的夜色掩盖住了。 “你先回执法所吧，或者直接回家也行，反正你也不怎么在乎上交热武器的规矩，而且，我建议你这段时间还是把枪随身带着，这样比较保险。” 老席恩又一次点燃了卷烟，随后猛地一拽缰绳，催促胯下的马匹在荒野的道路上加速狂奔起来。 …… 眼看着那一人一马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 迈洛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周围的路面，找到了玛姬的影子。 “行吧，我想你有必要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不要以为你变成了一个影子我就没办法治你，你这是当着执法官的面行凶晓得不？” 地面上，玛姬的影子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激动的反应，但也并不是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抬起手开始朝着迈洛比划出一系列动作。 但是很可惜，除了摇头这个动作之外，迈洛完全没有从她的那些动作里面解读出其他任何信息。 而且玛姬越比划越激动，但迈洛越看越懵逼。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三分钟。 最后让迈洛坚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立马返回执法所翻找档案，找到一个会手语的死者，找到他的坟墓，先补习一下…… 第170章 尸体丢了 第170章尸体丢了 迈洛第一时间返回城南执法所。 前脚刚迈进大门，就看到丽贝卡一脸烦闷地坐在大厅后侧的公共办公区里发火。 很多执法官都还没下班，一个个都很乖巧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挨训。 被丽贝卡霸占了位置的那哥们站在烧水壶的位置假装泡茶，一泡就是十几分钟。 看得出来大家伙都挺害怕这母老虎的。 就不知道，迈洛和老席恩外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发这么大火。 …… 一天没吃饭的迈洛啃着面包走进大厅的时候，距离他最近的同僚一个劲儿地给他打眼色，示意他赶紧开溜。 但眼尖的丽贝卡立马就看到了走进大厅的迈洛，她今天前前后后的麻烦事可太多了，从刺杀事件开始，她就一直被各级领导的电话轰炸。 执法所大门口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高层们而言，这是对执法体系的一种挑衅。 可想而知丽贝卡今天挨了多少训。 “你跟我过来。” “好的嘞。” 迈洛啃着面包跟着丽贝卡上了楼。 砰。 办公室门关上。 迈洛注意到丽贝卡的衬衫的袖口上有一些黑火药灼烧的痕迹，随身的弓刃也明显有展开过，不过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这说明迈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丽贝卡经历过一场并不算非常惨烈的战斗。 “出什么事了？” 迈洛嚼着又干又硬的面包，看到丽贝卡办公桌上有几块吃剩下的饼干，顺手捡起来塞进嘴里，皱起眉头：“受潮了。” “整个刑侦组就剩你们俩，结果一天都没见着你们人影。”丽贝卡把自己腿上腰上的武器一件一件卸下来丢到办公桌上，扯开被汗水浸湿的领带挂到墙壁衣架上，没好气道：“放在执法总部的杀手尸体被偷走了。” “蛤？” 迈洛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又是什么操作？ 偷尸体？ “你是说那个索罗门帮会的杀手？” “你和席恩离开之后，有人伪装成验尸组潜入停尸间，准备把杀手和乔伊·史密斯的尸体一起运走，这帮人是有计划有密谋的，连进出执法总部的证件、文书都提前伪造好……最后我们只拦下来乔伊，杀手的尸体被他们带走，通过运河水路运走了。” 丽贝卡满脸的晦气。 迈洛这下就彻底明白过来她为啥在外面冲着大家发火了。 一天之内连续发生刺杀、运尸这样的事件，而且两件事情就发生在执法所和执法总部这种象征着权威的地方。 执法高层们再好也得摔杯子骂娘。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发生的刺杀事件是瞒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人员的，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的楠薇城最大的几家报社的晨间报纸头条都会聚焦于这次事件。 但舆论压力不是迈洛这种底层执法官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尸体运走？ 运去哪里？ 那尸体身上还藏着什么东西么？ “偷尸体的人呢，一个都没抓到？”迈洛瞅了一眼桌面上的装备。 “你说呢。”丽贝卡对迈洛的明知故问很无语。 “啊这。”迈洛把剩下的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摊了摊手道：“那也没办法。” “席恩呢？” 丽贝卡注意到迈洛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你们不是说要给失踪的兄弟们办葬礼么，他去通知家属了。”迈洛一屁股瘫坐在丽贝卡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决定是谁下的？” “别问了，决议不是楠薇城的执法体系做的。”丽贝卡取出干净的纱布开始擦拭自己的武器。 “那怎么说，如果接着查的话，是不是我和老席恩就得遭殃了。”迈洛也没闲着，帮手清理丽贝卡的燧发火枪上面的黑火药碎屑。 “反正我是被严令禁止了的，说是葬礼之后这件事情就算彻底结束了，有太多眼睛在盯着我，我没办法像你俩一样在外面到处乱窜着查案的。”丽贝卡掰开弓刃左侧的刀锋，甩了甩上面沾染的污渍，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打掩护。” “老席恩要是听到这句话指定得热泪盈眶地给你递烟。”迈洛嘿嘿一笑。 “我警告你，刑侦方面的东西可以跟着他学，但别学他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你不想上了年纪之后脑子出问题的话。” 看起来丽贝卡是清楚老席恩的各种生活陋习的。 “放心~我现在普通的烟也不抽了。”迈洛摆摆手，接着问道：“话说回来，老席恩的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我是说，他偶尔会显得有点……” “神经紧张。”丽贝卡接上了迈洛的话，她叹了口气：“具体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我只知道他在整个执法体系里面是很出名的，一度很出名，如果后面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他是可以成为一代传奇执法官的。” “那些事情？”迈洛停下了手头的活儿，问道：“你是说，去索罗门帮会当卧底的事？” “不，是卧底任务回来之后的事情，据说他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情绪起伏不定，偏激、暴力，酗酒涉D，总之精神状态跟以前判若两人……但总归在办案的时候像个正常人，而且卧底的那些事情都发生在我入职之前，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我接触他开始，他就已经是现在这副德性了，如果不把他与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传奇执法官联想到一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丽贝卡用纱布蘸油，认真地擦拭着弓刃的刀锋。 “但是大图书馆事件之后，他的负面状态就加重了不少……反正生活作风的问题上级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考虑到他以前立过的那些功劳，只要不闹出什么大问题没有人会追究的。”丽贝卡用手指指了指道：“高层的人不想寒了大家的心，能在一线干到他这个年龄的执法官可不多。” “我大概明白了。”迈洛若有所思。 “我说这些，会不会让你产生换工作的念头。”丽贝卡忽然眯着眼睛对迈洛问道。 “嘿，我这才领了一个月的工资。”迈洛打了个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在执法所担任一线执法官的工作环境有多么恶劣，按照老席恩的话来说，这就是一座泥潭，不断地侵蚀你的肉体和灵魂。 这一点，虽然迈洛只入职了很短一段时间，但是已经算是深有感触了。 一直被各种丑恶的事件环绕着，人的底线会潜移默化的被一点一点往后推，想要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守住本心，其实是比活下来更具难度的一件事情。 丽贝卡的那句话是在给迈洛打预防针。 第171章 工具喵 第171章工具喵 礼貌性地帮上司把火枪清理干净之后，迈洛一头扎进档案室里面找死者档案，为了找到一个懂手语的倒霉蛋，一直找到了半夜。 事实证明在这个时代，手语就跟古文一样是一项冷门学科，想要在众多倒霉蛋里找到一个懂手语的可忒费劲了。 所幸的是半夜三点的时候，迈洛终于在死者档案里找到了这个天选倒霉蛋。 但是这个时间点再出城去一趟墓地的话，说实话迈洛有点懒得跑了。 反正明天就要举办7个执法官的葬礼，迈洛到时候再去找这个倒霉蛋的坟墓也不迟。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迈洛拍拍自己胸口衣兜里塞着的那份草稿纸。 虽然教会中人才济济，但即使是他们也只能翻译出伊森·菲尔德笔下一些比较通顺的句子。 至于伊森设置的那些加密，他们并不能解开。 但有人能解开呀。 伊森的所有加密技术都来自于古斯协会，现在古斯协会走的走死的死，但总归还是有人在的。 虽然这样有点不道德，但迈洛还是决定再当一回渣男，把工具人伊妮德叫出来干活。 …… … “你是不是有什么猫病，现在是凌晨3点！3点啊！！人家明天还要上课的！” 迈洛在肯特家族大院里见到伊妮德的时候，后者穿着一身连体的猫咪睡衣，看起来挺可爱的，不过手里头攥着一把切面包的餐刀，气势汹汹一副要给迈洛开膛破肚的模样……还是很可爱。 “这里面写的都是你们古斯协会的人才看得懂的玩意儿，帮我一个小忙，给翻译翻译。”迈洛无视了那把在自己脸上来回比划着的餐刀，把一沓草稿纸递到伊妮德的手中。 “你大半夜来我家找我就为了这个？”伊妮德瞪大着眼睛，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毛一样。 “呃也不完全是，不过总的来说是这样的。”迈洛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兄弟，不能因为你帮了我一个忙，就可以永无止境地压榨我，奴隶制已经废除好多年了知不知道？我是说了我想考执法队，但我这不还没进你们执法所呢么？我跟不上你们这种变态作息的呀。”伊妮德揉着眼睛，看着手里的那一沓草稿纸，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人家明天肯定要起黑眼圈了呜呜呜。” “没事的，反正都要起黑眼圈了，干脆就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天亮之前把这里面的谜题都给解开，我相信你可以的。”迈洛抬脚把地毯上那根明晃晃的金属餐刀踢远了一些。 “我信你个大头鬼。”伊妮德的起床气好像挺严重的，她不依不饶地把草稿纸往回塞：“混蛋东西，本小姐可不是什么工具人，随随便便可以呼来喝去的，滚滚滚。” “你肚子饿不饿？”迈洛忽然话锋一转。 迷迷糊糊的伊妮德愣了三四秒，呆呆地点点头：“有点，你要请我吃东西吗？” “不，我是说，你可以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这样才有精力解谜。”迈洛笑眯眯地拍拍伊妮德的脑壳：“你看，我还是很贴心的。” “我贴你个大脑袋！” …… 此时，大厅的上方的镂空中庭二楼位置传来老肯特的声音。 他也被吵醒了，不过在见到大厅下方这位深夜拜访者是迈洛之后，原本有些恼怒的表情瞬间就缓和了下来，搓了搓自己那张油腻的老脸，感叹道：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啊。” 大厅里的迈洛也抬起头向老肯特打招呼：“起这么早啊肯特先生。” 然后不顾伊妮德那疯狂挤弄的警告目光，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刚下班，过来看看小伊。” “啊那挺好，你们玩呗，玩得开心点哈。” 换做是任何其他人这么大半夜到家里来吵吵闹闹，老肯特绝对会把那家伙轰出去，但是迈洛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现在在老肯特看来，迈洛可是谢尔曼家族那边的人，要是有幸能让他成为未来的姑爷，那么肯特家族在楠薇城就算是彻底坐稳了位置。 搞不好自己还有机会能重新让肯特家族回归到爵位序列。 …… “那就先这样，东西就交给你了，记住，这涉及到一个很关键的案子，你现在是在配合执法官查案，是肩负着光荣使命的，其他人争破头都拿不到这样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我看好你在未来成为一名正直的执法官。” 迈洛拍拍伊妮德的肩膀，使劲浑身解数地KFC她。 通常来说这种低劣的招数正常人是不可能会上当的。 但偏偏伊妮德就很吃这一套。 迈洛也不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是哪根筋搭错，非要一门心思地往执法体系里钻，但进不进执法队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眼下没有她的帮忙还真就没人能够看得懂伊森·菲尔德写的这些鬼东西。 有意思的是，迈洛发现伊妮德真的有在接触枪械。 她的右手虎口上有一些明显的淤青和破皮，那是热武器枪械的启发装置造成的，看起来她是真的有在为执法考核做准备。 这让迈洛不禁联想到在一线执法队泡了几年之后的老席恩的身影…… …… “我警告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礼尚往来的话下次你找我办事就得给回扣了，不然我就找小艾玛告状！”伊妮德凶巴巴地挥着爪子向迈洛示威。 “完全没有问题。”迈洛点点头，继续画他的大饼：“事情办成之后，如果我拿到了J女勋章，一定分你一半。” “J女勋章？”伊妮德可没有听说过荣誉勋章的梗，压根不知道迈洛在说些啥。 “你把这份文件破译了之后就直接来找我，裁决镰刀会记住你的功劳的！”迈洛郑重地说道。 伊妮德重重点头：“嗯！” … …… 十分钟之后，迈洛终于回到家，见到自己的床之后倒头就大睡。 而伊妮德则是在自己房间里挑灯夜战。 …… 另一边，教会方迪拉肖正在筹备第二天的葬礼事宜。 老席恩则是背着从7名同僚家属手中拿来的那些东西，坐在空荡荡的街头喝闷酒。 第172章 同时举办的葬礼 第172章同时举办的葬礼 楠薇城本土的葬礼习俗是在教会确立为国教之后才有一个正式、统一的流程的，其内容非常复杂，包括停丧、守灵、弥散等多个环节，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其实这有违楠薇土着文化中对死亡的概念的理解。 在楠薇人眼中，死亡更倾向于是对死者一生的总结，在他们的眼中这某种程度上是对生命最高意义的一种补充，是对逝者过往一生的认可。 这属于楠薇人独有的对死亡的一种豁达认识。 但在教会的观念中，他们所宣传的对死亡的认知，其实更倾向于功利化，也就是普遍观念中的那种，死亡作为肉体形式的终结，换取灵魂的升华和超越，以得到彼岸的永存。这个概念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在安抚一个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灵魂，同时也在安抚逝者的亲朋家属。 只是这样的说辞对于本就对死亡有独特认知的楠薇人而言意义不是非常大。 或许在这个国度的其他地方会效果显着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老席恩会说，对于失踪者家属而言，有消息就足够了，不在乎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因为在家属的眼中，失踪其实是比死亡更加残忍的事情，失踪者就如同被放逐了一样，他们的人生没有一个正式的终局，灵魂会游离在亡灵国度之外。 …… 而对于承办送葬仪式的教会来说，由于并不存在尸体，所以明确规定的那些丧葬环节就可以取消好几个，类似于停丧之前的洗尸更衣之类就完全不需要了，宴谢也大可不必，整个流程就变的简单了很多。 7名执法官的葬礼，意味着7人殉职，对于执法体系而言，这是需要致以最庄严肃穆的礼仪的。 黑色的衣着，包括衣裤、领带等必不可少。 不过对于参加葬礼的执法官而言，到不需要特地去为此做准备，他们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套上自己的工作制服即可。 就好像执法体系建立之初设计的制服就已经考虑好了这一点。 创立者们有先见之明，他们知道这一行的后辈会出现无数的牺牲者，所设计的制服也就非常适合葬礼的服饰要求。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身很晦气的衣服。 …… 由于跳过了正常流程中的忏悔、停丧、守灵等环节，直接进入入葬仪式，所以楠薇城的大批黑风衣清早就已经来到执法公墓进行了清扫工作。 城南执法所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出席。 一同出现在入葬仪式现场的还有楠薇城执法体系高层的三位督查，同时还有教会的承办送葬者。 这段时间以来楠薇城一直都是阴雨天气。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多人集体出行的日子，老天很给面子地停了雨，虽然一直到早上9点钟都见不到一缕像样的阳光，漫天臃肿的阴云风吹不动地搁那儿挂着，就像是给整座楠薇城上了一个灰色滤镜，周围的所有事物看起来都趋向于同一个晦暗的颜色。 不过相比于所有人在城郊被淋成落汤鸡，这样的天气已经算是很宜人了。 …… 执法官的葬礼相比于这个国度的传统丧葬仪式，要少了几分人情味，因为略去了丧葬仪式中的所有传统环节，最重要的是缺少了悠扬的风笛声。 色调晦暗的执法公墓上，整齐划一地站着乌泱泱一大片黑色风衣，所有人都摘下了象征执法权威的帽子，在高台上的尼禄宣告逝者名讳之后，集体对准天空的阴云鸣枪。 整个执法官队列分为三部分，分别负责三轮鸣枪。 砰…… 砰… 砰。 黑火药燃烧的气息在墓地上缓缓飘散开来。 这是得到裁决镰刀认可的逝者才有资格享用的鸣枪礼，而这一片弥漫的火药硝烟，也代表着墓中执法官人生的落幕。 “在艰难的岁月里，没有谁能比他们更好地展示出勇气、力量和自我奉献的精神……” “天国的神明，请怜悯他们的灵魂。” …… 公墓上，灰色长袍的送葬者，为黑色风衣主持丧葬仪式。 相距入葬地点较为偏远的一处狭窄小道上，迈洛执行完鸣枪礼之后，静坐在小道边的长椅上，远远望着入葬点的人群影子。 阴冷的寒风从墓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推来，让迈洛的风衣领口显得有些凌乱。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丧葬者的悼词。 直到踏入墓地之前，迈洛都认为这整件事情的安排是荒诞的，那七个人从失踪者到死者的身份转换，可能只花了一个会议的时间。 什么时候一个人的死活不再由生理体征决定，而是由高层之间商讨决议的了。 这事情仔细想想其实是很搞笑的，他们甚至没有找到尸体，就被宣判死亡了。 但是在迈洛看到出席仪式的逝者家属们脸上的恍惚以及悲痛的时候，终于还是按捺住了内心那一股叛逆式的讥讽。 用楠薇土着文化里的一句话来概括——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 葬礼之上不乏沉痛的泪水，但是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整个过程充斥着庄严、肃穆乃至压抑的氛围，这算是执法体系的一贯作风吧。 相比之下，教会送葬者的所致的悼词，反而为这一切增添了些许的人情味。 在迈洛的身后，伊妮德穿着朴素的黑色长裙站在原地，她很乖巧地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着丧葬仪式的结束。 女性相较之下总是更加感性的动物，即使逝者与之未曾有过交集，但悼词中所传递的情绪，伊妮德能够切身地接纳感受到。 … 而无人知晓的是，远在海岸线之外，殖民地属的众多岛屿之上，此时此刻也有另外一场葬礼正在执行。 同样的肃穆、庄严。 同样整齐划一的送葬方队。 同样来自于逝者的众多战友那震慑人心的三轮鸣枪礼。 …… 不同的是，承办送葬者不是教会的灰袍人。 他比三年前要显得苍老一些，两鬓有些许泛白，但瞳孔却愈发深邃渗人。 渡鸦站在墓碑前，身姿挺拔。 面对着即将如图的灵柩，用沙哑的声线朗读着悼词—— “他曾是这个国度最骁勇、荣耀的战士，他为这片土地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在艰难的岁月里，没有谁能比他更好地展示出勇气、力量和自我奉献的精神…” “天国的神明啊，请怜悯其灵魂。” … 第173章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第173章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也许是时空的巧合。 相隔漫长路途的两地，两场葬礼在某一时刻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就连悼词，也宛如从一人口中说出那般。 ……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 —— “成于旧神之血…” “成于旧神之血…” —— “死于旧神之血…” “死于旧神之血…” —— “畏惧，旧神之血。” “畏惧，旧神之血。” —— “逝者将回归，尸首要兴起，沉睡在尘埃的要醒起歌唱……地也要交出死人来。” “逝者将回归，尸首要兴起，沉睡在尘埃的要醒起歌唱……地也要交出死人来。” … 迪拉肖、渡鸦，在相隔无尽海水的两片土壤之上，以相同的口吻述说着相同的悼词。 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默契。 但对于逝者而言，无论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不在乎是执法官，还是索罗门，躺入坟墓的人受到的礼遇是同等的。 …… 葬礼上的集体默哀时间结束。 迈洛回头看向伊妮德：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谁说熬夜就一定会有黑眼圈的。” “我化了妆，混蛋。”伊妮德走上前来将一本笔记本塞到迈洛手中，笔记本中除了夹有伊森·菲尔德那几页草稿纸，另外还密密麻麻地写十几页的解密过程，以及结果图的呈现。 伊妮德站的比较远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但是走到跟前，迈洛就能够看的这家伙脸上那隐藏不了的沉重疲倦感。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干的漂亮啊。”迈洛迅速翻阅了一下伊妮德写下的那些东西。 要不怎么说这家伙是个专家呢，谁能一也只能算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这份东西里面写的，和今天的葬礼仪式有关，对吧？”伊妮德顶着困意，表情郑重地对迈洛问。 “他连这些细节都提到了么？” 迈洛迅速往后翻。 他看到了伊妮德通过几何解谜计算出来的那些图案，很多曲线结合到一起之后组成的图形，是很多个团聚在灯光之下的影子，而灯的四周围却没有任何实体存在。 再往后翻，迈洛看到了那熟悉的话：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此外还有很多未曾进行逐字翻译的语句，但细心的伊妮德将它们的音标也一一标注了出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应该是某些特殊的咒语，并不是不想翻译，而是根本翻译不了。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吧。”伊妮德追问道。 “是啊。”迈洛没有向伊妮德隐瞒什么，他很干脆地点头道：“我们执法所失踪了7个人，跟玛姬格林一样在大图书馆事件当晚失踪。” 伊妮德从迈洛手中夺过笔记本，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指着上面自己描绘出来的一个几何图腾： “这上面的文字说，它是一种邪恶的咒术，或者称之为魔法也行，总之它的作用是将活人拘禁到一个二维世界里，用某种铜器作为媒介，将其永远压制在那个世界，沙漠上的某个古文明将这种咒术称之为放逐，一般使用在那些犯下重罪的囚徒身上……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人把这个魔法仪式实现了？是古斯协会失踪的那些人做的吗？” 伊妮德死死地拽着迈洛的手。 在她的眼中，迈洛看到了困惑、彷徨，以及一些难以察觉的恐惧。 可想而知在最开始伊妮德只是把这份东西当成一个组合型谜题在解读，但是随着加密手段被一一破解，她看到的是一份来自于某个施咒者的完整赘述，其中所描述的内容的真实感，一点都不像是杜撰的，这令她头皮发麻。 如果仅仅只是一篇骇人听闻的故事，那么书写者不需要附加这么多谜题进行保护。 而迈洛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来求她帮忙。 所有的推测都指向了一个结果——草稿纸上的事情是真实的。 所以伊妮德解读了草稿纸的内容之后彻底睡不着了，她到执法所打听到了迈洛的下落之后，立马就赶到墓地。 她需要迈洛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咒术、魔法这种东西吗？ …… 看着伊妮德眼角那细小的红色血丝，迈洛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啊不，这是一份嗯……就是说，凶手杀人之后，他的这里出现了一些问题。”迈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就是当一个人犯下一些重大的错误之后，他会在自己的脑海中臆造出另外一个场景，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相信，是另外这个场景内的人导致的如今这个结果。”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伊妮德立马就知道了迈洛想要描述的是个什么东西。 “简称人格分裂，是这个意思了。”迈洛一拍手，向伊妮德投以赞赏的目光，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你手中的这份东西就是凶手犯案之后写下的东西，他把一切归咎于咒术啊、魔法仪式之类的东西，并且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说他的精神收到了邪恶典籍的玷污，所以在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以此来为自己开脱。” “所以这些是他臆想出来的。”伊妮德懵懵懂懂。 “没错，全都是他臆想的。”迈洛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伸手，从伊妮德手中抽出那本画有图腾的笔记本，他尽量放缓自己的语速： “嘿，你不会把他写的那些东西当真了吧？我是说，这倒霉蛋可真是一点创意思维都没有，像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套路我可以在怪谈小说里找到十几个相似的，还想以此进行脱罪，真的是，谁信谁傻逼。” 迈洛不确定自己这番话能否打消伊妮德的疑虑。 但他只能这么说，必须这么说。 因为就在刚才，迈洛忽然意识到，自己让伊妮德帮忙解读的行为实际上是在邀请她阅读“死灵之书”上面的某一页内容，而上一个试图理解这些诡异图腾的人死得非常凄惨。 他差点将伊妮德推向了深渊…… 第174章 放逐 第174章放逐 意识到这一问题的迈洛死死攥着手里的笔记本，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不管伊妮德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把笔记本拿回去哪怕一秒钟。 “你说的是真的？”伊妮德揉了揉眼睛。 “嘿，姐们，咱这边都在举办葬礼了，难道你要说棺材里装的都是影子不成？” 迈洛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伊妮德的脑壳。 “快回去睡觉啦，睡醒之后来我家，我请你吃老康的炖羊肉，你说的礼尚往来对吧？” …… 好不容易把这只昏昏沉沉的小野猫送上她们家的马车。 临走的时候迈洛各种旁敲侧击，确定伊妮德没有留下任何备份文件，才心满意足地让她滚蛋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尽快忘了这件事情。 只要她不再纠结于自己解读出来的那些东西，就不会出问题。 迈洛抱着笔记本坐回到长椅上，揉着自己的眉心。 “看起来高强度查案果然还是会出问题，欠缺考虑了。” 他嘀咕了一声。 也捏了一把冷汗。 没有高灵视的人，一旦试图去参悟、读懂这些不属于当今文明的产物，必然是要堕入永劫不复的深渊的。 迈洛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用什么东西转移一下伊妮德的注意力。 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回过头在伊森·菲尔德的档案上加一条“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 现在迈洛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执法官这一行，并不是纯粹地还原真相、查处真凶那么简单。 这份工作虽然手握着尖端武器，背靠着权威图腾，但在办事的时候却往往避免不了“折中”与“妥协”。 因为有的时候彻底还原真相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那样只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 迈洛淡淡摇了摇头。 他翻开伊妮德的笔记本，逐字逐句地阅读她破解并翻译过来的那些内容。 按照伊森·菲尔德的记录，他确实执行了一个古文明传承下来的咒术魔法仪式。 并且他成功地将包括玛姬·格林与刑侦部组在内一共8个人全部放逐到了一个被压缩的世界里。 “他们的灵魂得到了净化，他们的肉体被消解，他们达到了一种无限趋近于死亡，却有别于死亡的超脱境界。” 这是伊森·菲尔德的原话。 这份文件中除了他从费尼契手稿残页上照搬下来的东西之外，更多是出自于他本人的自我感悟和理解。 当然，那些被分解成各种几何题的图案就完完全全来自于费尼契手稿的原图，至于是编译者费尼契创作的还是来自于原典死灵之书上面的图案，这就不得而知了。 “以铜器作为媒介？” 迈洛看到相似字眼的时候，立马就想起了铜戒指以及城南执法所证物库存里面那几件铜器。 “那这就完全对得上了呀。” 迈洛从怀中翻出对应玛姬·格林的那枚戒指。 又取出他原先在证物库角落里找到的那枚戒指。 “按照伊森·菲尔德的说法，影子是被放逐的人类，而铜器就是媒介……‘无限趋近于死亡却有别于死亡的超脱’……” 迈洛盯着笔记本上的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 就如同远处墓地上迪拉肖所朗读的悼词——“肉身的消亡，换取的是在彼岸的无限极乐”。 被放逐的人在不在极乐，这一点迈洛不清楚，但他知道，肉身确实是消亡了。 玛姬·格林仅存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就只剩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而且还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得见这个影子。 … “魔法仪式也好，咒术也罢，都是真实存在的。” 迈洛轻抚着笔记本上的字迹。 如果说执法体系对失踪者的死亡宣告是迫于无奈，那么伊妮德破译出来的这些文字，则是彻底确认了他们再也不能回归的事实。 “被放逐者，用无轮回之日。” 这也是费尼契手稿残页上的原文之一。 而伊森·菲尔德所写的全篇内容，最主要的还是围绕最终那个图腾。 这个图腾乍一看与迈洛获取到的第一个图腾非常类似，那个图腾是罗本女儿的尸体在墙壁上刻画出来的，其造型酷似一刻倒挂的黄金树，所有藤蔓化成了张牙舞爪的触手类结构。 而笔记本上的这个也非常相似，只不过四周围增加了很多笔直的几何线条。 其实迈洛不需要翻阅前面那些复杂的赘述，他只需要看一眼这个图腾，就能够知晓整个放逐魔法的含义是什么。 因为他的灵视高度足以支撑他理解眼前这个属于旧神文明的图腾，而不至于丧失理智。 这就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它的每一笔画都蕴含着对应的法则和理论，那些法则在今天这个世界不一定适用，而不同时代的规则互相碰撞和挤压，就会导致作为载体的生物本身陷入崩溃，除非其灵视值够高。 “我的，第二枚图腾。” 迈洛并没有什么自我提升的感觉。 所谓的灵视值对他而言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感官概念。 但他确实参悟了图腾，也知晓了放逐之术的运作原理。 …… 迈洛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入葬点。 葬礼还没有完全结束，目前还处于哀悼环节。 7座棺材一一入土、掩埋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此时已经是上午10点30分左右，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逝者家属提供一丝慰藉，环绕在高空的阴云被风吹散了几分，让久违的阳光得以穿过云层，将暖意带到墓地的送葬人群的肩上、脸上…… 迈洛伸手接住了高空泼洒下来的阳光。 他坐在原位，维持这个动作，思考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把从执法所证物库里找到的那枚铜戒指套到了自己右手的食指上。 在迈洛把戒指戴上的一瞬间。 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靴子的鞋跟与地面的接触位置往后蔓延着出的影子，一共有8道。 除去迈洛自己的影子，其他扩散向各个不同方向的7道影子都在默默注视着墓地入葬位置的方向。 迈洛知道自己身后的地面上忽然变的热闹了起来。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打着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摊手道： “好好跟三维世界的自己道个别吧放逐者们。” 第175章 渡鸦之眼 第175章渡鸦之眼 葬礼结束。 迈洛一头扎进旁边的墓地里面，找到昨天晚上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的那个懂手语的倒霉蛋的坟墓。 他伸出手指在墓碑上快速画下倒黄金树图腾。 …… 首先，迈洛是急于与影子达成交流的。 身后拖着N个人影但是没有办法交流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另外就是，他至今都还没有验证过红女巫给他喝的那些血到底有没有用。 一次窥视就可以同时解决两个问题，何乐而不为。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上次发神经一样叫嚷着消失之后，红女巫就再也没有在迈洛的视野范围内出现过，迈洛明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从她那儿问个明白的。 如果红女巫在的话，费尼契手稿的这个案子估计也不需要搞得这么复杂了。 相信关于死灵之书这种漫长岁月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红女巫了解得会比教会更多。 迈洛有一种感觉，这老疯女人好像是故意躲起来的。 她在躲那什么猎犬。 但是自从红女巫消失之后，迈洛并没有见到有什么跟狗相关的动物跟着自己的迹象出现，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楠薇城是一座更喜欢猫咪的城市，狗在这里并不怎么受欢迎。 … 随着视野进入到亡灵的角度，迈洛的思绪也停了下来。 他只需要大概读完这名逝者的过往，便能够掌握手语这项技能，进而与影子们进行正常交流。 首先得问清楚的就是玛姬·格林为什么要弄死本就已经半死不活的伊森。 迈洛总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什么隐情。 就如迪拉肖所说的那样，索罗门没有理由将一样本就非常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拍卖。 …… 与此同时，相隔无数海里的殖民地岛屿之上。 作为送葬者的渡鸦也在墓主人的墓碑上面画下一个特殊的图腾符号。 随后他双手搭着墓碑闭上了双眼。 … 用红女巫的话来说——窥视亡灵的能力并非来自于图腾，图腾本质上是古老者们所使用的文字，可以是任何一个文字，它的作用只是作为一个契机帮助灵视者开发下一阶段的力量，对于绝大多数的古老者而言阅览一个人类的生前经历是最基本的能力，普通人一生的经历是它们仅凭肉眼就可以看见的东西，所以绝大多数生物个体的灵视提高至第二阶段之后都会拥有窥视者的能力。 渡鸦为之送葬的，是一名战功显赫的战士。 尽管如今他在内陆的身份是一名法外杀手，但在殖民地群岛，他的战友们永远只会记住他往日在战场上的功绩。 如今躺在土中棺材里的，正是十几个小时之前从执法总部被偷走的杀手的尸体。 索罗门的狙击手。 …… 其实严格来说，一名索罗门的帮会成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执法官枪杀之后，并不能享有如此高的丧葬礼遇。 准确地说，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愿意冒着风险从执法总部将其尸体偷走的。 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考虑到逝者生前的战功。 而是为了他脑子里所掌握的那些信息。 …… 在晦暗的亡灵视角内。 渡鸦那深邃的瞳孔捕捉到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 渡鸦率先看到的是楠薇城城郊密林中的一场追逐战。 他看到了杀手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是戴着面罩的科林以非常精准的枪法击杀杀手的画面。 “是这个人吗？” 渡鸦竭尽全力地想要看清楚科林的脸，至少也要记住他那对眼睛。 但是，在已经开枪之后的科林的目光里，渡鸦看到的是惶恐与不安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渡鸦推翻自己最开始的推测。 “不对，这不是我要找的人。” 仅凭对方杀人之后的反应，他就确认科林并非自己的目标。 他撇开杀手的死前视角，继续回溯探索，寻找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 很快，时间回溯到杀手死前的一个多小时。 此时，渡鸦趴在楠薇城市区的一座高楼窗台之上，提着狙击步枪，远远注视着八百米开外的城南执法所。 在执法所的大门处，乔伊·史密斯刚刚被门卫拦截下来。 他嚷嚷着要见某某人。 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渡鸦听不见乔伊的声音。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执法所大门内就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一个对于渡鸦而言很陌生的年轻人。 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在执法官的名单上见过这张脸。 这名年轻人的面容谈不上俊俏，但棱角分明地脸上却拥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冷厉、沉稳气质。 渡鸦看见年轻人与乔伊·史密斯进行了简单的对话。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诡异了。 乔伊指着空荡荡的执法所大门开始发癫。 他四肢颤抖，语无伦次，显得无比惶恐、激动，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并且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执法所大门上空无一物，但乔伊却指着门板哆哆嗦嗦。 …… 渡鸦现在所看的是杀手的亡灵视角。 杀手的灵视值并不足以让他看清执法所大门上玛姬·格林的影子，所以渡鸦看的“重播”里自然也见不到玛姬。 但看不到并不意味着他意识不到。 …… 此时的渡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的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反应激烈的乔伊身上，而是转而注视着那个正在竭力控制乔伊的年轻人。 渡鸦看到，那名年轻人的眼睛，也在盯着执法所大门。 而且不同于周围其他人眼中的茫然，此人眼是有聚焦点的，并且带着些许的不安与疑惑…… 尽管他有下意识地在掩饰自己的反应，但渡鸦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 现实世界里，渡鸦平静地半跪在墓碑前，依旧维持着双手扶碑的姿势。 他双眼紧闭，眼皮下眼球时不时会左右蠕动。 渐渐地，渡鸦的嘴角微微有一丝上扬，他用一个低沉到只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看得见乔伊史密斯所指的东西，对吧？” …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76章 七人组骂战 第176章七人组骂战 内陆。 楠薇城城郊。 葬礼已经结束，也不知道应该说老天给面子还是老天不给面子。 反正就在葬礼刚刚结束的时间点，它下起了暴雨，瓢泼大雨。 就像是在催促丧葬队伍，活干完就赶紧散了吧别搁这儿碍眼了。 可能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 原本熙熙攘攘的执法队公墓上，转眼就只剩下迈洛一个人牵着马孤零零地站在一颗巨大榕树下。 迈洛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座墓碑前呆了多长时间，反正等他结束亡灵窥视的时候，墓地上基本就看不到人影了。 …… 眼前这棵树的枝叶足够茂密，能帮迈洛拦下九成九的雨水。 剩下那些滴落下来的零星雨滴，迈洛也只能任由它们落在风衣上了。 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张脸已经被殖民地上的某个人彻底记住。 迈洛只知道，读取完逝者的亡灵记忆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程度上的不适感，也就是说，红女巫的血是有效的。 她真的扭转了迈洛的灵视后遗症。 总的来说这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询问一下“在座的各位”了。 …… 天空中电闪雷鸣。 每一波闪电的电光从高空中划过的时候，迈洛都能够看见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倒影出78个人影。 暂时来说，他还没有办法把每一个影子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名对上号。 只有几个造型比较别具一格的家伙迈洛能认得出来。 首先是脸上挂着两撇胡子的卷发年轻人——“莱恩·加西亚”，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个医疗员兼药剂师的身份，这种角色在一支执法官小组中可是相当重要的存在。 然后是近战专家“乔恩·琼斯”，这个大老黑很好认，因为资料显示他的身高几乎逼近两米，即使是影子，往那儿一杵也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多脑袋。 被老席恩称为烟鬼的“威尔·罗梅罗”，这个也比较好认，因为即使已经被放逐到影子世界，他嘴里还是吊着烟，甚至烟头冒出来的烟雾都有清晰的影子。 扛着狙击步枪的那家伙应该就是“罗伯特·布莱克”。 那么站在他旁边的有点驼背的家伙应该就是爆破手“凯恩·古曼”。 剩下那俩，其中一个是刑侦部组唯一一个四眼仔，排除掉戴眼镜的“亨利”之后，剩下的就是城西执法所查尔斯的弟弟“埃里克·温顿”了，吧。 捋了一下，迈洛发现自己好像全都能认出来。 这倒是一件挺稀奇的事情了嘿嘿。 …… 迈洛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如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他反而会比较自在一些。 但是面对着78条影子，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自己的开场白了。 “要不我先给你们鞠个躬吧，毕竟今天是你们出殡的日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迈洛就看到了眼前几个影子那晦气地摆手动作。 四眼仔亨利更是直接朝着他竖起了中指。 很显然，虽然迈洛对这些家伙还不是非常熟悉，但在他们的视角里，迈洛可是老熟人了。 作为媒介的铜戒指一直都存放在执法所里，也就是说，7人组的影子一直都停留在执法所内，整整一年多都未曾离开过，执法所内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待在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没有遗漏过任何细节。 当初罗本事件中，就是四眼仔亨利在最后关头往院子里跑了一下，让迈洛正好瞥见了他的影子，所以才能进而找到罗本的逃窜路线——下水道。 至于后面，迈洛灵视提升之后在执法所里频繁看到的那些影子，其实都来自于眼前这7人组。 在最开始失踪的头两个月，他们这帮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引起现实世界里的人的注意。 他们希望有人能够看到自己，或者弄出一些什么动静，引导老席恩或者丽贝卡去查清楚这个案子。 但是事实证明，根本就没有人能看到他们。 久而久之，看不到希望的7人组也不再挣扎，他们几乎已经接受了成为执法所内的幽魂永远呆在这里的宿命。 一直到迈洛的出现。 …… 7人组当中似乎只有小官长埃里克·温顿比较擅长手语。 反正他是第一个跳出来朝着迈洛比划手势的—— “你知不知道黛西在你隔壁被挖眼珠子的时候我们哥几个都快急成什么吊样子了？” 迈洛还是头一次知道手语能这么清晰准确地表达出吊这个意思。 “草你大爷别给老子提那件事情！” 他们急，迈洛更急。 他扯起喉咙就指着地面上的影子一顿臭骂。 要说起这几个月以来迈洛最糟糕的记忆，那必须就是黛西的遭遇了，那是一段很难接受的经历。 因为在那段时间里迈洛和丽贝卡都是费了很大劲儿才把黛西找回来的。 但是归根结底，最终黛西的遭遇，还得是归咎于他俩的疏忽大意。 这种努力了很久但回过头被喂一口屎的感觉很不好受。 …… 迈洛的臭骂声刚喊出口，一时间地板上的其他几条人影也都急了起来。 稍微懂点手语的直接就开始rap，像烟鬼威尔这种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家伙，直接就竖起两个中指搁那儿顶着。 “跳什么跳，要不是老子你们一辈子都得窝在执法所里吃灰，艹，一出来就恶心人，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迈洛想了想，也不对，那不是朝着地板上浪费枪子儿么。 …… 这场骂战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平息下来。 主要原因是，双方的沟通方式太费劲儿了。 迈洛感觉自己像是在唱独角戏，一个人站在坟墓堆里瞎嚷嚷，这一幕要是被路人瞅见了，明天估计得上报纸。 而7人组也几乎把自己能想得到的骂人手势全都派上了用场，现在属于是黔驴技穷的状态。 双方冷静下来之后，迈洛对小官长查尔斯缓缓说道： “回头你的把另外几个伙计的手语提高一点，我可不想每天都对着十几个中指说话。” 查尔斯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 迈洛点点头接着说道： “我这里还有一个高材生小妹妹，她不仅懂手语，可能还懂一些古文字，有空的话大伙就多跟着她学习学习……” 迈洛扭头四处张望。 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玛姬·格林的影子了…… 第177章 树底下的黯影 第177章树底下的黯影 “那女的呢？” 迈洛绕着榕树树干走了一圈，就是没瞅见玛姬·格林的人影。 埃里克用手语比划道——“咱7个都是大老爷们，哪有什么女的。” “不，原来还有一个女孩的，她跟你们一样都是在大图书馆被咒术放逐的，玛姬·格林，还记得吗？她也变成了影子，只是她被放逐的媒介是另一个铜戒指。” 迈洛说着，伸手到衣兜里摸出了乔伊留下来的那枚铜戒。 然而让他感到诡异的是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崩断了，指环上面布满了龟裂的痕迹，碎成了两截。 外面大雨瓢泼，迈洛根本看不清有任何影子，而榕树底下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执法所刑侦7人组的身影，压根就看不到玛姬的踪影。 事实上迈洛掌握读手语之后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玛姬·格林问清楚古斯协会的所有往事细节，包括她为什么要杀死伊森·菲尔德。 但是如今迈洛回过神来，她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迈洛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因为如今的他已经对放逐仪式有了一个较为透彻的理解，那枚新的旧神图腾迈洛是看得懂的，他知晓铜器作为媒介对于一个放逐灵魂意味着什么。 玛姬的影子不可能脱离铜戒生存，她没法走远，就像此前一年多的时间里7人组都无法离开执法所一样。 但是现在玛姬不见了。 失踪了的人，又失踪了一次？ 这就…… … 地面上，迈洛看到埃里克的影子与其他人进行了口头的交谈，他们的谈话内容迈洛是听不见的，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待埃里克的转述。 埃里克逐一询问了其他6人之后才对迈洛比划道——“威尔和乔恩说，刚刚他们有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可能来自于你说的那个女孩。” “什么样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情？”迈洛迅速追问。 说话期间，他已经缓缓把手搭到自己腰间的转轮枪柄上。 搭枪的手背部的汗毛此时全都是立着的状态。 迈洛感觉到有一丝心慌。 这并不是自己心理因素导致的，而是实打实的生理本能反应。 类似的感觉在前几次老席恩突然提枪指向阴影处的时候也出现了。 都是没来由的惊恐、心悸，就好像自己被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死死盯上了一样，但迈洛却无法寻找到恐惧源头的确切位置。 …… 埃里克用并不怎么流畅的手语比划道——“就在你对着山坡上那个墓碑发呆的时候，他们说，好像听见了女孩的尖叫声，嗯……你等等。” 他比划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转头跟扛着狙击步枪的“罗伯特”对话了两句，接着又侧身转向迈洛比划—— “老罗说他看见了有个东西把女孩叼走了，那东西是从树干底部的阴影里爬出来的……他说，他说他只看到了一对炽热的双眸，但黯影的轮廓一直都在变化，他无法分辨它的具体形态。” 埃里克的手语断断续续，指尖有些发颤。 看得出来，罗伯特所描述的东西多少让他有点发憷。 … 从树根底部阴暗处爬出来的一个黯影，有着炽热的双目，不断变化的轮廓。 老实说，迈洛脑子里并没有能与这番形容对应得上的选项。 迈洛反复确认，让埃里克询问其他弟兄有没有人碰巧也看见了那所谓的黯影，但除了老罗之外，其他的都没有看见那黯影，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有听见女孩的惨叫声。 …… 如果说最初见到玛姬·格林的影子的时候迈洛的心情是有些许轻微的忐忑，那么现在她的莫名消失，就让迈洛有些恶寒的感觉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确认过玛姬·格林的身份了，而且通过图腾迈洛也了解到了放逐法则的基本原理，被放逐的影子本质上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投影里，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死去，而且放逐咒术中也提到，被放逐的人等于是永堕无尽的深渊，他们无法被刀剑枪械所伤，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无法被杀死的。 就像那句箴言所说的——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 但眼下发生的事情，似乎又印证的这句话的后半句—— “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迈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定性已发生的这一切了。 被放逐的玛姬，以另外一种方式，又死了一次。 而且看起来这一次她是彻底死了。 迈洛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铜戒也破碎了。 那从树根底下钻出来的黯影，到底是个啥？ 它就是老席恩一直在提醒迈洛要提防的跟踪者吗？ 会不会就是红女巫所说的猎犬？ 可是它为什么要拖走玛姬？ …… 这些问题目前来说没有人能为迈洛提供解答。 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如果说真是红女巫口中所说的猎犬，那迈洛就更应该跑路了，因为连红女巫都吓得躲了起来，迈洛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能与之抗衡。 …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说的那玩意儿是从哪棵树底下爬出来的？” 埃里克抬手指向前方一颗树干微微倾斜的榕树。 这棵树的长势有些特殊，或许是因为地面岩层的原因，它的树干主体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小于九十度的夹角，给人随时有可能要倒下的那种感觉。 迈洛记住了这颗姿势怪异的榕树，戴上帽子，冒雨骑马返回了楠薇城区。 一直到他返回闹市街区，那股环绕在心头的压迫感才缓缓退去，心跳的速度也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这是有史以来维持时间最长的一次心悸。 一直到所有症状都消退之后，坐在办公室里的迈洛还多少有点魂不守舍。 …… 湿漉漉的风衣挂在进门处墙壁上的倒钩位置，雨水在墙角滴了满地。 此时埃里克伸手在迈洛面前晃了晃，然后指着站在窗台旁边抽烟的威尔，对迈洛比划道——“老烟鬼说，这种时候你需要抽根烟压压惊”。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老席恩的靴子踹开来。 他瞅到迈洛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 “我觉得你很需要一根快乐的香烟。” 第178章 正义之士 第178章正义之士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咱们的上司昨晚才警告我不能抽你给的香烟。” 迈洛知道老席恩抽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尝这个鲜的，除非他希望自己的脑子快点坏掉。 “看起来咱们的上司都挺喜欢你的。”老席恩说着就点起一根烟。 见到迈洛立马准备起身开窗的动作，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拜托，这个是正经香烟，没掺东西的。” “我内裤湿了，开窗吹吹风。” 迈洛淡定地给出自己的理由，然后推开了窗户。 这会儿外边的大雨已经停下了，但没什么风，空气依旧沉闷。 迈洛转身看向老席恩：“话说今早怎么没看到你，葬礼上。” “送7副空棺材入土有什么意思？”老席恩撇嘴。 迈洛挑挑眉毛，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办公室各个角落里的7人组。 烟鬼威尔此时就站在迈洛旁边，抽着迈洛闻不到二手烟味道的烟。 罗伯特、凯恩、莱恩加西亚都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上发呆，或许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而言，这就是平日里的状态了。 而多动症的乔恩·琼斯则无时无刻在打着丝滑连贯的空击。 四眼仔亨利在书架那边翻找着什么东西。 小官长埃里克·温顿在办公室门外走道来回晃悠。 注意到迈洛在盯着自己的时候，他打手语道——“大家今天的状态已经算是很活跃的了，毕竟你刚刚把我们带出去溜了一圈，平日里所有人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半个月，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迈洛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大概能够想象到，被困在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是怎样一种绝望氛围。 但很快他又自嘲式地摇了摇头——我懂个锤子我懂。 …… 此时，老席恩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刺杀事件发生后，上级明确要求城南执法所的刑侦部组必须增加人手。” “咋滴，意思是咱没把活干好呗。”迈洛不咸不淡地嘀咕了一声。 “事实是，最后杀手没有死在你我的枪口下，整个追捕行动就变成了大家伙在帮着我们抓人，明白么？”老席恩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 “所以你怎么打算？” 迈洛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此时，百无聊赖的其余7人组也纷纷竖起耳朵，他们多少还是比较在意老席恩的安排的。 老席恩挠了挠头，摊手道： “我就说等明年执法考核呗，反正其他部门的老油条我是不收的，我的刑侦组就得从小娃娃抓起慢慢培养，像你一样。” “众人”似乎对老席恩的这番回答并不感到有多意外。 不过老席恩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让7人组们有些沉默了。 他指着其他空荡荡的办公桌说：“再说了，你我还要继续查他们的失踪案，这会儿突然插一个陌生人过来那不是碍手碍脚么，案子在高层那边是结束了没错，在咱们这可没结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指望一场葬礼就把老子给糊弄过去。” 办公室里，“大伙”面面相觑。 迈洛能够看到其他人彼此之间有在对话，但他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也没法搭话。 只是以他从新图腾中所了解到的放逐法则来看的话，放逐者是没有机会回归原世界的，也就是说7人组永远没办法回到各自岗位了，老席恩查案的执念，其实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挣扎。 “那就查呗，增派人手的事情先不管。” 迈洛也只能这么说了。 现在这间办公室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人丁稀少，实际上可热闹着呢。 下一回再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可就不止迈洛和老席恩俩人出动了，后边的7人组可不是摆设。 “哦对了，还有一个事情。” 老席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起身从自己屁股底下压着的风衣兜里抽出一页文件甩给迈洛，说道： “刚刚城北执法所那边给过来的资料，好像是你的一个朋友。” “朋友？”迈洛立马在脑子了将自己生活中所有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角色全部捋了一遍，发现自己像个特么的孤寡老人。 “前两天被抓了。”老席恩补充道：“不过后来被保释了，他在录口供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城北那边就过来打了个招呼，不过咱俩刚好都不在，就没人管它。” 迈洛一听到“被抓了”的字眼，瞬间就排除了所有错误选项，锁定了一个名字——严。 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当中，能被执法官抓的，估计也就只有严了。 不对，准确地说，能在被抓之后顺利保释的，得是严。 因为像艾玛那种级别的，被抓了之后不出意外就是直接往最高法庭上送，不存在有保释的可能性。 …… 迈洛抖了抖那张皱巴巴的文件，瞅了一眼。 “呵……”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这家伙晚上喝大了之后在酒馆跟别人打起来了。 “不对不对，看后面。”老席恩示意迈洛把文件翻过来看看背面。 迈洛眯着眼睛看完了整份文件上面所描述的曲折故事，瞬间感觉在酒馆打架斗殴简直就是低劣的犯罪手段。 因为文件后面提到，严真正被捕的原因，是他酒后约P，邀请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回到公寓，但是彼此坦诚相见之后才发现所谓少妇是个带有垂直握把的中年男性，严遂恼羞成怒出手伤人，还到执法所报案。 然后自己就被抓了起来。 期间还一直嚷嚷着要找某瓦尔罗坎姓氏的执法官为自己伸冤。 不仅如此，严还声称自己的行为是在整顿市场歪风邪气，是正义之士blablabla的。 一直到酒醒之后才诚恳地缴纳了保释金和医药费，同时写下了检讨书… …… 迈洛读完全文。 把文件整齐地叠好，撕成碎片塞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面无表情地对老席恩说道： “还好文件送过来的时候我不在。” “我也是这个意思。”老席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的其他7条影子也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第179章 快乐的严 第179章快乐的严 老席恩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端着报纸吞云吐雾。 一根烟燃烧殆尽之后，他揉了揉鼻子，皱起眉头看向迈洛： “从昨天到现在，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迈洛茫然地摇摇头。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老席恩皱了皱鼻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还有比你身上那酒精 大M 香水 乱交更奇怪的味道？”迈洛半眯着眼睛看着老席恩，脸上的表情大概意思是——你认真的吗？ “信不信随你，反正跟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老席恩耸耸肩，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不再提这茬儿。 迈洛抱着后脑勺靠在窗台边，他与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僚们对视了一眼。 必须承认，老席恩可能有的时候脑子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种奇怪的敏锐嗅觉还是很准的，迈洛他们今天早上确实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玛姬·格林的影子被某种奇怪的生物拖走了。 迈洛不确定那是不是生物，但是从狙击手老罗口中的描述来看，那确实很像是一只野兽。 而且大伙也都听见了女孩的惨叫。 只可惜迈洛那会儿沉浸在死者的亡灵视角里，对于真实世界里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 迈洛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老席恩有没有可能不是精神出了问题，而是他的灵视比别人高呢。 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些幻觉了。 可是这样又说不太通，因为他看不见玛姬·格林的影子。 嗯…… 总之玛姬·格林的消失太蹊跷了。 迈洛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因为在新图腾赋予他的认知里，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也就是说他遇到了图腾也解释不清的事情了。 “知识盲区了啊。” 迈洛颓唐地揉着眼皮，一屁股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 与此同时，楠薇城第45教区，一片中产阶级住宅区的公寓楼里。 有一位与迈洛年岁相仿，但是却比迈洛要意气风发无数倍的年轻人旷了下午的班，提前来到新女友的家里，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位精神抖擞的青年，有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相对健硕的体格与修长的四肢，再加上称得上是俊俏的脸蛋以及那张坑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有相对富裕的家庭，种种条件叠加到一起，让他裤裆里的某样东西比同龄人要操劳数倍有余。 进入女友公寓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地甩开自己身上的外套和裤子。 紧接着解开自己的衬衫衣扣敞露那健硕的胸肌，唯独保留了领带还挂在脖子上。 对着镜子摆了几个风骚无比的姿势之后，他感觉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灵机一动捡起自己执勤时候使用的那根黑色短棍。 “嗯~~艾雅总说我穿着制服的样子是最帅的，她说的确实没错。” …… 这位辣眼睛年轻人。 就是前两天被城北执法所抓起来的那位正义之士，坑死人不偿命的严。 眼下这种就属于是他的常规操作，旷班半天提前开溜睡个回笼觉，之前迈洛就经常因此单人执勤，当然这里所指的睡觉不是普通的那种。 …… 很快，门外楼梯口的位置传来脚步声，严知道自己的宝贝快到了，于是乎摆出了一个非常风骚的姿势迎接对方。 热情似火地喊道：“爸爸的小宝贝终于回来了吗~！” …… 然而。 楼道口推门而入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阿姨。 阿姨戴着头巾，手里拎着大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此刻她脸上挂着的表情很难用简单的两三个词汇进行概括。 试想一下，你走进一间房间，迎面就看到一名半裸的制服年轻人在做某些难以描述的动作，嗯…… 阿姨的内心陷入了一个究极矛盾的状态中，她在考虑自己的另一条腿到底要不要迈进房门。 四目相对之下。 现场的双方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画面就这样定格了整整十多秒。 … 事实上严的魅力还是有的，可以简单概括为，带点传统美男子的阴柔气质的皮囊里面装着一个放荡不羁的痞气灵魂和一个不太聪明的脑子，年轻的妹妹们确实很吃他那套，就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妹妹吃不吃了。 …… 两分钟之后。 一老一少各自坐到了沙发两端的角落。 双方都最大程度地维持着距离。 严彻底老实了，他想要把裤子找回来穿上，但是在房间里兜了一圈都没找到，所以这会儿他的坐姿比贵族女眷还要端庄，两条腿就像是缝合起来了一样。 维持着这个坐姿，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回忆自己刚进屋的时候到底把脱下来的裤子甩到哪个角落里了。 双方保持了三分钟的沉默。 最后严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今天会有保洁阿姨过来。” 就在严考虑着是不是让阿姨帮忙找一找裤子的时候。 对方回应道： “我是艾雅的妈妈。” “噢~” 其实严原本下意识要发出来的声音是“噢豁”。 如果说刚才的场面只是有一点点小尴尬的话，从现在开始，就要演变为煎熬了。 严现在只能尽量拉长尾音来缓解这难以描述的氛围，因为他这会儿即使是头脑风暴也挤不出什么正经的台词来回应对方了。 而对于艾雅妈妈而言，她只能感慨现如今年轻人的开放了。 …… 在此之前，严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今天自己要如何如何发挥，甚至提前在脑子里进行过全过程模拟演练了，但现在他只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我去给您倒杯水。” 严蹭的一下站起来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艾雅妈妈刚想习惯性地说“不用麻烦了”，转念一想，那你还是麻烦一下吧。 身为一名恪守妇道、上了年纪的传统女性，她属实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一名只穿了底裤的小年轻进行相处。 …… 分处两室之后，两人各自都送了一大口气。 五分钟过后，厨房里传出来严惊喜的叫声： “欸？我裤子找到了！” 第180章 抽不完的烟 第180章抽不完的烟 第45教区公寓楼里那一老一少正在煎熬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等待着艾雅来打破这个无比僵硬的局面。 而城南执法所，迈洛总算是过了相对清闲的一段时间。 现在临近晚间。 摸鱼的日子永远是比查案的日子要舒服的。 不过，身为南部仅剩的两名刑侦组成员之一，只要迈洛以较为清闲的状态出现在办公室，很快就会有各个部门的同僚拿着文件来找他核对、签字，那些都是平时落下的文件，包括武器移交、档案调存手续以及他的个人账户的一些资料。 这也是为什么老席恩尽量不待在办公室的原因，执法所的人对于他的经常性失踪已经习以为常了。 迈洛看着自己桌面上一大堆零散的表格，脑阔有点隐隐作痛。 此时，埃里克的影子忽然出现在迈洛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他侧过身比划道——“书面工作可以交给亨利搞定。” 迈洛扫了办公室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到角落里戴眼镜的瘦小人影上。 后者对着迈洛拍了拍胸膛，潜台词是“尽管交给我吧”。 … “等会，所以意思是虽然你们是非实体的黯影状态但是却可以与现实世界的东西交互，是这样吗……哦~好像确实是这样。”迈洛回想起来伊森·菲尔德的死法，感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 下一秒，他桌面上的钢笔就自动从笔帽里抽离出来，堆积的表格页面开始自动翻页，笔尖在需要签字的地方快速落字。 “所以之前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就是你们弄的对吧？” 迈洛看了看桌面上亨利的倾斜影子，又看了看腾空立着的钢笔，连忙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小官长埃里克点头比划道——“当我们意识到你能看到我们之后，就一直在尝试着弄出一些小动静引起你的注意。” “那为啥不直接像这样，找支笔，把要说的话直接当面写给我看？”迈洛有些纳闷，闲着没事跟门玩得那么嗨干啥。 “因为我们之前做不到这个。”埃里克摇头——“把门推开是我们之前能弄出的最大的动静了，而且是集结了7人之力才推动的那扇门。” “我脑补一下哈。”迈洛眯起眼睛，大概想象了一下7个大男人费劲地推着办公室门的画面，随后点点头：“挺喜感的，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发现自己，能够做成除了推门之外的其他事情的？” 埃里克晃了晃手指——“在你戴上戒指之后。” 迈洛若有所思。 他快速翻出伊妮德给他整理出来的那份文件。 伊森·菲尔德并没有提及这一点，不过单纯从最终那个图腾的角度，迈洛似乎也能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验证这一点。 这是古老文明的文字，单这一个文字就涵盖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繁多内容，迈洛并不认为自己彻底参透了它的所有涵义，他还需要不断地学习。 眼下埃里克提及的这一点就很重要，这说明放逐者的行动能力是受制于媒介的。 铜戒就是媒介，迈洛则等同于是放大了这个媒介的功能。 放逐黯影与现实世界的联系越加紧密，7人组能对现实世界造成的影响就越显着，纸笔写字相比于之前是一个显着的提升，但绝对不是极限。 ……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在执法所门口，玛姬·格林的影子只能焦急地比划手语提示乔伊逃命，却无法把他从杀手的枪线上推开，但是等到她的铜戒由迈洛保管的时候，她却能亲手掐死伊森·菲尔德。 现在看来，是迈洛这名灵视者给玛姬·格林提供了杀人的力量。 完全说得通。 按照红女巫的意思，灵视是决定一个生物高贵与否的最直接因素，它蕴含了无比深奥驳杂的内容体系，在窥视者之上，有无数条路径可走，力量的呈现形式也同样千变万化。 眼下，迈洛办公桌上这根可以自动鞋子的钢笔，应该就可以理解为是灵视者力量的一种体现方式了。 …… “我想问个问题。” 迈洛忽然道： “从你们自己的角度哈，你们有没有生理上的感觉的，我是说，比如饥饿、疼痛诸如此类的。” “目前还没有。”埃里克回应：“在最开始，是一片虚无、空白，我们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摸索才逐渐掌握通过媒介从现实世界接收信息的方式，但我们过度地进行一些活动，比如之前的推门板，或者与铜戒距离太远的话，会有一种……虚弱的感觉，只能这么形容了，它与正常人概念中的那种虚弱不太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就是最终我们会失去意识，简称睡着。” 埃里克描述得很尽力了，但对于在放逐世界内的感知还是多少有些模糊，因为是完全陌生的概念，通过手语很难表述清楚。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没有烟瘾的。”迈洛指着窗台边的烟鬼威尔说道。 后者从回到办公室开始就一直趴在那里吞云吐雾，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莫名其妙被迈洛点了名，他摊了摊手，对着埃里克叨叨了两句。 埃里克用手语转达——“他说，烟瘾是刻在灵魂里的，跟肉体无关。” “那他的烟是不是永远抽不完的。”迈洛嘀咕着问道。 不懂手语的威尔一个劲儿地朝着迈洛点头。 迈洛：“那老席恩估计会很希望自己被放逐。” 于是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开始点头。 埃里克比划道——“他们说找个时间把席恩也关进来吧。” “那可真是亲如兄弟。”迈洛摇了摇头。 …… 嘭…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迈洛眼疾手快，直接把正在腾空写字的钢笔摁倒在桌面上。 “咱下回能不能先敲一下门，万一我在干什么坏事，不就全被你们知道了吗？” 他没好气地瞥了门外的执法官一眼。 后者淡淡回应道： “新案子，报案人声称……声称他是你的好爸爸。” 迈洛翻了个白眼。 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这位好爸爸是谁。 第181章 点灯人 第181章点灯人 “这次你又抓到什么扰乱市场规则的无良商家了吗？” 迈洛在一楼执法所大厅见到了魂不守舍的严。 “这次是真出事了，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严还穿着监城守卫执勤所穿戴的制服，跟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半点嬉皮笑脸，神色有些不自然。 以迈洛对严的了解，他第一眼就能看出严的不对劲。 “先上楼。” 迈洛没有在大厅询问情况，领着严回到了楼上办公室。 严这人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生活作风有些……嗯极度不检点，爱耍小聪明，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烟酒及各种违禁品都沾，且多少带点争强好胜的叛逆心，除去以上这些毛病之外严还算是个好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正义之士，但并不完全正义。 闯祸，是严生活的一部分。 但绝大多数的小祸，都可以由他家庭里的长辈们解决，毕竟一些街头斗殴的小事都是交由监城守卫处理的，别忘了他的亲姐夫就是该片区的监城守卫部管理者。 不过自从迈洛成为黑风衣序列的一员之后，姐夫大人在严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虽然迈洛答应他的享乐屋之旅迟迟没有兑现，但严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都在吃其他凉豆腐解馋。 可是今天豆腐好像出了问题。 而且应该是大问题。 否则他不需要跑到执法所在找迈洛。 迈洛看到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大概能猜到，严这回摊上的事情估计是监城守卫部搞不定的。 他领着严推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办公桌上一本正在噼里啪啦转悠着的笔记本砰的一下落到地上。 迈洛不着痕迹地瞥了多动症骨头一眼，也懒得向严解释什么，拽来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便开始了询问环节。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迈洛低下头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瞅着自己的钢笔，一扭头发现钢笔已经悬浮着飘到自己手边了，后面是四眼仔亨利的影子。 “我说实话，但答应我，听完之后千万不要急。”严搓着手问道：“我能点根烟吗？” “烟灰缸在你后面那张桌子上，自己拿嗷。” 迈洛从一大堆废纸里面抽出一张相对干净完整一些的白纸在桌面上摊开，准备做一个简单的笔录，并接着问道： “为什么我听完会急？” “因为严格点地说，我可能干了一些需要蹲监狱的事情。”严点起香烟，深吸了一口，这一口几乎燃了香烟长度的四分之一。 “呃……我觉得你有可能判断得不太对，所以还是别特么废话，讲清楚先。”迈洛轻轻抖了一下手中钢笔，确认里头有墨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的很严重，我也得弄清楚情况，才能想办法捞你，对吧？” 迈洛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墙壁上小官长埃里克朝着他比划了一个“认真地吗？”的手势。 迈洛对此选择了无视。 “好的父亲！” 而严则是非常激动，他一边说着就要把烟往迈洛嘴里塞，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迈洛已经戒烟了，便又坐回原位，缓缓开始讲述自己此行的来意： “首先，你知道我最近过得并不是很顺利，家里用我自己的积蓄教了那笔保释金，还明说不再为我承担任何其他开销，我现在的财政是纯负数的状态。” “借钱免谈嗷，我家里还有小孩呢。”迈洛眯起眼睛。 “我当然知道小芬恩有多能吃，所以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新的办法。”严叼着烟说道：“我想要牵一条线，让城内和城外一些……嗯，一些商贩达成了合作。” “商贩？卖什么的？”迈洛从严话语的停顿处就抿出了问题，他露出一抹坏笑：“走私品？赃物？军火？” “我比较倾向于称之为‘神奇的叶子’。”严有些扭捏地说道。 “你知道你的职业是监城守卫吧？”迈洛用钢笔上端挠了挠头皮，蛋疼地问：“还有就是，这间办公室隔壁就是缉D组。” “不不不不，先听我说完先听我说完，哎哟我让你先别急了嘛等我说完先。”严一个劲儿地摇头，加快语速解释道：“首先线并没有牵上，这只是一个预案，神奇的叶子没有进入城区，我甚至都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进入楠薇海岸线，总之这只是一个想法，再我告诉你之前，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你，还有谁？”迈洛握住钢笔做好记录的准备，等待着严给出那个名字。 “艾雅，艾雅·弗格森。”严很老实地交代道：“她……嗯，她的身份比较复杂，大多数时候她的工作是——点灯人，你懂我意思。” “我懂你意思，只是有点诧异，毕竟这一行罕有女性。”迈洛歪了歪脑袋。 煤油灯被发明之前，市区街道的夜间都是一片漆黑，在那个“黑暗时期”，有钱人会雇佣一些男孩走在他们前面，手持燃烧着的捆绑碎布和焦油的棍子来为他们照明，通常情况下这些男孩儿们本身就是罪犯，他们会把雇主领到漆黑的小巷子里进行抢劫。 煤油灯应用到街头之后，楠薇城街头就有了成千上万的灯需要点燃，一种名为点灯人的职业就应运而生，他们抬着梯子，拿着灯芯剪刀以及成罐的鲸脂出没在市区街头，日出灭灯，日落点灯。 这类出没在城中人群最疲惫的两个时间点的特殊工作者，是遭遇罪犯概率最高的一个群体，当然，就与旧日里那些举着火炬的小孩男儿们一样，在适当的时候，点灯人也可以成为抢劫犯，毕竟哪个街区亮着灯，哪些个区黑着灯，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灰色职业。 比监城守卫还不受待见。 …… “所以，你俩一啪即合？”迈洛是熟知严的风格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严非常老实地点点头，他还把双手放到自己胸前比了一个姿势，说道：“大概有这么大。” 办公室里的7条影子看了之后都赞赏地点了点头。 第182章 在雨中 第182章在雨中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迈洛在白纸上写下艾雅·佛格森的名字，而后继续问道： “所以这位点灯人女士，她把你的那个神奇叶子的计划付诸行动了？” “她说她在城外有一些渠道，觉得这件事情可行，所以今天早些时候就出城去找她原来的老板商谈了。”严点点头。 “原来的老板？”迈洛转了一下钢笔。 “成为点灯人之前，她曾经在亚登村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地方当过赌场的荷官。”严回道。 加上严此前的描述，迈洛脑子里立马浮现出身穿荷官制服的艾雅的大概形象，不过表面上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猥琐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用钢笔在白纸上随便划拉了两下，示意严继续说。 “艾雅认为，有监城守卫和点灯人负责牵线的话，那些违禁品可以更加简单地运入城区并进行扩散销售，她打算把这个想法告诉原来的老板，但是昨天出门之后，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严很郑重地说道。 迈洛用笔帽挠着头，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在营造紧张的氛围？” “很明显吗？”严眨了眨眼。 “嗯。”迈洛点头：“正常点说话。” “好的，抱歉哥们，你们这儿的氛围太压抑了，我不知不觉就代入了一些奇怪的罪犯角色。”严清了清喉咙，重新坐正身姿：“总之，与之前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超出了快10个小时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怀疑她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就因为这个吗？” 迈洛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位损友，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兄弟，你扪心自问一下，在过去，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从你的生活里消失女人是不是已经有过很多个了，我把她们统称为，‘比那些扇你一巴掌并让你滚蛋的疯批温柔无数倍的好女人’。” “不不不不不，艾雅不是那样的女人。”严一个劲儿的摇头。 “呐，这句话我也听过很多次了，只是主语不一样而已。”迈洛指着严的嘴巴说道。 “真的不是，她出发之前跟我说过，就算事情没有谈拢，她也一定会回来找我，而且我隐隐感觉她这次出行并不一定安全，我看到她的包里揣着匕首……反正一定出了些什么事情，否则她不会失约的。”严的表述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还有，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她不是不辞而别，她的母亲今天还进城来看她了，而且是她事先就这么安排的，明白我意思吗？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回城。”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迈洛品出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他见过无数个版本的关于严与女人产生纠纷的故事，这些故事基本都老套且雷同，最后的结果也基本没什么区别。 但是他从来没有在严身上看到这样的态度。 就是说，他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丢丢焦急、紧迫的情绪。 难道…… “你俩相爱了？” 迈洛怀着满满的自我反驳思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至少在两分钟之前，他会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 但是严的反应让他不得不怀疑到这一层因素，因为严是一个被甩过无数次的男人，而在过去的那无数次里，他没有任何一次会因为担心对方的失踪而跑到执法所报案，一次都没有。 “相爱？”被迈洛这么一问之后，严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甚至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最后笃定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她不在雨中。” “呃……啥？” 迈洛完全没有明白严口中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在雨中。”严重复了一下。 “嗯。”迈洛点头，表示这就是他听不懂的部分。 “淋雨。”严简要地解释了一下。 “还是不懂。”迈洛摇头。 “站在雨中就会被雨水淋到，淋雨之后就会湿。”严掰着手指头，帮迈洛捋顺这里头神奇的因果关系。 迈洛眨了眨眼，第一次感觉到了醍醐灌顶是个什么操蛋的感觉： “所以她不在雨中的意思就是她没湿……哦~~。” “有理有据，我差点忍不住为你鼓掌了。” 迈洛心服口服。 而事实上，这间办公室里一些无人的角落处，有好几个人已经在为严的这套蛇皮逻辑而鼓掌了。 “完全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无懈可击。” 这是埃里克用手语传达给迈洛的信息。 迈洛叹了口气，他开始有些后悔把严带到这间办公室里来了。 他大概能够想象到，以后这间办公室里的放逐者们的交流对话里充满了严的这些奇葩代名词，就比如“在雨中”代替“爱”这种。 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尽量避免。 因为毕竟是手语交流，本来就沟通不易，没有必要再添加难度了。 …… “好吧，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位佛格森女士很有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无法脱身。”迈洛强行将走歪了的话题扯回正道，问道：“有其他更加准确一点的消息吗？如果我们准备去找她的话。” “嗯…这就是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了。”严点头道：“艾雅提到过她与前老板的见面地点是亚登村，你现在是执法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个地方的特殊之处。” “我明白。” 迈洛揉了揉眉心。 “我重新问你个问题哈，就是说，既然她对你而言都不是那个在雨中的人，那我们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险去亚登村找人，鉴于咱俩一个是执法官一个是监城守卫的身份情况下，这个风险可是比普通人还要高好几个级别的。” “嗯——” 严听完迈洛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他托着下巴，手肘架在桌面上，皱着眉头。 大概造型和着名雕塑作品《思想者》非常类似。 很显然，迈洛的话让他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自我矛盾状态里。 …… 迈洛没有打扰严的思考，他双手抱头往后移仰，静等下文。 五分钟后，严猛地站起来： “她知道我的计划，我的名字，所以那些人很有可能找上我，这个怎么样……” “恭喜你可算是找到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迈洛翻了个白眼。 他站起身来戴上面罩和帽子。 “那走吧我陪你去一趟。” ……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到底谁在雨中。 迈洛没有说破。 严是那种可以无条件帮他忙的人，那他也完全有理由帮对方走这一趟。 第183章 老熟人 第183章老熟人 亚登村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就不需要再提了吧。 其实本质上来说，亚登村提供的那些服务业，在楠薇城区中心也一样是可以找得到的，而且可以说村子里的级别肯定是不如城区的。 但是总会有一些贵族更愿意往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钻。 怎么说嘞，就好比高级餐厅和垃圾食品的关系吧，有的人他就是喜欢吃垃圾食品，嘿嘿。 …… 不过对于迈洛这样的黑风衣而言，这些灰色地带对他就没有那么友好了，所以消遣的话，还得是享乐屋。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迈洛和严抵达亚登村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事实上严也很少到这种地方来鬼混，监城守卫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隶属于执法体系的一个机构，他的职业也不允许他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是个烂主意。”迈洛纠正道。 “我注意到你刚才在执法所里没有要求任何后援。”严提醒迈洛。 “来这种地方，人越多越麻烦。”迈洛摇摇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主要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亚登村内部的势力错综复杂，这里头的灰色产业涉及到贵族阶层，与执法体系之间有着很多微妙的潜规则，大张旗鼓地带着执法队伍进入村子不见得就能更容易地找到艾雅，相反，还可能会给行动增加难度。 而事实上，早在迈洛和严距离亚登村还有几里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已经接到了即将有执法官造访的消息。 他们在沿途布置了众多耳目，即使迈洛不穿黑色风衣，也瞒不住村子里的人，干脆也就不装了。 把艾雅找出来，带回去，速战速决即可。 如果不是严，迈洛是不会蹚这趟浑水的。 从亚登村里捞一个点灯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那也没事。”严摩拳擦掌：“最近哥们可是跟着金牌拳手训练的，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进阶的拳法和步伐。” “别，我们可不是来干架的。”迈洛摆手：“这里可不是拳击台，在这种地方跟人家干起来，你就等着被打成筛子吧。” “那咋办。”严悻悻问道。 “找熟人帮忙呗。” …… … 十分钟过后。 亚登村深处一座赌场里。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你这身行头看起来很威风的嘛。” 身材矮小的鳄鱼踮起脚尖给了迈洛一个很浮夸的拥抱。 “很久没见了吗？”迈洛拍拍对方肩膀，把这只小鳄鱼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上一回见面好像是迈洛来找鳄鱼打听谢尔曼家族的消息，那会儿他与蓖麻女士一家子还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要这么算的话，确实有种过去很长时间的错觉了。 “我听说你现在跟谢尔曼家的母老虎是亲如姐弟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鳄鱼打着哈哈，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一身过于宽松的西装外套，晃着十根手指头上挂满的金戒指，悄咪咪地对迈洛问道：“外面有传闻说那毒妇身上的水都带有毒性，怎么说？” “不对嗷，亲如姐弟又怎么会扯上关系呢，不妥不妥。”迈洛大大方方地送了个中指给鳄鱼。 “那可不好说，毕竟这种事情是他们谢尔曼家的传统嘛，嘿嘿。” 鳄鱼脸上挂满了狰狞的笑意，招呼迈洛和严进入赌场后方的房间里详谈： “来吧好哥哥们，我已经给你们备好美酒美女了，虽然可能不如城中享乐屋来得那么高雅，但劲儿绝对比那儿的烈。” 赌场中赌徒们见到老板与突然造访的执法官相谈甚欢，心中的疑虑顿时打消，场馆里重新恢复几分钟前的喧闹氛围，再也没有人把目光放在迈洛和严身上。 …… 还是之前那间充斥着烟酒气息的房间。 此时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佳肴美酒，两侧有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静候着。 “可拉倒吧，我不是来消费的。” 迈洛端起酒杯闻了闻。 发现自从尝过老上司尼禄的那瓶威士忌之后，其他的酒都有点寡淡无味。 “消费？不不不，我可不敢收你的钱。”鳄鱼大大咧咧地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示意迈洛和严落座。 “先让你的这些好妹妹们腾个位置，咱们再聊正事。” 迈洛端起桌面上的果盘就开炫，顺便把房间里那些惹人注目的美好肉体都赶了出去。 …清场完毕。 迈洛也懒得说太多废话： “艾雅·佛格森，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么？” “点灯人嘛，他们这种人有时候收获了一些难以在城区出手的赃物，就会拿到村子里来转卖，我也从她手里买过几样有趣的东西，不过她有一阵子没出现了，我还以为她转行了呢。” 鳄鱼不愧是老席恩的情报来源。 楠薇城的点灯人少说也有几百个，他居然能记得住名字。 “怎么？这女人偷你东西了？” 正常来说，像迈洛、老席恩这种刑侦组执法官是不会搭理点灯人这种小贼的，所以鳄鱼对迈洛询问艾雅下落这件事情的目的很感兴趣。 但迈洛没有回答鳄鱼的问题，他往嘴里塞了一片清爽的苹果，边嚼边说：“有消息称她昨天来过亚登村，据说是见她的前任老板，帮我找到她。” “没问题。” 鳄鱼很爽快，起身拍拍屁股： “两位慢慢享用，我去安排一下，十分钟后应该有信息了。” 说完他就推门离开了。 …… 鳄鱼离去之后，拘谨了好半天的严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跟鳄鱼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狠角色打过交道，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也是他进门之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原因。 “你啥时候还跟亚登村的人扯上关系了？” 迈洛和鳄鱼俩人表现出来的熟络关系是非常出乎严的意料的。 毕竟两人在此之前几年的相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严都是充当罩着迈洛的那个角色。 以至于刚才鳄鱼提到迈洛和蓖麻女士的传闻的时候，严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184章 爱切手指的小鳄鱼 第184章爱切手指的小鳄鱼 “他说的那个蓖麻女士，是谢尔曼家族的那位女老大吗？” 严再次确认道。 “嗷，你倒是提醒我了。” 迈洛忽然想起来，自己一直都没有跟严提起过谢尔曼家族的事情。 他有一样东西本来是打算交给严的，但是最近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给耽搁了。 迈洛从自己衣兜里摸出格蕾丝送来的那张镶着金边的享乐屋贵宾卡。 他之前答应过严的，局势稳定之后就带他去享乐屋潇洒一下。 毕竟谢尔曼家族的事情，严是帮了大忙的。 迈洛现在捏着的那半张能够证明格蕾丝合法继承人身份的结婚证明，就是严大老远跑到偏远的麦林小镇上去翻出来的，没这玩意儿的话，迈洛和艾玛这会儿坟头草都过膝盖了估计。 “送你个礼物。”迈洛把卡片丢给严：“节制一点嗷，以后还有荣华富贵要享受，可别把自己小命丢了。” 严接过卡片端详了老半天。 看清卡片上的字眼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滴个鬼鬼！你特么真的向那位蓖麻女士出卖肉体了吗？！这种东西都能搞得到？” “哎对对对。”迈洛都特么懒得解释。 严伸手搭住迈洛的肩膀：“好兄弟不要灰心，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以后你的任务就交给小弟了，你妻即我妻，义不容辞，义不容辞啊。” “去你吗的。” … …… 鳄鱼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十分钟不到他就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的，是拎着进来的。 正常来说，以鳄鱼那一米六不到的个头，很少有成年男性是他拎得动的，除非对方已经被提前修理过一顿。 就比如眼前这个满头大包的倒霉蛋。 被鳄鱼拎进来是一个秃头男人，他衣领上挂满了血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连站都有点站不稳，鳄鱼一松手，他就像块烂泥一样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 “秃头贝尔，他的生意就是负责帮点灯人销赃，也就是你说的艾雅·佛格森的前老板。” 鳄鱼扯起餐桌的白色盖布，动作优雅地擦拭着手上和戒指上沾染到的血迹，一边向迈洛介绍地上躺着的这一滩烂泥。 “你打成这样我怎么问话哦。” 迈洛用手指揉了揉眉头。 “相信我，打成这样才更好问，不然他这种人嘴里说不出半句真话的。”鳄鱼笑嘻嘻地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摸出来一个雪茄钳，对迈洛说道：“看我的。” 他把秃头贝尔的一根食指扯过来，用雪茄钳套住，随后恶狠狠地呵斥道： “接下来我身后这位执法官朋友要问你几句话，我需要你口齿伶俐地回答他所有的问题，只要我一发现你有迟疑就切你一根手指头，明白了吗老贝尔？” 看着眼前这一幕，迈洛差点没笑出声： “你这是偷师哈。” “活到老学到老嘛。”鳄鱼回过头来，朝着迈洛挤出一个很丑陋的谄媚笑容。 …… “艾雅·佛格森，你昨天见过她？” “见过见过见过。”被打成猪头的贝尔疯狂地点着他的秃头，眼神一直在自己的手指和迈洛脸上来回跳跃，不敢有丝毫迟疑：“昨天晚间8点钟左右她找上门来的！” “后来呢？”迈洛眯起眼睛，一边吃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审问。 “那个婊……她告诉我自己有路子可以把货更好地运输到城区进行销售，问我有没有合作的意向，说是…说是搭上了监城守卫的路子。”贝尔说着说着，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中断： “我拒绝了，我直接就严词拒绝了，执法官先生，那种毒害公民身心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碰的，以后也不会碰，请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卖家是谁，是新来的塔塔帮那群老疯子，他们前阵子刚刚用偷渡船从殖民地运了一批货回来。” “打住打住，我不是来查货源的。”迈洛皱起眉头：“告诉我艾雅在哪。” “我不到啊。”贝尔楞了一下。 咔嚓！ “啊——！！！” 随着一声雪茄钳刀片闭合的清脆动静，房间瞬间被贝尔的惨叫声填满。 “厚礼蟹！” 一旁的严也没想到鳄鱼居然来真的。 他真的用雪茄钳把贝尔的手指咬下来半截。 鳄鱼甩了甩手中的雪茄钳，用脚跟踩住贝尔的手掌，把雪茄钳重新套到另一只完好的手指上，没好气的叨叨道： “都说了不要骗人不要骗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呢，真是的。” “我没有！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人！”贝尔都快哭了，脸上鼻涕泪水和血沫混做一团，颤抖着说道： “她昨天夜里10点钟左右就离开了，我没有拦她，销赃人和点灯人之间是合作关系，如果我对点灯人下手，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找我出手赃物了，这是规矩……我说的都是实话，鳄鱼老大，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没有骗人。” “10点钟之后离去……”迈洛嘀咕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严一眼，而后继续对贝尔问道：“知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是回城里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她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发财机会，后半夜我一直都在盖恩的场子里喝酒，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找盖恩来对峙！”贝尔是真的没辙了，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生怕鳄鱼一言不合又切他一根手指。 鳄鱼看向迈洛：“我可以去把盖恩找来，不过我们可能需要再多找一个雪茄钳。” “算了。” 迈洛摆摆手。 他把最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把炫干净的盘子往桌子上一丢，伸了个懒腰，有些犯愁地挠了挠头： “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艾雅没有被贝尔控制起来。 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但从亚登村到楠薇城区这段路程不算太远，艾雅从昨天10点钟左右离开，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出现，她能去哪里？ …… 第185章 河上凶案 第185章河上凶案 最后，鳄鱼派人送走了倒霉蛋贝尔以及他的半根手指，又出去打探了一些消息回来： “确实有人看到过艾雅·佛格森在昨天深夜离开亚登村，嗯……话说回来你们找这女人是有急事吗？为什么不发动执法队去找呢，呃我只是好奇一下哈，没有一定要知道什么的意思。” 鳄鱼这边的信息灵通度还是非常高的。 虽然迈洛与谢尔曼家族的事情比较隐秘，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风声落入了鳄鱼耳中，至少现在双方关系如何鳄鱼还是清楚的。 再加上迈洛现在的执法官身份，各种因素叠加到一起，让鳄鱼不得不重视这么一位在未来指不定能爬到什么高度的年轻人。 今天晚上他对迈洛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鳄鱼很想要把握住与迈洛的这份关系，毕竟席恩已经老了。 …… 迈洛也没打算回答鳄鱼的问题。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直接找上那些供应货物的人了？那秃头刚刚说谁来着？塔塔帮？” “塔塔帮是近期才冒出来的一个新势力，具体靠山背景是什么我还没查清楚，好像是北方过来的，反正不是楠薇本地人。”鳄鱼缓缓说道：“不过秃头有可能是故意提到塔塔帮的，他前阵子在那帮人手底下吃了亏，应该是想拉人下水，利用一下执法队，这点你自己考虑。” 此时，鳄鱼的手下把清洗干净的雪茄钳送了回来，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鳄鱼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对迈洛问道： “你们执法队今晚有大行动？” “我俩就是从执法所出来的，没听说有什么重大行动。”迈洛耸耸肩，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些什么： “出什么事了？” “城里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是城区有大批的黑风衣出动，具体行动目标是什么还不清楚，连你都不知道的话，估计是出什么突发状况了吧。”鳄鱼点起雪茄抽了一口：“反正不是冲着亚登村来的就行。” “那我得回去了。” 迈洛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风衣，对鳄鱼说：“别的不说，你这儿的水果质量还挺不错的。” “那有空常来。” 鳄鱼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 …… 迈洛和严径直赶回城区。 “好好回忆一下，艾雅平时还有什么地方是经常去的，或者说有什么地方是她碰到麻烦之后会跑去躲起来的，塔塔帮那边我回头会让人去调查。嗯，我的建议是耐心点。” 这是迈洛对严说的话。 后者耸耸肩：“别说得那么严峻，我又没有急得上蹿下跳。” “那挺好。” 迈洛没有跟嘴硬的严继续掰扯。 抵达城区之后，迈洛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执法所的，毕竟鳄鱼那边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执法队有大批人员出动，绝对出了什么意外，迈洛有必要回去一趟。 然而在距离城南执法所还有几公里街道的河畔边，大老远迈洛就看到了前方街道被封锁了起来，有监城守卫在现场维持秩序。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有很多吃瓜的路人与报社媒体在围观。 封锁区域内全是黑色风衣的身影。 煤油灯光过于晦暗，远距离情况下迈洛看不清楚里面出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案发现场是在运河的一座桥上。 …… “看起来今晚又不用回家吃剩饭了。” 迈洛把马匹的缰绳丢给了严： “你要不先回去？” “啥呀，我是监城守卫，这里也有我要干的活好不。”严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执勤短棍。 “那行，你帮忙管一下沿河街道的秩序，我过去看一下出了什么事。” 迈洛点点头，越过警戒线上了桥。 … 这个地方迈洛并不陌生，运河的一侧是乌烟瘴气的工业区，河畔边停靠着很多运输船只，从工业区内排出来的污水把这一带的河水全部染成了灰褐色的，夜晚的运河从桥梁上看下去，就如同一道深渊。 其实几年前这里风景还算不错。 它有个很具韵味的名字叫做忏悔码头。 是的，上回迈洛和艾玛姐弟俩就是在这儿被谢尔曼家族的杀手逮住的，工业区建成之前，艾玛很喜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看书，往河边一座，一看就是半天时间。 … 看起来那些平和宁静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有人在横跨运河桥梁的桥跨下方发现了一具尸体。 迈洛在穿过众多黑色风衣人群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日子到头咯，这已经是大瘟疫之后的第一百多起凶杀事件了吧？还有人能记得以前那个风平浪静的楠薇城么？” 他没有搭话。 类似的说辞，其实迈洛在很多场合都听到过，当然大部分都是执法体系里的人在聊。 按照他们的说法，以前的楠薇城是不像现在这样多灾多难的，虽然谈不上民风淳朴吧，但至少除开战争时期，楠薇城还从来没有在短短几个月内出现这么多非自然死亡事件。 有种迷信的说法是，瘟疫的诅咒还在延续，教会虽然治好了人民生理上的病变，但心理、灵魂层面的腐蚀是无法挽回的…… 类似的标语经常出现在如今的报纸上。 迈洛对此从来不予评价，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大瘟疫之前的楠薇城是啥样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楠薇城一定不正常。 在迈洛看清了桥跨下方死者的死状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对楠薇城的这一看法。 尸体被悬挂在桥跨正下方，距离水面大概还有十几米左右的高度。 死者为女性。 她的四肢、躯干、咽喉等位置都被麻绳捆绑着，每根绳子的末端都固定在桥梁下方的桥墩、桥台等死角位置。 这些麻绳就像是编织成了一张蛛网，而死者的尸体，就挂在蛛网的正中间。 不仅如此，死者的头部似乎还固定了什么异物，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角，像是鹿角。 此外，她裸露的苍白皮肤上布满了一些诡异的线条，应该凶手在她身上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纹路。 …… 此时，搜索取证工作正在进行。 执法官借用了河畔的小船划到桥梁下方，将刀刃固定在竹竿上，切断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固定在桥体下方各个死角位置的麻绳，只有切断了下部的绳子，桥面上的人才能把尸体拉上去。 借助下方船只的煤油灯光，迈洛注视着这具被悬挂着的女尸。 在宛如深渊一般的运河上空，披头散发且头生犄角的尸体给人一种莫名的鬼祟、震撼感。 诡异的是阴暗光线照射下的这幅构图。 令人震撼的，则是作案者的手段之凶残。 然而，直到尸体被缓缓拖拽到桥面上之后，这份震撼感才真正抵达顶峰。 因为远观情况下看到的尸体表面那些纹路，根本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某种锋利的刀刃切割雕刻出来的…… …… 第186章 河里有东西 第186章河里有东西 “我的老天……” “到底什么疯子才能干出这种事。” “艹，今晚又不用睡觉了。” …… 尸体一上岸，现场的众人都止不住的谩骂了起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执法官也都被这骇人的作案手法震惊了。 太惨了。 死者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肤，而让人胆寒的是，那些切割的纹路并不是摧残式的乱砍，而更像是精雕细琢之后的结果，这让人脑海中不禁出现凶手趴在尸体上认真细致地用手术刀雕刻皮肤的诡异画面。 迈洛算是彻底理解了老席恩那句话。 执法队就是一座泥潭，它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这里每个人的灵魂。 跟这种犯罪者打几十年的交道，谁能保证临退休的时候自己的脑子是正常的。 …… 此时桥梁之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双手插兜，正在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尸体。 是丽贝卡与老席恩。 “抱歉来晚了，刚赶回城区。” 迈洛正了正帽子走上前去。 丽贝卡出奇地没有对迈洛的迟到进行任何训话。 她与老席恩都保持着沉默。 而迈洛近距离查看尸体之后，还是有一种忍不住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并非没有见过狰狞可怖的死尸，比如城郊废弃的病患收容所里那些维持着挣扎姿态的干尸，再比如伊克姆地窟里那些浑身长满菌菇的养料人。 但不同的是，干尸死于大瘟疫病毒，养料的惨状是菌丝感染所致，而眼前的尸体，则完完全全是人为的。 这才是令人胆寒的关键点。 尸体惨状的背后，藏匿着的是一颗极端扭曲的人心，会跳动的人心。 …… “开始工作吧。” 丽贝卡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取证小组进场。 老席恩则是一言不发地挤出人群，站在桥梁旁边点了根烟。 迈洛看到，煤油灯光的照应下，地面上那7人组的影子也都在默默地盯着尸体，只有烟鬼威尔凑得最近，他在观察取证小组的工作，顺便观察尸体的细节。 “不是吊死的。” 老席恩忽然开口： “她的血基本被放完了，致命上是咽喉上那一刀，死亡时间应该要倒推十个小时以上，尸体是被精心处理过后才挂到这里来的。” 取证组也正在快速记录尸体的细节状况。 “这对鹿角……是穿过头皮嵌进头骨的。” “皮肤上的切割痕很平稳，说明被切割的时候死者没有任何挣扎，或许……或许凶手先杀了她才开始雕刻这些纹路的，她应该没有承受这些痛苦……吧。” “放屁，她的所有关节、肌腱都被切断了，就算她想要挣扎也没办法动弹。”站在后方的老席恩骂骂咧咧地回应道。 他大口地抽着烟。 看得出来这案子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或者说，不安。 迈洛注意到，老席恩说完话之后就不再将目光聚焦于尸体上，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漆黑的河水。 “你还好吧？” 迈洛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他知道，这个案子让所有人都很不舒服。 但要论承受能力的话，现场履历最为丰富的老席恩不应该有这么异常的反应。 迈洛察觉到老席恩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似乎尽力地在控制、压制着，但他捏着卷烟的手在微微发颤，这是瞒不过迈洛的眼睛的。 然而老席恩没有回应迈洛的话。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运河上，目光四处流转，就好像很迫切地想要从那些漆黑的河水中找到什么端倪一样。 “又是幻觉？” 迈洛走到老席恩身旁小声问了一句。 他知道老席恩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有些问题，幻觉这事儿也是对方亲口承认的。 现在老席恩的模样，很明显就是看到些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那些东西，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执法官感觉到了压迫、紧张。 “也许你应该回去休息一下。” 迈洛再次小声说了一句。 但老席恩却摇了摇头： “不，我没问题。” 然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还是盯着运河。 这让迈洛也下意识地以为运河上或许真有什么东西。 但身为灵视者的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运河上除了执法官驾驶的船只之外，其余区域风平浪静。 迈洛扭头看向七人组的影子，他们也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丽贝卡冲着迈洛打了个手势，招呼他过去。 迈洛最后扫了一眼漆黑的运河，转身回到丽贝卡旁边。 “悄悄话说完了，有什么指示吗头儿？” “这个案子我会亲自负责跟进，尸体就这么挂在大桥上，消息是封锁不了的，我们时间很紧迫。”丽贝卡眉头紧锁。 “你安排。”迈洛点点头。 丽贝卡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先确认死者身份……然后查清楚天黑之后这几个小时内在附近活动过的船只，可以到码头以及上下游关口机构去调取记录，相关的搜查文书我这边来搞定，凶手可能是团伙作案，一个人是很难把尸体挂在桥梁底下的……还有，席恩状态不太对，你要留意一下。” 迈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桥面边缘的老席恩的背影，点了点头： “嗯，另外就是，既然消息封锁不了了，干脆以执法所的名义发布声明，尽量寻找一下有可能存在的目击者，河畔两侧和运河上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总该会有人碰巧看见一些反常的东西的，对吧。” “这个我来安排，你那边有什么线索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要擅自行动。”丽贝卡叮嘱道。 “没问题。”迈洛转过身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如同蛛网一样的麻绳，忽然，他看到桥墩另一侧的桥台下方似乎还挂着什么东西。 “等会……” 迈洛从同僚的手中接过煤油灯，在桥面边缘探出上半身。 发现桥台下方还悬吊着一个由干枯树枝编织而成的奇怪物体，像是个鸟笼之类的东西。 他找来钩杆，把那掉着的奇怪物件拉了上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是亡灵节人们在城郊墓地上搭建的那些篝火祭坛的缩小版，呈现一个立体三角块的结构，又树枝和藤蔓搭建编织而成。 “把这东西收起来。” 迈洛把它交给了取证组。 第187章 分析 第187章分析 对执法队而言，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就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安静祥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楠薇城，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爆发凶杀案。 刚刚结束7名执法官的葬礼，转头就有人在桥梁下挂上一具尸体。 也许会有人把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认作是示威或者是对执法体系的挑衅。 但迈洛不会这么看。 他从进入执法体系以来，经手的案子基本上都涉及到某些特殊宗教仪式，无论是挖眼球还是伊克姆小镇里的献祭，都是凡人在通过一些禁忌方式寻求某种不切实际的突破。 忏悔码头的这具尸体，有着极度浓郁的宗教味道。 她身上的那些伤口，她被捆绑的方式，甚至连抛尸的地点，都是有说法的，迈洛基本就直接排除了精神病人作案的这个可能性。 如果只是单纯的凶杀，或者激情作案，杀手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隐藏尸体，而不是冒着被目击的风险，把尸体以这种方式进行“展示”。 桥台下发现的那个类似鸟笼或者小型祭坛的编织物说明了一切。 迈洛知道，这案子用常规手段是没法侦破的。 他需要弄清楚作案人的意图才行。 …… “也许他们说得没错，这座城市病入膏肓了。” 迈洛身后，老席恩缓缓走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盯着运河水面发呆，掐着香烟的手指也不再发颤，眼神重新凝聚了起来，平日里那个沉着睿智的老男人又回来了。 老席恩从同僚手中接过手套戴上，接着在尸体旁边蹲下身，开始帮助、指导取证工作快速进行。 “在确保拿到所有现场痕迹之后，我们得尽快把尸体运回去，这鬼天气随时有可能下雨，你们懂的。” “是！” 现场的执法官都不敢怠慢。 而迈洛则是感觉老席恩的上一句话听起来很耳熟，好像前不久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语。 …… “具体的死亡时间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确认，但就像我说的，这孩子至少死了十个小时以上，甚至可能更久，她的身体表层有很多水分，不能排除是否是夜间河面上的雾气所致，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尸体被冷藏过，这样死亡时间就得再往前多推十个小时左右。” “再者说，像这样的……大工程，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她脸上有重新补妆的迹象，这种妆容过于传统，不是她这种年龄的女孩会往自己脸上涂抹的风格，是凶手补上去的。” “她的脚指、脚跟都没有明显磨痕，说明很少穿高跟鞋，或者可以说她的职业需要更加舒适的平底鞋类，也就是说，某种需要频繁走动的职业。” “另外，尸体被毁成这个样子，具体死者生前有没有被性侵，这个得留给化验组了。” “至于头顶上这对鹿角，一样也交给化验组，我要知道这对鹿角所属的是什么品种的鹿，大概出自什么地区的猎场。” “在尸体皮肤坏死之前，我要获得这些符号纹路的整体复刻，我要完完整整地看到所有纹路呈现在本子上，那样更直观点。” “去发布一下通告，查一下近30个小时内失踪的白人女性，年龄大概在20到25岁之间，175~178左右身高，棕色发色，职业可能是……” …… 老席恩不愧是现场最老道的执法官。 不管他现在堕落到什么地步，那些长年累月积压而成的意识、思考方式以及敏锐嗅觉，都不是菜鸟新手所能够比拟的。 他的专业性是没人可以怀疑的，丽贝卡也不行。 …… 迈洛就站在旁边，认真仔细地听完老席恩每一字的分析。 就在他听到关于死者职业的推测的时候，心里头忽然闪过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需要频繁走动的职业。” 迈洛嘀咕了一声。 他从同僚手中要来湿棉签，蹲下身，将棉签的一端放到尸体的手指、手心等位置仔细刮了几遍，最后再在煤油灯下仔细观察棉签，甚至轻嗅了几下。 “鲸脂的味道。” 迈洛眯起眼睛。 什么人的手上会带有鲸脂的痕迹，这个问题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交代同僚将棉签收好，随后径直朝着封锁区域外侧走去。 虽然最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迈洛心里就一直有这种猜测在活跃着，但他不认为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 “严，进来一趟。” 迈洛隔着警戒线，朝着此时正在街道上维持秩序的严挥手。 严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过来，低身钻过警戒线，对迈洛问：“怎么说？” 迈洛的表情有些严肃：“我觉得你有必要进来看一眼，这也许对我们的调查会有一定的帮助。” “嗯，好。”严看得出来迈洛的神态不是在开玩笑，便点头答应了。 换做是别人，就算是生拉硬拽，严也绝对不可能踏入凶案现场的，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晦气”，那会让他接下来一整个月打牌都赢不了钱。 … 迈洛带着严进入了封锁区域。 带他见了那具残破不堪的女尸。 在严见到女尸之前，迈洛特地让人找裹尸布盖住了尸体脖子以下的区域，只露出脸的部位。 … 事实证明，迈洛的推测是正确的。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和严跑了那么多路，专程去到亚登村，还噶了别人一根手指头。 绕了半天，却在回来的路上找到了想找的人，的尸体。 是的，被以诡异的手法悬挂在桥台下方的年轻女性，就是严想要找的那个点灯人，艾雅·佛格森。 … 就好像是上天给他俩开了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一样。 找了大半个晚上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成了尸体了，并且还被人在身上刻下了无数符号纹路，头骨上钉入犄角。 …… 迈洛不认识这个名为艾雅的女人，他也知道，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某一瞬间，他还是抱有那么一丢丢的希望，希望死者不是艾雅·佛格森。 因为这样会很操蛋。 第188章 身份确认 第188章身份确认 严的反应让迈洛有些意外。 其实迈洛已经准备好让人把失控奔溃的严拉开的。 但严只是平静地交代了老席恩提的所有问题，除了呼吸有些急促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波动的痕迹在脸上显露出来。 这份承受能力多少还是有些出乎迈洛的预料的。 或者说，迈洛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他并不在雨中。 总之，少了传统认尸环节的哀嚎啼哭声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场执法官的耳朵清净一些。 …… 熟悉严的迈洛知道，他不是毫无反应。 而是呆住了。 人在面对自己从未面对过的突发事件的时候，是有可能陷入这种状态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被彻底震住了。 迈洛带着严离开了能看到尸体的区域。 “一会儿跟我们回执法所一趟，很遗憾地告诉你，接下来几个小时你可能会被进行调查，不过这是为了破案，我需要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明白么？” 迈洛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严的眼睛。 然而严的目光却一直呆滞地停留在地面上，但他没有完全陷入恍惚，在迈洛问完之后，他点点头回应道：“好，没问题。” “不用紧张，我们会查清楚的。”迈洛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严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有作案嫌疑的，这个我懂。” “放心吧，会查清楚的。”迈洛也不知道说啥好，他不清楚严和死者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严的反应有些反常得吓人，安慰的话迈洛也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就直接进入到工作状态： “现在告诉我艾雅的公寓在哪，我们不能排除仇杀报复的可能性，你说过她的母亲也进城来看她了对吧？我们得把她接过来。” “第45教区，湾区街第3号公寓楼，401。”严有些机械地回答了迈洛的问题。 迈洛点点头，他从严的衣兜里取出香烟盒，抽出一根塞进严的嘴里，亲自划开火柴给他点上。 他注意到，严抬起来挡风的手，以及叼在嘴里的香烟，都在高频率地颤动着。 但迈洛没有再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严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今晚还有一卡车的活儿在等着他干呢。 …… “死者身份已经确认，艾雅·佛格森，城南湾区街道一带的点灯人，详细的档案资料我已经派人去调取了，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位置在亚登村，时间是昨天夜晚10点钟左右，有目击证人。” 迈洛返回尸体旁边，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公开告诉了周围的同僚，包括老席恩和丽贝卡。 “派人去把目击者找来。”丽贝卡打了个响指。 “这个我来安排。”老席恩点头。 亚登村他再熟悉不过了，想要以执法官的身份去那边带个人回来可不容易，那边的人基本身上都带点案底，哪怕只是带回来询问，一旦他们提前收到风声，都会躲起来，所以这份差事还得交给鳄鱼去搞定。 “其他事情回到执法所再细谈。” 丽贝卡将所有任务部署完毕之后，示意众人可以开始收场了。 她反身离开，在路过迈洛身旁的时候刻意停了下来，用只有迈洛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了。” “会的会的啦。”迈洛叹了口气。 他知道，不只是丽贝卡，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得到问题。 一具偶然发现的尸体，在所有人都不知死者身份的情况下，迈洛能够在现场找到与死者相识的人，并且准确地说出死者生前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如果大伙都没有觉得这事有蹊跷的话，那他们也没资格当执法官了。 但眼下办案是第一紧要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提出这一问题，包括丽贝卡，她也只是轻轻提醒了迈洛一声。 迈洛知道这会给自己惹来一些麻烦事，但是没办法，他必须把这些信息说出来。 他现在只希望严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内容都是真的，没有瞒着什么，否则会更加麻烦。 …… … 凌晨2点。 迈洛站在审讯室门口，啃着食堂剩下的面包，注视着玻璃窗里面的审讯情况。 因为他与严的关系的存在，迈洛需要回避这一次的审讯，审问工作由丽贝卡和另外一名记录员负责。 “果然有你的地方就有人丧命。”老席恩站在迈洛身后，阴阳怪气地嘀咕道。 现在执法所内核心成员对基本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严和死者的关系，以及迈洛和严之间的关系。 “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人设一旦立起来就甩不掉了，毕竟我的工作就是要跟死人打交道的。”迈洛摇头道。 “说正经的，这案子你怎么看？”老席恩对迈洛问。 “虽然不太想这么说，但，宗教仪式、邪恶献祭，就是这些东西了。”迈洛揉了揉太阳穴。 天晓得这破面包放了多少天，硬得跟石头一样，没嚼两口，腮帮子和太阳穴都开始发胀。 “可能别人确实没说错，大瘟疫过后，楠薇城多了很多魔怔人，这些疯子啥事都干得出来。”迈洛含含糊糊地叨叨着。 按他的推测，艾雅·佛格森的案子的凶手大概率就像此前连环凶杀者罗本一样，受到某种蛊惑或者刺激，从而犯下一系列重罪。 “那个鸟笼，还有尸体皮肤上那些符号，我们得尽快查清楚那些东西到底属于什么地域的文化、教派，得尽快。”迈洛的语气非常沉重： “他不会收手的，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受害者出现，我敢肯定。” 老席恩没有对迈洛的看法表示认同，也没有提出异议。 他只淡淡问了一句： “你说要尽快，但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 “你不也是么？”迈洛反问了一句。 …… 此时，城南执法所的证物库里，亨利的影子正在仔细地端详着从忏悔码头桥台下拉上来的那座形似鸟笼的小型祭坛编织物，他对各个编织物进行了各个不同角度的素描复刻，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和记录，包括编织物枝条藤蔓所属的植物科，所属区域及其干枯程度等…… 另一边，烟鬼威尔和老罗根据执法官复刻下来的那些尸体表面的符号纹，和过往的类似案件档案进行比对。 其余的小胡子莱恩几个也在其他各个不同科组进行跟进调查。 至于小官长埃里克的影子，则是站在审讯室里，听着丽贝卡对严问的每一句话，并且一字不漏的通过手语复述给站在窗外的迈洛。 第189章 线索 第189章线索 有那枚充当放逐者媒介的铜戒在的好处之一，就是迈洛不需要所有事情都去参与。 7人组在查案的专业度上是绝对高于迈洛的，毕竟他们经手的案子比迈洛要多得多，一些程序化的调查手段，完全交给他们去处理就行，迈洛可以专注于一些，别人比较难以配合他的工作。 …… 让人安心的是，审讯室里的严非常配合，他没有向丽贝卡隐瞒任何内容，包括他与艾雅此前密谋的发财大计，全都交代了个清楚，只有在丽贝卡问到关于严和艾雅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有明显的迟疑。 总之整个审问过程还算是比较顺利的。 审讯的内容埃里克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迈洛，迈洛也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再去看一遍审讯记录了。 他转身进入楼层走道的时候，看到一名老阿姨正在接待处痛哭，她是艾雅·佛格森的母亲，执法官刚刚领着她到停尸间确认过，尸体确实是她女儿的。 “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迈洛身后的老席恩对他说了一声。 估计是之前已经询问过艾雅的母亲了。 迈洛听着接待处房间内传出来的老人嚎哭声，她在嘶吼着质问，质问是谁杀了她的女儿。 迈洛耸耸肩： “我们又何尝不是。” 说完他就径直返回了办公室，不过走到一半又忽然回过头来对老席恩说道： “哦对了，有个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的消息，新兴的组织，塔塔帮，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或者直接把这个名字送给缉D部组的兄弟。” “嗯。”老席恩淡淡回应了一声。 迈洛返回办公室，带上画满素写的本子以及亨利整理出来的其他相关资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奇怪符号纹从来都没有记录，至少执法所内的档案没有这些东西，或许我们去市档案库或者学院咨询一下能找到线索。”埃里克的影子在墙壁上缓缓浮现出来，用手语朝着迈洛比划道。 “你们觉得凶手的意图是什么？”迈洛一边翻看亨利整理出来的证物速素写以及资料信息，一边问。 相比于脑子不太清晰的老席恩，其实这个时间点迈洛更原因听一听7人组的意见。 亨利的影子立马对着埃里克说了几句。 埃里克用手语快速翻译： “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不只是作案手段，包括作案对象的选择，也是预谋的一部分。” “明显在哪里？”迈洛有些疑惑：“杀人手法和悬挂尸体确实需要进行周密计划，但死者的选择？艾雅·佛格森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话音刚落，桌面上叠加起来的一沓纸张就在影子的牵引下漂浮着分散到地上面。 两侧比较碍事的办公桌也被挪开。 那些纸张上面复刻的是死者身体表层被用刀切割出来的符号纹，亨利的工作非常细致，他几乎把所有的细节都等比例地还原到了平面图的形式。 他把所有的图画一一地放置到地面该有的位置上。 看着这些符号纹路的线条顺滑的组合逐渐变的完整，迈洛的眼神逐渐明朗了起来。 这些被雕刻在艾雅·佛格森身体上的纹路，在平面状态下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几何图形，它是有数个三角图腾叠加而成的，每条线路彼此之间都有规律性的关系，交点的位置、交错的角度，都有迹可循。 埃里克快速比划着为亨利翻译： “我想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如果死者的体格稍微瘦弱或者臃肿一些，亦或者高矮个十公分，这个图拆分开来之后就没有办法完美的布置到死者体表了。” “也就是说不是随机作案，艾雅·佛格森是被选中的。”迈洛开始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从身高来看的话，艾雅·佛格森确实有着比普通女性更加高挑的身姿，且相对瘦弱的身材。 想要让纹路从头到尾完美地覆盖到一具尸体之上，不留一丝空白，不出现任何叠加区域，也不改变纹路本身结构的话，就需要死者的身体拥有绝对合适的比例。 符合这个比例的女孩不多，对于凶手而言，艾雅是个完美的作案对象。 …… 迈洛盯着地面上那个庞大的几何拼接图案看了很久，他发现自己看不懂这玩意儿。 这并不是什么古老者文字，而更像是执行某种仪式需要绘制的图案。 “这个线索足够了。” 迈洛收起那些零散的纸张，推门而出。 此时，丽贝卡已经结束了对严的审问，她并非没有怀疑过严，但事实证明严不存在作案时间，更没有合理的作案动机，而且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和迈洛待在一块。 这番审问没有得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只能算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她才刚打算把严打发回去等消息，就看到迈洛兴冲冲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就等于是写着“我有线索”四个大字。 迈洛见到丽贝卡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身高、体重、血型、年龄，哪些机构掌握着这一类的大量数据，我是说的是大量数据，而且是带有更新能力的那种。” 丽贝卡被迈洛问得一愣一愣，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医院，而且得是公立医院才有资格保存这些数据，但并不全面。” 一旁的老席恩立马补充道： “还有教会，别忘了大瘟疫之后，楠薇城每年都进行一次全民体检，虽然并不是强制性执行的政策，但教会的号召力是绝对高于医院的，除了血型，你说的那些身高体重之类的普通信息他们都有进行计量记录的。” “又是教会，哪都有他们的份。”迈洛有些无语。 “两件事情，一，我会去把大量掌握这些数据的机构全部走一遍，包括教会，这里头需要什么正式文书，你们得帮我搞定。” “第二步，我们得把与死者年龄相仿、体型相似的女性名单整理出来，有可能的话，加派人手进行保护，这些人是凶手下一次作案的潜在选择对象。” 第190章 调查 第190章调查 “这可是大工程。” 老席恩嘀咕了一声，翻了翻手中的资料：“23岁，177cm身高，115KG体重，黄金比例，但是对我来说有点瘦了，这样的姑娘享乐屋里面可有不少。” “不，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注意一下，我说的身材类似，是要具体到臂围、臂展、三围等具体数据，如我们所知，享乐屋里的妹妹普遍都是胸部饱满，这一点和死者是有区别的。”迈洛对老席恩纠正道。 一旁的丽贝卡听着他俩讲得头头是道，面无表情地暗讽了一句：“你俩还挺专业。” “过奖。” “过奖。” 俩人的回应异口同声。 “所以为什么要寻找体型相似的女孩？”丽贝卡不解。 “你说有线索要第一时间通知你，我已经通知了，解释的环节能不能留到晚一些有空的时候再说。”迈洛把手里头的那一沓纸张递到丽贝卡手中。 后者明白迈洛的意思，也不再继续追问。 “那我就按先前说的先去一趟亚登村吧。”老席恩把嘴里叼着的香烟掐灭并弹出窗外。 丽贝卡点头，对迈洛道：“医院和教会方面我来做预先通知，你直接去查就是。” “好嘞。” 迈洛戴上帽子转身往外走。 …… 他骑着马走出执法大门的时候，看到了徘徊在路边抽烟的严。 严的嫌疑其实已经洗脱，执法所现在没有空搭理他，让他回家等消息。 事实上，得知自己可以离开的第一时间，严是大大松了口气的。 但走出大门之后，他又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就好像身后有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指责他这一走了之的怯懦行为。 严知道，艾雅的尸体就躺在身后的这栋建筑里头。 问题在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为之做点什么。 甚至于，此刻严的内心生不出一丝愤怒或者其他的情绪，他完全有理由发怒，但是他没有，所以严觉得自己很窝囊，很卑微。 因为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从鳄鱼当着他的面把秃头贝尔的手指头切下来那时候开始，他打颤的腿肚子就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严的前半生打了无数架，干了很多离谱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经历过生离死别，他的所有家人都还健在，祖父母辈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即使是大瘟疫时期他们家所经历的最大的磨难就是买不到面包，仅此而已。 而当他面对着自己熟知的人变成的冰冷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像一张纸一样脆弱不堪。 …… 严看到迈洛单人出行，正常的情况下，他理应提出与他一同前往调查，先不说迈洛会不会同意，从严的角度出发，他总得提出来。 但想了半天，他发现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居然是回家躲进被窝里。 …… “嘿，打起精神来。” 迈洛扯住缰绳让马匹停了下来，朝着严道： “或许你应该带上我给你的那张卡，去享乐屋放松一下，最好什么都别想，等我消息就行。” 以迈洛对严的认知，他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管是被今晚突发的事情吓住了还是其他原因，过段时间总是能够恢复嘻嘻哈哈的状态的，所以也懒得多说些什么了。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严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提出与迈洛同行的提议。 他莫名地感觉很累，一点精气神也没有的那种疲惫感遍布全身。 “那挺好，我先去忙，哦对了，路过我家的话帮我跟康打声招呼，就说我今晚不回去了。”迈洛摆了摆手，猛抽了一下缰绳，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煤油灯光里。 …… 迈洛一路狂飙直达圣乔治医院。 这是楠薇城内规模最大的一座公立医院，也是大瘟疫时期的主战场之一。 当然，那会儿的“主力军”还得是后期出现的教会血疗队伍，圣乔治医院此前的医疗条件无比混乱糟糕，根本无力接纳大批瘟疫患者。 一直到大瘟疫结束之后，圣乔治医院才得到了一笔来自王城的拨款，进行了全面的建设，更新了医疗设备，广招医疗人才，与教会进行全面的合作，在短短五年多的时间里形成如今的规模。 要知道，在上个世纪，圣乔治旗下的精神病院可是干过很多着名的恶心事的，比如出售门票，把精神病院改造成动物园，将院里的病人当成动物提供给游客玩乐观赏。 那也算是楠薇城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了。 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地那这事儿来调侃。 … 至于为什么先选择医院而不是教会，主要是迈洛还不想过快地引起教会的注意，拗口一点来说就是，如果这起案子真的与教会有关，那就不能过早的让教会知道迈洛知道这些细节。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 迈洛刚下马，就看到路面上埃里克的影子在朝着他比划——“那怂蛋小子是你朋友？” “对。”迈洛知道埃里克问的是严。 埃里克回应道：“那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迈洛不解。 “你俩看起来完全不是一类人，居然能混到一块儿去，他看起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烂人。”埃里克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那你应该听听我刚来到楠薇城那会儿的故事。” 迈洛嘿嘿一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其实这句话更准确一点地说应该是“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儿的故事”。 不过说起来，即使是迈洛自己，都有些快记不住自己最开始那没日没夜宿醉的烂人日子了。 时间过得并不快，只是事情、局面变化得太快了。 就像别人常说的那样，有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 迈洛刚准备进入圣乔治医院大门。 忽然自己视野之内出现了一抹久违的暗红色。 她就在街道末端的角落里。 “总算舍得出现了吗？” 迈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个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确认那人的确是红女巫没错。 …… 第191章 赞美阿撒托斯 第191章赞美阿撒托斯 “说起来谁会信啊，我这个月最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会是你。” 这是迈洛见到红女巫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方缓缓抬起头。 脸上盖着兜帽与披散的头发，就只是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迈洛，一句话也没说。 迈洛停顿了几秒，恍然道：“啊你不会搞了半天是个男的吧？” 红女巫还是没有回答。 估计是懒得搭这破话茬。 她慢慢歪了一下脑袋，看向迈洛身后那7人组的影子。 “看来你已经寻到新的远古图腾了。” “啊对，介绍一下，他们是……算了人太多我就不介绍了，这些是我同事。”迈洛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众人”，然后转而对7人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嗯，叫啥来着？” “指引人。”红女巫补充道。 “对，指引人。” 7人组中除了埃里克之外其余6个都还没掌握手语，但是迈洛能够从他们的肢体语言里读出很多个问号。 楠薇城人基本都见过这个身披红袍的女巫吧。 大家都把她当做是脑子不清晰的疯子流浪者。 迈洛却声称这是自己的指引人…… 指引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学术界里那些文绉绉的人就喜欢把自己比较敬仰的某位着名学者或者先辈称为是自己的指引人，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在跟随着某位前人的步伐。 但把路边的老疯子认作指引人多少还是有点…… …… “哎懒得跟你们解释。” 迈洛摇摇头，他这段时间碰到的问题可太多了，有些知识盲区的东西根本处理不了，以至于得去跟小野猫伊妮德“礼尚往来”。 “上回你像是见了鬼一样跑得影子都见不着，现在怎么又敢突然冒出来？你不说是那什么猎犬盯上我了么？不怕它顺带把你叼走？” 上一次红女巫落荒而逃之前所说的话，迈洛可全都记着的。 然而迈洛调侃的话刚说完，就听见红女巫沙哑的喉咙底发出渗人的笑声： “嘿嘿嘿……你没有闻见恶臭吗？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是后知后觉，你问我为什么敢出现？因为猎犬已经狩猎过一次了啊！” “呃……？”迈洛有些不明所以。 他下意识地扶住转轮枪，警惕四周围。 说实话，什么恶臭，他是真的没有闻到。 “不用张望了，它不在。”红女巫的笑声没有停止，她用那皮肤干枯的细长手指指着迈洛说道：“猎犬的獠牙几度近在咫尺，你却浑然不知，居然还能躲过一劫，走运的傻小子。” “什么意思？你是说猎犬已经来找过我了？”迈洛有一丢丢心悸的感觉。 他忽然回忆起之前几次老席恩莫名其妙的警觉反应。 “错不了，它来找过你，你身上还有它从异国度带来的恶臭，真是不可思议，猎犬从来不会放过自己的猎物，你究竟是怎么……” 红女巫杵着拐杖，缓缓蠕动着身子绕着迈洛溜达，她上下打量着迈洛，就好像在端详一件什么奇葩藏品一样。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放逐咒术，是放逐咒术救了你一命。” “你连这个都知道？”迈洛嘴角微微抽搐。 他没想到红女巫只是看了7人组的影子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现在的状态是放逐所致的。 不过红女巫没有回答迈洛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猎犬的事情，她对迈洛问：“这里一共7个罪人，之前一定不止7个，对吧？” “罪人？”迈洛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称呼。 一旁埃里克的影子也在比划着——“特么说谁是罪人呢？” “放逐咒术在古文明里就是用来惩戒犯下重罪的恶人的，罪人会被困在永无止境的深渊里无法脱身。”红女巫停下脚步，淡淡解释道：“之前肯定不止7个影子跟着你吧？有人被猎犬叼走了，对不对？” 此时，迈洛终于明白了玛姬·格林是怎么消失的了。 葬礼当天迈洛在窥视手语者的生涯。 7人组察觉到了异样，他们听到了玛姬·格林的惨叫，甚至狙击手老罗还看到了她被某种不可描述的生物拖走的画面。 迈洛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被放逐的人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直到红女巫提起了这件事。 “玛姬她，是被你所说的猎犬掳走的？” 迈洛皱起了眉头。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如同红女巫所说的那样。 猎犬的獠牙曾经近在咫尺。 …… “你应该庆幸，它们没有完全记住你的模样和味道，看起来上一次你逾越时间禁忌的时候并没有显露自己的真身，猎犬只能寻到你的大概位置，玛姬是么？这名字像个女孩，她的媒介物与你形成了较高契合度的共鸣，以至于猎犬把她认作是你……多么美妙的巧合，你居然从猎犬的獠牙之下捡回了一条命，赞美伟大的阿撒托斯。” 红女巫高举双手，随后俯身而跪，摆出一个虔诚的叩拜姿势。 但迈洛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急迫地问道：“它还会回来吗？” “短时间内不会，但回来是必然的。”红女巫给了一个让迈洛心头一沉的答案：“猎犬们会追杀猎物，直至目标彻底消亡、在宇宙中不留一丝痕迹，你的气味、样貌会一直停留在它们的脑海当中，只要你还活着，它们迟早都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选错了猎杀对象，到时候，卷土重来是不可避免的。” “靠，甩不掉了呗意思是。” 迈洛骂了一句。 “而且这一次你虽然躲过了猎杀，但它们与你的距离已经无限拉近，在它们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会变得更加清晰，下一次就能更加精准地找到你。”红女巫的语气很平淡：“我已预见到，你被无尽的黑影所缠绕，你的骸骨与残肢将被供奉到姆西斯哈的神殿……” “它们？”迈洛注意到红女巫在提及猎犬的时候使用的代词。 “噢是的，你不会以为猎犬只有一只吧？不，它们成千上万，游走在角度时空里，每一只都有可能成为你的送葬者。” 红女巫的语气无比渗人。 第192章 有趣的东西 第192章有趣的东西 “我也不问姆西斯哈是什么鬼玩意儿了，你就告诉我，它们下一回出现会是在什么时候？” 迈洛不想跟红女巫扯那么多玄而又玄的话。 然而女巫的回答却让迈洛非常失望：“不知。” “不知道你叨叨半天，我去你的阿萨姆斯。”迈洛气不打一处来。 “是阿撒托……算了，或许我应该这样说，身为灵视者，你已经是你所属种群里较为显眼的存在了，在那些异时空里的上位者眼里你就像是沙尘之中较为亮眼的砂粒，每一次你使用灵视的力量，你就会闪烁一次，你被它们注意到的概率自然也就随之增加。”红女巫淡淡回应道：“所以不管你现在手中掌握多少个元古图腾，暂时先忘记它们吧，每使用一次，猎犬与你的距离就拉近一分。” 迈洛忽然记起来。 如果说前几次老席恩的异常反应都是猎犬引起的话，那为什么猎犬没有动手？ 因为它们还没有确定猎物是谁。 而就在他在墓地使用窥视能力的时候，猎犬才现身叼走了玛姬·格林。 红女巫的理论是说得通的。 是迈洛的行为把猎犬引来的。 …… “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我还不想那么快死。”迈洛很诚实。 如果是几年前，那时候的迈洛可能会选择摆烂，等着被猎犬撕成碎片。 但是现在，他的生活才刚刚起色，虽然麻烦很多，但至少有活着的感觉，他不想死，而且不想以这么无力的方式死去。 按照严的说法，做人一定要死得轰轰烈烈，最好有个美得惊天动地的美女抱着自己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不然就死的没什么价值…… “比如，有什么方法能杀死猎犬吗？我的指引人？”迈洛搓了搓手。 他对红女巫还是有所期待的。 但红女巫一句话就打消了迈洛所有的妄想： “我并不是说它们无法被杀死，但事实是，亘古以来就没有猎犬被杀死的记载。” “这。”迈洛摊了摊手：“意思是我只能等死？” “但你可以躲一躲，或许在它们再次到来之前，找到一线生机。”红女巫平静地回应道。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地动了动头颅，多看了迈洛身后的7人组一眼。 迈洛眯起眼睛： “你是说，找替死鬼？” 还没等红女巫回答，迈洛就看见埃里克在一旁疯狂摊手，意思是——“认真的吗？” 红女巫淡淡回应道： “未尝不可。” “你可拉倒吧。”迈洛知道，如果他能听得见放逐者们的声音的话，这会儿一定能听到7人组的交叉混合谩骂，因为此时墙壁上已经有14根中指在挂着了。 “但还是有预防手段的。”红女巫忽然话锋一转： “猎犬是游离在角度时空的生物，它们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逾越时空的壁垒，它们也需要一些契机与媒介，眼下这个世界，只有在一些特定的位置它们才能现形。” “比如？”迈洛竖起耳朵。 “在一些形成特定夹角的区域，小于直角的污秽角落里，是它们现身的最佳场所，当然，这只是传说，很少有人在遭遇猎犬之后还能活下来的，所以这种说法可能只是杜撰的，但可以拿来参考。”红女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小于直角的污秽角落？就是小于90度呗？” 迈洛忽然想起，当初老罗所指的猎犬现身的那个位置，好像就有一颗倾斜于地面生长的大树。 或许，这种说法不是杜撰的呢。 …… 在这个世界，小于90度角的角落可不少，但如果是在人造建筑林立的城区的话，这种角落就比较少了。 迈洛看了看巷子的四周围，这里的墙壁、台阶、交错的道路之间的角度基本都约莫等于90度，这是属于人类在建筑学领域中的一种比较常用的造型，横竖分明的几何构造堆积起来的城市里，想要找一个小于90度的角落好像也不太容易。 “还好我没有往别人家阁楼里钻的习惯。” 迈洛想了想自己家的那栋小楼。 背靠背式建筑的楼顶也是自平的，不存在阁楼这种构造。 心想着，从现在开始自己要无时无刻注意自己四周围的环境构造了，得尽量离那种犄角旮旯的位置远一些，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一爪子薅进去。 “尽量活下来吧，如果你能在猎犬手中躲过两次，或许能在一些当代典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红女巫淡淡说道。 “说点好话吧，感觉你巴不得我快点死的样子。”迈洛白眼一翻。 “你我算是签订了契约的，我会尽量找寻办法让你摆脱猎犬的追杀，但是在我找到方法之前，你只能先靠自己了……或许你应该加快寻找圣餐的步伐，尽快将你的灵视提高，更加强大的灵魂和肉体，是你存活下来的依仗。”红女巫提醒道。 “我怎么感觉你是想最后榨一榨我的价值。”迈洛眯起眼睛。 这时候红女巫还在惦记着圣餐，明明前不久才给她喂了一颗心脏的。 “你不是说灵视者在上位者眼中是一颗会闪光的沙子么？我提高灵视，不是闪得更厉害？回头猎犬找到我的概率不是反而更高？” 红女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都已经被它们记住了，还在乎自己够不够显眼？虽然最终存活与否无法确定，但能确定的是，一味地躲藏绝对不是扭转命运的手段，至少积攒一下，否则临了了连放手一搏的资本都没有，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KFC我。”迈洛摇摇头。 他从自己怀中取出前不久亨利从艾雅尸体上复刻下来的纹路的缩略图。 在女巫面前摊开图纸，对她问道： “还是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吧，你认得这玩意儿么？” “拿近一点，我看看。” 巷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红女巫低着头把脸凑到了图纸跟前，认真仔细地端详了老半天。 最后沙哑的喉咙底发出含糊不清叨叨： “有趣的东西。” 第193章 奉上它的血与肉 第193章奉上它的血与肉 “这不属于远古神秘学的范畴，此类精雕细琢的纹路是眼下时代的造物，但它起源仍旧是邪恶典籍，这是后人从邪恶典籍中衍生出来的一些认知产物。” 红女巫仔细地端详着迈洛手中的那份简图，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些笔直的组合线条，看到了没，它们绝对是近代才产生的一周年表达形式，但根源上是殊途同归的，这套符纹源于一类远古眷族的祭祀场，在古老者们还存活的年代里，它们拥有的信徒即为其眷族，眷族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侍奉自己信仰的上位者，其中就包括献祭仪式。” 女巫粗糙枯萎的手指在简图纸上来回摸索，微微仰起头，语气变得低沉而诡异： “眷族的毕生所愿就是投入上位者的怀抱，成为其子嗣的一员，而在他们的认知中，成为子嗣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自我献祭，舍弃身为人类的躯壳甚至灵魂，彻底拥抱上位者，这个过程往往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听着红女巫的话，迈洛隐隐约约感觉，这套逻辑和他在伊克姆的所见所谓能够对应上。 或许像德拉颇尔家族以及芙蕾雅太太那一类心神扭曲的人，在远古时代的就统称为“眷族”吧。 这样看的话，迈洛就不得不钦佩身上同样流淌着德拉颇尔血脉的尼禄，他抑制住了血脉中继承的信仰，从伊克姆小镇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这跟图有什么关系？” 迈洛还是不太懂，按照红女巫的说法，尸体身上雕刻的这些符纹是眷族的产物，有别于邪恶典籍中记载的远古图腾，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悬尸案件的作案者，就是某位古老者的眷族？ “眷族并非随时随地能够见到他们所侍奉的古老者，绝大多数时候，古老者只将他们当成蝼蚁，侍奉只是眷族的一厢情愿，所以他们想出了很多召唤、吸引古老者的方式，你可以理解为是讨好古老者的行为，比如献祭，他们在漫长岁月中摸索出了古老者的一些习性偏好，从而为之付出。”红女巫语速缓慢地对迈洛解释。 “召唤？吸引？” 迈洛皱起眉头，他干脆把案件的状况对红女巫复述了一遍。 包括尸体在运河上所呈现的状态，尸体表面皮肤所雕刻的纹路，以及现场的一些异样线索。 “按照你的说法，这是眷族才拥有的东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人在复刻眷族的召唤仪式，或者说，作案者本身就是眷族？” “你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红女巫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补充道：“鹿角倒会是一个线索，通常来说在人类文明中鹿角带有尊贵、圣洁的蕴意，或许就如你所说，这是眷族的一个召唤仪式。” “没了？就这？”迈洛两手一摊。 “那条运河，也值得注意一下。”红女巫淡淡回应道。 “运河？”迈洛忽然想起，案发现场，老席恩一直魂不守舍地盯着运河的水面…… “水源永远是孕育生命的第一要素，在贫瘠荒芜的初始年代，那些高贵的古老者，也都是在水源地被诞下的，我可以帮你去查一查水生类古老生物的记载，但可能得花一些时间。”红女巫道。 “这都能查得到？意思是还有旧神百科全书的咯？”迈洛眯起眼睛，尽力地想要从红女巫口中多套出一点信息。 然而对方却不屑地冷哼道：“旧神？你是不是不长记性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古老者等同于旧神了？你所接触到的那些古老生物，它们可能只是旧神圈养的畜生，甚至畜生都不如，所以不要再把旧神与古老者混为一谈了，像你这样的不当措辞放在荒芜年代，是要被自己的同类绞死的，无知。” 迈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种感觉还是很奇妙的，毕竟自从毕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挨过diao了。 “好吧，所以按你的说法，这是一个类似献祭或者召唤的仪式，不管如何，它的作用的都是把某个东西引到这儿来，而且这个东西有很大概率是水生生物，它也在旧时代拥有自己的眷族，甚至可能是教派，是这个意思对吧？” 迈洛取出钢笔咬开笔帽，在随身的笔记本上把这些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其中重点把“鹿角”、“运河”等字眼圈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迈洛又取出了亨利画的那几张素描。 内容是他在忏悔码头桥台下找到的那个形似鸟笼或者祭坛的编织物。 “这个东西有什么印象吗？” 迈洛反正是把红女巫当做百科全书在使了，所有弄不清楚的东西全部一股脑搬了出来，管她知道多少，先问了再说。 “人类文明在漫长岁月里演化了无数带有宗教意义的产物，其数量比亘古以来的所有古老者的数量还要多，我可不是人类学家。”红女巫对迈洛手里的东西兴致缺缺。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近现代一些人类小团体的创造物了。 “不认得就说不认得嘛，嘴硬什么哟。”迈洛摇摇头。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确认了悬尸案件就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是一个隐晦的仪式，而仪式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把某个古老的生物吸引到楠薇城来。 作案者的具体目的是什么迈洛尚且无法洞悉，但毫无疑问如果让他如愿以偿，那结果很可能是在楠薇城区掀起一场灾难。 毕竟一个存活了无数岁月的老东西突然降临在闹事街区，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自己的死活么？还有心思管这些？”红女巫这是在提醒迈洛，他身后跟着无数猎犬的影子，它们随时都准备咬碎迈洛的头颅。 “我不想说得太冠冕堂皇，但如果你见过受害者的尸体，你一定不会说这种话。”迈洛看着手中几张纸，无奈地摇了摇头。 红女巫在听完迈洛的这句话之后沉默了良久。 兜帽和披散的枯发遮盖了她的脸，迈洛看不到她的表情神色，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巧合，亦或者是别的原因。 总之迈洛无意间的一句话，让红女巫封存在内心的某一段记忆被唤醒。 一些发生在很久以前的辛酸往事，某些早已经在岁月中化为尘埃的人的轮廓，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在她记忆的深处，曾经也有人说过相似的话，做过相似的事。 …… 但很快红女巫就指着迈洛手中纸张上描绘的符纹，开口道： “去查，不管这个仪式会招来什么，古老者亦可以是圣餐，你把它的血与肉奉上，我便为你去寻那对抗猎犬的一线生机。” 第194章 掠夺的方式 第194章掠夺的方式 迈洛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红女巫态度上的180°大转弯。 要知道，几分钟之前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不难看出，红女巫已经验证过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身为指引人，只要她躲得足够远，是不会被猎犬的追杀所波及的，毕竟猎犬已经出动掠食了一次。 这也是她敢主动现身的原因。 从前面的谈话中来看，迈洛在红女巫的眼中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她甚至都已经预见了迈洛的骸骨被供奉在那什么姆西斯哈神殿。 但这会儿红女巫的语气并不想在开玩笑。 准确地说，迈洛都不确定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女人是否拥有开玩笑这项功能。 反正迈洛能够感觉到红女巫语气中那一股从来没有显露过的坚定，而不再是过往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 “那我就姑且把这当作是我的人格魅力所致吧。” 迈洛很不要脸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引得身后7人组的影子一个劲儿地摆手，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而红女巫也选择性地无视了迈洛的话。 虽然与迈洛接触的次数不算太多，但她是可以分辨清楚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哪些是完全不需要搭理和回应的。 迈洛讪讪地笑了笑，而后接着问：“让我想想哈，上回你溜得太突然了，我好像还有别事情没问清楚，我想想是啥……哦对，灵视者，关于灵视者的事情，你不是说这个世界的灵视者之间是互相猎杀的关系么？但问题是，我该怎么知道谁是灵视者？或者说谁偷摸着想要阴死我？” “你没有危机感的吗？” 红女巫抛回了一个问题给迈洛。 这倒是把迈洛给问得一愣： “危机感？” “在某些典籍中，灵视被认为是人类的第六感官，依托于足够高的灵视值，你可以看见常人肉眼所无法看见的东西，但这只是灵视最浅显的一项优势，更多的感官能力，在你这儿。” 红女巫用不满裂痕的尖细指甲轻点了一下迈洛心脏的位置： “你的第六感官，你的心脏会在危险临近的时候给你反馈，即使是最晦暗角落里那无法触及的潜在威胁。” “还真是……”迈洛回想起这几天反复发生的心悸感。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都是猎犬逼近自己的瞬间所致。 “这就是灵视？第六感官。”迈洛若有所思。 “好好摸索，等你彻底掌握之后，你沉迷于它的奇妙之处的。”红女巫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就是说，如果我掌握得比较好的话，有另外一个灵视者想要干掉我的时候，我是可以做到提前警觉的，对吧？”迈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 “是这个意思。”红女巫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只说了灵视者之间的关系是互相猎杀和掠夺，因为灵视值是可以被吞噬消化的，但，怎么去掠夺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干掉了一个灵视者，我怎么获取它的灵视值？”迈洛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 红女巫听完迈洛的话之后，歪了歪僵硬的脖子，那肢体动作就好像是在怀疑迈洛的智商一样，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可笑的话。 “嘿，别那样盯着我，我说了我是个新手。”迈洛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 “你可不是新手。”红女巫摇摇头，她有气无力地对迈洛说道：“掠夺灵视值的方式，你已经掌握了，而且你前前后后使用了很多次了，下次问问题之前，先在反思一下，你应该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变强，或者找到圣餐，而不是处心积虑的让我感到失望。” “你是说……哦~~我明白了。” 被红女巫这么一顿数落之后，迈洛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掠夺灵视的方式，就是窥视能力啊。 … “所有你所窥视过的灵魂，他们所拥有的记忆、技能都会转移到你的身上，甚至还能一定程度提升你的肢体强度与力量，灵视也不例外，所以对于窥视者这个概括性的代名词，历史上的一些学者对它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偷窃者’，死者所掌握的所有远古图腾、咒术理论，全都会被通过窥视的方式嫁接到你的身上，甚至省略了学习的过程，这边是导致灵视者互相猎杀的一个根本原因，因为它实在太过于便捷了。”红女巫淡淡解释着，但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当然，唾手可得的灵视，前提是需要承担被反杀的风险。” 这下迈洛算是彻底明白了。 就如同命中注定的一样，每一个灵视者都具备的这一项初步能力，是最佳的掠夺利器，它注定了这个群体之中的个体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所以，如果你遇到了灵视者，务必在他发现你之前将其抹杀，灵视者之间不存在慈悲与怜悯，也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这不同于你在人类社会中所接受的教育，谨记这一点。”红女巫对迈洛叮嘱道。 “我明白。” 迈洛点头。 “去吧，把河里的东西揪出来。”红女巫忽然抬头看向楠薇城上布满阴云的天空，口中低声呢喃着： “眷族的召唤仪式虽然被你们打断了，但依然引起了那隐藏在河流上游的罪恶之物的注意，它或许很快就会降临这座城市，你有很多的活儿要干。” 红女巫的话让迈洛倍感压力。 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严峻的危机在伊克姆小镇，而那一次，迈洛所遭遇的就是古老者与她的眷族们。 就不知道这一次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是一些超出常理认知的东西，迈洛必须提高警惕。 …… “眷族一定会再次执行仪式的，对吧？” 迈洛询问道。 “如果古老者迟迟没有降临的话。”红女巫点头。 “我得去忙了，今晚不能再多出一具尸体。” 迈洛把那些图纸收拾了一下，折叠好塞回自己的风衣内兜里。 告别红女巫，匆匆进入圣乔治医院。 …… 第195章 自信的脚艺人 第195章自信的脚艺人 “别忘了，找个专门的送葬人合作，窥视能力只对入土的死者起作用，即使杀死了灵视者，也得给他办完葬礼才能进行窥视和掠夺，算是给你提个醒，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哪怕是给自己送行呢。” 这是红女巫最后对迈洛的交代。 迈洛暂时无视了这个提议。 正经人谁特么跟送葬人混在一起啊，多晦气。 …… 值得一提的是，圣乔治医院面对迈洛的调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抗的倾向。 当然这是比较合理的状况，只是迈洛不太适应这种顺利推进调查进度的节奏，他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该有那么一两个惹人厌烦的家伙出来捣乱才对。 “这是我院目前保存的数据，数据每隔两年会进行一次更新，通常情况下我们只会将特殊的病例进行整合管理，其他情况下不会去翻动这些体检数据。” 负责接待迈洛的是医院的一名后勤管理人员，她很细心地向迈洛交代了圣乔治医院数据库的状况，并把迈洛领到了综合大楼存储数据的库房。 虽然说是两年一更新，但这里囤积着的数据量也是大得惊人，4个存储室，加起来超过了500平方米，密密麻麻地堆积着货架。 她介绍道：“大瘟疫之后楠薇政府推行建立一个全民健康数据的管控，于是才有了几个库房。” 库房存储室的位置位于楼层的半地下室夹层。 虽然名义上冠冕堂皇，但实际所做的工作也就是把一堆写着数据的废纸堆积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等两年时间一到就把这里清空，换一批废纸。 接待员没有对迈洛藏着掖着，相反，她言语之间也表达出了自己对这种现象的无奈。 半地下室走廊中的煤油灯被一一点亮。 这里空无一人，地上全是灰尘，估计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这种空气不流通的地方。 接待员走在迈洛前面，走廊中回响着她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 煤油灯光的照映下，她的身姿曲线被衬托得很好。 不知道这算不算院方的小算盘之一，他们没有派遣任何一个秃头大肚子的领导来接待迈洛，而是让这么一位身姿火辣却温文尔雅的女性前来…… “圣乔治医院里有多少人能够接触到这些数据，我是说，有这里的钥匙。”迈洛停下脚步，伸手轻拽了两下库房的大门。 接待员取出钥匙，为迈洛解锁了库房大门的两层锁定。 接着回答道： “库房的钥匙掌握在信息科，但只要有需要，任何医疗部门都可以申请调取资料，由信息科的同事负责取用。” 咔嚓，库房大门一敞开，迈洛就闻到了一股纸张受潮的发霉味道。 “有调用记录吗？” 迈洛从接待员手中接过煤油灯，径直走入了库房。 这里确实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虽然数据量庞大，也整理得一丝不苟，但就是没起到任何根本的作用，只是做给城中高层领导看的样子工程而已。 “你是信息科的吗？” 迈洛提着煤油灯走在货架之间。 跟在迈洛身后的接待员回道：“您有什么信息需要调取吗？我可以代劳。” “艾雅·佛格森，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数据，以及数据被调用的记录，如果可以的话，我还需要一份与她体检数据相近的同性别人员的数据清单。”迈洛提要求是一丁点儿也不带客气的。 “那可是……很大的工作量。” 接待员能从始至终保持优雅礼貌实属不易，她的语气显露出了一丝迟疑。 “辛苦你了，执法所会记住你的付出。”迈洛没有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意思，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如果我有什么行为惹恼了您，请接受我的道歉。”接待员的脑回路很清奇，至少迈洛是这么认为的。 “我提这些要求不是为了刁难你，是办案需求。”迈洛侧过身，看了接待员一眼。 “这得花费很长时间。”接待员微微蹙眉，但不是那种不悦的蹙眉，而更像是，有点撒娇的意思。 “院方的领导们派你来，不就是为了浪费我的时间么？”迈洛背靠着货架，把煤油灯往上提了提，看着身后这名高挑的职场女士。 “但那是一种愉悦的浪费时间的方式，不是跟一堆发霉的文件作伴。”对方摇了摇头，对迈洛问：“还是说，您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 “嗯——”迈洛用拇指的指甲盖挠了挠头皮，有些无语道：“告诉我……” 说完前三个字，他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珊莎。”接待员不愧是专业的，立马就接上了迈洛的话。 “嗯，告诉我，珊莎，你的三围大概是多少。”迈洛接着煤油灯的灯光打量了一下这位名为珊莎的年轻女职员的身段。 对方很大方地念出了自己的身材数据。 语气中隐约还有一些自豪。 迈洛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随后又说道： “介意把你的高跟鞋脱掉吗？” 此话一出，对方那白皙的脸蛋上终于也是浮起了一抹淡淡的潮红。 但她还是照做了。 褪去鞋子之后，赤足踩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非要在这种地方吗？” …… 迈洛翻了个白眼，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好家伙，心思估计已经歪到了其他维度空间去了。 但迈洛只是大概目测了一下褪去高跟鞋之后的珊莎的身高。 他大概估算了所有数据，又对比了一下艾雅·佛格森的数据，发现这两人的身材真是惊人地相似。 于是对珊莎道：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你的各方面数据显示，你正处于某种潜在的威胁之下，所以我建议你结束夜班回家的时候最好与人结伴而行，当然啦，是在完成我交代你的任务之后。” 迈洛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家脸上那一抹潮红已经极速退去，珊莎语气中那股娇羞和扭捏也都荡然无存： “谢谢您的关心，执法官先生。” “应该的。” 迈洛点点头： “明天一早我会过来拿资料，多喝点咖啡嗷。” 说完就开溜了。 …… 但迈洛离开库房之后，灵敏的听觉还是帮他捕捉到了后方传来的珊莎恼羞成怒的谩骂声。 大概意思是——怕不是个南桐吧。 以及——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我的脚。 …… 迈洛一个劲儿的摇头： “居然还是个自信的脚艺人，把老子当昆汀了是吧。” 第196章 “执法” 第196章“执法” 走出圣乔治医院大门的时候。 7人组的影子也从医院的各个楼层溜达出来，跟上了迈洛的步伐。 亨利作为这些人当中最擅长纸面工作的人，在迈洛与珊莎交谈且提及信息科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跟着埃里克去往了信息科。 他的任务是在所有调用记录上寻找艾雅·佛格森的名字。 迈洛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珊莎这种脚艺人，她的本职工作并不是数据资料库的管理，而是时间管理，指望她把资料整理好并提交给执法所的话，估计受害者坟头草都要过膝盖了。 而珊莎的坦诚让迈洛意识到，或许院方想要隐藏些什么。 如果不心虚的话，为什么要特地安排一位身材如此火辣的女士来“接待”迈洛呢？ 总不能是每个进入医院调查的执法官都能得到这种待遇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圣乔治医院是在跟享乐屋抢生意啊。 …… “跟你推测的差不多，艾雅·佛格森的资料在医院数据库存中，而且近期她的资料也确实有人调用过。” 埃里克用手语比划着向迈洛汇报信息，同时将一本记录簿递到迈洛手中。 看着这与隔空取物没啥区别的画面，迈洛调侃了一句： “如果你们几个不是执法官的话，搞不好我能成为楠薇城最伟大的小偷。” 不过7人组里没人搭理迈洛的调侃。 迈洛耸了耸肩，翻身上马，一边缓步返回执法所一边翻看埃里克从医院里弄出来的这本记录簿。 调取艾雅·佛格森资料的人是一位编号096的骨科医生。 “骨科。” 迈洛眯起眼睛。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吧。 鳄鱼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艾雅·佛格森受害之前单独去过亚登村，说明她是行动自如的，身上不可能存在有任何骨骼方面的问题。 而且一些简单的体检数据对于骨科治疗也没有办法提供太多有效的帮助。 并且，这次资料的调取时间为一周之前。 “这也太巧了点。” 迈洛盯着手中的文件，愈发认为自己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动手抓人了，你们觉得呢？”迈洛向周围的7位前辈征求意见。 此时，又一张证件轻飘飘地“飞”到迈洛面前（实际上是亨利递给迈洛的）。 这张证件显示的是一位被称为“霍洛威”医生的中年男性，他在圣乔治医院里的职位编号为——096。 “我就当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 迈洛接住那张证件，看了一眼证件上显示的联系地址，随后便调转马头朝着城市的另一方向疾驰而去。 …… 迈洛原本的计划是先查完圣乔治医院之后直接找教会的迪拉肖询问那边的数据库情况的。 毕竟这是楠薇城内为数不多大量掌握公民身体数据的两个机构。 但既然现在有所发现，教会那边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按照红女巫的意思，有“眷族”要把某位古老者召唤到楠薇城来，第一次的仪式随着尸体被发现而被打断，如果古老者迟迟没有降临的话，“眷族”势必会再次执行召唤仪式，那就意味着会出现第二名受害者。 调查的步伐一刻也不能停下，迈洛不希望执法所的停尸间里多出一具像艾雅那样狰狞、残破的尸体，不论受害者是什么人…… 迈洛与马匹的身影在楠薇城夜晚城区的湿漉街道上划过。 …… 而与此同时，楠薇城的边缘位置，另一场追捕行动已经临近尾声。 执行者同样是一袭黑衣的执法官，与迈洛不同的是，此人没有佩戴面罩，也没有戴三角帽，身上没有一丝执法官的端庄气质，充斥着懒散与随性的感觉，当然免不了的还有酒精与烟草的味道。 整座楠薇城里能以这样的姿态招摇过市的执法官，也就只有老席恩一人了。 …… 一座看起来形似住宅的二层建筑此时正在冒着熊熊大火。 周边方圆几百米距离内的无关人等早在10分钟之前就已经逃窜一空，知道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半步。 在过去的这10分钟时间里，枪声与惨叫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亚登村里的P客、赌狗、D狗，大伙虽然都不是善男信女，但面对这样的声势，全都噤若寒蝉。 村子里那些背后有贵族撑腰的“大佬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有人就这样蜷缩在自家的角落里，静等着那位爷结束他的杀戮。 … 随着最后一声爆鸣以及火光的亮起，这场“追捕”行动被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 而它的执行者—— 老席恩，此时他身上的黑风衣沾染着无数鲜血，不过因为本身是黑色的所以并不显眼。 他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眯着眼睛，用铅笔在小本本上写着此次的执勤记录。 口中念念有词： “地点：亚登村第23巷道北其一；击杀对象：人渣若干；缴获武器：若干；缴获违禁药品……” 写到这里的时候，他回过身看了看身后几个箱子，大概估算了一下。 一边算着，一边伸出手指摁在脖子大动脉位置，像是在检查自己的脉搏频率。 随后继续执笔写道： “缴获违禁药物：若干。” 接着，他对着嘴里咬着的卷烟猛吸了一口，面朝天空，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脸上露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然后才在本子上继续写道： “药物纯度：高。” … 这一夜过后，亚登村里一个名为“塔塔帮”的新兴帮会就此烟消云散。 他们的武器、金钱以及刚刚从海外殖民地偷渡过来的那些违禁品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帮派成员集体团灭。 不过，有传闻说，这位恶名昭彰的老执法官其实留了一个活口，他把活口带回了鳄鱼的场子。 当天夜里，周边区域的人都声称自己听见了那骇人的惨叫声。 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天亮才停下。 没有人知道鳄鱼的场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事不关己的情况下，亚登村的“村民”们甚至开始调侃起塔塔帮这些北方人不像传闻中描述的那样硬骨头。 因为，据说惨叫声中夹带了许多求饶的词汇…… 第197章 默契 第197章默契 次日。 城南执法所——地下室停尸间。 “你俩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我让你们去调查，没让你们把这儿变得人满为患。” 丽贝卡两手叉腰，脸色难看地站在走廊里。 她身后的两个停尸间里的所有推床上都躺着尸体，化验组的人正满脸愁容地挤在其中一间停尸房里收拾着。 而老席恩和迈洛很乖巧地站在走廊另一侧。 “人又不是我杀的。” 迈洛是很理直气壮的。 他昨天夜里从圣乔治医院出来之后直接就杀到了编号为096的霍洛威医生家里。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迈洛赶到的时候，这名医生已经凉透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伤口，现场也找不到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 霍洛威的尸体就趴在他家进门后几米的位置。 事实证明迈洛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码头悬尸的作案者一定是从圣乔治医院拿到的体检资料，从而锁定艾雅·佛格森作为献祭仪式的受害者，而霍洛威大概率就是一个被利用了的可怜虫，事后还被灭口了。 “人都是我杀的。” 老席恩也很理直气壮。 “这帮人是从北方来的逃犯，里头每个人手中至少都有三五条人命，他们在东南海域干起了走私偷渡的生意，是该死的。” 不过他也没有很神气，很淡定地说完了自己做完的所有行动。 最后点了一句： “是迈洛告诉我这个塔塔帮跟艾雅·佛格森的死可能有关的，我就去看了一下。” “我可没让你把他们全宰了。”迈洛连摇头。 “那消息确实是你给的嘛。”老席恩耸耸肩。 “那消息确实是对的嘛。” 老席恩吐了口浓烟： “那没办法，他们拒绝心平气和地配合调查，所以……” 丽贝卡听着手底下唯二两名刑侦执法官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 “所以悬尸案受害者跟塔塔帮有关？！” “嗯……据我所知没有。”老席恩摇摇头：“他们来楠薇城只是想发一笔横财，嗯，是这样没错。” 丽贝卡的血压正在噌噌地往上涨。 她举起食指，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恶狠狠地问道： “我到底能不能指望你们俩把案子破了的？算上上次杀手的事情，我们执法所面临的负面舆论压力比山还大，再搞不定，你俩都得跟着我一起被监察委员会请去喝咖啡。” “我这里的线索断了。”老席恩回道。 “我这里倒是有线索。”迈洛点点头。 “那就滚去干活！” “好的嘞。” …… 丽贝卡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执法所里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招惹这个女人。 迈洛和老席恩面面相觑，后者小声嘀咕道：“她有点焦头烂额的意思。” 见迈洛没有搭话，老席恩又补了一句：“不过坐在她那个位置，确实面对的麻烦要比较多一些，本来案子就够烦人的了，还得应付高层，应付监察院，应付舆论。” 迈洛并不是不想搭碴儿，主要他得等丽贝卡走远了才敢说那句话—— “尼禄说得没错，丽贝卡确实不是当执法官长的最佳人选。” 但是没办法，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英年早逝了，这些破烂事儿就只能由丽贝卡去扛着了。 不过，说领导闲话这种事情偶尔提一嘴就行，迈洛和老席恩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 俩人转身走进停尸间。 这里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死掉的那些塔塔帮成员，身上挂着狰狞的刀伤豁口，每一刀都是直取要害的。 作为一名执法官，这一系列手段有些过于残暴了。 不过迈洛并未对此发表看法，只是咧了咧嘴。 但老席恩好像很轻松地就看透了迈洛的想法，他狞笑了一下：“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要是还呆在执法一线的话，估计比我好不了多少。” “环境背锅呗。”迈洛耸耸肩，没有反驳。 “你知道，我们这个时代相对来说还算好的，以前最凶残的一批人，是那些从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军人。”老席恩嘬了一口卷烟，嘟着嘴朝天花板吹出烟雾，然后优哉游哉地说道： “不管他们最初是什么模样，但是从战场回来之后，都变成了一个样子。我老爹就是这样的人，他比我矮整整一个脑袋，但是你猜怎么着，一直到他临终断气之前，我仍旧不觉得我能放倒他，真正的戾气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少用那种埋汰的眼神看老子。” “很贴心的一番话。”迈洛耸了耸肩：“所以，索罗门帮会，就都是你说的那种人了呗，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那种。” “随你怎么想。” 老席恩说着就转移了话题： “那么，聊聊你的线索吧，既然那个姓霍洛威的倒霉鬼已经被送走了，或许着重调查一下这个人近期的活动路径？但其实我的看法是，他显然不会是什么重要角色，一般情况下这种灭口的工作会做的非常细致，我们即使花费大量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够从他这里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也是这个意思，考虑到咱们现在人手有限，所以这条线由我继续追查下去，你的话，要不你还是按先前说好的那样，去查一查忏悔码头近期的船只进出记录，怎么样？”迈洛完全能听懂老席恩的意思。 这老家伙就没想要要和他搭伙，他只想单干。 或许他并不认为迈洛能够接受他的办案方式。 “挺好，至少证明我们还有一些默契。”老席恩对迈洛的建议非常满意，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大图书馆事件我会继续追查，你那边如果有什么线索，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迈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停尸间里其他7个影子，冲着老席恩点点头： “我会的。” 心里其实是叹了口气。 他知道老席恩永远都不会放下这件事情。 那场葬礼只是用来糊弄高层与民众的幌子而已，对于席恩而言，距离真相还有很长的距离。 只可惜，迈洛没有办法告诉他真相。 哪怕他想说。 第198章 蛛丝马迹处处可寻 第198章蛛丝马迹处处可寻 接下来的行动基本按原计划执行。 执法所唯二两名刑侦组成员兵分两路。 迈洛顺着已经宣告死亡的霍洛威的这条线索去追查。 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调查他近期的行踪，查清楚他具体与哪些人接触过。 但作为一名灵视者，自然不可能选用这么低效率的手段。 迈洛离开执法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教会的迪拉肖，不过不是管他要教会数据库里的资料，而是找他帮个忙。 “再次确认一下，你要我尽快给死者置办葬礼？” 迪拉肖在听清楚迈洛的诉求之后，第一时间是非常诧异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执法官是非常反感自己在办案期间有教会会吏来瞎掺和的。 像迪拉肖这样的人，在执法官圈子里有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绰号，叫做“苍蝇”，因为有那条不成文的规定——“活人归执法所，死人归教会”，只要哪里出了人命，教会的人就会闻着味儿找来，给执法官们添堵。 所以像迈洛这样主动找上门来要教会尽快承办死者葬礼的，还是头一遭。 也难怪迪拉肖会诧异。 换谁都得诧异。 不过，对于迈洛的要求，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并虔诚地念了一遍教会的箴言： “畏惧旧神之血。” 迈洛拍拍迪拉肖的肩膀，说了一句对方一辈子都无法参悟的话： “原力与你同在。” … 事实是，艾雅·佛格森、霍洛威，这些人如果能够尽快下葬，对迈洛对案件的推进会有决定性的帮助。 他可以轻松知晓死者生前的遭遇。 但潜在的隐患也很明确，那就是随时有可能找上门来的“猎犬”。 红女巫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每动用一次灵视的力量，与猎犬的距离就缩近一分。 这也是迈洛现在犯愁的一个问题。 他在犹豫…… … 另一边。 老席恩按照计划前往了码头以及运河上下游的相关机构进行往来船只登记记录的调查。 案件的侦破往往需要有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这里所指的漫长并不是时间，而是对于破案人的主观感受而言的那种漫长。 因为这里头需要很多重复性的工作需要完成，比如对无数不同的人问同样的问题，对无数份记录进行反复翻阅。 想要从无数个线头里面找到指向真相的那一根，何其困难。 执法官的工作并非只是打打杀杀，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焦头烂额。 但好在上天也算是仁慈的，因为指向真相的线索，永远不会只有一条。 就像是某位着名侦探所说的——蛛丝马迹处处可寻，只是世人视若罔闻。 很多时候，繁琐的反复工作就是寻找线索的最有效方式。 …… 在众多的往来船只记录里面，老席恩进行了上下游以及码头所有记录的对比，他几乎核对了每一艘船的路线，包括船只的载荷、所属机构等所有信息。 对于这台破案机器而言，他可以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只干查案与抽烟这两件事情，所以再繁琐的工作，对于老席恩而言，只要烟管够，都不是问题。 很快，他就查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哦其实也不算快，因为等老席恩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些记录本上挪开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 夜里，严没睡好。 准确来说，他压根就没怎么合眼。 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情绪就像是个罩子一样把他盖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摆出什么样子的姿势都没有办法勾起困意，甚至在灌了好几杯烈酒下肚之后，他反而更加精神了。 严说不清楚那算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悲伤？恐惧？ 亦或者是自责。 他说不清楚。 严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监城守卫。 或许监城守卫就是这么一帮游手好闲的闲职人员，他只是很合群地与大家伙同流合污了而已。 并且他也在这样的生活中怡然自得。 家里人把他当成一个废物，但足够宽裕的家境使得他们并不介意养着这个废物。 严也很聪明，他虽然一直都很能闯祸，但从来没有闯过大祸，不管是斗殴还是约P，他永远都知道底线在哪里，他知道过了那条线，家人就不会再帮他了。 甚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财富不足以让他到享乐屋那种地方去潇洒，所以其实他对那个地方并不抱有太大的欲望。 尽管口头上一直都念叨着让迈洛带他去享乐屋…… 用比较专业一点的词汇来形容——他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活得很成功也很舒服，也很怯懦。 在外人的眼里，严可能是个玩的很大、放荡不羁的人，但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废物，假装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在这一点上，一旦成功说服了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对啥都不在乎的时候，也就不会害怕失去什么了。 直到那天看到艾雅的脸。 那张已经苍白到挤不出一滴血的脸。 那一刻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悲伤的情绪，也没有生出对凶手的仇恨或者愤怒，他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艾雅死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因为对于那一刻的严而言，艾雅睁开的眼睛才是他最害怕看到的东西。 …… 可是从执法所离开，与迈洛告别了之后。 严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不应该离开执法所，他很不安。 一直到回到家中，躺在那张熟悉、舒适的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之后，他才恍然，原来只有被铐在执法所的审讯室里那两个小时里他是安心的。 在内心深处，他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尽管迈洛和执法所的其他人并没有把他放到犯罪嫌疑人的行列，但严却把自己放到行刑台上了。 …… “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本来就是个怯懦的人，逃跑是我的准则。” 严坐在房间里，无论他怎样安慰自己，但脑子里那种阴魂不散的自我谴责的音量却盖过了他口中确确实实念出声的这些语句。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码头桥台上那具残破的尸体，那张冰冷的、毫无血色的人脸。 第199章 验尸 第199章验尸 无法反驳的是，传统的破案手段效率是非常低下的。 这一点在法医、化验等方面最为明显。 因为这并非是人的问题，而是受技术限制，随着化学、生物学等领域的突破，一些比较进步的技术手段才逐渐被运用到刑侦案件的侦破当中。 要知道，指纹的提取技术一直到十年前才普及，但直到今天都没有建立起一个像样的指纹数据库，也就是说，就算提取了罪犯的指纹，在找到罪犯真人之前，还是没有办法获取其真实的身份信息。 由于种种技术上的限值，化验组想要从尸体上获取足够准确的线索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人体比任何机械都要更加复杂，更何况，死去的人体会很快的引来环境中的微生物，它们会比化验组更快地“解剖”尸体。 这就像是一个竞速的过程。 如果执法官没有及时地把尸体上的线索全部提取出来，那这些线索很快就会变成微生物的营养物质。 所以当刑侦组以及其他小组都在外面查案的时候，负责解剖的化验组执法官也需要连夜工作。 …… 夜深之后的楠薇城南部比以往要寂静很多。 这里除了有随时降雨的天气原因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近期的不太平局势。 接二连三频发的凶杀事件不断被曝光。 几个月前罗本那个案子算是被压了下去的，但近来执法所门口的刺杀，加上码头的悬尸案，则是完全暴露在公众视野范围内的恶性事件。 当人们知道自己所处的城市藏匿着怎样的凶恶之后，自然会减少夜间出行。 谁也不想当下一个被挂在桥梁下的倒霉鬼。 … 市区的点灯人们把附近教区的主要街道的路灯点亮了起来。 但这点微光并不足以抵抗那笼罩全城的鬼祟感。 忏悔码头的桥梁已经解封，但即使是白天，这里也鲜有车辆路过。 艾雅·佛格森被悬挂的那座桥台位置上，摆放着一些鲜花与蜡烛，是一些热心市民对这位惨死少女献上的祭奠物。 漆黑的运河之上，桥台的一抹烛光就孤零零地、远远地挂在那儿，等待着夜晚的阵雨来将它打灭。 同样彻夜亮着蜡烛与煤油灯的，还有城南执法所。 …… 地下室的停尸间里弥漫着尸体与消毒水的味道。 而停尸间的对面，是化验组的工作室。 负责值班的执法官——瑞克。 此时正在对解剖之后提取的血样进行检测，他今晚的任务并不算复杂，只需要核对一下尸体的死亡时间与之前的判断是否一致即可。 如今这片地下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 准确点说，是只有他一个活人。 或许对普通人而言，在一个冰冷的深夜里与十几具尸体共处一室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临床医学出身的瑞克早已经习惯了与尸体相处。 甚至，对于他而言，被这些不会发出烦人声音的尸体环绕着，反而能让他更专注地进行工作。 唯一的缺点是地下室的灯光有些昏暗。 这让他在进行一些实验数据对比的时候感觉到眼睛很干涩。 但瑞克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 因为几分钟之前，他在艾雅·佛格森尸体的脚底位置提取出一根奇怪的尖刺。 这枚尖刺算是一个意外发现。 尖刺深深扎根在艾雅的脚后跟，起初瑞克以为只是一枚粘连在皮肤表层的砂粒，可是等他将其完全抽出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根将近15公分长的中空尖刺。 它的材质很特殊，并不完全是刚硬的，具有一定的弯曲能力，通体显示黑褐色，但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尖刺的本色。 尖刺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是某种植物的针状类分枝。 为此，瑞克专门跑到证物库，将其与当时在码头附近街道边提取的那些植物样本进行了比对。 但并没有找到相似的植物样本，楠薇城内的市政绿化也没有种植针状类植物的习惯。 瑞克感到有些疑惑。 他并非没有相似的经历，事实上，在他的职业生涯里，曾经无数次从尸体内部取出各种各样奇怪的物件，其中某一些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东西。 但他很少在拿到一样东西之后迟迟无法分辨其材质。 现在只能初步确定，尖刺是人为刺入尸体的，大概率是凶手所为。 然而根据执法所当前对案件性质的判断，此次行凶可能涉及到一些异端宗教仪式，所以瑞克推断，脚底的尖刺或许也属于仪式的一部分，这是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除了鹿角之外的另一种物品。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瑞克的思维开始活络了起来。 毫无疑问，鹿角是关键线索之一。 但只有这一线索，很难进行调查范围地锁定，但如果加上尖刺，就可以进行大致地调查方向的判断了。 简而言之，鹿角到处都有，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同时有鹿角 尖刺这两种东西。 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尖刺的材质以及来历。 …… 瑞克戴好口罩，从尖刺表层刮取一小部分的碎屑放在试验台的坩埚中，同时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在这个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间点，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精神。 “蛛丝马迹处处可寻。” 他的目光无比专注地聚焦在自己的实验器具上，口中喃喃着，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只有他和尸体能听得到的话。 瑞克开始了他后半夜的工作，他准备在天亮之前把尖刺的基本情况搞个明白，最好能够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 …… 晦暗的工作室里，瑞克的身影来回走动。 他时而盯着酒精灯，时而执笔快速记录，在寂静的深夜里，这位另类的黑衣人显得比平时更具工作热情。 …… 然而很快，从走道对面传来的一声异响打断了瑞克的工作进程。 那声音很突兀，像是有什么重物按压了一下停放尸体的金属台导致了表面扭曲发出的铿锵声。 瑞克当时正专心致志地捏着尖刺准备将其放入稀释药物中去。 结果手一抖，尖刺在他的手套上划开了一个细微的裂口，刺穿了手指上的皮肤。 “该死。” 他暗骂了一声，起身往走道对面的停尸间走去。 但兜了一圈，瑞克并没有找到异响到底是从何传来的，确认一切正常之后，瑞克返回工作室，取出较高浓度的酒精润洗手指上的小伤口。 …… 然而，就在他背身清理伤口的时候。 走道对面，停尸间里，墙壁上盏煤油灯光里， 忽然坐起一个头长鹿角的女人影子。 第200章 重大发现 第200章重大发现 凌晨3点，丽贝卡从执法总部回来。 她将目前案件的所有线索资料进行了简单的汇报，同时从执法总部的档案库存里面调取了所有类似的案件卷宗。 虽然老席恩和迈洛的办事方式多少都有些不太靠谱，但他俩关于案件的判断，丽贝卡是相信的。 尼禄老师总是对丽贝卡说，她现在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执法官的绝大部分条件，但唯独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嗅觉。 “我不认同席恩的作风，但必须承认，他拥有最敏锐的执法嗅觉，这也是我把他留在你手底下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把他身上这唯一的可取之处继承下来。” 这是尼禄的原话。 从学生生涯开始，丽贝卡就一直在朝着心目中的完美执法形象而努力、追逐。 她知道尼禄对自己的期待，也知道，这份期待是从卡尔死了之后才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丽贝卡对自己的要求变得更加严格苛刻。 …… 既然眼下一直认定悬尸案件是某种宗教仪式，那么过往绝对有雷同案件的存在。 伊克姆事件的经历算是开拓了丽贝卡的视野与思维，一些放在过去她绝不可能相信的东西，现在她是可以接受的。 …… 扛着沉甸甸的卷宗返回执法所之后，丽贝卡给自己倒了一杯加浓的咖啡，两三口就把那黑得像墨水一样的玩意儿灌进肚子之后，她开始对自己收集到的卷宗进行一一排查，比对。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在执法所过夜了。 有的时候，即使没有什么紧要的案件，她也会选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原因不明。 大概就是习惯了执法所的冰冷氛围吧。 这里能让她睡得相对比较舒服一些。 … 返回执法所的时候，丽贝卡有询问过门卫处，了解到迈洛和老席恩两人今早出去之后还没有回来过，所以她也没有去刑侦组的科室找人，就呆在办公室里静等消息。 丽贝卡把煤油灯放到桌面的一角，同时将她那个一直摆在案头的破损小铃铛挪到煤油灯下。 之后就开始翻阅卷宗。 可她刚打开第一份卷宗，就听到了走廊处传来一些异响。 一些，平日里在执法所没有听到过的陌生动静。 …… 夜已深。 丽贝卡返回执法所的时候遣散那些还呆在大厅里的执法官，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毕竟并非所有执法官都是没有家庭的孤家寡人，从码头悬尸被发现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人总是得休息的。 丽贝卡的办公室就在执法大楼一层的深处。 而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入口则位于办公室对角方向的另一侧尽头。 此时，大厅里已经没有执法官执勤，执法所里只有上部楼层的一些科室还亮着灯。 所以一楼任何角落里有动静响起，都会引起丽贝卡的警觉。 ……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卷宗，单手搭着腰间燧发火枪的枪柄，推开房门看了外面的走廊一眼。 走廊里空空荡荡。 两侧墙壁上烛台的微弱灯光倒映在地面的水渍里，保洁人员应该是刚刚洗过通道，但是在这种阴冷潮湿的鬼天气里，地上的积水不会变干，只会越来越多。 丽贝卡没有在走廊里发现任何异常。 但她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一些动静，于是一言不发地扶着火枪柄朝走廊末端的楼梯口走去。 在路过大厅的时候，她仔细地扫过那些办公区里的桌脚，确认阴影之下没有藏匿任何东西之后，才大步地绕过办公区直直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整个执法所一层，如今就剩下丽贝卡一人。 她脚下靴子的鞋跟踩踏在粗糙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在晦暗的走廊中回响着。 … 执法所这栋建筑本来就已年代久远，它的内部结构延续了上个时代那种空旷、浪费式的高标高，这使得煤油灯和蜡烛的微弱光照根本不足以将人的视野完全撑亮，视野的尽头以及上部天花的区域都是一片漆黑。 就连大厅顶部天花上那象征执法权威的裁决镰刀的壁画都很难看得清晰。 …… 在经历过黛西的事情之后，丽贝卡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极高的警觉，即使身在执法所也如此。 她靠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的时候，右手已经抽出了燧发火枪，拇指扣在那镶嵌燧石的击发装置上。 地下室的灯光在楼道口时隐时现。 丽贝卡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径直进入了地下区域。 在路过第一个停尸间的时候，丽贝卡确认了一遍里头所有的角落以及桌案上的尸体，然后才转向第二个停尸间。 但在走道转角的位置，她碰见了执法官瑞克。 对方正将一双新的手套穿戴到自己手上。 见到丽贝卡的时候，他也很惊讶： “诶？您怎么……” 丽贝卡瞅了一下眼前这个脸上挂着黑眼圈的家伙：“没什么，下来看看。” 说话间，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把燧发火枪塞回到自己腰间的武器挂袋上了。 随后她又瞥了停尸间里一眼。 艾雅·佛格森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一切都很正常，于是转头对瑞克问道： “刚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有，挺大声的对吧？我怀疑是这些金属架子结构松动了，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回头我会提交申请更换一批，正好其中很多都生锈了。” 瑞克点点头。 相比于丽贝卡的谨慎，瑞克就显得轻松很多。 甚至有些兴奋。 他把丽贝卡往工作室里引，一边说道： “重大发现，我的官长，重大发现。” 瑞克用钳子把那根从艾雅尸体脚跟上抽出来的尖刺夹起来，向丽贝卡介绍道： “凶手留在尸体身上的，我已经检查过了，表面没有残留任何指纹，具体材质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确认，质感上有些类似复合金属，是表面已经形成氧化，它内部是中空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类似于注射针管的东西。” “量化生产的东西？”丽贝卡眉头一动。 “有可能，但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我争取明天给您一份确切的汇报。” 瑞克很自信地说道。 第201章 十年前的线索 第201章十年前的线索 深夜的楠薇城运河畔。 迈洛坐在沿河街道的石墩上，手里头捏着一只有点烧焦的烤鸡腿，一边嚼着鸡肉，一边注视着横跨运河的那条桥梁上的微弱烛光。 “我开始想念康做的饭菜了，这是我吃过最垃圾的鸡腿。” 东西是迈洛在路过一间夜间营业的酒馆的时候买的。 一旦忙碌起来，饮食也就没了规律，在饿过头的情况下，习惯了空腹感之后就再也不会觉得饿，只有在闻到食物香味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老子晚饭还没吃呢。 但酒馆这种地方嘛，喂给一群喝得半醉的酒鬼的食物，压根不需要做的多好吃，反正他们后半夜也是要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吐空的，所以迈洛手里这条鸡腿烧得跟个烧火棍似的。 “珍惜吧，像我们这种人，这辈子都尝不到鸡腿的味道了。” 埃里克的影子浮现在人行道上，朝着迈洛比划着手语。 迈洛注意到这家伙做了一个叹气的动作。 因为刚才在酒馆买东西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得烂醉的查尔斯，城西执法所的执法官长，埃里克的同胞兄弟。 他没有注意到路过的迈洛。 迈洛也没有主动上去打招呼。 现在全楠薇城都当7人组已经死了，查尔斯是为数不多知道一点真相的，他知道自己弟弟是失踪的，至少尸体还没有被找到，而那场葬礼，只是个笑话。 这也是查尔斯没有出现在葬礼上的原因。 身为执法队的一员，他知道这一决定源于高层，但他只能服从，因为他确实查不到任何线索。 否则他也不至于私底下寻求迈洛的帮忙。 本质上他和老席恩是一类人，他们都知道葬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却对此无可奈何。 迈洛不知道埃里克对此作何感想。 在酒馆里，埃里克的影子只是静静地在兄长的桌旁站了十分钟，然后就消失了。 传闻里，这俩兄弟现实生活中很不对付，他们的关系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但事实证明，血缘关系往往还是能绑住一些东西的，尽管两人的理念背道而驰。 …… 但是看起来埃里克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沮丧情绪。 他甚至主动与迈洛探讨起了案情： “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虽然不确定跟这个案子是否有直接的关系但……” “说。”迈洛把鸡腿骨头甩进运河，随手抓起路旁的一撮杂草擦了擦手上的油脂。 埃里克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向迈洛说起这些： “很久之前，那会儿我还在读书，大概是十年前了，当时查尔斯接手过一个案子，我在家里翻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他的笔记，上面画有一个东西，跟这宗案子的其中一样证物很相似。” 迈洛立马从自己衣兜里抽出文件，指着文件上亨利画出来的符纹：“是这个？” 埃里克摇了摇头，他的影子伸出手，从文件中间取出那张简笔素描，上面的是迈洛在那发现场找到的那只由树枝编织搭建而成的小“祭坛”。 “查尔斯的绘画能力很糟糕，我不确定当时他在笔记里想要表达的是否就是这个东西，但它们确实很相似。” “十年前？” 迈洛眯起眼睛，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的这张素描画。 老实说，刑事案件一旦牵扯到宗教文化，就会出现很多无法用常理去分析的证物，就像之前大图书馆事件里的那些铜器一样。 仇杀、情杀，这种类型的案件并不难侦破，往往最难调查的，是激情作案。 宗教仪式其实就属于后者的类型，因为根本无法从受害者的人际关系去进行调查，受害者之所以会成为受害者，这件事情本身就具备了很大程度的随机性。 悬尸案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在尸体鹿角和小祭坛这两样东西上找到线索，就是这个原因。 “懂你意思。” 迈洛快速把文件塞回到风衣内兜，快马加鞭往刚才那个酒馆赶去。 …… … 再次见到查尔斯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跟一滩烂泥一样了。 现在是凌晨4点钟，一般情况下酒鬼们到了这个点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该吐的吐该发酒疯的发酒疯，该睡的也都抱着路灯睡了。 查尔斯今天没有穿着执法制服，也没有随身带武器。 迈洛回到酒馆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查尔斯旁边，在把查尔斯的皮质钱包一点一点地从裤兜里往外面拽。 那小偷一边作案，一边谨慎地四处张望着。 好死不死，他往酒馆门口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和一袭黑衣的迈洛对上了。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偷面无表情地愣了几秒，默默地把那只已经抽出来一半的钱包重新推回到查尔斯的裤兜里。 然后回过头看向迈洛，挤出一个很难看的“饶我一命”的表情。 迈洛没有说话，从自己腰后取出一副手铐晃了晃，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方。 下一秒，小偷撒腿就跑。 他没有往酒馆大门冲，而是一个健步直接从旁边的窗户蹿了出去。 但迈洛并没有急着追上去，他淡定地走到酒馆吧台的位置按了按铃铛，把趴在上面睡觉的酒保唤醒： “帮我弄些清水过来。” 迷迷糊糊的酒保瞥了迈洛一眼，晃悠悠地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 此时，酒馆外面传来小偷的尖叫声： “哇！有鬼！有鬼啊救命！啊~”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依稀听见小偷挨揍时候发出的惨叫声，但是因为酒馆里的人此时基本都处于神游的状态，谁也没力气爬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迈洛给查尔斯灌了一杯清水。 他看到酒馆墙壁上挂着一面小黑板，于是停下脚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了一句建议——换个厨师吧。 扛起查尔斯经过酒馆门口的时候，那小偷已经被绑在柱子上了。 他鼻青脸肿，跟前地面上摆着十来个钱包皮夹，看样子他今晚本来应该是大丰收的，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迈洛。 迈洛瞅了一眼旁边地面上查尔斯的影子，耸了耸肩。 第202章 赛文河谷的往事 第202章赛文河谷的往事 …… 有埃里克引路，迈洛很简单就找到了他们温顿一家兄弟的住址。 包括查尔斯塞在门口花盆里的房门钥匙。 看起来这位执法官长的心是真的大，钥匙就这么白送式地放在花盆里，也不怕哪天家里就被搬空。 不过，在进入查尔斯家之后，迈洛顿时就打消了脑子里的疑问。 这家伙的房子呐，属于是贼进来都得满含热泪地回去。 就已经无限接近于家徒四壁的程度了。 偌大一间房，里面就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钟，右边是一面镜子。 然后就没了。 是的，就没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性冷淡简约风。 估摸着，查尔斯在家的时候，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他自己。 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最值钱的是那扇金属材质的防盗门。 …… 但调侃归调侃，这个地段的公寓单间的租金还是非常高的，已经属于是那种中等偏上的住宅了，不是迈洛家里那种背靠背式的老旧建筑可以比的。 而且房子里虽然很空，却打扫得异常干净。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间房好像维持在它还没有租出去的那个闲置状态。 … “父亲死了之后，我跟查尔斯就没有再住在一起，他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我以为他准备结婚了，但是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埃里克的影子在空荡荡的墙壁上浮现出来，对迈洛比划道： “老实说，从那会儿开始我们就疏远了很多，我对他的了解很少。” 迈洛点点头，他把烂泥一样的查尔斯丢到床上。 一旁亨利的影子很自觉地去洗手间端了一大盆清水备在床头，然后又把垃圾桶也拽了过来。 其余人若无其事地在房间里晃悠着。 威尔还是一如既往，往窗台边一站，没完没了地抽他的烟。 …… “但我没想到，他现在过成这个样子，考入执法队的时候，他一直希望我能留在他旁边帮他做事，但……” 埃里克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执法官长。” 迈洛若有所思。 他和查尔斯只见过几次面，但查尔斯为了说服他去调查大图书馆事件，给足了诚意，把自己与弟弟埃里克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按照查尔斯说的，埃里克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他的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不难看出，这俩兄弟对彼此的看法都很明确。 迈洛不予评价。 他走到书桌旁边，随手翻了翻桌面上那些纸质文件，转头对埃里克说道： “看看能不能把他弄醒吧。” 但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 是枪机上膛的声音。 一扭头，发现前一秒还是一滩烂泥的查尔斯此时已经坐直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柄与迈洛同款的转轮枪，枪口对准着迈洛。 看起来，查尔斯身为一名执法官的警觉还是有的。 此时，他目光冰冷地盯着迈洛，脸上虽然还有几分醉意，但目光却异常的清澈。 迈洛眯起眼睛。 虽然被枪指着，但他并没有任何危机感，所以也就没有把手放到腰间的武器上。 红女巫说得很明白了，心脏会告诉他危机的存在。 但此时迈洛的心跳很平稳，说明查尔斯没有扣动扳机的想法。 …… 迈洛摊手看着查尔斯： “钥匙藏在花盆里，手枪藏在被窝里，你藏东西的手法有点太传统了。” “找我有事？” 查尔斯在看清房间里的人是迈洛的时候，缓缓把手枪放到枕头上。 “那肯定是有事的。” 迈洛不打算浪费时间，他从衣兜里抽出亨利的素描： “有点东西需要向你讨教一下，这个玩意儿，还有印象吗？” 查尔斯盯着迈洛手中那张纸，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十几秒才说了一句：“稍等。” 随后抓起床脚的垃圾桶，哇地一声就开始狂吐。 那声音简直无法描述。 反正迈洛是第一时间赶紧走到窗台边把窗户推开。 …… 等查尔斯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个大概之后，才缓缓起身，从迈洛手中接过那张素描画，神色怪异地看了迈洛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这个东西？” “你确定这跟你见过的是一个东西？”迈洛没有回答查尔斯的问题。 对方盯着素描上画出来的“小祭坛”的模型看了良久，点点头道： “虽然不是同一个，但编织的手法和基本结构的规律是一样的，这我非常确定，当时我们不知道它的具体用处，所以管它叫做——鸟笼。” “愿闻其详。”迈洛等待着查尔斯的下文。 但对方却忽然道：“看起来你并没有把费尼契手稿的事情当一回事，而是在忙别的。” 迈洛咧嘴一笑：“要知道，整座楠薇城里，可能就只有我跟你一样相信他们7人还活着。”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1828年秋天，我接到一个配合外城执法队的调查任务，任务的初始案件发生在赛文河谷。” “楠薇城运河的上游，离我们这里挺远的。”迈洛知道赛文河谷这个地方。 “那时候我的职位还只是组长，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运河沿岸调查运输船，赛文河谷那边的执法官在追查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我推测是有逃犯乘坐船只沿着上游赛文河逃到了楠薇城，但这只是推测，因为我们到最后都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船。” 查尔斯用手指戳了戳素描画上的小祭坛，对迈洛说道： “赛文河谷方面当时提供的线索，就是这种东西，他们要我搜查所有过往船只，一旦发现船上有类似的鸟笼存在，就立马将船只烧毁。” “没有说明原因？”迈洛皱起眉头：“有提及当时赛文河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当然提到了。” 查尔斯平静地说了一个词： “活尸。” “什么意思？” 查尔斯脸上露出一抹鬼祟的笑容： “当时赛文河谷方派遣过来的顾问很隐晦地向我透露了一些东西，他说……谷地那边出了乱子，一些死去的人，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回到人间。” 第203章 顾问 第203章顾问 “死去的人变成另一种东西回到人间？” 迈洛脑子里头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是他和丽贝卡在郊外的病患收容所里遭遇的怪人。 身披黑色裹尸布的那个怪人。 当时，怪人前后一共挨了两枪，燧发火枪的子弹甚至贯穿了它的头颅。 但是就在迈洛和丽贝卡都以为他们把怪人解决了的时候，怪人又苏醒了过来，已经受伤的两人只能带上黛西逃走。 而从那以后，迈洛就再也没有见到怪人的踪影，也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 那怪人人间蒸发了。 …… 从罗本的亡灵记忆里来看，怪人是渡鸦在病患收容所的干尸里面挑选出来的，它早已经死于五年前的大瘟疫中。 但渡鸦给尸体注射了某种特殊的液体，将其“复活”了。 而他也正是利用这种所谓的死而复生的能力，驱使已经精神崩溃的罗本代替他去进行那一系列的屠杀、挖眼的恶行。 …… 一直到不久之前，迈洛在蓖麻女士的收藏室里见到了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怪人断手。 格蕾丝说那是她从黑市上拍卖而来的。 又是黑市、索罗门、渡鸦。 好像迈洛周围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与那个男人脱不了关系。 迈洛虽然只在死者的亡灵梦境中见过渡鸦，但他的阴影，似乎一直都笼罩在楠薇城之上，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 “赛文河谷的事件从来没有曝光过，我所掌握的信息，完全是那名官方顾问口头转述的。” 查尔斯取来毛巾，用亨利提前准备好的那盆清水清洗了一番面庞。 他对迈洛说道： “但那位顾问没有细说，他只提到，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在赛文河谷爆发——生与死的分界变得模糊，一些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在谷底肆虐。这是他的原话。” “你肯定不会满足于这种混淆视听的语句。”迈洛平静地回应道。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为埃里克眼中的败类，你应该懂的，意气风发的年轻执法官总是有着……荣誉感，认为那柄挂在天花板上的裁决镰刀就是正义的象征。” 查尔斯自嘲式地笑了一声：“当时的我觉得，如果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赛文河谷发生了话，那它有概率顺着河流传播到楠薇城来，身为一名执法官，我有义务去调查清楚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了这座城市，也为了我的家人。” 在查尔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也缓缓转过头来。 “你去了赛文河谷？”迈洛眉头一动。 查尔斯淡定地拧着毛巾，优哉游哉地走到窗台边，把毛巾挂到晾晒的架子上，随后甩着手上的水，背靠着窗台点了根香烟，深吸了一口： “我确实去了，而且我至今还在后悔。” 房间里，包括迈洛在内，8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查尔斯的身上。 “那里出什么事了？”迈洛问道。 “一场屠杀。” 查尔斯神色淡然，回答道： “一支由黑色风衣组成的队伍，对赛文河畔的一座村庄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所有活物都没有放过，他们不满足于用子弹轰开头骨，还对尸体进行了肢解与焚烧，火光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那座村庄完全化成灰。”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迈洛皱起眉头： “黑色风衣……” “对，就你身上穿的那套。”查尔斯嘴角一咧，露出狰狞而又惨淡的笑容：“执法官。” “这不可能。”迈洛摇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查尔斯的声音骤然拔尖：“秩序、正义，全都是扯淡，什么裁决之镰，全是狗屁，我们只是顶层那些人手中的工具罢了，能杀人的工具。” 查尔斯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渗人。 迈洛看着眼前这名激动地男人，语气低沉地问：“你亲眼目睹了……” “我亲手点燃地那些残肢。” 查尔斯惨淡一笑： “我的行踪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给我两个选择，脱下黑衣加入南征殖民军，或者，帮他们摸清那座村庄的一切痕迹。” …… … 房间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 迈洛和查尔斯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窗外涌入的潮湿冷风不断拍打着迈洛身上的长款黑色风衣，发出猎猎声响。 查尔斯蹲坐在窗台边，低头抽着烟。 这一刻，他身上没有半点执法官长的气势，有的仅是颓唐与堕落。 迈洛在他身上看到了崩塌得支离破碎的信仰，对于裁决之镰的信仰。 或许，十年之前，他的世界与埃里克一样是非黑即白的，他坚信自己握着利刃的双手能匡扶正义，但是从他点燃那些死者残肢那一刻开始，这双手就再也不干净了。 迈洛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埃里克追随着兄长走上了执法官的道路，却在中途与他分道扬镳。 在查尔斯的心中，黑色风衣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他已经见识过执法徽章背后的那些人的残酷。 或许他会认定，自己的兄弟之所以人间蒸发，也是死于同僚之手。 高层为了掩盖某些真相，让埃里克永远地消失了，就与赛文河畔的那座村庄一样。 …… 然而迈洛并不满足于一个醉汉口中说出来的故事： “我想知道更多。” 查尔斯摇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们就是怕我将事情曝光才将我拉入其中成为屠杀者的一员，你觉得还能知道多少秘密？” “为啥制造那场屠杀？那村庄里发生了什么？”迈洛急迫地想要知晓的是这些内容。 然而查尔斯并不了解这些：“我还没有资格了解这些，屠杀结束之后，他们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把我扣留在赛文河谷整整半年，直到确定我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放我返回楠薇城，而我回到楠薇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高层的任命，升职执法官长。” “你不是说是上级派来的那名顾问给你透露的消息么？顾问是谁？”迈洛追问道。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只在交谈中透露过……他来自于一座名为密斯卡托尼克的大学。” 第204章 失踪的船只 第204章失踪的船只 次日。 上班时间，迈洛和老席恩前后脚返回执法所。 丽贝卡的办公室里。 老席恩叼着烟，甩出一份文件。 文件的封面显示它是运河上下游进出港口的船只记录。 “没能查到该时间段路过忏悔码头的可疑船只，但是查到了一条失踪的小型运输轮船。” 老席恩把文件摊开，指着文件上一条船只编号说道： “中午12点36分，船只在上游十二公里处港口接受了例行检查和登记，但是一直到现在它的编号都没有在下游的任何一个停靠点出现过，我查了沿河的所有港口，都没有找到这艘船。” 丽贝卡第一时间夺过资料快速翻阅： “货船，20名船员，运输茶叶，属于麦克曼贸易公司，走吧，跟我去一趟……” “不用啦，我已经把他们的负责人带回来了，关在审讯室，等他稍微清醒之后就可以开始审问了。”老席恩摆摆手。 “为什么是等他清醒过后才。”迈洛挑了挑眉毛。 “因为在请他回来的时候他态度很差，你懂的，这些大老板的脾气总是比较冲，说了很多不太礼貌的话，所以。”老席恩耸耸肩。 丽贝卡无奈地摇着头，径直走出办公室去往了审讯室的方向。 迈洛和老席恩紧随其后。 …… … 丽贝卡的效率就是高。 迈洛和老席恩在审讯室门口才吹水没一小会儿，她就推门而出，一边把卷起来的衬衫衣袖放下，一边下达指令： “派人去把这艘船找出来，再怎么也是一艘货轮，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是为了躲避税收掩盖了登记记录吗？”迈洛接过丽贝卡手中递过来的审讯记录。 “不，是失踪，他们公司自己也在找这艘船的下落，但是因为事情牵扯到20条人命所以选择了隐瞒，不敢上报。”丽贝卡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来个人，把里头那家伙送去医院吧。”老席恩招呼旁边的执法官干活。 “还有这个。” 迈洛顺手把自己身上揣着的一份名单丢了过去： “这是我昨晚从圣乔治医院搞到的名单，挨个上门拜访一下，她们有可能是潜在的受害者。” 昨天从查尔斯公寓出来之后，迈洛又去了一趟圣乔治医院，找珊莎拿到了前一天要求她整理出来的名单。 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身体数据与艾雅·佛格森相仿的年轻女性。 当然，在名单的最后，迈洛把珊莎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 现场的任务安排得差不多，迈洛原本是打算直接杀到执法总部去找尼禄的。 他想问清楚关于赛文河谷的事情。 这种涉及到高层机密的事情，丽贝卡是不可能知道的，也就只有尼禄这种级别才有可能接触得到，而且尼禄是从伊克姆小镇走出来的人，按照他的说法，很多高层经常会将一些诡秘案件交付给他去处理，以他的老资历，对赛文河谷的事件可能会有所了解。 尽管从查尔斯口中说出来的故事是一起惨无人道的屠杀事件，而且是一旦曝光开来会直接影响到执法队形象与权威的黑历史。 但迈洛却总觉得查尔斯的视角太过于狭窄，他的主观态度影响了他对那起事件的看法。 迈洛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完全是因为查尔斯最后提到的那所学校的名字——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上一次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是他在调查费尼契手稿期间了解到的关于古斯协会的创始人的经历。 古斯，这名被楠薇学院开除学籍的神秘学爱好者，曾经去密斯卡托尼克领域的一个学术机构进行过交流，也正是那一次交换生的经历，让他萌生了创建这个协会的想法。 不难推测，当时他就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去往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而此后他推崇的所有关于神秘学的理论，包括对费尼契手稿残页的解读能力，都是来自于那所神秘的大学。 查尔斯口中的那位顾问，同样来自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说白了，他与古斯所从事的事业是相似的，都是神秘学。 那么赛文河畔的屠杀，就绝对不像查尔斯口中所说的那样是单纯的种族屠杀，背后定有隐情。 因为他提到过——“死去的人变成另外一种东西返回人间”。 这是迈洛亲眼见证过的事情。 再联系此前红女巫提到过的“眷族”，那些对远古种族怀揣着狂热信仰的人会以残酷的方式对残存的古老者进行侍奉、献祭，以换取古老者的降临或者族群扩张。 就和伊克姆小镇上发生的事情一样。 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当时遭到“屠杀”的那些人，就是某个古老生物的眷族？ 他们是因为进行了某种违背人伦道德的仪式才遭到执法队的猎杀？ 比如，就像渡鸦对罗本演示过的那样。 让已经死了的人再次活过来，成为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 这些零碎的线索在迈洛的脑子里逐渐串联起来，成为一条完整的链条。 从赛文河，到楠薇城运河，到忏悔码头。 这相隔几百公里的两座古城，被一条河流连接了起来。 而两座城市，时隔十年之久，都发生了死者复生的事情。 既然眷族是真实存在的，假设艾雅死于眷族之手，那也就说明，当年赛文河谷的屠杀并不彻底，那座村庄里绝对还有人存活下来。 他顺着赛文河，来到了楠薇城，并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一直存活到今天。 … 但为什么献祭仪式要布置在忏悔码头呢…… 迈洛走在阴暗的走廊里，看着地面上因为潮湿空气而积存起来的露水，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案发当晚老席恩站在桥梁边缘注视着河水时候的背影。 以及老席恩口中含糊不清地说过的那句话——“河里好像有东西”。 …… 赛文河。 忏悔码头。 活尸。 失踪的船只。 船上有20个人…… 迈洛的呼吸频率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这分明是一个局啊。 …… 此时，走廊末端传来丽贝卡的声音：“去地下室把瑞克喊上来。” 第205章 糟糕的记忆 第205章糟糕的记忆 “地下室没人。” 有执法官从地下室出来汇报。 “没人？” 丽贝卡皱起眉头，径直走向地下室。 迈洛和老席恩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 ……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煤油灯已经燃尽。 工作室的桌面上堆积着杂乱的文本以及一些化验的器具。 但值夜班的执法官瑞克已经不见踪影。 迈洛特地绕到停尸间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那些被解剖的尸体还停留在原位，尽管天气还没有回暖，但因为没有良好的冷冻环境，停尸间里已经开始弥漫着腐臭的气息了。 迈洛看到了艾雅头顶上的鹿角已经被拆卸下来一根，那裸露在外的大脑已经开始腐烂。 丽贝卡的声音从工作室那边传来： “他的汇报只写了一半，去把他找回来。” 迈洛走过去，从丽贝卡手中接过那份只写了一半的汇报文件。 只需要快速过一遍，迈洛就捕捉到了文件上一些敏感的字迹——“从案发尸体内找到类金属材质的中空长针，初步确定为某种注射仪器……” “注射仪器。” “空中的长针。” 他口中叨念着，却没有在工作室的试验台上找到文本中所描述的这样东西。 迈洛捏着文件走回停尸间，根据里面的描述，在艾雅·佛格森的脚底位置找到了一个隐秘的伤口。 “瑞克昨天有向你提起过这些？” 迈洛看向站在走道里的丽贝卡。 “他有提到自己发现了一些线索，也说了会尽快把自己发现的东西研究透彻。”丽贝卡点头。 “昨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是说，瑞克。”迈洛认真地问道。 “我没注意。” 常年与尸体待在一块的人还能正常到哪去呢，就算瑞克真的有什么反常举动，丽贝卡当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的。 此时，有执法官从首层楼梯走下来汇报： “门卫处的记录显示，两个小时之前瑞克离开了执法所，没有汇报他的去向。” “这事儿很重要？”老席恩扭头看向迈洛。 “很重要。”迈洛点头。 “我去找人。” 老席恩掐灭香烟就开始往外走。 “那我去找失踪的船只。”迈洛把文件丢回工作室，快速戴上面罩。 … 如果说几分钟之前迈洛对自己心里的那个推测还存有60%疑问的话，那么在看到汇报文件上写的“长针”这个字眼之后，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了。 因为他见过类似的东西。 就在罗本的记忆里。 渡鸦就是用一种针状的注射器往干尸的体内注射了某种物质，才有了后来那个差点把迈洛和丽贝卡彻底留在城郊的怪人。 结合查尔斯复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那名顾问的原话——“死去的人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回到人间”。 还有赛文河畔上那场灭绝人道的屠杀。 毫无疑问，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初执法体系一路追查到楠薇城来，以“小祭坛”为线索对所有过往船只进行搜检，目的就是寻找漏网之鱼。 但当年的检查一无所获，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任何类似的案件，这件事情也就逐渐被人淡忘了。 然而事实证明，当年那场搜检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眷族”真的来到了楠薇城，并且藏匿了整整十年之久。 现在，他们开始复刻过去的仪式了。 不管当年的赛文河里藏匿了什么鬼祟之物，现在它很可能已经来到了下游的楠薇城运河。 船只的失踪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并且，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等会，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全部，全部。” 丽贝卡一把拽住了正要往外走的迈洛。 她一整晚都在翻找楠薇城过往的那些卷宗，寻找可能存在的类似案件，但一无所获。 丽贝卡认可迈洛和老席恩对案件性质的判断，但她讨厌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迈洛和席恩了解的比她更多。 而且，事情并不乐观。 因为她在迈洛脸上看到了当时他身处于伊克姆小镇时的凝重表情。 “你见过那种以血脉形式继承的邪恶，情况紧急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太多，但相信我，类似的东西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了，运用你的职权，保护好名单上那些人，告诉尼禄让他做好准备。” 迈洛急着去把失踪的船只找到，他没有办法几句话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东西全部转述给丽贝卡。 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 “这次我们是主场，把它扼杀在源头，靠你了。” 说完，他戴上帽子冲出了地下室。 丽贝卡听完迈洛的话之后，在原地呆呆地停滞了十几秒钟。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迈洛在伊克姆镇上那孤立无援几天里的所有经历。 发狂的孩童、地窟深处那些浑身沾满菌菇的养料人、沃克的残肢…… 以及那漫山遍野如同白色幽灵般的水晶兰。 “类似的东西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了。” 迈洛的话让丽贝卡感到阵阵心悸。 她不能接受那种惨剧发生在自己管辖的城市里…… … …… 地面上，迈洛带着从医疗室里搬来的医疗箱冲回到审讯室，冲着小胡子莱恩·加西亚的影子打了一个响指：“你是药剂师，把这个倒霉蛋给我弄醒过来。” 莱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随后就开始配置药物，往昏迷的麦克曼贸易公司负责人身上注射药物。 不出几分钟，这位被丽贝卡揍成猪头的中年男人就苏醒了过来。 刚醒来，就看到一个脸上戴着面罩的黑衣人拽着自己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给你个机会，现在发动你手底下所有能开得动的船只，把那艘失踪的货船给我找回来，否则将被以失职和隐瞒案情的罪名被送往法庭，听懂了吗？” … 与此同时，楠薇城市区街道上。 严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四处乱逛，脑子里根本甩不开那些胡乱的思绪。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忏悔码头，在艾雅尸体被打捞起来的那座桥梁前停住了脚步。 第206章 父与子 第206章父与子 “清晨的楠薇城笼罩着一股算不上友好的浑浊空气里，这里的建筑古色古香，但也继承了上个时代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与我上一次抵达这片土地的时候差不多……” 火车轮与铁轨对撞摩擦的声音持续不断。 但轻微的震动丝毫没有影响到车厢里这名男人笔下的字迹。 他在随身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沿途的所见所闻。 此时，火车头响起刺耳的笛声。 经过20个小时的漫长舟车劳顿，男人终于得以看见车窗外楠薇城被迷雾笼罩着的轮廓。 他缓缓起身，对着车厢门板上的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领带和袖口，随后把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收入怀中。 将另外一些随身物品收拾了一下，放入自己的手提箱里。 在盖上手提箱之前，他的动作停滞了几秒。 略微考虑了一番，他从手提箱中取出手枪挂袋固定到自己外套的内侧，然后又将一枚银质的徽章取出，扣在自己左侧胸膛的正装上方。 这枚圆形徽章由左右两侧的麦穗以及中间的书本造型组成。 书本上方雕刻着一个精致的M字形图腾，下沿则是用阿拉伯数字写着1690的年份标签。 而徽章的最外围，则是蚀刻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字样。 …… 火车缓缓驶入印斯茅斯站。 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男人没有按照教授建议的那样先在小镇上留宿一晚，因为他的行程相比于预先的计划已经有所滞后，只能期盼此次的事件调查能顺利结束，到时候自己离开楠薇城那天或许有机会能品尝一下印斯茅斯的水产美食。 坐上直达城区的马车，男人一直注视着沿途所能见到的运河，他的目光平静而深沉。 这条大河从极北之地蜿蜒而下，途径赛文河谷地，在这里横穿楠薇城之后，直奔东南部的海域。 男人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注视着运河良久。 他重新从怀中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写道： “从亘古开始，水源就是生命的象征，它贯穿整个人类文明，也携带着某些更久远文明的遗产，我希望它为这座城市带来的不是灾厄，我诚心希望如此。” …… … 潺潺流水自入汪洋。 而在这片海域的深处，在那片一度充满神秘色彩的殖民地群岛上，此刻也有另外一双深邃的眼球在注视着楠薇城的方向。 这是渡鸦呆在殖民地的第4个月份。 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离开内陆。 那里的人把他逼迫得太紧，以至于渡鸦还有很多计划未能付诸实际。 但相比于三年前，此刻渡鸦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困惑与迷惘。 经过那一夜里与陌生人的交谈之后，缠绕着渡鸦这个学术生涯的很多谜团已经被解开，过往那些困扰着他的，已经不复存在。 教会的契约组织也好，老师的蒙西斯学派也罢，此时的渡鸦不再将自己拘禁与某一种学术理念里。 他在汪洋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浮木，他的视野已正，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所认定的这条正道之上的路障一块一块地清理干净即可。 …… “畏惧旧神之血……” 渡鸦站在岛屿的一座古老祭坛上。 群岛的上空，环绕着的是比楠薇城要浓郁几十倍的迷雾。 而在他的身后，无数身着索罗门军方制服的人正在密林之中搜寻探索。 他们将这片神秘海域中的所有古墓都挖掘了出来，靠已经被俘虏的当地土着解读墓碑上的文字，对所有坟墓进行筛选辨认。 同样的事情并不只发生在这座岛屿上。 索罗门帮会在殖民地的所有边缘群岛上做着相同的事。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渡鸦写下的箴言。 正在寻找的，是一位早在上个时代就被流放的学者的坟墓。 这名学者的名字为——“费尼契·威尔弗雷德”。 …… 群岛远在楠薇城东部。 按照常理，这里本应该比楠薇城更早地接收到骄阳的辐照。 然而迷雾遮住了天宇上的暖阳，导致此时的群岛如同傍晚时刻昏暗。 就如同这里土着居民生活现状一样。 他们世代相传的农田被践踏，他们所信仰的森林神像被摧毁。 从殖民军踏足这片土地开始，安居在这片海域上的所有土着文明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就连那些较大岛屿上自成体系的城邦也无一幸免。 没有任何团体或个人能阻挡殖民军的步伐，那些从西方远航而来的船只，运来了各种可怕的武器，载回去丰富的资源，抹杀、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远在内陆的王室和它的子民们以为军队在这里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以为这片海域上的人正在过着与他们一样的生活。 然而，事实是人类演化至今天所形成的文明，在这里被摒弃一空。 隐藏在人类基因最深处的原始野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泄。 掠夺、屠杀，各种行径肆虐在这片原本祥和安宁的海域之上。 在无人意识到的情况下，仇恨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 祭坛之上，渡鸦平静地眺望着西方。 一只粗壮、高大、浑身覆盖着狰狞骨刺的生物佝偻着腰背，从祭坛下方缓步攀爬上来。 这生物四肢粗壮且长，有着灵长类的基本骨骼框架，却比世上现存的任何一种灵长类动物都更大，甚至超过了考古队在极北之地挖出来的巨人骨架。 它裸露的苍白皮肤上有很多狰狞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而每一处伤疤的位置都有一根坚硬的骨刺延伸出来，造型无比骇人。 它的身躯过于庞大，以至于祭坛顶层根本没有它的立足之地，它只能用长爪勾着祭坛的框架，把自己那颗长满眼球的硕大脑袋探到祭坛顶层。 …… 渡鸦缓缓转过身来，伸出手，轻抚生物的额头。 语气平缓而温柔： “不必心急我的孩子，猎杀正在进行，还没有到你亮出獠牙的时候，快了……相信我，我的学徒会将灵视者的遗体葬入这片土地，届时，我们将返回故土。” 第207章 四月一 第207章四月一 “楠薇作为一座伴着河流发展起来的城市，这里的人却对水源没有任何崇拜感，或许是因为这片土地从来没有经历过旱灾，当然，其中一部分原因也要归咎越大瘟疫时期病毒顺着河流传播的这一事实。” “总而言之，楠薇人骨子里对水源缺乏起码的感恩，在这里的传统观念里，水源只是一种工具，这也是他们开发运河大力发展贸易和工业的初衷。” “很长时间之前，我对楠薇城有过一段很短暂的考察，这里的民俗文化很奇特，他们更注重现实，准确点说，应该是更加看重人本身，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这一点从本地特有的亡灵节日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对死亡都如此豁达的族群，自然不会过分拘泥于一些繁文缛节，这也是我喜欢这座城市的原因。” …… 马车驶入楠薇城。 这名风尘仆仆的男人没有停下记录的钢笔，将自己沿途的所有感受与想法全都写到了随身的笔记本上。 从这里的建筑风格，到民众日常的传达、交流用语，基本上看到什么，他就随手记下一些内容。 “与十年前大不相同的是，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教会的元素，作为国教的发源地，楠薇城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的宗教意识，但朴实的民众会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他们是大瘟疫中受灾最重的一座城市，也是第一座接受教会的救助并且重新焕发生机的城市，教会拯救了这座城市，他们也顺从内心，拥抱了教会。” “我永远忘不了五年前那些援助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楠薇人，他们从深渊中脱身之后，第一时间投身到与病毒对抗的战争中，那是我经历浅薄的前半生中为数不多感到震撼的时刻，震撼楠薇人的无私，亦或者说，是人性的伟大。” 男人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感受记录了下来。 马车行驶在运河畔的街道上。 今天的楠薇城街头尤为拥挤。 很多身披黑色斗篷的民众环绕在运河两侧的街道上，男人、女人、老者、甚至是孩童，很多人都出现在街头。 他们带着从家里拿来的清洁工具，互相闲聊着，一边清扫河畔的街道。 男人所乘坐的马车走走停停，一眼能望得到头的街道也变得漫长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生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上的黑袍人。 “今天是4月1号，对于楠薇人而言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五年前的今天，楠薇城战胜的瘟疫，在送走病毒的同时，也送走了上千名奔波在城市街头为抗疫事业付出生命的志愿者。” “他们认为身披黑色的裹尸布能唤醒那些疲惫的灵魂，我认为这是幸存者对那些牺牲者致以的最崇高敬意，是的，教会固然是最关键的胜负手，但没有那些提供最基本援助力的志愿者，瘟疫无法被战胜。” “这里的人用这种方式，缅怀瘟疫时期这座城市里牺牲的同胞，同时也警醒自己，勿忘恩惠，如果没有那些牺牲者，所有人都将披上裹尸布。” “无比朴实而纯粹的想法，最令人动容。” …… 男人缓缓合上笔记本。 驾驶马车的车夫回过头来抱歉道：“见谅，先生，您恰好碰上了一个比较复杂的日子，或许我应该换一条路线。” “不，请别这么说。”男人摆手，对马夫道：“劳烦您帮我个忙，帮我找一件黑色的斗篷，我想我应该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去，大瘟疫时期我也接受过楠薇人的援助。” 他递给了马夫50卢恩。 马夫欣然同意。 … 几分钟过后，男人披上了黑色斗篷，加入到街道的游行队伍当中，随着人群慢慢行进。 在大瘟疫时期，病毒开始散播的源头，其实就是运河。 所以每年的4月1号，人们都会将沿河两岸的街道清扫得一尘不染，这是带有扫清病毒的这样一个寓意在其中的。 男人作为一名外乡人，入乡随俗，他甚至帮着路人清扫路面，修剪河畔的灌木丛，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一样。 …… … 街头何其热闹，但并不喧闹。 与亡灵节不同，4月1这个日子承载着这座城市中所有人的沉痛记忆。 横穿楠薇城的这条河流，就像是这座城市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疤……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像男人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 执法队的黑衣人们此时都在忙碌着。 丽贝卡发动了手底下所有人，按照迈洛提供的名单，将那些有可能成为受害者的人全部挨家挨户找了出来。 这可是一向大工程，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整整忙活了半天，名单上的几百个名字基本上已经都确认了安全。 一些怕死的，干脆就赖在执法所里不出去了。 但是筛选到最后，丽贝卡发现有一个名字迟迟找不到踪影。 就是迈洛在名单最后加上去的“珊莎”。 …… “她的家里、圣乔治医院以及她平日会出现的几个地点都去找过了，都没有找到这个女人。” 有执法官向丽贝卡汇报情况。 “也就是说失踪了？”丽贝卡从属下手中接过珊莎的个人资料快速翻阅。 “是这样的。”属下点头：“我们搜过她的住所，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邻居说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家……” 丽贝卡的眼神瞬间凝重了起来。 “没有回家。” “是的。” “其他人继续办事，来两个人跟着我。” 丽贝卡揣上自己的短刃，招呼属下就出了执法所。 …… … 这是城南执法所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很多受保护的潜在受害者都呆在执法所的大厅以及各个科室。 然而，地下室的停尸间里此时却无人看守，为了防止外人进出，执法官们锁上了通往地下室楼梯的门。 以至于没有人发现，此时停尸间里，一个浑身皮肤支离破碎的高挑身影，正站在走道里。 她踩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走到瑞克的工作室里，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第208章 少了一个名字 第208章少了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 坐落在运河北岸工业区的麦克曼贸易公司总部。 被丽贝卡揍成猪头的负责人此时极为亢奋。 他为了洗清自己的罪责，正按照迈洛的吩咐疯狂发号施令，命令属下通知公司名下所有的船只停止手头的工作，配合执法队在运河上的搜索任务。 事实上那艘小型货船失踪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寻找货船下落，只是不敢声张。 原因很简单。 如果货船失事，那么责任在他。 如果货船被盗或者是船员叛走，那也同样是他失职，他没有办法向总公司交代。 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他只能尽可能地向执法队表示自己的诚意，祈祷最后的结果不要太糟糕。 …… “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心跳那么快呢！” 负责人到了一杯纯的威士忌咕噜噜两口就咽了下去。 平日里那无比烧喉咙的酒此刻就如同清水一般柔和顺滑地从喉咙溜进胃里，根本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他虽然鼻青脸肿，却好像完全没有痛觉，而且情绪高涨，无比亢奋。 迈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鼻子正在飙血的中年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扭头看向埃里克。 埃里克比划道—— “我没办法比划出那种专业术语，总之是一种提神的良药就是了，莱恩说有一点点副作用，但是问题不大。” “？”迈洛递给了埃里克一个眼神，意思是“什么副作用？” 后者解释道：“他接下来几个月可能都不会有性生活了。” “那没事。”迈洛耸耸肩。 心想着，反正这家伙接下来几个月可能都得在监狱里呆着。 …… 说话间，负责人已经一股脑灌进去三倍威士忌。 为了确保这家伙不耽误事，迈洛让他找来了公司里的另外一个负责人协助此次的搜查任务。 “这是霍德利先生，我们公司运输链的老前辈，他对公司的货船运输路线以及楠薇城内所有的渡口都了如指掌。” 负责人向迈洛介绍这名走入办公室的精瘦中年男人。 “老霍，你得配合这位执法官先生，他是此次船只失踪案件的调查员，务必全力配合调查，明白吗？” “先生，您的鼻子……”霍德利见到自家上司那疯狂飙血的鼻孔，很是震惊。 但对方却只是不断地用纸巾塞住自己的鼻孔，满不在乎地摆着手： “小问题，我只是有点上火。” 一旁墙壁上的埃里克却摇着头对迈洛比划道——“药效的时间没剩多少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得尽快说完。” 迈洛眉头一挑，对负责人喊道：“把失踪货船上面的船员名单给我。” 负责人点点头。 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呆滞了起来。 只见墙壁上的亨利的影子正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表，他悬起两根手指，意思是在倒数——“3、2、1，倒。” 嘭。 麦克曼贸易公司的负责人应声趴到桌子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几秒钟之后，刺耳的鼾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这家伙本来就被丽贝卡“审问”得接近昏迷的状态，现在仅存的最后一点精神力应该也被莱恩的药剂彻底压榨干了。 好在，名单并不在他手上。 “执法官先生，请稍等，我去把名单拿过来。” 看着自己上司的狼狈模样，霍德利也很懵逼，但他还是决定按照吩咐配合迈洛的工作。 先是跑出去招呼员工进来把昏迷的上司送去医院，然后亲自把失踪货船的资料送到迈洛的手中。 “这是失联船只的信息，以及船上的船员名单。” 霍德利向迈洛道： “我们已经发动了各个码头的所有船只出航搜寻，包括邻近海域的货船也动员了起来，相信不久之后应该就有消息了。” 迈洛接过霍德利递过来的资料，但目光却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霍德利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经常跟随船只出航的老船员，他的胡须潦草泛白，头上戴着复古鸭舌帽。 “你很紧张？”迈洛嘀咕着问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霍德利的帽檐已经被汗水浸湿。 “当然紧张了先生，我没有跟你们执法官打过交道。” 霍德利态度非常诚恳，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这是普通人与执法官交流的正常反应，迈洛也没有多想。 “找一艘快一点的船，我们到运河上走一趟。”迈洛点点头，大致翻阅了一下失联货船的船员名单，对霍德利吩咐道：“戴上打捞工具，我们今天可能得在水上呆一整天了。” “这……您是怀疑货船发生事故了吗先生？” 霍德利神色一紧。 对他而言，或者对麦克曼公司而言，这算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了。 “我可没这么说。” 迈洛耸耸肩：“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假设，对吧？” “您说的没错，请稍等，我马上去安排。” 霍德利点点头，急匆匆地回去安排人手。 …… 迈洛坐在办公桌上，拍打着手中的那份资料，看着霍德利匆忙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7人组问道： “你们还记得之前老席恩说失联船只上一共多少个船员么？” 7人组面面相觑。 骨头琼斯朝着迈洛举起两只手，一只手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一只手握拳。 意思是20个人。 “嗯……” 迈洛点点头，把自己的屁股从办公桌上挪下来，伸了个懒腰，随后把手里那份资料丢回到桌面上： “这上面只有19个人的名字。” 埃里克的影子立马浮现到办公桌上，他快速翻了一下那份资料，而后对迈洛问道： “差了谁的名字？” “那就不知道咯。”迈洛摇摇头：“先看看这位霍德利先生到底在搞什么鬼吧，不着急。” …… 五分钟之后，霍德利找来了五名年轻的水手。 “执法官先生，我们安排好船只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走吧。” 迈洛瞥了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一眼，点点头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 第209章 当地狱有了宽恕 第209章当地狱有了宽恕 热闹的街头，无数黑袍人的身影熙熙攘攘。 不只是成年人，孩童们也不例外，他们穿着小号的黑色斗篷，跟随着大人的脚步。 众多的身影中，也包括瓦尔罗坎一家。 康身披黑色斗篷，牵着蹦蹦跳跳的小芬恩，一路上给他非常耐心地讲解着为什么今天大家要穿成这样，以及今天这个日子纪念的是哪些人。 小芬恩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今天不用去学校放假，所以非常开心，哪怕是扫大街也开心。 除了康和小芬恩，艾玛也罕见地出现在了街头。 她身上也穿着斗篷。 艾玛没有加入街头行人的队伍，而是抱着书本在忏悔码头旁边的树荫下坐着。 这是她患病之前经常来的地方。 微风吹拂着斗篷，纯黑色的布料衬得艾玛的皮肤更加苍白。 如果说真的有人不需要打扮，即使披着裹尸布也好看的话，那也只能是艾玛了。 她那略显消瘦的身影被树荫笼罩着，与旁边街道上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码头左侧的桥梁上，行人们路过的时候都会为艾雅遇难的位置奉上一朵鲜花。 艾玛静静地注视着视野内所能见到的一切，把这些算不上优美的画面都悄悄铭记在心里。 病情并不允许她这样外出行动。 真实情况是，家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康是如此，迈洛更是如此，他们还得照顾年幼的芬恩。 迈洛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过家了。 艾玛的性格使得她不会感觉到委屈或者其他任何负面的情绪，相反，在自己的身体日渐削弱的情况下，看到这个家逐渐走上正轨，她是非常开心的。 唯一遗憾的是，她好像没有办法看到最终那个圆满的结果了。 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记住眼前所能看到的这一切。 因为到了某个时间点，她还得把这些母亲错过了的人和事讲给她听。 告诉母亲，父亲和弟弟过得很好很开心，告诉母亲，他们遇到了一位很优秀的年轻人，告诉母亲，自己一点也不感到难过。 无形之间，艾玛已经融入了楠薇人对死亡的认知。 她变得很豁达，没有感到不公与悲愤，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现状，与即将到来的终结。 就像楠薇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死亡是对生命的总结。 …… … 然而世事无常，就连死亡也不例外。 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当活着的人们身披裹尸布缅怀死者的时候，有些本已经堕入地狱的灵魂却在某种邪恶力量的驱使之下，用支离破碎的四肢，努力地朝着地面上攀爬。 这一次，死亡并非是一次彻底的断绝，就好像真的如同经书中所说的那样，地狱有了宽恕这一说法，土壤把死人交还了回来。 …… 麦克曼公司名下的货仓里。 船员们正在往船只上搬运打捞工具，包括一些绳索、长钩。 迈洛就站在仓库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些进进出出的身影。 他注意到，霍德利找来的这些船员身上都有一些湿漉漉的部位，比如帽子、腋下、鞋子。 他们在干燥的地板上走过之后都会留下带着水和泥沙的脚印，虽然这样的情况在楠薇城这座以潮湿着称的城市里非常常见，然而货仓四周围并没有非常泥泞的地面，并且从昨天到现在也没有降过雨水，至少迈洛的靴底就很干燥。 迈洛平静地打量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船员们，包括霍德利。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么大一座河畔仓库，怎么没见其他工作人员？” “这里是老板的私人仓库，执法官先生。”霍德利耐心地解释道：“您看，这里堆积着的都不是公司的货物，而是一些垂钓器具和烟酒，除了看守仓库的人以外，公司的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原来是这样嗷。” 迈洛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你们老板很慷慨嘛，把自己的私人船只都拿出来用了。” “是的呀，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心急，为了能把失联的船员都找回来，公司上上下下可都忙得不可开交。”霍德利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对迈洛说道：“请您稍等两分钟，我们很快就把工具全部搬上船，或者您可以先到船上去稍作等待。” “太见外了，我也搭把手吧。” 迈洛摇摇头，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伸手从一名船员的手中接过一捆绳索。 然而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但迈洛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继续往前，从船员的肩上接过那一捆沉甸甸的绳索。 在双方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迈洛触碰到了对方的手背。 他感觉到的是一股极致的冰凉。 对方的身体就像是暴露在寒冬室外的金属器具一样，冰冷、僵硬，没有丝毫生机，一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 而这名船员的动作也是突然停滞了下来。 不只是他，四周围的其他4名船员也都停下了忙碌的步伐，所有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包括另一侧的霍德利，也是如此。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就像是堕入了冰窟，变得诡异渗人。 阴暗的货仓里，6名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迈洛，他们都微低着头，以至于迈洛看不到对方眼眶中的瞳孔。 如果说刚才迈洛心中还有些许的疑虑。 那么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眼前这些行动自如的船员，包括这位兢兢业业的员工霍德利，他们都已经不是活人了。 …… 迈洛掂着手里的绳索，扭头看向霍德利，平静地开口问道： “名单上少了的那个名字其实就是你，对吧？霍德利先生？你们就是失联货船上的船员……”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跟我聊一聊你们都遭遇了些什么？” “是谁劫持了货船？” “或者说，是什么东西，杀了你们？” …… 迈洛静等着霍德利先生给出答复。 但是很显然，在迈洛拆穿了他们之后，一切的伪装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霍德利没有回答迈洛的这些问题。 这一刻，迈洛的心跳骤然加速了起来。 是红女巫提到的危机感知。 …… 看起来，他们好像是打算把迈洛彻底留在这座货仓里啊。 第210章 死人vs死人 第210章死人vs死人 “看起来那疯女人真的没有骗我，杀意感知呗意思是。” 迈洛感受着不断加速的心跳，以及皮肤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这和之前他遭遇猎犬的时候的状况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那几次那么强烈罢了。 让迈洛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他和霍德利几人已经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一直到刚才，他拆穿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才开始感觉到危机。 这意味着，这些家伙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弄死迈洛。 他们好像真的打算弄一艘船把迈洛带到运河上去。 …… “难不成河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么，这一次我成了祭品？” 迈洛皮笑肉不笑地后退了两步。 因为眼前这些家伙已经缓慢地逼近了过来，包括霍德利在内的6个人都随手抓起了货仓中的工具，比如镰刀或者铁钩之类的东西。 从迈洛拆穿他们身份那一刻开始，这些人的目光就开始变得呆滞、冰冷起来，并且一言不发。 迈洛看到，霍德利摘下他自己头上的鸭舌帽。 裸露出来的头顶上，有一块头皮被卸掉了，但是并没有血液渗透出来，在那狰狞的伤口上，扎着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长针，长针的本体绝大部分都已经没入了他的头颅，只剩下最后短短的两厘米一截裸露在外。 虽然只能看到一截，但迈洛还是认出了这玩意儿。 他在罗本的亡灵视角里见到过它，当时渡鸦就是用这种长针往干尸身体内注入了某种东西，才有了后来丽贝卡的在病患收容所里的那艰苦一战。 另外，不久之前执法所瑞克的汇报文件里也提到了“长针”，这就更加证实了这一切案件都与渡鸦有关。 迈洛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基本已经把真凶二字扣在渡鸦脑袋上了。 上一次，他策划罗本事件是为了得到图腾。 这一次呢？ …… 霍德利等人拎着工具，一步一步地朝着迈洛逼近而来。 最后方的那人甚至把货仓的门关闭锁死。 本就阴暗的仓库里此时只剩下一个透光的天窗有阳光照射下来。 这一束并不算刺眼的阳光让迈洛身后那7个影子显得更加清晰了几分。 “呐，表面上看起来是6对1，实际上是8对6，是你们先不讲武德的哟。” 迈洛甚至都没有碰自己腰间的武器。 因为他看到埃里克等人已经摩拳擦掌很久了。 就等着迈洛一声令下。 …… … “动手吧先生们，让我看看执法所里的最强战力是什么水平。” 砰！ 迈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枪响。 随后是一名船员的头盖骨被无形的子弹凿开一个窟窿，飞溅的脑浆从他后脑勺喷洒了出去，那些在天窗照射下来的阳光下成了雾状。 这人的身躯也随之往后倒下。 “啊！！！” 剩下的其他人就如同陷入癫狂了一样，嘶吼着朝着迈洛冲过来。 但他们在刚刚朝着迈洛迈出两三步的时候就被阻挡了下来。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枪声不断响起。 …… 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家伙虽然都是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但他们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却远超过普通年轻人的水准。 因为他看到团队中体格最大、被称为格斗专家的琼斯，居然被霍德利掀翻了出去。 是的，被掀翻了。 这还是迈洛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一个影子被掀翻。 而且掀翻他的人还是对方6人当中体格最消瘦的霍德利。 迈洛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阴阳怪气地躲在后面对琼斯说了一句： “他是中年人喂，中年人。” 琼斯明显很不服气，他重新起身扑了上去。 把霍德利扑翻到堆积的货箱里头。 一时间，木屑横飞。 …… 大概是7人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活着”的感觉了。 在看到琼斯选择近身肉搏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收起了手中的枪械，效仿着琼斯的做派，冲上去肉搏。 按照他们的说法，在迈洛戴上那枚铜戒之前，他们这些被放逐了的人无法与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进行交互，那时候为了引起迈洛的注意，他们集齐了7个人之力才好不容易推动了办公室的门板。 可想而知，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们是完全处于“孤魂野鬼”的状态，能看到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 永远被困在一个孤立的世界里。 …… 而这一刻，7人组积压了十几个月的狂躁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们是无法被杀死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愿意承受挨揍的疼痛感，可惜并不能。 迈洛这名灵视者给予了他们释放力量的机会，换做是其他普通人戴着戒指，估计不会有任何效果。 … 不过，这场厮杀并不是一边倒的。 尽管霍德利那边的船员是单方面在挨揍，但他们所爆发出来的非人力量令人咋舌。 威尔和亨利用金属链条将其中一面船员死死捆了起来。 然而对方却只是奋力地一挣，就让那些足以吊起千斤货物的金属锁链寸寸崩碎！ 碎裂的金属块凿在周围的墙壁上，蹭出了火光。 …… 就算是迈洛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轻易从那锁链的捆绑下挣脱开来。 他开始意识到，这些身体古怪的人应该都和当初那名裹尸布怪人一样，得到了某种馈赠。 他们的身体得到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增幅。 … 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死亡。 开始被埃里克一枪轰透脑壳的那名船员此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头颅上有一个前后贯穿的透明窟窿，可是却在恍惚了一小阵子之后，立马恢复了行动力！ 同样的画面，早在几个月前迈洛就在病患收容所里见识过了。 但7人组可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 这世界上还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 “搞快点，先生们，你们总不希望这些怪物跑到外面去吧？” 迈洛优哉游哉地坐在仓库后端的货箱上，对着众人催促道： “愣着干啥呀，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谁还不是个死人了呢？” 他一句话点醒了7人组。 对啊，谁还不是个死人呢。 死人没有道理怕死人的呀。 第211章 仆从 第211章仆从 …… 仓库里的厮杀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 基本上来说，放逐之影7人组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只是想要把霍德利等人彻底放倒，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毕竟这是一群被子弹爆头了都能继续作战的怪人。 与之前迈洛遭遇到的裹尸布怪人一样。 不同于影视作品里面那种脑袋吃枪子就嗝屁了的丧尸，想要让这些怪物彻底消停下来，就只能彻底瓦解它们的肢体。 现在控制着它们肌肉和关节的，不再是从大脑传输出来的电信号了，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而且迈洛很确定，那种东西就是长针注射到它们身体里的某种液体。 … 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30分钟。 准确地说应该是20分钟的战斗时间加上最后10分钟的打扫战场时间。 反正到最后，地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尸体碎块和断裂的残肢。 怪人们的身体关节都被搅断，彻底凑不成一个人样。 为了不让场面看起来像是丧心病狂的凶案现场，7人组把那些人的尸体残肢塞到了箱子里。 “先生们，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迈洛实在不明白浪费这10分钟意义何在。 但埃里克却比划着手语对他说——“某个两手插兜旁观了全场的人终于想起来指挥作战了？” “嘿，你说话真几把伤人。”迈洛摊了摊手。 “不，我可没在说话。” 这是埃里克的回应。 …… 琼斯和莱恩把装着霍德利的箱子拖到角落里，用木板盖住。 迈洛看着箱子从自己面前挪过，某一瞬间，他的目光好像和箱子里霍德利的目光对上了。 要知道霍德利的脑袋已经被埃里克从肩膀上削了下来。 但他眼眶中那对瞳孔，却依旧好像活着一样，聚焦在迈洛身上。 并且迈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并没有随着6名怪人的倒下而归于平静。 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依旧很剧烈。 说明那种潜在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 “等会。” 迈洛拦下了搬运箱子的琼斯。 他挪开盖住箱子的木板，歪着脑袋看着箱子里的霍德利。 迈洛发现，这家伙确实是在盯着自己。 霍德利的肩、肘、膝关节等位置都已经支离破碎，但是被斩下来那条手的手指还在奋力地挣扎着，就像是被刚被抓到岸上来的鳗鱼一样，疯狂跳动着。 “嚯嚯，这吓人的小眼神。” 迈洛并没有被这种骇人的画面吓住，他见过更加恶心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眼前的这些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他盯着箱子里的那张脸，咧嘴一笑： “你早就不是霍德利了，对吧？让我猜猜你是谁？渡鸦？不不不，你眼神中没有他那种癫狂和执拗的气质，那你会是谁捏……” “你是悬尸案的作案人吗？那个可怜的女人皮肤上的符纹是你刻上去的？不对？那是……” “他们说有个东西顺着河流，从赛文河谷来到了楠薇城，这样看的话，你就是那个东西了吧？” 迈洛俯身靠近了箱子里那张狰狞的脸，仔细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细微神态变化。 他在霍德利的眼中看到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漠然。 它看着迈洛，就好似在看着一只蝼蚁。 迈洛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所感知到的那种危机，就来自于这张脸后背的那个灵魂。 7人组只是杀死了这些船员的身体，但船员们的灵魂早已消亡，代替他们在人间行走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存在。 它尝试过伪装，但是被迈洛识破了。 它就是导致赛文河畔那场大屠杀的东西。 是查尔斯口中所说的——又返回人间的死人。 …… “哥们，我不建议你跟那玩意儿靠的太近。” 埃里克的影子在迈洛身旁浮现出来，朝着迈洛打着手势。 “没事。” 迈洛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 他在俯视着箱子里那躲藏在霍德利尸体背后的家伙。 “你看，虽然你很神气，但是现在躺在箱子里的是你，而我甚至可以对着你的脸撒一泡尿，你也奈何不了我，懂我意思吗？我想我得给你解释一下，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文明里是怎么看待撒尿这件事情的，但是在我们这儿，被别人尿在脸上是一种奇耻大辱。” 迈洛说着就开始解裤腰带。 “艹，这家伙还说上瘾了他。”亨利在一旁也跟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迈洛嘿嘿一笑：“好样的亨利，你也开始能运用手语了，大家都要向亨利好好学习哦。” …… 就在众人插科打诨的时候，箱子里忽然传出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低贱的人类，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wow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捏。”迈洛嬉皮笑脸地凑回到箱子旁边，看着里面霍德利的脸： “我还以为埃里克把你的声带给切掉了呢，看起来并没有。” 霍德利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迈洛。 任何一个正常人被一颗头颅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都会觉得瘆得慌，但迈洛除了心跳加速之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 “嗯~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你就是冲着我来的，真是奇了怪了。” 迈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很确定这段时间并没有招惹什么牛鬼蛇神，难不成你跟伊克姆小镇上那个腐烂了的家伙有什么瓜葛？但也不对啊……一个在北方，一个在深南，说不通嗷。” “呵呵呵……你会成为我的仆从的，吾以阿撒托斯的名义起誓。” 霍德利的脑袋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它的口鼻不断有血沫涌出，咕噜噜冒着气泡，最终掩盖住了它的嗓音。 “这就是你把我骗到运河上去的目的么？” 迈洛嘴角一挑。 “看起来你这种被称为旧神的东西，也不怎么聪明嘛。” 第212章 起航 第212章起航 “那你就乖乖在这儿呆着吧。” 嘭。 迈洛用沉重的木板把箱子盖了起来。 “先生们，准备出航~” 他把三角帽戴正，随手抄起一根撬棍把锁起来的仓库大门撬开，扛着撬棍往外走。 埃里克的影子紧随其后，边走边问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能说话的尸体。” “那现在你见到了。” 迈洛顺着港口的道路径直走到河畔边，跳上了霍德利等人准备好的木船。 “所以刚才那些人是被某种东西操控了，对吧？”埃里克顺手解开了缆绳。 “失踪的货轮肯定在运河底，除了你们刚刚解决掉的那6个船员之外，外边还有14个不知所踪，这些东西的破坏力太强了，今天恰好又是一个热闹的日子，我们得加快步伐了，让那些家伙闯入市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迈洛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黑衣人影，有些犯愁。 “4月1了么，在放逐世界待太久，都没有时间观念了。”埃里克的影子也浮现在甲板上。 他朝着迈洛比划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东西想要把你往运河上引么？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哎哟都说了外面还有14个那种鬼东西下落不明，但是它们的主人绝对就在运河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与其在城区里大海捞针地乱窜，不如直接把正主找出来，你说呢？”迈洛把撬棍丢到一旁，取出转轮枪，检查弹巢的弹药填装情况。 “既然它那么想要找到我，干脆就让它专心对付我得了。” “个人英雄主义？”亨利比划了一个动作。 “不不不，看起来我是孤身一人，实际上我这里有8个人呢，没有你们的话，我肯定是得回执法所搬救兵的。”迈洛一个劲儿的摇头：“在我老家那边的影视作品里，一旦有某个人被冠以英雄的名号，那么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所以千万别这样咒我。” “你是说类似歌剧那种东西么？”埃里克还是头一回听到影视作品这样的名词：“那你老家的条件应该也很不错，歌剧院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得去的地方。” “我们真的要在这种时候讨论艺术吗？”迈洛回头瞥了埃里克一眼。 后者耸耸肩。 7人组分工合作，很快就将船只推离了岸边，进入运河航道。 “你知道我们要去找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吗？” 埃里克对迈洛问。 “我不知道。”迈洛很坦白。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永远眷族的古老者。 按红女巫的科普，古老者、旧神、旧日的支配者，这些东西内部也是有分三六九等的，古老者或者支配者只能算是一个统称，大概意思是它们都是不属于这个文明的老东西。 漫长的岁月已经将它们侵蚀得差不多了，能存活下来的也都是苟延残喘的个例，就像伊克姆小镇荒山里的那颗心脏一样，很多时候，献祭只是眷族们的一厢情愿，他们所侍奉的神早已经腐朽。 由此可见传承的信仰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它甚至可以比被信仰的对象存活得更加久远。 …… “不知道的话我们要怎么找到它？”埃里克提问。 “用不着找到它，我们只需要靠近它就行了，是它想要找我，明白不？”迈洛伸出两根手指头摁在自己颈部大动脉的位置，认真检查自己的脉搏频率。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找到对方。 迈洛知道自己越靠近河里的那东西，他的脉搏频率就会加速，这是最无误差的人肉雷达了。 船只缓缓在运河中移动起来。 老罗伯特已经在围栏上架起了狙击步枪，冷静地观察着水面。 凯恩负责掌舵，烟鬼威尔则是在船舱上方，用他手里的香烟感受着水面上的风向。 剩下的莱恩、琼斯、亨利以及埃里克都和迈洛待在甲板上。 今天天气不错，运河的河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风平浪静。 由于近几年两侧河畔上的工业企业一顿乱造，直接把运河在楠薇城内的下游部分河水都给染成了棕褐色的。 如此浑浊的河水，人站在甲板上根本就看不到水下的东西。 现在虽然天上挂着一层灰蒙蒙的云雾，但至少还是有些许阳光穿过云烟照射下来，可纵使如此，河面上还是有一股渗人的凉意在流窜着。 尤其是当你心里知道浑浊的河水下方藏匿着某种不可描述的东西的时候，心情就会向脚下的船板一样，忍不住地上下起伏，根本无法平静。 …… 在甲板上，迈洛可以依稀看到远处岸上街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 “丽贝卡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哦，这种事情不疏散一下人群吗？” 迈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多，就意味着混乱。 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场面根本就无法控制。 而且让他感觉到不妙的是，家里那几口子往年也会在4月1这一天出行，倒不是说非得凑这个热闹，而是作为大瘟疫时期的幸存者，康对这座城市确确实实是怀揣有一种感恩的。 只是今天很显然不是一个表达感恩的好时机。 迈洛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要不是刚才瞅到街头一大堆黑衣人的话，他都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节日。 现在他只能希望康和艾玛他们别倒大霉地撞上另外那14个怪物了。 “怎么还不来找我哟……” 迈洛小声嘀咕着。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自己当成诱饵，尽量地把河里那家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是最简单粗暴的破局方法了。 随着船只在运河上方不断行进，迈洛心中的不安也逐渐变得强烈。 不只是那种杀意感知式的危机意识，更多的不安是来自于对案件的模糊感。 迈洛总感觉，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幕后的眷族至今都没有线索，至于眷族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是为了什么，他更加捉摸不透。 如果说查尔斯所描述的赛文河谷的那场大屠杀中被杀的是眷族的话，他们在当年就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现在重施故技的意义又是什么？ …… 显然，在眼下这个局势里，迈洛并不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但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追查到了一些线索。 这个人就是被迈洛吐槽的丽贝卡。 … 第213章 梦引 第213章梦引 负责搜索潜在被害人名单的丽贝卡带着两名执法官在城南旧教区巷子中穿梭着。 她从始至终对迈洛和老席恩的判断都是持认同态度的，所以在察觉到名单上有人失踪了的时候，立马就有所警觉。 今天是4月1，全城集体休假，是一个相对平时而言更加热闹的日子。 如果说凶手要重复作案的话，那么这位名为珊莎的年轻女性大概率会成为新的受害者。 丽贝卡得快些把她找出来才行。 在调查清楚珊莎的日常行动路线之后，丽贝卡第一时间就把目标锁定到了第45教区。 “错不了，圣乔治医院的资料显示她是北方城市的移民，是在原城中心孤儿院长大的，平时有空的时候她都会回到孤儿院的旧址去看上一眼，这是她的同事提供的信息。” 两名年轻的执法官紧紧跟随着丽贝卡的步伐，其中一人口中快速地说着。 “那座孤儿院在两年前已经整体合并到教会名下，也进行了搬迁，现在的旧址已经是半荒废的状态，跟大图书馆一样是属于文化部门保护的遗址，一直都没有进行拆迁，也没有经费进行修复。” 另一人补充道。 “正常情况下是有人进行看守的，但时间长了难免疏于管理，现在就是一座危楼。” “少说废话，打起精神来，把人找出来带回去先。” 丽贝卡并不喜欢在赶路的过程中进行分析。 这些巷道太过于狭窄，根本没有办法骑马行进，所以他们仨只能踩着泥泞的路面在众多老旧建筑缝隙之中来回辗转。 或许是因为节日的原因，今天的巷道里格外冷清，可能大多数人都去往了运河两岸。 在丽贝卡看来，对于隐藏在城中的凶手而言，这是个绝佳的作案时间点。 得尽快把珊莎找回来才行。 “到了孤儿院旧址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指挥。” 前方不远处就是孤儿院，那老式建筑的尖端屋顶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丽贝卡步伐加快了几分。 “如果没有找到人，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原路返回。” 她眼神冷厉地扫视着四周围那些阴暗的巷口。 但就在这时候，巷道里原本快速前进的三人小队中忽然有一个人停下了步伐，落在了后方。 丽贝卡的靴子踩在巷道的积水中，立即停了下来。 她皱起眉头，回头看向后方那名突然驻足的属下。 旁边的执法官也回头喊道：“你小子发什么愣呢？快走啊。” 他神色焦急，因为他能感受到身旁的女上司已经濒临发火的边缘了。 然而，四下无人的巷道路口处，那名执法官就这么直愣愣在原地傻站着，他没有搭理同僚的呼喊，甚至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而是歪着脑袋，眼神迷离地望向东北方向的天空，身体就像是喝醉酒了一样轻微地左右摇晃着。 看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 “你在做什么？” 丽贝卡回过身，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属下的身影。 此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那些都来自于自己在伊克姆的经历。 丽贝卡抬手搭住腰间的枪柄往前走了两步。 喊出了那名陷入呆滞状态的执法官的大名： “劳伦斯执法官！” 可即使如此，对方依旧呆呆地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丽贝卡的声音。 一种诡异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将这片交错的巷道区笼罩了起来。 前一秒还在向丽贝卡讲述调查结果的执法官，此刻失了神似的驻足不前。 丽贝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此前十几分钟的快速赶路都没有让她呼吸紊乱，但此刻，她也终于按捺不住心底那份不安感了。 几次的呼唤都没有引起劳伦斯的注意之后，丽贝卡小心地往前靠近了几步。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另一名属下与丽贝卡擦肩而过，径直朝着前方那人的位置走去。 “你特么站住，别乱来。” 丽贝卡压低着声音警告属下。 她曾经在伊克姆见到过那些陷入癫狂的孩子的恐怖反应，在丧失理智的极端情况下，仅凭几个孩子就能把一个成人给分尸生吞了。 在这种情况下过于大意地靠近劳伦斯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就在丽贝卡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因为身后的这名属下也似乎完全听不到她说的话一样，就这么直愣愣地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与平时完全不同，有着明显的拖拽感，也没有避开巷道中那些积水较深的位置，几乎就是蹚水而行。 丽贝卡有一种诡异的感觉，那就是眼前这两名属下突然间变得非常的陌生…… 他们中一个痴痴地望着天空，一个直勾勾地往前行进，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后者走到前者身旁的时候也没有绕开，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使得两人都各自踉跄了一下。 但也仅是踉跄了一下，然后原先驻足不前的那家伙也开始跟上同僚的步伐，朝着他刚才遥望的那个方向走去…… …… 咕噜…… 丽贝卡咽了口唾沫。 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前一分钟她还在嫌弃这俩家伙废话太多，但是后一分钟，他们就着了魔一样地转身离开了，而且是朝着同一方向远去的。 丽贝卡很想要追上去把他们俩拦下来。 可是此刻她的脑子里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感觉在告诉她，反常的事情发生了，说明她找对了地方。 身后反方向的那座孤儿院旧址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 丽贝卡内心挣扎了十来秒。 一直到两名属下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前方的拐角位置，她彻底狠下心来，抽出燧发火枪和组合短刃，转身就朝着孤儿院旧址的方向赶去。 … …… 与此同时。 忏悔码头岸上。 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男人正在与街道上的一名男人攀谈着，他们从大瘟疫一直聊到教会，又聊到这几年楠薇城的种种变化。 可以说相谈甚欢。 但就在某一时间点，对方忽然不再回应男人的话语。 他呆呆地望着运河的河面，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 男人皱起眉头，随后叹了口气： “梦引这就开始了么，比我预计的更快啊……” 第214章 仇恨 第214章仇恨 陈旧、破碎的孤儿院。 丽贝卡纵身翻过围墙来到院中。 院子里堆积着的东西常年处于阴湿环境下，滋生了无数的霉菌，菌斑几乎把地面都覆盖了起来。 整座孤儿院里都弥漫着木质家具发霉的味道。 墙体表面裂开的缝隙、石柱与地板交接的位置都生长着杂草。 内部的一切看起来都无比荒凉，真不知道已经腐朽到这种程度的建筑还留着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真正引起丽贝卡注意的，是那些覆盖着霉斑的地面上的脚印。 这是她进入孤儿院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的脚印。 这里可不应该有新鲜的脚印存在…… …… 咔嚓。 丽贝卡掰起燧发火枪的击发装置，握着组合刃的左手抵住枪管，以绝对谨慎的方式缓缓逼近室内方向。 她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放松。 此刻，任何一个角落里有动静传来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作出反应。 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她手中这杆火枪基本只能开火一次，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伊克姆事件还历历在目，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丽贝卡总会被自己曾经亲眼所见的东西惊醒过来。 她认识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这并没有让丽贝卡变得更加成熟，相反，那些经历某种程度上对她原有的安全感与自信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或者说，其实是击碎了。 以前，不管身处怎样恶劣危险的环境，丽贝卡都不会有恐惧感，更不会有退缩的怯懦念头，但是现在，她抑制不住这种恐惧情绪。 每天夜深，她回到自己公寓之后，都会着了魔似的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一遍，否则她无法安心入睡。 那可是她自己的家啊…… …… … “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可怜。” 忽然一个动听的女性嗓音从侧后方传来。 丽贝卡瞬间调转枪口指向后方。 然而，她并没有在昏暗的庭院中发现任何人影。 并且那诡异的声音也没有停下： “真是神奇，为什么你没有被梦境所牵引，是因为你更加理智吗？可是你那紧张的样子让我很难相信这一说法。” “所有平庸的灵魂都无法躲过神明的呼唤，究竟是你的灵魂更加机敏，还是因为过于平庸呢？连伟大的神明都不愿意为你指引方向。” “明明后援都离开了，为什么还要踏进这座屋子？” “你不怕死？” …… 那声音若即若离，回荡在孤儿院中。 丽贝卡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围的每一个阴暗角落，始终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影。 她神色冷厉，背靠着石柱，等待着随时有可能从任何方向袭来的敌人。 “码头悬尸案是你做的吧？” “怎么？被神明抛弃的灵魂，你都还没有抓到罪犯，就急着进入审讯环节了？”对方的回应无比轻蔑。 或许是因为建筑结构的原因，丽贝卡始终无法确定声源的确切位置。 她提着燧发火枪，时刻注意着四周围的阴暗空间。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黑色风衣之下，她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 “珊莎呢？那个失踪的女人在哪？！” 丽贝卡对着空气大声质问。 然而对方的笑声却变得更加癫狂： “真是有趣，你和你那个不解风情的手下一样有趣，到底是谁告诉你们召唤仪式需要重复操办的？我为主上祈祷了十年，它能感受到我的灵魂，合适的时机，恰当的地点，它不会对我置之不理的，因为我是它仅剩的信徒了。” 丽贝卡抬起头，她看到中庭上空悬挂着无数的“小祭坛”，就是迈洛在忏悔码头桥台下发现的那种用树枝编织而成的东西。 这些小祭坛被细线悬挂在建筑中庭的天花上，密密麻麻，很多已经长满了蛛丝。 这些东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成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积累…… 丽贝卡回想起两名属下丧失理智之前说的那些话—— “珊莎经常会返回旧址来查看……” 她幡然醒悟。 潜在受害者名单上的最后一人，珊莎，并不是深陷危机的那个人。 她本人就是悬尸案件的凶手。 是珊莎杀死了艾雅·弗格森。 …… 这座废弃的孤儿院，就是她祈祷的教堂。 她继承了家族的传统，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用树枝编织那种小祭坛，每一祭坛都承载着一份祈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把自己编织出来的祭坛挂满了这座孤儿院的天花。 她经常返回孤儿院，并不是怀旧，而是在例行祈祷、乞求赐福。 这是从她懂事开始就已经学会的东西。 她的故乡已经毁于烈火之中，她的血亲都已消亡，但这颗埋在她幼年内心的种子却在进行着狂野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 “原来你是来救我的吗？” “执法官，可怜的执法官啊。”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是你们身为卑劣的刽子手却自诩为正义的裁决者，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在匡扶正道，最可怜的是，你们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一点，相信自己是那个好人，相信至高无上的裁决镰刀。” 珊莎的声音缭绕在中庭。 她的语气中开始有狰狞的怒意蔓延开来，丽贝卡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她上下牙齿摩擦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无比渗人。 甚至无需珊莎多说，丽贝卡就能够嗅到仇恨的味道。 针对执法队的仇恨。 …… “为什么？” 丽贝卡缓步在中庭下方挪动，她的目光始终关注着视野中的阴暗区域。 “为什么选择艾雅·佛格森。” “这就是你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吗？”珊莎朗声大笑： “你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么？或者那两个离你而去的黑衣人？” “你做了什么？！” 丽贝卡咽了口唾沫。 她很焦急，因为她始终没有找到珊莎的具体藏匿位置。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复刻了我记忆中见过的仪式，仅此而已，剩下就是全凭主上的喜怒了。” “必须声明的是，你们已经成功惹恼了主上，准备迎接神明的怒火吧，执法官们。” 第215章 湖中居民 第215章湖中居民 赛文河谷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 至少曾经是。 它的位置位于国土中部偏下，这里的山比楠薇城的高很多，有堪称富饶的丛林资源，野生动植物种类繁多，是狩猎者的天堂。 西北部冰川融化形成河流蜿蜒几千公里，到国土境内之后就成了着名的赛文河。 这条河流在西北高原的梯度作用下，有着非常凶猛湍急的水流。 在过去，它经常在雨季时节给下部平原造成洪水灾害。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赛文河谷地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 少数的文献中有相关的记载，说赛文河谷曾经是没有湖泊的，这里是群山环绕的谷地，但在漫长岁月之前，一枚从天外坠落下来的陨石击穿了这里的地壳，让山脊断裂，地面塌陷，而后赛文河的水灌入，形成了如今这座巨大的内陆湖泊。 当然，这些是没有权威历史认证的文献，更类似于传闻或者故事集。 但湖泊是真实存在的，也正是因为有湖泊与谷地作为缓冲，赛文河蜿蜒到中下游，来到楠薇地界的时候才会变得那么“温柔”，也就是如今这条横穿楠薇城的运河。 假如运河与西北高原上的赛文河一样汹涌的话，那么它根本没有办法成为楠薇城的水运主链。 关于赛文河谷的传说有很多，湖泊与陨石只是其中一个最广为流传的说法。 在这片丛林茂密的谷地里，其实还有很多复杂、晦涩的民间故事，这些故事和传闻涉及到了赛文河谷的民俗文化，某种程度上，类似于楠薇人与亡灵节的羁绊一样，世代传承着。 有人说，以前的赛文河谷是封闭的，这里居住的人民与外界极少往来互通。 在文明时代以前，这里有着独立的族群，独立的社会构架，以及独立的信仰体系。 不同于伴水而生的楠薇人，谷地承接了西北高原冲刷下来的汹涌水源，另一侧又接壤到相对温和南部平原，这里形成的文化非常复杂，也非常矛盾。 在历史上，赛文河谷几度成为独立城邦的存在，那里的人们不参与战乱纷争。神奇的是，历史上的统治者似乎也从来没有涉足入侵过这个地方，或者说，没有成功将这个地方征服。 有传闻说，这里的人们拥有一支不死的军队，没有人能战胜他们。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 ……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赛文河谷的人也不会选择与外人通商。 演化到如今这个时代，虽然国土已经统一，但隐藏在民间的那些信仰体系并没有被抛弃。 事实上，更加玄乎的说法是，当初砸开这片谷地，开辟出内陆湖泊的那枚陨石，从天宇之外带来了一些奇特的东西。 这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在赛文河谷的湖泊中定居了下来，它们是活物，而且拥有着人类所无法想象的神奇力量。 渐渐地，它们开始拥有了自己在人类族群之中的信徒。 信徒们将这些藏匿在湖水之下的居民认定为是上天派遣而来的圣徒、使者，他们狂热地乞求湖中居民的指引，为它们奉上自己认知当中珍贵的东西——食物、黄金、甚至是活人。 而传闻说，湖中居民并非只有一个。 曾经有垂钓者说，在日出时分湖中心，可以看到湖水之下有三个巨大的影子。 意思是，赛文河谷的湖泊中居住着三个天外访客，它们被陨石带到了这片土地，并且在这里盘踞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赛文河谷的传统民俗信仰体系，刚好也是三个派别。 从上上个时代，在奴隶时代之前，这三个宗教信仰体系就已经存在，伴随着赛文河谷人民一代代传承，延续至今。 其中规模最小的一个就坐落在赛文河下游的一个部落族群里。 这是一个以狩猎和农耕为主要维生方式的部落。 他们盘踞在赛文河谷下游与南部平原接壤的这片土地上，西北部的群山是他们狩猎的猎场，被冰川河水滋养过的南部肥沃土地则成了他们的良田。 一直到人类文明时代，这个族群都以这样的狩猎和农耕方式自给自足。 …… 该族群的人信仰的是河中的一个不朽生物，至少他们认为它是不朽不死的。 因为这个生物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它能让患病死亡的村民活过来，并且重新开口说话。 一旦族群中有成员意外死亡，他的家人就会将尸体运送到河畔，向湖中的神明祈福，向它奉上自己最珍贵的贡品，乞求神明从幽冥中将死去成员的灵魂带回来。 狩猎农耕的族群能够奉上的最珍贵的东西，无外乎就是他们近期从群山中打来的猎物，狼、驯鹿之类的东西。 久而久之，这种特殊的信仰体系就形成了。 人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摸索出了对应的献祭、召唤的流程、图腾，他们立下规则，约束族群中的成员，宣誓世世代代侍奉那位水下的神明。 …… 一直到十年前，执法体系发现了那些所谓的“被召回”的亡者。 他们想要涉足调查，但是遭到了该村庄的强烈反击，一场猎杀行动就此拉开了序幕。 在这个特殊的信仰体系里，归来的亡者被称为仆从。 这些仆从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远超常人。 族群之中并非所有的亡者都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只有村落里德高望重的人才有资格接受神明的赐福，得到复生的力量，成为仆从。 往往十年甚至几十年才有这样一个仆从形成。 时代积累下来的这批仆从就藏匿在村庄周围的群山之中，守卫着这片土地。 …… 学者尝试过接触这个村落族群的人，但是却引发了强烈的抵抗，很多试图圣徒研究这个信仰体系的学者、官员都死于非命。 当潜在的隐患被发现的时候，铲除行动就无可避免了。 在经过漫长时间的探索和分析之后，一场精心谋划围剿行动，由赛文河谷及其周边城市的执法队执行。 这场厮杀由最高法庭批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提供技术支持。 也就是查尔斯·温顿记忆中永远无法释怀的那场“大屠杀”。 …… 这场屠杀并非像查尔斯所描述的那样做到了斩草除根。 在这个村落的居民们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们将族群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送上了小船，让其逃亡到了赛文河的下游，藏匿到南部平原之中。 而复仇的种子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扎根到了楠薇城。 这个孩子记住了族群宗教中的仪式，记住了族人临死前的呐喊，自然，也记住了那些残害自己血亲的、身披黑色风衣的人影。 第216章 做好战斗准备 第216章做好战斗准备 “我是格拉基仅存的信徒，十年，这十年的时间里，我无数次向主上述说我的悲痛，终于，时机成熟了，无上的神明，我的主人，它听见了我的呼唤，它回应了我。” “它将为部落复仇，就如当初那枚天降的陨石一般，给予你们湮灭。” “让你们这些执法官，永堕深渊！” 珊莎的声音变得无比高昂、尖锐。 她向执法官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宣泄着心中积压了十年之久的仇恨。 …… 丽贝卡面色冷厉地闯入孤儿院上部楼层，挨个房间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陷入了矛盾，因为很显然此刻悬尸案的真凶近在咫尺，但另一边肯定有更加严重的危机即将爆发，只是她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或许丽贝卡应该离开这里，回去警告外面的人们。 … …… 运河之上。 迈洛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他和7人组已经在河面上飘了将近半个钟头了。 这半个钟头里，除了天色开始变得阴暗以外，并没有其他反常的事情发生。 其实变天也不能算反常，毕竟这里是楠薇城。 阴云把原来还算明亮的天宇彻底遮盖了起来，就好像顷刻间进入了傍晚时分，但此时甚至还没有到午餐时间。 迈洛抬头看着天空上那滚动着的臃肿云层，口中叨叨：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得湿身了。” “不，不是我们，是你。”埃里克的影子比划道。 迈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已经在水面上浪费了30分钟时间一无所获，但他的心跳脉搏却从始至终没有平缓下来。 迈洛知道，现在只是临近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该来的迟早得来。 …… 忽然，老罗的影子从船舱上跳了下来，他不会使用手语，所以用狙击步枪指着前方大概2点钟方向，不断地对着迈洛比划一些乱七八糟的手势。 “啥意思？” 迈洛知道这位狙击手肯定发现了些什么。 然而此时室外光线已经非常昏暗，天空随时有可能降雨，迈洛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前方河面上有什么古怪。 埃里克与老罗交谈了几句之后，对迈洛翻译——“他说那边有一艘船很奇怪。” “过去看看。” 迈洛朝着后方的影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凯恩把船开往那个方向。 …… 十几分钟过后，迈洛的小船终于靠近了老罗所指的位置。 隔着几十米，迈洛就看到了水面上露出来的半个船身。 这是一艘正在缓慢下沉的货船。 “不是之前失联的那一艘。” 迈洛看到了船身上的编号镀层，确认它不属于麦克曼贸易公司。 眼前这艘船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故。 可奇怪的是，船只没有发出任何求救信号，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碰撞事故的痕迹，就这么孤零零地在河中心漂浮着，周围更看不到任何逃生幸存者的踪影。 这就令人很费解了。 “检查一下。” 迈洛眯起眼睛。 一旁埃里克和琼斯的影子原地淡化，随后各自浮现在那艘已经翻倒的货船船身上。 他俩潜入船舱搜索了一番。 几分钟过后，埃里克的影子重新出现在迈洛面前——“没有船员、船体没有破损、没有打斗痕迹，什么都没有。” “这么奇怪？”迈洛皱起眉头。 “这样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我总感觉，这不像是一场事故。”埃里克补充道。 “当然不是事故。” 迈洛回头望向河流的下游。 “河里的那个东西开始动手了。” 只不过，迈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它不对自己动手，明明自己都已经送上门来了。 埃里克却比划手语强调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救生衣、救生艇全都还在船底，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货船的船员……像是主动投身到河底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迈洛看着埃里克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主动投河的？ 意思是之前霍德利他们那20来人也是这样消失的？ 但，为什么呢？ …… 轰隆！！ 哗… 伴随着天宇之上划过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硕大的雨点开始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小船的甲板被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运河上的能见度瞬间就缩短到了二十米之内，雨水与河水交错的噪声震得迈洛的耳膜有些许疼痛感。 他们几人就这么站在甲板上淋着雨，看着面前这艘半个身子泡在水中的货船发呆。 那些船员如果是主动选择抛船的，为什么不把救生衣和救生艇带上？ 迈洛无法理解。 …… 忽然，迈洛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扭头一看，是狙击手老罗。 对方指了指左侧河畔的方向，又指了指右侧对岸上的街道。 迈洛抬手压住帽檐，挡住往自己脸上砸来的雨滴，眯起眼睛朝着岸上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灰蒙蒙的雨幕后方，河畔街道上站着无数个黑色的人影。 他们都是楠薇城的民众，身上披着的是4月1节日使用的仿制裹尸布的黑色斗篷。 几分钟之前，还没下雨那会儿，迈洛并没有去特别注意两侧河畔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影。 但是现在下起了暴雨。 岸上的人没有找地方躲雨，而是依旧这么直愣愣地杵着不动，那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 小船随着河水的涌动上下起伏着，距离两侧的河畔都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从河中心的方向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迈洛神色凝重地看着河畔上那些人影。 他发现，几乎整条沿河街道上的人都站到了河边来，他们的衣物被雨水打湿，却一动不动，所有人都面朝着运河，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的迹象。 不，他们好像不是在盯着运河，而是在盯着河水中心，迈洛所处的这艘小船。 诡异的氛围悄然而至。 此时，迈洛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 “往年的纪念活动里可没有这个环节。” 迈洛呢喃了一声。 他现在能理解埃里克说的那些船员“主动投河”是什么意思了。 咔嚓。 “做好战斗准备先生们。” 第217章 调查员 第217章调查员 暴雨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楠薇城。 现在整个东南部，运河四周围除了雨声之外别无其他动静。 河畔两侧站着无数沉默的黑衣人，他们好像都进入了神游状态，任凭雨水甩打在自己身上，默默注视着模糊的运河水面。 所有人都进入了奇怪的梦境。 或是温馨的，或是悲伤的，因人而异，他们丧失了自主意识，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 但此时运河之上，并非只有迈洛和7人组在观察着这一切。 还有一个人，也保持着清醒的意思。 这个人此时站在忏悔码头的桥台之上。 就是之前悬尸案件发生的地方，此时，摆放在桥台上的鲜花与蜡烛已经被暴雨冲得凌乱不堪。 桥头上还有几个陷入梦境的路人驻足不前。 唯一清醒的一个人影，此时已经扯掉了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褪去正装外套，卷起衬衫的衣袖，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中取出注射针管以及瓶装的液体药剂。 男人的动作非常熟练，他快速地将药物从瓶中抽出，用橡胶带绑住自己的左臂肘关节，将针头送入肘窝位置浮起的血管里。 在注射了一针管的药物之后。 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 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 “还不够。” 男人蹲下身，再次抽了一针管的药物，将其注射到手臂上的相同位置。 这一次，男人再次闭上双眼，从自己腰间取出一柄精致的匕首，手掌握住匕首之后将匕首从掌间抽出。 鲜血迅速与手上的雨水交融一片，被冲刷到地面上。 男人的脸上浮起痛楚的神色，但他的双眼再次睁开之后，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镇定、安心。 …… 痛觉是有机物体受到伤害性刺激是所产生的反应，具有十分重要的生理学意义，当有机体受到外界伤害的时候，痛觉所发挥的作用就是给大脑传递警告信号、拉起警戒线，从而驱使有机体做出一系列的防御性反应，最常见的方式就是逃跑，不管是哪种反应，都是有机体保住自己小命的一种方式。 当然，强烈的疼痛感也有可能引起生理功能的紊乱，甚至可能休克。 所以，学界有这样一个说法—— “无脊椎动物无痛觉，是因为生命短暂，而脊椎动物有痛觉，是为了延长生命。” 这种说法是成立的。 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建立初期有这样一个研究项目。 那就是过量的止痛剂不仅不能起到本该起的作用，反而会造成疼痛感的成倍数放大。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现象，也是真实存在的。 对于这个现象背后的研究，需要深入到人体神经的细微层面，或者也可以浅显地理解为是人体对药物的耐药性。 但研究本身的最大意义不在于此，它让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神秘学调查员们得到了另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不同于匕首、手枪，或者撬棍。 止痛剂，而且必须是过量的止痛剂，能在短时间内让受注射者的疼痛感成倍放大。 这种听起来很鸡肋的效果，在调查员的生涯中却非常重要。 因为往往他们面对的最大的威胁，并不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迷惑。 一个平静、稳定的灵魂，是最容易受到引导或者蛊惑的。 拒绝这种外力造成的梦境蛊惑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受害者本身拥有极致的意志力和理智以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用痛觉不断地警醒自己，让自己的灵魂的所有注意力聚焦到现实世界中，哪怕聚焦的是疼痛感。 这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者们对止痛剂的另一种运用方式。 …… 男人给自己注射的两针管药物，就是止痛剂。 此时虽然刀刃只是割开了他手心上的一层皮肤血肉，但他所能够感觉到的疼痛感远超于此。 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痛觉是激发生理自我保护机制的一种方式，当一个人没有办法靠意志力去维持住理智的情况下，就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放大报警信号，剩下的交给与生俱来的生理机制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方式虽然有点自残倾向。 因为男人的手掌、手背、甚至小臂上都已经布满了刀痕。 但这些密密麻麻的刀痕也侧面说明了，这个方法是可行且有效的。 …… 鲜血顺着指间的缝隙，被雨水冲刷到桥台上。 男人没有对伤口进行包扎，也没有刻意地躲避雨水，他需要伤口不断被雨水刺激，不断地向大脑传递痛疼的信号，尽管这样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但相比于陷入某些古老者的梦境而言，男人更加愿意接受因为伤口感染而死。 他没有急于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而是取出怀表，站在暴雨中目不转睛地怀表的指针，足足等了3分钟。 3分钟过后，男人确认自己并没有身处于什么幻境之后，他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最先收拾的，是自己外套里的那本随身笔记。 他把笔记收回到手提箱里，防止自己那些记录在雨水浸泡中毁于一旦。 …… 学校的同事曾经多次调侃过男人的这个古怪习惯，男人却并不在意。 他将自己所需要的“工具”一件一件地从手提箱中取出，然后盖上手提箱，将其放在桥台的一侧。 “砰！” “砰砰！！” 此时，河面上开始传来枪声，但很快就被天宇的雷霆所覆盖。 男人透过模糊的雨帘，看到前方水面上有一艘小船在风雨中飘摇着。 河水中有十几个身影不断地朝着小船逼近，甚至有的已经攀上了甲板。 而那艘小船上，有且仅有一个人影在与之对抗。 …… … “这，谁啊，是已经被梦引了的市民？……不对，他穿的是风衣，是执法官？” “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堕入梦境。” “嘶~这不是纯纯的找死嘛？这个点儿还敢在运河上瞎逛，还孤身一人，没救了，这个是彻底救不到的了。” “喂！！！听得见吗！？” “执法官先生！zh” 第218章 宠物 第218章宠物 城中的诡异氛围以及枪声都被雨声和雷鸣掩盖住，丝毫没有波及到城外那些由上个世纪完好保存下来的奢华庄园。 谢尔曼庄园的女主人，受人敬仰的蓖麻女士此时正在二楼餐厅享用着她的午茶。 精致的糕点和大老远从东方海运过来的茶叶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与悠扬的小提琴声音互相交融。 这里与城郊荒原上的暴雨相比，宛如另外一座世界。 格蕾丝慵懒地捏着香烟，一件一件地过目自己今天需要看完的文件。 然而她的心思并不在此。 自从家族内部的结构框架发生巨变之后，所有人都认为现在谢尔曼家族完全掌握在了她这位蓖麻女士的手中，但这偌大一座庄园里，知晓真相的也仅有格蕾丝自己以及她的那位忠实助手乔纳森。 尽管如今格蕾丝手中握有安娜结婚证明的一半，但是迈洛的切割方式恰到好处，单凭这一半，是无法证明爱德华·谢尔曼与安娜的合法婚姻关系的。 也就是说，格蕾丝现在还不是谢尔曼家族绝对的掌控者，至少现在不是。 只有接下世袭的爵位，她才能真正意义上算是统领了这一代的谢尔曼家族。 …… 这段时间以来，格蕾丝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 更准确一点地说，应该是在思索迈洛这个人。 她调动了所有的关系和手段，观察、了解迈洛这个人。 她需要知道，这位掌握了自己家族命脉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介意拉拢这位年轻人，因为就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这是个未来可期的人物。 但还不够。 因为不管格蕾丝如何搜查，她都无法找到除了楠薇城近5年档案之外的其他真实信息。 迈洛这个人的前十几二十年里，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在格蕾丝看来，要么他前半生真的就是寂寂无名的庸碌之人，要么，就是他的所有信息都被刻意抹除了。 …… 格蕾丝就是这样一个人。 越是神秘的人，越能够引起她的兴趣，因为这样的对局更具挑战性。 现在迈洛既是她的对手，也是牵制者，也可以是朋友，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下。 只要爵位的事情不到迫在眉睫的时刻，格蕾丝与迈洛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但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在那之前，她得彻底掌握迈洛的所有信息，她得读透迈洛。 这就是格蕾丝的打算。 …… “砰嗤！！” 一个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忽然从中庭首层的位置传来，打断了格蕾丝女士的思绪。 紧接着响起的是女佣的尖叫声，以及一连串的脚步声。 听起来，楼下像是乱做了一团糟。 “怎么回事！” 一直背手站在格蕾丝身后的乔纳森快步走到了露台旁，对下面的人大声质问道。 回应他的是女佣那带着哭腔的喊叫： “手！那只手！啊我的老天，它在动！！” 中庭首层的位置，正是格蕾丝存放收藏品的地方。 那些神态各异的雕塑、风格迥异的绘画作品以及一些可以称得上是文物的古老物件都放置在首层大厅里。 但此时，乔纳森视角能够看到，中庭正下方，一个灌满了福尔马林液的玻璃罐已经碎裂了，里面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而周围那几个可怜的女佣已经吓丢了魂，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们好像见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一样，再也不愿睁开双眼。 …… “到底怎么回事！” 乔纳森已经把手放到了腰间，他的警觉性提到极高，此时只要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很快，庄园的护卫应声而入，询问女佣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罐子里那只手，它跑出来了！！” 于是乎，首层位置的所有护卫都开始寻找女佣们口中所说的那只“会动的手”。 二楼的乔纳森则是一手捏着手杖，缓步退回到格蕾丝的身旁。 相比于乔纳森的警觉，格蕾丝却依旧风轻云淡。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中的文件，夹着香烟的手指更是没有半分颤动，那烟灰都未曾掉落过。 …… 乔纳森环视着二楼餐厅的每一个角落，警惕道： “夫人，我想我们应该暂时回避一下……” 忽然，一抹苍白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餐桌的白布上！ “小心！” 乔纳森瞳孔猛缩。 但就在他掏出手枪的一瞬间。 咔嚓！ 一柄餐刀稳稳地贯穿了那突然出现的影子，将其牢牢地钉在了餐桌之上。 …… 而握着这柄餐刀的白皙纤细的手，就是格蕾丝的。 她缓缓松开餐刀，将手伸向身后的乔纳森，接过乔纳森递上的手巾，缓缓擦拭着手指。 桌面上被钉住的，正是她命人从黑市上拍卖得来的那只断手。 那只属于裹尸布怪人的断手。 餐刀贯穿了断手的手心，将它牢牢固定在桌面上，断手的末端还咬合着来自于执法官的诡兵器行刑锁。 它那被福尔马林泡得浮肿的五根手指头就像是螃蟹的爪子一样疯狂的蠕动着，胡乱抓着桌面上的白布，破碎的指甲与桌面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格蕾丝却显得比乔纳森还要淡定很多。 她静静地注视着蠕动的断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让我看看，你想要往哪跑？” 格蕾丝端起桌面上的烛台靠近那只断手，打算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个怪异的小东西。 可是就在烛台靠近断手的时候，它更加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样。 最接近烛火的那只小拇指更是直接融化了，变成一滩腐烂的绿色粘稠液体，在白布上散开来。 “哦？” 格蕾丝脸上划过一丝讶异。 喃喃道： “所以你害怕光么？小宝贝？” 她缓缓将烛台挪开，那只断手的挣扎频率才放缓了下来。 格蕾丝回过头看了乔纳森一眼，微笑着说道： “看起来我拍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回来，不是么？” 第219章 san值 第219章san值 孤儿院遗址。 丽贝卡疯了似地在内部楼层中进行搜索。 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她的理智正在逐渐丢失，身为执法官该有的思维正在偏离轨迹。 此刻的丽贝卡只想要把悬尸案的真凶揪出来，没有别的想法。 几分钟之前她还有考虑过外面的事情，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把那一切抛之脑后了。 “滚出来！” 她踹开每一间房门，用组合短刃贯穿每一座看起来足以容纳一个成人的橱柜。 她的身影穿梭在各个楼层之间，即使是断裂的楼梯也拦不住她的步伐。 屋外的暴雨不断冲刷着这座报废的建筑，雨水渗透了残破的屋顶，从各个缝隙滴落进来，很快，丽贝卡的黑色风衣也被雨水浸湿了。 但她的动作并未停下。 并且那缭绕在她耳畔的声音也没有一直没有停下来。 …… “看起来这并不是你第一次面对这种案件，在这之前，你一定已经见过一些……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东西了，对吧？” “我见过你这样的人，村子里有很多年幼的孩童都有过这样的阶段，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能活到成年……你想不想听听自己的下场？” “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可悲者，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谛，你们那脆弱的灵魂比干枯的稻草更容易折断，对你们而言，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压碎你们认知里的一切，可悲的人啊，可恨的人！” “癫狂是你最后的下场，待你彻底丧失理智之后，黯影世界里的一切便可以轻松地钻入你的身躯，你将永堕黑暗。” “哈哈哈……渡鸦先生，尊敬的我师，请接收学生最真挚的谢意，您挽救了我的灵魂。” “现在，就由学生代行师道，将这座肮脏、卑贱的城市碾碎！” “我将奉上灵视者的头颅，您的大业将成，黯影将充斥这个世界的每一角落，学生无比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珊莎的声音渐行渐远，她似乎也陷入了属于她自己的癫狂世界，沉浸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以至于后面她所说的那些话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懂。 像是某种异端语言的箴言，又像是某种无意义的呢喃、呓语。 …… 丽贝卡的身子已经被雨水和汗水彻底浸湿。 她的眼中失去了往日里那种坚毅与沉着，仅剩的是不安与惶恐。 无法解释的现象，开始将她原先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层层击碎，击碎至无法修复的那种状态。 这种情况其实早在伊克姆小镇就已经出现了，只是丽贝卡将那理解为是单纯的恐惧。 然而黯影的侵袭，远不是纯粹的恐惧二字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每一个夜晚，每一次闭上双眼。 卡尔那残破的身躯、伊克姆荒山中的白色影子、将沃克分尸而食的那几个孩子的身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像蟒蛇一样将丽贝卡的思绪捆绑、缠绕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绞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所有的一切念头，最终归结于一点，那就是一枪崩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珊莎。 这是丽贝卡此时的唯一想法。 …… 年轻的女执法官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 甚至于，一些孩童时期的零碎记忆也逐渐涌上心头，她看到了离别多年的家人，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她听见了尊师尼禄往日的敦敦教诲，却在下一秒抬起头，发现尼禄的脸上长满了出手。 她看到了迈洛抱着自己从废弃病患收容所里逃出来，身后追赶着的是无数扭曲、狰狞的残尸。 她还看到，自己那只名为“马歇尔”的黑色小猫就蹲坐在办公室的桌案一脚，瞪大着它那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 丽贝卡的身躯开始微微发颤。 她感觉很冷，彻骨的寒冷，宛如置身于冰窟之中。 手中的诡兵器以及燧发火枪也变得沉重无比。 各种情绪开始充斥在丽贝卡的心头。 怨恨、悲伤、痛苦。 她放声哀嚎。 惨烈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孤儿院之中…… …… 良久，她的手臂开始缓缓抬起。 而后将燧发火枪的枪口抵住自己的脖子。 一种强烈的念头，驱使着她结束这一切。 就像是有什么低语在她耳畔不断回响着一样，诱导、哄骗着她，告诉她，只要扣下扳机，这一切痛苦的记忆就会彻底消失。 …… … 就在丽贝卡颤抖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 咣！！！ 一声巨响从下方的楼层中传来。 下一瞬，所有的这些出现在丽贝卡脑子里的画面急速地缩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自己脑海中抽离了一样。 她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黑色影子从断裂的楼梯下方急速冲向自己而来！ 丽贝卡条件反射地选择了闪躲，在布满木屑与玻璃碎片的地板上打了个滚之后，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墙板上稳住了身形。 随后抬起燧发火枪，朝着那偷袭者扣动了扳机，不带一丝犹豫！ 嘭！！ 火光从枪口迸射而出。 伴随着烟雾散开。 子弹精准无误地贯穿了那偷袭者的躯干，打得对方身躯猛震。 但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中枪的影子仅仅只是原地停滞了半秒钟，随后又嘶吼着朝丽贝卡冲来！ 丽贝卡甩开火枪，反手卸开组合刃，双持短刃奋力前冲。 在即将与对方发生冲撞的一瞬间，她猛地收紧核心肌群，整个人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弧度的空翻，短刃精准无误地钉死在对方的肩关节位置！ 可即使如此，对方还是反手一挥，把尚未落地的丽贝卡扫翻了出去。 她闷哼一声，险些从七八米高的中庭跌落下去，所幸抓住了一根断裂的木板。 但木板上裸露的铁钉也贯穿了她的手心。 …… 而那突袭者缓缓回过身来，用嘴巴咬下了那固定在它肩关节上的短刃，将其吐到下方楼层。 此时，丽贝卡终于看清了这偷袭者的样子。 眼前这个黑色的影子，正是几个月前她和迈洛在病患收容所里遭遇到的裹尸布怪人…… … 一瞬间，那些充斥在她脑海之中的纷乱情绪一扫而空。 丽贝卡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但她的目光从这一刻开始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如鹰隼一般的锐利。 第220章 无耻之徒 第220章无耻之徒 知名的古老学者称，人类的恶劣之处，在于其驳杂、无可预知的思维能力，而人类的高贵之处，则在于其情感，然而高贵之处，亦是其最脆弱的一环…… 不同于因为见到太多不可知之物而丧失理智的丽贝卡。 忏悔码头四周围的这些民众，他们并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他们没有见过长满菌菇的尸体，也没有见过长满凸出眼球的怪物头颅，对于他们而言，前半生听说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可能就是狮子和老虎交配之后能诞下另一种生物。 他们没有丧失理智。 相反，在他们的主观意识里，自己仍然是那个理智的人。 此刻，这些伫立在暴雨之中的人们只是沉浸在了情感之中。 …… “妈妈？” 艾玛摇摇晃晃地站在河畔。 她那单薄的身子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只有一步之遥，就要堕入河水之中了。 她的正前方空无一物，只有滚动的河水以及雨幕另一侧时不时传来的枪鸣，可惜那枪鸣并不足以惊醒艾玛。 这是几个月以来，艾玛的脸上第一次绽开笑容。 由衷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即使是被打湿的长发披散在脸上显得姿态狼狈，却依旧无法对她的柔美造成丝毫减分。 这一刻，对于艾玛来说，最遥不可及，最思念的亲人，近在咫尺。 她只要往前一步，就能与日思夜想的母亲重逢，就能投身到那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太疲惫了。 她厌倦了卑微的苟活，厌倦了继续与病痛抗争。 即使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 … 运河两旁的每一个孤寂的灵魂，此时都与艾玛一样，沉浸在那片刻的虚幻片段中无法自拔。 他们中已经有些人走入了河水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 … 而岸上。 还有一个人影，此时无比惊慌地穿梭在驻足的人群之中。 “靠……” “靠…” “靠！到底怎么了？！大家说句话啊！” 是严。 他一路狂飙，下半身的靴子和裤子挂满了溅起的泥浆。 他满嘴骂着脏话，可无论他如何推搡、呐喊，身边的这些人里头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严吓坏了。 他真的吓坏了。 几分钟之前，他鼓起勇气想要到忏悔码头的桥头上看上一眼。 他想着，或许给艾雅送上一支鲜花，能让自己今晚睡得更加踏实一些。 他没有能力像迈洛那样去追查真凶，他也不敢去。 严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遭受良心的谴责还是只是害怕，总之他保持了自己的做派，那就是像往常一样，选择了逃跑。 …… 可就在几分钟之前。 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忽然隐约之间见到了艾雅。 是的，他见到了曾经那个某一瞬间让自己有置身雨中的感觉的女人。 与严在案发现场见到的那支离破碎的身体不同，艾雅的脸蛋是那么完美无瑕，她的身体依旧是那么动人心魄。 艾雅向严招手。 她希望严能像往常一样，扑过去把她抱起来。 …… 可就是那一瞬间。 就在严即将与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彻底陷进去的一瞬间。 他怂了。 是的，他跑了。 这位屌人。 严格遵守了自己的一贯作风，在即将能够将佳人拥入怀中的时候，他转头跑了。 这一刻，严总算是醒悟了过来。 他并没有因为艾雅的死而自我谴责，也没有因为那丧心病狂的凶手而感到恐惧。 他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堕入爱河这件事情。 …… 在无人旁观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一幕，足以令老天爷也憋出一口鲜血。 世界上竟能有脑回路如此清奇的王八蛋。 在面对逝去的爱人的呼唤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跑路。 如果艾雅已经怀上严的孩子，那他的跑路或许还说得通。 可事实并没有。 他就是单纯的想跑。 并且他确实跑了。 “你的死不关我的事！” “我是严，我世界上最无耻的混蛋，我最擅长的就是跑路，碰到麻烦，我就跑。” 隐藏在喝水中的那位古老者，估计想破它那几百万年的大脑壳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梦引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让这样一个卑贱到可耻的灵魂从手中溜走了。 事实上，就如同开头那句话所说的。 它利用了人类灵魂之中最脆弱的一环。 可是它也忽视了人类最恶劣、最不可预测的思维能力。 简而言之，他忽视了严的脑回路。 或者说，它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无耻的混蛋存在。 ……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吓坏了的严在街头乱窜。 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一大堆原地罚站的路人。 不管严如何呼唤，都叫不醒这些人。 严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抽的那些神奇的叶子有问题，以至于把自己的脑子抽坏掉了。 …… 但就在狂奔期间，他依稀听到了一个哭喊声。 那声音很熟悉，非常熟悉，平时在迈洛家里蹭饭的时候，就经常听到这个声音，经常是艾玛在给小芬恩辅导功课的时候…… “小芬恩！” 严猛地反应过来。 他停住脚步，看到了河畔边正在朝着河水中走去的老康，以及老康怀中抱着的小芬恩。 这父子俩似乎也都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 孩子哭孩子的，父亲走父亲的，互不相干，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深水处送去。 …… “艹！草草草！！！” 严急得原地乱跳。 他不由得多想，冲上去一拳就把康撂倒，随后眼疾手快地抓住掉进水里的小芬恩。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严把这父子俩从河水中拽了回来。 康和小芬恩陷入了昏迷。 可就在严瘫坐在河畔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却看到自己身旁的其他人与刚才的康一样，浑浑噩噩地一个一个跌入水中，一步一步的陷入河水，直至河水没过自己的头顶。 严头皮发麻。 他抓着自己的灰色头发，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惊悚的一幕。 “噗通……噗通……” 越来越多的人投身运河之中。 哗啦啦的雨点拍打着严的脸。 他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双腿彻底发软。 第221章 这 第221章这…… “疯了，全特么疯了。” 河畔街道上那些身披黑色斗篷的路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蹚水而下，直到身影彻底被那棕褐色的运河淹没。 严脑子里的震撼已经没有办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了。 “他妈的我就知道今天出门不是什么好主意，没事出来瞎凑什么热闹，艹，回家回家。” 他没有起身阻止那些不断新增的坠河者，因为在严的概念里，周围这么多人都见了鬼，他得快点离开这儿，就算他想去阻止，一个人也拦不住街道上这茫茫多的路人。 “得走了，得走。” 严把小芬恩夹在腋下，另一条手拽起康的脚踝，像是拖抹布一样拖着他那沉甸甸的身子往回走。 但没走出两步，严忽然停下步伐。 “不对啊，你们家还有另外俩人呢？” 他放下康，像拍皮球一样狂拍着小芬恩的脸蛋： “醒醒，醒醒大帅哥，你家里那对冤家呢？拜托这时候了就别睡了，迈洛和艾玛他俩呢？他俩不会已经跳到河里去了吧？” “我的老天喂，大家这都是怎么了，是我磕嗨了还是你们嗑嗨了哟。” 然而不管严怎么敲打，小芬恩和康都没有半点反应，即使严把小芬恩抓起来悬到空中甩两圈也无济于事。 这父子俩算是彻底睡死过去了。 …… “完犊子，这下全完了。” 严在暴雨中站起身来左右张望了一番，可是在众多身披黑袍的人影中，他并没有找到艾玛与迈洛的身影。 “一定是跳下去了，一定已经跳下去了，该死！艹！为什么老子会游泳！我学那逼玩意儿干什么！艹！” 他在原地狂跺脚，溅起的泥浆把旁边的康和小芬恩父子俩都染成了泥人。 “艹！” 严看起来很崩溃。 他刚刚见到了死去的艾雅，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现在一转头又遇到了魔怔了的瓦尔罗坎一家。 严是真不想下水去找人。 如果他不会游泳，那倒也算是有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作为推脱。 可是他妈的他是监城守卫里蝉联三届的游泳冠军。 没有比他更适合下水救人的角色了。 而严懊恼的也正是这一点。 “艹！艹！！” 他宣泄怒火似的在原地嗷嗷了半天。 然后狼狈地把康和小芬恩父子俩拖拽往街道另一侧一间无人看管的商铺，防止这俩家伙一会儿呛死在路边的泥潭里。 可又是这样，他刚刚走出去两步，就看到了远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走路速度比周围人快很多的影子。 起初严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一个正常人了。 可是几秒之后他发现，那家伙跟“正常”俩字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执法官，他没有佩戴面罩，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无数狰狞的血管，其中有一些已经爆开了，使得半张脸在疯狂淌血。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比堕入梦境的路人们快，比正常人最快狂奔的速度还要快，隔着老远，从街道的尽头朝着严这里狂奔而来！ 如果迈洛或者丽贝卡在场，他俩应该第一眼就能够认出这名执法官是执法所地下室化验组的瑞克。 那个在艾雅尸体脚后跟发现了金属针管的瑞克。 他的发现对案件的调查起到了非常关键性的作用，但同时也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半条。 因为在研究那根长针的时候，他不慎被针尖划破了皮肤。 现在他属于一个彻彻底底的半癫狂状态。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完整、独立的思维在进行对掐，一个是瑞克自己，另一个是昨天才冒出来的陌生东西。 …… … 严虽然是个混蛋，但他是个聪明的混蛋。 通常来说像这种满脸是血、嚎叫着冲过来的家伙，严都会第一时间选择避开，不管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今天见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 在确保康和小芬恩父子俩安全的情况下，他还得尽可能地找一找艾玛和迈洛。 “欸，他俩呢？” 严正想着，把康和小芬恩拉到安全的地方，一扭头却发现，这泥人不见了。 “艹。” 在街道的另一侧，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抱起了小芬恩，缓慢地朝着河畔走去。 “没完没了了是吧！” 严急得要死，冲上去就把康手中的小芬恩抢了回来。 “你特么想死自己死去，别带着小孩陪葬啊喂！” 这样喊着，他抬腿对着康的膝盖窝就是一脚，直接把康整个人踹得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苏醒过来。 …… 远处，狂奔的瑞克就像是一只脱缰的野狗。 他一路大喊着：“不要啊啊啊啊！！！” 但步伐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狂奔着从严等人身边穿过，一头扎进了河水中，惊起了两米多高的浪花。 噗嗤！！！ 在他疯了似的从严身边路过的时候，瑞克与严的眼神有那么短暂的2秒钟的接触。 在那短暂的2秒钟里，瑞克拼尽了自己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对严喊道：“光！它惧怕光！记住！” …… 一直到瑞克一头扎进运河。 严都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什么光鸡？” 他两宿没睡，还喝了酒，还用了神奇的树叶，刚刚还见到了死去的艾雅，严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有问题的，索性就把狂奔过去的瑞克也当做是幻觉的一部分。 瑞克已经跳进了运河。 严看着河畔，低头揉了揉眼睛，抹掉雨水之后重新看向那个方向。 这一次，他看到了河水中有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缓缓上爬。 “嗯？” 怎么又爬回来了？ 不都是往下跳么？ 严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 河畔下方爬上来的，是身穿麦克曼贸易公司制服的船员。 这些人身上挂着水草、淤泥以及一些断裂的绳索，它们皮肤浮肿、惨白，表情狰狞骇人。 在攀爬上岸之后，这些人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到严的身上。 …… 严心头一跳。 “艹，什么意思？又针对我？” 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开跑。 可是这一次，拖着康和小芬恩，别说跑了，走都费劲。 逃跑专家终于遇到了难题。 …… “这……” 第222章 这次不跑了 第222章这次不跑了 这一瞬间，严的脑子里蹦出来无数个逃跑的方式。 他可以闯进侧面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脱离这个区域。 也可以随便从路人身上扒下来一件黑斗篷披上，假装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缓缓地朝运河的方向走过去，因为他发现那些从运河里爬出来的鬼东西好像完全不搭理周围的路人。 他甚至可以把个头较小的芬恩丢出去当做诱饵然后……诶算了这个太禽兽了，迈洛回过头会把他杀了的。 总之严在这一瞬间有一百种逃跑的方式。 他很想跑，非常想。 他不想当英雄，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种想法，并且他也不向往那种为世人所歌颂的英雄人物，因为那种人物一般都有一个英年早逝的设定。 …… “不行，这次不能跑了。” 严扇了自己两巴掌，piapia作响的那种。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脑子很混乱，那些神奇的树叶子把他的思维都给扰乱了，只能用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来警醒自己。 “真跑不了。” 严看着康和小芬恩，又抬头看向前方那十几个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运河里爬出来的怪人，大口地做着深呼吸： “呼哧……呼哧…呼哧……” 随后，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丢到一旁。 “操你妈老的，艹！” …… 终于，这位逃跑大师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逃跑的欲望。 他拦在了康和小芬恩身前，原地小幅度地蹦跳了两下，甩了甩双拳。 “希望这俩月来的集训有用吧。” 严摆出了一个经典的拳击姿势。 收起下巴，沉肩顶胯，双手架起。 他的心跳得比此前二十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快，而且快很多。 硕大的雨滴不断砸在他的脑门上，但这一次严的眼皮连眨都不带眨一下，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围过来的十来个人影。 （此处需要一首热血bgm） ……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幕尤其血腥渗人。 有身披黑色斗篷的路人直勾勾地朝着运河方向走去，他的眼中似乎看不到拦路的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撞到了对方怀里。 怪人反手握住了那倒霉家伙的脑袋和脖子，就这么徒手把他的头颅拧了下来。 轻松程度就像严平时在酒吧里徒手开啤酒。 … 鲜血与地面的积水和泥浆交融一片，尸体的头颅滚落到一旁…… 严30秒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斗志在这一瞬间碎了一地。 （好，bgm收） “这他妈打个毛线。” 严抱起小芬恩，扭头就开始狂奔！ 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保小不保大。 “对不住了老康！实在扛不动你，平时让你少喝点啤酒你不听！” 他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没办法。 现在严只能祈祷那些怪人的移动速度没有很快…… 嗖！ 他这个念头刚刚从心里闪过，下一秒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怪人们与自己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 那些家伙的速度简直快得跟鬼魅一样！ “我c……” 严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打个勾勾，跑！” 他闷头就准备狂奔。 但就在这时候。 一道纤细的黑色斗篷突然出现在严的面前。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上去就赏对方一个大摆拳，但拳锋还未撞上目标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冷漠嗓音闯入他的耳中： “趴下。” “艾玛？” 严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拳头收住，可他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栽倒在地。 只见艾玛朝着侧后方丢出去一个被很多胶布缠绕着的长方体东西。 她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便迅速趴下，整个人匍匐在地，几乎要浸泡到积水的泥浆里。 “你这是……” 严先是愣了两秒。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股强烈的气浪从自己后方甩了过来。 咣！！！ 忏悔码头的河畔上，一道冲天的火光炸开。 在雨幕覆盖的情况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球状冲击波的轮廓从爆炸点中心朝着四周围迅速扩散开来，夹带着无数的砖块碎片、树木枝叶以及尸体碎块。 …… 而事实上，严的主观感受是，感觉被人用铁棒往后脑勺狠狠闷了一棍。 他只看到的火光，然后耳朵里就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并没有听见爆炸的声响。 大概就是，哔—————— 就这样。 他缓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恢复了一小部分听力。 再次回过头的时候，严发现后方的街道已经被炸成了两段，两侧人行道上石砖板寸寸崩碎，呈现开花是似的造型，向四周围绽放开来。 而那些从运河里爬出来的怪人已经消失了踪影，不出意外的话全都化成碎片了。 … “我日了个黄金树……你刚才丢出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严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阵阵心悸。 他看着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柔弱女子，眼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觉得艾玛蛮不讲理脾气暴躁的话，那么现在，她在严的心中已经是杀神级别的存在了，得贡起来的那种。 艾玛反倒是淡定很多。 她从严的手中接过昏迷的小芬恩，确认自己弟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然后才蹲下身，看看自己老爹是不是还活着。 所幸，爆炸的波及范围计算得很精准，大家都安然无恙。 “你……你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么？”艾玛瞅了严一眼。 “见到了呀，刚刚被你炸烂的那些。”严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是说幻觉，幻觉。”艾玛翻了个白眼。 “也见到了呀，还好我跑的怪否则可能就跟这些倒霉鬼一样发疯地往河里跳了。”严还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因为这会儿他的听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压根不知道自己嗓门扯得多高。 “你怎么做到也没有陷入幻觉的？” “我陷入了。”艾玛把小芬恩揽入怀中，淡淡地回答了严的问题。 不过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严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扯着喉咙回答道： “鲜牛乳确实是好东西！” …… … 第223章 调查员的手记 第223章调查员的手记 “咣！！！” 河畔街道上的气浪一直甩到了码头的桥梁之上。 桥台上的调查员差点被掀翻过去，他单手扶着桥台，一手压着绅士帽，身上的衣服狂抖了将近十秒，那气浪才彻底消失。 “这又是……” 他无比震惊地看向街道的方向。 但是雨幕和硝烟挡住了他的视野，他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爆炸。 他强忍着掏出笔记本记下这件事情的冲动，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运河中心的那艘小船上，继续朝着小船大喊道： “喂！听得到吗！执法官！快跑！我让你快跑！你的位置很危险！！！” “你快……” 调查员心急如焚。 他不想看到有个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水中的怪物活活撕成碎片。 但就在他的话喊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卡壳了。 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焦急转为迷茫，最后定格为震惊。 他看到，河中心水面的小船上，一个孤零零的黑色风衣的身影在大展拳脚。 明明已经有好几个活尸攀上小船的甲板，可是那名执法官一丁点儿惧怕的反应都没有。 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清空的转轮枪的子弹，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无误地命中活尸的身体关节。 是的，他好像非常了解这些活尸。 他知道打碎活尸的脑袋并不能起到实质性的斩杀效果，最有效的方式是破坏活尸赖以行动的身体关节，包括脚踝、膝关节、胯部以及手腕手肘等位置。 这家伙很懂！ 非常懂！ 他清空的子弹之后，又快速更换弹巢，以最快的速度持枪射击，可以说是弹无虚发，射速还快得离谱。 短短半分钟不到，就已经换了5个弹巢，一共放了30发子弹！ …… “坏了，他没子弹了。” 调查员脸色一变。 他看到甲板上的黑衣人丢下了手中的转轮枪，换用博弈砍刀作战。 而随着四周围河畔上不断有人跳河，河水中有源源不绝地活尸在涌现那艘小船，密集程度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那画面就像是在景观池塘里撒了一把鱼饲料之后被无数观赏鱼拥挤着抢夺一样，小船的四周围已经是活尸多于河水的地步，整艘船都在剧烈地摇晃着，随时有可能散架。 活尸从小船的各个方向攀爬而上，嚎叫着扑向那名孤立无援的执法官。 调查员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完了。” 他知道，一位优秀的执法官即将被撕成碎片了。 心中不由得涌起无尽的惋惜。 首先，那家伙很明显没有受到运河中古老者的蛊惑，而且他肯定也没有借助过量止痛剂的帮助，纯粹就是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扛住了“梦引”，这种人本身就是万里挑一的狠角色。 更不用说他那一手精准无比的枪术，几乎胜过调查员此前接触过的所有枪手。 可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执法官，眼看着就要在自己的视野内被活尸撕成碎片。 调查员很是于心不忍。 他最讨厌这种无力感，因为他来到楠薇城就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到了关键时刻，好像自己压根就挽救不了任何人…… 那些活尸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调查员是心知肚明的，这些接受了古老者的诅咒且成为它的仆从的家伙，已经脱离了生物的范畴，成为了一种纯粹的傀儡、杀人机器。 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在它们的手中，就如同纸张一样脆弱。 … 但很快，调查员又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河面上传来惨叫声。 等他再度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艘小船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区区“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 “这……” 他看到，甲板上的那个人还活着。 而且生龙活虎！ 恰好，调查员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的时候，那家伙两只手中各抓着一只活尸的脑壳，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它们俩的脑袋对撞到一起，随后抛回到河水之后。 接着一个侧踹，把距离自己最近的活尸踹得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狂飙出去，那活尸甚至在水面上弹射了两下才彻底撞入水中。 此后，执法官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干净利落。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调查员的肉眼难以捕捉。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调查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断地将那些攀上甲板的活尸击退，重新丢入河水之中。 相距如此远的距离，周围还有哗啦啦的暴雨声响，可调查员甚至都听见了那些活尸的手脚骨骼被踏碎的声音。 “啊？……” 他呆呆地眨着眼。 张大着嘴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跟活尸近身肉搏？” 这句话要是在学校说出来，估计教授们能笑话他半年。 可事实就是如此，就发生在调查员的面前。 他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与那些化成仆从的活尸近距离肉搏，不，准确点来说，是血虐。 那个年轻的执法官，他在血虐这些活尸。 没有任何一个活尸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两秒。 他精通所有杀人招数，每一拳每一脚看似随意，却都精准无误地击碎了活尸的关键关节或者骨骼，那些重新被丢入河水中的活尸即使没有死去，也彻底失去了游回来的能力。 “这人到底是……” 调查员看傻眼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所涉猎的地域远比这座国度还要广大，见过无数能人异士，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生猛的人。 在调查员的观念里，这种家伙压根就不能算是个人了，他就是一头怪物，一头人形怪物。 …… 调查员差点就忍不住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 多年之后，人们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展厅里看到着名调查员C先生遗留的笔迹残页里记载着这样的一句话—— “我结识过很多枪法超群的猎人，也见过身法精湛的刺客，但回顾我平庸的一生，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记忆，还属楠薇运河水面上那场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 第224章 跨服交流 第224章跨服交流 这便是调查员的所见所闻。 他从来没想过，楠薇城这种偏僻的深南城市里会出现这样可怕的人物，甚至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楠薇城有这号人物。 在学校里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翻阅那些着名调查员的手记，记住了他们那些丰富且惊险的冒险经历里面遇到过的所有狠人，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名字。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见到这种传奇中的人物。 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自己见到了。 河中心那个扛住梦引，孤身一人对抗庞大活尸群的年轻人，就是那种人。 …… 现在的局势是，运河中本那些本应该冲入这座城市制造杀戮的活尸们全都把矛头转向了那艘小船，疯了似地进行围攻。 调查员想象中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这让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还有希望！”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因为河中心的那艘船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了过去，几乎没有活尸扑向河畔，也没有往码头的桥台上爬。 这就让调查员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布置。 ……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几块陈旧的瓦片，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吧。” 这几块瓦片非常普通，除了浓厚的年份感以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上面印刻着非常粗糙的几个图案，而且不是什么复杂精美的图形，就是一些简单拼凑起来的几何形状。 调查员快速计算桥台上各个角落的距离宽度，将四块瓦片各自放置到东南西北四个位置，然后从自己手心的伤口上挤出鲜血，依次滴到瓦片上。 在进行到第四个瓦片的时候，他那被雨水浸泡太久的伤口已经开始泛白，很难再挤出鲜血了，他想也没想，直接抽出匕首又在手上切了一刀。 “嘶！！！” 调查员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量止痛剂的效果还在，这一刀下去，他的牙根都咬得嘎吱作响。 但他并未停下手头的动作。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阶段，他的所有时间，都靠河中心那艘小船上的执法官在撑着，他必须加快速度。 调查员双手合十，尽量地压制住自己的一切情绪，让思绪彻底沉淀下来。 “靠你们了，旧印。” …… 时间转瞬即逝。 他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所有准备工作。 调查员起身，跑到桥台旁边，望向河中心的方向，当他找到视野内的那艘小船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朋友！你得离开这儿！” 他朝着河中心的年轻执法官大声喊道。 此时，那艘小船上的厮杀还在持续着。 执法官忙得不可开交。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但动作依旧凌冽，手中的博伊刀快速地斩杀所有近身而来的活尸。 调查员在桥台上焦急地等待了许久，也没见那名执法官有离开的意图，甚至等来了一句回应。 对方对他喊话： “你的口音好奇怪” 调查员明显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啊，我不是楠薇人！” 几秒之后，河水上传来回应： “有一股咖喱味，你吃不吃牛肉的？” 调查员彻底懵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想了好几秒钟才问道： “现在讨论这个合适吗？” 对方带着喘息声回应道：“噢抱歉，我叫迈洛，迈洛·瓦尔罗坎。” 调查员回答道：“C，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C？没了？”对方继续喊道。 “是的，就C，这是个代号。”调查员点点头。 “C不错，但我更喜欢D。”河中心的执法官嚷嚷道。 “你还认识D教授？”调查员又是一愣。 “我说的是类型，不是人名。” “有机会你们应该认识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 …… 这特么简直就是跨服交流，各说各的。 调查员C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身处险境居然还有心思闲聊，更奇怪的是，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对方给带进去了，说起了一些与眼下局势完全不相关的废话。 “诶不是，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你得快点离开，我要启动旧印了，那东西可能会对人造成眩晕效果，你得快点离开！”回过神来的调查员C朝着河中心的小船方向大喊道。 “我倒是想，这破船快散架了！”船只上的执法官大声回应道：“不急！我还有几个伙计在水底下找东西，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锁定那玩意儿的具体位置了。” “蛤？还有人在水底下！？”调查员C吓傻了：“千万别这么做！！格拉基会杀死他们的！” “不碍事的，他们已经死了！”执法官给出了一个令调查员C更加摸不着头脑的回应。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快离开这儿，等我启动旧印之后，格拉基会自己退走的！请相信我，我以人格担保！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请交给在下！” 调查员C这几轮喊下来，喉咙都彻底嘶哑了。 他催促着执法官快些离开。 然而对方压根就没有打算跟他打配合，这会儿还停留在船只上不愿意离开，跟那些活尸“打成一片”。 “听到没有，执法官先生！我恳请你与你的同伴们离开这里，否则我没有办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调查员C算是急坏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对方。 但此时，他看到两侧的河畔上越来越多的无辜者被梦境牵引着跳入河水之中。 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化成活尸从河水中爬出来，纵使执法官很强，他也没有办法应对成百上千的活尸，这样下去终究是难逃一死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 调查员C看到脚边地面的瓦片上那些血迹就快要被雨水彻底冲刷干净。 再这样下去，旧印就要失效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暗暗祈祷船上的那位执法官先生能够扛下旧印的无差别干扰。 “对不住了执法官先生！” 他呐喊了一声。 随后紧闭双眼，喊出了一句古咒语。 “嗡！！！” 一瞬间，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浪在桥面上炸开，冲断了桥梁，如同陨石坠落一般的恐怖力量轰砸在运河之上！ 咣！！！！ 第225章 还没有结束 第225章还没有结束 这一股凭空出现的力场，就像陨石坠落一样，轰在运河之上。 可以通过空气中密集的雨幕清晰地看到力场的运作轨迹，准确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磁场，空气中很多雨滴被定格住，绘制出道道清晰可见的磁场线条，整个范围笼罩住了忏悔码头。 运河水面被力场压得凹陷了进去。 左右两侧的河畔也出现了很多龟裂的痕迹，向四周围扩散开来。 崩断了的桥梁落入水中。 场面瞬间失去了控制。 就连释放了这座庞大力场的调查员C自己也差点没站稳从桥台上坠落下来，好在他抓住了桥梁断裂处裸露出来的钢筋才幸免于难。 不过，释放了力场之后，那几块染血的瓦片也因为桥梁的断裂而落水。 …… 而迈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断裂的那一解桥梁轰入水面惊起的波浪差点没把他的小船给掀翻了。 摇曳了半天终于稳住船身之后，迈洛发现船舱内部已经出现了裂口，河水正顺着裂口咕噜噜地往船舱里灌，整艘船处于缓慢下沉的状态。 “艹他妈的黄金树。” 迈洛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在刚才力场散开的一瞬间，迈洛感觉有一整个野牛群从自己身上碾了过去，他甚至听到了身体关节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随时都有会散架。 他不知道桥台上那个自称C的家伙在搞什么鬼。 但必须承认，他搞出来的这玩意儿很猛。 一直到空气中的力场彻底消散之后，那股剧烈的冲击力还在运河水下不断地来回传递着，这一点从水面上就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来——那些无法停息的猛烈震动。 作为距离水面最近的人，迈洛甚至能够感受到力场在水面下方来回撞击的传震。 现在迈洛算是明白为什么桥台上那家伙催促着自己快点离开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恐怖力场的摧残，不说骨折吧，至少体内的大动脉血管得崩裂几条，那样基本上也等于宣告了死亡。 但迈洛扛住了。 红女巫确实童叟无欺，迈洛奉上了圣餐，换来了几口女巫的血。 那些血不但压制住了灵视对肢体的摧残，挽回了他那游走在深渊边缘的灵魂，同时也极大程度地提升了迈洛的身体强度。 这一点，从迈洛孤身应对满河的活尸就可以看得出来。 几个月前，单单裹尸布怪人一个，就差点让迈洛和丽贝卡一起交代了，甚至最后他们是牺牲了一条执法猎犬才得以狼狈逃窜的。 但现在，迈洛已经掌握了足够强势的力量。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让7人组全部潜入水中去寻找目标生物具体位置的原因，迈洛有底气这么做。 他在忏悔码头附近区域所感受到的危机感最为强烈，说明那个从赛文河谷来的老东西就藏匿在附近，想要解决这场危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搞定这个罪魁祸首。 而且迈洛能够感觉得到，脚底下的这个鬼东西比伊克姆的那玩意儿还要更强。 准确的说，伊克姆小镇的古老者只剩下一幅残躯了。 就像渡鸦所说的那样，它是已经腐朽了的旧神，失去了往日的神辉，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兽性。 那单纯就是一个没有死透的古老者的一个器官。 而脚底下这家伙则不同。 前不久，它通过霍德利与迈洛对话了。 说明这是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生物，至少它是完整的，有活性的。 这是一个扛过了漫长岁月的古老者，不管它在遗失的古文明里面充当的是怎样一个角色，是支配者还是受支配者，总归是要比伊克姆小镇的那位要强大。 至少，伊克姆小镇的那位只能对继承了自己血脉的眷族制造梦境。 但赛文河谷来的这家伙，却可以无差别地对四周围所有无辜民众释放梦境牵引，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恐怖。 人类在它面前就像木偶一样，可以肆意操控，肆意摆成它想要的姿势。 这种情况下就已经不能单纯用恐惧来概括了。 而应该称之为绝望。 …… 当然，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至少对迈洛而言是这样的。 “该死。” 船只在不断下沉。 好消息是，似乎C释放的力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两侧河畔街道上那些原本浑浑噩噩地朝着运河走来的民众似乎被切断了梦引，一个个无力地躺倒在地，哗啦啦满大街的人一口气全倒下了。 并且河水中那些活尸也沉了下去，没有再继续往迈洛的小船上爬。 “这又是什么黑科技。” 迈洛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技术。 不管是在自己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科技领域相对落后一些的时代，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迈洛的概念里，艾玛整出来的那玩意儿就是这个世界里最猛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但是今天他见识到了来自另一个特殊领域的武器。 很强。 而且很有效。 …… “你还好吧！？” 调查员C挂在断裂的桥梁一侧，对着水面上的迈洛大声呐喊道。 “有点想吐。”迈洛实话实说。 “谢天谢地，你没事。”得到迈洛的确切回应之后，调查员C无比庆幸地在胸口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他弓起身子，一点一点地爬回到桥台上，然后继续对迈洛喊道： “危机已经解除了执法官先生！您可以返回岸上了，感谢您的出手，我会把您的英勇事迹完整记录下来汇报到王城的！” 调查员C大概是手上流淌了太多血迹，亦有可能是启用那神奇的瓦片让他精疲力竭，此时他半跪在桥台之上，扶着地面，脸色非常苍白，几乎就跟水底的活尸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听到C的声音的迈洛却没有上岸的打算。 他依旧站在那艘缓慢下沉的小船上没有离开。 调查员C看到这一幕很是费解。 “请问……” 他看到迈洛用两根手指头摁住了脖子的大动脉，而后摇着头： “不，还没有结束。” 第226章 我是来救你的 第226章我是来救你的 迈洛的危机感并没有减弱。 尽管C搞出来的那个动静非常大，莫名其妙的力场几乎要把运河搅个底朝天，可是迈洛感觉到的危机却比原来更加猛烈了。 …… “没有结束，还把它激怒。” 迈洛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此时运河的水面上看不到任何活尸的身影，但是给人的压迫感却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强。 忽然，迈洛听到了一连串清晰的水浪响动。 并且前方的断桥上也传来了调查员C的呐喊：“小心身后！” 迈洛反身就是一刀。 准备直接把那想要搞偷袭的活尸脑袋给切下来。 可回过身来却发现，爬山小船的并不是活尸。 嗖！ 他瞬间收刀。 刀刃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险些斩中对方。 因为这家伙是严。 他只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雨幕被一柄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一道缝隙，而后又重新被雨点填满，着实吓了一跳： “艹！别这么激动兄弟！”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活腻歪了？” 迈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浑身狼狈不堪的严。 “我是来救你的。” “你放屁” “艾玛把我踹下来的” “这样比较合理。” …… 严双手撑着膝盖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诶不是，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你家那老家伙抱着他儿子就往河里面走，要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迈洛拽着衣领整个人拎了起来： “康和芬恩？他们怎么样了？！” “咳咳咳……”严疯狂咳嗽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嚷嚷道：“他们好着呢，你们家那个疯婆子在守着，没人靠近得了他们，快特么松开！” “你是说艾玛？”迈洛松开拽着严的手。 严点点头，拍着迈洛的肩膀说道： “瞧给你小子紧张的，放心吧，我这条命都是艾玛捡回来的，必须说一下，大兄弟，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迁就她，现在我彻底理解了，你是明智的。” 不需要严再多说什么，迈洛基本能够猜到刚刚河畔上的爆炸声肯定是艾玛整出来的。 不过迈洛还是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自己一家子人全都在忏悔码头附近，运气再差一点的话，刚才他可能就会遇到从水里化成活尸爬到自己面前来的康或者艾玛了。 所幸，那种令人崩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那你怎么又跑过来？不要命了？赶紧滚回去，这艘船快沉了。” 迈洛示意严赶紧跑路。 “靠，是你们家那疯婆子让我来找你的好不？真是日了个黄金树的，一整天都在见鬼！” 严摇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迈洛之后他反而安心了一些，尽管现在两人站在一艘缓慢下沉的船只上，但严却一丁点儿也不慌，甚至比在岸上更有安全感。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大家都变得很奇怪，还有水里爬出来的那些鬼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迈洛不耐烦地扯下领带，将博伊刀柄彻底绑死在自己手心上。 “不想死就赶紧跑，这河里面有怪东西。” 此话一出，严立马就紧张地扶住了船舱门，警惕地扫了四周围的水面一眼：“你可别吓唬我，刚刚爬上岸的那些都已经被艾玛炸碎了。” “我说的可不是那些。”迈洛的语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那行，你先忙。” 严拍拍迈洛的肩膀： “记得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我没办法给你老爹交代。” 他原地蹦跳了两下，就准备往河水里扎。 但忽然，严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转过头来对迈洛说道： “对了，刚刚我看到一个跟你一样穿黑风衣的人，他一路嚷嚷着说什么，说什么它惧怕光，一边喊着一边就冲进了运河里，你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呢。” “光？”迈洛皱起眉头。 “不知道呀，反正他是这样喊的没错。”严耸耸肩。 “行，我知道了。” 迈洛一脚把严踹进了水中，补了一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艘船！” “用不着你说！” 严转头就开始狂游了起来。 不愧是蝉联好几届监城守卫游泳冠军的人，不出二十秒就已经抵达了对岸，在那儿朝着迈洛挥手。 …… 但迈洛可无暇顾及严。 此时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极快，那种频率超过了此前任何一次遭遇危机的时刻。 迈洛知道，他最初的想法是吸引河底古老者的仇恨，而现在他已经成功拉取到仇恨了，否则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断桥上那家伙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让古老者退走，反过来，因为某些原因，古老者被激怒了。 现在它宣泄怒气的唯一对象就是迈洛了。 “光……” 迈洛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滚滚云层。 这场大雨相比于刚刚开始下那会儿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天知道它会下到什么时候，指望着雨过天晴之后有阳光照射下来不太现实。 此时，7人组的影子浮现到水面上来。 迈洛之所以一直是单人作战的状态，就是想着把所有的活尸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然后让7人组下水去把古老者的本体找到。 反正这些家伙不会被淹死。 现在他们返回了，应该是已经锁定了古老者的位置了。 …… “具体位置？” 迈洛看向埃里克的影子。 后者指向上游十几米处，老罗的影子所在的水面位置——“就在老罗的正下方。” “它……是个什么玩意儿？”迈洛知道这句话有点像废话，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是一个动物……”埃里克比划了一下，而后又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无奈地摇着头。想要通过手语描述出他刚才所见那个怪物的长相实在太过困难了—— “要不自己下去看看？” “也不是不行。” 迈洛看了一眼手中仅剩的武器——博伊刀。 “留四个人看着水面，不要让那些活尸上岸，其他人跟我一起行动，只要是个碳基生物，就可以被杀死。” …… 第227章 格拉基之仆 第227章格拉基之仆 “对了，我刚刚在水里见到了瑞克，化验组的瑞克，他不太对劲，好像一直在喊着什么……” 就在迈洛准备跳进河水中的时候，埃里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迈洛。 “原来是瑞克？昨晚失踪的瑞克？他喊了光，对吗？他说水底下那东西惧怕的是光？”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埃里克用手语回应道。 “先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这大雨天的上那儿弄光照去……”迈洛摇了摇头。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转眼却瞥见，原先那艘已经翻了的货船，就是最开始他和埃里克等人发现的那艘船，它到现在还挂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 而迈洛脚底下这艘后来才出现破损的小船此时已经基本上快要被河水淹没了。 …… 迈洛和7人组面面相觑。 “那是一艘货船对吧？” “嗯嗯。”众人点头。 “能浮着这么久，船上运载的该不会是……” 迈洛忽然眼前一亮。 前一分钟还在说着大雨天上哪里找光照去，现在看来……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嚯。” … …… 断桥之上，调查员C看着远处的迈洛站着即将沉没的小船板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把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坏了，他也被梦引了吗？” 随后开始扯起喉咙对迈洛大喊： “喂！！集中注意力！不要被那些幻像所干扰，它们都是假的！是格拉基制造出来迷惑你的！保持住理智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调查员C很着急。 他没想到旧印启用之后完全没有对河底的古老者造成任何伤害，它还在持续不断地对周围的人类进行梦引。 C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导师对自己说过的话。 导师说，旧印只是人类从岁月长河中搜索出来的一些很低劣的手段，不管是古魔法还是咒术，旧印所涵盖的力量其实并不足以对抗古老者，哪怕是最普通的古老者。 严格意义上来说，旧印并不是对抗古老者的武器，而更像是它们会厌烦的一种东西。 就类似于是用大便往敌人身上砸，差不多一个道理。 古老者会觉得很恶心，懒得跟你计较，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 这就是旧印能够起到的效果。 可一旦古老者被激怒了，怒火超过了它对大便的厌恶程度的话，它一样可以忍受着恶臭，过来把你一口闷了。 所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史上罕有调查员能够活到退休的年纪，绝大多数都是以类似的方式死在了世界的角落里，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调查员C很早以前就知道有这个说法的存在。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带来了4块大便，居然都没能成功恶心到水底的那个古老者。 通常情况下，这些活过了漫长岁月的老家伙们是懒得跟人类斤斤计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它似乎对这座城市有了执念，或者说，对城市里的某个人有了执念。 甚至是仇恨…… ……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调查员C朝着迈洛疯狂呐喊： “瓦尔罗坎先生！请坚持住！不要去看那些幻像啊！！” … 河面上。 迈洛的下半个甚至已经泡在水里了。 他依稀听到了断桥上传来的呼喊声。 水中，埃里克的影子比划道——“那个人好像在骂你是垃圾。” “是格拉基。” 迈洛摆摆手：“他好像知道一些东西，可能格拉基就是水底那东西的名字吧，算了不管他，我们先干活。” “埃里克、骨头、烟鬼和亨利，你们几个跟着我。” “剩下的人，想办法把那艘货船拖过来，最好是能够拖到水底下，我给你们争取一些时间，剩下的就看你了……” 迈洛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凯恩的影子上。 “你是爆破手，你懂我意思。” 凯恩伸出手，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 埃里克在一旁用手语翻译道——“等着看烟花吧。” 能够在水面上飘了这么大半天都没有沉下去的货船船舱里装的会是些什么东西，动动脑子就可以猜到了。 …… 所有人兵分两路开始行动。 迈洛一头扎进河水之中。 远处断桥之上看到这一幕的调查员C心都凉了。 “啊不……” … …… 水底。 迈洛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密度好像蛮高的。 印象中，只要不是身材太过奇葩的，正常人是可以做到在水面上平躺漂浮着的。 但迈洛发现，自己跳下水之后，甚至都没有上下浮动，直挺挺地就往水底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喝下去的那几口红女巫的血到底对身体实现了多大程度的改造，至少现在证明了密度绝对是比原来大了很多。 水面之下。 迈洛看到了很多活尸的身影。 包括之前已经被他搅碎关节瓦解了行动能力的活尸，也包括一些已经化成了活尸，却暂时停留在水中没有动弹的。 而河床的两侧，有接连不断从岸上跳下来的普通民众，他们还没有化成活尸，只是被幻境吸引着失去了自我意识，主动地朝着水底深处的那名古老者的方向移动。 水底下的世界要比水面上要安静很多，也可怕很多。 能见度极低，脚底下一片漆黑，一直到迈洛感觉脚下触碰到了柔软的淤泥，才确定自己抵达了河底。 迈洛能在浑浊的河水中看到7人组的身影。 老罗的影子前来引路。 在活尸环绕着的一个位置，迈洛终于得以看到那所谓的古老者的真实面目。 …… 那是一只巨大的蛞蝓状生物。 它卵形身体上支棱出无数尖细锐利，像多彩的金属一般的脊刺。 在卵形较圆的那一端是长着圆而薄的嘴的松软发泡的脸，上面伸出三支顶着黄色眼睛的眼柄。 身体底侧长满了可能是用来移动的白色锥体。 它的身体直径至少宽有数米…… 长长的触手在上面虬结生长…… 它耸立起身，搏动和摇摆的轰鸣震耳欲聋，一条条脊刺刺向了那些被梦引而来的受害者。 那些棘刺，就是迈洛曾经在罗本亡灵视角里看到的渡鸦所使用的长针。 随着棘刺刺入受害者的身躯，一些粘稠的诡异液体被注射到受害者体内。 随后，这些孱弱的人类就彻底化身成为格拉基的仆从…… 第228章 怒火 第228章怒火 格拉基，巨大的蛞蝓状生物占据了大半个河床。 它身上的尖刺密而尖锐，即使是在浑浊的河水之中也能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色泽。 遭受梦引的民众自愿地来到它的面前，被棘刺穿刺，被注入剧毒液体。 这个转化的过程非常迅速。 那些正常人往往只是在河底的淤泥中挣扎个几分钟就平静了下来，成为格拉基的仆从，成为强大的杀人机器。 照这个局势下去，不需要太久整座楠薇城就会沦陷。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调查员C的大便旧印虽然没有驱退格拉基，但是也打断了它的梦引进程。 否则，等大半个楠薇城的人都扑进运河的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 说实话，迈洛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古怪丑陋的东西。 他或多或少有些理解当埃里克被问及怪物长相的时候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和心情了，确实没法用手语来形容这玩意儿。 如果获得漫长岁月的代价就是长成这副磕碜德性的话，迈洛觉得自己还是当个短命鬼不错。 不过，调侃归调侃，进入水底的迈洛虽然能憋上那么一会儿气，他的肢体强度也足够对抗河底的水压，可这里终究是对方的主场，迈洛的选择虽然有些冒险，但要说自我牺牲的觉悟的话，他绝对还没有到达那样的高度。 值得一提的是，迈洛的闭气能力比以前有了显着的提升。 当然，他以前也没有闲得无聊无测试自己的极限憋气时长，但正常人的闭气时间都在几十秒左右，个别天赋异禀的可以憋到几分钟的样子，而迈洛很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天赋异禀的那种类型。 能像这样扛着水压在河底运动的同时长时间闭气，肯定也得归功于红女巫回馈迈洛的那几口鲜血。 …… “说到女巫……” 迈洛心里嘀咕了一声。 是哦，那老妖婆不是心心念念让我去给她找圣餐么，说是找到了圣餐，她便尝试着寻找能够对抗猎犬的力量，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奉上圣餐总归是自我增强的一种手段不是么。 现在眼前这一坨难以描述的东西，不就是红女巫索要的圣餐了么？ 旧神的血与肉。 虽然这种级别的货色绝对跟旧神扯不上关系，但好歹是一坨上了岁数的肉，再怎么也比伊克姆小镇上那个扛不住岁月规则而堕入腐败的家伙强。 …… 忽然，迈洛余光瞥见众多格拉基之仆当中一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家伙。 不对，看错了，这家伙还没有被注射毒液，他还只处于梦引者的阶段，可是与其他的梦引者又有所不同。 因为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梦境当中，无比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这家伙却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地挣扎着。 就好像左右脚在互相打架一样，既很想跑过去接受主上的赐福，另一方面却又拼了命地想要逃回水面。 这家伙就是城南执法所的瑞克。 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瑞克。 刚才严有向迈洛提到过这个家伙，迈洛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在水里头折腾了这么老半天居然还没死。 …… 瑞克疯狂挣扎着，在水底和水面来回拉扯。 每一次当他就快要撞上格拉基的棘刺的时候，他的求生欲望就会再一次占据上峰，以极快的速度扑打着四肢，脱离了那棘刺的攻击范围，朝着水面方向逃走。 可每一次他即将抵达河畔的时候，又会不受控制地沉入河底。 如此反复多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新鲜空气了。 迈洛想不到这家伙为什么还没有憋死。 …… 然而，这个念头在迈洛脑子里闪过的时候，他就看到瑞克“哇！”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个大气泡，随后两眼翻白，彻底被河水呛死过去。 他的身躯沉入河床底部，那些从格拉基的身体上蔓延出来的棘刺伸向了瑞克的头颅。 … “咔嚓！” 就在第一根棘刺即将贯穿瑞克脑袋的时候，迈洛手中的博伊刀刃精准无误地斩断了棘刺。 随后，他拽住了瑞克的后衣领，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了距离，快速浮向水面。 相同的事情，埃里克等人也在做着。 那些被梦引而来的无辜民众，只要还没有被棘刺接触到，就还是正常人，没有道理看着他们被格拉基化成活尸。 4名放逐之影的进攻可比迈洛要肆无忌惮得多。 因为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棘刺所伤，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都不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里，只是通过迈洛这个强大的媒介在对这个世界里的事物造成影响而已。 迈洛把瑞克丢上岸之后朝着断桥上的调查员C喊了一声： “我们会把幸存的人救回来，你负责看好他们！” 断桥上，C一脸懵逼。 “你们？你不是只有一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水底下接二连三地有昏迷的梦引者被丢到岸上，他甚至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把他们丢上来的。 然而，下一秒，整条运河的水都颤动了起来。 站在断桥上的调查员C能够清晰感受到较低的桥台传递给自己的那种低频颤感。 他甚至能够听到水底的生物在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噢不……” C脸色大变。 …… … 河床底部。 这一次，格拉基再也忍无可忍了。 它的引导仪式被打断，它答应自己眷族的事情被破坏，现在就连近在咫尺的梦引者他们都敢直接掳走？ 格拉基存活了无数岁月，即使是曾经被囚禁在那颗陨石的岁月里，它也未曾遭受过如此恶劣的对待，未曾有过如此愤怒的情绪。 在这位古老者那沧桑破碎的内心里，一种名为杀戮的原始欲望被唤醒了。 这一瞬间的它已然将旧神给予的恐惧全部忘却，唯有的念头，就是将这些卑鄙、可恨的低贱物种碾死、吞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养料，让这条贯穿几千公里的河流成为自己的王国。 …… 嗡！！！ 整个楠薇城的南部的地面都震颤了起来。 第229章 记忆中的阴影 第229章记忆中的阴影 运河水底下突然出现了很多乱流，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更是形成了滚动的旋涡，淤泥全部被卷了起来，迈洛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身形稳定。 “它好像生气了。” 埃里克的影子快速比划着手语。 迈洛则是猛蹬了一下底部的一块沉石，快速从回水面换了一口气。 虽然红女巫让他的身体机能强于普通人很多，但长时间没有新鲜氧气的摄入，迈洛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虚弱感的。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虚弱感居然比窒息感来的更快…… …… 水面上，依旧大雨瓢泼。 迈洛一头扎回水中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面对一大片墨水一样的黑暗世界，可事实却是，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 水底下有一些奇怪的光点在迈洛的视野范围内不断放大。 他一时间分不清楚那些光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迈洛并不担心： ——呃，还好老子意志足够强大，不会被古老者的意识所支配，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梦引是么？挺好的，这等于又多了一个保命的能力，咦？前面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前一秒心里还在庆幸着自己不会受到梦引的影响。 下一秒，迈洛的眼神就彻底愣住了，紧接着，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因为有几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 “为什么……” 迈洛愣住。 在他的视野内，不再是浑浊、滚动的运河水。 他甚至感觉不到那些被工业污染的河水给自己眼睛带来的刺痛感。 此时他眼前呈现着的，是一片寂寥荒芜的陆地，周围全是破败的房屋，街道上挂着随处可见的黑色碎布。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以及村民无力的呻吟。 …… 这一切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迈洛只是回到水面上换了一口气，却仿佛在一瞬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 随着他不断认出四周围画面中那些与记忆相关的事物，他的目光也逐渐由秘迷茫转变为悲伤。 因为这是迈洛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接触的一个地方。 一个坐落在东部沿海地区的古老村庄。 这座村子没有熬过大瘟疫，村民大部分都死于瘟疫病毒，极少部分像迈洛这样的人逃出了那片恐怖的感染区。 这里藏着迈洛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一段记忆。 尽管它很短暂，很虚幻，但很长一段时间里，迈洛每天夜里闭上双眼，他所看到的都是自己在村子里的过往。 …… “这不对劲。” 迈洛皱起眉头。 他行走在破碎的村中小巷道里。 村头的水井边上立着一杆木桩，上面钉着印刻有代表瘟疫的弧形三角标志的黑布。 四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嗡……嗡……嗡…” 远处的海岸上传来悠扬的钟声。 那声音比迈洛听过的任何一种钟声还要更显浑厚，就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播而来的一样。 “原来是这一天吗？” 迈洛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钟声让他的思绪堕入了回忆。 这就是那座海边小村灭亡的一天。 真正摧毁村庄的并不是瘟疫，而是村子里的古老信仰。 就像赛文河谷村庄对格拉基的信仰教派一样，当时那座无名小村子，也有着属于他们的古老传承。 他们信奉的是海中的居民。 他们坚信，能够挽救自己的灵魂的人，就在汪洋大海之中，只要自己虔诚侍奉，总有一天自己就能够加入到那个永生的行列之中，成为海中的一员。 这份信仰就像是一个美好的祈愿，停留在每一个淳朴村民的心中。 一直到瘟疫的出现。 “陆地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只有大海才是真正的归宿。” 这是迈洛最后在村子那段时间里听到最多次数的一句话。 当时的迈洛，刚刚脱离自己熟悉的世界，他是被海水冲到岸上的，被村中的一家渔民所拯救。 村民们对于迈洛这样一个能够在乱流区存活下来的幸存者感到很新奇。 更有另一种说法是，迈洛是被海族眷顾的人，是海中的居民将他送上岸的。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迈洛是嗤之以鼻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在做什么，所以跟所谓的海中居民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属于是他自己运气爆棚，才没有被咸水灌死。 可是，村民们并不会这样想。 他们认为迈洛的到来，是神明的一种指引和预示。 就像收留迈洛的那一家子所说的那样—— “海水将生命归还了回来，是神明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的仁慈。” …… 刚刚脱离人类现代社会的迈洛对于这种说法会持什么样的态度，可想而知。 但，魔怔归魔怔，村民们还是非常淳朴的，把迈洛收留下来的那一家人，也是一家三口，一位老父亲，带着一儿一女…… 就，就和现在的瓦尔罗坎一家很相似。 …… 不相似的是，迈洛在渔民一家里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厚待遇。 他出现，就像是一个美妙的巧合，跟村民们信仰体系之中的某种说法相吻合了。 所以，迈洛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村民们的“憧憬”、“向往”的目光的注视，就差把他当做神明供起来了。 迈洛最开始只是觉得不理解，但面对那些丰富的食物和属实的衣服，厚脸皮的他还是选择了欣然接受。 渔民一家对他很好，甚至好到有些过分的地步。 时间长了，迈洛也觉得受之有愧，所以他决定也帮着渔夫干点活什么的。 …… 就在这个时候。 大瘟疫来了。 就如后来村民们所说的那样。 “陆地上弥漫着死亡。” 从大陆西北部流淌而来的河水中携带着死亡的病毒，让越多越多的人腐烂、发臭。 国家根本无暇顾及这座地处偏远的小村子。 而村子里甚至找不到一辆能够行远途的马车供人出去大城市寻求援助。 最终，一切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在海边的钟声响起的这一天。 …… 但，最后仅剩的那一批村民，并不是死于瘟疫的。 他们的死，在迈洛看来毫无意义。 更让迈洛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人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就连渔夫一家的两个孩子也都是如此。 第230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第230章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那个像黯影一样缠绕在迈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结局，是导致迈洛抵达楠薇城之后那几年里的颓废状态的主要原因。 一切都得从迈洛感染瘟疫开始算起。 他被奉为神明的使者。 最开始迈洛只是将这件事情当成笑谈。 他并不排斥，因为这样他能够受到村庄里所有人的礼待，他可以享受更优越丰厚的条件，从各家各户送来的物资甚至让渔夫一家的生活条件都变好了不少。 迈洛也得以更加方便地学习、了解这个世界的信息。 他是有私心的。 “这是他们的信仰，不算我骗人。” 这是当时迈洛给自己的说法。 可是…… 让迈洛开始感到不安与恐惧的是，当迈洛染上瘟疫之后，村民们开始想方设法挽救他的生命，那些方法，让迈洛至今都无法理解。 就像很多扭曲的传统教派的习惯一样，愚昧的人只知道一味侍奉，当他们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向神明求助。 而如何能够取悦神明从而获得它的赐福？ 献祭。 …… 凡人皆需侍奉。 这是村民的原话，也是那三口之家的原话。 迈洛卧病在床的时候，亲眼看着渔夫将他的女儿勒死在门口。 因为在海神的教义里，神明的使者大于一切。 神明派遣而来的使者如果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是他们对神的亵渎，他们一家将会堕入深渊，永远无法再见到赐福之日。 …… 最让迈洛信仰崩塌的，是那渔夫女儿对死亡的坦然接受。 他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无尽恐惧，可更令人胆寒的是，他还看到了胜过恐惧的另一种情绪在其中，那就是她寄托在迈洛身上的那种无法言说的虔诚态度。 迈洛永远无法接受，那双清澈的瞳孔在自己的注视下逐渐失去光芒，最后因为充血，被狰狞的血丝所占据，然后从眼眶中缓缓凸出…… …… 那孩子是那么的纯粹，她的死亡是那么的毫无价值。 死于自己最信任、最亲密的家人之手，死于那虚妄、缥缈的神学理论。 …… 不管染病的迈洛如何咆哮，渔夫都没有松开他手中的绳索，直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身体彻底凉去。 迈洛拖着病重的身躯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无论他如何向村民们阐述瘟疫病毒的道理，其他人都只是面无表情地拦着迈洛，口口声声说着“此乃正道”此类的话语。 …… 如果说，梦魇是真实存在的话。 那，灵视者梦魇时期迈洛看到的那些凶案现场，根本称不上梦魇，那渔夫的小女儿临死前的目光，就是迈洛的梦魇。 那扭曲的、令人胆寒的虔诚目光，迈洛至今回想起来依旧五味杂陈。 他的情绪一度崩溃。 但村民们却安慰他，神明收到女孩的灵魂之后，会降临赐福，让迈洛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 …… 可事实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迈洛的病症并没有因为这场毫无价值的献祭而好转。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症状愈发严重。 不只是迈洛，村中越来越多的村民也染上了瘟疫，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对病毒有任何防范意识，在他们的思维中，这是不断蔓延的死亡是神明对他们的惩戒，他们过去肯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下了某些不可饶恕的重罪。 而眼下唯一挽救的方式，就是让神明的使者能够安然返回它的身边。 …… 随着迈洛的病情日益严重。 一场新的献祭，在黑夜中敲定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只是某个村民的生命，也不再是用绳索勒死的方式。 …… 村民在海边搭建了一个祭坛。 他们把迈洛抬到了祭坛上方。 随后，在悠扬的钟声里，他们一个个慢步走入了最开始迈洛被冲上来的那片乱流海域里。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最后存活的所有村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片晦暗的海域之中。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只是单纯的献祭。 病毒没有夺走他们的性命，但他们却把它丢给了冰冷的海水。 …… 这钟声，成了迈洛永远的病痛。 他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将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低下、卑微。 在迈洛的认知里，自己的性命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他的世界里没有神明这种说法，他无法，也永远不想理解这些人在死去之前叨念的那些话语。 他躺在祭坛之上，感受着海面上吹来的冰冷空气。 这是迈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使他透不过气。 …… 但是，过了很久之后，他还是艰难地爬起了身。 说到底，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对生命的认知，比这里的人要崇高很多，尤其是对自己的生命。 迈洛知道，所谓的海神不会因为海里多死了几个人而眷顾自己，他想要活下来，还得自己去寻求出路。 最终，他拖着残败的身躯，离开了那座小村。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他能够看见除了树木和山脉以外的其他东西，看到了人烟的迹象。 他在逃亡者的口中了解到，南部有一座城市能治疗这种病症。 …… 求生的欲望让迈洛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他真的强撑着抵达了那座城市——楠薇城。 在临近城池的时候，他遇到了新的一家三口。 也是一位老父亲，也是一双儿女。 在他们的身上，迈洛看到了渔夫一家的影子。 就好像渔夫的女儿还没有被活活勒死，渔夫和他儿子也没有溺死在乱流中一样。 已经有些许神志不清的迈洛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帮助这家人在城门封锁的前一刻赶入了楠薇城区。 …… … “嗡……嗡…嗡……” 此时在迈洛的耳边，海岸上的钟声还在不断缭绕着。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古老者制造出来的幻境。 不管这与梦引有什么区别，它始终都是虚幻的。 只能说，它精准地切入了迈洛心中藏得最深的那块病症。 …… 或许是运河的水勾起了迈洛的这段记忆，亦或许是迈洛露出了破绽。 可是，古老者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即使在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里，迈洛意志的强大也远超乎它的想象。 …… “在你发现自己第一次没有成功将我梦引的时候就不应该更进一步了，现在……”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你这个外神的囚徒。” 第231章 反客为主 第231章反客为主 楠薇城东。 一座陈旧的钟塔之上，红女巫眺望着忏悔码头的方向。 破烂的兜帽和残发覆盖着她的面容，因而看不清表情。 但女巫握着拐杖的那微微发颤的手已经将她的思绪表露无疑。 “所以是占据上风了吗？看来不需要我冒风险出手了……” “居然能反客为主洞悉对方的记忆世界。”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古老者啊……嗯——好像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苗子。” …… … 梦引世界。 迈洛视角里的破败村庄开始溃散。 渔夫女孩的眼神始终都是他记忆中的痛点，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包括到后来黛西的案件当中，也是因为他在黛西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目光，才会进而导致后面的惨案发生。 但迈洛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他只需要接受这些事情的存在就是了。 溃散之后的视野，变成了一片漆黑。 那是宛如太空一般的虚无世界，没有空气，没有阳光，甚至连一丝尘埃都触碰不到。 这里，是格拉基的囚禁之所。 …… 它是古老战争的溃败方。 一切的起源，要追溯到远古岁月之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来了，魔神之王，伟大的阿撒托斯威胁到了旧神们，它们对它开战了，因为他的力量过于强大，无法战胜，所以旧神们联合起来召唤了Tum，降临的Tum在宇宙之织物中撕开了一个豁口，让阿撒托斯永远地停留在其中。 而那些沉寂在旧日世界里的支配者们，也被一一封锁。 格拉基，被囚禁在的一颗流放的陨石里。 它的世界，在极度漫长的一段岁月之中，就是迈洛眼前的这样一片虚无。 但阴差阳错，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被流放的陨石受到了某种奇怪力量的牵引，它因而落到了赛文河谷。 在那里砸开了一片湖泊，在那里发展出了它的眷族、信徒群体。 …… 迈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洞悉了格拉基的记忆一角，那同样是格拉基最沉痛的一段记忆，虽然只有一角，但里面所涵盖的信息也已经远远超出了迈洛的认知范畴，除了大概的信息以外，绝大多数的内容都超越了已知的时间、距离等概念，颠覆了迈洛认知世界的方式。 迈洛的脑子在一瞬间达到了信息与知识量的饱和，哪怕其中充斥着大多数的虚无片段，但也足够填满迈洛那渺小的脑容量。 他第一次见到古老者眼中的世界。 也是第一次，跟这样一个东西独处在一个玄妙的陌生世界里。 这个世界，有一半是属于迈洛的，也有一半是属于格拉基的。 他没有被梦引，因为梦引者没有丝毫主动权，但迈洛在这里，拥有将近一半的主动权。 这一刻他和格拉基是平等的，没有主宰者与被统治者的身份、阶级差距。 尽管对方是一个存活了无数岁月的生物，但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只要还是个碳基生物，就可以被杀死。 …… 意志的强大重于一切。 因为它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是可以牢牢握住的武器。 “嗡……” 迈洛脚底下的沙尘快速滚动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旋涡一样，一直蔓延到迈洛的手中，化作了一根……呃… “撬棍？” 迈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撬棍。 印象中，现实世界里他绑死在手心上的明明是博伊刀。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某一瞬间，迈洛脑子里闪过的武器确实是一根撬棍。 “原来这才是我心目中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吗，还好没有给我凝聚成一根坤巴。” 迈洛摇了摇头。 他在沙地与虚无的分界线边上行走着，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庞大生物。 就与他在运河底部见到的生物一模一样，松软发泡的脸，三支顶着黄色眼球的眼柄，浑身布满了棘刺以及长长的触手，身体表面不停地起伏滚动着。 这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蛞蝓状生物。 它，就是格拉基。 …… 迈洛平静地注视着格拉基。 他在对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强烈的愤怒。 在这个安静到极致的诡异世界里，迈洛背对着后方的熟悉世界，面对着一片虚无空旷的宇宙，以及这位苟活了漫长岁月的古老者。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也无法想象到的画面。 无尽的怒意在暗中翻滚着，格拉基感到了亵渎，这是它第一次在虚无世界里与一个渺小的人类处于同等的地位。 对方没有携带任何恐惧的情绪，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这对于它而言就是最大的亵渎。 这与格拉基记忆中所认知到的人类形象完全不相符。 那些卑微、低贱的弱小东西是那么的无知，他们孱弱无力，将一切的希望寄托于任何一个比他们更加强大的物种，他们甚至愿意为了所谓的信仰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却像是一颗顽石一样，当格拉基费尽力气进入了他的世界，得以注视他的时候，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也许格拉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某一瞬间，它内心深处埋藏着的恐惧，那种已经快要被它所遗忘的感觉，正在悄无声息的涌上心头。 那场旷日持久的远古战争里，它见过的所有生物，都比眼前的人类强大无数倍。 可就是这么一个弱小、卑微的角色，把它内心深处的恐惧勾了出来。 这便是格拉基愤怒的根本原因。 它无法接受，也永远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 “啪啪……” 而迈洛，面对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却只是平静地用撬棍敲打着手心，感受着自己在这个玄妙世界里对力量的把握。 他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 单凭这一点，就让他牢牢坐稳了上风的位置。 现在，主导权在他。 迈洛底气十足，因为即使格拉基无比愤怒，迈洛的心跳却始终平稳。 危机感知力在告诉迈洛——眼前这个家伙威胁不到你。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它不是你的对手。 … 恐惧，是一切的源头。 就像那座已经湮灭的村子中村民的箴言一样——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第232章 破局 第232章破局 现实里。 忏悔码头。 惊魂未定的严发现原本沸腾的运河水忽然平静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 他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水面，除了密集的雨点坠落惊起的波纹以外，之前那短暂的恐怖咆哮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一旁的艾玛。 此时，瓦尔罗坎一家和严躲在沿河街道旁的一家商铺里。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被打断梦引的无辜民众。 而忏悔码头处的水底下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湿漉漉的人影被丢上岸。 起初严还以为那些是跟之前一样从水里爬出来的死人，但是等了很久那些家伙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应该是陷入了昏迷的受害者。 …… “我还想问你呢！迈洛呢！？” 艾玛抱着昏迷的小芬恩，对严质问道。 “我不知道啊，他一副要去拯救世界的样子，拦都拦不住。”严委屈极了，他甚至往后缩了缩，生怕艾玛又把他往运河里踹。 这女人刚才表演的那一手轰炸，已经让她成功地在严心中上升到了危险级别最高的位置。 “你看着他俩，我去找。” 艾玛把小芬恩塞到严怀里，转身就要往大雨中走。 “我求你了大姐，真别乱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迈洛也会弄死我的。” 严欲哭无泪。 他现在很确信，自己就应该赖在家里装死，这一趟出门真的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烂主意。 但艾玛哪里是严能够劝得住的。 “用不着你管。” 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直勾勾地顶着大雨走向了运河。 …… 码头旁边。 艾玛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被丢到岸上。 但到底是什么人在水下做的这一切，她单凭肉眼却根本看不见。 眼前的画面非常诡异，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大雨不断冲刷着艾玛单薄的身躯，她时不时地会打寒颤，脸色愈发地苍白，可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她翻过栏杆径直跑到河畔边，一个一个辨认那些被抛上岸的陌生人，寻找迈洛的身影。 可惜的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迈洛。 …… 忽然，她余光瞥见侧方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在挪动着。 艾玛第一时间握住了自己衣袖里仅剩的最后一件武器。 定睛一看，她发现大雨之中有个身着正装的陌生男人正在为河畔上的昏迷者做急救。 他把受害者扛起来原地跳步，把对方腹腔和气管里积压的河水挤出之后，把对方平放到地上，为其做人工呼吸，直到确保这人性命无忧之后，才跌跌撞撞地朝着另一个昏迷者的方向走去。 这人便是前不久才抵达楠薇城的调查员C。 他肩负而来的任务已经宣告失败。 好在事情并没有因此而朝着最恶劣的结局发展，此时他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手段用完了，身为这场灾难之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他选择了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微薄之力，尽可能地救助这些性命堪忧的受害者们。 能救活一个是一个。 忽然间，他看到河畔边有一个年轻的女性的身影，对方好像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调查员C的眼中迸发出无比惊讶的神色。 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状态的人，自然肯定已经扛过了格拉基的梦引。 在小小的一座楠薇城，小小的一座码头上，一天只能居然能见到两个这样的“高手”，调查员C怎能不震惊。 当然了，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见到两个“高手”是一家人。 更加不可能想到的是，岸上还有一个更离谱的家伙，用“逃避”的思维方式躲过的梦引。 总之，这一切都显得调查员C手上那些累累伤痕很不值当。 …… “你……你好…” 处于谨慎，调查员C还是握住了自己腰间的手枪。 大雨让他的视线非常模糊，他无法百分百确定前方的女子不是活尸。 没等调查员C把话问完，对方率先喊道：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的执法官？” “见……见过的！他刚才就在河里的一艘小船上，但是那艘船已经沉了……喂！喂！女士！你一定不会想要往河里跳的相信我！别啊！！” 调查员C都快吓傻了。 他没见过这个刚烈勇猛的女人，明明对方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副随时可能会倒下的状态，可是话都还没说完，就几个健步要往运河里扎。 他冲过去就拽住了艾玛的斗篷。 “请相信我，这河里有可怕的东西，那位执法官先生正在做着他应该做的事情，不信我没关系！请你相信他！” 调查员C可谓是好言相劝。 他看到艾玛脸上已经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决然表情，更加不敢松开自己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抓着对方的斗篷，扎着马步，生怕自己也被拽下水。 好不容易，总算是拉住了艾玛。 …… 当然，也不完全是他的功劳。 艾玛自己也停了下来。 或者说，她愣住了。 因为随着最后一个受害者被抛上岸，河面上突然燃起了大片的火光！ 这大火来得毫无征兆，从那艘翻了的货船上蔓延开来，几乎覆盖了半个河面！ 嗡！！！ 艾玛呆滞地看着大火翻滚的河面，不知所措。 而调查员C看到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却欢呼雀跃了起来。 “干得漂亮！！！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艘船上装载的是燃油！”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但是熟知活尸以及格拉基弱点的调查员C心中无比兴奋。 在旧印没有达到驱逐效果的情况下，唯一劝退格拉基的方式就是制造强烈的光照。 在此之前他想破了脑壳都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这件事。 但此时，河水中的人已经给出了解题方式。 “他们”成功点燃了覆盖在河水上的油。 …… 无论雨势多大，这场大火都必须烧到那些油燃尽为止。 这意味着，不需要等到雨过天晴，格拉基的这场肆虐到此就被画上句号了。 梦引已经被打断，河中存活的活尸也很快会被溶解。 楠薇城得救了…… “你认识那位执法官先生对不对？！请告诉我他的名字！我需要知道他是谁！！！” C无比激动。 第233章 死得其所 第233章死得其所 楠薇城的天气一直都是这个吊样子。 说下雨就下雨，说停就停，毫无规律。 这场来势汹汹的灾难，随着河面上的火光的消逝，就这么归于平静了。 …… 迈洛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那玄妙的幻境世界里脱离出来的了。 他只知道，格拉基是主动退走的。 幻境中的战斗都是虚幻的，迈洛和他的撬棍并没有给格拉基的本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事实是，格拉基退缩了。 当然，迈洛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被隐瞒的这次事件被重新曝光出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将其当做一次实例编入教材，称之为——人类近代史上与旧日支配者的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对抗。 对于往后漫长岁月中人类与古老者的对抗而言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包括后来威尔玛斯基金会的成立。 当然，这些都是后后后后话了。 眼下的迈洛只知道自己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可能都得拉肚子。 因为他不知道喝下了多少被污染了的工业废水。 …… 在幻境和真实世界切换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迈洛的记忆是模糊的。 因为主要支撑幻境世界存在的终究是格拉基，而作为支撑者的格拉基却主动退出了，迈洛一度以为自己会陷进去。 可是当幻境世界破碎之后，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安然地退了出来。 他在浑浊的运河水中，看到了水面上滚动的火光。 看到了水底下那些活尸化成腐烂的绿色浓浆。 却没有再看到格拉基的身影。 这家伙溜了。 灰溜溜地就离开了。 相比于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拉肚子的迈洛，格拉基估计得怀疑人生好久好久。 没有见到格拉基，迈洛并不感到失望，相反，他还有点小庆幸。 因为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在幻境世界里占据上风的，他摸不准那个契机。 而且在幻境世界里占了上风并不意味着在真实世界里就稳操胜券，对方毕竟是个超级大块头嘛。 …… 让迈洛感到惊讶的是，他在运河底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影子。 它们很显然不是人类。 最开始迈洛是变异了的活尸，可后来他发现，这些家伙长得比活尸更丑陋，灰暗的绿色皮肤，肚皮却是白色的，背部还长有带鳞的高脊，整个身体有着人形的模糊特征，头部却更像鱼类，长着巨大、凸出的眼球，脖颈的两侧还有不断颤动的鳃，手脚上都长有蹼…… 很显然它们不属于格拉基的那一方阵营，也不属于人类阵营。 这是一群被惊动的水底居民。 迈洛从未见过如此丑陋扭曲的生物，即使是在这个充斥着各种牛鬼蛇神的世界里也闻所未闻。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小说里才存在的鱼人…… 或者应该称之为……海族。 尽管它们在浑浊的水底下刻意隐藏了身形，但迈洛还是捕捉到了其中一两个个体的身形轮廓。 它们在水中的活动非常迅猛，远比迈洛这种五指分明的人类要自如得多。 在察觉到迈洛的目光之后，它们立马就朝着运河下游方向遁走了。 在浑浊的河水之中，迈洛只听到了一些嘶哑、尖锐的喉音。 …… 运河的下游，直指的是东南方向的海洋。 也许那里才是它们的栖息地。 这些生物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来意，它们可能只是来查探情况的，也可能是想要趁火打劫。 迈洛对此并不了解，但他很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些东西不属于幻境世界，是真实世界里存在的生物。 “难道海中神明的传说是真的么？” 他不禁恍惚。 几年前那座湮灭了的海边村庄，那些死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渔民，重新浮现在迈洛的脑海之中。 …… “你怎么样？” 迈洛的大脑还在思索着上述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问题。 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逼迫着他从沉淀的思绪中苏醒过来。 他以为自己还泡在水中。 可睁开双眼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动人的冰霜美人的面庞。 是艾玛把她挽在怀中，抱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那一抹柔软堵住了迈洛摄取氧气的口鼻…… 这让迈洛不得不想起严的那句话——老子这辈子死的时候必须有一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女人把我抱在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不然就是白死。 当然，被闷死的情况除外。 …… “呃……哇咳咳！” 迈洛醒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大口大口地把胃里灌满了的河水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现在七窍都可以喷出水来，天知道自己在河底到底喝了多少。 见到迈洛苏醒，艾玛那张憔悴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意，只不过维持了大概两秒钟左右就消失了，忙着哇哇乱吐的迈洛错过这美妙的一幕。 花了大概5分钟，迈洛才终于把自己胃里的东西清空。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把你身上剩下的那些东XZ起来。” 这句话自然只有艾玛听得懂。 她很淡定地点点头：“泡河里了，放心，不会炸的。” 迈洛无奈地摇着头：“要知道爱德华的案子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的。” “放心吧。” 确认迈洛已经无碍之后，艾玛就彻底恢复到了平时那种状态。 不过迈洛能够明显看得出来，艾玛是哭过的，她眼角还是红润的。 他从河底被捞上来，还能顺利的呼吸，很显然是已经有人帮他提前清理掉了气管中的积水并且做了人工呼吸。 那么那个人估计就是…… “谢谢。” 虽然迈洛那段时间没有意识，但怎么说也算是得到了一位美得惊天动地的女人的吻了。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调查员C就从旁边冒了出来，拍着迈洛的肩膀说道： “不必客气，执法官先生，是在下帮你做的人工呼吸。” “……” 迈洛顿感郁闷： “其实没必要说出来，让我保留一下幻想也行。” “了解。”调查员C点点头，非常绅士地向迈洛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瓦尔罗坎先生。” “好的C先生。” 迈洛不太乐意地搭了一下这家伙那血淋淋的手。 第234章 大便没了 第234章大便没了 此时已经雨过天晴。 街道上绝大多数昏迷者已经醒了过来，被执法官和医疗团队逐一送往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 迈洛招呼两名同僚，让他们把自己的家人护送回家。 自己则是留下来配合收拾这个烂摊子。 格拉基溜了，留下的是一座断桥，和即将被整理出来的一份失踪人员名单。 迈洛能够想象到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丽贝卡焦头烂额地撰写报告的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事发的时候，基本上附近所有的民众都受到了梦引的影响，因为他们并不清楚运河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人都是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路旁的积水中，浑身湿透，除了寒冷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角度编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但这并不是迈洛需要操心的事情。 他现在拿不准的是格拉基到底有没有离开楠薇城。 以及那个把它召唤到这里来的幕后主使落网没有，这才是重点。 …… 执法官已经控制住了整个案发现场。 好消息是，人群并没有发生恐慌，因为现场基本找不到任何尸体。 迈洛走回到忏悔码头的沿河街道，只在路边看到一些粘稠的绿色液体。 “绿色腐败。” 调查员C似乎看出了迈洛的困惑，他跟上了迈洛的步伐，一边擦拭着眼镜镜片，指着挂在头顶上的太阳解释道： “格拉基的仆从惧怕强光照射，强光会剥夺它赋予仆从的活性因子，强行让死者尘归尘土归土，我们称之为自然的铁律。” 迈洛打量了一眼调查员C胸口上的银色金属徽章： “密斯卡托尼克。” “大学。”调查员C点点头补充道。 “这个名字我听过好几次了。”迈洛嘀咕道。 古斯协会的第一任会长当初就是去了这所大学，回来之后就变得对神秘学无比痴迷。 “真的么？那你算是见多识广了，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这座大学的存在。”调查员C似乎并不忌讳别人提及自己的来历。 “你来这里是？”迈洛看了看眼前这位陌生却又有几分自来熟的男人。 “为了格拉基。”调查员C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意思，他很坦率地说道：“悬尸案件的消息传到大学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接到派遣的命令，任务就是防止……防止眼前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说到忏悔码头上的一片狼藉的时候，调查员C露出了些许惭愧的表情。 “你们那所大学就是干这种事的？”迈洛倒不觉得这跟调查员C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虽然他确实毁掉了一座大桥。 “不完全是，我们只负责研究，应对类似今天这样的突发事件并不是我们的专长，我们只是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一些罢了，更多的时候还得仰赖你这样的人。”调查员C说了一句恭维但是并不让人感觉别扭的话。 “赛文河谷那次……”迈洛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查尔斯说过的那些往事。 “我就是那个顾问。”调查员C很坦率地承认了。 他并不惊讶于迈洛对实情的了解。 如果迈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我们一直都谨记着过往的细节，当年那座村子里有眷族逃亡到楠薇城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这些年学校一直在关注着楠薇城。” “原来如此。”迈洛点点头。 调查员C继续解释道：“赛文河谷的事，或许执法体系的做法有些偏激，但那是当时最高效的解决方式……” “我不在乎这个。”迈洛摆摆手：“你弄坏那座桥，用的是什么东西？” “旧印。” 调查员C的回答很干脆： “是我们从一些古迹中搜刮出来的含有远古力量的符文载体，对旧日支配者具有一定的驱散作用，我的导师称之为旧神的大便，因为它的作用就是让这些支配者们感到恶心，大多数时候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但今天除外。” “大便。”迈洛动了动眉毛：“很贴切的形容了。” 迈洛还想再多问点什么的时候，调查员C忽然怪叫了起来： “噢不对，有三个旧印掉河里了！我的天呐教授会杀了我的！” 他的反应弧好像长得有点离谱，因为旧印掉河里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搁这儿优哉游哉跟迈洛吹了半天的水才想起这茬儿。 搞得迈洛还以为旧印那玩意儿真的跟“大便”一样是一次性消耗品，丢出去就没有用了。 “原来这大便还得捡回来的嗷。” 迈洛淡定地嘀咕了一声。 他动了动手指头，身旁的7个黑影就一头扎进了运河之中…… …… “拜托了！瓦尔罗坎先生，请务必帮我把那三块旧印找回来！我有重谢！重谢！”调查员C一把抓住迈洛的手就不打算松开了。 正好，迈洛也没打算让这家伙跳进水里去找，顺势就勾住了对方的肩膀，：“哎哟大兄弟别急嘛，你放心，南区是我的地盘，只要那几块大便还在运河里，我肯定给你找回来，放心吧~~” 但其实心里的台词是——下了这么大的雨，被河水冲走也是很合理的吧。 …… 忏悔码头的突发事件到这儿就算是戛然而止了。 各部的执法官集结赶来进行搜救行动，只有迈洛、C、严和艾玛这几个人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活下来的人不会有什么大碍，不幸死了的，也不可能找得到尸体。 不出意外，这又会是一场惊天大悬案，就看执法所的高层怎么编故事了。 需要迈洛操心的，是幕后的主使以及有可能在城中藏匿起来的其他活尸。 毕竟最开始失踪的那20名船员，迈洛可不敢保证他们全都化成了绿色腐败。 “还有那该死的教会，平时没事的时候天天能见到那些天杀的灰袍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都特么躲起来了是吧？” 迈洛看着现场那些忙碌的执法官，正暗戳戳地骂着，结果一扭头发现会吏迪拉肖就站在自己身后。 “我想我们可能有好多事情得仔细聊一聊了。” 迪拉肖的脸就像往常一样，挂着一成不变地礼貌笑容。 第235章 谈判 第235章谈判 …… 码头之上，除了最显眼的断桥之外，再无其他异样之处。 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昏迷的这20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们当中有极少一部分甚至曾在梦引的作用下，无意识地跳进了河中，最终是被7人组丢上岸的。 而有一些人，则永远回不来了。 迈洛对活尸痛下杀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知道，那些东西已经不再是活人。 但临了了，再回头细线一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他成了为数不多知道这些人的死亡真相的人。 这是一种无形的心理负担。 你知道，但是你可能永远都不能把真相告诉死者的家属，即使你说了，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 简而言之，五味杂陈。 随着时间的推移，迈洛越发能够理解盖利德城的老莫戈特的疯癫，也越发地认识到老席恩那些粗糙话语中的道理。 刑侦组确实是个泥潭。 你以为自己的思维很清晰，实则黯影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你的内心，直到你反应过来的那一天，你会发现你自认为坚如磐石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 “聊什么？” 迈洛翻了个白眼： “你们终于闻到死人的气味了么？是雨水隔绝了你们的嗅觉还是怎么回事？楠薇城的救赎者们，出事的时候咋没看到你们的影子？忙着扫家门口的积水？” 迈洛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尖酸刻薄之语，对着迪拉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毕竟，今天在忏悔码头死掉的这些人基本都是黄金树的信徒。 而承诺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教会，却一直等到雨过天晴之后才敢现身。 用执法官的口头禅来说就是——日他妈的黄金树。 ……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情绪，今天这样的事情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迪拉肖伸手压了压身前的空气，示意迈洛要冷静： “教会内部有条律，比执法体系更加严格的条律，我不像你可以大胆地按自己的意愿去行动，那样只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请相信我，我与你感同身受，教会也从来没有打算放弃无辜的信徒，每一位信徒的消逝都是令人痛心疾首的。”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因为连尸体都没有，按照你们的教义，没有尸体不能承办葬礼对吧？省了好多事情。”迈洛淡淡瞥了迪拉肖一眼。 迪拉肖苦笑道：“真的没有必要如此恶意揣测我。” “算了，我没心情在这跟你瞎掰扯，后续还有一大堆麻烦等着我去处理呢。”迈洛摆摆手就打算离开。 但迪拉肖却一把拉住了迈洛： “我也不是来闲聊的，请相信我。” “那你倒是说嗷。”迈洛摊手。 “我这边有一场谈判，可能会需要你出席一下。”迪拉肖的态度非常诚恳，只是他说的内容让迈洛有些摸不着头脑。 “谈判？出席？”迈洛眯起眼睛：“你看，我只是一个底层执法官，我想类似这样的事情你找一找丽贝卡或者尼禄那些大人物比较合适一点。”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迪拉肖摇头： “对方指明你一定得出现，因为……你刚刚揍了人家一顿。” “什么意思？”迈洛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能听懂迪拉肖的话了。 还没等迪拉肖给出正式的回应，调查员C突然蹭了过来： “格拉基吗！？” “嗯……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它的真正名讳，但，是的，谈判的对方，就是你们口中的格拉基。”迪拉肖点点头。 他的目光在调查员C胸前的徽章上停留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 “你们可以跟旧日支配者达成沟通？这不可能！它们是很高傲的种族，即使是在人类统治的今天，它们也不会直降身份进行谈判的。”调查员C对迪拉肖的话持怀疑态度。 “你说的对，通常情况下，古老者不会正视渺小的人类，但今天除外，它刚刚经历了一次惨败，一次彻彻底底的惨败。”迪拉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 “我还以为你们教会对旧神采取的是百分百顺从的态度。”调查员C嗤笑了一声。 “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尽管你我双方在学术理论上有多处不合，但至少今天我们是站在同一立场的，格拉基必须离开楠薇城返回它的旧巢，还有，它只是众多古老者的其中一名，远不及真正的旧神。”迪拉肖一字一句地重申自己的立场。 “如果阁下对教会的态度迟疑，我可以征求牧师的意见，申请让阁下以密斯卡托尼克流域代表的身份出席，但我不能保证这是否会引起那位古老者的敌意。”迪拉肖补充道。 “我是一定要出席的，我得为我的任务负责。”调查员C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嘿，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 迈洛摊了摊手，打断了眼前聊得热火朝天的这俩人。 不知道为什么，迈洛能够从这俩家伙的对话中品出一股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味道，或许真的就像迪拉肖所说的那样，密斯卡托尼克和黄金律教会在学术上是有着分歧的。 “那就这样，我可以口头先答应你的要求，但确认与否还需要牧师斟酌。”迪拉肖点头。 “没得商量，我得保证这位先生的人身安全，天知道你们和支配者会谈出一个什么结果。” 调查员C双手抱胸，态度非常强势。 “其实我不觉得你有能力保证我的安全。”迈洛凑到调查员C身旁小声嘀咕了一句，直接让这家伙泄了气。 “那就这么定了。” 迪拉肖不想跟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继续进行口舌上的争执，他对迈洛说道： “这关乎整座楠薇城的安危，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你在运河上的作战已经证明了你的立场，对吧？” “少给我戴高帽。” 迈洛摇摇头： “不过，我得把那个眷族揪出来，走吧。” 第236章 怀疑人生 第236章怀疑人生 众所周知，执法者大部队永远是在危机解除之后才闪亮登场接手收拾残局的工作。 但这一次确实怪不了他们。 因为梦引几乎让半个城市的人都陷入了暂停思考的状态，而处于梦引范围之外的其他执法所也没有接到相关的指令和消息，一直到听见了忏悔码头上传来的轰鸣声才姗姗来迟。 事实证明，梦引是一个很离谱的技能。 不出意外的话，格拉基几乎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一座城市吞噬下来，将这里的所有居民都变成它的仆从。 好在世事无常，总有那么几个超出预计的刺头成为关键性的转机。 迈洛和7人组的配合非常默契。 不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幻境世界里，这一次，人类都占据了上风。 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雨水把画作绿色腐败的活尸冲入运河，由运河将其带往东南部海域，对于这座城市中的幸存者而言，那些受害者就是凭空消失的，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而事实上，执法体系也并非啥事都没干。 在这座城市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有些人已经血战了一场。 …… 年轻执法官劳伦斯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城南的一道小巷里。 他的同僚就躺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 俩人都泡在积水中，浑身挂满了污泥。 撇开昏迷期间见到的那些幻觉，他们俩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停留在了前往孤儿院旧址的时候。 “不对啊，我们明明都还没有走到那个旧址，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俩都很懵，此时他们的脑袋就像是宿醉之后的第二天一样，昏昏沉沉。 “头儿呢？” 一人问道。 “什么头儿？” “丽贝卡执法官长呢？！” “我……不到啊，我只记得我们跟着她去孤儿院来着……” “那我们现在这是在……” “靠，怎么跑这儿来了！” “坏了，快赶回去看看！” …… 俩人回过神，开始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先不管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擅离职守的，有一件事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如果丽贝卡安然无恙的话，她一定会是俩人苏醒过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可是丽贝卡不在，那她绝对遇到了什么麻烦，令她无暇顾及属下安危的麻烦。 “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该死！” 劳伦斯看了一眼手表的表盘。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中毒了吗？！” “先不管那么多了。” 俩人咔嚓一声亮出了武器，压着三角帽，在巷子里狂奔起来。 …… 而当他们翻进孤儿院围墙之后，眼前所见的画面让他俩目瞪口呆。 丽贝卡背靠着墙壁，坐在中庭的地板上。 她的黑色风衣已经残破不堪，内置衬衣也挂满了裂痕，透过这些裂痕可以看到狰狞、血腥的伤口。 暗黑色的污血几乎把她染成了血人，但她那一头短发依旧是这座废弃房屋里最刺眼的一抹猩红。 丽贝卡的脚边放置着一刻千疮百孔的人类头颅。 头颅的两个眼眶位置各钉着一柄组合短刃，牢牢地将其固定在腐朽的木质地板上。 虽然外面大雨已经停了，但废弃的旧楼顶部还是不断有积水滴落下来，那水底砸落的声音成了此时孤儿院中唯一的动静。 随着两名执法官属下的瞳孔逐渐适应室内的阴暗环境，他们看到了角落里的些许残肢以及破碎的黑色裹尸布。 再靠近一些，他们开始能够清晰地听见丽贝卡那沉重的呼吸声，总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的老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腐臭的味道。 此时室内的墙壁、门板甚至是木质楼梯全都已经支离破碎。 他们无法想象，在自己昏迷的这30分钟里，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一场厮杀。 …… “封锁现场，取证，还有一名嫌犯在逃。” 丽贝卡抓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来，指着地板上怪人的头颅： “离那东西远一点。” “头……头儿？要不我去把医疗组的人喊过来吧，你这样……”劳伦斯惊讶于这个状态下的丽贝卡居然还能站得起来。 “不用。” 丽贝卡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头记得把我的枪械找回来。” 说完，她就慢慢悠悠地开始往外走。 口中迷迷糊糊地念叨着： “对了，把迈洛那小子喊回来，如果他没死的话。” …… … 某一时刻，丽贝卡是与幕后真凶距离最近的人，她几乎听完了珊莎所有不知所云的废话，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见到珊莎的影子。 丽贝卡一度怀疑，自己在孤儿院中听到的那些声音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那声音的源头到底是孤儿院的某个阴暗房间的角落，还是自己的脑海呢？ 她拿不准，也捉摸不透。 但真正让丽贝卡无法接受的是，她在某一瞬间崩溃了。 她居然用枪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现在回过神来，丽贝卡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在那一瞬间会做出如此懦弱之举。 她不明白，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另外一种力量在驱使着她自我毁灭。 在那一刻，她的理智被压制到了史无前例的低点。 丽贝卡本以为自己没有像劳伦斯他们一样受到诡异力量的侵袭，但现在回过头来细想的话，或许那诡异的黑暗早就已经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 … 此时，同样在怀疑人生的，还有城南执法所里执法官们。 将近30分钟的空白时间让所有人都处于持续懵逼的状态。 但他们现在更疑惑的，是首层执法大厅处那些尸体碎块，还有断裂的鹿角。 这些保存在地下停尸间好几天的东西此时就像是被切碎了一样，丢得到处都是，让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 而且墙壁上、地板上还多了很多弹孔，看起来这里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 就在执法官们处于懵逼状态的时候，老席恩一脚踹开武器库的大门，扛着一杆步枪，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冲着浑浑噩噩的众人喊道： “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特么发呆！” 走出大门的时候更是踹了门卫一脚： “去把大厅清理干净！” 随后，他就翻身上马朝着城郊方向狂奔了起来。 第237章 邀约 第237章邀约 所谓的“谈判”，并不像迈洛现有概念中的那样，大伙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坐下来，各自阐述观点，最后来一句“谁赞成谁反对”blablabla之类的。 谈判的地点就在楠薇城城郊的教会大桥上。 就在大桥横跨运河下游的区域。 方式是，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负责主持。 他站在桥头，摆出一个非常虔诚的跪拜姿势，口中先是叨叨念了一连串黄金律的教义箴言，大概就是那些楠薇人耳熟能详的——“生于旧神之血，畏惧旧神之血之类的”。 而负责这一仪式的老头身穿着白色教会长袍，他们俩之前有短暂地见过一面。 是那位就任于教会星辰钟塔的笛福牧师。 众所周知，教会本质上是一个顶尖学术团体，所以能够在教会中达到牧师这种级别的人物，大概率也是个了不得的知识分子。 迈洛就很好奇，他们到底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跟格拉基进行谈判。 因为正常来说，人类和这些旧日支配者或者古老者之间是不存在共通的语言的，普通人类的意志不足以参透古老者的语言，古老者也不屑于与人类进行对话。 在它们的视角里，它们自诩为神明，虽然本质上它们和神明是有天壤之别的，但并不妨碍这种心态的存在。 虽然格拉基是个弱逼，至少就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但它怎么说也是一坨活了漫长岁月的老东西，它脑海中积累下来的知识，不是任何一个人类的大脑可以承受得住的，想要与格拉基达成沟通，可能真的非灵视者莫属，但，笛福怎么看都不像一名灵视者。 这一点迈洛是可以肯定的。 因为上一次笛福就没有发现跟在迈洛身旁的放逐者“玛姬·格林”。 那他打算怎么跟格拉基谈判呢…… 迈洛不懂。 …… 此时的教会大桥已经提前进行了封锁，没有无关的行人路过。 出现在所谓谈判现场的人也不算多，除了笛福、迪拉肖以及将近二十来名教会的灰袍会吏之外，就只有迈洛和调查员C这两名外人了。 笛福跪在桥头，无比虔诚地念完教会的箴言之后，双手十指相扣握拳抵在眉心处，维持着这个动作就不再出声了。 迈洛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 一旁的调查员C一直都在注视着下方运河的河面。 他目光警惕，不敢有丝毫放松。 很显然，来自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这位顾问先生对教会的信任度并不高。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所属大学与教会有着背道而驰的学术理念，尤其是在面对旧日支配者的态度上有着鲜明的差异性。 其中很明显的一点，调查员对河里那玩意儿的称呼是旧日支配者，而教会称其为古老者，词义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双方对于一个称呼的执拗态度。 “猥琐的信奉者根本不敢在雨天出行，只有烈日当空的时候才敢于正视世间的阴暗。” 调查员C看着桥头上教会众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愧是大学高材生，怼人都这么文绉绉。” 迈洛咧嘴一笑。 幸灾乐祸地看向迪拉肖那边。 心想着你们这些狗日的神棍在楠薇城作威作福习惯了，是得有一两个不懂礼貌的外地人来敲打敲打你们，不然时间一长真把自个儿当成楠薇城的大爷咯。 可惜，这种程度还远不足以破迪拉肖的防，他甚至深以为然地对着调查员C点点头：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这是促成谈判的必要因素，它厌恶强光，我们就更应该在烈阳之下与它对话，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迪拉肖把目光转向了迈洛。 而迈洛则是全神贯注地在盯着脚底下的运河水面，他抬起眼皮瞅了迪拉肖一眼： “别拉上我，这是你们之间的争论，在你们互掐掐出人命之前，我是不会掺和进来的。” 迈洛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执法官徽章，意思是——刑侦组只负责凶案，不管民事纠纷。 … “也行。” 迪拉肖淡淡一笑： 而调查员C则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桥头的笛福牧师，转头对迈洛问道：“你觉得格拉基真的在和他谈判吗？” 迈洛伸出两跟手指头摁住自己的颈部脉搏，随后点点头：“只能肯定它确实在这座桥底下，但具体是在跟那位牧师先生聊天还是在睡大觉，我就说不准了。” 调查员C凑到迈洛身旁，压低声音问道：“这也是你的特殊能力之一吗？感知旧日支配者的存在？” “不不不，这是，男人的第六感懂不懂。”迈洛矢口否认。 他很明白一个道理。 当一个人被冠以“特殊”的标签的时候，这个人离扑街就不远了。 “我懂，我懂。” 调查员C点点头，他把自己的嗓门压得更低了一些，嗡嗡嗡似的小声号说道：“有没有兴趣到密斯卡托尼克流域走一趟，我以人格当保，你绝对不会白走一趟的。” “据我所知，上一个去了你们大学的人回来之后就变的神神叨叨的成天只知道研究一些有的没的。”迈洛耸耸肩，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兴趣。 但调查员C却锲而不舍： “那是因为他走了歪路，我希望你能明白的是，我们学校的整个教授团队，我们的理念和立场，都是百分百站在人类文明这一边的，密斯卡托尼克见过了太多旧日支配者导致的惨案，这个世界需要有人站出来阻止黑暗的侵袭。” “你讲得确实挺好的。”迈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几乎就是敷衍着应答调查员C的话题。 不管调查员C的诚意是否真实，迈洛都不会过分地让自己暴露在太多人的视野之下。 别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灵视者互相猎杀的准则。 红女巫对迈洛的叮嘱，他一直都谨记着。 事实上，像迈洛这样主动跳出来对抗古老者，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近乎于送命的行为了，即使没有死在古老者的手中，他的灵视者身份有很快会被隐藏的同类抿出来。 …… 第238章 科普 第238章科普 在场的其他教会会吏都不敢吱声，只有迈洛和调查员C全程闲聊。 “为什么非得是我，你们不是能说动执法体系屠掉一整个村子么，说明你们不缺战斗力的。” 迈洛把手揣在兜里，扯着自己那湿哒哒的内裤。 “那只是个例，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是拒绝种族灭绝的手段的。”调查员C极力地为当年那件事情做着澄清。 “如果赛文河谷当年有你这种不受梦引影响的人出现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做得那么决绝了。”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迈洛小声嘀咕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动静。 “怎么了？”调查员C愣了一下。 “没事，我扯到自己的毛了。”迈洛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一定很痛。”调查员C点点头，接着说道： “事实上，只要是个正常人，我说的是心理生理都正常的一个成年人，他经历过足够多的怪事之后，无法避免地会陷入到一种困境，这是我的很多前辈摸索出来的一个规律，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很多知名的调查员晚年都深受各种精神疾病的折磨，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活到晚年。” “这我知道，尝试理解神秘学的人基本都是这个下场。”迈洛耸耸肩。 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事实上，他自己曾经也是受害者之一。 一切都是与灵视挂钩的，没有足够高的灵视强行试图理解旧神留下来的神秘学，只有永堕深渊这一个下场。 精神失常只是其中一种反应，堕入深渊的人的生理功能也会逐渐退化，直至生命的尽头。 在教会的密室里退化成一个残疾怪物的伊森·菲尔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 “不，我说的不只是这个。” 然而调查员C却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说的是那些深入研究神秘学的人，我要说的，是那些完全没有神秘学概念的普通人，san值，或许你没有听说过这个概念，但在我的学校，这是人人关注的一个水平值，这关乎每一位工作者的生理心理健康，甚至是生命。一个人如果经常接触到那些令其无法理解的事物，他的san值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被不断削减，而san值低到一定程度，他就会陷入疯狂。” “……” 迈洛眨了眨眼。 调查员C的这番话说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可能都会被当成是呓语，但从迈洛的视角出发，却完全能够理解透彻。 “嗯……”他沉吟了一番，转而问道： “我曾经接手过一个案子，一个连环凶杀犯，他的女儿……在家里把他的妻子撕成了碎片，从那之后，这个人就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不断地制造杀虐，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 “就是这种情况！”调查员C疯狂点头：“不要觉得只是单纯的刺激或者无法接受现实而导致的疯狂，从专业性的角度来讲，其实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杀人犯的san值被削减了，他原有的意志已经崩塌，所以才需要另寻其他方式来维持自己的思维，比如杀戮。” 迈洛不禁想起了自己在下水道管网中见到的那一幕，罗本抱着已经变成干尸的女儿，轻声安抚，就好像他女儿还活着一样……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把自己的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悬在阳光下甩了甩，接着问道：“所以你要找的是，像我这种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san值屹立不倒的类型么？” “对的，我在一些前辈的手记上了解过一些与你类似的人物，只是这种人凤毛麟角，我在这个国度闯荡了十多年都没有遇见过，今天终于在楠薇城里找到了！”调查员C越说越兴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调查员队伍无比欢迎你这样的人的加入！” “打住打住。”迈洛摆手：“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实际上对你们这所学校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我没指望你能一口答应下来，当然，你还想要了解什么内容，我会如实相告的，只要我知晓。”调查员C对迈洛没有一丁点儿的戒心，看样子运河上那一战，他对迈洛的立场已经了如指掌了。 “我想知道，当年负责赛文河谷一案的那些执法官是不是……”迈洛挑了挑眉毛。 “将近三成的执法官自杀了，剩下的现在都安置在密斯卡托尼克流域的疯人院里。”调查员C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原本眉飞色舞的脸色显然黯淡了不少。 “那你怎么没疯？”迈洛很惯性思维地问道。 调查员C立马卷起衬衫衣袖亮出了自己小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刀痕：“有的时候皮肉受损导致的痛苦并不完全是为了抵抗梦引。” “楠薇城有几家不错的纹身店，或许你可以去选几个不错的图案把这些伤痕盖住，不然容易吓坏小孩子的。”迈洛不着调地嘀咕了一声。 调查员C洒脱一笑：“你这个建议挺不错的，不过我想可能得等到我退休那天才能考虑这件事情了，毕竟这些伤口是要不断更新的，对吧？” “说的也是。”迈洛耸耸肩，他忽然想起了查尔斯，便问道：“你还记得查尔斯·温顿吗？当年配合你追查眷族的那个年轻人，他后来还跑到赛文河谷去，被你们逮住，强制性让他参与了那个屠杀计划。” “查尔斯啊，当然记得，他还好吗？”调查员C点点头。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你不是说当年负责赛文河谷事件的执法官死的死疯的疯么？查尔斯会不会也……”迈洛摊手问道。 “应该不至于，他只是参与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没有加入到清剿计划的前半过程，或许会有些许影响，但不至于疯掉，他的san值还在正常范围内，当然，性格或许会有些许变化，这是避免不了的。”调查员C淡淡说道。 迈洛侧眼瞥了一旁埃里克的影子一眼。 后者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迈洛也淡淡点头。 …… 就在他和调查员持续吹水的时候，教会大桥底部的运河水却突然沸腾了起来。 第239章 条件 第239章条件 难得雨后出了太阳，但实际上阳光并没有让楠薇城的阴霾驱散多少，烈阳普照之下，那条从西北冰川流淌而来的运河依旧散发着透人心神的恶寒。 尤其是当河面的涟漪转为沸腾状态的时候，不安的情绪瞬间在所有人心头扩散开来，迈洛除外。 …… “恐怕我们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让这名古老者离开这片区域。” 这是笛福牧师结束谈判之后对迈洛和调查员C说的原话。 相比于最初的时候，这位原本精神焕发的老头此刻显得有些疲惫与虚弱。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调查员C立马反驳。 然而笛福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迈洛： “它认定自己遭受了莫大的耻辱。” “这点我深表同意。”迈洛点点头。 他对自己在幻境世界都干了些什么是心知肚明的，那确实是莫大的耻辱，对于一名自诩为神明的古老者而言。 “所以它想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迈洛耸耸肩：“虽然我不觉得它有讨要代价的资格。” “请相信我，谈判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笛福抚摸着自己小臂上的黄金树图腾，对迈洛说道：“一开始它希望你，还有这位调查员先生得到相应的惩戒。” “惩戒的意思是？”迈洛眉头一挑。 调查员C无缝衔接道：“自愿成为它的仆从。” “我觉得这没什么道理。”迈洛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样回应它的。”笛福淡定地说道：“事实证明武力是可以让人变得通情达理，古老者也不例外，它做出了让步，表示自己在人世间的唯一一名眷族还停留在楠薇城，它没有理由就这样离开……嗯，鉴于它目前在赛文河谷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发展其他眷族的情况，这一点，旁边这位调查员先生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们将它所在那片水域四周围变成了无人区。”调查员C很坦荡地回答道。 “所以它想干嘛？要我在楠薇城给它落个户口？找个池子养着它？”迈洛摊手：“放心，粪坑都没它的份。” 话音刚落，教会大桥底下的河水又沸腾了起来。 但是并没有任何影子跃出水面。 “不，它想要带走那名眷族，因为那是十年以来唯一为它提供献祭的人，这是它最后的条件。”笛福淡淡说道。 “要不你回头再向他转达一下，今天这几十条人命，要么算在它的头上，要么算在那名眷族的头上，主仆俩总有一个得上绞刑架。”迈洛明确地回答道。 调查员C站在后头拍了拍迈洛的肩膀：“我顶你。” “谢谢，但我不希望有男性从后面顶我。”迈洛点点头。 笛福却叹了口气。 他轻轻婆娑着小臂上的黄金树图腾，摇着头对迈洛说道：“年轻的执法官，不要妄图弑杀古老者，这是重罪，你不会想要付出那种代价的。” “这个我确实不是很了解。” 迈洛两手一摊。 说实话，他也不太想了解。 换做任何人来跟他说这句话，他或许都会感兴趣地听上一听，但是一名教会神棍告诉他，弑杀古老者是重罪，这只会更大程度的激起迈洛的逆反心理。 他就听不得这种卑微的屁话。 …… 不过，冷静过来之后，迈洛转念一想。 “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得谈。” 他忽然嘴角一挑： “问题在于，我们确实不知道它的那名眷族现在藏在了什么地方，我想，如果它能告诉我们眷族的藏身处的话，或许事情会变得稍微简单一些，我可以去把它的眷族带过来，前提是它信守承诺离开楠薇城。” “啊这。” “啊这。” 迪拉肖和调查员C几乎同时发出了这一声迟疑的“啊这”。 后者是诧异于迈洛这么快就服了软，毕竟前一分钟迈洛的态度可是相当强硬的。 而更为了解迈洛的前者，则是立马意识到了迈洛在打什么主意。 迪拉肖开口： “抱歉各位，打断一下。我想，瓦尔罗坎先生如果提前找到了那名眷族，他一定会把执法官的执法行刑权贯彻到底的，那名眷族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这句话是说给笛福听的，意思是点明一下迈洛的为人，生怕牧师大人上当。 “嘿，但同时我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至少我们之前的所有合作都还算愉快，不是么？”迈洛立马掐断了迪拉肖的话，说道： “而且别忘了，在这种风口浪尖，我的同僚和上司们都在追踪着那名眷族，理智一点地说，我才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把眷族活着带出楠薇城的人，难道不是么？” “……” 此话一出，无论是迪拉肖还是笛福，都陷入了沉思。 迈洛说了一句大实话。 说到底楠薇城区还是掌控在执法体系手中的，即使是教会，想要抢在执法官前面找到眷族并将其保护起来，难度非常大，而身为执法官的迈洛却可以更加简单地实现这件事情。 “这么说，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了。”笛福很爽快，至少明面上表现得很爽快，他松开握着黄金树图腾的手掌，接着对迈洛问道： “那么执法官先生的条件是？” 迈洛暗暗感慨这老狐狸的敏锐嗅觉，而后眯起眼睛，小声地对笛福说道： “找到眷族之后，我要亲自把人送到它的手中，这是唯一的条件。” “我能冒昧地请教一下这个条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吗？”笛福很礼貌地问道。 迈洛很爽快地回道： “不能。” …… … 谈判比原先设想地要更加顺利一些。 迈洛接受了格拉基的撤退条件，格拉基也勉强接受了迈洛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条件。 总之教会高桥之上并没有爆发第二场恶性事件，谈判的双方愉快散场。 谈判结束之后，笛福被迪拉肖等人搀扶着返回了星辰钟塔，看他临走的时候颤颤巍巍地做着祷告，身体似乎越发地虚弱了一些。 而迈洛则是带着笛福转达的关键信息，马不停蹄地返回了楠薇城区。 …… 与此同时，在一千多米外的一座山坡上，老席恩目睹着迈洛和调查员C平安无事地离开了教会大桥，才缓缓收起那柄架好的惠特沃斯狙击步枪。 第240章 畏惧旧神 第240章畏惧旧神 按照教会的意思，它将充当此次事件中的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在那名藏匿起来的眷族被找到之前，以笛福为首的教会一众会确保格拉基不再对这座城市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当然，这是教会方面的说法，迈洛并不确定他们的“保证”是否有效，毕竟，至今为止他也没见过教会有什么手段能够遏止支配者的行动，别忘了这些家伙是等到雨过天晴之后才冒出来充当和事佬的，而楠薇城的天气，懂的都懂。 …… 星辰钟塔。 会吏们为笛福插上了好几条注射针头，尽量选用一些温和的药物为这位老者稳定他的身体状况。 笛福虽然是个身体硬朗的老头，但终究年事已高。 人类与古老者的接洽，罕有全身而退的先例。 他之所以有资格来当这个和事佬，全凭自己在教会内部多年的沉淀，他的心神有了更为崇高的信仰，意志足够坚定，不至于像普通人那样瞬间就迷失在梦引世界之中。 但人类终究只是人类，教会的宗旨是对旧神保持敬畏，这其中“畏惧”占据更多一些的成分，就如同他们的箴言所说的那样。 一场谈判下来，笛福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然而这位暮气沉沉的老人家的眼眸却始终平静、清澈。 “说到底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眷族和执法体系之间的恩怨，但你知道，临退休之前帮这座城市多做点事是有必要的，契约组织接纳我的时候，这件事会为我加分。” 笛福艰难地咽下一口热茶，苦口婆心地对迪拉肖说道： “但，那些家伙就不该在十年前造下那场杀孽，这本就不是一场人类与古老者的对抗，眷族心里的仇恨，是执法体系早早埋葬下去的，说到底，还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卑劣祸根所致。”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诸多不解，你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第一时间拦下你，可是你要清楚，五年前的那场救世之举，直到今天我们都还在为之赎罪，你永远无法想象契约组织为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孩子。” 事实上，忏悔码头事件爆发之初，迪拉肖就已经准备好带队赶赴现场了。 但笛福压下了所有行动计划。 一直到风波临近结束，教会才选择出面。 “您以往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迪拉肖恭敬地站在桌子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逆反情绪，但他内心所想，早已被笛福洞悉。 “我们没有办法插手到人类内部的每一场纷争，适当时候出手压制一下即可，虽然这样的话有些不敬，但教会确实是一个脆弱不堪的架构，我们已经犯下过大错，而你要明白的是，纷争永远不会休止，这是人类文明发展之中始终伴随着的元素，有的时候需要审时度势。” 笛福耐心地述说着。 他并不指望眼前这个年轻的孩子能够快速的理解，但一些思想的种子需要他在此时进行播种。 “谨遵教诲。” 迪拉肖的态度令笛福感到的一丝欣慰。 …… “说说那个有趣的年轻人吧，据我所知，我们最开始拿到的那份报告上被涂抹掉的名字就是他，对吧？” 迪拉肖是笛福从众多后辈之中提拔起来的，他认准了这个孩子的清澈底子及其灵动的天赋，但还仍然需要打磨和调教。 而今天，在另一个后辈的身上，笛福看到了一些更为显着的特性。 一些与迪拉肖相似，但更加锋芒毕露的东西。 “或许黄金律的伟业，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笛福淡淡评价道。 迪拉肖点头：“他是个奇人，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只认为他与其他人一样平庸……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尝试将他吸纳到黄金树下。” “不，为时已晚。”笛福摇头：“他选择了自己的路，并且已经选择的分岔路口，这种人的内心没有敬畏，无关神明……十分可惜，我们没有尽早地发现他，他本该成为伟大事业的使徒。” “您的意思是，我也应该像他一样，不对古老者怀有任何恐惧吗？”迪拉肖虚心请教道。 “不，恐惧是对，孩子，不必觉得屈辱，这是人类最古老最有价值的情绪，有了恐惧你才能明白哪些深渊是致死也不能涉足的，没有了敬畏，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笛福摇头。 他看向迪拉肖：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明白。”迪拉肖把头压得更低了。 “我迟早是要离开你们的，你记住，谨慎和谦卑是你要奉行的态度，姓瓦尔罗坎的年轻人，我们今天已经见到了他的锋芒，他有自己的准则，但远不及你的信仰远大，你要记住，小心他这种人，在未来，他或许会成为所有生灵的敌人，在那个时候，他的刀锋可能也会伤及黄金树。” 笛福或许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疲惫，趁着这份沉淀的倦意，他把自己平时不会说的话都一股脑传递给了迪拉肖。 就类似于意志的转达。 因为当他转入契约组织之后，这一切的平衡，就需要由迪拉肖来维持了。 …… “瓦尔罗坎会找到眷族，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他的能力不止于此，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近乎狂妄的无畏，他有0.01%的概率成为救世主，剩下99.99%的可能性，是成为一切祸端的源头。” 笛福语气平缓而沉重。 “盯紧这个人，警惕这个人，楠薇城是一座复杂的城市，因为我们的所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黯影将这里选为入世的豁口，格拉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责任非常沉重，但是不必担忧，因为你的背后有黄金树。” “从我们选择扭转大瘟疫开始，这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谨记我所说的这些话，孩子。”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 “成于旧神之血；” “成于旧神之血；” “死于旧神之血；” “死于旧神之血；” …… “畏惧，旧神之血。” 第241章 失落的眷族 第241章失落的眷族 离开教会大桥之后，迈洛直接把粘人的调查员C打发走了。 把他打发走的方法很简单——“大雨会让运河的水流变得比平时快很多，你的旧印有可能会被河水冲走。” 听到这句话之后，调查员C就火急火燎地冲往了忏悔码头。 …… 调查员C远离，而四下无人的时候，放逐之影7人组才把三块瓦片亮了出来。 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从河底把这三块大便捞上来了。 迈洛现在应对旧日支配者的手段非常有限。 不论他的身体有多么强壮，不论他的枪法有多精准，当他站到一位支配者的面前的时候，他的一切手段都变得无比平庸。 有一种无力感，就好像床榻上的美人已经洗漱完香气诱人，正在用尽她的所有撩人言语勾人心弦，但是自己身上某个应该积极向上的部位却始终不为所动，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一次还是因为格拉基过于轻视他，直降身份进入迈洛的世界，在一个双方地位持平的幻境世界里，迈洛才有了反制之力。 但是，就像在床上一样，你不能每次都指望对方使劲浑身解数来迎合你，对吧？枕头男孩是不受欢迎的。 …… 所以迈洛准备把这三块大便旧印据为己有。 尽管调查员C已经说过，旧印对旧日支配者的效果非常有限，本质上只能起到恶心对方的作用。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个设定的存在，加强了迈洛把这玩意儿收走的欲望。 在迈洛这里，往别人身上丢大便，就和恐惧一样，是人类最古老的情绪之一，简称为恶趣味。 就像高考结束的时候从教学楼往校长的轿车上甩水气球一样具有莫名的快感。 当然，随身携带大便这件事情就得好好保密。 …… “C说这些东西是从一些古迹里面搜索到的，看起来我也得进修一下考古知识了。” 迈洛端详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这三块瓦片。 “看起来那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把三块旧印收了起来。 埃里克对迈洛比划道——“接下来呢？我们去把那个眷族揪出来吗？” “先等我的队友到场吧。” 迈洛两手插兜，回头看了一眼城郊方向。 此时，远处一个骑马男人的身影正在往这边靠近。 是老席恩。 ……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忙哦。” 迈洛朝着老席恩挥挥手。 老席恩来到迈洛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浑身湿哒哒的迈洛，嗤笑道： “听说你被打得丢盔卸甲，武器都掉了。” 迈洛掀开风衣亮出腰间的转轮枪和博弈刀： “哪个王八蛋说的？哥们不仅装备齐全，还收获了个好东西呢。” 说着，他抽出挂在腰后的一柄撬棍。 在忏悔码头的时候，最后关头就是靠这玩意儿撬开货船船舱，所以才有了燃油遍布的那个场面。 迈洛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反正就感觉这玩意儿好像还挺好用。 毕竟在幻境世界里自己冥想出来的武器也是一个撬棍，用着这物理学圣剑对格拉基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情。 现在迈洛感觉握着撬棍比握着转轮枪更有安全感。 老席恩看着迈洛挥舞撬棍的模样，深感无语： “我一直都觉得那些崇拜古典武器的人脑子有问题，现在我觉得他们情有可原了。” “如果你知道我用撬棍干了些什么，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迈洛神神秘秘地把撬棍挂到腰间，盖上风衣。 “我并不想知道你用撬棍干了什么，听起来就很不健康。” 老席恩习惯性地点起卷烟，对迈洛问道： “教会的人找你做什么？” “他们帮我找到了案件的凶手，走吧，去把那疯女人抓回来。” 迈洛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袖。 …… … 两人返回楠薇城区。 在城区最北侧一座陈旧、阴暗的废弃修道院里找到了格拉基在人世间仅剩的一名眷族——珊莎。 这座修道院就坐落在运河上游进入楠薇城的边缘区域，几乎是挨着运河的。 在上个时代，楠薇城内有多个不同理念的教派存在，这些教派都有着各自的教区以及修道场所，而黄金律教会一举成为国教之后，那些三教九流的派系就全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当然，这并不需要哪方势力执行什么极端手段，因为大瘟疫结束之后，几乎全国人民都成了黄金律的信徒，那些普通教派是在没有了信徒之后自然消失的。 他们在楠薇城留下的，就只有这些等着被拆迁的破败修道院了。 …… 弥漫着腐烂气息的修道院里，同样挂着无数的植物编织的小祭坛。 迈洛起初并不理解这些用树木枝叶搭建起来的小玩意儿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在经过幻境世界里与格拉基的一战过后，他从格拉基那边汲取到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点。 在十个年头以前的那段时间里，赛文河谷地的湖畔，眷族们知晓成为仆从之后会无比惧怕阳光，格拉基的仆从如果被阳光照射到，会直接化成腐烂的绿色浓浆，所以他们会在深山中最阴暗的地方搭建一些塔状的躲避场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东西成了该信仰体系中的某种标志物。 这些类似祭坛的东西的缩小版，就是现在迈洛在修道院里看到的小祭坛。 所以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只是眷族寄托思想和祈祷的一种物件而已。 就像珊莎用死人进行献祭的方式一样，她在艾雅·佛格森的头骨上凿下鹿角，也仅仅只是因为在她童年的记忆里，族群中的长辈会把他们从山谷中狩猎得来的驯鹿用于祭祀。 教义的传承总是会随着传承者的记忆而发生变异的。 如果珊莎能顺利地逃走，成为格拉基下一个眷族群体的传教士的话，或许以后所有的活人献祭，都需要在献祭物上钉上鹿角了。 当然，她没有那个机会了。 …… 在城市的边缘，这里一片泥泞，周围的空气中只能听到运河的流水声，以及那位孤独的眷族的啜泣。 在修道院的角落里，一个落寂的人影匍匐而跪。 她没有迎来自己的神。 …… 第242章 报个平安 第242章报个平安 信仰的崩塌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尤其是当这份信仰是由仇恨作为载体和支撑的情况下。 珊莎在楠薇城度过的这十年，支撑她活下来的，就是自己记忆中发生在赛文河谷的那场屠杀，她是靠着回忆自己族人鲜血流淌的画面来维持希望的。 那些脸上带着面罩的黑衣人，成了她一辈子的梦魇。 她期盼着某一天神明会降临，为那笔血债做清算，将这些梦魇从她的脑海中彻底清除。 甚至于，在珊莎的规划之中，楠薇城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摧毁的是整个国度的执法体系。 这也是当一个被称为渡鸦的教会弃徒找上门来的时候，她选择将其认作自己导师的原因。 她找到了同行者。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而渡鸦也不负学生所望，他帮助珊莎寻找所有与赛文河谷相关的资料，帮助她学习、感悟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东西。 珊莎逃离赛文河谷的时候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她铭记的只有仇恨，而真正让她完全掌握召唤仪式、运用格拉基的毒液的，是她的导师，渡鸦。 不仅如此，渡鸦还为她设计、谋划了复仇的路线。 当她收到来自海外的导师的信件的时候，珊莎知道，复仇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偿还导师这十年敦敦教诲的恩情了。 她要把那个名为“迈洛·瓦尔罗坎”的执法官献给自己的导师。 把整座楠薇城的其他执法官，彻底埋葬。 …… 可，现在不止她落入了残败的境地，她的神也败了。 败得很彻底。 所有支撑着珊莎活着的希冀都已然破碎。 她再也感知不到自己的主上，她是那么的孤单、无助。 …… … 当然，珊莎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主上，她的神还是眷顾着她的。 至少在落得一场残败之后，格拉基提出的最后条件是它要带着自己的眷族离开。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负责任的支配者。 但迈洛却完全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在他看来，就和大瘟疫之后那些销声匿迹了的三教九流一样，没有了信徒，对这些教派而言就如同灭顶之灾。 格拉基和它们没有什么区别。 它的存在，需要这些眷族。 否则它就是深水中的一滩烂泥。 它的栖息地已经被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变成了一片无人区，或许，是说或许哈，或许对于这位旧日支配者而言，这就是它内心深处的恐惧。 毕竟，一个没有了信徒的神，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 “你好像对这一切都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河畔边，迈洛看着抽烟的老席恩。 这家伙一如既往，还是那一幅什么都不屌的姿态。 “你知道的事情，自己好好记着就是了，说给我听也没用，今晚喝醉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席恩耸耸肩：“脑子里藏太多事情对健康没什么太大的好处。” 或许这就是他在精神病院的疗程里得出的结论了吧。 没有人刨根问底，迈洛反而有些不大习惯。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东西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的。 …… “你不怕她自杀吗？”老席恩瞥了一眼修道院里那个跪着的女人。 “怎么？难道我要遵守把犯人送回去接受审判的这一规章吗？”迈洛两手一摊：“咱们这一部门组好像没有这个传统。” “那一枪把她崩了吧，少了那些审讯的资料，丽贝卡的汇报文件写起来也比较容易。”老席恩点点头。 “是比较容易编才对吧。”迈洛咧嘴一笑。 随后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武器挂袋，遗憾道：“可惜我身上的弹药已经挥霍一空了。” 但他也没有向老席恩借枪，而是径直走入了修道院。 …… 老席恩没有跟进去。 他知道忏悔码头的这场杀戮归根结底都得算在珊莎的头上，但在官方层面，能够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立案调查的艾雅·佛格森的死。 把珊莎带回去并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执法官本来就有执法行刑权，他们可以就地击杀罪犯，即使罪犯已经伏法。 不过，迈洛准备如何处置珊莎，老席恩并不打算插手。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只有迈洛一个人知道，那么做决定的事情，也让迈洛自己定夺即可。 …… 他本来以为迈洛会把珊莎杀了的。 就算他的转轮枪里没有子弹了，但博伊刀还在，甚至更激进一点，那根撬棍也可以派上用场。 但事实并不如老席恩想象的那样发展。 迈洛进入修道院之后，在那些破损墙壁的阴影之下，低声与珊莎说了句话。 然后珊莎就跟着他走出了修道院。 这个女人此时看起来非常憔悴凄惨，就如同鬼魂一样，毫无生机。 迈洛甚至都没有给她双手带上镣铐。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跟在迈洛的身后，像行尸走肉一样。 …… “带上一点纪念品吧，算是做个道别。” 迈洛从修道院的一大堆小祭坛里挑选了一只小巧玲珑且没有那么脏的带上。 老席恩神情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俩人。 明明是执法官与罪犯。 但双方却好像没有任何矛盾纠葛，处于和平相处的状态，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我准备带她到城郊走一趟，不过在那之前我要顺路回家取点东西，一起吗？”迈洛对老席恩问道。 “回家？”老席恩眯起眼睛： “你觉得让一个犯人知道你的家庭住址是一个好主意吗？” “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迈洛回头看了珊莎一眼，耸耸肩道：“只是取点东西，顺便报个平安，或许事情办妥之后你还能留下来吃顿饭，毕竟你跟康这段时间不是玩得挺熟络的么？” 老席恩吐了口浓烟：“随你便。” …… 就这样两个执法官，“押”着一名重犯，穿过喧闹的市区，回到第23教区的平民住宅街。 一路上相安无事。 珊莎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甚至于迈洛进入家门，没有人看管她的时候，她就那样平静地站在迈洛的家门口等待着，寸步不离。 …… 第243章 赴约 第243章赴约 “终于舍得回家吃晚饭了吗？” 迈洛一进家门就被艾玛损了一句。 他轻拍了两下艾玛额头：“没有人提醒你说话的语气很像那种被冷落的小怨妇吗？” 艾玛就坐在原位，直勾勾地看着迈洛，懒得说话。 迈洛则是一头钻进房间里开始翻找东西。 …… 五分钟之后，迈洛背着小芬恩的书包离开了住宅街。 本来他以为老席恩会跟着一起走的，谁知道康把老席恩拽住了，说什么也要留他喝顿酒。 让迈洛意外的是，老席恩真的就答应了下来。 “你忙你的呗。” 这是老席恩的原话。 迈洛从厨房里顺走了几片面包塞进嘴里，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 城郊，运河下游。 迈洛领着失魂落魄的珊莎来到教会大桥的一侧。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雨后晚霞的猩红色泽显得尤为刺眼，就好像有人往天边泼洒了好几桶鲜血一样。 说起来，充实的一天就这么临近了尾声。 迈洛已经连续错过了好几顿饭，但好在被增强过后的身体扛得住这样的高强度消耗，虽然说塞进去几片面包之后胃部还是有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 不过眼下的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迈洛是没有心情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 他可不想老席恩那么神经大条。 …… 与之前约定的一样，迪拉肖已经事先在河畔边静等着迈洛了。 这一次他没有带其他会吏和随从，孤身一人站在河畔。 “那位牧师先生去休息了么？” 迈洛领着珊莎来到河岸，他侧过头望了一眼运河下游的水面。 “牧师身体不适。” 迪拉肖点点头。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迈洛身后的珊莎身上。 这是迪拉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眷族，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依附于古老者的忠实信徒虽然不至于三头六臂，但外貌上怎么的也得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但事实是，珊莎看起来并无异样。 她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甚至于因为某些心神上的打击，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惹人心疼，不考虑其眷族身份的话，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种被欺负了的柔弱女子的形象。 “这位就是……” 迪拉肖试探性地问了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格拉基的眷族，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具体我就不介绍了。” 迈洛还有正事要干，所以懒得浪费口舌。 迪拉肖点点头：“它就在身后这片水域里……我以为你不会遵守诺言的。” 说句实话，本来迪拉肖是准备进城找迈洛的。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迈洛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他有很大概率会因为咽不下那口气而把珊莎一枪崩了。 所以这会儿见到迈洛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到城郊来，迪拉肖多少是有些诧异的。 当然，除了诧异之外，他也很好奇迈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说白了，他还是不相信迈洛会那么好说话，就这么把一切的罪魁祸首送了回来。 “你再说我可要反悔了。”迈洛怪笑了一声，回头瞥了珊莎一眼。 “你毕竟是执法官，就算你在这里对罪魁祸首执行了死刑，我又能说什么呢。”迪拉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要违逆迈洛的意思，只是小声提醒道：“只不过，动手了之后的麻烦，就得由你自己来处置了。” “你们倒是挺擅长把自己摘干净。”迈洛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淡淡说道：“不过我要纠正一点，罪魁祸首可不是她，是水里躲着的那玩意儿。” “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它也只是奉行了自己的方式而已。”迪拉肖嘀咕了一声。 “说得对说得对。”迈洛耸耸肩，他没有打算浪费口舌反驳迪拉肖的话，只是小小地损了他一句：“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笛福了。” …… “咕噜噜……” 此时，众人身前的运河水面开始冒起气泡。 迈洛和迪拉肖都知道，那家伙要出现了，各自都闭上了嘴巴。 最先露出水面的是三只黄色的眼睛，眼睛的末端带着长长的眼柄，几乎有人类的手臂粗细。 这是迪拉肖第一次与认知中的古老者进行对视。 说不紧张的话，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明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但自己手心里冒出了多少冷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而很快，水面上那个庞然大物已经露出了半个脑袋，这是一个身体浮肿的卵形生物，它有着一张无比丑陋、亵渎的面庞，那松软发泡的皮肤就像是在水中泡了太久且腐烂了的动物尸体一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那些裸露在身体表面的无数尖锐而细长的棘刺，它的造型与它的作用一样，给人一种致命的危机感。 …… 迪拉肖的心跳在剧烈地加速着。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起笛福先生所说的那些话—— “楠薇城是一座复杂的城市，因为我们的所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黯影将这里选为入世的豁口，格拉基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责任非常沉重。” 往后的楠薇城还要面对更多类似眼前这位一样的古老生物吗？ 这些存活了无数岁月的黯影，为什么要靠近黄金树啊…… …… 纵使心中了千般疑惑，但此时的迪拉肖也只能将那些疑问暂时放到一旁，谨慎面对眼前的这一幕。 他知道古老者有多么致命。 尊敬的笛福牧师只是与对方交谈了几句，就仿佛老了十几岁。 如果它再次肆虐起来，迪拉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忽然，迪拉肖看到有一条手臂在自己面前来回摆动了两下： “嘿，想啥呢？” 迈洛侧过脑袋眯着眼睛看了看迪拉肖： “还以为你被梦引了呢。” 确认迪拉肖没有问题之后，迈洛朝着运河中的大块头格拉基挥了挥手：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要信守诺言哦！你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的。” …… 浑浊的河水中，格拉基缓缓朝着河岸靠近，它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第244章 我没有骗她 第244章我没有骗她 一开始迈洛还很好奇，他好奇格拉基准备怎么样把她的这位眷族带回赛文河谷。 为此，迈洛甚至还在脑补出了格拉基驮着珊莎在运河中逆流而上一路返回赛文河谷地的脑残画面。 但让他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在格拉基撑那只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嘴巴之后，珊莎就像是失了神一样，面带微笑地蹚水往前，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张布满狰狞獠牙的巨口中走去。 …… “等会。” 迈洛连忙上前，伸手拉住了珊莎。 “你痛恨执法官，这我是知道的，但无所谓，很多人都恨执法官，在投入你的神明的怀抱之前，带上这个吧，这是你们的信仰，不是么？” 他把自己从废弃修道院里拿走的那只小祭坛交到了珊莎的手中。 此时的迈洛，语气中没有任何嫉恶如仇的态度，有的仅仅只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他看得很清楚，珊莎虽然还活着，但她的灵魂已经临近破败，她的所有一切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被毁灭了，而支撑她活到今天的那份希望，也在今天碎了一地，她已然没有了任何斗志，甚至连恶意都没了。 “可能所有人都把你认作是罪犯，但我知道，真正的罪人并不是你，你只是生错了地方而已。” 迈洛低声对着珊莎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拢住珊莎的手指，让她握住了那个小祭坛，随后才缓缓从河水中退步返回到岸上。 握着祭坛的珊莎看向迈洛的眼神中既有迷茫也有错愕。 这一瞬间她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她并不惧怕任何一种形式的指责或惩罚，唯独面对轻声的安慰的时候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委屈感从内心深处涌起。 一丝泪水从珊莎的眼眶中涌出。 但是擦去这一抹泪痕之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主上的怀抱之中。 …… … 在迈洛和迪拉肖的注视之下，珊莎瘦弱高挑的身影被交错的獠牙彻底吞没，随着那张血盆大口的闭合，水面上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的影子。 没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有没有感受到痛苦，但可以看见的是，在临了的时候，这位最后的眷族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恐惧、害怕的情绪，她眼中所流露的，是释然，是解脱。 不论是迈洛还是迪拉肖，他们都无法理解格拉基吞下自己唯一的眷族的这一行为，但不同是，迈洛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从未真正将旧日支配者的人格或者神格当成是一种正常的思维意志，所以无论格拉基对珊莎做出怎样的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意外于惊讶，也不会感到费解。 这家伙是个怪物，怪物做出怎样的事情都不值得稀奇。 …… 格拉基的巨大身形缓缓沉入水中。 它会兑现诺言，沿着运河返回赛文河谷地。 “总算是解决这场危机了。” 看着平静下来的水面，迪拉肖松了一口气。 他神情复杂，一转头却发现旁边的迈洛正在解开自己身上背着的那个小孩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你这是……” 咣！！！！ …… 迪拉肖的话还没有问完，后方的运河中就炸开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那猛烈的冲击波掀起的水浪和气浪直接把他的身形掀翻，河畔的土地直接崩碎开来！！！ 剧烈的轰鸣声震得迪拉肖耳膜生疼。 他浑身上下都被河水打湿，在地上连翻了好几个滚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什么情况！” 他扶住了地面。 发现不远处的迈洛已经走到的河边，他手里头抓着一个巨大的金属饭盒，仰起头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运河水之中！ “见鬼！” 迪拉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就在格拉基带着珊莎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稍稍放松了警惕，也正是放下警惕的那不到一秒钟，迎来了这场惊吓。 水中莫名的爆炸。 迪拉肖本以为是格拉基卷土重来了。 但当他看到迈洛一头扎进河水之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这家伙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爆炸，准确来说，爆炸就是他制造的。 他从来就没想过老老实实按照谈判达成的协议办事。 “我就知道！” 迪拉肖气得直咬牙。 在距离爆炸点如此接近的地方被冲击波横扫而过的他感觉五脏六腑都遭到了重锤，鼻孔里不断有鲜血涌出，短时间内想要站起身来都无比艰难。 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消失在河水中的迈洛，一遍一遍地咒骂着这个混蛋。 …… 事实证明迪拉肖对迈洛的判断是准确的。 他认定了迈洛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 可他还是大意了，在他看到迈洛把活着的珊莎带回城郊的时候，就以为迈洛选择了妥协，没想到迈洛能憋到最后一刻才使坏。 …… … 一直到迈洛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从运河中爬出来，迪拉肖都还没有缓过来。 他瘫坐在地上，怒视着迈洛： “配合是假的，最后送走那女人的片刻温柔也是假的，送给她的纪念物也是假的，全特么都是假的！” “严谨一点来说，我可是完完整整地把那眷族女孩送回来了，我不是失信人员。”迈洛摊了摊手。 他把那只沉甸甸的金属餐盒塞回到小芬恩的书包里，随后把自己身上的长风衣拧巴了拧巴，挤出一些雨水，甩了甩袖子，准备打道回府。 迈洛丝毫没有干了坏事的觉悟。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把珊莎完璧归赵了，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往那只小祭坛里面塞了一小东西而已。 他把亲爱的艾玛姐姐研发出来的炸弹塞了进去。 这就是迈洛非得顺路回家一趟的原因。 …… “你跟那些眷族一样，都是疯子，不，你比他们还要疯狂。” 迪拉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扶着头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迈洛： “牧师先生说的没错，你会成为一切祸端的源头的……你骗了所有人，也骗了她。” 迈洛从来不信这种神神叨叨的批话，他背起小芬恩那小巧可爱的背包，回过头看了迪拉肖一眼： “至少有一件事情我没有骗她。” “我真不认为她是罪魁祸首，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河里的那只丑八怪才是罪恶的源头。” 第245章 漏了一个 第245章漏了一个 “没啥事我先回去了嗷。” 迈洛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往城区赶。 好不容易把衣服晾个半干，这会儿从水里爬出来又湿了身，身上满带着运河的工业废水味和汗臭味，就是迈洛自己都有些顶不住。 “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重罪！对古老者下手，会给你和你身边的人招来厄难的！” 迪拉肖有些许崩溃。 但类似这样的话迈洛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某种厄难吸引体质，逢人就得吸点诅咒灾祸什么的。 “哎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迈洛点点头。 “没啥事你也回去交差吧，就说格拉基已经离开了，眷族也没了。” 他能够感觉到格拉基正在远去，自己心头始终潜伏着的危机感已经彻底蒸发了。 …… … 圣乔治医院。 迈洛拖着湿哒哒的身子，一步一个湿脚印，进入了这座楠薇城内规模最大的公立医院。 在人来人往的病房门前，迈洛见到了老席恩。 对方丢给了迈洛一个眼神。 迈洛点点头低声回道： “麻烦基本解决了。”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窗户玻璃内躺在病床上的丽贝卡，问道： “她情况怎么样？” “断了几根肋骨、数不清的皮外伤、过量失血，除此之外，没别的问题。”老席恩有些无聊地搓着手上的泥巴。 迈洛眯起双眼，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丽贝卡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蛋，这女人即使是处于昏迷状态下，脸上也依旧是那一幅苦大仇深式眉头紧锁的表情。 “她是个狠人，能撑过来的。” 迈洛嘀咕了一声。 老席恩补充道：“听说在追捕过程中，她肢解了一具两米多高的干尸。” 迈洛眉头一动。 听到两米多高干尸的讯息，他就大概知道丽贝卡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惨淡模样的了。 不用想，这位脾气倔得跟牛一样的执法官长大人肯定是为了报一箭之仇，选在某个没有后备增援的角落里跟裹尸布怪人死磕。 好在她磕赢了。 …… 走廊里来来往往，很多执法体系的人都过来询问了情况，包括其他执法以及执法总部的人都前来慰问，其中还有一些身着正装的陌生男性，他们应该隶属于市级议员组织。 看起来等丽贝卡伤势恢复之后，应该会接到好几块J女勋章了。 当然，这是属于丽贝卡的荣誉，毕竟她是倒下的那一个。 而迈洛老席恩这一干人可就无权享受那种待遇了，相反，他们可能得挨一顿批。 或者好几顿吧，不清楚。 毕竟，执法官长进入了重症室，意味着她的下属的集体失职。 哪怕执法体系的高层没有追责的意思，其他的监督机构以及领导层的各级机构也会尝试着做一些文章，这就看各自的意图了。 …… 当然，等此次风波的失踪人员名单拉出来之后，事件还会持续发酵，就看发生在忏悔码头的事情具体如何定性了。 迈洛大概能够预见到官方发布会上的发言人告知民众，忏悔码头发生了一次自然灾害，类似于雨水骤增导致的河水泛滥以及桥梁坍塌之类的，全凭想象力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 破案，和缉拿真凶，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具体的运作，就靠尼禄那帮高层人士们去费头脑了，毕竟现在丽贝卡倒下了，也该轮到尼禄掉几根头发了吧。 …… 说啥来啥。 尼禄此刻正在主治医生的带领下推开了监护区的大门。 看得出来这位老督察还是挺担心自己的学生的，他无视了四周围所有准备上前攀谈的人，径直进入了监护病房，亲自确认了丽贝卡的状况。 迈洛则是站在走廊靠近窗户的地方，尽量让自己身上的衣服更多地接触流动的空气，不然领口里那股子湿热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 相比之下，老席恩就机灵很多。 在看到尼禄进入病房之后，他只丢下一句：“我找个地方抽根烟。” 然后就钻出了监护区。 …… 不出所料，尼禄从病房里出来之后找上的第一个人就是迈洛。 “咱们得谈一谈。” “嗯。” 早在接到丽贝卡重伤的消息那会儿迈洛就知道有这么一档子麻烦事在等着自己，他也没指望能躲得过去，所以很配合地跟着尼禄走向了阳台方向。 “用不用留点时间给你组织一下语言？” “那就不用了，我想你对真相的接受程度应该比普通人要来得高一些的。” …… … 这场“坦白从宽”的谈话持续了大概40分钟。 整整40分钟，迈洛的手都放在裤兜里抠着他的内裤。 当然，坦白归坦白，但也没有完全坦白，一些不能说的和完全说不清楚的事情迈洛是选择一笔带过的。 相信尼禄对此也是有一定容忍度的，毕竟他自己就是从伊克姆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应该是最能理解迈洛处境且最能感同身受的那个人。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终止了，还是说我们的辖区内还存在没有清理干净的隐患？”这才是尼禄最关心的问题。 “嗯……”迈洛揉了揉眉头，忽然想起来这只手刚刚抠过内裤，连忙换了一只手。 他对尼禄点头道： “结束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隐患的话呢……麦克曼贸易公司的一个仓库里可能有一些会说话的尸块需要清理一下，另外，等我们把失踪人员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我再逐个排查，或许城里还躲着一些……就是把丽贝卡弄伤的那种东西，当然，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你搞定这些，我要这件事情不留下任何尾巴，懂我意思？” 尼禄用手指戳着迈洛的风衣，神色郑重地对他叮嘱道。 “明白，我会收拾干净的。” 迈洛点点头。 尼禄得到迈洛的保证之后便匆匆离去，关于这个烂摊子，执法总部那边有无数的工作在等着他。 迈洛注视着尼禄的身影离开了监护区。 忽然看到有一个奇怪的身影进入了监护区。 他身穿着黑色风衣。 是早些时候失踪了，但是又在运河里被迈洛救回来的执法官瑞克，就是地下室里负责验尸的那个家伙。 这家伙身上弥漫着一股…… 一股活尸的气味。 …… 迈洛嘴角抽搐了一下： “噢不，好像算漏了一个隐患。” 第246章 恐吓 第246章恐吓 走廊里，迈洛一把拽住了来回晃悠的瑞克。 他把瑞克的脑壳转向自己这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家伙的眼眸。 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状态不对劲。 他的眼瞳里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墨绿色，藏得很深，但还是被迈洛看出来了。 不过，这家伙虽然浑身散发着一股活尸的味道，但他却并没有丧失自我意识。 他的身体的主导者依旧是瑞克自己。 在见到迈洛的时候，瑞克脸上还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迈洛对吗？楼上刑侦部组的迈洛，我正到处找你呢，听着，我想说的是，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正巧，我也找你有事。”迈洛点点头。 “有什么事？”瑞克愕然。 “我得弄清楚我救回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迈洛说着就把瑞克往监护区外头拎。 …… 他在下方楼层里找到了一件空着的洁具室。 迈洛把瑞克丢了进去。 关上房门的第一时间就扯开了瑞克的风衣。 在瑞克脖颈处裸露的皮肤上，迈洛看到了那些游动的墨绿色狰狞血管。 他单手掐着瑞克的脖子，另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撬棍上，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这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给你一分钟时间，证明一下你是瑞克本人。” 瑞克被迈洛这番作态吓傻了。 他主修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属于是没有经过执法考核的特招人才。 虽然也接受过执法官入职训练，但那已经是6年前的事情了，入职培训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摸过枪械，别说格斗杀戮之类的技巧了，他是执法所里唯一一个连俯卧撑都做不了10个的奇葩。 被迈洛这么单手掐着摁在墙上，根本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冷静！冷静！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双手抱在胸前，就像是正在遭受猥亵的无辜少女一样，就差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了。 迈洛却很不给面子地开始了倒计时：“你还有50秒。” 说着，他左手已经亮出了那柄锈迹斑斑的撬棍。 瑞克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虽然他常年与尸体为伴，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怕成为停尸间里的一员。 在看到那根撬棍的时候，他两腿瞬间发软。 说起话都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明白的！完全明白！听我说……我全名瑞克·麦提诺，执法编号是****，你全名迈洛瓦尔罗坎，你是今年年初入职的没错吧，我接手过罗本案的受害者尸体，呃……他的女儿，是你从下水道管网里找到的对吧？还有，还有就是……” “呐，如果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那你一定清楚，说出这些信息并不代表着你就是瑞克本人。”迈洛却摇着头：“30秒。” “我懂，我懂，请相信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我被同化了，我的记忆也会被同化且吸收，但是请相信我，看一下我风衣左侧内兜里的东西你就明白了！” 瑞克可怜巴巴的目光一直在迈洛的脸和撬棍之间来回游动，紧张得一塌糊涂。 身为执法官的他很清楚，迈洛是有能力而且有权力在这里把他的脑袋敲碎的，只要迈洛认为他有问题。 迈洛眯了眯眼睛。 他将信将疑地掀开瑞克身上的风衣，从他内兜里取出一个湿漉漉的铁盒。 打开铁盒之后，迈洛率先闻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铁盒里面躺着半截处于腐烂状态的手指，手指的一半肌肉组织已经化成了绿色的粘稠液体，指骨裸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尤为渗人。 瑞克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向迈洛展示他那缺了一截的食指。 “调查的时候，我不小心被那根长针刺破了皮肤，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之后，我把手指切下来了，虽然还有一部分的残留毒素进入了我的生理系统，但请相信我，我还是你们熟悉的那个瑞克。” 他无比小心，甚至连抬手的动作都刻意做得非常缓慢，生怕迈洛觉得他在打其他歪主意。 迈洛盯着铁盒里的半截手指，又抬头注视着瑞克。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松开掐着瑞克脖子的手，缓缓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 “其实执法所里的同僚跟你没有很熟悉。” “这……”瑞克嘴角抽搐了两下：“好伤人，是因为我一直泡在尸体堆里工作，不够合群吗？” “不，主要是你平时听的那些歌。”迈洛认真地回答道。 “嗷，那倒是说得通。”瑞克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耸了耸肩：“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新品种歌剧的。” …… “我看了你没写完的那份报告。” 迈洛摇了摇手中的铁盒，问道：“你被长针里的残留毒素感染了，但是却没有被转变，是因为毒素不够多吗？” “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没错。”瑞克点点头：“在我发现手指位置的组织开始出现溃烂的趋势之后，我立马切掉了它，不幸的是我因为怕疼所以多犹豫了几秒，导致毒素在体内扩散了。” “几秒？”迈洛眉头一挑。 “好吧，我听了两首歌，缓解了情绪之后才下的刀。”瑞克缩了缩脖子。 “不过总的来说你还是挺爷们的。”迈洛淡淡说道。 “那我以后下了班可以跟你们楼上的人一起去酒馆喝酒吗？爷们之间的娱乐时间，对吧？在酒馆畅谈惊险的破案经历，更爷们了。”瑞克问道。 “这个我们以后再探讨也不迟。”迈洛毫不留情的泼了对方一盆冷水，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确定自己这个状态不会继续恶化吗？” “嗯……”瑞克摇摇头：“我也拿不准，昨天夜里我发现近距离的火光照射会让这根手指开始腐烂，并且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我很确定那是幻觉，但我那会儿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的身体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一样，我疯了似地朝着码头跑去，后面……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总之今天雨停了之后，我在楼顶晒了一整个下午的太阳，除了感觉燥热之外，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腐烂的状态，所以我想……我应该没问题，吧。” “你现在还能听到那些奇怪的声响吗？”迈洛郑重问道。 “现在听不见了。”瑞克摇摇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听不见的？” “傍晚7点钟左右那会儿。” …… 迈洛大概回忆了一下格拉基口吞炸弹的时间点，嘀咕道： “嗯……我想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第247章 血与肉 第247章血与肉 “你确定？” 瑞克瞪大着眼睛。 迈洛摇头： “我不确定，所以我觉得还是干脆一点，把你的头敲碎，这样杜绝所有潜在的后患比较好。” 说着他就拎起了撬棍。 把瑞克给吓个半死： “求你了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在地下室放那些歌剧了，别杀我！真的别杀我，我的职业生涯还长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瑞克感觉自己对撬棍好像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他甚至觉得，迈洛就算提着一把手枪或者砍刀，都不如眼前的撬棍更具威慑力。 可明明自己的童年成长历程里并没有留下任何与撬棍有关的阴影记忆啊…… … “我开玩笑的。” 迈洛淡淡嘀咕了一声，把撬棍挂回到腰后，随后把手里的铁盒盖好，丢回给瑞克： “收好你的手指，先放你一马，当然，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几天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执法所，哪儿都别去，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第一时间上楼找我，或者找席恩，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完全明白！” 瑞克重重地点着头。 迈洛则是双手交叉，背靠着墙壁，打量着瑞克身上那些偶尔蠕动的血管：“毒素应该是让你的身体发生了轻度的变异，这方面你是专业的，记得把自己的状态变化全部记录下来……还有就是，你身上的活尸气味太浓了，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本来就浑身一股死人味儿，大家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 “谢谢你，完全有安慰到我。”瑞克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眶有着一圈很明显的黑眼圈，呈微微凹陷的状态，脸色也比平时更加苍白。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异样之处了。 迈洛对这家伙的神奇遭遇多少是感到一些惊奇的，毕竟，这是介于格拉基的仆从与人类之间的活人。 天晓得那一点点的毒素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什么特殊的异变。 但保险起见，迈洛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得盯紧着这家伙了。 毕竟尼禄可是亲口叮嘱过的，想要让这件事情顺利地进行收尾，楠薇城内就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要是他老人家知道自己麾下的辖区执法所里有一个半活尸在上班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那我可以去看看丽贝卡官长了吗？” 瑞克小心翼翼的对迈洛问道。 “不用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她死不了，而且她也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脸上的疤，如果你不想她以后给你穿小鞋的话，就当没有来过这里。”迈洛摆摆手表示没有上楼的必要了。 “噢，也好。” 瑞克点点头，随后又问道：“河底的那个怪物，是你杀死的吗？” “杀死？”迈洛嘴皮子之间发出了嗤的声响：“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活着把你从河里拎出来就不错了，还杀个屁呢杀。” “这样啊。”瑞克信以为然地嘀咕了一声。 忽然，洁具室的房门被以为保洁大妈推开。 拎着拖把和木桶的阿姨看到两个年轻执法官躲在角落里，其中看起来比较柔弱的那个还敞开着上衣一副袒胸露R的姿态，瞬间怪叫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为什么让我撞见这种事情，黄金树啊请洗净我的眼睛吧！” 大妈甩上房门就怪叫着离开了。 她那前言不搭后语的祷告词在走廊里久久回荡。 …… 而迈洛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细节，那就是刚刚在保洁大妈猛地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瑞克的右边眼珠子依旧聚焦在自己身上，但左边的眼球却突然转向了房门的方向，眼神中甚至还有些许受到惊吓的神色。 等于是，两个眼球在各忙各的，就像是变色龙一样…… 然而这惊悚的一幕，似乎瑞克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在大妈离去之后，他的眼珠子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迈洛搁那儿一个劲儿地皱着眉头。 不明所以的瑞克甚至还一脸担忧地说道： “坏了，明天整个圣乔治医院的人都会知道执法队里有南桐的这个消息了，我们要不要追上去解释清楚啊，这可是关乎执法队声誉的。” 迈洛翻了个白眼： “我确实是应该一撬棍把你脑袋敲碎以绝后患的。” “那更不妥，被大妈撞见执法官残害同僚，问题就更加严重了。”瑞克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哟你赶紧回执法所吧，希望明天还能见到活着的你。”迈洛摆摆手走出了洁具室：“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瑞克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追了上来问道：“需要帮忙吗瓦尔罗坎先生？你一定是想要去追查河底的那个怪物对吧？它就是杀死艾雅·弗格森的凶手对不对？执法队从不姑息罪犯，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开口，我现在感觉精力十分充沛。” “不，你找个地方把你那根手指头埋了先，然后给我滚回执法所，尼禄会派人过去告诉你他需要一份什么内容的验尸报告，你的活儿多着呢，别跟着我乱逛。”迈洛一口回绝了瑞克，语气决绝地说道： “我只是暂时留着你的脑壳，明白不，一旦我发现你有违背常人的举动，我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你，然后找尼禄申请调派一个新的验尸员过来。” “了解，我现在立马就回去。” 眼泛绿光的瑞克瞬间就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神色郑重地目送着迈洛离开了圣乔治医院。 …… … 夜晚。 点灯人还没有把附近街区的路灯点亮。 迈洛牵着马行走在湿漉漉的阴冷街道上，脑子里梳理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尽可能地确保自己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个环节。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格拉基已经离开了，它还吃掉了自己的眷族珊莎，正常来说，那些活尸应该也已经化作了绿色腐败物，但瑞克这个半活死人的出现让迈洛对这件事情的判断有了些许动摇。 或许还有活尸藏匿在楠薇城呢？ 或许格拉基离开了之后，它们并不会丧失活性。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一个人能进行解答。 …… 而这个人，应该就快要现身了。 准确来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为迈洛身上背着的那个小芬恩的背包里的金属餐盒，可是塞了满满当当的旧日支配者的血肉。 第248章 契机 第248章契机 …… 空无一人的漆黑街头，迈洛打开小芬恩的书包，把属于沃克·布赖尔的那只金属餐盒取出来，放到了红女巫面前。 随后又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 “稍等一会儿嗷，别心急。” 说着，他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支铅笔。 “拿错了不是这个。” 把铅笔塞回去，继续找。 然后，他又抽出来一根被咬了一口的棒棒糖。 “靠，这也太不讲卫生了。” 迈洛把黏糊糊的棒棒糖往旁边一丢，继续翻找。 老半天才抽出来一根勺子。 他把勺子插到金属餐盒里头那些不可描述的粘稠物体上，对红女巫说道： “轻慢用，女士。” …… 红女巫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把头探到餐盒上面深吸了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感慨道： “旧日支配者的味道，不错，属实不错。” 说着，她从红色斗篷下伸出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抓起勺子，开始大口地吞咽那些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果冻”。 “我本来以为你会让格拉基安然无恙地离开楠薇城的。”她biajibiaji地咀嚼着“圣餐”，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迈洛在路旁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 “但你也说了，我是被猎犬盯上的人，得想办法谋求一条生路，是吧？” “明智之举。”红女巫抓起餐盒，用勺子把那些东西往自己嘴里大口地扒拉，甚至连咀嚼都懒得咀嚼了，直接生咽，咽喉部发出咕噜噜的动静，她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饿了两个星期的野狗。 “悠着点，你知道我在河底收拾这些碎屑费了多大劲儿么？就算是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细细品尝行不行？”迈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饿鬼。 艾玛的炸弹在格拉基的腹腔爆炸之后，将它身体上的一大部分结构都崩碎了，格拉基把那些破碎的内脏都呕吐了出来，迈洛可是发动了7人组，一共8个人在河底摸了半天的黑才把这些玩意儿收集起来的。 “好吃，好吃，桀桀桀桀~” 红女巫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动静。 从迈洛这个正常人类的角度，根本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仅仅不到三分钟，那能盛满了之后足够支撑沃克一家几口人饱餐一顿的大餐盒就被红女巫舔舐了个干净。 她把脏兮兮的长袍衣袖抓到兜帽的阴影之下擦拭了一番，点评道：“支配者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甜美，可惜就是有一股眷族的酸臭味。” 迈洛动了动眉头，解释道： “啊，可能是因为它刚吞了一个人类眷族，还没有消化。” 毕竟格拉基前脚才把珊莎给吃了，炸弹炸开之后，格拉基留下的碎肉里难免夹杂了一些属于珊莎的成分。 迈洛耸耸肩： “这次算是失误，下次尽量给你带一些绿色健康无污染的新鲜食材。” 迈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种鬼话的。 …… “这个你还要带回去吗？” 红女巫把勺子放到嘴里舔了个干净，递回给迈洛。 迈洛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把勺子，摇摇头道：“不，送你了。” 对方还真就把勺子收回斗篷下方去了。 “呐，作为一个信守承诺的灵视者，我已经是第二次给你带来圣餐了，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一点好消息，比如你在失踪的这几天时间里帮我找到了对抗猎犬的方法？”迈洛摊了摊手问道。 然而红女巫却摇了摇头： “我当然找了，可惜这个时代仅存的一些与猎犬对抗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你的这个世界，都不适用。”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迈洛面无表情地看着红女巫。 “最简单方法依旧是避免自己出现在一些角度环境之下。”红女巫淡淡补充道。 “这个你上次已经说了，小于90°的夹角嘛，我知道，我都准备好去订一张圆形的床了。”迈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拢了拢潮湿的风衣。 入夜之后，原先身上那股湿热的感觉开始转为阴凉，冷空气每一次从体表滑过都会带走一些热量，他开始感觉到四肢冰凉。 “放心，只要你不做得太过火，猎犬不会那么快找上门来的，而且格拉基刚刚来过楠薇城，它留下的恶臭会在这里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消散，一定程度上会延缓猎犬的步伐，它们不喜欢格拉基的味道。”红女巫淡淡说道。 “但是等臭味散去，它们还是会找上门来，然后我就会死，对吧？”迈洛两手一摊。 “确实也是。”红女巫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补充道： “但那你窥视了格拉基的世界一角，没错吧？” 迈洛眯起眼睛： “看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 “虽然是它主动选择与你的灵魂进行接洽的，但作为一名灵视者，窥视了一名旧日支配者的远古记忆，你的名字足够载入史册了。”红女巫又发出了那种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桀桀动静。 “让我猜一猜，载入的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史册对吧？”迈洛嘀咕道。 “是的。” “那有个屁用哦，不对，在这个世界载入史册也没有用啊……”他哀嚎了一声。 “莫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告诉我你看到了些什么。”红女巫往前挪动了两步。 她好像很迫切地想要了解迈洛在格拉基的记忆里窥探到了什么内容。 迈洛眯起眼睛： “什么意思？” “救你的意思。”红女巫解释道： “我说过，想要在这个贫瘠的世界里对抗猎犬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总归有一些契机存在，你所看见到的东西，就是契机。” 迈洛捉摸不透红女巫所说的契机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没多想，只含糊不清地概括了一下自己窥视到的画面： “我看到了一场战争，里面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清……准确点说，其实是看不懂。” “那就对了！” 红女巫一把拽住了迈洛的手： “你的视野还不够开阔，看不懂才是合理的，但我需要你仔细、认真地回忆，找出一个影子，或许能救你的命！” 第249章 外神 第249章外神 “啥意思？” 迈洛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忽然间，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自己在格拉基的幻境世界里窥视到的那一角星空。 那场模糊、宏大、无法直视的恐怖战争。 无数的星辰崩碎，整片宇宙都布满了裂痕。 那些让迈洛双眼刺痛无比的光辉，以及隐藏在星宇后方那些可怕的影子。 仅仅只是片刻间的回溯，就让迈洛感觉头疼欲裂。 …… “呕！！” 在红女巫松开迈洛的手的一瞬间，他疯狂地呕吐起来。 尽管自己胃里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但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呕着酸水。 红女巫平静地注视着迈洛，呢喃道： “你还太过孱弱，你的灵视还不足以支撑你正视那些远古画面，即使看到了，恐怕也无法理解。” “所以这跟契机又有什么关系？”迈洛抬起头质问了一声。 话还没说完又趴下去“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那场可怕的战争里，有无数的旧日支配者陨落，还有更多的可怕外神被放逐、囚禁，或许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但既然天意让你窥视到了这些，就足以证明这是你的契机。” 红女巫神神叨叨：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迈洛下意识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刚才只是帮你回溯了一下自己窥视过的画面，现在我要向你呈现一些东西。”红女巫再次抓住了迈洛的手。 她的速度极快，即使是有着过人体能的迈洛都没能躲开。 女巫那狰狞的手掌握住了迈洛的小臂，破碎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血肉之中。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迈洛的脸上再次浮起迷茫的神色，他的眼瞳变得空洞。 而在意识世界里，他看到了一个诡异、扭曲的身影。 那身影非常高大，有很多蜿蜒的触须在挥舞着，主躯干像是一根巨大的肉质植物，上面盛开着一团巨大的花朵形状的组织，有花瓣，也有花蕊，整体呈现的是一种污秽、复杂的色调。 而最最顶端的位置，却矗立着一道刺眼的白色倩影，那倩影散发着圣洁的白光，一尘不染，与它身体的其他狰狞结构显得格格不入。 …… 就在迈洛尝试着去看清楚那道影子的时候。 剧烈的头疼以及呕吐感再次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他跪倒在街道角落里，继续哇哇大吐。 “这又是什么鬼？” 他抽回自己的手臂。 小臂上已经有了五个血淋淋的指甲印。 迈洛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快。 那种可怕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最让他赶到恐惧的是，危机感并非来自于红女巫或者周围的其他威胁，而是来自于虚幻画面上的那个诡异影子。 而遭受敌意的原因，仅仅只是迈洛使徒看清对方这一个纯粹的念头！ “那究竟是什么？” 迈洛心神震荡。 那东西甚至都不在这里，只是红女巫呈现的一段记忆碎片。 可这确实迈洛获得危机感之力以来感受到的最恐怖的一次威胁，有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从内心迸发出来，连他的身体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 “伊德海拉。” 红女巫看着迈洛的狼狈模样，似乎对此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或者惊讶。 她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平静地说道： “记住这个名字，你所窥视到的那场战争里，也有她的影子，这是一位真神，绝非那些古老者、支配者或者卑劣的眷族可以相提并论的，记住她的样子，记住她的名字。” “我要你把她找出来，在格拉基的记忆中找到她的影子，你所接纳的记忆，并非只有你现在所看见的那些，它们都沉淀在你的脑海中，静等着你去拾起，只是你还没有拾起这些记忆的力量。” “伟大的伊德海拉在战争过后就销声匿迹了，她的信徒，她的子嗣，她的……爱人，都在寻找着她的踪迹。” “或许是被放逐、或许是被囚禁，只要你能提供伊德海拉的线索，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影子。” “我想，会有很多强大的存在愿意为你解开猎犬的诅咒的，并且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 …… 在迈洛呕吐的过程中，红女巫把所谓的“契机”说了个七七八八。 迈洛勉强能够听得懂她的意思。 在呕吐感逐渐退去之后，他狼狈地站起身来，把自己鼻腔里的胃液喷干净之后，郑重地问道： “这是个真正的旧神？” 迈洛已经无数次听到旧神这个词了。 但是只有在刚才心脏跳得快要裂开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旧神的高度。 此前接触过的那些，不管是伊克姆的残破心脏也好，还是今天的格拉基，与之相比几乎就是天与地的区别。 …… “外神。” 红女巫纠正了迈洛的措辞。 但是却没有进一步进行解释。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在那些星空画面里找到伊德海拉的线索，就能用这个线索去换取对抗猎犬的方法，对吧？跟谁换？你刚才说的是，她的子嗣？爱人？神的爱人是不是也是神？谁啊？” 然而面对迈洛这一连串的问题，红女巫只淡淡回应了一声： “你想再吐一次？” “完全不想。”迈洛捂住嘴巴。 “那就想办法找到伊德海拉的影子。”红女巫平静地看着迈洛：“那场战争爆发的时候，她就在现场，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她的名讳，记住了她的身姿，相信只要你能完全消化格拉基的记忆，不难找到她的存在。” “这得吐多少回哦。” 迈洛哀嚎了一声。 算上今天刚刚从河里被捞上来那一次，他已经吐了三回了。 “所以你得尽快提升自己的灵视。”红女巫叮嘱道。 “说得轻巧，上哪去找邪恶典籍啊，就算是掠夺的话，也得找得到灵视者才行，找到了还不一定打得过人家。”迈洛感觉前途一片晦暗。 “你都和一名旧日支配者面对面交手过一次了，居然还在担心自己打不过区区其他的灵视者？” 红女巫似乎对迈洛的不开窍感到有些失望。 第250章 灵视者的尽头 第250章灵视者的尽头 “难不成我很猛么？” 迈洛两手一摊。 红女巫盯着迈洛沉默了五六秒。 最后叹了口气问道： “灵视者的力量，来自于从其他亡灵身上窥视得来的知识、技巧甚至是咒术魔法，他们窥视的都是一些人类，最多最多，也只能掠夺其他灵视者的能力，而你，亲爱的瓦尔罗坎，你刚刚窥视了一名旧日支配者的记忆。” “……” 迈洛眯着起眼睛想了大概十秒钟才反应过来。 但他抬起小臂晃了晃，展示了一下红女巫留下的那五个血淋淋的指甲印记，说道：“我并没有感觉变强了多少。” “纯粹的肢体力量由你自己去感受，我只提精神类的提升，或许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但你已经掌握了一小部分格拉基的天赋。”红女巫耐心地解释着。 “你是说，往别人的体内注入一些奇怪的液体吗？”迈洛不着调地嘀咕了一声：“相信我，这个天赋我早就觉醒了。” “我说的是梦引。”红女巫完全没有搭理迈洛的黄色笑话。 “梦引？”迈洛眉头一皱。 “这也需要你自己去感悟和练习。”红女巫淡淡说道：“作为一个无法被梦引的灵视者，可能你并不知道被梦引者的感受，但好消息是，今天过后，楠薇城里有半数的居民都遭受了短暂的梦引，你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线索，帮助你开发这个能力。” “就是说，他们不死我也能看到他们的记忆？”迈洛眼前一亮。 “想得美。”红女巫瞬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你能窥视到格拉基的记忆是因为它直降身份与你接洽，梦引只是唤醒其他生灵的记忆从而对记忆进行扭曲和重组，达成催眠和牵引的效果，与窥视是有本质区别的。” “催眠是吧？”迈洛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自己早些时候在河中心见到的那诡异画面——所有的路人都像失了神一样站立在运河的两畔…… “远比催眠更加深刻。”红女巫摇头：“梦引是所有支配者都拥有的能力，切勿小瞧了它，强大的旧日支配者可以用这种方式杀人，不同于肉体的毁灭，这是从灵魂深处摧毁一个生灵，相较之下，更为残忍。” “这么狠？”迈洛若有所思。 “谨慎开发，谨慎使用。”红女巫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她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对迈洛叮嘱道： “从来没有窥视者能从旧日支配者的注视下活着离开，你是我所知晓的第一个，记住，哪怕是最低劣的咒术也能迷乱使用者的心智，更何况是支配者的天赋能力，守住你的本心……我们无从知晓在漫长岁月之前旧日支配者们是如何诞生演变而来的，但也许……也许它们曾经也只是普通的生灵呢？这是作为你的指引人，我能为你提供的最大程度的警示了，守住你的本心。” 红女巫的话让迈洛感到了丝丝凉意。 “你说过，灵视者度过梦魇、窥视阶段之后，会有无数种能力的开发，取决于我们窥视到的东西以及接触的典籍，对吧？”迈洛深呼吸问道。 “是的。”红女巫点头。 “那，灵视者这条道路走到尽头之后，会是什么结果？”迈洛平静地看着红女巫。 对方摇了摇头： “这条路没有尽头这个概念。” “或许……”迈洛嘀咕了一声，但他还是没有把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说出口。 或许，灵视者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支配者呢？ 但很显然，这个问题不是红女巫能答得上来的。 也不是现阶段的迈洛需要操心的。 他还远没有资格去考虑这样深奥的古老谜题。 …… “行，这个问题打住。” 迈洛摆摆手，接着说道：“我后头还有几条狗勾随时准备咬死我呢，有没有可能我的梦引能力开发到极致之后可以直接把它们弄死？” “不可能。”红女巫干脆利落地回答了迈洛的问题。 “行，那我就不做这个白日梦了。”迈洛点点头：“那么，假设我接下来一直都遇不到其他的灵视者，没有任何掠夺的机会，我是不是就只有考古这一个选项了，毕竟古老的邪恶典籍可能都埋在地下。” “你不是刚刚认识了一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么？”红女巫提醒道。 “你是说，那所大学里藏着邪恶典籍？”迈洛眼前一亮。 红女巫甚至懒得点头。 “了解。”迈洛点点头，脑子里开始盘算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从调查员C身上坑来那些典籍。 …… “别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奉上了圣餐，我没有理由不回馈于你。” 红女巫说着，用自己那破碎的指甲盖撕开了自己的手腕，猩红的鲜血从她的血管中涌出。 “哎……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流程。” 迈洛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一口咬住了红女巫手腕上的伤口。 看着吮吸血液的迈洛，红女巫用沙哑的声音叨念着： “圣餐与鲜血的交易，会让指引之链更加坚固，愿你在这道路上走得足够远，孩子……” … … 深夜。 迈洛终于拖着湿哒哒的风衣回到了家。 饶是他这铁打的身子，在如此高强度的四处奔波和厮杀之后，疲倦和困意也终于悄无声息地把他给缠绕住。 尽管还有一些零碎的破事等着他去收尾，比如麦克曼贸易公司仓库里那些残尸，再比如执法所里的瑞克。 但迈洛现在就只想随便吃点东西然后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一个月几千卢恩玩什么命啊真的是。 …… 他把盛放圣餐的专属餐盒拿到厨房里清洗干净，把小芬恩那个书包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把书包挂到二楼阳台上晾干。 这个点，瓦尔罗坎家的亲父子俩已经在楼下房间里奏响鼾声的交响曲了，但二楼房间里却还亮着煤油灯的灯光。 艾玛听到走廊有动静，自然知道是迈洛回来了。 她推开房门，看到前不久从她这里索要了爆炸物出去的迈洛四肢健全地回来了，便返回房间关上门，熄灯，安心睡觉去了。 第251章 DD终结者 第251章DD终结者 次日。 瓦尔罗坎一家时隔一周之后首次全家人围在餐桌上吃早餐。 早餐的闲聊议程分别为： 全家一起数落小芬恩（关于他书包里塞着一大堆零嘴这件事），并给予2分钟时间的辩驳机会； 康数落迈洛不回家吃饭，每天都多煮了一人份导致浪费粮食，无辩驳机会； 康送小芬恩去上学； 迈洛数落艾玛（关于她继续私藏爆炸物这件事）； 然后被反向数落，原因不明，反正就是说不过她。 …… 议程结束，艾玛主动清理餐具，迈洛收拾东西准备回执法所。 “这几天小伊一直都往这儿跑。”艾玛从厨房里探出头。 “然后嘞。”迈洛整理着自己的领带，正在思索着，明明身上已经是装备齐全了，为什么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看起来你们挺合得来的。”厨房里传出来艾玛的声音。 迈洛忽然一拍脑门：“原来是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说着，他趴到沙发下把撬棍抽了出来，随后才扭头对艾玛道： “她不是心心念念着要考执法官嘛……” “你敢上她，我就敢炸死你。”艾玛打断了迈洛的话，很简洁明了地警告道。 迈洛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然后缓缓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摇摇头道： “不不不，她不在雨中，也不对，应该是我不在雨中……好像还是不对。” 他拍拍脑门叹了口气： “哎，我怎么玩不动严的梗呢。” …… 迈洛回到城南执法所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各种文件来回传递，俨然一副菜市场的氛围。 他一进执法大厅，老席恩的谩骂声就从楼上传来： “把失踪人员的名单给老子送上来，10分钟之前就已经说过一次了，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的！该死的布奇！” “抓紧点咯，该死的布奇。” 迈洛火烧浇油式地朝着执法大厅里补了一句，便一头钻进了地下室。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丽贝卡倒下之后，平时对执法所内事务毫不上心的老席恩表现出了相当强势的指挥能力。 尼禄说得没错，这些老一辈的执法官虽然没有晋升的机会了，但他们身上却有无数值得后辈去学习的东西。 当然，烟酒P除外。 迈洛来到地下室的主要目的是确认一下那位半活尸老哥是否还活着。 令人欣慰的是，瑞克这家伙还算听话。 他真的如迈洛命令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呆在执法所地下室里，哪也没有去。 相较于昨天，身体各方面状态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除了黑眼圈更重一些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只要把衣着穿戴整齐，领口纽扣系好，扎上领带，那么与原来的那个瑞克相比，就只是多了一点点墨绿色的美瞳效果而已，相信以这家伙平时在执法所里的超低存在感，这点细微的变化并不足以引起同僚们的注意。 迈洛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他发现工作室里有几个空荡荡的盘子，桌面上还有一份瑞克亲笔写下的生理反应的逐时记录。 记录显示： “4月2日凌晨3点25分，强烈的饥饿感迫使我打破了坚持5年的饮食规律，我向食堂要了一份肉酱空心粉；” “凌晨4点，饥饿感再次来袭，我再次叫醒食堂的考文顿先生，切了一份熟牛肉；” “凌晨4点30分，我快饿晕了，考文顿先生骂我是婊子生的；” “我似乎对蛋白质有一种近乎疯狂的需求，极度的饥饿情况下，我的身体会感觉到强烈的寒冷，凌晨5点，我对这种错乱感官进行了时间测试，测试结果为……” “现在是凌晨5点20分，很显然，结果为眩晕，眩晕时长为20分钟，现在我醒过来了；” “清晨6点，饥饿感没有退去，我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进行工作，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要走向对面的停尸间，我尚且不清楚这种本能源自于什么，注：没有产生幻觉；” “7点，我对尸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同于还处于学生生涯期间的那种兴趣，我对它们产生了，进食的欲望……” “7点23分，我终于弄清楚了饥饿感的源头，我进行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一种特殊蛋白质的摄入方式，让我的情绪、精神等各方面的状态都得到了良好的稳定，我恢复了正常，可以继续进行工作了。” …… 啪。 迈洛把记录本甩到瑞克面前： “后面呢，怎么不继续写了？什么叫特殊的蛋白质摄入方式？什么蛋白质？” 面对迈洛的质问，瑞克“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双手平放在大腿上，面色如常，偶尔吧唧一下嘴巴，平静地看着迈洛，就是不开口。 “你吃了什么？”迈洛再次质问。 但瑞克还是紧闭着嘴巴不肯交代。 迈洛扭头走向了隔壁的停尸间。 …… 两分钟过后。 迈洛气急败坏地从停尸间走出来： “你把尸体的蛋蛋吃了？你他吗在想什么？！” “嘘！！！” 瑞克把食指竖在最前，示意迈洛小点声： “gao丸的蛋白质种类远超大脑，人类77%的蛋白质都在其中，包含了将近1000种独特蛋白质，我想，如果我的饥饿感来源于对某种特定蛋白质的渴望，那么gao丸的1000种蛋白质中包含我所需要的那种的概率就非常大，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 简直无言以对。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半活尸的化的瑞克终究不再是原来那个正常人类，他迟早肯定是要整出一些什么乱子来的。 但迈洛没想到这家伙整出来的是这么一个重口味花活儿。 …… 迈洛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在意人伦常理的存在，但是面对眼前如此一个怪胎，他还是败下了阵来。 可问题在于，主导这副身躯的确实还是瑞克本人，只是他的生理习性发生了变化。 迈洛揉着脑壳： “你给我听着，蛋蛋终结者，停尸间里你怎么乱搞我可以不管，但如果哪一天我接到案子说城里的某位先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蛋蛋消失了，我会第一时间把你崩了，明白？” “完全明白。” 瑞克重重点头：“我不会对活人下手的，我以自己蛋蛋的名义起誓。” 迈洛一脸晦气地离开了地下室。 第252章 我感谢你才是 第252章我感谢你才是 回到执法所楼上武器库，迈洛把自己挥霍一空的弹药补充了回来。 之后，在办公室里见到了有那么一丢丢焦头烂额的老席恩。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应该是丽贝卡，但是谁能想到执法官长大人跑去跟活尸单挑呢。 “都是命啊。” 老席恩把烟头恰灭了丢进烟灰缸里，一脸晦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堆文件。 城南执法所里，除了丽贝卡之外就属他职位最高，而且论辈分和资历的话，他就是最高。 虽然没有拿执法官长的工资，但这段时间免不了得干执法官长的活儿了。 相比于提交汇报文件这种书面工作，老席恩还是更加擅长游走在执法一线，他就不是这块料儿。 迈洛一屁股往办公椅上一坐，扭头瞥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另外7个人影，丢给了他们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假装没看见。 没看见就没看见吧。 迈洛耸耸肩。 他的本意是想问问这些老席恩的好兄弟们有没有想要帮一把的意思，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 迈洛随便抽了张草稿纸，把自己桌面上的灰尘随便擦了擦，随后迅速地把转轮枪的弹巢卸下来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清理。 武器永远是一名执法官最可靠的队友，及时的保养是很有必要的，这一习惯是从卡尔那边继承过来的。 “总部的人烦我就算了，刚才还来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王八蛋，向我讨要什么掉进河里的东西。” 老席恩一边处理着手头的文件，一边晦气地发着牢骚。 迈洛一听就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王八蛋是谁，抬起头问道：“人呢？” “我叫人给轰出去了。”老席恩没好气地说道。 “噢~”迈洛点点头，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选择了不谈这件事，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些在忏悔码头周围昏迷了一段时间的民众，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他们见到了死去的亲人，有的说见到了梦中情人，有的说自己到了天国。”老席恩回应道。 “还有这种事。”迈洛若有所思。 他是一个不受梦引的人，但有趣的是，在幻境世界里他也见到了自己的过往经历，但红女巫说那不是梦引，是格拉基直降身份衔接了他的灵魂，想要充分了解梦引的事情，还得从这些受害的民众的角度入手。 这是开发梦引能力的方式。 反正红女巫是这样说的。 “没有人来报案吗？我是说，他们中有些人在雨水里淋了半个小时，有的家人还失踪了，我在楼下怎么没看见报案人。”迈洛问道。 “总部发话了，把所有案件分摊到其他分所，我们这里就全力负责收尾工作，现在那些报案人估计都聚集在南部和西部的执法所。”老席恩回道。 “这样嗷。” 迈洛收起了重新填弹完毕的转轮枪，起身戴上帽子： “我要出门一趟。” “忙你的吧。”老席恩没有强留迈洛下来接受纸质文件的折磨，他知道迈洛私底下应该有很多事情得去完成，只有迈洛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收拾干净了，这边的汇报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 … 离开城南执法所的迈洛首先去了麦克曼贸易公司在运河边的那座仓库。 把被切成碎片的霍德利等人的尸体拉出来暴晒了两分钟，等他们全部化为绿色腐败物之后，统统倒进了运河里。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城西执法所。 就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所有报案人都被分流到了另外几座执法所。 因为案发当天是4月1，很多原本不住在忏悔码头附近的民众都聚集到了那边，他们本身的住址分散在楠薇城的各个角落，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复杂，其他三大执法所接到的报案情况非常复杂，除去死者家属之外，还有各种各样零碎的衍生案情。 总之，很复杂很复杂。 迈洛选择城西执法所作为第一个调查点，是因为他只认识这边的执法官，东部和北部那边没有熟人，在人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冒然摆放，免不了要吃闭门羹。 …… 很顺利，迈洛向城西执法官长查尔斯提出了自己想要见那些报案人的要求，查尔斯欣然接受了。 迈洛承诺他会按照正规流程做好案件的笔录和存档，对城西执法所而言这等于是多一个人帮忙，查尔斯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迈洛就赖在了城西执法所的接待室里，面见一个又一个的报案人。 …… “听我说，执法官先生，你无法想象我遭受了多大的损失，我的所有的财物，我的钱包，我的手表，我的鞋子，都没了！那些天杀的王八蛋甚至把我的银质鼻环都扯走了。” —— “您一定要帮帮我那可怜的彼得，他陷入了昏迷，在喝水中泡了整整半个小时，肺部严重感染，现在保险机构居然认定这不是意外导致的，拒绝支付医疗费用！你说这合理吗！？这绝对不合理啊！我要告他们！” —— “执法官先生，我的所有……诶你怎么知道我的东西被偷了，是的没错！那些可恶的扒手，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把我所有的财物都拿走了，那可是我……嗯？您为什么要问我在昏迷期间看到了什么？这对案件应该没有什么帮助吧，呃我是说……” —— “小伙子，你一定得帮我找到我的小凯迪，她，她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回过家，呜呜呜……我可怜的小凯迪，外面还在下着雨，她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不能没有她啊……嗯，您请问……噢不，您误会了，小凯迪是我养的一只蓝猫，我这里有她的照片……” —— “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一定不要害怕，嗯，我是说，我跟很多人一样在运河旁边陷入了昏迷……不不，我的钱财没有被偷，可能小偷不敢对我这种身高将近两米的硬汉下手，但是我遇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是的，非常的可怕……是这样的，我醒来之后发现嗯，就是臀部，准确的说是菊部，疼痛感非常强烈，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撕裂性创伤，是的，有人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诶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你们应该有什么手段可以从我体内提取到一些凶手的体液然后把他缉拿归案的对吧？我刻意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大便过……什么意思？！……你明明就是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 … 傍晚。 迈洛把一沓笔录文件交到科林的手中，脸色很明显比早上要憔悴了几分。 “这活我真干不来，不过还是感谢你们的配合。” 科林笑嘻嘻地看着迈洛：“不不不，我感谢你才是。” 第253章 喵 第253章喵~ 事实证明，幸存者们并不大愿意向执法官透露他们被梦引期间都见到了些什么。 迈洛白忙活了一天，基本可以说毫无收获。 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能够将人梦引的能力出现。 相比于前两天在外奔波、作战，迈洛感觉坐在接待室里面对这些各路奇葩是更加消耗体力的一件事情，准确地说是对精神的摧残。 太特么可怕了。 特别是那位非拉着迈洛要给他展示菊部撕裂伤的两米多高的硬汉先生。 迈洛只能庆幸自己溜得够快。 …… “这样不行啊。” 迈洛骑马溜达在阴暗的楠薇城街头。 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忏悔码头的事件最终如何收场，反正高层的压力到不了他这个底层执法官的头上，现在关键的是尽快把自己的灵视提升起来。 提升了灵视，才能拾起那些属于格拉基的记忆碎片，找到伊德海拉的下落，以此向红女巫口中所说的那些特殊存在换取对抗猎犬的方式。 听起来像是兜了一大圈，但本质上还是回归到提升灵视这一问题上来。 这是迈洛第一次有些期盼能有一个灵视者来到楠薇城。 是的，他动了掠夺的心思。 尽管这本质上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都是为了生活嘛。 …… 迈洛返回执法所的路上见到了正在街头执勤的严。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严穿着监城守卫的制服了，都快忘记他是干这分活儿的了。 “没办法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下达了全城加强戒备的命令，监城守卫全军出击，只要能喘气的都得到街头盯着。” 严见到迈洛就开始哭丧着脸抱怨。 抬手就丢给了迈洛一根烟，随后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忘了你已经戒了，还给我还给我，别浪费。” 迈洛把烟丢回给了严，随口问道： “对了，有个事情忘了问，你为什么没有昏迷，毕竟码头周围所有人都倒下了。”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家那只母老虎呢？她当时不也活蹦乱跳的么？”严点燃了烟叼在嘴里。 迈洛一拍额头：“对哦，靠，这阵子真是忙傻了……所以你是完全没有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吗？我是说，其他那些昏迷了的人都或多或少有见到一些东西。” 严面色如常，淡定地摇了摇头：“还真就啥都没见到。” “这样嗷。”迈洛耸耸肩：“那你老老实实搁这儿上你的班吧，争取早日找到一个新的点灯人。” “你几个意思？”严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摆摆手：“再见咯雨人。” 在迈洛离去之后，严一个人叼着烟站在街头沉默了良久。 …… … 与此同时，圣乔治医院。 入夜之后，医院总是城市中最先安静下来的地方。 无论是病人还是伤者，都需要充分的休息，忙碌了一整天的医生护士们也在晚饭过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无人往来的走道里，此时却响起了一些零碎、不规律的脚步声。 在昏暗的监护病区里，两道陌生的影子，正在朝着通道最深处的那间病房缓慢地靠近。 它们嗅到了从那个地方飘来的同类的味道。 饥饿、迷茫、混乱，早已腐败的大脑中充斥着各种错乱的信号。在失去了指引的情况下，它们本能地朝着那里靠近。 …… 最先发现它们身影的，是医院的护工。 “先生们，前方是监护病区，请问你们是家属……” “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打破了整座圣乔治医院内刚刚沉淀下来的安静氛围。 …… 负责看守监护病区的值班执法官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从走道中冲刺过来的那两道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影子的速度极快，执法官们还没有抽出火枪，就被双双撞翻出去，他们的头部与走道的墙壁来了一次猛烈的对撞，瞬间陷入了昏迷。 而那两道人影则是丝毫不受干扰，径直撞碎了病房的大门，闯进了监护区最深处丽贝卡的病房。 …… 警铃声大作。 走道里，惊吓过度的护工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发抖，甚至不敢抬头张望一眼，更是两腿发软，连起身逃窜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听见最深处那间病房里传来了一些可怕的动静。 “嘭！！” “嘶……” “咔嚓！！！” 有墙壁被轰砸的动静。 有玻璃碎裂的声响。 还有人类声带才能发出来的尖锐吼叫声。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听着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嘶鸣，低沉而浑厚，几乎与火车的机头滚动运作的时候的动静没什么两样，震得整座重症监护区的地板都在颤抖着。 …… 这一系列嘈杂而恐怖的声音持续了三四分钟。 护工全程都抱着头，不敢动弹。 丽贝卡病房里的煤油灯已经被打翻，没有人知道阴暗的角落里到底在发生着些什么，只能听到无数撞击产生的闷响…… … …… 迈洛返回执法所之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圣乔治医院。 他知道格拉基的仆从肯定有漏网之鱼还藏匿在楠薇城中，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侥幸存活下来的鬼东西会冲着丽贝卡而去。 “该死的东西。” 重伤在身、此时还处于昏迷状态的丽贝卡怎么可能应对得了新鲜的活尸。 …… 但是，等迈洛抵达现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丽贝卡安然无恙地躺在她的病床上。 病房里的其他区域就像是被火车碾过了一样，到处一片狼藉，墙面、地板上布满了裂痕，橱柜、门板都碎了一地。 唯独丽贝卡和她那张病床完好无损。 甚至门口那两位负责把守的同僚还没有苏醒过来。 …… 迈洛在现场嗅到了很浓郁的活尸的腐臭味，但是却没有见到活尸的踪影。 正在他赶到纳闷的时候，丽贝卡身上盖着的被子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他立马抽出撬棍上前掀开了被子。 结果被子下方露出来的是一只黑色小猫咪的可爱脑袋。 它甚至甜甜地朝着迈洛“喵”了一声。 …… “这……” 第254章 凯 第254章凯 小猫咪缩起脖子，在丽贝卡的胸上磨蹭了两下之后，像压缩了的弹簧一样起跳，蹦到了迈洛手臂上。 这不足巴掌大的黑色小毛球顺着迈洛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爬到他肩膀上。 “额~” 它打了个嗝。 但不是奶嗝，呼出来的口气是一股浓郁的活尸腐臭味。 打完嗝之后，它就开始很自来熟地把脸往迈洛的脖子上蹭，动作相当亲昵，还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 “我去……” 迈洛捏住鼻子。 “你都干了些什么哟？” 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 此时，其他接到消息的执法官火急火燎地抵达监护病区。 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地赶过来的。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几乎把整个病区的走道都给塞满了。 至于门口被撞运的那俩倒霉蛋，则是第一时间被抬了出去。 …… “冷静冷静，先生们，不要吵到咱们的执法官长休息嗷。” 迈洛压了压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往病房里头挤了。 “她没事她没事。” 他扒拉了一下肩膀上的那只黑猫，但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地贴着迈洛的脖子，发出咕噜噜的可爱动静。 现场一片狼藉。 感觉整个天花板都随时会塌陷下来，迈洛提议先转移到别的病房，于是众人配合着把丽贝卡转移到另外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 很快，尼禄了赶了过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相当难看。 众所周知，他的两个得意门生一个在伊克姆小镇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另一个躺在重症病区，还遭到了袭击，换做是任何人都免不了怒火中烧，进门的第一时间没有发火已经算是他涵养够足了。 “兄弟们，撤一撤嗷，你们要想在这儿呆着也行，往大楼的进出口和几个通道那边靠一靠，这里空气都快被你们吸光了。” 迈洛示意执法队的人可以撤掉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在看到尼禄点头的动作之后，便有序地撤退了一些。 不过还是有一些留在了走道里。 …… “到底怎么个情况？” 尼禄一把拽住了迈洛的衣领。 迈洛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家伙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颤。 或许他没办法对尼禄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但大概能够明白一名尊师、长辈见到自家孩子陷入危机时候的怒火。 “虽然解释起来很复杂……”迈洛甚至配合着尼禄的个子，稍稍弯下腰，让对方更舒服一些地拽着自己的衣领。 “那就复杂地说！”尼禄死死盯着迈洛：“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会把隐患给我收尸干净的吗？” “我的，我的问题。”迈洛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你完全有理由发火，没问题，完全可以理解。” 房门外的其他执法官听到了尼禄的吼声，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只有迈洛肩膀上那只小黑猫冲着尼禄龇起牙齿哈气，面露凶光。 …… 然而看着迈洛这幅模样，尼禄却发不起火了。 他松开迈洛的衣领，杵着手杖大口地喘着粗气，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我情绪过激了。” 迈洛直起身，缓缓整理了两下自己的领带，回头看了一下病床上丽贝卡那张憔悴的脸，说道： “可以理解的。” “等你有了后辈就能完全理解了。”尼禄叹了口气： “但算上这次，你已经救了她三回了，我不应该对你发火的。” “下次再有之前那样的好酒，给我留一瓶。”迈洛耸耸肩。 “没问题。”尼禄答应得非常爽快。 …… “所以袭击者呢？”尼禄见到了刚才那间病房内的惨状，他知道现场绝对爆发过可怕的厮杀。 “嗯……”迈洛挠了挠头：“袭击者就是我昨的那些……余孽吧，暂且这么称呼，不过这次我也来迟了，严格来说我只救过她两回，这回的功劳不归我，归它。” 迈洛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小黑猫。 “它？”尼禄瞥了迈洛一眼：“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真的不想说谎，你是为数不多我能说真话的对象了。”迈洛摊手说道。 “袭击者被解决了？”尼禄将信将疑。 “咕噜~”小黑猫又打了一个饱嗝。 迈洛无奈地捏住鼻子：“据我所知，是的。” “行，我会加派人手接管这栋楼，直到她醒来。”平静下来的尼禄还是很好说话的，他迅速下达了任务，随后对迈洛吩咐道：“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这段时间我会盯着这里。”迈洛点点头说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它们要袭击丽贝卡，但换个角度来说，这反而比我大海捞针要方便很多，是吧？” 虽然这事儿听起来有点像是把丽贝卡当成诱饵的嫌疑，但理性考虑的话，这确实是最佳的方案了。 “你需要多少人手？”尼禄很干脆地问道。 “呃。”迈洛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小黑猫，黑猫也扭头看了看迈洛。 他说道：“我只需要一个能照顾丽贝卡的人，你懂的，毕竟是洗漱换衣之类的，总得由一位女性来负责，估计你也信不过医院里的护士了，所以，挑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吧。” “这事儿我来安排。”尼禄点点头。 …… … 今晚的事情算是虚惊一场。 但也警醒了迈洛。 他在城西执法所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并没有感悟到任何与梦引有关的东西，压根就没想到残留的活尸会把丽贝卡当成目标。 或许是因为眷族的意志还在延续，毕竟珊莎对执法官的仇恨是非常深的，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不论如何，迈洛都不允许再有这种意外发生了。 …… 后半夜，有执法官将尼禄安排负责照顾丽贝卡的人送了过来。 迈洛坐在病房里的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时候，看到一袭白色长发走进了房门。 “凯？” 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女孩。 她是伊克姆小镇一案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但是迈洛和丽贝卡把她带回来交给尼禄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她见过面了。 “多长时间了？该有两个月了？”迈洛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尼禄的心是真大啊，居然派你来照顾丽贝卡。” “是我主动向尼禄伯伯要求的。” 凯摇了摇头，随后很乖巧地对迈洛问候道： “好久不见，迈洛哥哥，咦？好可爱的小猫呀~~我可以摸一摸吗？咦怎么臭臭的？” 第255章 晦暗的南海 第255章晦暗的南海 凯的出现可以说给这座死气沉沉的监护病区增添了不少活力和生机，尽管现在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初那种纯粹、灿烂的笑容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那些极致残忍的事情之后，尼禄对凯这个同源氏族的后辈照顾得还算不错，至少凯现在看起来丝毫没有原来的憔悴感，那张脸蛋上也终于有了点肉。 只是眉目间的悲伤感暂时是抚平不了的了。 …… 迈洛很尽量地不去提起伊克姆小镇上的事情，交谈中更多的是讨论楠薇城的事，比如询问近来都在做些什么呀或者尼禄有没有给她办理入学手续之类的。 凯似乎也有意地避开了伊克姆的往事，只字不提。 明明两人唯一的交集全都发生在伊克姆。 不得不说凯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她对丽贝卡的照顾可以说是尽心尽责，与当初在伊克姆里独自照顾几个更加年幼的孤儿的时候一样。不只是讨人喜欢，更多的是令人心疼。 她在知道丽贝卡深受重伤的第一时间就向尼禄提出了探望的请求，为此，俩人似乎还在家里吵过一架。 具体吵架的过程如何迈洛肯定是不得而知了，但很显然，尼禄在凯的面前应该没有像面对迈洛的时候那么硬气。 而凯的到来，反而让迈洛无形之间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不能说是压力吧，或许应该称之为责任？ 毕竟现在他要守着的是两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女人了。 凯当然是不知道现在监护病区存在的隐患，她只知道在伊克姆小镇上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是丽贝卡一直死死紧抱着她，现在丽贝卡重伤倒下了，她有义务尽一份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凯每天负责给丽贝卡擦拭身体，更换衣物，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 而迈洛的绝大多数时间就守在房门的长凳上。 哦对，还有那那只黑猫，它更多的时候也是呆在长凳上，挺直着腰板，看起来警觉性比迈洛还要高一些。 而且它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喜欢凯，它愿意谄媚地往迈洛身上狂蹭，却不让凯碰它，哪怕一下。 累了的时候，它就会悄咪咪地回到病房，钻进丽贝卡的被窝里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到房门外继续盯梢。 迈洛也不知道这小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道它是怎么搞定的那两个活尸，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家伙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无害。 因为它能看见被放逐的7人组。 是的，这小家伙能看得见埃里克他们。 …… 最开始迈洛甚至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还是凯有一次准备好了饭菜送到迈洛面前的时候提了一嘴：“小猫咪怎么一直在盯着墙壁发呆啊。” 迈洛一抬头，发现墙壁上是埃里克的影子。 小黑猫就和第一次见尼禄的时候一样，龇牙咧嘴地朝着埃里克的影子哈气，发出“嘶嘶嘶”的低吼。 迈洛惊讶之余，也只能随口说道：“可能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吧，我从老人那儿听来的说法。” 凯将信将疑。 只有墙壁上的埃里克打了一个疑问的手势——“脏东西？” …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迈洛一直都呆在圣乔治医院，24小时执勤。 他很耐心。 尤其是夜间，他的警惕性提得比白天高很多。 因为活尸的特性就是惧怕强光，所以白天袭击的概率基本为零，只有夜间才是它们出动的最佳时间段。 但是一连几天过去都没有活尸在圣乔治医院内出现。 不过迈洛依旧耐着性子守株待兔。 格拉基事件唯一需要解决的收尾工作就是这些残留的活尸了，或者应该称之为被它遗弃了的仆从。 没有了格拉基的指引，这些游荡在外的活死人估计就只记得最后接到的杀戮命令。 迈洛守着丽贝卡的情况下，楠薇城总算是进入了一段短暂的稳定期，尽管阴霾还没有完全散去。 …… … 而远在楠薇城千里之外的东南部海域群岛之上。 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已经知晓了这场风波的结局。 在一片被无数原始植被覆盖着的墓地里，渡鸦刚刚退出长达数十个消失的亡灵窥视状态。 他的面容比原来憔悴了一些。 但睁开的双眼中，眼神却比原来更加清澈、犀利。 从楠薇城传来的消息已经证实，自己的得意门生并没有成功奉上那名灵视者的尸首。 “你的失败是可以预见的，但我没有想到，古老的旧日支配者也输了，或许我推迟返回内陆的决定是明智的。” “瓦尔罗坎，不是一个普通的灵视者啊。” 渡鸦已经知晓了珊莎的死亡。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悲伤情绪。 或许他从始至终也没有将那名眷族的后裔当做真正的学生来看待，亦或许，学生这个概念对他而言与工具没有什么区别吧。 相比于珊莎的死，一为存活的完全体旧日支配者的落败更值得引发渡鸦的深思。 他所继承的蒙西斯学派中并不包含传统教会契约组织对古老生灵的敬畏之意，但他很清楚孱弱的人类与这些古老生灵正面对视的时候是多么的渺小与无助。 可是楠薇城里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却以一己之力成功地驱逐了格拉基。 这是渡鸦万万没有想到的。 因为召唤格拉基的主要目的并不完全只是杀死迈洛，更深层次的目的，是给教会制造混乱。 他想知道，当一个旧日的生灵降临在国教诞生的城市中的时候，契约组织会作何回应。 可惜纵观整这次事件，契约组织最终也没有现身。 渡鸦有些不甘心。 但很快，他就平复了心中那无意义的负面情绪，将所有的思绪转移到眼下的工作上来。 …… 尽管远在内陆的计划已经落空。 但在群岛中，渡鸦还是找到了他一直以来都在探寻的那座墓碑。 并且他已经读透了墓主人的一生。 …… 在这块布满青苔的石碑上印刻着的名字——费尼契·威尔弗雷德。 那份流散世间的邪恶手稿的编译者。 现在，整整两百多张流传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残页，已经不需要再费劲精力去一一收集了。 因为手稿中所记录的所有内容，都已经落入了渡鸦的脑海。 … 第256章 死灵的真相 第256章死灵的真相 费尼契手稿的原典籍为邪恶的代名词——死灵之书。 “那永恒存在的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亦会死去。” “不要认为人类是世上最古拉和最后的支配者，也不要认为陆地上行走的全是寻常可见的生命和形体，古神们过去存在、现在存在、未来也会存在。” “我们在海中的克苏鲁，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度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莱耶，如同在伊哈恩斯雷。” …… 在费尼契·威尔弗雷德的亡灵视角中，渡鸦听见了那些宛如呓语般难以消化理解的箴言。 他的思绪伴随着费尼契洞悉死灵原典的步伐，穿梭在漫长的宇宙长河之中。 他仿佛看到了那位撰写死灵之书的神秘阿拉伯术士，不拘一格地用那占星术和天文学知识，尝试着东西宇宙的真谛…… 他见到了无数种类的旧印的解释…… 渡鸦还见到了费尼契本人那残酷一生中的厄难，尤其是当费尼契用正确的发音念出了那些远古岁月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生灵的名讳之后遭受的可怕折磨……奈亚拉托提普、修格斯、阿撒托斯…… …… 渡鸦看见了一位名为拉维尼亚·沃特雷的可悲女性，她为外神诞下了双子，给那片土地招来了可怕的厄运。 他的目光聚焦到了曾经那片被他放弃的土地——伊克姆。 他洞悉了那座被诅咒的小镇背后的阴霾，他看清了藏匿在洞窟深处的残破神躯的主人是谁。 他了解了某些外神对这片土地的企图。 …… 他还看到了晦暗世界里那些长着蝠翼的猎手。 那些被放逐的狰狞血统…… 那些裂开着的、燃烧着的眼睛…… 以及无法直视的，在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着的伟大身影。 …… … 费尼契穷极一生都在研读死灵之书。 他的灵魂、肉体在生命的尽头并没有得到安息，混乱的多重厄难就像是齿轮一样，将他的一切都搅碎、榨干了。 他以凡人之躯，凡人之视界，谱写了一曲无比残酷的赞歌，歌颂的是那被诅咒的神秘学。 在这位学者短暂而丰富的一生中，渡鸦承受了无数次的重创，灵魂角度的重创。 即使以窥视者的角度，即使以他丰富的神秘学积累，也难以抵抗住那些不受任何阻碍自传大脑的可怕信息。 或许这就是费尼契在编译手稿的时候额外增加了无数加密手段的原因吧，某种角度来说，他在保护后世的研读者，他不希望自己身上遭受的那些厄难，在后辈的身上重现。 …… 在窥视了费尼契的亡灵记忆之后，渡鸦的身体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的四肢变得麻木。 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它换来的是史无前例的开拓视野。 大脑被无数禁忌知识充斥着的这种快感，胜过生理层面任何一种病态形式的高潮，渡鸦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为人类的快感，一种扭曲的颠覆性的快感。 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明白那了最后一片落叶捎来的讯息中的低语和呢喃。 所有的挣扎与迷惘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当蝼蚁有一天见到了人类世界的全貌，它只有两种下场，死亡，或者超脱。 后者就是渡鸦如今的状态。 他维持着跪拜的姿势。 灵魂深处，那些可怕的名讳正在对他释放着无尽的压力，仅仅是一个名字，却仿佛有着扭曲的魔力，几乎足以摧残他的灵魂，逼迫着他俯身跪拜。 可渡鸦却死咬着牙，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他的浑身都在战栗，他的骨骼在发出哀嚎，眼角有猩红的鲜血渗出，但他不服，他必须站起来，他只能站起来。 否则，他就是第二个费尼契，第二个被厄难搅碎的灵魂。 …… 终于，这副孱弱的人类身躯在墓地中站了起来。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稳定，骨骼不再承受重压，他得以挺直自己的身躯。 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凝聚在渡鸦的眉心，他得到了救赎。 但并不是那些不可提及的名讳中任何一位降下的救赎，而是渡鸦为自己争夺来的救赎。 他赢了。 在被葬下与重生的交界地上，他艰难地存活了下来。 他接住了费尼契穷极一生才读透的所有内容。 而现在，区区一名旧日支配者的败绩已经不足以在他的心中惊起一丝涟漪，他的视野史无前例地开阔。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虚妄。 曾经那些困扰他的谜题，也都烟消云散。 ……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渡鸦终于知晓了远古岁月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前人灵视者铺好的道路，也看到了邪恶之人造下的杀孽，现在，他有无数个选项。 …… “或许格拉基是一个懦弱的旧日生灵，它不足以破开楠薇这片古老土地的局势，如果旧日支配者不够资格的话，那么，旧神呢？外神呢？降临是不可避免的，这是这个时代注定了终局，召唤只是破局的手段。” “老师，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渡鸦眼含热泪。 这一刻，他哭得像个孩童。 他对着晦暗的天宇放声嚎哭： “厄难是无法推脱的，人类永远无法摆脱这一切，终局啊……学生赌上了性命，却只扛住了诸神名讳的威压，我们到底，到底要如何对抗那些可怕的存在啊……” “您总说，远瞩是所有学者毕生的夙愿，却也时候世间最大的悲哀，现在学生明白了，老师，老师啊……” …… 无人知晓，在晦暗的东南海域里，一切厄难被破局的开端正在悄然展开。 漫长岁月之后，人们对这一天有不同的定义。 有人说，这是缔造历史的一天，亦是人类灵魂第一次展现出其伟大的一面。 但也有史书评价，动乱与灾难正是在这一刻降临的，自诩为救赎者的人，就是厄难的本体。 就像死灵之书的撰写者所说的那样—— “我并不痛恨无知之人，我的敌人，是无知本身。” …… 第257章 马歇尔 第257章马歇尔 …… 这是迈洛守在圣乔治医院的第五个凌晨。 现在夜深人静。 监护病区里除了丽贝卡所在的病房之外，其余的病人都已经被转移。 出于某些原因，迈洛把周围通道口的执法官也打发走了。 …… 他坐在漆黑的楼道里。 跟小黑猫大眼瞪小眼。 楼道另一端的角落里正在传来鬼祟的脚步声。 迈洛却始终盯着猫咪。 “你到底动不动手？” 他冲着小黑猫摊了摊手。 墙壁上，放逐之影埃里克等人一个劲儿的摇头，他们挺不理解为什么迈洛要为难一只可爱的猫咪。 而被施加压力的猫咪也缩了缩脖子，向迈洛投来无辜的眼神。 …… “哎…行吧，本来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迈洛蹲了半天都不见小黑猫有任何举动，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转轮枪。 然而埃里克立马对他打手势——“这儿可是医院。” 迈洛撇了撇嘴，把转轮枪塞回腰间，换成了撬棍，独自一人走向了楼道末端的阴影之中。 一连串闷响持续了大概3分钟左右之后。 迈洛擦拭着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对着玻璃窗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和领带，随后从隔壁的病房里找来了两张床单丢给埃里克等人。 “想不到执法官也有毁尸灭迹的这一天。”埃里克快速打着手势。 而骨头等人则是拽起床单去往了楼道尽头，把那些被迈洛毁得不成人形的活尸包裹起来，往住院楼的天面拖去。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迈洛把脑袋伸出窗户，看了一眼那没有一丁点儿星光的天空。 假如明天还是阴天的话，就没有阳光来帮他解决那些活尸的残肢，得另外想办法解决，怪麻烦的。 迈洛点燃煤油灯，把自己的黑色风衣脱下来随便折叠了几下，放到走道的长板凳上。 小黑猫蹦跳着就窝了进去，用爪子抓了几下风衣，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迈洛摇摇头。 他老早就闻到活尸的味道了。 本来是想着亲眼目睹一下这只来历不明的猫咪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结果这家伙装得比任何人都清纯，甚至还有点胆怯，迈洛只能自己出手解决了那些送上门来的活尸。 …… 轻轻推开病房门，迈洛看到了熟睡中的凯以及依旧处于昏睡状态的丽贝卡。 他掩上房门回到了走道里，松了松领口，打了个哈欠。 一转头发现小黑猫也在打哈欠。 迈洛捏住小黑猫后颈，把它从自己的风衣上提起来丢到一旁，摞起风衣当做枕头躺下。 被丢开的小黑猫骂骂咧咧地跳过窗户钻进了丽贝卡的病房。 此时7人组已经处理完楼道尽头的战场返回，迈洛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慵懒地嘀咕了一声： “晚安先生们。” 又是平静祥和的一夜。 … …… 次日，迈洛醒来，准确地说是凯把他叫醒的。 因为某位一口气躺了五天的女执法官长终于睡够了。 “丽贝卡姐姐醒了，你快来看看！” 凯轻拽着迈洛的领带，把迷迷糊糊的迈洛拖到了病房里。 迈洛揉着眼睛进入病房的时候，发现丽贝卡已经在病床上坐直了起来，怀里还抱着那只小黑猫。 黑猫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丽贝卡胸口，享受着丽贝卡手指的抚摸，一脸的舒适。 “你再不醒的话，我都准备把我的户口迁到监护病区来了。” 迈洛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丽贝卡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迈洛那凌乱的头发和糟糕的精神状态，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这话说的。”迈洛笑了一下。 丽贝卡突然这么客气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凯则是很兴奋：“我去给姐姐弄点吃的！”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我需要一些碳水嗷。”迈洛对着凯的背影喊了一声，随后拉了一张椅子到病床边坐下。 “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这几天全楠薇城执法队上上下下可都在关注着你。”迈洛抓起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咕噜噜喝了两口。 “案子最后怎么样？”丽贝卡一边撸着猫一边对迈洛问道。 “有些麻烦，但基本算是搞定了。”迈洛点点头。 他发现，刚刚苏醒过来的丽贝卡还有些精神恍惚。 她看起来很累，就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一样。 虚弱版的丽贝卡别有一番气质，毕竟她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绷着一张脸，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柔弱的神态，泛白的双唇和那短发的猩红色形成了极致的反差感。 “放心，医生说你的伤只要静心调养都是可以痊愈的，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很快你就可以回到执法所来骂人了，感谢狗日的黄金树，你身上七十多处伤口，没有一处是落在脸蛋上的。” 当然，最后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迈洛就知道自己这张贱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而且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后续的补救措施只会越描越黑： “呃……相信我，我个人是很喜欢你脸上那道疤的……” 丽贝卡无奈地闭上眼点点头：“打住。” “好嘞。”迈洛收声，他提起水壶又咕噜噜地喝了几口。 …… “哦对了，介绍一个新朋友。” 迈洛忽然想起了那只小黑猫：“这小家伙是在前几天你昏迷的时候自己冒出来的……” “应该由我来介绍吧。”丽贝卡打断了迈洛的话。 “嗯？”迈洛眉头一动：“啥意思？” “它叫马歇尔。”丽贝卡抓起小黑猫的一只前爪朝着迈洛的方向比划了两下。 “马歇尔？好熟的名字。” 迈洛挠了挠头。 忽然想起来，好久之前的某一次闲聊中，丽贝卡提到过这个名字。 “就是你办公桌上那个坏掉的小铃铛的主人？诶不对啊，你不是说那只猫咪已经挂了么？” “我也以为它死了。” 丽贝卡双手托着小黑猫举起，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丝笑容。 迈洛眼神古怪地看着那只表情慵懒的小黑猫，又看了看平日不苟言笑的丽贝卡： “你刚刚的表情如果让执法所里的其他人见到的话，以前树立起来的威严就毁于一旦了你知道吗？” 丽贝卡看向迈洛： “所以你要保密知道吗？” “……” 第258章 书信 第258章书信 丽贝卡苏醒之后，迈洛就不需要继续在监护病区里守着了。 之所以这几天坚持单人看守，一部分原因是防着有可能存在的活尸，另一部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迈洛担心丽贝卡的状态。 倒不是担心她的伤势。 他担心的是丽贝卡的脑子。 调查员C的科普还是很有价值的。 San值，一个正常世界观的普通人在经历过太多非正常的事件之后，随着san值的削弱，脑子也会逐渐的陷入癫狂的深渊，有可能永远迷失其中，迷失自己。 在迈洛看来，丽贝卡能否醒来，并不取决于伤势的恢复情况，而是她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那些颠覆她认知、却又无人能给她一个完美解释的东西。 事实证明，丽贝卡还是扛住了。 或者说，她的san值没有被完全清空。 …… “可能小猫咪真的有治愈灵魂的作用吧。” 这是迈洛目前找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能够看到从伊克姆活着回来的另外两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迈洛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人类也不像C所说的那么脆弱与不堪一击吧。 …… 随着丽贝卡的苏醒，后续肯定会有大群的“热心”人士前来慰问，执法队自然需要加派人手进行看护。 而迈洛也是时候离开监护病区去干自己的正事了。 他先到了住院楼顶层查看了一下那些活尸的“日光浴”情况。 所幸今天老天爷还算给面子，施舍了一个钟头的烈阳，让那些不应该继续动弹的腐烂碎肉彻底归于尘土。 迈洛也没有回监护病区去跟那些陌生的领导们大眼瞪小眼。 确认随身物品都没有遗漏之后他就直接回了执法所。 …… 丽贝卡苏醒的消息已经抢先一步传回了执法所。 在连续几天的来自上级的重压之下显得死气沉沉的执法所此时总算是有了一些活力，这应该算是不幸的日子里最大的一个好消息了。 谁也不希望丽贝卡出事。 “打起精神兄弟们。” “头儿挺过来了，过几天就可以听见她的骂声了喂。” …… 刑侦组办公室。 现在是上午7点钟。 迈洛以为这个时间点，老席恩应该还躺在一群女人堆里没有醒来，但是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这家伙已经杵在那儿抽大烟了。 “楠薇城的雾霾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导致的吧。” 迈洛摆着手走进了办公室，顺便推开了窗户玻璃。 “听说你在医院当了几天保姆啊。”老席恩一边看着早报，一边吞云吐雾。 “嗯，来到你们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这么让我尽心尽力的。”迈洛开玩笑式地嘀咕了一声。 “别的我不知道，丽贝卡的话……”老席恩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迈洛一番：“就你这个身板，估摸着充其量也得是个受。” “切~”迈洛大大地嗤了一声。 懒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真正男人的雄风从来都不是靠嘴巴证明的。 哦当然特殊情况下嘴巴也是可以证明的…… …… 迈洛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旁，桌面上除了这几天的行程汇报以及武器记录需要补填的表格之外，还有一个棕褐色的信封。 上面盖着的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印章。 署名是单个字母——C。 “嗯？” 迈洛有些纳闷。 这家伙明明人就在楠薇城，怎么还大费周章的写了封信，难不成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么？ 不会是发现我拿走了他的旧印吧？ …… 迈洛坐下来，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件。 “尊敬的瓦尔罗坎先生……” C的字迹很优美。 一笔一划都是属于那种学术派推崇的古典书法的风格，只是，不难看出来，当时在忏悔码头他往自己手上切的那几刀留下的伤口对他的书写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一些细微的字迹并不连贯。 ——“很遗憾没能有足够的时间逗留在楠薇城，我打从心底喜欢这座古老的城市，还有很多事宜来不及与你交流……” “怎么听着那么肉麻呢？”迈洛暗暗嘀咕了一句。 ——“事实是，远在西北的赛文河谷传来了一些不幸的消息，回归栖息地的旧日支配者并没有选择藏匿，新的动乱已然发生，那片土地急需调查员的援助，我只能不辞而别……” “未结之事还望先生能施以援手，那三枚旧印只是其一，如果实在寻不到，那就当是命运注定它们要留在楠薇城了……” “这封信想要转达的是密大教授团的意志，以下，是教授对我的警告，我将原话转达给您，瓦尔罗坎先生，祸乱不会就此停歇，其他眷族会对此事争相效仿，长夜里黯影将悄然而至，请务必谨慎对待。” “幸在楠薇城有您这样的人坐镇，愿这里的人民不受黯影的侵扰。” ——C. … 迈洛捣鼓着手中这份简短但是又废话连篇的书信，缓缓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做长夜里黯影将悄然而至。 就不能说人话吗。 连红女巫那种神神叨叨的家伙在跟迈洛交流了几次之后也已经开始学会说人话了，调查员C这种平时说话明明很正常的家伙，怎么写起书信就变了味儿呢。 “哎……” 迈洛叹了口气。 不过，虽然书信里写得很魔怔，但大概意思他还是能懂的。 按他的意思，眷族引起的动乱不会只有这一次。 总之，楠薇城应该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旧日支配者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这里出现。 具体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迈洛对调查员C这封信中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倒是不怎么怀疑。 毕竟他已经开始遇到怪事了。 比如丽贝卡的那只猫。 有人能解释清楚那只能单杀两个活尸的小猫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么？ 没有。 要是猫咪自己能说话，这事儿就好办很多了，可惜它只会喵喵叫。 …… 就在迈洛思绪混乱的时候。 老席恩忽然起身走到楼道里，朝着楼下执法大厅喊道： “有没有人手头没事干的？布奇！就你了，去，给我们的执法官长大人送个果篮！真是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第259章 伏行之混沌 第259章伏行之混沌 调查员C离开了。 似乎很急。 连三枚旧印都不要了，只留下一封信。 迈洛不清楚赛文河谷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可想而知，其严重程度肯定已经超过了三枚旧印的重要性。 他扭头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 “所以会是什么……” …… 天宇之上绝大多数的阳光被臃肿的浓云所遮盖，阴霾就像是楠薇城的伴生物一样，永远停留在这片天空。 一道消瘦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教会大桥下方的平原上。 空气中的一切似乎都凝结固定了，包括海风从东南方向带来的潮湿水气。 云层之上的太阳在这一刻显得黯淡、冰冷。 …… 他从累累残垣的时代中走出，在痛苦的纷争中路过。 狂风是他的随从，如同一个恶心而又灵敏的影子，在他身后回旋，既像是手，但又不是手的东西，在播弄着它。 他曾经是万众瞩目的神只，在某个时代里，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得俯首叩拜，也曾是迷乱社会中的传递者，他揭示了无数具有着强烈魅力与诱惑的信息，赋予了那些原始文明以狂想。 法老、艺术家、斯芬克司、藩神的心魂与使者…… 在过往的时代中，他曾有过上千个称号。 但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亦或者，也许他本就无面。 他所缔造的时代，他的化身，曾经无数次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也曾有一位象征“火”的存在毁灭过他的。 …… 而现在，在阴影之中，实体与半实体的身躯，在狂风的舞动之下，这位混沌的伏行者第一次降临了楠薇城。 他没有背负任何事物，却仿佛携带着星辰，又像是有无数身穿长袍头戴遮盖帽的信徒随行，以及天际边那些林立着的无数尖塔与高墙。 距离、时间、质量，所有规则在这一刻都显得混沌、扭曲。 即使是从云层中投射下来的微弱阳光，也在黯影走过的地方陷入了诡异的旋涡，一些无规则叠加的环形态图腾在光线中绽放。 …… 往日的所有罪孽在滚动式地呈现着。 但影子却只是平静地迈步在河畔的草地上。 他在品味、感受着这片土地中残留下来的情绪。 这里是旧日支配者格拉基被重创的位置。 一种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武器，在那不可一世的糜烂身躯上凿开了窟窿。 这是支配者之耻。 而对于黯影而言，残留在此地的痛苦与愤怒，勉强只能博他一笑。 他不是为了残败的支配者而来，也不曾携带任何神明的旨意，世人称他为使者，但只有他的内心清楚，从来就没有任何存在能驱使他行走，不管是恶魔，还是神只。 黯影只为自己而行走。 他能看到凡胎肉眼所以无法捕捉到的真谛。 眼前这片平静的水域，对这个世界的住民而言或许只是一处不为人知的战场，但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却早已经摆放在了上位者的桌案上。 被放逐的存在们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卷土重来的契机。 而黯影，他不在乎契机是否真实，亦不在乎这个契机是否能够在未来兑现。 他更多的，是享受这一片刻的掌控感。 尤其是当天宇之上那无数双燃烧着的眼睛在盯着的时候，这种玩味的快感，前所未有。 …… “一只单纯的黑色精灵，为了护主，撕开了挡在你们眼前的最后一片雾霭，现在隔阂已经完全破开，可惜你们也只能看着，那就静静地看着吧。” 黯影在河水之上闲庭信步。 他的长袍未曾沾染一丁点污浊的河水，他的步伐也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就像是某个遥远的世界里愚钝人民侍奉的上帝一样。 他能行走于水面。 …… “武器、音乐、诗歌……杀戮、仁慈，人类永远不会让我感到厌烦，他们的创造性赋予了这个世界绝对的生机，这是愚昧的古老者们轻视却又羡煞的世界啊……” “但他们真的做到了，尽管格拉基只是一滩可悲的烂泥。” “或许预言是真实的，动乱将从这个时代展开，可是，祸乱的年代怎能没有我的参与，不可饶恕啊。” 黯影的声音与狂风的呼号杂糅一片，无法捕捉，也无法聆听。 他那裂成三瓣的血瞳注视着这条被楠薇人当做厄运之源的河流，他记住了这里空气之中弥漫的硝烟的气息。 或许，那件武器的创造者，可以是他在这个时代的助手。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祸乱的年代不能没有他的影子，他热爱杀戮的狂响，热爱文明的诞生与崩塌。 在过去与未来无数个交错的世界里，他见证过无数极具天赋但又可悲的人类，他们穷极一生创造出来的东西，最终成为了他亵玩的物件。 这便是黯影的罪恶之处，亦是他行走的目的。 “多么美妙的气息啊，夹杂着支配者焦烂的血肉的味道。” …… 教会的高桥之上，缓缓传来悠扬的钟鸣。 显眼至极的星辰钟塔，在微弱诡异的蓝色光幕的环绕下，俯视着河畔的这道黯影。 那是来自教会的，拒绝的意志。 …… 可从始至终，黯影都未曾抬头多看那高墙一眼。 他的步伐未曾停留。 纵使已经有尖锐的警告与敌意出现，可他却嗅到了那钟声之中的怯懦，不忍嗤笑了一声： “自封在高桥之上的可悲东西。” …… 黯影无视了那强大无匹的拒绝意志。 他丝毫不受侵扰，就像过往漫长岁月中所有试图阻挠他步伐的存在一样，这些虚妄的挣扎只会让他更加兴奋、欢愉。 最终，黯影走近了楠薇城头。 他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那件武器，寻找这个时代最强杀戮手段的缔造者。 而教会的意志，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他注视着这座古老城池之中的每一个人的面孔，感知着他们内心的喜怒哀乐，嗅着他们那卑劣、污浊的灵魂。 这里的每一个生灵，在未来都将是他谱写笛曲的音符。 …… 除了那个人，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因为他竟然狂妄到，敢于向千面的行者投来目光…… … 此时， 城南执法所中。 注视着天际的迈洛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恶寒。 第260章 涅弗伦卡 第260章涅弗伦·卡 楠薇学院。 “米洛斯先生，我不明白，我在学院提交的最后一份作业已经是十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实验所做的课题也是您同意布置分发的内容，并且您已经给出了评分，为什么现在要回过头讨论那些实验数据。” 这是在升学考试之后艾玛第一次返回学院。 她的病情并不允许她每天奔波在学院的各个科室之间，本来她是处于学籍保留的休学状态的，但是凭借出色的个人学习能力，她通过了那一次升学考试，现在她是一名四年级的学生。 但是昨天收到学院的通知，她的指导老师米洛斯要求她务必返回学院一次，甚至表示他可以借用学院的马车负责艾玛的接送。 …… 米洛斯是以一名年迈的教授，同时也是一位充满上世纪绅士气质的老人。 他其实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却主动要求要留在学院的教学岗位上继续任教，按照他的说法，人一旦停下了工作，那些积攒在脑海中的学识就会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进行流失，不出几个月，他就会变成一个每个月领退休金生活的呆老头，这是他最痛恨的一种晚年生活方式。 在这位老教授的办公室里。 “首先为我这个冒昧的请求表示一下歉意，鉴于你还在养病的状态。” 米洛斯简要地说明了一下这一次把艾玛唤回学院的目的： “其次，真正想要与你探讨实验数据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请不要埋怨我擅自做主，我想你应该明白与一位来自布利切斯特大学的教授探讨学术问题的机会有多么难得，而且这是对方在无意间翻阅到你的实验记录之后主动向我院提出的请求。” 米洛斯停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目光从老花镜镜框的上方看向艾玛，郑重地向她叮嘱道： “有必要事先说明的是，涅弗伦·卡先生是一名资深的研究员，他的研究学说一直是物理化学界最顶尖的，我实话告诉你，即使是楠薇学院的院长，也不见得能请得动这位先生，所以这一次的谈话，院方非常关注，我希望这是一次友好、平和，不带任何意外且具有较高学术水准的谈话，你是我指导的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我……” 艾玛被指导老师的这一连串信息轰炸得有些应接不暇。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所提交的那些课程作业所做的都是最普通寻常的学生水准的内容，更不明白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的作业为什么会被布利切斯特大学的教授看见。 她很确信，自己在学院里呆着的那两年里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甚至也没有像米洛斯所说的那样是最聪明的一个。 所以突然被一位陌生的教授召见的事情，听起来还是有些怪异。 “放轻松孩子，据我所知涅弗伦·卡先生是一位很好说话的绅士，他出生于贵族，身上流淌的是优越的血统，能够得到这位先生的赏识，你未来的学术生涯的上限会无限地拔高，这对学院而言也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米洛斯滔滔不绝地向艾玛灌输着那些思想。 “好吧。”艾玛点点头。 她也没有多想。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学院也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服饰的男人便来到了办公室门前。 他先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轻轻敲击了两下敞开着的办公室门板。 这是一个高大精干的男人，有着一身暗黑色的皮肤，但却没有一丁点儿黑人的样貌特征，既没有胡子也没有头发，瘦削挺拔的双肩之上，是一张有着古代法老年轻时候的面庞。 一名极具异域气质的男人，当然他身上的长款正装让他看起来与周围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外套长得离谱，几乎已经盖住了脚后跟，到了完全看不见皮靴的程度。 听说布利切斯特大学位于国境的极北地区，或许在那天寒地冻的区域比较流行这种穿搭吧。 …… “卡教授，欢迎！” 年迈的米洛斯就像是迎接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喜笑颜开地摊开双手迎了上去。 当然，这绝对是他与涅弗伦的头一回见面。 “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 “涅弗伦·卡教授，这位则是最令我骄傲的学生艾玛·瓦尔罗坎，相信您已经对她那些浅薄狂妄的实验论述有一定了解了，我谨代表楠薇学院，再次欢迎您的莅临。” “您好。” 艾玛落落大方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而涅弗伦确实也如米洛斯所说的那样，出生于贵族血统，他的冲着艾玛点头示意，握手的时候只触碰到了艾玛手掌上的指节部分。 米洛斯显得比所有人都要兴奋。 作为这场谈话的中间人，他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说来，我感觉选择留在学院中任教是一个完全正确的决定，否则我可能就错过了这一场谈话了，先生们，请落座吧，卡教授，请由我来为您收着外套，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不必。” 然而涅弗伦却没有褪下外衣的意思，他很平静地看向米洛斯，语气平缓地说道：“您可能需要回避一下，米洛斯先生。” 艾玛闻言眉头一动。 她心中的疑虑在这一刻加重了几分。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了米洛斯。 以她对米洛斯的了解，这固执的老家伙如此看重这一次与布利切斯特大学的会谈，肯定不会就这么被支开的。 然而让艾玛感到不解的是，前一秒还眉飞色舞的米洛斯教授此时看向涅弗伦的眼神变得莫名的有些空洞，他的表情也随之缓缓恢复了正常，在呆滞地看了涅弗伦几秒钟之后，点点头说道： “是的，先生。” 米洛斯对此竟然没有任何意见。 而且，他的回应是“是的”，而不是“好的”…… …… … 一种莫名的鬼祟感，在艾玛的心底深处悄然而生。 米洛斯离去之后，涅弗伦在这间称得上是奢华的办公室里踱步了两个来回。 他的神态始终静如止水。 然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这句话，却让艾玛的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涅弗伦对艾玛问： “所以，你找到硝化甘油的最佳吸附材料了吗？” 第261章 指引 第261章指引 “据我所知，这种物质的不稳定性极高，没错吧？事实上我做过心理准备的，在见到你之前，我甚至幻想过你可能会缺了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但现在看起来你对研发试验的态度是值得赞赏的，至少你没有弄伤自己。” 涅弗伦坐到了办公桌内侧，米洛斯的位置上。 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 “我知道，你肯定很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你并未公开过你的所有研究，只有在必要的极端情况下使用这种东西，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值得你信任的人知道这种物质的存在。” “但，我的建议是，你不必感到紧张与慌乱，我此行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如你那位指导教授所说的一样，这是一次纯粹的学术性探讨。” 涅弗伦那张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 可是他的笑容落在艾玛的眼中，却显得那么的违和。 就好像涅弗伦做出这个表情是他极度不擅长的一件事情一样，很生涩、扭曲。 …… 艾玛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却也始终无法静下心地坐下来。 她注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为爱德华·谢尔曼而来的？” 涅弗伦眼眶中那棕色的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我不认得什么谢尔曼，但如果说他的死亡是催生出这种物质的必要因素的话，我想我会对他心怀感激。” “他是我炸死的第一个人。”艾玛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她丝毫没有闪躲涅弗伦的目光，即使那目光锐利得让她有些许莫名的刺痛感。 “那我会说，他比绝大都数的人死得更具价值。”涅弗伦脸上再度浮现出那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艾玛尽量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冷静地盯着涅弗伦：“我所做的一切，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缉拿……” “不不不。” 涅弗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淡定地解释道： “孩子，没有人要缉拿你，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或者你的家人，我说了，这是一次学术探讨，我们只需要聊一聊你近来所做的研究，仅此而已，据我所知，这种粘稠液体状态的物质稳定性极差，没错吧？它甚至具有一定的急性毒性和致突变型，用更为成熟一些的词汇来概括的话，它还有致癌性，如何对它进行良好的保存一定花费你不少的心思，对吧？” 涅弗伦无比认真地向艾玛阐述着他对硝化甘油的认知，似乎在竭尽全力地卸下艾玛对他的戒备之心： “你有想过自己所患的特殊病症是它导致的吗？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 “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艾玛淡淡回道。 “你说的没错。”涅弗伦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应该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是来帮你的？嗯……这样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试过让其处于低温状态，也就是以冻结为固态的方式，来调整其不稳定的特性……” “这种物质冻结状态下的机械感度比液体状态更高，半冻结状态下的感度最高，只需要轻微的摩擦。”艾玛握住拳头然后撑开手指，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随后接着说道：“你所说的方式是完全行不通的。” 涅弗伦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因为在这一刻，他在艾玛的眼神中能够看到那个独自躲在阁楼上进行化学实验的孤傲灵魂的影子。 “所以，吸附载体才是正确的思路，我说得没错吧？”涅弗伦打了个响指，随后轻点了桌面两下：“你要一直这样站着跟我讨论吗？” “大可不必。” 这一次，艾玛不再多虑，直接坐回到办公桌外侧的椅子上。 …… “很好，那么我终于可以向你提供一种我认为的绝佳吸附材料了。” 涅弗伦将一只装有灰白色粉末物质的玻璃瓶放到了办公桌上，缓慢地将它推到艾玛的跟前： “你需要的是这个，一种名为硅藻的单细胞藻类死亡之后的遗骸形成的非晶质类土壤，多孔材质，极高的比表面积，轻质，强渗透性，满足作为吸附物的所有条件，或许在楠薇城很难寻到这类物质，但是走出这座城市之后你就不难发现，西北部的盆地和高原上，这种物质处处可寻，所以有的时候较大的视野，能够为你节省不少的研究时间，尤其是当你所剩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更需如此。” 艾玛拿起了那只玻璃瓶，看着瓶中的粉末物怔怔出神。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有些不解。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不仅洞悉了她的所有秘密研究，甚至还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困扰她已久的难题，就好像他事先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一样。 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知晓一切。 然而涅弗伦却摇起了头： “不，你这时候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的是，那么当甘油被吸附性材料保存起来之后，该如何引爆呢？你需要另外一种稳定的材料来作为引爆物，对不对？” “你不会刚好也把那种材料带在身上吧？”艾玛微微侧头，盯着涅弗伦。 “当然没有。”涅弗伦洒脱一笑，用手指轻点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你的研究，临近收尾的难题自然应该由你自己来解决，动动脑子就是了，当然，如果你愿意将自己的所有研究出售给我的话，我会给出一个绝对令你满意的价格。” “谁会傻到给自己的性命标以价码呢？”艾玛很干脆地拒绝了涅弗伦的提议。 “这倒也并非绝对。”涅弗伦似乎对艾玛的回绝并不感到意外。 …… 在辞别之际，他交给了艾玛一样东西，是一个闪耀着怪异光辉的偏方三八面晶体。 “这是一个礼物，与你的研究内容无关，权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的寄托，你的身体状况在日渐恶化，但我想你肯定不会停下研究的进程，我希望诸神能给予你更多的时间，直到你完成作品的那一天，艾玛·瓦尔罗坎。” …… 第262章 信物 第262章信物 涅弗伦·卡就像是一个未曾出现过的人一样。 他的到来很突兀，也离去得匆忙。 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那瓶硅藻土和三八面体，艾玛甚至感觉自己可能随时会忘记刚才的那段谈话。 更令她感到恍惚的是，她发现自己脑海中已经记不清涅弗伦的样貌了。 …… 在米洛斯的办公室里，艾玛盯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沉思了许久。 在涅弗伦最开始说出硝化甘油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要为此前的所有罪责买单了。 可是直到涅弗伦离去之后，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一种奇特的失落感缭绕在心头。 … 她有些奇怪米洛斯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而当她起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发现地毯上有一些奇怪的印记。 在涅弗伦走过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些较小的、近乎圆形的污迹，就像是用较大的椅子或者桌子的腿弄出来的一样，只不过大多数圆形污迹都被分成了两半。 这些污迹就像是脚印一样，一左一右交替向前。 它一点儿也不像是人类的靴子能踩出来的印记。 更像是某种…… 动物的蹄子留下的痕迹。 但此时发现脚印的艾玛，已经全然记不清楚刚才自己是否有看到过涅弗伦的靴子了，甚至也已经忘记了他那没过双脚的长款外衣…… …… 她在走廊里见到了米洛斯教授。 对方正与数学教授杰森相谈甚欢。 让艾玛感到恶寒的是，米洛斯教授似乎完全把会谈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甚至在见到艾玛的时候，他还表现得十分惊讶，问她是否病情好转了可以回学院上课了…… 不仅如此，整座学院，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未曾听说有什么来自布利切斯特大学的教授的造访。 他们也没有见到过任何身穿长衣的北方人。 艾玛逃也似的冲回了家，把自己锁到房间，蜷缩到被窝里。 她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包括与她最要好的伊妮德，也包括迈洛。 … 正好，一连几天都没有更换衣物的迈洛返回家中，准备把那臭烘烘的制服换一套。 回来的路上，他顺便买了一些小芬恩喜欢吃的熏肉。 这将是他本周第一次在家里吃晚餐。 当然，免不了是要被康数落一顿的，但全城都知道，莫名其妙失踪了数十人，据说都是被运河水冲走了，执法所肯定是忙的不可开交，相信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至于艾玛。 “叩叩叩。” 迈洛敲响了艾玛的房门。 他知道艾玛就在房里。 自己还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听见艾玛的心跳声，让他感到怪异的是，艾玛的今天心跳频率比以往要快很多。 为了确保这丫头没什么大碍，他决定还是上来确认一下。 “别吵，我休息。” 房间里传来艾玛冷冰冰的回应。 迈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要确认这家伙还有力气吱声就足够了。 “那行，一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事实上，现在艾玛对他的态度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在最初的那几个年头里，迈洛每天跟着严那帮人宿醉的时候，艾玛对他就极其不待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谢尔曼家族那一次过后吧，原本纯粹的冷淡态度，开始逐渐转变为忽冷忽热。 不过总的来说也算是关系有所缓和，这对迈洛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知道了知道了。” 房间里传来艾玛不耐烦的回应。 迈洛耸耸肩，也就下了楼。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房间里，艾玛正在盯着那枚偏方三八面晶体发呆。 她对涅弗伦·卡的印象已经模糊到极致，甚至开始已经记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交谈过一些什么了。 甚至也已经忘记了最开始在米洛斯办公室里看到那些脚印的时候的恐惧感。 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枚三八面体所吸引。 晶体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纯粹只是一块硬物，能够散发出来的诡异光辉，也只是对室外光线的折射，在昏暗的室内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可越是当它处于阴暗的环境中的时候，艾玛就越发地感觉，这东西好像……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一种诡异，但是谈不上恐惧的感觉，环绕在她的心头。 …… 而这一切，迈洛全然不知。 他的危机感知力没有丝毫反应。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新的衣物，整理好转轮枪等装备，确认无误之后戴上了帽子，再次返回执法所。 …… 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黯影已经悄然路过楠薇城，并且挑选了它看中的助手，留下了自己的信物。 不同于其他来自异域的鬼怪，涅弗伦没有对这里显露出自己的獠牙，他对这片土地没有敌意，他只享受这一片刻的参与感。 当一切化作焦土的那一刻，他不会拒绝成为一名优雅的看客。 …… 即使是教会，也不清楚他此行的来意。 而就在即将告别这座城池的时候，他最后眺望了一眼这里林立着的高墙与97个教区，似乎要把这座城市的样貌彻底铭记在心。 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降临的黯影，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些真正的鬼祟之物，还在来临的路上。 他很期待这里即将上演的一切，不论是杀戮还是湮灭，都是文明演化过程中最美妙的环节，都注定会成为他诸多曲目的其中之一。 “这片土地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贫瘠，并不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啊。” 他回头望向城郊教会高桥的方向，又转而将目光锁定在了城南执法所那栋陈旧的古式建筑上。 “但还是过于孱弱无力了，终究无法演变的进程，这里会是新一轮屠宰的开端，躲着把，猩红之影，你与你的使徒，向一切祈祷，不要遇见我的另一千个面目……” 最终，涅弗伦·卡的目光落到了城中心执法总部的位置。 对着那里，他轻声呢喃道： “尤格·索托斯，期待再次见到你的子嗣，但请谨记，绝不要伤害我看中的助手……” … 第263章 猎人 第263章猎人 …… … 殖民地。 在索罗门掌控的岛屿上，帮会正在进行一次内部会议。 不同于内陆的古式建筑风格，这里的一切都有着明显的割裂感，源自于陈旧破碎的原始风格以及进驻这里的统治者的气质。 渡鸦与索罗门帮会的合作要追溯到大瘟疫时期以前，西部战争结束之后，越来越多的退役老兵处于游离的状态，而索罗门在东部海域上的扩张就成为了这些已经离不开硝烟的人们的狩猎场。 这里的一切都是破碎之后重新建立的，无论是社会体系，还是秩序。 军队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这里的资源进行了整合、运输。 不只是财富，还包括知识、人才，甚至是艺术。 索罗门作为一个被王室默认存在的掠夺组织，以其雷霆手段将这片平静东海上的资源掠夺一空，用其中的一部分供奉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城，但更多的是落入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掠夺早已经失去了西部战争推翻旧制度的意义，但却也是新制度建立必不可少的一 个步骤。 尽管现在索罗门已经逐渐脱离了王室的掌控，在国境内的很多地方，他们已经被打上了罪犯的标签。 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在国内经济濒临崩溃的年代里，新秩序建立起来所需要的钱财，都是他们从陌生海域中收割而来的。 以至于现在，对这些曾经立过功劳的人，王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个笑话是这样讲的，执法队伍之所以能在近几年快速进行改革整顿与重组，其中所消耗掉的大量金钱，都是索罗门用血腥手段从海域上掠夺得来的，只不过这笔钱经由王城的转手罢了，但不论如何周转，金银上带着的血腥味是不会消失的。 以至于，尽管已经掌握了索罗门帮会很多的犯罪事实，但执法体系对索罗门的打压行动却处处掣肘。 到今天，索罗门在民众的口中甚至已经成为了官方承认的犯罪组织。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是正规的军事成员，尽管还有一部分人依旧保留着本国军衔的徽章，但是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宣誓的誓言。 …… 私自开辟的海外贸易航线，违背伦理的生化实验，违法建立的军武工厂。 这片海域成为了他们作乱的天堂。 而割开大陆的汪洋，则成为了索罗门的保护屏障。 … “我不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是什么。” “你不明白，我还不明白呢。” “抱歉，刚才走神了，你们在聊些什么？” …… 围坐在长桌周围的，是一群身着正装的中年人。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或是刀疤，或是子弹碎片留下的裂口。 不难看出他们身上还残留着往日的正派气质，只是现在，商人、军阀的气质更加浓郁。 这些人就是现如今群岛的统治者。 让这片海域民不聊生的是他们，现在站在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顶端的，也是他们。 …… “我相信各位对渡鸦先生提出的要求都有各种不同的意见，必须提醒各位的是，在南部海域上的开发中，渡鸦先生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多的宝贵建议，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工程师？嗯，我也不好定义。” “艺术家。”有人开玩笑式地插嘴说道。 “或许科学家吧。” “那么教会应该改名为黄金律研究院了，哈哈哈……” 会议现场的氛围很混乱。 领袖们各抒己见，但没有一个人说的是正经内容。 …… 长桌周围，将近十来位领袖，全程下来，只有两个人沉默不语。 一位是主席位上坐着的男人。 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以及一条金属材质的左手义肢，同时，他也是全场唯一一个佩戴着军衔徽章的人。 而另一个默不作声，则是坐在长桌末端，与男人正对着的渡鸦。 …… 断臂的男人开口的时候，现场的所有调笑声瞬间停了下来。 “我能否知道，组建一支刺客队伍以及这一系列行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先生？” 他抖了抖手中那张会议议题纸，目光注视着渡鸦。 然而渡鸦却只是平静地回问道：“很为难？” “你应该明白，索罗门与王城之间虽然相隔万里，但始终保持着默契，我们把爪子伸到内陆，或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男人轻抚着自己的左手义肢，淡定地说着： “而且，我看了组建队伍的人员名单，这些可都是我们手底下的绝佳好手。” “那么你应该不必担心他们会在海的另一边遭遇不测。”渡鸦回道。 “上一个折在楠薇城的弟兄，已经引起了王城那些人的注意了，据我所知，他是按照你的吩咐去执行的刺杀行动，当着执法官的面。”男人注视着渡鸦。 后者回应道：“我为他执行了送葬仪式，不是么？” …… 维持了长达一分钟之久的对峙与沉默之后，男人重新开口道： “我想，是时候来一次投票表决了，先生们，认可渡鸦先生的提议的，请举手吧。” 他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而作为在这个“民主”组织占有一席之位的渡鸦，自然是率先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渡鸦的抬手，在场的数十人中，除了为首的独臂男人从始至终没有动弹以外，其余的人全都举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们的目光忽然都变得呆滞、空洞。 跟几分钟之前的他们相比，判若两人。 …… “感谢诸位的支持。” 渡鸦缓缓起身准备离席。 而独臂男人则不再多看在座的众人一眼，沉声对渡鸦问道： “这支队伍，有名字吗？” 渡鸦扶着桌案，略作考虑后回答道： “猎人。” …… “希望你不用承办他们的葬礼，渡鸦。”男人注视着渡鸦走出会议室的背影。 而渡鸦并未回头，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蒙奎亚是迄今为止我见过最优秀的一个，我对我自己孩子有信心，你也应该对你的孩子如此。” 第264章 刑侦高手 第264章刑侦高手 楠薇城南，执法所。 一大早。 “查尔斯那边给你送了个点东西过来。” 迈洛进了执法大厅就听见有人招呼自己。 “城西？” 他嘀咕了一声，瞅了一眼旁边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 后者朝着他摊手摇头。 …… 回到办公室之后，迈洛看到桌子上放着几份案件资料。 这些都是待处理的案子，上面标注的是城西执法所的编号，但是受理执法官那一栏写的是迈洛的名字。 “恭喜你又有事情可以忙了。” 老席恩抬头瞥了迈洛一眼：“据说是报案人主动要求由你接手案件的。” “啥意思？” 迈洛有点不明所以，他拆开了文件袋。 发现确实是自己前几天负责笔录的案子。 文件上写的是——失踪案：失踪人员——彼得（一只蓝猫）。 后面有工作人员的备注信息：米歇尔老太太希望由当天负责笔录的执法官为她寻回彼得，她说她能看得出认真负责的孩子…… …… “？？？” 迈洛一脸问号，对老席恩问：“为什么不拒收？搞我嘛这不是。” “怎么拒收啊，忏悔码头的事情是全城的执法队在帮我们缓解压力，这些案子本来就应该落在我们头上的。”老席恩优哉游哉地抽着卷烟。 “什么时候报案人还能自己挑选由谁来负责查案了呀。”迈洛揉着太阳穴。 大清早就碰上这么个烦人的难题。 老席恩把手中的早报翻过来，指着上面的标题说道：“民主嘛，王城的上下两院最近一直在讨论的话题，据说为了新一轮的各区议员选举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好像是发现了篡改票选结果的操作。” “这里又不是王城，谁特么聊那玩意儿。” 迈洛晦气地翻了一下手头的这几份文件。 除了米歇尔老太太丢失的小彼得之外。 还有几宗丢失财物的。 “还好那个被爆了菊花的案子没有送过来。”迈洛舒了一口气。 “哦那个啊，这几天执法队里传疯了，据说作案人已经被抓，是市政厅一个部长的儿子干的，昨天的早间报纸头条说的就是这个案子。”老席恩哈哈大笑着说道：“所以说多关注新闻时事，总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乐子。” “市政厅高管的儿子？那又是怎么被抓到的？”迈洛啧啧道。 “那小子上了瘾，隔了几天之后主动去邀约受害者，被受害者拿下了。”老席恩一边说着，一边把今天份的报纸折叠起来，感叹道：“人心不古哟，放在上个世纪，这种人不得被当成异教徒吊在城头烧死。” “那放现在呢？”迈洛问。 “关进精神病院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呗，还能怎么办，为了全城男性同胞菊部的安全。” 老席恩优哉游哉地站起身来朝办公室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叨叨着：“你尽快把这几个破案子收拾了吧。” 迈洛狂翻白眼： “切，特么让一个管凶案的执法官上街找走丢的猫咪……” “又不是非得自己动手。”老席恩从走道外面弹回脑袋来对迈洛说道：“发动一下你以前在监城守卫部任职时候的那些伙计啊。” “说的也是。” …… 二十分钟之后。 楠薇城第22教区街头。 严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迈洛：“你要我去找一只猫咪？听我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养猫的话，最好先征求一下你们家那只母老虎的意见，由衷的建议。” “什么跟什么啊？”迈洛摆手，将那份资料文件丢给严：“这老太太家里的小猫走丢了，你去想办法帮她把猫找回来。” 严眯着眼睛端详着文件上对猫咪“彼得”的外貌描述：“你们刑侦部组管得真宽啊，失踪猫口都立案调查的吗？” “别废话，看在我送你的享乐屋金卡的份上，帮兄弟一把，我送给了你那么多免费的猫咪，你去帮我找一只猫咪回来，合情合理吧？”迈洛对严道。 “完全合理。”严点点头，又问：“话说回来你是封心了吗，享乐屋的诱惑都能看得住了？” “那不可能，等假期吧，有假期了再说，执法所这镇子忙得要死，谁特么有空照顾自己的小兄弟。”迈洛摇头晃脑：“哦对了，在享乐屋里喝醉了的话，记得千万别往塔楼那里走。” “这我知道，禁地来的，打死我也不会往那里头走。” 严一个劲儿地点头。 双方达成猫咪换猫咪的协议之后，迈洛就返回了执法所，把剩下的几个破烂案子丢给了倒霉蛋布奇，把所有麻烦成功甩了个干净。 …… 下午。 严揣着笔录资料走进了一家宠物商店。 “你好~老板，我需要一只蓝猫，很胖的那种，是的是的……按着这份文件上的描述和照片，总之给我找一个一毛一样的……有病的吗？哎无所谓，反正是个老猫，活不了几年的，而且它的主人也是个老东西，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 很快，严就抱着一只病恹恹的猫咪离开了宠物商店前往了笔录上的住址。 他把猫咪交给米歇尔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热泪盈眶，声称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并且把严的十八代祖宗都感谢了个遍，甚至强行把严留下来吃了晚饭再放她离开。 …… 本以为把所有麻烦的烂事都甩干净了的迈洛回到执法所之后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请问您是芬恩·瓦尔罗坎的家长吗？” “啊对，我是他的哥哥，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老师，您可以喊我莱娅，芬恩在学校闯了个不小的祸，您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回学校谈一下，可以吗执法官先生？” “？？” …… 迈洛的头很痛。 相当痛。 莱娅老师还算是非常客气的，或许是学校方面知道芬恩有个当执法官的哥哥，所以交涉的时候尽可能地减少误会，也没有提及要如何处理芬恩。 当迈洛了解了情况之后，他知道校方已经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了。 芬恩这小王八蛋居然让一整个班级的人都食物中毒了…… 第265章 直击灵魂 第265章直击灵魂 “嗯……食物中毒？” 迈洛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懵。 据他所知，小芬恩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他应该不具备投毒的能力，至少以他现在这个岁数，还接触不到那种高端的化学知识。 但联想到他的那位在家里捣鼓硝化甘油的血缘亲姐姐，迈洛又感觉投毒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 在学校教导处办公室里，迈洛坐在莱娅的对面，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墙角罚站的小芬恩。 后者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至于知不知悔改，暂时还不清楚。 …… “据了解，芬恩几乎每天都旷课，他会趁课堂上的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出课室，然后跑到高年级的楼层。” 年轻的莱娅老师从办公桌下提起了一个小书包，迈洛对那玩意儿并不陌生，那是小芬恩的书包。 莱娅抖了两下书包，里面哗啦啦地甩出来一堆糖果、饼干等零食。 “他向高年级的学生售卖零食。” 莱娅有些头疼地看了角落里罚站的小芬恩一眼，摇着头说道：“学校明文规定了进出放学之前不能进出校园，很多孩子都会用零花钱向芬恩购买糖果，还有，他的价格，比外面小店里的要贵很多。” “啧……” 迈洛彻底无语了。 敢情瓦尔罗坎家的血脉，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就没有一个能消停的呗。 办公室里，墙壁上放逐之影7人组围着小芬恩，全都等着看好戏。 …… 迈洛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和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些食物中毒的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在迈洛摘下面罩的时候，莱娅老师很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嗯……基本都只是拉肚子，个别情况稍微比较严重的也都送往医院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孩子家长方面不好交代。” 说完这些之后，她又悻悻地对迈洛问道：“这样……让我看到您的长相，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哈？哦没事，我只是想透透气而已，这玩意儿就是戴着吓人而已，没别的什么作用。”迈洛摆了摆手。 “那就好那就好。”莱娅松了口气。 看起来她并不熟悉执法官的规矩。 或者说，她应该很少接触过执法官，所以在她的概念里，执法官的形象应该就是固有观念里那种极具威慑力且代表着权威的角色，这也是在小芬恩闯了祸之后她选择先跟迈洛通气的原因。 人情世故方面莱娅老师算是照顾到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迈洛并没有任何执法官的架子，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甚至，摘下面罩之后看起来，好像长得还不赖…… …… 于是乎，在迈洛表示执法官并不忌讳被民众看到长相之后，眼前这位莱娅老师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他的脸上舍不得抽开了。 迈洛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教训芬恩这个臭小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莱雅老师的怪异反应。 一直到亨利的影子浮现在莱娅身后的墙壁上，朝着他做了一个很不堪入目的手势。 就连埃里克也跑过来凑热闹，用更为娴熟的手语比划道——“睡服她，睡服她。” 迈洛咳嗽了两下，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手指上的黄铜戒指抽了下来丢进衣兜里。 下一秒，蹦跶的7人组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亨利的影子也定格在了那个污秽动作。 “嗯……是这样的，莱娅老师，我想知道，学校准备怎么处理芬恩，我是说，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迈洛拉了一下椅子，往前莱娅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目不转睛地盯着莱娅。 当然，迈洛自己的眼神肯定是非常纯粹的，纯粹只是关心自己的弟弟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惩罚。 而后者被迈洛这么一靠近，瞬间脸就红了起来。 她从小就读女子学院，毕业之后任职幼儿教师，极少与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她甚至能够闻得到迈洛身上那奇妙的男性气息，瞬间就小鹿乱撞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知道，所谓的男性气息其实是转轮枪弹巢里的火药味。 她看着迈洛的目光怔怔出神了几秒钟，随后才闪躲开支支吾吾地说道： “嗯…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只要芬恩知错能改的话，我相信家长们不会过分责怪一个孩子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非常感谢你，莱娅老师。” 迈洛很不老实地握住了莱娅的手。 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在急速上升着。 …… …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 迈洛拎着小芬恩离开了学校。 莱娅一路把他们送出了校门，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迈洛承诺自己以后会对小芬恩严加管教，一到放学时间就亲自来学校把他逮回家，小芬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反倒是莱娅老师喜笑颜开。 …… 好不容易才把小芬恩拎出学校。 这小家伙全程低着头不敢吱声。 估摸着他也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有点大，毕竟整个高年级班级三十来人集体上吐下泻，画面还是非常骇人的。 当然味道也非常冲。 不过，迈洛并没有打算责骂小芬恩。 因为他很清楚，问题并不出在芬恩身上，主要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之所以那些孩子吃了芬恩出售的零食之后会出现呕吐腹泻的症状，完全是因为迈洛当初拿芬恩的书包去装“圣餐”之后没有清洗干净。 估摸着是有些许不干净的东西沾到了书包内侧，才导致今天与莱娅老师的这场美丽邂逅。 “真不知道红女巫是怎么吃得那么津津有味的，啧啧啧。” 迈洛暗暗感叹着。 瞥了一眼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小芬恩： “看来是得给你换一个新的书包了。” …… 兄弟俩一前一后溜达在大街上。 小芬恩一直都没有说话。 不管迈洛怎么逗他，他都不吱声。 “喂，啥意思咯，明明是你小子给我惹的麻烦，怎么还对我甩起了脸？” 迈洛揉了揉小芬恩的脑袋。 “我的零食都被没收了……”芬恩一脸愁容。 “你那些东西谁还敢吃啊。”迈洛一个劲儿的摇头。 “口碑砸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找我买东西了。”芬恩哭唧唧地说着。 “……” 迈洛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没有半点悔过之心。 不仅如此。 芬恩仰起头看向迈洛，朝他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哥，你会跟莱娅做哎吗？” “嗯？” 第266章 人心不古啊 第266章人心不古啊 “你这一天天学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再瞎说我就把你干的所有好事全部告诉艾玛，让她来收拾你！” 迈洛真的很想给小芬恩来一个混合双打。 这小子才几岁啊。 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鬼。 …… “别说！求求你了，姐姐会弄死我的。” 小芬恩可怜兮兮地看着迈洛。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嘛~你每天在外面劳累奔波，老爸说了要像你学习当个有用的人，挣钱养家，所以我才……” “你可拉倒吧你。” 迈洛一把拎起小芬恩往家的方向走。 ……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即使已经进入了四月份，但楠薇城的白昼时间还是没有明显的延长，才晚上五点多，天上就已经泛起了红霞。 不过本地人对太阳迟到早退的一贯作风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夜晚的雾霾降临之前，街头的很多商贩都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夜幕降临之后就是小偷们打卡上班的时间点，就像此前提到过的点灯人一样，趁着夜色，很多白天不能干的事情都可以付诸实践。 而且不只是扒手与劫匪，一些兽性难耐的男女甚至在街角无人的小巷子就耕耘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省下旅店的住宿费还是纯粹为了寻求刺激。 反正是印证了老席恩的那句话——人心不古啊。 …… 虽然迈洛是执法官，但他只管死人事件，这种明目张胆的造人事件当然不归他管，他所能做的就是加快步伐，在小芬恩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动静之前尽快走出这条街。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法官的黑色风衣让巷子里那两位感觉到了危机，从而引发了更强烈的刺激感。 反正动静是更加刺耳了。 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啥一样。 “哥你干嘛走这么快啊？” 小芬恩几乎是双脚离地被迈洛拎着走的。 “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迈洛满脸黑线。 “嗷嗷。”小芬恩似懂非懂，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阴暗的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个阿姨听起来好像很痛苦你确定不去帮帮忙吗……”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 “好嘞。” …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迈洛全程都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天杀的玩意儿，居然专门挑选学校附近的街区干这种事情…… 迈洛提着小芬恩离开那片污浊之地后，进入了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一片街区。 这里的街道两侧都是夜间也继续营业的商铺，或许是为了照顾这片商业区的生意，天还没黑，点灯人就已经把这里街头的路灯提前点亮了。 迈洛把小芬恩放下让他自己溜达。 心想着，在这么明晃晃的街头，应该碰不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了吧。 再怎么说，他这身黑色风衣也是具备了一定威慑性的，那些心里盘算着坏心思的家伙应该都会主动避开的。 …… 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迈洛就看到一个人影，正明目张胆地把手放在一位正装男子的兜里，一点一点地把他的钱包往外抽。 而且，她看到一身执法官制服的迈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这位女性扒手浑身上下可以说是一丝不挂…… …… “呃……” 迈洛嘴角抽搐了两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 街头人来人往，男男女女老人小孩，还有过往的马车，算不上是熙熙攘攘，但怎么的也是遍地活人啊。 可偏偏所有人似乎都无视了那个正在专心致志掏钱包的女人。 甚至于，有路人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却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怎么回事？ 全都瞎了吗？ 迈洛牵着小芬恩站在街头，看着街对面那毫不知觉地靠着路灯抽烟的男人，又看着正在抽走他钱包的那女人。 迈洛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 他最先怀疑的是自己。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幻觉，在他伊克姆小镇的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亡灵视角与现实世界里来回切换。 但是很快迈洛就冷静了下来，他确认自己牵着的确实是小芬恩，后者正抬着头，瞪大着眼睛盯着迈洛：“哥，你愣着干啥？” “你……看不到？” 迈洛小声地对芬恩问了一句。 “看啥？”小芬恩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重新抬起头：“哥你看到啥了？” 迈洛瞬间眯起眼睛。 他重新审视了一番四周围所有的路人。 确实嗷，所有人都好像完全看不见那个女人一样。 按理来说，有这么一为赋予且慷慨的女士在街头乱逛的话，即使她不是正在行窃，也不可能有男人能忍住不看她。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大家伙都看不见她。 只有迈洛看见了。 …… “见鬼了哦。” 迈洛嘀咕了一下。 他拎起小芬恩，神色镇定地朝着街对面走过去，并且还刻意地往女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迈洛表现得相当正常，一路上还和小芬恩闲扯了两句，目光扫过女人的时候，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这让脸上得意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 然而，就在她几乎就要把钱包从男人口袋里抽出来的时候，迈洛忽然停住了脚步。 “能借个火吗先生？” 他朝着男人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这让正在行窃的L女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那个钱包也吧唧一声掉到了地面上。 男人若无其事地弯下腰捡起钱包，拍了拍上面的泥巴，随后掏出火柴对迈洛说道：“当然可以了执法官先生。” …… 迈洛全程强忍着笑意。 而行窃计划被打断了的女人则是一脸懊恼地跺着脚。 要知道，在没有任何衣物遮掩的情况下，随着她的每一次跺脚，迈洛眼角瞥见的画面可谓是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只可惜他只能用余光看着对方…… 而男人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后就是满园春色，十分献殷勤地取出香烟递给迈洛：“先生，您一定得试试这个，殖民地的优质烟草……” …… 最终女人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朝着迈洛竖了无数个中指，气急败坏地消失在了街头拐角处。 而打发走了男人之后，迈洛从兜里取出黄铜戒指套上，对着埃里克说道： “去，盯紧刚才那个人。” 吩咐完之后又询问道： “你们能看得见的吧？” 埃里克等7人众一个劲儿的点头，甚至都竖起了大拇指。 …… 就这样，7条影子尾随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而迈洛则是意犹未尽地带着小芬恩回了家。 他第一次感觉芬恩是这么的多余。 第267章 一定是诅咒！ 第267章一定是诅咒！ 格拉索快要气疯了。 她今天一整天的收入为0。 就好像老天故意针对她似的。 从天刚刚黑那会儿开始，一直到凌晨2点，不管她挑选多么迟钝的家伙下手，最终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而宣告失败。 最开始那个该死的执法官，大街上那么多活人，他非挑选了自己正在行窃的对象接火。 明明那个钱包还有不到半公分就完全脱离他的口袋了。 啊啊啊啊！ 混蛋！ …… 然后是第30教区那辆马车。 格拉索趁着马夫停下来走到路旁购买晚餐的功夫，悄咪咪摸到了马车上，找到了藏匿违禁药物的箱子。 好不容易用铁丝撬开了箱子的锁具。 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箱子里装了多少货物的时候，拉着车辆的两匹马就像是疯了似地挣脱了缰绳，在街头狂奔了起来。 导致格拉索直接从马车里被甩飞了出来。 幸亏街头光线昏暗，而且路人们都忙着逃窜生怕被受惊的马匹误伤，没人注意到一个浑身沾满了泥浆的人影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巷子里。 …… 格拉索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运气所致，巧合罢了。 她把身上的泥浆弄干净，在小巷子里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直到香汗淋漓了，才重新走出巷子。 这一次，她把自己的目光锁定到了一位迟钝的老人家身上。 老太太很明显是贵族人家，身边带着好几名扈从，看起来正在进行饭后的散步活动。 她身上穿金戴银，光是那套着三层肥肉的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就足够格拉索连续一周不需要出门行窃了。 她悄无声息地混进了老太太的扈从队伍之中。 很阴险地绊了对方一脚，让这位贵族老太太在街头摔了个狗吃屎。 她脖子上那条造型夸张的珍珠项链自然也脱落甩飞了出去。 老人家嗷嗷大哭。 一面咒骂着这条破街道的路面，一边嗷嗷喊着让扈从把自己扶起来。 就在格拉索的手摸到项链的时候，那条项链毫无征兆地断开了！ 是的，连老太太那肥硕的脖子都能套住的项链被这么轻轻一碰就断了，上面的宝石吊坠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 她开始咒骂着扈从们去把散落的宝石捡回来。 面对乌拉拉涌过来的一群扈从，格拉索只能咬着牙让开了位置。 最终，她一颗宝石都没有捡到。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当路人们围着贵族老太太看猴戏的时候，格拉索只能一个人站在街角懊恼地躲着脚底板。 …… 时间来到深夜。 众所周知，夜晚最容易遭到抢劫与盗窃的一个群体，就是醉汉。 酒过三巡之后，他们连自己有几根手指头都记不住，更不用提自己裤兜里还揣着多少钱了。 酒馆门口。 当一名醉汉正扶着马路牙子抠喉咙的时候。 格拉索掂着脚尖缓缓靠近了他。 这回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她几乎已经能够看到醉汉裤兜里那露出来的几张卢恩钞票的一角了。 然而，就在格拉索蹲在旁边用两根手指头夹住那张钞票的时候。 醉汉忽然感觉有人顺着他的后背捋了一把。 要知道，一个胃里正在翻滚着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动作。 瞬间，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伴随着涌上来的还有他刚刚吹下去的啤酒以及消化了一半的晚餐。 男人直接化身喷射战士，噗了一下，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就像是喷泉一样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蹿了出来。 这还没完。 就在东西喷出来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强行把脑袋转向了侧后方。 “噗~~~~~” … 格拉索人麻了。 她甚至尖叫了出来。 好在此时的街头空无一人，并且醉汉第二天也一定记不得自己昨晚听到的尖叫声。 …… 但强烈可怕的恶臭，以及那些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油腻东西让格拉索瞬间涌起了呕吐的冲动。 她根本顾不得什么钞票了，捂着鼻子重新跑回了巷子里。 … 被呕吐物淋了一身或许绝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但是光着身子被淋了一身，估计就没几个人体验过了。 反正格拉索是恶心坏了。 那些油腻的液体挂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她逃也似的跑回了家用水和肥皂疯狂冲洗自己的身体，巴不得把皮扒下来一层。 …… 但格拉索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地结束这一晚。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她都无法入睡。 最终，她还是决定褪下了睡衣，在房间里一口气跳了十五分钟的绳，逼出浑身汗水之后，重新走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破罐子破摔准备干一票大的。 目标直指的是城南第35教区的分行。 …… 行动出奇地顺利。 虽然银行在这个点早已经停止对外营业，但在银行后方的金库里，工作人员还在轻点着今天的所有账目。 格拉索就站在管理员的身后，看着对方转动保险箱的密码轴锁，把开锁的每个步骤数字都铭记在了心里。 随后，她又趁管理员不注意，偷偷地从他身上顺走了一把开启大门的钥匙。 最后，她非常耐心地躲在墙角，一直等到凌晨时分，这些清点完所有账目的可怜加班狗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金库，打开了那个保险箱。 成堆的珠宝、一沓一沓叠加的钞票，让格拉索几愈热泪盈眶。 她今天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终于见到了白花花的钞票。 “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她找来一个袋子，把保险箱里的所有东西一样不剩全部打包了起来。 …… 然而，就在她准备打开银行的防盗门离开的时候。 她无不惊恐地发现，那把一直缠在自己长发上的钥匙不见了！ “这……” 格拉索一下子就慌了。 她在前台大厅、办公室、金库的各个角落里来回翻找，始终都没有找到那把钥匙！ 没有钥匙的话，她是离不开这座建筑的！ …… 格拉索的心态崩了，欲哭无泪。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邪神的诅咒。 是的，一定是诅咒。 啊啊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倒霉？！！！ …… 在无人的金库里对着几个保险箱疯狂咆哮了几分钟之后，她委屈巴巴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 第268章 它一直在那儿嗷 第268章它一直在那儿嗷 回到家的迈洛一直都在思考。 他很清楚，自己是可以看得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的，就像放逐之影一样，除了迈洛以外，几乎没有别人能够注意到一直跟在迈洛周边的7人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足够高的灵视值。 所以那个偷钱包的女人不是鬼魂，毕竟鬼是没有必要偷钱的。 红女巫曾经说过，灵视者在度过了梦魇和窥视阶段之后，有无数种道路可以走，取决于就读的邪恶典籍以及种种机缘巧合。 所以迈洛最开始的推测里，他是认为那女人有可能是灵视者的。 但迈洛在女人的身上并未感知到任何威胁，女人也没有注意到迈洛的特殊性，这并不符合红女巫所说的灵视者之间你死我活的猎杀规则。 那她的具体身份会是什么，就很值得深究了。 但迈洛并不着急。 尤其是当亨利回来报信，说女人已经被锁死在了银行里无法逃脱之后，迈洛就更加可以肯定，她不是一个灵视者。 因为灵视者没有理由看不见7人组，还被他们整蛊得心态崩溃。 不过，当亨利问及是否要把这个隐身女贼捉拿归案的时候，迈洛却摇了摇头： “让她先吃点苦头吧，4月份的楠薇城夜晚还是挺冷的。” …… 正如迈洛所说的那样。 当城里绝大多数人都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大觉的时候，可怜的格拉索只能裹着一堆冰凉的账单和钞票，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已经找遍了银行的每一个角落，始终都没有找到那根要命的钥匙。 只能硬挨到天亮，在银行的工作人员上早班之前重新进入隐身的状态，等他们开了门再偷偷溜走。 可到了那时候，她也只能空着手离开，眼睁睁跟这堆钞票说拜拜…… 一想到那个画面，格拉索就越发地委屈了起来。 伴随着奔波了一夜的疲倦感，心力憔悴的格拉索抱着钞票委屈巴巴地睡了过去。 …… 清晨6点钟左右。 当所有人都还处于熟睡中的时候，银行的窗户被敲响了。 那片嵌着玻璃的金属框架窗户发出的动静惊醒了金库里的格拉索。 她无比慌乱地站起身来，看着窄小的天窗上一片漆黑的天宇，心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屋外的不速之客。 格拉索并非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隐身状态，她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而准备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她现在体内还能挤出多少水分。 她小心翼翼地从金库里探出头，看到站在金属窗户外侧的那个人影。 那人影的头上顶着三个尖锐的角。 这让格拉索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对于窃贼而言，那是比长着两个犄角的恶魔更加可怕的存在，窗户外站着的，是执法官。 “该死！” 格拉索暗骂了一声。 她压抑着紧张的情绪，开始在金库里面原地蹦跳了起来。 可让她无比绝望的是，夜晚冰冷的空气已经把她身上绝大多数的热量都抽走，无论她如何快速运动，手脚始终都是冰凉的，皮肤毛孔中根本就挤不出一滴汗水。 …… “咔嚓……” “嘎~~~吱” 让格拉索更加崩溃的是。 屋外的执法官不知怎么做到的，很轻松打开了银行的门锁。 随着对方脚底下那厚重的靴子与木质地板对碰发出来的脚步声不断地逼近，格拉索小脸煞白地杵在金库里不知所措。 她听说过执法官的各种故事。 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拥有临场的行刑权，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们可以在主观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对已经伏法了的罪人执行死刑，至于审问、审判等其他流程与文书工作可以回头再由法院补上。 完了。 我的人生就这么走到尽头了吗？ 残忍的黑衣刽子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29教区的痞子凯文就是这么被执法官枪决在街头的。 我要死了吗？ 我不想光着屁股死掉啊…… 嘶…万一他是个色鬼怎么办？ 夜黑风高，这条街四周围又没什么住宅，让他见到我这个样子很难不起歹心的吧？ 难不成临死了连最后的清白都保不住了吗？ 不要啊…… 算了！跟他拼了！！ 不可能向黑衣屈服的！绝对不可能！ 可是要怎么拼呢？ 这该死的金库里除了钞票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呜呜呜，我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 在迈洛打开门锁到走进金库的这短短十几秒时间里。 格拉索已经脑补完了自己的N多种死法，其中不仅涵盖了先J后杀的情节，还有先杀后J的变态桥段，甚至还有先J后杀再J的情节。 迈洛根本不知道，这十几秒的时间里他的形象已经从一个执法官被恶化到了超级大变态的程度。 他唯一了解到的信息，是格拉索这个人的战斗力几乎为0。 原因很简单，因为即使金库里格拉索已经抱着一换一的必死决心了，迈洛的危机感之力却始终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而当他靠着金库门框打量着格拉索的时候。 对方的姿势是，一手抓着铅笔，另外一只手用报纸裹着自己身体的重要部位，恐惧而又愤怒地注视着迈洛。 肢体语言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你敢过来我就用铅笔扎死你！ …… “呃……” 迈洛挑了挑眉毛。 必须承认，眼前这幅画面的香艳程度已经超过了享乐屋里任何一位女郎散发的魅力。 毕竟，简陋的几张报纸和钞票只能裹住最关键的部位。 而对方眼神中那种紧张、羞耻以及恐惧的情绪，却不是任何人能够装得出来的。 某一瞬间，迈洛真感觉自己像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大叔，正在强令一个无辜的女孩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种奇葩且刁钻的造型。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动物，当某些东西被遮住的时候，他们会费尽心思地想要看到它，而当一切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的时候，却又会开始想念那种半遮半掩的情调。 尽管该看的不该看的早些时候都已经见过了，但迈洛还是觉得格拉索现在的这个造型更加勾人。 …… “找不到开门的钥匙了吗？小妹妹？” 迈洛回头指了指银行大门门锁内侧的钥匙孔： “它一直在那儿嗷。” … 格拉索先是愣了一秒。 她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向大门处门锁位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令她很想要吐血的事实—— 那把神秘失踪了的钥匙，就插在门锁的钥匙孔上。 …… 第269章 袭击 第269章袭击 “是你！！！” 格拉索终于还是认出了迈洛。 天窗上投射下来的微弱亮光照射在了迈洛的半张脸上，格拉索看了很久才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 今天早些时候，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对着那张脸发出各种恶毒的诅咒，只是因为后来遇到了一系列更加倒霉的事情之后，她就把迈洛给忘记了。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执法官根本就不是碰巧找人借火，他是故意的！ 而且搞不好今晚所有的巧合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人是个恶魔吗？！！ 为什么他能看到自己？ …… 格拉索脑海中回响起自己还是幼童时期，家族长辈们对她们这些孩子的警告。 能够在黑夜中正视她们这一种族的，都是深渊里爬出来可怖恶魔，是世间最危险最可怕的东西。 长辈让她们以此为戒，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种族的天赋能力。 可是在整个成长历程里，格拉索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看得见她真身的生物，即使是感官最为灵敏的猫科类动物都做不到，渐渐的，她忘记了族群中世代相传的戒条。 愚钝的人类群体让她放松了警惕，使用天赋能力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体会到一次明目张胆地偷窃的快感之后，格拉索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在公开场合一丝不挂却无人能看得到她的奇妙感觉。 …… 可是，眼前这名执法官，他看见了。 对吧？ 他肯定看见了！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绝对什么都看见了！不然他不会笑得这么奸诈的！ 这就是奶奶说的最可怕的恶魔吗？ 完了，全完了。 …… 格拉索陷入了绝望。 比几分钟前她脑海中设想出来的各种可怕下场更加绝望。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感攀上了心头。 这已经不是先前那种身为窃贼对执法官的畏惧了，而是血脉中的恐惧，她赖以生存的天赋技巧，在某个生物面前形同虚设，就好像物种之间的天然相克的理论一样，是无法逾越的恐惧感。 这还不如遇上变态执法官呢。 格拉索心如死灰。 因为族群的长辈们说过，一旦遇上那些能够捕捉到她们这一种族的踪迹的生物，所要面对的，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下场。 格拉索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可怕，但她此刻已经彻底被这种恐惧感所压制住了，无论是肢体，还是心绪。 … 迈洛压根不知道此时他在格拉索的心目当中已经成为了面目狰狞的恶魔形象。 他还在纳闷着，这家伙是被吓傻了吗？ “呃……” 迈洛抖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份档案纸。 上面赫然就是格拉索的身份信息，这些是亨利连夜从档案库里挖出来的资料。 格拉索是她的姓氏，名字是空白的。 但这个姓氏之下，却标注了很多案底信息，详细到哪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在街头参与了斗殴行动。 让迈洛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案底基本都是斗殴和故意伤人，没有一件是涉及盗窃的。 可想而知在此之前格拉索的盗窃行径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怎么说？要我把你铐起来带回执法所还是等明天银行的工作人员来给你开门？” 迈洛把那一卷档案收起来塞回衣兜里。 他双手交叉，靠着门框，静等格拉索的回答。 毕竟像这样香艳诱人的画面，谁不愿意多欣赏上一会儿呢？ 与迈洛一样，7人组也都维持着类似的姿势，围观着金库里这位身上裹着报纸和钞票的女窃贼。 在被迈洛抓了个现形之后，格拉索身上渗出了很多冷汗，汗水浸湿了那些挂在她身上的单薄纸张，使得整个身形的轮廓变得更为清晰了起来…… …… “不说话我就当你认罪了嗷。” 迈洛拍拍手对格拉索说道： “把你屁股上贴着的那两张钞票放回金库里，毕竟这些都是纳税人的存款，要偷的话我建议你下次对城郊那些贵族庄园下手，他们的钱是存在自家地窖的金库里的，不会往银行里存，你偷他们的钱，我保证不抓你。” 说着，迈洛从腰后的武器挂袋上取下一银晃晃的金属手铐：“要不你自己戴上？” 此时，格拉索的神色已经从最开始的极致恐惧，转为疑惑与不解。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迈洛，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在问：“诶？只是戴手铐吗？这个恶魔怎么看起来这么好说话？” 装的，一定是装的。 他伪装成人类的样子，装作是一名正义凛然的执法官，但是等他把我带到执法所的地下牢房之后，一定就会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坏，太坏了…… …… “叮铃铃。” 迈洛晃了晃那副手铐，对格拉索再次发问道： “咋地你不会说话么？” “我会！” 格拉索忽然鼓起勇气喊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恶魔！你戏耍了我一整晚，还想要继续玩我？想得美！我告诉你！不要把老娘当成傻子……” 咔嚓…… 就在格拉索歇斯底里地骂骂咧咧的时候，迈洛已经把她的一只手铐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档案上也没说这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呐……” “你才精神不正常！放开我！！”格拉索被迈洛的动作吓到了。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只是眨了一下眼皮。 结果下一秒迈洛就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夺走了她抓在手里的铅笔，还用手铐把她的手腕铐住了。 “别吵吵，不然我就这么把你拎回去，夜里值班的伙计正需要一些提神醒脑的画面刺激一下神经呢。” 迈洛嘀咕着，把对方夹在屁股缝里的两张钞票抽出来丢回金库里，随后脱下黑色风衣盖在格拉索的身上。 但就在此时，迈洛忽然脸色一变。 下一秒，大门外昏暗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枪响以及子弹的破空声。 砰砰！！ 子弹瞬间击穿了银行柜台的玻璃窗！ 所幸危机感之力加持的迈洛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摁住格拉索，一起俯身到地上，避开了这角度刁钻的两发子弹。 随后迅速取出了转轮枪，拇指一弹，解开了枪机左侧的保险。 静等屋外袭击者的进一步动动作。 …… 然而迈洛接下来听到的却是格拉索的尖叫。 “松开我王八蛋！！” 格拉索尖叫着挣脱开来，但是刚把头抬起来，屋外再次传来枪响！ 于是，她又被眼疾手快的迈洛给摁了回去。 “砰砰砰！！” 迈洛可顾不得那么多，他精准判断出屋外枪手的位置之后，快速进行了反击。 …… 格拉索的内心无比绝望。 第270章 真的吗 第270章真的吗 枪击案在楠薇城并不罕见。 但是针对执法官的枪击事件则是少之又少，没有人赶在执法官的地盘上造次的。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发生在执法所门口的枪击刺杀事件会引起那么大震动的原因。 在城区，只有执法官开枪打人的份儿，从来都没有执法官吃枪子儿的传统。 但眼下，迈洛敏锐地嗅到了屋外杀手的敌意。 最开始的那两枪，角度非常刁钻，如果没有杀意感知的话，那两发子弹会分别送入迈洛和格拉索的脑袋。 …… 而让迈洛更加意外的是，刺客连续两次开枪都失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很聪明地选择了撤离。 因为街道上已经开始传来马蹄声。 忏悔码头事件过后，执法总部下达了全城24小时警戒的命令，任何一个街角，任何时间点都有监城守卫或者执法官在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做出反应。 然而这种足够快的反应速度让迈洛有几分恼火。 因为刺客被吓退了。 …… 他提着枪冲出银行的时候，街道对侧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 刺客早已经远离了现场。 而快速附近快速集结过来的执法官朝着迈洛示意的方向追了上去，但不出意外肯定是没什么收获的，迈洛也懒得跟过去凑热闹了。 他把转轮枪收起，回头看了一眼银行柜台上那几个黑洞洞的枪眼。 现在迈洛有一件事情是拿不准的。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迈洛就发现银行大门里面已经看不见格拉索的影子了。 这女人肯定是趁乱溜了。 “哎…麻烦。” 迈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压根就没想到抓捕一名能隐身的小毛贼居然还能碰到这么刺激的枪战。 关键那名持枪刺客很显然跟格拉索也不是一伙的，他的子弹是准备把迈洛和格拉索一起弄死的。 这又是几个意思？ …… “迈洛，迈洛，这边出什么事了吗？” 姗姗来迟的执法所同僚跳下马，询问迈洛是否受伤，见到迈洛身上完好无损之后，便立马提道： “老席恩到处找你呢，他那边抓到了一个杀妻的疯子，在把嫌犯带回执法所的途中也遭到了枪击，你这里是什么情况？” “他也被袭击了？” 迈洛眉头一皱。 这么巧？ “我刚刚逮住了一个小毛贼，然后就遭到了袭击……老席恩那边怎么样？没有人受伤吧？”迈洛问道。 “他帮嫌犯扛了一枪，现在人都在执法所呢。”同僚神情焦急地说着。 “那这里先交给你了。” 迈洛脸色一变，拍拍对方的肩膀，骑上马背就迅速赶往了执法所。 …… 约莫十五分钟过后。 迈洛火急火燎地赶回执法所，看到执法大厅里已经腾出了一张办公桌，文具和纸张散落一地，而老席恩就坐在那张办公桌上，被所有执法官簇拥着。 咕噜噜…… 迈洛推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看到这不要命的老家伙正咬开威士忌的瓶盖，仰着喉咙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而一旁的医护人员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还能喝酒，就说明问题不大。 迈洛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老席恩肩膀上那个枪眼的后方。 子弹没有留在他的体内，而是贯穿了他的肩部肌肉，在肩部后方位置穿了一个狰狞的血洞。 “你看这不巧了嘛。” 迈洛嘀咕了一声。 老席恩把手里的瓶子递给迈洛，满脸晦气地说道： “艹，本来以为杀手是冲着我来的，正想抓那小子给我挡子弹的，谁知道杀手的目标是他，变成我给他挡子弹了，真是艹了个黄金树……” 看得出来他很懊恼，也很疼，龇牙咧嘴的那种疼。 …… 迈洛无语地灌了两口威士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抬头问道： “嫌犯呢？” “在审讯室里呆着呢，子弹从席恩的肩膀上穿过之后划伤了那家伙，不过只是皮外伤，问题不大，瑞克在帮他缝合伤口。”医护人员一面帮席恩的伤口消毒，一边回答着迈洛的问题。 迈洛咧嘴一笑：“瑞克还会缝伤口呢？这家伙的专业不是切尸体的么……” 话说到一半，迈洛忽然想起来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正常的瑞克了，连忙把酒瓶子递回给老席恩，快速赶往了审讯室方向。 …… 推开审讯室的门之后，迈洛看到瑞克正在专心致志地一名双手被锁在桌面上的嫌犯缝合伤口。 伤口的位置位于嫌犯的下腹右侧，确实只是子弹划伤。 确认嫌犯的蛋蛋应该完好无损，迈洛这才松了一口气。 “哟，听说你也差点挨子弹啦？”瑞克一手用镊子抓着缝合针的线头，回过头来看了迈洛一眼：“感谢黄金树，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 但是他这一回头却扯痛了嫌犯的伤口，这名男子疼得龇牙咧嘴，冲着瑞克嚷嚷道：“我的老天你特么是要弄死我吗！？能不能认真点混蛋！你们这群野蛮人，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为什么非要抓我回来！” “冷静先生，请冷静，现在是半夜，医护值班人员就一个，在外面帮另外那位执法官先生处理伤口呢，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你体谅一下嘛……”瑞克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换做是执法所里任何一个同僚，面对这么一个口出狂言的嫌犯，哪个不都得上去扇他两巴掌啊。 但就是瑞克这老好人的口吻，助长了嫌犯的嚣张气焰，他越骂越凶： “野蛮！全是野蛮人！我要上诉你们！你们的官长是谁！？你们这种执法手段根本不尊重人民权益！嘶……痛死我了，吃我的蛋蛋去吧你这个废物医生！” 瑞克捏着镊子愣了两秒，探了探脖子很认真地问道： “呃……真的吗？这多不好意思呐~” 他的喉咙处喉结明显上下蠕动了一下。 迈洛：“……” 鉴于执法所唯二的专业刑侦执法官已经躺下了且执法官长还在医院养伤的情况，他必须自己来主持大局了。 “赶紧搞定他然后滚回地下室去瑞克。” “外面的人，憋特么围着席恩了，该死的布奇，把嫌犯的资料整理出来。” “另外再来一个人唱白脸！我要开始审讯了。” …… 第271章 杀妻的诗人 第271章杀妻的诗人 戴维·德比。 31岁，男性，楠薇城人士。 “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至少本地人是这么称赞他的，他与国内最知名的几家出版社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同龄人眼中的风云人物，只是后来沉心创作之后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他与妻子阿塞纳丝·怀特结婚之后花费了所有积蓄买下了城郊的克罗因谢尔德旧庄园，在，据说他与其妻子有过一段羡煞旁人的爱情故事，在求学年代。” “这次事情的起因是，戴维与妻子阿塞纳丝的共同好友在造访庄园的时候察觉到了异常，戴维声称妻子外出旅行了，但这种说辞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之久，有访客在克罗因谢尔德庄园的地窖附近闻到了可怕的恶臭，联想到这对夫妇婚后并不算和睦的相处状态，他们选择了报案。” “席恩在庄园地窖里找到了一具腐烂的残骸，尸体是否为阿塞纳丝的，还需要进一步进行鉴定，但八九不离十，那应该就是他的妻子阿塞纳丝。” 同僚快速地将案件的信息转述给迈洛。 迈洛平静地看着手中这份刚刚整理出来的文件，摇着头说道：“里面那家伙的嘴脸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 “或许他在骂人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吧。”同僚摊手。 “报案人呢？”迈洛问道。 “贾斯汀·乔佛里。”同僚递给了迈洛另一份文件，说道：“一名出版社的编辑，同时也是嫌犯戴维的同学，他还在学生生涯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德比夫妇，可以说是见证了他们走上婚姻的殿堂的……或许你应该听一听贾斯汀口中所描述的这段婚姻，它不太对劲。” “嗯。”迈洛点点头。 随后又问道： “袭击者？” “我们从现场取回了子弹，包括你在银行遭袭的那几枚也取了回来，初步比较之后确定是来自于同一厂商，工艺是完全一致的，但是查不到来源，它们不是内陆工厂生产的。”同僚回应道。 “嗯……你先去忙吧。” 迈洛背靠着墙壁陷入了沉思，他手中捏着的除了戴维·德比的资料以外，还有那名能够隐身的窃贼格拉索的资料。 现在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戴维·德比与格拉索两个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交集，一个是出生上层家庭的儒雅学者，一个是混迹在市井街头的扒手，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偏偏这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点被使用相同子弹枪械的刺客袭击。 这是为什么？ 从嫌犯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迈洛根本就找不到两个案子之间有任何的关联之处。 杀妻案与银行盗窃案，甚至都不是同一个性质的事件。 除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能够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否则迈洛就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件事情了。 那就是刺客的主要目标并非格拉索与戴维·德比，而是老席恩与迈洛自己。 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嗷。 什么人敢在城区这样针对执法官？而且选择的下手对象还是城南执法所唯二两名刑侦部组的成员。 …… 哦，说错了，也不是唯二。 放逐之影7人组不在，迈洛甚至都快把他们给忘记了。 遭受袭击之后，7人组瞬间追了出去。 但是刺客的专业程度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7人组并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现在转移到老席恩的受袭现场寻找线索。 … 前面的两种推测，在没有足够多的信息支撑的情况下，迈洛都拿不准。 “明天得再去找格拉索聊聊了。” 迈洛瞅了一眼文件上格拉索的住址信息，而后决定还是先审问一下戴维·德比。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宗摆在桌面上的凶杀案。 …… 迈洛推开门走入了审讯室。 爱德华德比虽然已经三十岁出头，但是身为一名成年男性，他却依旧有着一张让人容易猜错年纪的少年面孔，金发碧眼以及孩童般的新鲜肤色，配上那刻意蓄起来的一撮小胡子，显得有些风格上的失调，或许是为了使自己更加符合诗人这一层身份吧。 很显然，这还是一位娇生惯养的男士，缺乏锻炼的生活让他显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丰腴，但却又不像早熟的中年人那样大腹便便。 瑞克帮他缝合了伤口之后，爱德华就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但他还是坚持让执法官把他的纽扣全部系了起来。 “会因为裸露出来的肥肉而害羞，却压根不为得杀妻而感到羞耻，真有意思。” 迈洛锁上了审讯室的房门，把手中的资料放到桌面上。 “德比先生，按照传统的手法，我与我的同僚应该各自扮演一个角色，白脸红脸的故事，你懂的，但鉴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想应该没有那个必要了，不如这样吧，我们进行一场绅士之间的谈话，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你的妻子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潮湿糟糕的房间。” 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戴维·德比居然还摆出了一副据理力争的姿态： “我是应该离开这个房间，你们的拘捕没有任何理由，请问我犯了什么事情？” “呃，谋杀，藏尸。”迈洛低头瞅了一眼桌面上的资料，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我的同僚还在你的庄园里发现了吸食违禁物的器具，所以就得再加上这么一条。” “你们不懂！你们完全不明白……我没有办法，这是自救，不是谋杀！”戴维开始变的激动了起来。 或许是撕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的表情变的非常狰狞可怕，双眼的眼眶通红，眼球上也浮起了血丝。 他拽着桌面上那根固定着手铐的锁链，激动之间似乎还带有一丝惊恐的情绪，瞪大着眼珠子对迈洛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我不杀她的话，死的就是我了，你明白吗？！” “不，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懂……哈哈…你们根本不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儿！！！” 第272章 只能这样了 第272章只能这样了 “嗯——” 迈洛托着下巴，与旁边负责做笔录的同僚对视了一眼。 这辈子没见过进了审讯室还这么义正严词的人。 同僚不动声色地对迈洛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思是，这家伙可能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但迈洛倒不这么觉得。 戴维·德比的状态在迈洛看来非常眼熟。 持续性的情绪激动和亢奋，高度紧张的神态，还有惶恐不安的肢体动作，这些都不是装出来的。 通常杀人犯在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的同时，应该是极力地以镇定的状态面对执法官，极力地隐藏自己内心的惶恐，但戴维没有，他直接承认了自己杀死妻子的事实。 只是他对自己的杀妻行为有不同的看法罢了。 要么就像同僚认为的那样，这家伙的精神上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要么就是san值快掉光的一个状态。 到目前为止迈洛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先例了，san值无限降低的普通人的症状与戴维非常相似，行为、言论都近似于疯癫的同时，生理上也趋于不断衰退病变的方向而去。 …… 按照同僚的意思，如果戴维脑子出了问题，那么这场审讯就意义就不大了，或许把他送去医院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和测试更为实际一些。 如果鉴定为精神疾病的话，这个案子就算是结束了。 把人丢进精神病院就是。 但迈洛却翻了翻手中的文件，继续对戴维·德比问道： “那，要不我们聊聊你的妻子吧？” 他把文件翻到了死者身份资料那一页，看着黑白照片上那个当时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阿塞纳丝·怀特。 这是个有着深色皮肤、身材小巧的女人，模样算得上是漂亮的那一类，但她的双眼显得略微有些鼓凸，或许是高度近视的原因。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整体气质，只是光看照片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令人不是很自在…… “为什么说，你不杀她，死的就是你？” “不，你不会明白的，你们只会盼着快点把我送上行刑台，这就是你们执法队的作风，我要见我的朋友，贾斯汀·乔佛里，只有他能证明我的清白，只有他了……” 戴维的状态很糟糕。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激动与亢奋之后，他体内所剩无几的能量被榨干，开始变的萎靡虚弱，无论是精神还是肢体都如此。 迈洛注意到了戴维身体状态的变化，他问道：“需要帮你弄点吃的么德比先生。” 他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晕倒过去。 戴维扶着桌面，喘着粗气： “不，不需要，我只是太久没有睡觉而已……我不敢睡，你不懂，我根本不敢合眼，我必须盯着她，必须在地窖门口守着她，我得确保她死透了才行，我怕我睡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先生们，我必须见到贾斯汀，他是唯一的知情人，请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做了我唯一能够做出的选择而已，她必须死。” “你说的是，你把阿塞纳丝的头骨敲碎之后在地窖里连续几天守着尸体么？为什么这么做？你觉得她没死透？还是害怕尸体会复活？”迈洛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引导着戴维。 “我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结束了她的生命，那个可怕的女人，因为我总是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她在对我笑，即使是在我砸碎她头骨的时候，她还在笑……”戴维捂着自己的脸，他的声音逐渐变的虚弱无力，似乎是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可怕的记忆，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所以是因为她一直在笑，你才砸碎她的脸吗？”迈洛低头看了一眼资料上对凶案现场的描述。 “对，她一直对着我说话，对着我笑，你无法现象那张脸有多可怕……她就是魔鬼，我的天呐为什么我会盲目到与那样可怕的灵魂堕入爱河，我在砸碎了她的半张脸的时候，她的另一半脸庞还维持着笑容，更可怕的是，我还能听得见她的声音，哪怕……哪怕是现在，我依然还能听得到……求求你们，把贾斯汀找来，求你们了……” 戴维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也越发地变得虚弱，并且说出口的话语也逐渐变得含糊不清，最后只剩下无意义地呢喃。 迈洛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位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杀妻凶犯。 他能肯定，这些神神叨叨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戴维并没有想要靠装疯扮傻来躲避杀人的罪责。 迈洛看的很清晰，戴维眼神中的恐惧是真实的，不掺半点虚假。 但这就说不通了，明明他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且阿塞纳丝已经确定被他杀死了，那他还在恐惧些什么？ …… 戴维·德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归于沉默，不再出声了。 迈洛皱起眉头。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家伙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到难以察觉的变化。 “德比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害阿塞纳丝。”迈洛继续追问道。 然而这一次，他惊讶地发现重新抬起头来的戴维·德比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恐惧的色彩，他的瞳孔不再微微发颤，而是变得凝聚且稳定，给予了迈洛一股强烈的陌生感。 “德比？”迈洛注视着对方的双眼。 然而戴维却只安静地看着迈洛，并且缓慢地摇着头。 …… “好吧。” 迈洛耸耸肩。 看起来循循诱导对方说出实情的方式是不起作用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戴维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就好像顷刻间转换了一个人格似的。 但从对方的态度看来，明显已经没有继续审问下去的意义了，因为不管迈洛提出怎样的问题，戴维都只以摇头来回应。 …… “那就只能这样了。” 迈洛撕下一张白纸，连带着钢笔一切推到戴维面前。 “写下贾斯汀·乔佛里的住址，剩下的问题我们会找他问清楚。” 沉默不语的戴维·德比抬头看了迈洛一眼，随后伸出左手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 第273章 怪异 第273章怪异 拿到贾斯汀·乔佛里的家庭住址之后，迈洛立即派人去传唤贾斯汀，让人紧盯着注意戴维·德比的一举一动的同时，他到地下室里找到了瑞克。 这家伙离开审讯室之后第一时间开始了对阿塞纳丝尸体的解剖。 …… “腐烂程度非常严重，内脏都快化了，我建议你换上口罩，执勤面罩是挡不住那味道的。” 工作室门口，瑞克递给了迈洛一个口罩。 两人进入房间。 迈洛见到了阿塞纳丝那张被敲碎了的脸。 她的面部骨骼全部塌陷了下去，碎裂的组织块和皮肤都已经干枯。 “初步确认死者就是阿塞纳丝·怀特，年龄29。” 瑞克绕过解剖台，翻看着死者资料与自己的笔迹，对迈洛说道：“死因是钝器凿击，证物科组的伙计在庄园的地窖里发现了带血的锤子，嗯——必须提一嘴的是，凶手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的妻子死前甚至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反抗，应该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袭击的，在彻底断气之后，他还对尸体进行持续地砸击，不只是头部，胸腔、腹部等位置也有严重的伤痕，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敌对关系的凶杀事件里，无法想象为什么一桩婚姻是如何经营成这样的……” 听着瑞克的解释，迈洛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到现在为止，他不仅没有弄清楚戴维·德比的杀人动机，更没有搞清楚逮捕过程中的刺杀是怎么回事。 审讯室里的戴维状态极其不稳定，他所说的一切内容都无法纳入证词。 但两场刺杀行动说明，戴维的杀妻案和格拉索的盗窃案之间绝对存在某种关联，只是迈洛暂时还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 “现在只能静等那位出版社编辑的证词了。” 迈洛看了一眼桌面上瑞克的手表。 这个时间点，同僚应该找到贾斯汀把他带回执法所才对，怎么还不回来？ 他扭头看向瑞克，问道： “除了这些资料以外，死者尸体身上还有其他特殊的发现吗？” “你应该看看这个。” 瑞克捡起一根金属镊子，夹起死者胸腔解剖口部位的一片狰狞腐烂物。 “死者的肺部，似乎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异变，这是腐烂后的内脏碎块，很难复原出它未腐烂前的模样，但我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肺部组织，它内部已经生长出了一种絮状物的密集隔膜，像是……” “像什么？”迈洛问道。 “像是水生动物的鳃……”瑞克咽了口唾沫说道。 “鳃？你是说鱼类才有的那种东西？”迈洛眯起眼睛。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你肯定觉得我在说胡话，但根据我的经验来判断绝对错不了，至少，这肯定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内脏组织，它根本就不是用来呼吸空气的组织。”瑞克加快语速解释道。 “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 让瑞克感到意外的是，迈洛并没有觉得他在瞎说，反而神态变得更加认真了起来。 “你……你觉得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吗？我是说……能够在水中呼吸的人类？这……”瑞克的语气充满了自我否认。 但迈洛却没有一口把话说死，只淡淡地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但，你总不能规定这世界上只能有你这么一个怪胎存在，对吧？”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瑞克挠了挠头，费解地盯着解剖台上的阿塞纳丝的尸体：“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你应该了解一下。” 他指着阿塞纳丝手腕上的伤痕说道：“这些勒痕都是很陈旧的，可能是几个月前或者几年前就开始不断累积留下来的，我觉得这可怜的女人生前说不定被囚禁过。” “要是这样的话，或许今晚就可以结案了。”迈洛淡淡嘀咕了一声。 话是这么说没错，种种线索都直指戴维·德比为变态杀妻凶手，但迈洛心里很清楚，绝对还存在隐情。 再怎么说，老席恩那一枪也不能白挨。 他朝着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打了个手势，后者点点头离开了审讯室。 既然已经确定刺杀戴维·德比和格拉索的杀手是同一批的话，那么盯紧格拉索就变得非常有必要了。 …… 一直到后半夜，迈洛派出去的人才把贾斯汀·乔佛里带回来。 执法官解释道，戴维·德比给出的那个住址根本就不是贾斯汀的现居住地，戴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了那里搬到了城西，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敲醒出版社老板的家门问到了贾斯汀的现住址，因而浪费了时间。 “这样么……”迈洛挠了挠头。 他回头看了审讯室紧闭的铁门一眼，随后径直去往对面的科室里见到了那位戴维的故友——贾斯汀。 这是一位表面上看起来更为老气、沉稳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加入过军队且退役之后又从事笔杆子职业的缘故，他的身上既有浓郁的学者气质但又丝毫不缺少坚毅。 他很有礼貌，即使执法所夜晚值班的人只是递给他一杯凉透的茶水，他也没有吝啬那句“谢谢”。 在见到迈洛的时候，贾斯汀第一时间询问起了戴维的状况： “他怎么样？” “差不多得往精神病院里送的那种程度。”迈洛很直截了当地说道。 “哎……不应该演变成这个局面的。”贾斯汀叹了口气。 “聊一聊吧，关于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是德比夫妇的老朋友了，不是么？”迈洛在桌子对面位置上坐下来，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我确实是戴维的老相识了，但他的妻子……不瞒你说，我与阿塞纳丝·怀特从来都算不上熟悉，即使是他们二人成婚之后，我也很少与她有交集。”贾斯汀苦笑着说道：“这两人很奇怪，他们的婚姻就好像是只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时隔多年，双方的朋友圈子甚至都没有任何往来，我至今都没有见过阿塞纳丝的家人或者朋友……” “你是说，他们的婚后关系并不融洽？”迈洛转了一下手中的笔。 “不，最开始他们俩确实是真心相爱的，至少我个人感觉是这样的。”贾斯汀摇摇头，说道：“只是……阿塞纳丝，怎么说呢，从读书那会儿开始，她就不是一个合群的人，关于她，其实有过很多不怎么友好的传闻。” “比如？”迈洛眉头一挑。 贾斯汀看向迈洛： “你有没有听说过印斯茅斯小镇的传闻？” 第274章 贾斯汀的供述 第274章贾斯汀的供述 “略有耳闻。”迈洛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桌案上阿塞纳丝的那份档案文件：“那些应该都是很古老的传说了吧，但说实话，我去过印斯茅斯镇，虽然只是路过，但我并没有感觉那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你说的关于阿塞纳丝的不好的传闻，就因为她出身于印斯茅斯吗？” “不，如果只是简单的地域歧视的话也就罢了，但出身印斯茅斯的人很多，她不是学院里的个例。”贾斯汀摇摇头：“她的问题在于，她是伊佛雷姆·怀特的女儿，是上了年纪的伊佛雷姆与一个不知名女人生下的孩子，而伊佛雷姆，他才是这一切传闻的源头，有人说他生前居住在印斯茅斯街道上一座已经坍塌了一部分的大宅里，见过那地方的人都知道，物质的阁楼窗户常年钉着木板，这位已故的老人在人们的口中是一位异端信徒与魔法学徒，甚至还有传闻说，他能够在海上召唤风暴。” “所以不是地域歧视，是家族歧视？”迈洛继续转着手中的笔，在他看来这种故事并不值得他浪费笔墨进行记录。 “阿塞纳丝太像她的伊佛雷姆了，她在学院的时候，几乎没有与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倒不是所有人都不待见她，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她不待见所有人，同学们总说，她有强烈的控制欲，甚至还有人说，她就有那种控制人的能力，众说纷纭，总之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特质，都与同龄人格格不入，比如她对玄学与神秘学领域的钻研，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令绝大多数人绕开她了。”贾斯汀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但戴维何尝不是一个怪胎，他热爱写作，尤其热爱神秘学故事，如果你读过他写的那些诗你一定就能够明白，这家伙写出来的东西，再放个一百年也不见得能被世人所接受，这家伙还一直期盼着我能把他写的那些东西发行出去，说实话，我费劲心思也只能从他的作品里面挑出来一两个短篇故事当成恐怖小说发售……” “但就是这么一个酷爱恐怖文学的富家小子，得到了那个阿塞纳丝的青睐，戴维与别人不同，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阿塞纳丝的特殊而排斥她，他无数次告诉我，说阿塞纳丝对神秘学的特殊理解以及刁钻解述，说他有多么迷恋这个神秘的女孩……”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境地，当初我就应该阻止他对阿塞纳丝的求爱。” 贾斯汀无奈地摇着头。 “你说的……控制人的能力，是什么意思？”迈洛注意到了贾斯汀话语中提及的一些关键内容。 对方讪讪一笑：“也只是传闻，学院中的传闻，大家都认为阿塞纳丝的眼神令人不适，事实上确实是如此，连我都会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种奇怪的恶寒，即使是结束部队生涯回来之后的我也不例外，她实在不像一个学生，也不像一个妻子，或者应该说…她就不像阿塞纳丝吧。” “——”迈洛没有说话，他在白纸上写下“样貌歧视”，后面加了一个问号。 “我知道，像我这样诋毁受害者的言论在您听来可能有为戴维推脱罪责的嫌疑，但我没有必要这么做，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而已，关于阿塞纳丝的一切传闻，您只需要到楠薇学院里问一问就能得到证实。”贾斯汀对迈洛说道。 “我明白。” 迈洛耸耸肩：“阐述实情即可。” “好。”贾斯汀继续说道：“几个月前，我还在北方游历的时候，收到了戴维的来信。” 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迈洛，接着说道：“这是原件，戴维在信中向我吐露了心声，他说自己堕入了恶魔的陷阱，在他的描述里，阿塞纳丝是一个可以控制他心神的可怕生物，他说自己已经很多次在噩梦中看到了自己熟睡的模样，惊醒过来之后，发现妻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弯着腰，几乎脸贴脸地对着自己……” “他声称自己快要被阿塞纳丝折磨疯了，有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昏迷还是清醒的状态，他失去了明确的时间观念，分不清楚白天与黑夜。” 贾斯汀轻抚着自己衣袖，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最开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认为我的这位老友疯了，可是当我回到楠薇城看他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惶恐与不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我不止一次安慰他，说这一切有可能是某种生理病因所导致的，并且与他约定了年初到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但是今年年初我上门拜访的时候，贾斯汀却又很正常、很平静地接待了我，并且表示自己此前的种种失态只是情绪混乱所致，他向我表达了歉意，并取消了做检查的计划，还婉拒了此后我对他提出的所有邀请，哪怕是共进晚餐。” “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戴维告诉我，阿塞纳丝外出旅游去了，妻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最开始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其实是为他感到高兴的，毕竟摊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到底日子有多么折磨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身为外人我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可是，没过多久之后，有一次我路过庄园，心想着顺路上门拜访一下，却在他们家的一扇窗户上瞥见了匆忙缩回去的阿塞纳丝的脸，她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以及令人难以言喻的哀伤，那与她平时盛气凌人的面孔简直判若两人……” “我质问了戴维，但他始终坚称自己的妻子确实去北方旅行了，甚至还出示了她购票的凭着回执，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入过他的庄园，谁能想到……” 贾斯汀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迈洛问道： “执法官先生，或许我早一些将这些情况反映给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出惨剧了？” 第275章 重要线索 第275章重要线索 “那倒也不一定，反正家庭纠纷是不归我管，该发生什么还得发生什么的。” 迈洛很实诚地回答了贾斯汀的问题。 如果仅仅只是夫妻之间的纠纷的话，执法所确实不会搭理。 “好吧。”贾斯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那就只能归咎于那些诡异学说了，戴维常年沉迷于那些理论，或许他的思维潜移默化地被扭曲了，不论阿塞纳丝生前对他是否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命丧黄泉的终究是她，再提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害人啊，所谓的神秘学……”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考究一下。” 迈洛却不像贾斯汀那样认为。 他认定德比夫妇俩绝对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并不能因为阿塞纳丝的死而把她生前的一切行径忽略不计，不管是受害还是施暴，总得了解清楚才行。 “以你对他们夫妇二人的了解，他们生活中是否容易与他人结仇呢？我是说，与某些危险人物结仇，或者触犯某些人的利益之类的事情。”迈洛对贾斯汀询问道。 “那倒是不至于。”贾斯汀摇摇头：“他们夫妻二人继承了德比叔父留下的遗产，不能说是与世无争吧，至少不需要为生活去奔波，戴维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文学创作上，至于阿塞纳丝，她是个神秘的女人，别说与人产生纠葛了，我们甚至无从知晓她的社交圈子都是些什么人。” “衣食无忧，不与外人存在利益冲突。” 迈洛在白纸上记下一些简要的信息点。 从贾斯汀的描述来看，这对夫妇的婚后生活绝对是存在某些问题的，至少跟和睦并不挂钩。 不难看出来，贾斯汀是站在戴维这边的，因为戴维向他发出过求救信号，至于为什么求救者最后会变成杀人犯，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但在受害者的层面，迈洛所掌握的关于阿塞纳丝的信息少之又少，即使是戴维的故友，贾斯汀在提及阿塞纳丝的时候所使用的最多的词汇也是“传闻”、“据说”。 看得出来，这个来自印斯茅斯的女人确实不怎么收人欢迎。 ……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戴维给我们的说法是，他如果不杀死阿塞纳丝，死的就得是他自己，并且声称这是自卫行为，你对此怎么看？”迈洛用指甲轻点着桌面。 “我必须声明一下，这并非是在为戴维的杀人行径开拓，但请相信我，阿塞纳丝确实一度把他折磨得很惨，我是说，精神层面的折磨，他在惶恐、不安的情绪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他就是被阿塞纳丝逼疯的，在最后的几次会面里，他无数次告诉我说阿塞纳丝是个魔鬼或者女巫，她想要占据他的身体，要把他的灵魂剔除出去等等之类的话语，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到东部庄园问问那些被辞退了的仆从，她们应该有很多次见过戴维在深夜里嚎哭着逃出庄园的画面，这绝对假不了。”贾斯汀无比郑重地说道。 “女巫。”迈洛嘀咕了一声： “按照戴维·德比的意思，他认为自己的妻子对他存在某种恶意，占据他的身体之类的，对吧？那他为什么逃离庄园之后又一次次地返回那里？” “我也很费解。”贾斯汀摇了摇头：“我曾经无数次向他提议，结束这段扭曲的婚姻，哪怕让那诡异的女人分走一些财产也无所谓，他每一次都认同我的打算，可是每次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又会莫名其妙地反悔，告诉我说他冲动了，还请求我忘记他之前的那些疯言疯语。” “我是真的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真的是那些神秘学理论侵蚀了他的思绪，让他进入了某种危机的妄想，以为妻子对他存在某种恶意吧，可怜的家伙，为了创作出更好的恐怖文学，他一直沉浸于研究那些古怪文学与历史事件，梦想着有一天能写出惊世之作，如果，如果我早些断了他的念想的话，可能也不至于酿成这出惨剧。” 贾斯汀不断地叹着气。 他向迈洛询问是否可以去探望一下戴维。 但迈洛只同意他隔着审讯室铁门上的玻璃看戴维一眼。 …… 阴暗的审讯室中，戴维双手被锁定在桌面上。 相比于最开始被带回来那会儿的激动状态，此时的戴维镇定了许多，他目光平静、甚至有些呆滞地盯着桌面，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到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痕迹。 即使是最熟悉他的老友，贾斯汀在看到这个模样的戴维的时候也不免感到一股强烈的陌生感。 贾斯汀看着阴暗审讯室里呆滞的戴维：“或许他真的疯癫了。” 迈洛耸耸肩：“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份记录纸，忽然抬头对贾斯汀问道：“那么在你看来，应该是那些神秘文学扭曲了你这位故友的脑子，让他萌生了一些不存在的臆想，导致了这出惨剧，对吧？” “……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吧，你要我相信戴维是出于其他目的蓄意谋杀阿塞纳丝的话，这太过于牵强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是那种见了血都会晕过去的软蛋。”贾斯汀道。 “嗯——” 迈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看似很随意地提了一嘴： “上一次戴维去拜访你的是什么时候？” “去年的年末啊，当时我们约好了去医院进行检查来着。”贾斯汀不假思索地回道。 “见面地点是？”迈洛追问。 “在我家。”贾斯汀回道：“就是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城西84教区。” 迈洛立马眯起了眼睛： “明白了。” 随后他又对贾斯汀问道：“你还记得戴维是用哪边手写字的吗？据我所知他好像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贾斯汀眉头一皱，连连摇头道：“不不，他是右撇子，这家伙的左手就像是残废了的一样僵硬生涩，怎么可能是左撇子呢。” 迈洛闻言，深深地往审讯室深处的戴维看了一眼，随后回过身来对贾斯汀说道：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乔佛里先生，你提供了很多重要的线索。” 第276章 各执一词 第276章各执一词 送走了贾斯汀·乔佛里之后，迈洛一直都隔着玻璃窗户盯着审讯室里的戴维。 这家伙很古怪，在审讯过程中突然转性了一样变得沉默寡言，此后不论执法官询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放在两个月前，或许迈洛就直接安排人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了。 毫无疑问，这家伙的表现跟疯子是没有两样的，类似这样的杀人犯是不需要上法庭接受审判的。 但是贾斯汀提供的线索很重要。 现在迈洛怀疑审讯室里坐着的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戴维·德比。 …… 因为几个月前他才刚刚造访过贾斯汀的现住址。 但是审讯过程中他写下来的住址，却是贾斯汀已经搬离了几年的旧居。 这只是第一点。 第二点是，一个右撇子，居然用左手写下了那行不算潦草的字迹。 “难不成印斯茅斯的传说是真的？这座沿海小镇真的有什么古怪。” 迈洛回想起自己在运河底部见到的那些奇怪生灵。 他仔细地端详着手中那份文件上戴维的字迹。 亨利的影子在旁边的墙壁上浮现了出来，对迈洛比划着手语道——“我曾经了解过一些关于印斯茅斯的传闻，据说那里的原住民是一群带有污浊血脉的异端，他们的宗族传承文化里携带了很多古老的咒术和魔法，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闻，不过我想，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或许不应该只把这些完全当做是杜撰的，你认为呢？” 他说的没错。 身为古老咒术的受害者，7人组完全有理由相信古老魔法的存在。 正巧，迈洛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现在唯一闹不明白的，是那些阴影中藏匿着的刺客，为什么要对戴维·德比和格拉索下手。 以迈洛目前掌握的关于这两人的资料来看，他俩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身处的阶级都毫无关联，属于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类型。 压根没有任何相同点。 “或许我们应该询问一下那些被德比家族辞退了的佣人，她们应该才是最了解这对夫妇婚后生活的人。” 迈洛快速翻动了一下手头的资料。 现在外头的天已经开始泛起亮光了，迈洛却一丁点儿也不觉得疲困，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嘴里叼着两片面包就骑马离开了执法所。 …… 按照档案处提供的资料，迈洛找到了唯一一名还留在楠薇城区的克洛因谢尔德庄园的女佣。 老妇人对于德比夫妇事情似乎不太愿意提起。 但是迫于迈洛这一身黑色风衣，她还是选择如实交代。 …… 在老妇人口中，迈洛得到了一个与贾斯汀那边截然不同的故事。 “德比夫人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好女人，她不应该承受那些屈辱！” “戴维·德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的，他不仅时常咒骂、威胁她，而且还将她软禁在庄园里最污浊不堪的阁楼上，有的时候是地窖。” “我们佣人居住的小屋位于庄园的侧后方，夜里经常能够听到夫人的哭泣声，那该死的家伙书房里堆积了无数邪恶的书籍，终日沉寂其中，有的时候甚至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放肆大笑，口中说着一些没有人能够听得懂的语言，你以为我们是被辞退的吗？不，我们是忍受不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家伙才主动离开庄园的，戴维·德比，他终于还是没有放过夫人对么？” “我就知道，如果我晚一些离开庄园，或许我也会惨遭他的毒手，黄金树保佑，请你们一定要把他送上行刑台，这是个疯子！” …… 迈洛反正是有些迷糊了。 女佣和贾斯汀双方各执一词，在他们的供述中，戴维和阿塞纳丝之间的角色几乎是完全颠倒过来的。 贾斯汀声称，戴维曾经无数次向他求救，说自己的妻子企图控制他的心神、剔除他的灵魂。 但是在女佣的视角里，一直承受迫害的，却是阿塞纳丝。 …… “据我所知，戴维可是声称他一直遭受着阿塞纳丝的折磨，他声称自己的妻子企图谋害他……” “一派胡言！夫人是个温柔谦卑的女人，她对待所有人都无比讲究礼数，那些无端的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的，纯粹只是因为她出身于印斯茅斯那个特殊的地方，戴维太把他自己当一回事了，或许年少时候他确实迷恋夫人的样貌，但是时间长了，贵族血统的劣性便开始展露无疑，他打从心里就看不起夫人，看不起夫人的出身，他跟其他贵族一样，认为从那片地方走出来的人都是邪恶的，他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却把所有的过错的归咎于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执法官先生，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可千万不能轻信那个人渣的谎言。” 老妇人在提起戴维·德比的时候情绪变得无比激动。 她甚至翻旧账似的把戴维干过的离谱事情一一向迈洛罗列了出来，包括德比酗酒成性、家暴，以及他时不时总在深夜里闹出的那些骇人动静。 在她的视角里，一切的罪责都应该归咎于德比的身上。 ……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迈洛装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对老妇人问道：“是所有印斯茅斯人都会承受这样的敌意吗？我怎么感觉，好像只有阿塞纳丝比较特殊啊，据我所知，早在学院时期她就已经处于被孤立的状态了。” “因为伊佛雷姆，伊佛雷姆·怀特，她的生父。”老妇人叹着气说道：“那个臭名昭着的老家伙，在印斯茅斯镇上，他是旧时代魔法学徒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他们那一派系的人，全都是被诅咒的巫师……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老伊佛雷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外人都已经淡忘了这些传闻，谁能想到阿塞纳丝自己的丈夫却始终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呢。” “魔法学徒？”迈洛嘀咕了一声：“您说的这位，伊佛雷姆·怀特，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啊？” “传闻中他们宗族的那一支，掌握了一些古怪的手段，能够扭曲人的心神，甚至能够占据活人的身体，但老伊佛雷姆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谁还管那些啊，他要是真的能强占别人的身躯，也不至于在自己的破败小屋里发烂发臭。”老妇人明显对那些古老传闻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这多少让迈洛有些惊讶。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老年人总是更加愿意相信这些古怪传说的。 或许是因为在克洛因谢尔德庄园那不算长的相处时光里阿塞纳丝确实给老妇人这一批女佣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吧。 …… 第277章 藏哪儿了 第277章藏哪儿了 从老妇人那儿告辞之后，迈洛一直都在回忆着她与贾斯汀二人的供述词之中的点点细节。 这俩人的供词可以说是完全颠倒的两个版本。 …… “是完全颠倒过来的。” 迈洛翻着手中的资料。 现在他也有些犯迷糊了。 “你觉得他们中有人在说谎？”亨利的影子飘在迈洛的脚跟后面。 迈洛伸了个懒腰，随后摇着头说道： “我倒是觉得他们俩说的都是实话。” …… 次日的晨间报纸立马就把昨天夜里发生在城郊的刺杀事件刊登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些无孔不入的媒体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们不仅了解到了城南执法所执法官席恩遭袭的事情，还把德比夫妇二人的所有情况都挖了出来。 内容之详细，甚至提及了戴维·德比与阿塞纳丝·怀特在学生时代的往事，当然，也免不了把印斯茅斯小镇上那位传闻中的魔法学徒拉出来鞭尸了一顿。 估计伊佛雷姆棺材板快要压不住了。 报纸上把他描述为“一位满脸挂满乱糟糟铁灰色胡子、面色如同狼一般阴沉的古怪老人，拥有着令人恐惧的摄魂能力，甚至可以在海面上召唤风暴……” 总之非常离谱。 看着手中这份晨间报纸上的种种言论，迈洛只能感叹这些报社工作者实在是嫌麻烦不够大。 想当初迈洛较劲脑子要让谢尔曼家族的丑闻曝光的时候，明明媒体报社的记者已经知道了所有实情，第二天的新闻内容却风平浪静，完全没有半点关于谢尔曼家族的报导。 而现在却逮着一个死去的平民女儿，指控她为邪恶巫师的女儿，毒害了整个德比家族。 是的，他们没有惊叹与戴维·德比的杀妻行径，反而是将她的出身、她的过往进行扭曲和过分地夸大，将绝大多数的笔墨都用来描述她们那一宗族的邪恶与污浊，甚至于把戴维那些早逝的叔父辈的死亡都归咎于阿塞纳丝这位受害者，声称那是她为了继承遗产而施加的诅咒。 …… “所以说这些该死的东西就是贵族的狗腿子。” 迈洛拿着报纸随便翻阅了几下，回到办公室之后就把它丢到了老席恩的办公位上。 “正经人谁看早报啊。” 老席恩并没有到医院里躺着，而是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接过迈洛丢来的报纸津津有味地翻阅了起来，嘴里叼着香烟龇牙咧嘴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谁让贵族给他们发工资呢，他们当然得帮贵族说话，哪怕是没落的贵族。” “总不至于这样就能减轻戴维·德比的刑罚吧？”迈洛低头瞅了一眼老席恩身上缠着的绷带。 “他们可不在乎戴维会被送上绞刑架还是送进精神病院，要的只是传递一个信息，告诉我们这些戴黑帽子的家伙不要轻易地动他们贵族阶级的人，仅此而已。”老席恩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掀开第一页丢到一旁，开始阅读后面排版中的花边新闻。 “这样玷污死者的名声合适么？”迈洛冷笑了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席恩笑似非笑地瞅了迈洛一眼：“或许你应该去了解一下上个世纪的风气，在那个年代里，每一个死掉的平民都是有罪的，而同样的情况下，如果死掉的是贵族，那绝对都是民族英雄，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的，习惯就好，另外再给你个忠告，得罪什么人都可以，千万不要得罪这些笔杆子。” “人言可畏呗。” 迈洛把自己一晚上收集起来的那些文件放在桌面上摊开来，逐一进行梳理整合。 老席恩看着迈洛认真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要我说，处理贵族的案件，一切从简就是，没必要惹得一身腥臊，他弄死了自己的老婆，一命抵一命，咱们把他丢到最恶劣的精神病院去就是，在那里受的罪可比行刑台残酷得多。” “这就是你几十年刑侦生涯得出的经验么？”迈洛调侃道。 “经验之谈，确实是经验之谈。”老席恩点着头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替那小子挨了一枪子儿，该死的东西，我还以为那子弹是冲我来的呢，直接让他被一枪崩了就没这么多屁事了……哦对了，你小子最近出行也小心点，我跟底下的弟兄们都交代了，现在楠薇城不太平咯，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对执法官下手。” “嗯，这我知道。” 老席恩这么一提，迈洛才想起来格拉索那一档子事。 或许是因为戴维·德比的事情轰动程度足够大，报社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杀妻案件上，压根就没有人关注银行失窃的事件。 …… 在老席恩看来，贵族们在这个国度横行多年，积攒下来的仇家遍地都是，遭到袭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迈洛却不这么看。 毕竟格拉索可不是贵族…… …… “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呆着养伤。” 迈洛是闲不住，屁股还没坐热就重新起身往外走。 老席恩只优哉游哉地补了一句：“好好干。” … …… 楠薇城南，平民住宅区。 格拉索居住的地方比瓦尔罗坎一家所在的背靠背住宅区还要更加恶劣一些。 这里是全楠薇城最陈旧的一批平民建筑，属于是流浪汉、酒鬼、赌鬼以及瘾君子的聚集地。 此地的居民在城市管理者的角度来看，都是属于那种死光了是对城市建设而言有莫大贡献的类型，他们素质等级仅高于亚登村那些罪犯。 格拉索就住在这么一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 破破烂烂的木门被拉开的时候，迈洛一脸惊异地看着眼前衣着得体的格拉索： “哟，穿上衣服差点认不出来了。” “又是你！”格拉索见到迈洛的一瞬间满脸晦气。 回想起昨夜那一系列悲惨的遭遇，再次见到迈洛的格拉索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 她抓住门板就想往迈洛脸上甩。 但迈洛却一把撑住了门框：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银行报案，说他们金库里少了三枚蓝宝石……我很好奇，明明你走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钞票也都被我摘了下来，所以，那三枚蓝宝石你是藏在了哪里带出银行的？” 第278章 你不要过来 第278章你不要过来 “你猜。” 格拉索很理直气壮。 迈洛差点笑了出来。 特么的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小偷。 他朝格拉索伸出手：“都跟你说了，要偷就去偷那些贵族庄园里的东西，纳税人的东西别乱拿。” 格拉索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把三枚宝石交到了迈洛手里。 迈洛掂量了一下手里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宝石，问道：“有没有洗过的啊？” “没洗！味道老冲了，不喜欢就还给我。”格拉索冷声回应道。 “那不存在。”迈洛把宝石收回兜里：“没把你关起来就不错了，还想收回去，想得美。” “那就，永远别再见。” 格拉索说着又把门板往迈洛脸上甩。 但是迈洛依旧维持着单手撑门的动作，格拉索根本拽不动门板。 她费了老大劲儿，门板纹丝不动，干脆放弃了，气呼呼地往房间里走。 “随你，你愿意在这儿杵着更好，以后晚上就没有人敢来骚扰我了。” “那肯定是不能一直在门口杵着的。” 迈洛拍拍风衣就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简陋到极致的单间，甚至看不到盥洗室，餐厨之类的用具和书本一起全都堆积在同一张桌子上。 但该说不说，收拾得还挺整洁。 “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混成这样不应该啊。” 迈洛嘀咕着，找了半天也没有在房间里找到椅子这种东西，干脆推一推桌子上的东西，腾出一小块地方，把屁股放了上去。 年久失修的木桌被迈洛这么一压，立马就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感觉它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什么时候执法官开始体察民情了？”格拉索在一旁坐立难安。 她巴不得迈洛这瘟神早点离开，可是看样子迈洛短时间内是没有离开的打算了。 “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高明的窃贼嘛，我要是有你那种能力，怎么说也得混个楠薇城首富来当一当。” 迈洛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锅碗瓢盆，对格拉索调侃道。 一旁墙壁上的放逐之影7人众对着迈洛打手势——“你还真有这种能力。” “要你管。”格拉索没好气地嘟囔道：“别以为你握住了把柄就能随意摆布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黑乌鸦。” “不知道哦。”迈洛耸耸肩，一条腿架到桌子上晃荡着，心不在焉地说道：“听说教会的学者们为你们这种稀奇古怪的特殊人群专门建立了一个收容所，他们有几百种方法能够纠正你这种生理上的病变，相对来说比上个时代对付女巫的火化手段要仁慈一些，不过也仁慈不到哪里去，你这么硬气，应该是不怕的对吧？” “……” 格拉索一听到教会两个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恶魔，这家伙果然是恶魔。 他居然想要把我丢进教会的收容所里去。 该死的东西。 …… 但是没有办法，她的把柄确实被迈洛抓住了。 就像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那样，一旦遇到了那些能够无视他们这一种族天赋的人，就是噩梦的开始。 迈洛虽然头上没有长着羊角，但是此刻他在格拉索的心目中就是个活生生的恶魔。 “你到底想怎样？” “想问你几个问题。”迈洛反正是不知道此时格拉索在内心如何揣测他的，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来回翻动了几下，对格拉索问道： “你认不认得德比家族的人？嗯——戴维·德比，或者印斯茅斯的怀特家族？准确来说不能算是家族，这两个姓氏到这一代基本算是凋零了。” “不认识。”格拉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好想想哦，你的态度可是决定了自己下半辈子是否过得舒服的，不要太果断嘛。” 迈洛晃了晃手里的资料：“再仔细回忆回忆。” 他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一点。 但他那副嘴脸在格拉索看来就是活脱脱的恶魔的笑容，下一秒就会把人生吞活剥了的那种。 “我不认识什么德比，但印斯茅斯的怀特家，你在贫民区随便拉一个路人问一下都能打听到一些传闻，这一家族是女巫的后代。”格拉索既愤懑又畏惧地盯着迈洛。 “你和这个怀特家族有没有什么关系？”迈洛继续问道。 “正常人谁会愿意跟一个被诅咒的家族沾上关系啊？”格拉索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那就是没有咯。”迈洛点点头，从桌面上捡起一支铅笔，在资料上面随笔勾画了两下，随后费解地嘀咕道： “那可就奇怪了。” “……” 格拉索尽量地与迈洛保持最远的距离。 迈洛坐在房间的东南侧桌子上，格拉索索性就直接缩到西北角的墙角里罚站，样子既可爱又滑稽。 迈洛摇了摇头： “关于昨天咱俩在银行里遭到袭击的事情，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或者说，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厉害的家伙？” 对于迈洛提出的问题，格拉索很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她的答案： “你！” “喂喂喂，弄清楚一点，你没有得罪我，你只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而已。”迈洛拍拍自己那装着三枚宝石的衣兜说道：“我是说，有哪些人会想要你的命。” “还是你。”格拉索不假思索。 迈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桌子上站起身来，收起了脸上那和蔼的笑容，同时也收起了手中的资料。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 “既然这么不配合的话——” 他缓步向格拉索逼近。 后者立马打了个寒颤。 “你……你别过来啊……” …… 不得不说，迈洛的压迫感是十足的，尤其是当他已经给格拉索留下了一个恶魔的印象之后，这一身专业的黑色制服加上无形之中施加着压力的放逐之影的加持，仅仅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格拉索就开始两腿打颤。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嗯——你知道的，刚才外面的人可都看到了执法官走进这间屋子，所以不管你怎么喊，都没有人敢过来查看的……你知道吗，昨天看了你的身子之后，我可是一整晚都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身上裹着钞票的样子啊嘿嘿嘿……” “救命啊！不要过来你个变态！！！” 第279章 乖巧 第279章乖巧 两分钟之后。 迈洛皱着眉头看着蹲在墙角呜呜大哭的格拉索。 说实话，他没想到第一次扮演变态的效果这么好。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开裤腰带，格拉索就哭成了泪人。 他本意只是吓唬一下对方，没想到这小偷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 …… 但迈洛不知道的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格拉索脑子里真的经历了被摁在墙角撕开衣裳的可怕画面。 那画面感无比真实，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迈洛近在咫尺的鼻息，感觉到对方的指甲在自己的肌肤上粗鲁地划过留下的炙热痛感…… 可怕的幻觉瞬间就压垮了格拉索的意志。 一直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迈洛与她还有三五步的距离。 …… “恶魔……你果然是个恶魔……呜呜呜…” 格拉索哭得老委屈了，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不断地发抖。 迈洛和7人组面面相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格拉索给怎么了。 … “诶不是，就你这个心理素质说出去简直是丢了全天下小偷的脸，要是所有犯人都像你这副德行，执法所里的审讯室就可以拿来堆杂物了。” 迈洛很无语地坐回到桌子上。 “好好回答问题，不然一会儿就把你拖到大街上就地正法。” 他只是随口一提。 结果话刚说出口，格拉索哭得更大声了。 “哇——” 她甚至原地挣扎了起来，不断摆动双臂，就好像真的被迈洛拖到大街上似的。 …… 这迈洛彻底愣住了。 诶不是…… 梦引吗？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红女巫所说的梦引能力，好像莫名其妙地被他成功开发出来了。 …… 迈洛眯起眼睛，盯着角落里大哭的格拉索。 他心头忽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秒，格拉索开始浑身发颤，口中发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婉转呻吟…… …… “龌龊，太龌龊了。”迈洛连忙拍拍自己的额头，止住了脑子里十八般邪恶的想法。 大概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角落里的格拉索情绪才逐渐平息下来。 房间里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喘息声也终于消失了。 …… “搞半天这才是梦引的正确使用方法吗？可是我没有爽到，她却爽个半死，不太公平啊——” 迈洛托着下巴打量着匍匐在角落里的格拉索。 “现在可以乖乖回答问题了么？” 房间里沉寂了大概二十来秒。 随后响起了一个令迈洛无比意外的动静——“嗯……你问。” ？？？ 迈洛无比惊讶地愣了两秒，随后释然地耸了耸肩，掏出兜里的资料，咳嗽了两下清清嗓子，对格拉索问道： “袭击我们的刺客，你有没有遇到过？” 令人出奇的是，接下来的询问无比顺利。 格拉索几乎是有问必答，与之前判若两人，几乎没有丝毫逆反情绪，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迈洛。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刺杀。” “没有任何仇人？” “从来没有。” “回忆一下，在你的行窃生涯里是不是偷取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可能招来刺杀的那种，趁现在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救你一命。” “没有，绝对没有，我的天赋能力是最近这一周才完全觉醒的，以前我根本控制不了它，我是最近几天才开始萌生了偷窃的心思的。” “近几天才开始的？……什么原理？” “体液，我的体液可以让自己进入短暂的隐身状态，汗水、眼泪、唾沫都可以，只要我浑身出汗，就可以在接下来半个小时左右维持隐身，这是我们这一种族女性都具有的天赋。” “什么种族？” “我记不清了，对不起，我真的记不清了，我的家人没有告诉我这些，很小的时候我就与族人走散了，一直在贫民区中生活，直到现在，我记不清自己的名字，很多事情也都忘记了。” “这样的吗……” 迈洛彻底被难住了。 在格拉索完全配合的情况下，他也丝毫找不到她与德比夫妇之间存在有任何关联之处。 难不成刺客真的是冲着自己和老席恩而来的？ 但不对啊，无论是在银行的那一次袭击还是老席恩遭遇的那一次，刺客完全没有必要把格拉索和戴维也纳入刺杀对象。 老席恩自己也说了，子弹分明就是冲着戴维而去的，不然中弹的也不会是他。 但，一个居住在城郊老庄园里的贵族后代，与一个来历不明的贫民区少女，两者之间根本就扯不上任何关系。 刺客为什么要兵分两路同时对着两人下手呢？ 很是令人费解啊。 迈洛转着手里的铅笔，半天也没能在笔记本上写下什么有用的讯息。 “关于印斯茅斯小镇的怀特家族，你还知道多少？” “伊佛雷姆·怀特，大家都说他是个男巫，旧时代的魔法学徒，在我和族人们走散之前，他们曾叮嘱过我，不要靠近那座小镇，不要与怀特家的任何人交谈，更不要直视那一家人的眼睛，长辈们说，直视他们的眼睛会有危险，说怀特家族的人有吞噬活人灵魂的能力，他们会在人群中挑选自己喜欢的对象，霸占其身躯，以对方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以谋求永生……” 格拉索已经在地上坐起身来，她维持着双手抱着膝盖的动作，但相比于几分钟前的她，此时她已经非常镇定，看向迈洛的眼神中已经不再完全是恐惧与厌恶，而是夹杂着另外一丝很令人捉摸不透的怪异情愫。 “占据别人的身体？” 迈洛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他发现贾斯汀的供述中似乎也提到过类似的字眼，那是戴维在向他求助的时候所说的话。 “好吧，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把那句话着重勾注了一下。 随后转头看向墙角里的格拉索： “你为啥非得偷东西啊？在我的故乡，人们获得这种特殊能力的时候可都是想着拯救世界的（不是）。” “我想买漂亮的衣服。”格拉索很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迈洛无奈地摊了摊手。 “好吧，我还以为会像影视剧里那样来个反转，比如偷东西是为了养活一窝孤儿之类的设定，是我想太多了。” “养活孤儿是教会的事情。”格拉索解释道。 “是的是的。”迈洛点点头，站起身来： “那没事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你好自为之。” “啊？这就要走了吗？”格拉索的小脸蛋上居然露出一丝不舍的表情。 “你有毛病。” 迈洛摆着手就走出了这间屋子。 第280章 万能的圣剑 第280章万能的圣剑 溜了溜了。 第一次使用梦引技能的经历多少有点诡异。 迈洛离开贫民区之后脑子里还不断浮现出格拉索脸上的那一抹潮红。 “看起来还是格拉基想象力太弱了，活了几万年也就那点出息，一点创意都没有。” 他一边吐槽着旧日支配者，一边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印斯茅斯。 …… 就像此前迈洛所推断的那样。 他不认为贾斯汀或者老妇人两人中有谁在撒谎，事实上他们俩所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只不过是因为视角不同，他们所看到的德比夫妇二人中的施暴者角色互相颠倒了。 在迈洛从格拉索这里了解过关于怀特家族的一些更为清晰的故事之后，他心里基本上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 贾斯汀所描述的戴维确实是戴维本人，他所遭受的那些折磨并不是杜撰的。 比如什么半夜在梦境里见到自己熟睡的样子，醒来发现妻子阿塞纳丝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而老妇人所描述的那个日常家暴妻子的戴维，其实大概率不是戴维，那会儿被软禁起来，终日被锁在地窖里的阿塞纳丝，才是真正的戴维。 这也就印证了贾斯汀所说的，他在庄园的玻璃窗上看到了阿塞纳丝缩回去的脸庞。 具体什么时间段戴维成了阿塞纳丝，什么时间段阿塞纳丝成了戴维，这期间肯定是一个不断切换的过程，以至于最终在两名知情者口中演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段供词。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执法所审讯室里坐着的那个人，他不是戴维·德比。 因为他不是左撇子。 而且真正的戴维·德比是记得住贾斯汀的现住址的。 …… 眼下，迈洛真正想要验证的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怀特家族是否真的从上个时代继承了什么诡异的咒术或者魔法。 如果验证为真的话，那这个案子的审判就会变得非常有趣了。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无法确定，这夫妻二人到底是谁杀了谁。 尽管迈洛心里清楚，执法体系对于这宗案件的最终处置方式大概率还是把凶手丢进精神病院，但作为案件的调查员，迈洛还是有必要理清楚真相。 哪怕他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哪怕民众也不在乎。 …… 而验证这一切推理和猜想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 等案件结束，阿塞纳丝的遗体以受害者的身份入葬之后，迈洛就能从她的亡灵视角里读取到一切。 但在那之前还有很长的流程需要走，而着急着弄清楚不知名刺客来历的迈洛，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既然阿塞纳丝还没有入土为安，那就只能找另一个怀特“问”清楚实情了。 不都说怀特家族是女巫的后代，继承了一些邪恶的术法嘛？ 这一传闻是否真实，看看她那位死去的老父亲的亡灵记忆不就完事了。 …… 迈洛算是完全把红女巫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 明明每一次使用灵视者的能力都会加速猎犬下一次的造访，但是眼下他根本没有顾忌那么多。 骑马离开贫民区之后，径直地就前往了楠薇城东部的印斯茅斯小镇。 这里如今已经是一座干净且算得上是繁华的商业小镇了。 一切都是以为楠薇城的火车站站点设置在了小镇镇头。 往来的旅客商贩迅速支撑起了这里的商业氛围。 没记错的话，尼禄督察对这里的海鲜产品也是赞不绝口的。 只不过，上一回路过印斯茅斯的迈洛没有机会品尝这里的美食，这一次也同样没有。 他没有进入小镇中心，而是一头扎进了小镇南侧山岭上的坟场。 …… 带着浓郁海腥味的潮湿海风不断地从海岸线的方向刮过来。 这已经是迈洛不知道第几次造访楠薇城城郊的坟场了。 明明他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已故的亲友，但是见坟墓的次数却好像比所有楠薇城本地人都多。 …… 废了好大劲儿迈洛才找到了坟场的守墓人大爷，从大爷口中问清楚了伊佛雷姆·怀特坟墓的所在位置。 “老怀特？那个死在自家阁楼里臭了半个月才被人发现的烂人嘛？没有人愿意让他葬在自家先人的旁边，他的坟墓在山岭的另一侧，还是我亲手把他那发臭的棺材推进坑里的，你绕过去一眼就能看得见，鬼东西的坟墓旁边连一棵草都长不出来，真是死了也甩不干净那一身晦气。” 守墓人老大爷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 迈洛绕过山岭，果然见到了大爷口中那一座孤坟。 他确实没有吹牛，伊佛雷姆·怀特的坟墓四周围大概至今七八米的区域内没有任何绿色植被覆盖，而在那个范围之外的其他地表却又生长着无数枝叶茂密的低矮灌木，看起来怀特一家确实有点传闻中的古怪气质。 迈洛爬上山岭，见到了那块厚重的大理石墓碑，上面铭刻在伊佛雷姆的大名。 据说怀特一家最开始穷困潦倒，伊佛雷姆去世的时候，阿塞纳丝才刚刚入学楠薇学院，那会儿她甚至拿不出置办葬礼的资金，最终是把自家那栋老旧的破楼出售了才得以让老怀特入土为安。 迈洛绕着伊佛雷姆·怀特的坟墓兜了一圈，出了寸草不生之外，他并没有发现坟墓有其他什么特殊之处。 “那就让我看看女巫的后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已经第二次喝过红女巫的血液的迈洛完全不需要担心在他人的亡灵视角中迷失，可以放心大胆地窥视死者的记忆。 他把手搭到伊佛雷姆的坟墓上，随后闭上双眼。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海风已经让迈洛的风衣开始泛起点点湿意。 然而迈洛却始终没能成功进入伊佛雷姆的亡灵视角。 是的，他啥也没有窥视到。 …… “难道这也是一座空坟？” 迈洛睁开双眼，眉头紧锁。 但是守墓人大爷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亲手把伊佛雷姆的尸体葬下的，难不成他也在说谎？ …… 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迈洛拎起了挂在腰间的撬棍。 物理学圣剑又一次派上了用场，不过这次不是对抗旧日支配者，而是挖别人的祖坟。 … 第281章 禁忌之恋 第281章禁忌之恋 …… 咔嚓… “呼~” 大概半个钟头之后，迈洛终于在地面上抛开了一个洞，并且顺利撬开了这位女巫后代的腐朽棺材。 出乎迈洛意料的是，伊佛雷姆·怀特的骸骨平静地躺在棺材里头。 下葬已经十几年，他的身躯早已经腐化，只剩下一具骨架。 …… “那可就怪事了。” 迈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盯着脚底下棺材里头骸骨。 明明坟墓里头是有人的，但是他完全窥视不到其生前的画面，为什么？ 以前可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除非是空坟。 …… 此时正值晌午，算是一天之中阳光照度最强的时间段。 但在阴冷海风的捶打下，迈洛身上感觉不到半点阳光的暖意。 伊佛雷姆的骸骨模样并不吓人，相比于当初迈洛在废弃病患收容所里见到的那些干尸，脚底下这玩意儿完全就是小儿科。 然而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反常事件导致的心理因素，迈洛感觉到了些许没来由的敌意，似乎来自于海上，又似乎来自于坟中那具拒绝窥视的骸骨。 “我肯定是想太多了。” 迈洛摇摇头，把伊佛雷姆的棺材板重新盖了回去，用撬棍把地上刨开的泥土推了回去。 埃里克的影子浮现在坟头，他对迈洛打手势问道——“有没有可能这老头的尸体是假的。” “不，尸体是真的。” 迈洛摆手： “还记得贾斯汀、老妇人还有格拉索说过什么吗？他们说怀特家族继承了掠夺他人灵魂和肉体的魔法，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埃里克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嗯——我们只需要回一趟执法所问一下瑞克，看看躺在停尸间里的阿塞纳丝是不是左撇子，就可以知道现在被关在审讯室里的人究竟是谁了。” “亡灵窥视失效了，说明墓主人还没有完全死去，不是么？” 迈洛拍了拍手上的泥沙，启程返回城区。 …… 在执法所地下室里，迈洛从瑞克那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被谋杀的阿塞纳丝同样不是左撇子。 这样一来迈洛就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内心的推测了。 “所以，戴维·德比不是左撇子，他的妻子阿塞纳丝也不是，我想剩下的选项已经显而易见了。” 迈洛看着解剖台上阿塞纳丝的尸体，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灵魂转移？或者应该叫，肉体掠夺？好变态的能力哇，这岂不是一种近似于永生的手段？” “什么永生手段？”瑞克把脑袋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你的岳父大人变成你的老婆跟你结婚，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迈洛坏笑着看向瑞克。 “这……”就算是身为蛋蛋终结者的瑞克，稍微代入到这个故事里之后也不免感到一阵恶寒。 跟老丈人结婚是怎样一种体验，完全难以想象。 “你从哪儿听来这么扭曲的故事的？” 瑞克双手揣在工作服前兜里，一脸莫名其妙的地问道。 迈洛指着解剖台上袒胸露肋骨的阿塞纳丝：“她的老爹用某种特殊手段，把自己的灵魂侵入了她的身体，然后十几年来一直扮演着阿塞纳丝，跟戴维恋爱、结婚，通过无数次的尝试，最终再次占据了戴维的身体，或许是戴维最后拼尽仅存的控制力将阿塞纳丝谋杀了，企图自救，所以他昨晚才会说如果不杀死阿塞纳丝死的就会是他自己，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是没能挽回被掠夺身体的下场……这么说够直白了吧？” 迈洛并不介意让瑞克了解真相。 事实上，瑞克应该算是这座执法所里少数有资格知晓真相的人了，毕竟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一。 半活尸化的验尸官听到这么奇葩且恶心的故事之后，也不免啧啧称奇。 想象一下，刚刚堕入爱河的戴维·德比与老丈人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谁都免不了哆嗦几下吧。 占据着阿塞纳丝身体的伊佛雷姆一直在频繁地尝试、控制戴维，他们二人之间交换灵魂和意志的次数应该很多，以至于戴维在维持清醒状态的时候急迫地向贾斯汀发出求救信号，但是那一次过后，伊佛雷姆又占据了他，向贾斯汀要求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胡话。 事实上，年初时期，贾斯汀在庄园窗户上见到的那张阿塞纳丝的脸，那才是真正的戴维。 一直以来，庄园佣人老妇口中所描述的被囚禁起来的阿塞纳丝，才是戴维本人。 难以想象戴维这十几年是如何度过的。 从最开始堕入爱河，到后来逐渐察觉到异常，到再后来的惊恐无助，直至最后别无选择痛下杀手，但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被掠夺的命运。 …… “所以这会儿楼上那个戴维·德比，其实是十几年前已经宣告死亡的伊佛雷姆·怀特？” 瑞克脸上的表情就像迈洛第一次发现他偷吃蛋蛋时候一样，充满了惊讶与愕然。 “那真正的戴维呢？” “谁知道呢？”迈洛耸耸肩：“或许他的意志已经被碾碎了，或许……” 迈洛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瑞克正疑惑着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迈洛抬手示意他噤声。 …… “噗通—噗通——” 昏暗的解剖工作室里，当两人都保持安静的情况下，空气中有一连串非常微弱的心跳声在响着。 “谁的心跳？难道是我的？”瑞克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随后恍然道：“哦不对，我的心脏已经不会跳了，难道是你的？” “不，是她的。” 迈洛歪了歪脑袋，指向解剖台上躺着的阿塞纳丝的尸体。 她那敞开的胸腔肋骨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 但是因为尸体内脏的腐烂程度已经太高，那些组织内壁根本就支撑不住内部血压。 仅仅只是跳动了几下之后，脏器就破裂开来，大片腐烂的浓浆喷射而出。 这还没完，原本平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面目狰狞地挣扎了起来！！ 砰砰！！ 她不断用自己的后脑撞着金属解剖台的桌面，塌陷面庞中发出骇人的沙哑嘶鸣。 “我嘞个黄金大艹。” 瑞克差点没被吓死。 …… 第282章 另做打算 第282章另做打算 “还特么愣着，摁住它！” 迈洛推开瑞克，一把将解剖台上疯狂挣扎着的尸体摁了回去。 没过多久，阿塞纳丝的尸体就彻底没了动静。 …… “我了个去，真的是灵魂转换啊。” 瑞克扶着身后的桌面，一脸的惊愕： “我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值夜班了。” 一旁的迈洛确认尸体不再动弹之后，找来了两根绑带把尸体双手的手腕彻底固定在解剖台两侧，然后才淡定地开始洗手。 “真特么吓人啊。” 瑞克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迈洛埋汰他：“能不能有点出息，明明你才是这栋楼里最吓人的那个怪物。” “诶，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感染了病毒，和怪物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瑞克对迈洛的话表示不同意。 “我听说你现在不吃面包也不吃牛肉了，每天都泡在停尸间里，警告你悠着点，哪天有人发现这里运出去的尸体都没了蛋蛋，我可不会保你。”迈洛把自己衣袖和风衣上沾染到的粘稠血迹清洗了个干净。 “放心放心，我怎么做事很谨慎的，只切割很小的伤口，同时还会找一些相同质量形状的东西填装回去，没有人能从尸体身上发现异常的。”瑞克拍拍胸口说道。 “这些我不需要知道。”迈洛摇摇头。 他将目光转回到阿塞纳丝的尸体上。 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真正的阿塞纳丝和戴维都已经殒命了，刚才尸体突然暴起的举动，或许就是戴维被转移过来的意志，然而尸体已经腐坏，根本容纳不下一个活人的意识，所以戴维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或许最开始老席恩带回来的那个戴维，那会儿主导身体的还是戴维本人，但是后面在审讯的过程中，伊佛雷姆占据了主导，他把戴维从身体里挤了出去。 …… 搞清楚这一家三口的诡异纠葛之后，迈洛还是昨天夜晚那些刺客到底为何而来。 即使德比家族的真相已经摆到桌面上了，但与格拉索那边一样，他们都没有招惹过任何特殊势力，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刺客盯上，迈洛始终想不通这一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一旁的瑞克又找了两个皮质的绑带，将阿塞纳丝的脚踝困死在解剖台上，口中叨叨着：“我今晚就写报告，最好明天一早就把这玩意儿送走，太特么吓人了，哪有死人能突然跳起来蹦跶的。” “你啊。”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个活物，只是生活习性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而已。”瑞克还在嘴硬。 “随你怎么说吧。”迈洛摆摆手，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瑞克在后头对他喊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个案子啊？” “报告上你就把阿塞纳丝写成一个经常遭受毒打虐待的受害者就行，我会把楼上那个戴维丢进精神病院的。” 迈洛没有停下步伐，只撂下了这个简单的命令。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老席恩已经躺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这家伙也是个人才，明明执法所已经批准了他的养伤假期，但他还是坚持在办公室里赖着，说是办公室比公寓那狗窝呆着舒服。 迈洛对着楼层中庭嗷了一嗓子：“布奇，把楼下那个姓德比的家伙锁好拎出来，联系精神病院天黑之后过来执法所领人。” 这一嗓子把老席恩也吵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还是条件反射式地从兜里掏出卷烟点起。 随后扭头看向迈洛：“忙活了半天不还是把人丢精神病院嘛，早该这么办了。” “开什么玩笑。”迈洛摇摇头，把自己的转轮枪从腰间掏出来，迅速检查了一遍弹巢里的子弹填装情况，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三个弹巢塞进自己的武器挂袋：“老子查的是那伙来历不明的刺客，我可不想以后夜间出行都得时刻防着冷枪，为了多活几年，这件事情必须得查个明白才行。” “哦~” 老席恩瞬间就明白了迈洛的意思，拉长着尾音哦了一声，随后嘬了一口卷烟吐出几个烟圈，对迈洛问道： “你是打算拿戴维·德比当诱饵，来一次钓鱼行动么？” “是不是违反执法条例了？”迈洛一边整理着武器枪械，一边问道。 “那肯定是违反了。”老席恩点头，但语气上却完全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甚至还煞是欣慰地称赞道：“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跟那种墨守成规的迂腐家伙不一样，要知道，以前坐在你后面办公位的那个小子就是个恪守条例的笨蛋，听说因为这个，他还跟自己的亲哥闹掰了，要我说，干我们这一行就不能被条条框框束缚，任何交锋，最终的胜出者都是底线更低的那一个。” 一旁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疯狂地摊着手，大概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迈洛知道，平时懒得瞎bb的老席恩如果忽然话多了起来，那一定是他的卷烟里掺了某种神奇的叶子。 对于这家伙在飘飘欲仙的状态下说出来的鬼话，迈洛自然是当做耳边风随便听听的。 “你先慢点抽，我问个正经的问题。” 迈洛轻滑了一下手枪上的转轮，发出清脆动听的转动机械声：“以你的看法，那些刺客大概是怎样一个水平？” “训练有素。”老席恩眯着眼睛，指着自己那缠满绷带的肩膀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我近十年来挨的第一颗子弹，而且看得出来，对方纪律严明，一击不中直接撤退，根本不给任何反击的机会，目的很明确，效率也很高。” “你遇到过这种人吗？在你的执法生涯中。”迈洛问道。 “有，那肯定是有的。”老席恩点点头： “我那死去的老爹啊，那个退伍的老军痞。” “好吧。” 迈洛耸耸肩。 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 他走到窗边把紧闭的玻璃窗推开，防止这老烟鬼把自己熏死在办公室里。 第283章 祭司的后代 第283章祭司的后代 入夜之后。 迈洛蹲在无人居住的小楼二层。 执法官的黑色制服为他提供了完美的掩护，整个身形都藏匿在了阴影之中，再加上夜间楠薇城那缭绕的雾霾，根本无人能够察觉到废弃楼层中躲着一个荷枪实弹的执法官。 白天的时候迈洛已经提前了解了从城南执法所到北部精神病院的路线。 他们已经提前通知了院方，说这一次押送的病人危险程度较高，具有强烈的暴力倾向，并且法院方面出示的文书也着重强调了这一点，所以院方必须派遣马车来进行押运。 而马车运行最方便的路线上，必经之路就是迈洛现在蹲守着的这片区域。 迈洛已经做好了打算。 这里是刺客绝佳的下手地点，如果他们忍得住不在这里动手，迈洛也可以绕着城区的小巷，控制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路跟随着马车。 并且早些时候执法官布奇还按照迈洛的吩咐，拒绝了院方提出的加派执法官配合押送的提议，表示所里事务繁忙抽不出人手。 反正两伙人是在执法所门口大声争执了好一会儿。 路上的行人甚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刺客肯定也知晓了这一信息，只要他们稍微有点心的话。 …… 咕噜咕噜…… 马车车轮滚动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道上发出的声音很快就传来。 迈洛蹲伏在二楼之上，目光紧盯着街道上那辆缓慢驶过的马车的影子。 他打了个手势。 放逐之影7人组迅速散开到这条街的各个角落。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正主登场了。 车上一共载着三名精神病院方的工作人员，以及一名马夫。 而被判定为精神病犯人的戴维·德比，浑身上下挂满了链条与枷锁，脸上带着防撕咬的面罩。 从昨天的审讯结束之后，他一直都很平静。 平静得令人有些胆寒。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执法官身上滑过，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敌意，与最开始刚刚被押送到执法所那会儿的情绪完全不同，过分的镇定自若。 他就是伊佛雷姆·怀特。 一个藏匿在亲生女儿身体里长达十几年的老怪物。 他本人的坟墓已经在城郊靠近海岸线的地方立了多年，但自己却在一具年轻的身躯里生活着。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他终于物色到了一个绝佳的掠夺对象。 但掠夺却并非能一蹴而就的，他需要通过无数次的尝试，适应这幅新的身体。 为了让自己能够存活得更久，老怀特有十足的耐心。 唯一的遗憾是最后一次掠夺魔法释放的时候，嘀咕了女婿的求生欲望，戴维奋起反抗，杀死了阿塞纳丝的身体。 好在一切只是有惊无险，最终他还是占据了戴维的身体。 这具年轻的身躯足够他将自己的寿命延长五十年甚至更久，但如果余生都要呆在那令人作呕的精神病房里的话，每天被强制注射和投喂的药物会大幅度地缩短他的寿命，同时也让他无法静下心来继续研习那些古老咒语中的奥秘。 所以老怀特必须逃走。 他必须尽快脱离这个困境。 否则此前十几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马车上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名院方工作者的身上，对方已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甚至不敢与他发生目光的接触。 但老怀特很懂得隐忍，他时刻都在聆听着马车外面传来的声音，戴维这幅身躯的灵敏感官让他很满意，他可以清楚地听见道路两侧路人稀疏的交谈声，甚至能够通过马车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声音，来判断自己此刻大概处于城区的哪个位置。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 那些愚蠢的执法官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受伤的读书人，他们愚昧地认为，戴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们万不该这么想的，呵呵…… …… 古老恐怖中的某些东西还在无人偏远的角落里腐烂滋生，一小部分可怕的祭司让它们存活了下来。 而怀特家族，就是那些祭司的后代。 老怀特从家族世代相传下来的那些古怪咒术里研习得到的，可不仅仅只是掠夺灵魂这一门魔法，这只是他为了弥补自己愚钝的头脑，尽可能争取更多时间用于研究的一个方法而已。 在印斯茅斯小镇那种自古就布满阴霾地方生活多年，他自然明白，想要活得长久，并不能只依赖于寿命，有的时候，一些必要的暴力手段也必须掌握，用于应对一些极端的突发情况。 比如眼下…… …… 马车行驶到这条还没有被点灯人点亮的街道中央的时候。 车上忽然传来清脆的金属断裂声音。 “砰嗤！” 下一瞬，工作人员的惊呼声响起。 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动静，后方木质的车厢被凿开了一个窟窿。 马匹尖叫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 随后，一个身上挂着断裂锁链的影子从窟窿里钻了出来，朝着街道的一侧狂奔了起来。 他身上挂着的那些锁链断裂的末端，还保持着红热状态，就好像刚刚从高温的锻炉里抽出来的一样。 这人自然就是戴维了。 …… 精神病院方的工作人员大声呼喊着追了上来想要拉住戴维。 但戴维只是抬手一挥，就把所有人掀翻出去好几米，那些倒霉的家伙在地板上连打了几个滚之后就再也爬不起身了。 而戴维的行动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钻进了漆黑的巷口消失了踪影。 …… “哟——这老家伙还有点东西的。” 迈洛在二楼目睹了这一切。 他倒是没想到占据了戴维身体的伊佛雷姆还有这么一手。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加方便了些，迈洛原本还担心到时候刺客突然出手，会误伤到马车上那几个精神病院的工作者，现在伊佛雷姆自己跑开了，自然也就不存在那种情况了。 迈洛迅速从小屋的后侧窗户翻了出来。 与此同时，街道各个方位站点把守着的影子们也迅速跟上了迈洛的步伐。 第284章 长夜中的狩猎者 第284章长夜中的狩猎者 大概是为了迎合今晚这场黄雀在后的蹲伏战，楠薇城的天空很合时宜地下起了小雨，雨滴不是很大，但足够把游荡在街头的路人请回各自的屋里，灰蒙蒙的水汽也让整座楠薇城区变的更加模糊，算是套上了一层迷幻滤镜。 这无疑是给阴影中藏匿着的所有抢手提高了射击难度。 本就光线昏暗的城区暗巷中里，能见度一下子将至几米，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枪械火铳等热武器想要命中敌人，需要贴近到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 迈洛在平民街区的小楼的楼层缝隙之间不断翻越着。 经过多次的亡灵窥视以及两次饮下红女巫的血液之后，迈洛的肢体已经拥有了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可怕强度，这一切的变化主观上并没有明显的差异性感觉，所以迈洛才会对红女巫问出那句——意思是我很猛么现在？ 而他的身影飞速翻越在楼层之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声响，阴影中好像只是多了一个放逐之影，他的所有动作轨迹都无从捕捉。 就这样，8条人影，悄无声息地跟在狂奔的戴维身后。 …… 此时的戴维哪里有半点负伤在身的样子。 他在巷子里大步前冲，目标直指楠薇城北部大门的通道。 细微得如同雾气的雨滴拍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影变的越发地模糊。 在伊佛雷姆的概念里，他就是今夜的主角，他不仅获得了一副新鲜年轻的成年男性的身体，还顺利地摆脱了执法者的审判，一种奸计得逞的莫名成就感充斥在他的血液之中，让他变的极其亢奋。 有了新的肉体与澎湃的血液之后，他就可以更好地拥抱那些自己未能参悟的古老禁术了，他将成为新一代的魔法使徒，新一代的祭司，恢复教派的往日辉煌。 戴维的身影一路狂奔。 他进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脑海中充斥、积攒了数十年的臆想在这一刻不断地迸发喷涌着，他仿佛看到了旧时代里海上那些耸入云端的伟大身影，仿佛听到了比海啸更加宏伟的嘶鸣。 信徒们对着海中的影子虔诚叩拜。 而在新的时代里，伊佛雷姆·怀特的名字将成为石阶上最接近神明的那个。 ……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北部城门的通道，他兴奋地呐喊了起来： “大衮……哈哈，我来了，您最虔诚的使徒，我将让您的意志，奉行于每一寸土壤之上，吞噬这里的一切吧……哈哈哈……” 砰！！！ 这疯疯癫癫的家伙台词都还没有念完，就被阴影中的冰冷一枪不留情面地打断了。 子弹在填满水雾的空气中撕开一道清晰可见的豁口，精准无误地没入戴维右侧胸膛，从后背贯穿而出，带起大片的猩红色雾气在雨水中炸开。 戴维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他没能止住身体前冲的趋势，但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脚下的频率陷入紊乱，瞬间整个人就栽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 …… 楼台上，迈洛停住步伐，看着戴维中枪倒地翻滚的画面，低声调侃了一句：“得，这回真成大滚了。” 不出迈洛预料，中枪的戴维并没有当场死亡。 这家伙的身体被伊佛雷姆占据了之后好像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异变，强度增加了不少，这点从刚才他单手掀翻精神病院的那几个人就可以看得出来。 迈洛则不再将目光聚焦于中枪倒地的戴维，而是迅速地锁定了刚才那一枪子弹的发射轨迹，找到袭击者的藏匿位置。 这枪声很熟悉，与之前他和格拉索在银行遭到的枪击声响完全一致，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此前出现过的刺客。 …… 雨势持续不断。 从戴维身上扩散出来的血腥味很快就被雨水连带着冲刷到下水道口里。 然而阴影中的刺客似乎并不打算用热武器终结这个邪恶祭司。 迈洛注意到，有几个蒙面的黑色人影从街道的巷口中缓缓走出。 他们的穿戴风格近似于执法官的制服，外侧是防水材质的长款风衣，掩盖着他们贴身携带着的那些冷热兵器。 这些影子每一个都戴着浓郁的杀戮气息，他们不动声色，举手投足充斥着冷漠与残酷，仿佛是从深渊的最底部走出来猎人。 迈洛从未在楠薇城见到过如此阴刻可怕的杀手。 即使是那些手中握着十几条人命的凶杀犯，也未必能够携带这样的森然气质。 而且不只有那深刻的阴冷，这些手持屠刀的人似乎是秉承着某种崇高的信念在执行屠宰行动的，因而他们的子弹并未直指目标的左胸心脏的位置，而是落到了戴维的右胸。 至于处刑，他们则打算采取最古老原始的方式，用冷兵器来终结邪恶的生命。 “咔嚓……” 迈洛看到阴影之下的水雾里，走在最前端的黑衣人从自己的风衣下方亮出了一柄造型夸张的大刀。 那是一柄粗犷的同时又拥有着精良机关结构的折叠式切割武器。 刀的一面是锋利的刀刃，另一侧式狰狞的锯齿，末端由一个可转动的轴固定在一根S形长柄上。 或许是为了增加武器的握持力，长柄上缠绕着破损的绷带。 黑衣人握住了长柄与刀刃连接端位置的一个卡扣，轻抖手臂，折叠的锯齿刀刃舒展开来，亮出了它的骇人獠牙。 … 这是迈洛第一次见到如此浮夸却又血腥气十足的冷兵器。 仅仅是第一眼，他就嗅到了那武器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它那近乎完美的刀刃轮廓上展现出来的诡异气息。 诡兵器。 这三个字立马浮现在迈洛的脑海当中。 这一系列的冷兵器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足了，机关、组合、形态变化，所有这些元素与锋、刺等杀戮结构的完美融合，是无数诡兵器万般变化里的唯一宗旨。 不同点在于，丽贝卡所使用的那些诡兵器，似乎都是灵巧轻便类型的，很显然她的武器设计的初衷就是用于对付人类。 但迈洛眼前看到的这一批，则不是。 那些几乎超出人类使用者肢体维度的夸张结构。 它们更像是用来狩猎野兽的…… …… 第285章 此乃正道 第285章此乃正道 黑衣人们选择了最原始的处刑方式。 断头。 那名手持锯齿大刀的人将伸展开的刀刃架到了戴维的脖子上，其余几人互成掎角之势把行刑场地包围了起来。 …… 不远处，迈洛本来是打算在这时候直接动手的。 因为他能看到放逐之影7人组已经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只要迈洛确定动手，他们就能够第一时间瓦解对方的阵型。 然而迈洛忽然眉头一皱。 嗯——不对劲。 他的目光重新转回到戴维的身上，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不愧是古老教派祭司的后代嘛。” 下一秒，被火器重创了的戴维的身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他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蠕动声响，整个身形的肌肉结构瞬间把覆盖在体表的衣物撑裂。 咔嚓…… 戴维猛然暴起！ 他脚底下的坚硬石板寸寸崩碎。 从脊柱中延伸出来的粗糙鳍状结构弹开了黑衣人手中那柄巨大的锯齿刀刃。 当~~ 刀刃与鳍状结构对撞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嘶鸣，甚至在雨水中擦出了火光。 戴维蜷缩起后肢，猛地踩踏地面之后，整个身形弓起，展现出无比可怕的弹跳力高高跃起，以极快的速度蹿出了黑衣人们的包围圈。 嘭！！ 而下一瞬，站在最外围的一名黑衣人从风衣之下掏出了一柄造型夸张的长柄巨斧，抡起沉重的斧刃撕开雨幕，直勾勾地把跃至空中的古怪戴维给砸了下来！ 那粗糙的斧头结结实实地斩在了戴维的肩膀之上，把他整个已经异变了的身形轰回到地面上。 砰嗤！！！ 原本就已经龟裂的地面顿时碎石横飞。 戴维的口中发出完全不像人类的痛苦嘶鸣声。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海洋生物在深海中发出的嗡鸣，在雨幕中可以通过雨点的抖动看到声浪的清晰轨迹，好似一阵狂风从他的身上席卷而出一般。 可怕的剧烈波动压得周围几名黑衣人节节后退。 咔！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那柄金属材质的巨斧长柄更是应声崩裂。 戴维的手臂上生长出尖锐的五爪，每一根爪子中间都连接着肉膜，他用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扯下巨斧的斧刃，朝着周围的黑衣人怒吼了一声！ 嘶！！！！！ ……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基本完成了异变转化，除了本体还留有人类的基本轮廓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类人的结构组织了，尖锐的长爪，额头上高耸起来的眼眶，一直裂开到咽喉位置的嘴角，以及那些裸露在空气中的狰狞獠牙，一切都已经表明，这不再是原先那个孱弱无力的人类戴维，而是一只超乎人类认知以外的亵渎生物。 然而，就是面对这么一只狰狞可怕的怪物，被先前的气浪震开的黑衣人们仅仅只是稳住了身形，随后便一个个默不作声地取出风衣之下的冷热武器，毫无畏惧地朝着戴维逼近过来。 从容、镇定，带着毫不动摇的坚决意志。 就好像在他们眼中，此时发生异变的戴维与几分钟前那个仓皇逃窜的人类没有任何两样，依旧是待宰的羔羊。 就连那个被折断武器的黑衣人，也从腰间掏出了砍刀，另一只手将那柄断裂了的斧柄当成棍棒来使用，紧紧握在手心，即使此刻他撕裂的虎口已经在淌血了。 这到底是一帮什么样的人？ …… 远处的迈洛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心神震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亡命徒，但是从自己接触神秘学以来，种种理论都明确表示，人类是无法接受这些超乎常理的事物的，魔法、咒术、怪物，这些东西本身的存在就足够击碎一个普通人类的意志，连专门研究神秘学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那些调查员也不例外，都需要接受被削弱san值的这一设定。 可眼前这些人，他们好像丝毫不受干扰。 一只超出认知的生物就站在自己眼前，但他们还是坚定不决地执行自己的猎杀行动。 迈洛从未见过如此颠覆性的场面。 这些黑衣人失去恐惧的能力了吗？ “牛哇——” 发现了这一细节之后，迈洛就更加不着急了，他示意放逐之影们先按捺不动，静静地观战，当好他们的黄雀。 …… 而雨幕之中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异变之后的戴维速度变得极快，空气中充满的水分好想让他得以更为便捷地施展手脚。 尽管他的身躯已经膨胀到正常人类两倍有余的大小，但是在街头狂奔起来的时候，却几乎能缩小成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 相比之下，那些黑衣人们的猎杀就变成了慢动作。 戴维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撞开包围圈之后，瞬间就蹿到了一旁房屋的顶部。 他的爪子压得瓦片疯狂崩碎坍塌，但炸开的瓦片还没有来得及落地，戴维的身形就再度消失，随后出现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视野死角处。 咔嚓！ 砰！！ 黑衣人的手持热武器瞬间做出反应。 但是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戴维的爪子已经扫开了他手中的枪管，另一只粗壮的手臂瞬间没入了这名黑衣人的腹部。 五爪咬合的一瞬间，他的五脏六腑均已经烂成了一锅粥。 可令人胆寒的是，濒死之际的黑衣人不但没有发出任何哀嚎或是求救的声音，反而是直接张口咬住了戴维的背脊，将自己的整个人送入了对方怀中，随即伸手抓住自己风衣之下的一道绳索猛地一拉！ 嘭！！ 他后背上的衣物被撕裂开来，一张由铁丝制而成的折叠大网瞬间在雨幕中撑开，自后方向前包裹，把他自己与戴维两人的身躯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那些锋利入刀片般的铁网细丝咬合到一起之后，还迅速地收缩了起来，似乎黑衣人的身上背着什么收缩装置一样。 铁丝瞬间就在黑衣人的身上勒出了道道血痕，深嵌入他的血肉之中。 戴维也不例外。 它痛苦地嚎叫挣扎了起来。 但就在他撕开铁丝网的前一瞬，周围的长柄武器和子弹就已经如同雨点一般坠落到它的腹部、背部以及四肢关节位置。 咔嚓…… 金属武器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响彻整片街区。 …… 竟然是如此血腥残酷的猎杀方式。 以一名同伴的性命作为代价… 第286章 你也在名单上 第286章你也在名单上 黑衣人们在对戴维进行斩杀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与戴维死死捆绑在一起的那名同伴的感受。 那些长柄的金属锥刺、刀刃贯穿戴维躯干的同时，也连带着穿透了那名濒死的黑衣人的身躯。 子弹亦是如此。 …… 无论戴维如何挣扎，他的身体已经失去支撑点，脚踝已经被切开，贯穿他肢体结构的那些锥刺甚至都是带着倒钩结构的，末端带着绳索，几名黑衣人各成一个角度，拉着金属锁链把戴维死死控制着。 直到那柄等候多时的锯齿大刀把戴维的头颅切割了下来。 这场猎杀行动才算是彻底结束…… … 黑衣人们默不作声地收回武器。 为首者解开了那张铁丝网，把戴维的残肢从同伴的身上推开。 令人无法想象的是，此时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的那名黑衣人，还尚有一口气残存着。 他仰躺在冰冷碎裂的地面上。 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口中不断涌出血液。 无人知晓此刻的他究竟承受着何等可怕的痛苦。 但他的脸上比任何人都平静。 他的目光注视着晦暗的天空，雨点不断拍打在他的脸上，却洗不净那些粘稠的血迹。 …… 黑衣人们围着濒死的同伴，缓缓摘下帽子以表敬意。 而赴死者，在同伴们的注视下，瞳孔逐渐发散，从始至终都痴痴地仰望着天宇，不断涌出血沫的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道： “即—使是在——长夜，我——仍然能看—得见月光—” “——此乃正道。” 他的瞳孔逐渐变得无神。 周围剩下的几名黑衣人也沉声重复了一遍同伴临死前说出的最后那句话——“此乃正道。” 随后，他们戴上了帽子。 …… 至此，针对伊佛雷姆的猎杀行动彻底结束。 雨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这片街区，但是始终洗不净这场猎杀留下的血腥痕迹。 这些人都是肉体凡胎，只是比正常人更加无惧邪恶之物罢了。 如果采取最保守的猎杀方式的话，凭借他们的能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这场猎杀行动。 也许，早在一开始这就是猎杀计划的一环，以一换一的方式，把伊佛雷姆彻底留下来。 并且在他们的认知力，一换一是完全值当的交换，包括赴死者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才能走得那么平静。 ……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 “要我说早点把人一枪崩了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非得整那老些花里胡哨的仪式，知不知道很多反派都是死于走流程式的废话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痛气氛。 黑衣人们扭过头，他们看到了雨幕之中，一个同样一袭黑衣但是头上比他们多了一顶三角帽的男人从街角走出来，踩着轻快的步伐。 这人当然就是观战了猎杀全过程的迈洛了。 通过藏匿在阴影之中的放逐之影7人组，迈洛已经完全确定这片街区里所有的陌生黑衣人都在眼下的路面上了。 对方一共5个人，包括地上躺着的悍然赴死的那位。 “需要走一遍流程自报家门吗？还是直接动手？” 迈洛把双手从风衣之下亮出来，左手转轮枪，右手博伊刀，在4名黑衣人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可没空与这些来历不明的刺客共情，尽管刚才那一幕确实足够震撼，但迈洛不会忘记自己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 对方4人似乎对迈洛的出现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们始终保持着绝对的镇定与专注。 手持锯齿折叠长刀的黑衣人注视了迈洛两秒之后平静地说了一句： “不必，你也在名单上。” 迈洛咧嘴一笑：“那就好。” …… 唰！！！ 阴暗的街道上，雨幕之中再次响起刀刃摩擦的声音与枪鸣。 然而这一次黑衣刺客们面对的猎物可远不是狰狞丑陋的戴维可以比拟的了。 尽管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枪管朝着迈洛开火，但子弹伴随着火光爆射而出撕开雨水的雾气的时候，迈洛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数枪落空之后，迈洛的影子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众人的侧后方。 砰砰砰砰！！ 他用刀柄迅速掰动转轮枪击锤，食指扣死扳机，仅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放了四枪，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黑衣人的后心。 但迈洛失策了。 这些家伙的风衣之下居然揣着保护躯干的钢板。 因为他听到了子弹凿在金属材质上发出的闷响。 得嘞…… 最后的两枪，迈洛直接开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名黑衣人的腿部。 砰砰！ 至此，弹巢中的六发子弹已经完全放完。 或许在其他战斗场面里，迈洛能抽空更换转轮枪弹巢，但是眼前的这些家伙明显是精通枪械作战的高手，他们可不会给迈洛那短暂几秒的喘息时间。 在明确迈洛弹巢已经清空的情况下，锁链、刀刃、锥刺等冷兵器就像是雨点一样向迈洛甩了过来！ …… 这些家伙像是疯了一样选择与迈洛近身厮杀。 但有戴维这个倒霉蛋作为前车之鉴，迈洛很清楚这些家伙身上都背着那种金属铁丝网诡兵器，自然不会给他们一换一的机会。 “闪开点。” 迈洛很轻松地就把近身而来的第一个黑衣人踹翻出去，对方身上的铁丝网抓了个空，反而把自己给缠了起来，不得不自己手动解除铁丝网的收缩装置。 随后，迈洛迅速拉开身位的同时侧身闪开了那柄夸张离谱的锯齿大刀的挥砍。 而对方一击落空的瞬间，迈洛手中的博伊刀已然招呼到他的面前了！ 砰！！ 双方刀刃对撞。 尽管博伊刀的重量远不及对方手中的折叠式长柄武器，但施加在博伊刀上的更可怕腕力却弥补了这一缺陷，单凭力量，迈洛就直接将对方整个人震倒在地，企图硬抗这一刀的黑衣人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骇人动静，他的武器长柄挂在自己肩膀上，瞬间把肩关节压得脱臼。 至于最后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他甚至还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进攻，就被回过身来的迈洛把转轮枪管顶到了下颚。 咔嚓…… “已经换好弹巢了哟。” 迈洛温馨提示道。 第287章 还有高手 第287章还有高手 “砰砰！！！” 迈洛是不会做那种，拿枪指着别人的头张嘴瞎bb的。 有子弹的时候，最好还是把扳机扣死，不然就是给敌人留反杀的空间。 而且，身为一名拥有灵魂窥视能力的灵视者，迈洛是不需要考虑留活口的这一步骤的，反正把人弄死之后葬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死者的所有秘密，甚至不需要繁琐的审讯过程，更不需要判断供词的真伪。 既然黑衣人们胸口上都戴了金属板材的护具，那就直接爆头。 三发子弹精准无误地贯穿了黑衣人的头颅。 血雾从两名黑衣人的后脑勺位置炸开，随后迅速被雨幕压到了地面上。 此时，侧面的锯齿刀再次横扫过来。 迈洛的身形鬼魅般地后撤了几米，随后再度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但是这几枪全部被对方那庞大的刀身挡下了。 …… 雨幕中，两名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 再减去最开始被迈洛重创了腿部难以动弹的那人之外，就只剩下手持锯齿砍刀的独狼了。 此时，迈洛听到后方城中心的位置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 而且不只来自于一个方位，几乎同一时间在七八个位置同时响起警笛，声音叠加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 城中心出事了，而且不止一处。 迈洛眉头皱起。 难道还有其他的黑衣人？ 就像那天昨天晚上一样，在多个不同区域同时执行刺杀行动。 …… 迈洛手持着转轮枪，用弹巢里最后一发子弹架住了前方的独狼。 而对方始终保持着以刀刃保护身体关键部位的姿势，以这个姿态缓步后退，在这个角度，迈洛没有办法做到一击必杀。 “解决他。” 此时迈洛的大部分思绪都被后方持续不断的警笛声牵扯了，这里的战局已定，他更想知道大后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迈洛抬着手枪。 此时左右两侧的放逐之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独狼黑衣人的身侧。 咔嚓！ 嘭！！ 埃里克和烟鬼威尔轻松地放倒了黑衣人。 在普通人领域的搏杀里，放逐之影就是完全开挂的存在，因为他们无影无踪，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不管他们如何明目张胆地靠近对手，对方都无法察觉。 锯齿砍刀被缴械。 仅剩的一名黑衣人被死死地压在身下。 “杀了他，我们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迈洛收起了转轮枪。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了起来！ “有人靠过来了。” 雨幕中莱恩·加西亚快速为迈洛指明了方向。 但还没等迈洛看清后方出现的影子，自己面前的雨幕就被切割成两半！ 即使是迈洛被增强过的感官，在那冰冷的长刃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之前，也只能看到雨幕扭曲的画面。 “嘭！！” 唰！！！！ 一柄冰冷到极致的可怕镰刀贴着迈洛的头皮滑了过去。 迈洛迅速翻滚后撤，捏着博伊刀的手扶住地面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捏住了腰间的转轮枪。 过于惊险！ 因为这一次危机感之力的反应迟到了！ 尽管这不是迈洛所感受过的最强烈的危机，但就在他心跳加速的一瞬间，刀刃已经贴到了他脸上，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刺杀者在靠近之前完全没有显露过任何杀意。 对方甚至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藏匿了起来，导致迈洛的感知力没有丝毫察觉。 …… 然而局势容不得迈洛作过多的思考。 他稳住身形的一瞬间，前方镰刀的位置就炸开了枪响。 砰砰！！ 迈洛只能在湿滑地地面上再度翻滚闪躲。 此时，他终于看清了姗姗来迟的这名黑衣人。 对方身上的所有穿戴，与之前倒下的黑衣人完全一致，并且都用黑布掩去了口鼻，面庞上只裸露着双眼的那一截。 他手指提着一柄结构形似锯齿砍刀的可折叠镰刀，那柄镰刀上面缠满了灰色的绷带，整体显得破败腐朽，唯独末端如同弯月般的刀刃位置散发着淡蓝色的精致寒光，没有任何一滴雨水能够在刀刃上停留。 终于来了一个能打的。 迈洛左侧腋下的风衣被打穿了两个窟窿。 对方先前的两发子弹完全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纵使迈洛闪避及时，子弹也在他肋骨上挂出了两道血痕，雨水浸湿伤口之后的刺痛感不断刺激着迈洛的脑子，向他发出警告信号。 警笛声与雨水拍打街道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耳畔缭绕着。 迈洛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最后出现的那名黑衣人身上。 对方能够将杀意藏匿到动手前的最后一刻，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迈洛慎重对待了。 砰砰！！ 不过，接下来率先动手的，是放逐之影们。 显然，先前的黑衣人们并不能对迈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他们也都按照迈洛的部署，在街区的各个方位负责盯防。 但是迈洛身上见血了之后，他们便安耐不住了。 毕竟迈洛是他们的唯一媒介，如果迈洛出了什么事，他们又将回归到原先那种孱弱、混沌的状态，成为永远只能在铜戒指周围飘荡的孤魂，这是放逐之影们无法接受的。 …… 但是令人震惊的是，放逐之影的枪击并没有奏效。 影子子弹被黑衣人的镰刀轻松格挡了下来。 对方微微侧目，看向了周围雨幕中7人组的影子。 没错，他能看到他们！ —— 迈洛瞳孔微微一缩。 “灵视者！” 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尽管老早之前红女巫就已经向他普及过灵视者之间的生存法则，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迈洛未曾与其他灵视者遭遇过。 这种危机感不再来源于红女巫赋予他的感知力，而是本能产生的。 因为灵视者个体之间的差异性极大，在度过了梦魇与窥视者阶段之后，每一个灵视者都会因为接触到的不同典籍或者咒术而掌握独特的能力，个体与个体之间，永远无法预测对方手中还藏着怎样的底牌。 …… “悠着点，各位。” 咔嚓…… 迈洛在短暂的喘息时间里快速更换了弹巢。 这是他第一次在占据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感觉到压力。 第288章 交锋 第288章交锋 事实证明，在肢体强度被提升到非人水准的灵视者的搏杀中，子弹的射速所带来的威胁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各自的反应力完全足以在第一时间应对那些高速穿梭的子弹，无论是闪躲还是格挡。 尤其当对方能够清晰地捕捉放逐之影们的举动的时候，影子们的优势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 警笛声持续不断的从城中心区传来。 迈洛这边的厮杀却彻底把他拖住了。 放逐之影们的力量源自于迈洛这个关键媒介，好在无实体的状态下，黑衣人的反击对他们而言是完全无效的。 他的夸张镰刀斩过之后，埃里克等人的影子只是消失了。 被斩开的只有雨幕，影子很快就会在另一方向重新凝聚成型。 似乎黑衣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选择与迈洛众人死磕，而是在黑夜的掩护下进入了漆黑的深巷区中，高速移动起来。 追。 迈洛反握博伊刀，与放逐之影们在巷区中展开了追杀。 大雨中，九道影子在错综复杂的地势中来回窜动。 而最先堵住黑衣人去路的是琼斯。 可让他意外的是，被堵住的黑衣人却率先动手！ 嘭！！ 双方对撞的一瞬间。 琼斯的影子被无形的巨力震开！ 他是刑侦组中最擅长近身搏杀的那个，但是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根本没有办法施展他的拳脚。 黑衣人侧身闪开了琼斯反击的摆拳之后再度消失了踪影。 速度快到了极致。 就在琼斯准备跟上的一瞬间，身为放逐之影的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下一秒，原本已经离开视野范围的黑衣人再度欺身而来出现在他的面前。 唰！ 对方风衣涌动之间，毫无征兆地从风衣之下亮出了一柄暗红色的五棱锥刺，精准无误地贯穿了琼斯的腹部。 嘭！！ 贯穿之后甚至直接钉入了墙体。 他居然把影子琼斯牢牢钉在了墙上！ ！！！ 琼斯无比震惊。 最让他恐惧的是，他感觉到了痛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的剧痛！ 这…… … 砰砰砰！！ 后方追击而来的子弹逼退了黑衣人。 迈洛目睹了巷子深处的这一幕，他也感到头皮发麻。 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能对放逐之影造成实质伤害？ 震惊之余，迈洛加速了自己的速度。 高处，老罗已经占领了这片区域最高的一处阁楼，架起了步枪对下方黑衣人进行阻击，他让黑衣人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路线，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预判对方的行进方向，试图把他逼回到迈洛等人的包围圈内。 这次，终于让迈洛堵住了他的去路。 同一时间，在巷子的另一端，埃里克和亨利等人的影子也守住了另一端。 …… 黑衣人停住了他的步伐，回头看了迈洛一眼。 他收起了那柄折叠式镰刀，手中只留下一柄转轮枪，那是一柄型号比迈洛更新的雷明顿军用枪。 迈洛时刻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他反转手中的博伊刀，出于谨慎，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动手。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战斗中面对同行，在摸清楚对手的底牌和套路之前，迈洛不会冒然进入对方的进攻范围。 …… 迈洛不知道的是，对于黑衣人而言，这也是他第一次应对灵视者的搏杀。 所有缭绕在迈洛心头的忐忑与不安，在黑衣人的心里也一样存在。 这也是他在察觉到放逐之影的存在之后第一时间选择迂回作战的原因。 双方都很谨慎。 双方一开始都认为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但现在，这种心态已经荡然无存的。 不同的是，迈洛对黑衣人一无所知。 但黑衣人却不是…… …… 他做了一个在迈洛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动作。 黑衣人将转轮枪贴到了另一条手臂上，口中默念了几个晦涩古怪的音节，随后猛地一推转轮枪。 弹巢在手臂的摩擦下快速转动，随后泛起了诡异的炙热红光！ 紧接着，那仿佛被高温煅烧过一样的红热状态从弹巢蔓延到了枪机击锤和枪管上。 整柄手枪就像是刚刚从煅炉里提出来的一样，那些落到枪身上的雨点都被高温迅速蒸发成了水气。 …… 他注视着迈洛，被黑布掩盖着的口中发出了低沉的闷响： “瓦尔罗坎，你打算一直都躲在那些影子的后方吗……” 砰！！ 砰砰砰！！！ 话音刚落，他的枪管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后方埃里克等人所在的方向。 滚烫的红色子弹迸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凿在影子们身上。 “快闪开！” 迈洛瞬间冲刺向前。 但是他发出警告的声音已经迟了，早已经习惯不死之身的放逐之影们完全没有躲避子弹。 埃里克、威尔和亨利的腹部、腿部被凿开了窟窿。 黑色的影子上留下了被灼烧过一般的痕迹，火光停留在伤口上，还在不断灼烧着他们。 他们的身形倒地，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咔嚓！！ 锵！ 这一次，迈洛的博伊刀对着黑衣人迎头砍下。 却被他手中折叠起来的镰刀刀刃挡住。 下一秒，枪管转而对向迈洛。 砰！ 在黑衣人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迈洛用手捏住了枪管把它压向了地面。 子弹落在泥泞的地面，激起滚烫的水花。 同时，枪管灼烧着迈洛手心的皮肤，发出嗤嗤地可怕动静。 双方都以最大程度的力道进行着搏杀。 迈洛提膝顶撞黑衣人的手腕，强行使对方的手枪脱手，但黑衣人的回应却是第一时间主动松手并从迈洛的腰间抽出了那柄属于迈洛的转轮枪！ 砰！ 枪声在两人中间炸响。 子弹贴着迈洛的帽檐滑过。 而迈洛的博伊刀则是以刁钻的角度迅速完成换手，反握的同时像螳螂前肢一样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猛然回拉，把被对方夺去的转轮枪卸下！ 但紧随其后而来的则是机械滚动的声音。 折叠起来的长柄镰刀猛然施展开来，刀刃沿着迈洛的肩膀竖直斩下。 迈洛只能奋力前压。 最终砸在迈洛肩膀上的是长柄而非刀刃。 但即使如此，呈现狰狞弧度的镰刀还是在迈洛的背部咬开了伤口。 黑衣人单肘抵住了迈洛的脖子猛抽镰刀，准备直接用那抵住迈洛后心的镰刀尖端斩杀迈洛。 但迈洛的博伊刀也已经抵到了黑衣人的心脏位置，刀尖与风衣之下的金属挡板交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 从双方近身，到互相见血，仅仅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但这期间的任何一次交锋，任何一方出现了失误，都将万劫不复。 第289章 遇到对手了 第289章遇到对手了 然而，在纯粹的肢体力量方面，迈洛是占据上风的。 显然黑衣人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哪怕他的武器对迈洛造成的威胁性更大，但是纯粹较劲的情况下，镰刀的尖端却无法在迈洛的后心更进一步。 先后两下饮下的红女巫的血液终于算是发挥了作用，包括前几次亡灵窥视所带来的成倍增长的力量，让迈洛压制住了黑衣人。 “呵……” 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迈洛并没有听懂这一身冷笑的意思。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机械结构启动的声响。 咔嚓…… 咕噜噜… 迈洛瞬间浑身汗毛乍立。 在黑衣人后背上突然撑开的那张金属网格把自己拢起来的前一秒，迈洛撞开镰刀抽身离开！ 唰！ 然而这次金属网没有把黑衣人自己捆绑起来，而是以剧烈的冲击力击碎了黑衣人后方的墙壁。 一时间碎石横飞。 …… 房屋里，原本就被枪声惊扰得躲在角落里的平民尖叫了起来。 黑衣人的身形闯入屋中，他的风衣刮过屋内的一盏煤油灯台之后，撒下了一些什么东西。 下一秒，火光瞬间在屋子里迅速蔓延了开来。 而他则是第一时间闯过火光，撞碎了房屋前侧的木门冲了出去。 “该死！” 砰砰砰！！ 远处阁楼之上，狙击手老罗连放了数枪。 但估计没能把黑衣人留下来。 迈洛想也没想直接冲进大火准备跟上，却在火光中看到了屋中角落里被大火围困起来的一名妇人以及她怀中不足七八岁的小孩。 容不得迈洛多想。 黑衣人一定是在房屋内留下了什么至燃物，导致火势飞速扩大。 迈洛用身体护住妇人以及孩子，把他们安全送出了焚烧的房间。 但如此一来，等他再次冲到房屋前门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黑衣人的影子了。 …… 雨势逐渐变大，并且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硕大的雨滴拍打着迈洛的脸庞，他浑身上下却血脉翻滚，迟迟没有从刚才那场惊险的厮杀中缓过来。 迈洛沉声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又看了看漆黑的巷子末端。 “老家伙说得没错，胜出者永远都是底线更低的那一方。” 他喃喃自语地绕过房屋回到后侧的巷子里，先回到最开始琼斯受创的位置，把被那根五棱锥刺钉在墙壁上的琼斯解救了下来。 后者的影子已经有明显的变淡的趋势，但看起来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暗红色锥刺，把它收了起来。 等他找到巷子另一端的时候，狙击手老罗等几个没有受伤的已经围在了埃里克、亨利和威尔的身旁。 他们身上被烧红的子弹打穿的位置已经停止了燃烧，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处于完全昏迷不省人事的状态。 老罗用蹩脚的手语对迈洛比划道——“需要一些时间休息才能恢复。” “伊森·菲尔德翻译的那篇手稿里面可没有提到过要放逐之影会受伤的这种说法。”迈洛甩着那只被烧伤了的手，摇摇头说道： “看起来我们这次遇到对手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名灵视者还掌握了费尼契手稿或者其他的邪恶典籍上的古老魔法，大概率是费尼契手稿，甚至可能是死灵之书原典。 而且黑衣人还念出了迈洛的姓氏，先前那几名的黑衣人也提到过，迈洛就在他们的猎杀名单上，很显然，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哦对了，还有那些尸体。” 迈洛说着忽然想起来主街道上还有几具尸体。 可是等他回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地面上只留下了几摊烂泥，像是被什么高强度的物质腐化了一样，连尸体的衣物都变得残破不堪，被雨水冲散了，正在缓慢地流向下水道口。 “真是一点痕迹也不留啊。” 迈洛发现自己踩在烂泥上的靴子底部居然也被腐蚀了一小块，缓缓后退了半步。 不只是黑衣人们的尸体，就连戴维·德比那异变了的怪物身躯也腐烂了。 迈洛摇摇头，对还能动弹的老罗等人吩咐道： “找一找现场留下的子弹，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也尽量保存一些，我得回城中心区看一眼。” 此前一直响着的警笛声已经停下了。 但却不意味着危机解除，正是因为警笛停止了，迈洛反而有更加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所遭遇的这些黑衣人绝对不是他们队伍中的所有人，自己这边在激烈厮杀的时候，城中心绝对出了乱子。 尤其眼下城南执法所的战力担当丽贝卡和老席恩都暂时倒下了，所里的其他人不见得能轻松应对一些突发情况，而且瓦尔罗坎一家所在的教区就在城区之南，迈洛只能祈祷发生的坏事不要波及艾玛他们。 …… 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城区之后。 迈洛看到了街头无数监城守卫和执法官的身影。 此时已经是戒严的状态。 询问得知，就在过去的这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城区内发生了超过7起凶杀事件。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因为有一些事件发生得悄无声息，估计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受害者。 所有的案件几乎都是同时发生的。 “目前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封锁所有案发现场，争取在天亮之前把所有案件的取证工作完成，听说其他执法所辖区内也有类似事件发生，但我们现在太忙了，还没有进行消息互通。” 街道上认出了迈洛身份的执法官向他快速进行了汇报。 对方发现迈洛身上、脸上都有血水的痕迹，低声询问：“您——没什么大碍吧？” “我没事。” 迈洛解下领带缠住了那被灼烧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心，随后道： “尽快搜索所有现场，先把我们辖区内发生的案件汇报文件整理给我。” “明白。” 迈洛快速赶回执法所。 一路上，他看到了火势已经被扑灭的焦烂房屋，摆放在街头的无名尸体，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与血腥气息。 第290章 问题所在 第290章问题所在 除此之外，迈洛还在街头逮住了执勤的严。 严是很懂迈洛的： “你先别急，我来的时候经过了你们家的那片区，那里风平浪静啥事都没有发生，放一百个心。” …… 好歹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迈洛赶回执法所的时候，办公区内并没有想象中鸡飞狗跳的画面，基本上所有的执法官都被派遣到了街头，留在执法所的仅剩下少数文职人员。 瑞克也从地下室里跑上来帮忙，现在外边那些死者的尸体还没有运回来，他还有最后的一点空闲时间。 看到浑身湿漉漉的迈洛且闻到那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之后，瑞克小声嘀咕道：“你看起来相当糟糕。” 迈洛把帽子摘下来甩给瑞克。 “诶？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所有案子都没能追上凶手，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被群殴了一顿？”瑞克疑惑问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我群殴别人。” 迈洛脱下风衣丢给瑞克。 后者提醒道： “那既然没啥事情的话，你可能得去一趟执法总部，老席恩已经先赶过去了，三位督察分别到案发现场进行了指挥调查，现在他们在总部进行紧急会议，所有案子的资料也都送了过去，听说执法官长也从医院里被拽了出来，提前出院了。”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肯定也坐不住的。” 迈洛点点头。 …… … 转场转场—— 让迈洛意想不到的是，真正鸡飞狗跳的地方是执法总部。 这次造成的人员伤亡可是比前阵子格拉基那会儿还要严重。 迈洛刚开始听到这些数据的时候也免不得惊讶了一阵，他并不是没有预料到黑衣人组织在城内存在其他同伙，但是能一口气在不同的区域同时制造这么多凶杀事件，哪怕是一人负责一起，那至少也得23个人呀。 算上猎杀戴维的那里的6个，这支人数多达30人上下的刺客队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执法总部大厅里，尼禄和另外两位执法督察焦头烂额。 堆积在桌面上的案件资料贼多。 迈洛就坐在长桌末尾的位置，随便抽了两张资料纸，垫在自己湿漉漉的屁股下面。 向他这样干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刚刚从案发第一现场赶来的，都是落汤鸡。 …… 连老席恩、丽贝卡这些重伤休假的都在场。 迈洛甚至还见到了教会的代表——迪拉肖。 对方与迈洛目光接触的时候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按理来说，执法总部的高层会议是不应该有教会的人员出现的。 但是当尼禄简述所有案件情况的时候提及了教会孤儿院的火灾事件的时候，迈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迪拉肖会出现在执法总部。 但同时也不禁纳闷——那些王八蛋怎么还对孤儿院动手了？ 据迈洛了解，孤儿院里头都是无辜的孩子和妇女啊，难不成他们就只是一群报复社会的变态？无规律地制造恶性事件？纯粹是报复吗？ 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 在城北那边发生的事情里，很显然他们就是冲着戴维而来的，即使是在戴维异变了之后，他们不惜以命抵命也要将戴维斩杀，这可不像是反社会疯子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而且他们是有名单的，迈洛的名字也在名单上面，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老席恩的大名也在。 这不可能是随机作案。 …… 迈洛在桌面上翻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孤儿院的案件资料被压在自己屁股下，只能抽回那张湿漉漉的资料，费劲地阅读了一下上面那些被浸湿模糊了的字迹。 所幸发生在教会孤儿院的火灾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人员伤亡，只有一名教师重伤，所有孩子都安然无恙。 没记错的话，罗本的女儿黛西好像就呆在那座孤儿院里。 如果她有什么闪失的话，迈洛不敢想象丽贝卡会怎么发疯。 好在问题没有很严重。 当然，也只是孤儿院这边问题不严重。 因为这是唯一没有出现人员死亡的一例，其余的所有案子里都至少有一名受害者宣告死亡。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普通民众。 格拉基事件过后，执法总部加强了街头巡逻，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执法官与监城守卫在街头游荡。 或许命令下达的最初那几天能够做到全城范围内严格执行，但是三五天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开始松懈。 仅剩还有24小时巡逻的区域，估计就只剩下城市最中心区域，其他地方一切照旧。 相信现在紧急会议上在座的所有人对这些情况都是心知肚明的。 说白了，底层那些执行人就是得到了在座这帮人的默许才敢松懈下来。 执法队伍终究人数有限，不然也不需要把监城守卫部拉进来作为夜间巡逻的主要队伍。 然而这里头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经费开销。 10小时的执勤制度和24小时轮换制，叠加起来的工资可完完全全是天壤之别的两笔钱。 命令是这样下达的没错。 但楠薇城的财政管理者是否愿意出这笔钱，可没有人知道。 不过，从在场挨训的所有人沉默不语的状态，以及尼禄等人对巡逻管理松懈这一问题只字不提的情况来看，估摸着这笔钱是没有着落的，甚至可能整个戒严命令的唯一作用就是放到各大报社头条上挂两天，算是一个宣传的噱头，在全城范围内制造出一点安全感，仅此而已。 事实上如果真的如同命令所说的那样，每一个街头都有执法者盯着的话，现在摆放在桌面上的这些案件资料应该可以减少一半。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问题只能留给城市管理高层们去焦头烂额了，会议长桌上越往后坐的人越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像迈洛这样坐在最角落里的，就只需要关心自己手头上那7个案子应该如何收尾就可以了。 …… 当然，迈洛更多疑惑的还是这支黑衣人队伍的来历，和来意。 很显然他们是为了杀戮而来，但是这帮人所表现和传递出来的意志，让迈洛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诡异，不像是单纯的罪犯，也不像是复仇者，更不是眷族那种神神叨叨为了某种教义而执行杀戮的大傻子。 …… 第291章 背锅侠 单纯从案件受害者身份的角度来看的话，基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所有案件的受害者，从富有的商贾，到家境一贫如洗的平民，从将近六十岁的老人，到未满十八的学生，几乎每个人都处于不年龄段，不同阶级，完全找不到任何共通之处。 甚至案发地点也都呈现随机的性质，散布在楠薇城地图的各个角落里，不单纯只是楠薇城区中心。 只是因为楠薇城中心的警戒力量比较完善，恶性事件被发现得比较早，至于东西南北各个偏远一些的地方，很多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在后续的排查中发现的。 甚至于迈洛来到执法总部会议厅的时候，还不断有执法官把新发现的案件资料送进来。 可想而知城市的角落里，现在肯定还躺着一些尸体没人发现。 要是城北的那几具尸体没有被处理掉就好了。 …… 迈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尼禄与另外两位督察还在骂骂咧咧着思考对策。 尼禄所关注的是眼下这几十起凶杀案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反倒是那个光头督察 “不是说前一天你们城南逮捕犯人的时候就已经遇到刺客了么？那个案子没有接着追查下去？” 迈洛瞅了丽贝卡一眼，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懵逼的状态，她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根本不知道戴维·德比的案子。 再看老席恩，这老油条直接选择了装死，诶就是啥也不说，啥也不掺和，捏着烟头在烟灰缸里划拉着。 最后只能轮到坐在长桌最后边边的迈洛来回答： “戴维·德比杀妻案，我们的同僚在逮捕他的时候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杀妻一案已经有了结论，但刺客一事暂无头绪，我们对比过案发现场的子弹，那些东西不是境内注册的工厂生产的。” “另外……我们接到消息，戴维在送往精神病院的过程中脱逃了，不出意外的话，负责押送他的那几名工作人员也得进精神病房里住一段时间。” 迈洛把情况大概交代了一下。 关于格拉索的事情他没提，主要那家伙的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 要是迈洛在执法总部的大厅里说出一个会隐身的女窃贼的故事的话，估计会议结束之后他也会被请到精神病院去。 “先生们，时隔不到35小时之内的两波刺杀事件中的子弹我们这边已经进行了对比，事实证明确实是来自于同一批杀手，在这里我不想讨论各位办案的方式，也不对任何人进行问责，我们现在不仅欠了上层的交代，还欠了楠薇城全体民众一个交代。” 光头督察用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上的文件，沉声训斥道： “这是沉痛的一夜，是在座所有人的失职导致了这场血腥的屠杀，如果我们能提前警觉，哪怕是一份简单的汇报，哪怕是口头的汇报，都不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 “——”迈洛单手揉了揉太阳穴。 得嘞，直接一口大锅甩在城南执法所头上了，准去地说是甩在迈洛和老席恩等人头上了。 因为大伙都知道，丽贝卡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 …… 明明减少夜间巡逻站岗是三位督察大人默许的，但是现在却矛头一转，认为迈洛这边没有提前汇报遭袭事件才导致了今夜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刺杀。 这上哪里说理去。 搞得好像跟你们汇报了你们就会加派人手盯防似的。 迈洛淡定地挪了挪屁股，让自己裤腿里的雨水再倒出来一些。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席恩从头到尾都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在这张桌子旁边坐着的人，属于是谁张嘴谁倒霉。 所以迈洛干脆也闭上嘴巴，说到底他就不应该来这里凑热闹的。 …… 但直性子的丽贝卡可不会就这么乖乖接锅。 她蹭的一下就想站起身来，但大概是拉到了身上的伤，扶着椅子僵了半天愣是没站稳又坐了回去。 迈洛以为这虎娘们会硬着头皮呛上两句。 结果她只是直视着三位督察说道： “城南一直都缺乏人手，此次失职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坚守在岗位上所致，没有必要为难我的下属。” …… 紧接在丽贝卡后面开口的是尼禄。 “咳咳，各位，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烂摊子，我们需要快速破案，将真凶缉拿归案，在此期间还要加派人手盯防城区各处，在一切彻底超出控制之前尽快遏止，趁现在还来得及，与其这时候互相推卸责任，不如先研究这几十宗凶杀案。” 迈洛就知道这老家伙得出来打圆场。 不得不说，丽贝卡总归还是有点脑子的。 光头把她从案件里摘开了出去，把锅甩在了城南执法所其他人头上，丽贝卡却自己跳了进来把锅接下。 因为她知道尼禄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还得是会哭的孩子有吃哇。 ……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了其他执法所领导人的心头。 换做是其他单位，说不定就得把这口锅完全背起来，成为督察们交给更高层的“说法”了。 不过尼禄说的也没错，归根结底还是得破案，不然谁背锅都没用。 然而光头督察却依旧不依不饶： “那就从德比杀妻案入手，我不信一个没落的小贵族有什么刺杀价值，他已经是一个被宣判死刑的人了，此时绝对还有蹊跷，他与这批杀手绝对存在莫大的关联。另外，为什么能失手让他在押运途中逃走的？没有执法官负责押送吗？！谁把人弄丢的，谁就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再把此案完完整整地汇报到总部来！” …… 此话一出，会议厅中绝大多数的目光又一次转回到迈洛身上来。 尤其是老席恩。 他很清楚迈洛迈洛的钓鱼行动，也大概能从迈洛这一身狼狈的造型中看出行动的结果，所以丢给了迈洛一个晦气的眼神，潜台词大概是——“你小子是真特么倒霉运。” 不出意外的话，等执法总部问责精神病院的时候，院方肯定会回复说是城南执法所拒绝派人执法官配合押送的这一细节，所以到头来还得是迈洛和老席恩倒霉。 第292章 你又是来干嘛的 “德比案我负责的，我来想办法。” 迈洛抬了抬手，表示这口锅还是甩过来吧，咱接就是了。 光头督察侧头瞥了迈洛一眼：“我记得你，瓦尔罗坎，你是新一届执法考核的头名，算是年青一代的精锐，不应该犯这种低级失误的。” “咳咳，什么精锐不精锐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的嘛。” 一直没有说话的独眼督察摆了摆手： “桌子上这么多的案子又不是只有德比那一案最关键，再说了，也只有年轻人才有犯错的资格不是么，慢慢学嘛，将功赎罪就是了，去把德比一事查清楚吧迈洛，至少这一系列的暗杀确实是从德比那边开始的，既然你是此案的负责人，加上丽贝卡伤势未愈，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我们会针对这一系列的凶杀事件成立一个专案组，成员包括各级执法人员、郡部的监察委员，迈洛，你是 这位的话乍一听着像是语重心长的老好人口吻，但仔细再品一品就不难发现他等于是伸出手把扣在迈洛脑壳上的锅又给摁实了些。 不管这个专案组到最后能否把系列暗杀事件处理好，反正迈洛是铁定跑不掉的了。 如果能把案子破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案子搞不定，专案组就是最后交出去背锅的，而迈洛就是这帮背锅的倒霉蛋里的头名。 毕竟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一系列的暗杀事件是业界顶尖高手才能搞出来的动静，境内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势力，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海外势力。 而正常情况下，有脑子的杀手在完成暗杀任务之后肯定是 所以，专案组破案的概率几乎接近于0。 …… 此后，三位督察还传达了其他的细节任务部署，但那些行动策略基本就和迈洛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在最后公布的专案组名单里，迈洛、老席恩都名列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临近末尾迪拉肖突然开口提议，表示他也希望能够参与到案件调查中来。 “允许教会参与此次会议已经是执法体系对教会表示最大程度敬意的举措，教会如果有意向为我们提供帮助的话，还是着手其他方面吧，比如尽量安抚一下城中的居民，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督察们一口回绝了迪拉肖的提议。 但迪拉肖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安抚民众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去做，但事关孤儿院几百个孩子的安危，我们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孤儿院会成为暗杀目标，也不知道类似的事件是否会再次发生，别忘了孤儿院是此次唯一没有人员死亡的案子，那些孩子是最脆弱，也是最有可能再次遭遇袭击的人……为了这些孩子，也为了最终你们能在最高法庭上有个好看一些的交代，让我进入专案组，哪怕是顾问身份，也足够了，另外提一嘴，我的大学主修课程是犯罪心理学。” 迪拉肖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他最后抛出来的那个理由很打动人，不是他主修的什么课程，而是他提及了最终的“交代”。 试想一下，如果到了最终不得已开始“分锅”的时候，高层如果发现专案组这帮人里头还有教会的人存在的话，或许在对他们进行失职问责的时候，应该就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言辞力度了。 别忘了，整个统治体系，从王室到上下两院到地方议会，这里头九成九的人都是教会的信徒啊。 要这样想的话，如果真能把专案组和教会绑到一块，似乎压力一下子就少了很多了。 虽然讲起来有点可笑，但事实就是，几十宗案子还没有着手开始调查，会议上的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且已经安排好了最佳的应对方法。 …… “那就这样，专案组由我直接调控，迪拉肖先生作为代表教会方的顾问入驻。” 尼禄不愧是老狐狸，这种情况下，他 迪拉肖的加入，让原本应该是负责背锅的专案组稍稍变了些味道。 至于最终会发烂发臭还是香甜可口，那就得手法了。 …… 迈洛默不作声地盯着迪拉肖。 他有点揣摩不透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三个老督察心里那点小九九迈洛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但是迪拉肖可没有必要趟这滩浑水，他本应该是成为给执法队施压的那一方，坐稳他的受害者身份，逼迫执法体系快速破案才是一直以来教会与执法体系一贯的相处方式啊…… 嗯——有古怪。 迈洛眯起眼睛。 此时，迪拉肖也极具深意地看了迈洛一眼。 那表现就好像是在说——“不客气，哥们捞了你一把。” …… “几十起暗杀凶杀事件啊，这事儿可不好查，好在都是年轻人，你们精力旺盛一些。”独眼督察咬着雪茄，扫了众人一眼： “有尼禄老哥盯着我是比较放心的，毕竟精锐不精锐的还都只是说说而已，而这帮杀手看手法都极其专业，所以查案的时候眼睛都给我睁大点儿，别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这可不是在执法学院里打靶，不是儿戏。” 听着像是在给众人敲警钟。 可话里话外实则处处在针对着迈洛，毕竟精锐指的不就是他这个执法考核的头名嘛。 迈洛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两位阴阳师的，就好像非得把自己的脑袋往茅坑里踩，他们才会高兴似的。 …… 会议结束。 迈洛、老席恩、迪拉肖几个人在执法大厅门口杵着。 “我是来背锅的，你又是来干什么的？”迈洛一脸纳闷的看着迪拉肖。 “牧师先生给的任务，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迪拉肖始终是那一幅温文尔雅的笑容挂在脸上。 “还有你这个伤残人士怎么也被划进专案组了？”迈洛转头看向老席恩。 “什么呀，我是执法队之耻，要是在行动中不幸牺牲了，他们会很高兴的。”老席恩点起卷烟猛嘬了一下，口无遮拦。 …… 另一边，执法总部大厅内，已经散会了的长桌旁边，丽贝卡质问着尼禄： “凭什么不让我进入专案组？！” 第293章 被选中的人们 得，这回是不想进组的人全进了，想进的一个没进。 迈洛回头瞅了一眼拄着拐杖和尼禄争执不下的丽贝卡： “戴维·德比的案子可不好办。” “怎么说？”迪拉肖手里头抱着一整份的案件资料，包括目前已经确定的23起凶杀暗杀事件，就差迈洛负责的德比杀妻案了。 老席恩把卷烟从嘴巴上摘下来，抖了抖烟灰：“因为人死了呗。” 还得是他老人家懂。 他知道迈洛拿戴维·德比当诱饵去钓鱼，不管最终钓鱼成功与否，戴维都没有理由活下来的，哪怕暗杀组织没有动手，迈洛也会动手的。 “那你打算怎么交差？”迪拉肖点点头，转而对迈洛问道。 “嗯——你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的样子。”迈洛没有回答迪拉肖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这家伙。 教会插手刑事案件次数并不算少，但是他们只会在案子牵扯到教会内部利益或者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时候才会如此，事实上从来没有真正参与到案件调查当中去，像迪拉肖今天这样主动提出要以顾问身份入驻专案组，还是头一遭。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些话，整个执法体系里也就你能听得懂，我没得选的。”迪拉肖摇头说道。 “懂你意思，我只是好奇教会如何看待这些死人。”迈洛屈指弹了弹迪拉肖怀中抱着的那些案件资料。 然而迪拉肖没有立即回答迈洛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向老席恩。 老席恩一脸淡定地摆了摆手：“干嘛？害怕我泄密啊？” “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迪拉肖淡淡回应道。 “谢谢你的关心，三年前医生就说我现在每多活一天都额外赚来的。”老席恩吧唧着嘴说道。 “回执法所说吧，一些尸体应该陆续送回来了。”迈洛招呼众人打道回府。 他对这个所谓的专案组中其他成员并不感兴趣，除去尼禄还有迪拉肖以及自己这个被挑选出来背锅的倒霉蛋，剩下的全是执法队中的一些老弱病残，指望这些人能提供有效帮助的话，还不如指望黄金树降下赐福，会议结束了自然是各回各家。 …… 城南执法所地下停尸间。 这里头现在自己摆放了七具新鲜的尸体，哦不准确点说是六具半，因为其中有一名死者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半个身躯已经被烧烂了。 瑞克正在整合死者的资料，给他们做对应的身份标签。 而迪拉肖则是从那一沓资料里抽出了对应死者的案件资料。 “总的来说，在这一系列案件爆发之前——嗯，应该从格拉基事件那会儿算起，牧师就已经让我开始寻找这些人了。” 迪拉肖借着煤油灯昏暗的灯光翻阅着手中资料，口中缓缓透露出一些迈洛未曾了解过的信息。 “这些人？”迈洛靠着解剖台，缓缓解下自己绑在手上的领带，露出手心上被烧焦的狰狞皮肤。 “或许你会认为格拉基事件只是偶然，但不管你相信与否，星辰钟塔上的眼睛看到了一些鬼祟的东西，格拉基只是一个开端，某种难以察觉的阴霾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蔓延开来了。”迪拉肖抽出死者的对应资料，将它们一一放置在尸体的身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接下来的聊天内容尽量减少那些容易让人云里雾里的形容词和代词。”迈洛把沾满血迹的粘稠领带丢进了垃圾桶里，示意瑞克给自己找一瓶医用酒精过来。 迪拉肖抬头看向迈洛，十分言简意赅地说道：“很多双古老的眼睛盯上了这里。” “这里指的是？”迈洛悬空着受伤的手问道。 “楠薇城。”迪拉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牧师先生特许了我这么做，他认为你能帮上忙。” “你说。”迈洛没有多想。 “教会高层内部一直存在有一个预言，预言里，灾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降临楠薇城，但是至今我们都未曾找寻到任何端倪，我们不了解所谓的灾厄，也不知道它会以何种形式出现，所以，我所带领的会吏的职责，就是负责监视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有必要了解发生在阴暗角落里的任何细节，因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厄难的源头。” “所以才有了死人归教会的这种说法么。”迈洛耸耸肩。 迪拉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知道你骨子里从来都不相信教会，也不会相信预言这种东西，但偏偏你又是这座城市里视野最清晰的人，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怀疑过这一切，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预言源自于……” “源自于大瘟疫，对吧？”迈洛眯起眼睛，接上了迪拉肖的后半句话。 迪拉肖瞳孔微缩，惊讶地看向迈洛。 而迈洛则是不紧不慢地从瑞克手中接过酒精，咬开瓶盖，一点一点地倒在了手心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他龇牙咧嘴：“嘶哈——准确地说是从你们利用血疗术救活了成百上千人那时候算起，对吧？” 他不仅知道预言的存在，还知道所谓的预言，其实来自于已经被教会驱逐了的蒙西斯学派之口，而蒙西斯学派的代表人物，就是渡鸦口中的那位老师。 过多的话迈洛并不需要多说，迪拉肖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是的，教会方一直在凝视着这座古老城市的一切，直到格拉基的到来。”迪拉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日过后，我得到了新的任务，任务要求我在这座城市将近五十万人口里面找出那些已经深陷厄难中的人，我们称之为使徒。” “什么叫，深陷厄难中的人？”迈洛从迪拉肖的语气中听出了明显的沉重感。 “你可以理解为类似珊莎那样的人，但不一定是眷族，但一定是古老存在的代行者，那些被它们选中的人。”迪拉肖说道。 “被选中的人。”迈洛挑了挑眉毛，他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把自己手心上的血污轻抚干净，随后指向停尸间里的7具尸体： “你说的不会刚好就是他们吧？” 第294章 愚蠢的问题 “说实话，到今天为止我只找到了5个人。” 迪拉肖把自己早早整理好的5页资料抽出来放到迈洛面前： “钟塔上的人会给予我简要、零碎的信息，我的任务就是凭借这些信息去找到那些人，他们中有的已经堕入深渊，有的还浑然不知，但无一例外，当你去翻找他们的宗族历史或者大瘟疫时期之前的信仰史，都可以找到一些端倪，他们中有些是实打实的眷族，有的是异教派的信徒，只是都藏得很深。” “而我找到的那5个人，就在今晚23起恶性事件的受害者名单当中。” …… “这么说戴维·德比也算一个。” 迈洛完全明白了迪拉肖的意思，他一边小心地用纱布缠住自己手掌，一边说道：“其实也不算是戴维·德比本人，而应该是伊佛雷姆·怀特，一个叫什么——嗯，大衮，对是叫作大衮的教派信徒，据说还是什么女巫或者祭司的后裔，总之很玄乎，他在死之前把意志转入了自己女儿的身体，然后又了十来年时间，取代了女婿的身躯，最后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好在他现在已经死掉了。” “没错，死掉的这些人，可以简单归为一类人，他们身上都背负了某些古老的传承，不管是血脉还是信仰。”迪拉肖点头道：“虽然还没有进一步去验证这一点，但今天星辰钟塔给出的最新讯息所指向的人，也在死亡名单上，绝对错不了，这些死者都不是普通人。” “也就是说，那些来历不明的刺客，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跟你是一样的，他们也在寻找这些……叫什么来着，支配者的使徒？而且看起来，他们的进度甩了你好几条街。”迈洛嘀咕道。 “可惜今晚没有人见过这些猎杀者，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来意……”迪拉肖低头注视着7具残破的尸体。 这些人基本都死于锋利的冷兵器，七具尸体中除了被烧烂掉的那位，其余的六具尸体都是被斩断了头颅的。 从身体上的创伤数量来看，他们临死之前并没有与凶手进行过任何程度的搏斗和厮杀，几乎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斩杀，而且手段干脆利落，令人胆寒。 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很难将死者与迪拉肖口中所说的那些邪恶使徒联系到一起。 人们只会当他们是无辜的受害者。 …… “我见到了呀。” 迈洛晃了晃自己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掌说道。 “你见到了那些猎杀者？”迪拉肖再次震惊地抬起头来。 “你不信啊。”迈洛问。 迪拉肖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沉声道：“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我也在他们的刺杀名单上，对么？”迈洛耸耸肩。 “嗯……”迪拉肖点头：“其实星辰钟塔上的人让我盯着的 “我洗脱嫌疑了是么？”迈洛嘀咕了一声。 “也不完全是。” “好吧。” …… “所以你口中的那些猎杀者？猎人？他们是什么来头，有思路吗？”迈洛对迪拉肖问道。 迪拉肖很坦然地回答道：“完全没有，在今晚城区的警笛声响起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存在，你才是那个与他们正面遭遇过的人，应该由你来提供线索才是。” “好吧，我想想啊。”迈洛撇了撇嘴，摸着下巴回忆道：“专业人士，我从未见过如此高度的专业性，也可能是我见识少，不过说句听起来有些自大的话，这是头一回有能力让我变得这么狼狈的，人类。” 他着重强调了“人类”这个词。 然后又继续提道： “还有，他们绝对不是那种收钱办事的杀手，因为，在杀死戴维·德比的时候，他们中有人选择了以命抵命的手段，不得不说，非常惨烈，甚至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然后的话……嗯，我不知道你对这个有多少了解，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最新式的热武器，配合最古老最神秘的诡兵器。” “诡兵器？！”迪拉肖眉头一皱。 “看起来你听说过。”迈洛点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线索他没有提及，那就是猎杀者组织里头存在灵视者。 但迈洛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灵视者这一茬儿，他更不知道迪拉肖对于这一领域的了解有多深，所以关于这一些，只能暂时闭口不提。 “这些线索很有价值，我通过我的渠道尽可能调查清楚他们的来历的。”迪拉肖从灰色长袍下取出钢笔快速把迈洛提供的内容记录下来，接着抬头问道： “还有吗？” “嗯……”迈洛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他试探性地问道：“你对自己所处的教会了解有多深？” “什么意思？”迪拉肖有些愕然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帮人跟你一样是领着教会的工资的，只是你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罢了。”迈洛笑似非笑地盯着迪拉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迪拉肖无比笃定地否认了迈洛的猜想：“笛福先生明确表示过，此番任务有且只有我一人在执行。” “那有没有可能，笛福自己也不知道实情呢。”迈洛的阴谋论思维一打开就彻底停不下来了。 “如果你的调查方向是指向教会的话，那我只能说你们这个专案组最终只能认命去当那个背黑锅的了。”迪拉肖十分严肃地说道。 他很罕见地收起了脸上的和善笑意。 迈洛耸耸肩： “好吧好吧，只是提一嘴而已，那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正经事吧，你不是说星辰钟塔上的大人物们一直在给你提供线索嘛，他们还有在继续吗？我的意思是，算上戴维·德比，这些所谓的厄难使徒们死光了没？如果没有的话，那些猎人可都还在楠薇城境内呆着哦。” 迈洛刚问完这句话就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呃，当我没问吧，他们肯定还没有撤离。” 因为他自己特么的就在人家的猎杀名单上，他这还活蹦乱跳着呢，那些人肯定不会撤的呀。 第295章 啊吃吃吃 “懂你意思。” 迪拉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所以你怎么打算？不难看出来尼禄敢宣布直接领导专案组，就是指望着你破案的，刚好你又是这支猎人队伍的猎杀对象，准备再来一次钓鱼行动吗还是？” 迪拉肖询问迈洛的意见。 迈洛眉头一皱：“瞧你这话说的，哪有钓鱼佬拿自己当鱼饵的，楠薇城四十多万人口，总不至于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坏蛋全部都被杀光了吧，据我所知可还有一个人遭遇过他们的刺杀而且苟活了下来……” 迈洛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随后抬手一拍脑门。 “艹怎么把那小毛贼给忘了。” 他急忙从迪拉肖手中夺过资料快速翻了起来：“受害者名单上有没有一个叫格拉索的年轻女人？” “没有。”迪拉肖很肯定地回答道：“死者中的年轻女性只有三个，分别为菲雅·沃克、戴妮思……” “得嘞知道你记忆力好，先别炫了。” 迈洛把资料塞回给迪拉肖，转身就往外走。 “你想到什么了吗？”迪拉肖一路小跑跟上了迈洛的步伐追问道。 “有一个还活着的，应该还活着吧，总之就是你说的那种异端，身上多少沾点古怪的人，她肯定也在猎杀名单上，既然现在还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搞不好猎杀者正在外面某个角落对她展开追杀呢。” 迈洛回到楼上武器库里收刮了所有能用的弹巢，随后又火急火燎地跑到隔壁食堂，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面包。 “你确定不需要任何支援吗？”迪拉肖全程跟在迈洛的屁股后，他记下了格拉索这个名字，同时追问着迈洛的调查方向。 迈洛回过头来瞥了迪拉肖一眼：“你能打吗？” “不能。”迪拉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就回你的教会，通知你手底下那些能打的……” “没问题，告诉我地址，我会派人增援你的。”迪拉肖抢着说道。 “啊呸，我是让你把孤儿院里那些孩子保护起来，那是唯一一起没有造成人员死亡的案子不是么？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失手了啊，所以目标肯定就在那些孩子里头，找到他，明白？” “明白了！”迪拉肖重重点头，随后提醒道：“还有那个被烧伤的女教师。” “这个交给我们。” 迈洛点点头，回头冲着执法所大厅里大声喊道： “布奇！带上所有能干活的，去医院把那个在孤儿院里被烧伤的女教师保护起来！” …… 就这样，所谓的专案组成立之后的 倒不是说其他人全都闲着等死。 分部在各个执法所辖区内的所有凶杀案都在进行着调查，但基本也就是按照流程先确认死者身份，然后验尸，比对凶案现场发现的线索。 毫无疑问，迈洛这边的进度是最快的。 至少他和迪拉肖已经肯定了猎杀组织矛头所指的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只是这些线索完全没有办法与其他执法所共享，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至于迈洛，灵视者之间的厮杀，完全没有必要搭上其他执法官的命，他们无法对迈洛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相反还会对迈洛造成限制和干扰。 隐患就是迈洛可能阴沟里翻船之后没有人给他收尸…… 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城北的时候就没有留住黑衣人的尸体，这回说啥也得留一个全尸，给他办个风光大葬，然后通过亡灵窥视把他们的来历彻底搞清楚。 …… 迈洛离去之后，执法所里的其他人快速执行了命令。 而地下室里，瑞克还在仔细回忆、斟酌思考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大串莫名其妙的对话。 是的，迈洛和迪拉肖讨论案情的全过程，瑞克就站在一旁，一字不漏地把所有内容都听了个遍。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做到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大谈这些隐晦辛秘的东西的。 但其实迈洛早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了，这些内容被瑞克知道根本无伤大雅。 至于迪拉肖，他的消息可比迈洛灵通得多，格拉基事件所有的受害者他都一一深入调查过，瑞克的秘密或许瞒得过别人，但绝对瞒不过教会，事实上迪拉肖还把瑞克当成了潜在使徒盯防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星辰钟塔那边否定了迪拉肖的推测，他也就不再关注瑞克的情况了。 …… “旧日支配者？使徒？” 虽然瑞克现在是半个活死人，但是那些神秘学领域的东西，他依旧是一无所知的，这几天先是了解了德比家族那段令人头皮发麻的往事，然后现在又是这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信息涌入脑壳，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得到一个人类该有的待遇。 “哦好像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是一个人类了。” 咕噜噜~~ 瑞克自言自语着，突然肚子就响了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停尸间里摆放着的7具新鲜的尸体，很变态地咽了口唾沫： “嗯——很大的工作量啊，这样的话就更需要补充足够的能量了。” 瑞克提起了细长的手术刀，小声嘀咕着： “我先吃个宵夜不过分吧。” 毕竟7具尸体里面还有一具被火烤了个七成熟的，此刻停尸间里弥漫着的浓郁蛋白质“香气”让瑞克欲罢不能，根本就无心工作。 趁着迪拉肖和迈洛现在都出去了，地下室里头一个活人都没有。 瑞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自己捣鼓一份精致的夜宵。 他先是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往上面张望了一番，确认一楼的同僚们都忙得不可开交，貌似是布奇正在招呼着众人出发前往圣乔治医院。 看起来暂时是没人会下到地下室来了。 瑞克小心翼翼地从柜子底下抽出了餐盘、刀叉、酒精灯、一小块黄油、黑胡椒粉、迷迭香…… 甚至还有半瓶喝剩下的红酒。 端着这些东西，他鬼鬼祟祟地钻进停尸间里，把门反锁上。 …… 这位半活尸先生根本没有把迈洛和迪拉肖先前谈话中提及的那些事情当一回事。 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吞咽下去那些来自于古老者的使徒身上的蛋白质之后，会招来什么后果。 第296章 忏悔 迈洛骑着马离开执法所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可不仅仅只有手心那烧焦的一层皮肤，后背还被镰刀切了一刀，不浅不深，可能伤口愈合了，迈洛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在翻身上马那一瞬间拉扯到了伤口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说怎么换了裤子还感觉屁股湿湿的，原来是血流下去了。” 迈洛摸了摸屁股，发现手心全是一片猩红色的。 “啊这……” … 但现在已经时间折回去换裤子了，迈洛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他顺着雨后的泥泞街道，快速抵达了贫民区。 相比于城中心区域此时人心浮动的氛围，贫民区里这些大爷们可以说是淡定多了，毕竟这里没有发生暗杀凶杀事件，在本地人的认知里，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估计执法官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现在，明明处于全城戒严的状态，但是贫民区街头一个执法官或者监城守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迈洛的再次造访反而让本地的居民感到格外的惊讶。 大家的反应基本都是——“执法官来这里干什么？” 隔着老远迈洛就注意到了格拉索居住的那间小平房的窗户里是一片漆黑的。 墙壁上，老罗的影子浮现出来，对着迈洛摇了摇头，表示屋子里没有人。 “那能跑哪里去呢……” 迈洛两手叉腰站在贫民区的街头，盯着两侧道路上的积水。 此时大雨已经停下，大量的水分让整座城市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站在凌晨的街头，多少有点阴凉透骨的感觉。 两种情况，要么人已经凉透了，要么她自己寻找合适的地方藏了起来。 迈洛比较相信后一种可能性，原因是这女人的天赋是绝佳的逃命手段，如果一个能隐身的人都没能躲过暗杀的话，那猎杀者的强度就太过离谱。 当然，如果她遇上的是与迈洛交手的那名灵视者的话，那只能算她倒霉。 因为格拉索的隐身天赋对灵视者是无效的。 …… 但，偌大一座城池，她能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迈洛毫无头绪。 他进入格拉索的房间，但是并没有寻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除了属于日常生活用品的锅碗瓢盆以外，迈洛能够找到的就只有一些零碎的日记，而且上面写的是一些迈洛完全看不懂的零碎语句。 他丢下记事本，在房间里兜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墙角地面上那一小片干涸了的水迹。 粗糙的地板把水分全部吸收了，表面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嗯—— 迈洛回想起之前自己无意间触发梦引能力之后，格拉索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种种…… “居然也不处理一下案发现场真是的。” 他摇了摇头，最后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其他异常之处，便打算离开。 可是转念一想—— “对哦，或许可以再尝试一次，说不定能找到她的所在位置。” … 迈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拿起了桌面上属于格拉索的那本记事本。 记事本上满是毫无意义的涂鸦和零碎的单词、语句，基本凑不出一个完整通顺的句子，但这些内容确实是出于格拉索之手，迈洛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他悬起记事本，注视着上面的潦草字迹，缓缓闭上眼睛，口中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试试看试试看。” … …… 5分钟过后迈洛走出格拉索的住处，他快速翻身上马，在贫民区屋檐下的很多双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迈洛在城市东部 迈洛绕过尚未封顶的礼拜堂内部用于临时支撑的木桩，最后在长廊末端一条尚未浇灌的柱子框架后方找到了一个用厚布包裹起来的几平米小区域。 他掀开防水帆布，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盯着蜷缩在帆布之下那张写满惊悚表情的脸： “你好呀小毛贼。” …… 说起来，在迈洛掀开帆布之前，格拉索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心理准备。 在发现对方是迈洛之后，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但也就放松了不到两秒钟，就又一次开始紧张了。 毕竟迈洛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这家伙对他的脑子动用了某种古怪的手段，让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变的……变的诡异、恶心！甚至对迈洛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顺从感，这是格拉索所无法接受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迈洛是个恶魔，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不能受他干扰与蛊惑，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的外表…嗯好英俊的脸……啊呸！该死！该死的！那个王八蛋把我的脑子弄坏了！完了，全完了呜呜呜…… 自从上一次奇怪的交谈结束之后，格拉索就处于这样一种难以描述的精神状态中。 她的脑子里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不存在的几分钟时间里自己遭受的所有“虐待”，让她更无法接受的是，她慢慢地好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格拉索 无法否认的是，她好像已经对那种罪恶的感觉上瘾了。 …… 直到黑衣的杀手找上门来，她才惊醒过来，慌忙逃窜。 凭借隐身的天赋，她最终夺过了黑衣人的追杀，之后就一直藏匿在这座未建成的修道院里，直到迈洛出现。 …… 迈洛可不清楚此时格拉索的内心有多么煎熬多么自我矛盾。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座修道院的内部格局，最后看向蜷缩在帆布下的格拉索，打趣道： “你还挺会挑地方的，在教堂建成之后，这里应该是告解室的位置，有没有忏悔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格拉索依旧目光惊悚地盯着迈洛。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提高警惕，提高警惕，小心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个能够操控人心的恶魔。 但是下一秒，格拉索的脑子里又浮现出自己被摁在墙上的画面，心跳骤然加速。 …… “呃——你不对劲。” 迈洛眯起眼睛，他看到了格拉索脸上那不断切换的奇怪表情。 “还发呆呢？把衣服套上跟我走，如果不想被弄死的话。” 他把自己的从执法所里带出来的新风衣丢给格拉索。 后者怔怔出神地问道：“弄死我吧……啊呸！我是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啥哟……” 迈洛嘴角抽搐了两下。 第297章 恶魔！ “说吧，有多少猎人找上你了。” 迈洛领着格拉索走出了修道院长廊。 后者很乖巧地跟在迈洛身后，一点歪心思也不敢有。 她一直在盯着迈洛衬衫后背上被鲜血染红的那个地方。 “我？……我当时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刚准备好，就有人闯进了家门，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可是我出门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那人还在附近街区盯着，当时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我淋了雨，他看见了我……最后一路跑到这里来，才把他甩掉的。” 格拉索说说停停，语气中明显能听得出心有余悸的感觉。 “你也遇到了？那些……猎人？” 她抬头看向迈洛。 迈洛摸摸后背上的血迹：“是啊。” “为什么叫他们猎人？”格拉索不解。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执行猎杀吧。”迈洛甩了甩手上的血迹，缓缓解释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已经有几十个在各大执法所停尸间里躺着了，你的命是真的大。” “你怎么找到我的？”格拉索若有所思。 但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来找我？ “你这问题问的，就好像我问你为什么你能隐身一样，懂吧？”迈洛摊了摊手：“反正我是听见某人躲在角落里哭唧唧的声音，寻着声音就找到你了。” “这……” 格拉索懵懵懂懂。 现在她脑子里暂时已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回溯一下被摁在马路牙子上的经历了，但又出现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在抵制着她对迈洛的恐惧感。 迈洛当然也发现了格拉索的异样。 事实上他听见的可不是什么哭唧唧的动静，格拉索心里说的那些话他可都一字不漏地收听了。 其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个梦引的能力为啥会导致这样的复杂情况。 “呃……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实际上我根本没有把你怎么样，这点你是清楚的对吧？” 当然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你洪水泛滥可不关我的事。 格拉索立马露出了警惕的神色，甚至后退了半步：“那我应该离你远一点。” 然而迈洛忽然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是也不要离得太远。” “什么意思？”格拉索皱起眉头。 迈洛停下步伐，回过头耐心地解释道： “意思就是，你是目前我已知的猎物里面唯二……哦不对，唯三还存活着的其中之一，我呢，我想要把那些藏起来的猎人找出来，而据我们的推测，他们肯定还会再一次找上你，所以你得离我远点，但是也不要太远，这样我才有机会在保护你的同时……” “你想把我当诱饵？！”格拉索冷哼了一声。 她不是笨蛋，什么保护不保护的，直接说钓鱼不就完事了。 ——这人果然是个恶魔，他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找到我就是为了让我去当诱饵！恶魔！！ “喂，作为一名楠薇城市民，你是有义务配合执法队抓捕罪犯的哟。”迈洛握着受伤那只手的手腕，摆出了一幅正义凛然的姿态，虽然他知道这种批话在楠薇城里是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的。 于是又想了另外一番说辞：“而且……”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前一秒还无比抗拒的格拉索忽然像是转性了一样，认真地点着头说道：“那我帮你。” “嗯？” 嗯？ 这两声“嗯？”里头，有一声是迈洛发出来的。 另一声是格拉索说完话之后自己在内心里发出——等等，为什么我要帮他？我疯了吗？给这种心狠手辣的变态当诱饵，这不是送死！？ 说出那句“我帮你”之后，格拉索自己都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啊？ …… 就在她呆滞在原地进行深刻地自我怀疑的时候，迈洛拍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执法守法的好市民，放心，事成之后我给你申请一块j女勋章，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把各大贵族庄园的金库位置告诉你，你尽管大展身手。” “等会……” 格拉索还处在懵逼状态。 “等啥呀，事不宜迟，做好准备，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迈洛可不管她什么等会儿不等会儿，已经明确答应了的事情在他这儿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不是……” 格拉索还在纠结着自己为啥会如此顺从地答应了迈洛的要求。 她的脑子此刻无比混乱。 “没什么不是的。”迈洛伸出爪子划拉了一下格拉索脑袋上那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的乱糟糟金色长发，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隐身能力需要让体液覆盖全身对吧？你用不用多喝点水补充一下，还是说现在就能折腾出一身汗？实在不行你可以往自己身上吐口水抹匀，口水也算的对吧？” “那个……”格拉索陷入了一种无比混乱的状态。 她看着眼前滔滔不绝说着行动计划的迈洛，眼神从迷茫转为恐惧又转为迷茫，来回切换，她是很想要反悔的，但是话到嘴边居然硬生生憋了回去，而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憋回去？！ “哦对，你还不能穿着我的风衣，这样太明显了，全世界都知道这是执法官的衣服，一会儿我们还得回去给你换一身行头。”迈洛还在认真地思考着。 格拉索已经彻底被他整懵了。 “还有，最好是设置一个场合，就比如……对，你可以装作是受了伤，去医院寻找帮助，或者去执法所报案，这是个不错的选项，那就这么定了，你到城南执法所附近的街区兜一圈，然后进执法所报案，然后我让人把你轰走，没错，这个设定很好，把你轰走之后，你一个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我会在后面远远跟着，到时候猎人肯定会主动找上你，我的机会就来了。” 迈洛可以说是文思泉涌，各种套路和想法疯狂冒出来。 而作为听众，格拉索全程惊悚地盯着他。 盯着自己眼前这个能操控人心的恶魔。 第298章 罪恶就在教堂里 格拉索现在非常矛盾，史诗级矛盾。 她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就是在拿她的性命开玩笑，他纯粹就是在利用自己去立功。 但是那一系列能把迈洛骂的狗血淋头的脏话到了嘴边，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呃……”、“可是……”。 甚至语气还非常温柔乖巧。 精神控制也不过如此了吧？！ …… 总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有多么抗拒，总会出现另外一种更加强大的顺从心理盖过她的抗拒情绪。 最后还心甘情愿地跟着迈洛回了执法所。 要是她知道上一次钓鱼行动的诱饵死得有多凄惨，不知道会不会回心转意，不过估计也晚了，反正这次是彻底被他拿捏了。 …… … 迈洛在筹备着他的钓鱼计划2.0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忙着。 这里所说的其他人指的是专案组里为数不多几个还能干活的。 首先是老席恩。 虽然暂时性废了一个肩膀，但雨停了之后他还是带着武器单人出动了。 他没有参与迈洛的行动。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小子身上秘密太多，自己掺和进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完全是按自己的思路在调查。 迈洛和迪拉肖那边是从受害者的角度去反向推理这个猎杀组织的来路。 然而老席恩心里却早在一开始就有了答案，只是需要进一步验证而已。 …… 雨后的亚登村里，鳄鱼的赌场后台，老席恩把一枚圆形子弹丢到了鳄鱼的面前，自顾自抽着烟说道： “用的是最尖端的热武器，还有那些子弹以及黑火药的威力，可完全不是境内的地下黑作坊仿制品能达到的水准，明眼人分分钟能够猜到这些东西的来历，但是偏偏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愣是没有人敢提，高层全是特么的软蛋。” 鳄鱼连忙从抽屉里取出老镜架到鼻梁上，接着捡起桌面上那一枚子弹，仔细认真地端详了起来： “这是已经射击过了的子弹哇，没有明显的破损，这种质量，赶得上军用弹药了，至少比执法队用的铅弹强度高一个档次。” “什么赶得上赶不上，这就是军用的。”老席恩叨叨着：“境外杀手，装备精良，素质过硬，还能是什么来路？只能是索罗门的人啊，还用得着想么？” “不愧是我的老大哥，眼神真好。” 鳄鱼挤出一张谄媚无比的笑脸，小心翼翼地对老席恩道： “但是老哥啊，小弟也只是一个跑腿的，你们执法队和索罗门，我可是两边都得罪不起。” “切。”老席恩淡淡瞥了鳄鱼一眼： “我有说要让你去跟索罗门开干么？” “啊哈哈哈……我这个岁数，早就扛不动步枪了，你又拿我开玩笑。”鳄鱼讪讪一笑。 “动用你的人脉，给我查清楚近期所有偷渡船的来路。” 老席恩把烟摁在鳄鱼桌面的果盘里，吩咐道： “这帮杀手将近30来人，可能不止，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摸过海岸线，我不管你怎么查，也不管查到的是什么人，贵族、z客，都无所谓，把你查到的东西完完整整地交给我就行。” “听起来不是什么难事。”鳄鱼若有所思，也许是考虑了一番，而后重重点头，对老席恩打包票道： “放心吧，咱是只咸水鳄，海岸线上那点儿偷鸡摸狗的事情瞒不过我的眼线的，给小弟点时间，回头我把所有怀疑对象的资料完整送到你手中。” “好好干。” 老席恩有些沉重地扶着肩膀站起身来。 “还有别的吩咐吗？”鳄鱼的态度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没了，去查吧。” 老席恩淡淡甩下这句话，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 事实证明，老弱病残也不是完全一点用的都没有的。 不止老席恩在查。 迪拉肖这边也没闲着。 只是他这会儿有点头大。 孤儿院遭袭失火之后，教会把所有的孩子全部转移到了高桥之上，安置在总教堂。 迈洛提的醒确实很重要，孤儿院是二十三起猎杀行动中唯一一起没有死人的，也就说明猎杀目标还在这群幸存者当中。 可是整个孤儿院，撇开那些教室、修女不算的话，还有几百个孩子…… 现在这群小孩呆在总教堂里，偌大一座崭新的教堂，平日里可以容纳上千信徒同时做祈福祷告绰绰有余，结果被三百来个熊孩子进来一闹之后，一瞬间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从一场大火里及时撤退出来的这帮小家伙们根本没有半点惊魂未定的感觉，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死里逃生这回事，来到总教堂之后，像没事一样嬉闹了起来。 总教堂一下子就变成了菜市场。 迪拉肖坐在黄金树下方的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钟塔上那位口中所说的厄难使徒？ 那些嘈杂、可怕的嬉闹动静就像是梦魇一样缭绕在迪拉肖脑子旁边，甚至偶尔还有一只脏兮兮的靴子飞过来，差点砸在迪拉肖脑壳上。 他现在感觉，眼前每一个熊孩子看起来都像是厄难的使徒。 “好难啊，早知道读什么心理学，念幼师去得了。” …… 现在的问题不止这个。 迪拉肖真正犯愁的是迈洛临走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 猎人组织，有没有可能是教会派来的？ 尽管迪拉肖 可当他看到满教堂的熊孩子之后，他又免不了思考一个问题。 万一真的是呢？ 难不成他们要把这里头其中一个孩子抓出来秘密处决了？ …… 退一万步说，即使猎人组织和教会没有关系。 但星辰钟塔上的人是怎么概括这些受害者的？ 厄难的源头、旧日支配者的使徒、罪恶…… 那么站在教会的角度，高层们会选择如何处置那个孩子？ 迪拉肖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会吏走了进来，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迪拉肖认真的阅读了纸条上的信息之后，缓缓抬起头扫视了在场所有的孩子一眼，最后目光聚焦到了一名抱着画板坐在角落里的盲人女孩身上。 …… 第299章 按计划行事 城南执法所。 外出归来的迈洛进入执法大厅就张口喊道： “布奇，一会儿有个金色长发的女人过来报案，你把她轰出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里的一切脏活累活都全部由布奇一人承担了，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但好像现在大家都习惯了这一设定，包括布奇自己。 …… 迈洛先是回到了楼上办公室关上房门。 “还有几个能动弹的啊？” 此时，昏暗的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煤油灯，灯光所照射着的四面墙壁上浮现出了放逐之影们。 迈洛算了一下，发现还能干活的就只剩下两三个人了。 琼斯差点被那灵视者的锥刺来了个透心凉，而埃里克、亨利和威尔则全部中枪。 威尔的影子像个死人一样挂在窗台上，嘴里依旧吊着香烟在喷着烟雾。 而强迫症患者埃里克在见到办公室里堆积着的乱糟糟文件的时候，即使重伤在身，也硬撑着起来整理文件。 只有四眼仔亨利乖巧地躺在角落里。 “看，这特么才是个伤员该有的样子。”迈洛指着亨利说道。 算起来就剩下老罗、凯恩和小胡子加西亚还能动弹了。 但加西亚是个医疗员兼药剂师，战斗方面并不非常擅长，况且他还得照顾着另外奄奄一息的那几个倒霉蛋。 好在前俩位老前辈都是狠角色，一个狙击手一个爆破手。 “够用了应该。” 迈洛挠挠头。 7人组一战过后直接缩水成了2人组，这样下去可不好搞哟。 “我得提醒你们一下了，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能看得见你们，你们的存在完全是因为死灵之书上某一页记载的古老咒术，所以不是无敌之身，铭记这一点，顺便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吧。” 迈洛知道，巷子里那种情况，绝对属于是他们大意了。 就连迈洛在围堵黑衣人的时候也得尽量选择有掩体的位置站着，埃里克他们几个就这么直勾勾地在巷子另一端杵着，这回好吧，挨枪子儿了吧。 ——“所以那帮人里头有多少个是能看见我们的？” 埃里克扶着办公桌，有气无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比划着手语对迈洛问道。 “目前已知的只有一个，大概率也只有这一个。” 迈洛略微思考了一下。 猎人组织里面同时出现两名或者两名以上灵视者的可能性极低，原因很简单，灵视者不可能和谐共处，互相杀戮才是这类人正确的相处方式。 就像迈洛和黑衣人一样，刚打了个照面就开始玩命。 哪怕双方立场并不冲突，在意识到对方是灵视者的情况下，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毕竟不会有人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对方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大概率，只是大概率。” 迈洛重复强调了一遍。 这只是推测，毕竟他还不清楚这群猎人的来历。 埃里克比划道——“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找出来吗？” 对于本应该是不死之身的他们而言，一个能够用实体子弹打穿他们的影子的人的存在，实在太具威胁性了，即使埃里克不是灵视者，他也巴不得对方早日嗝屁，否则他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 “弄死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其他人自然就无所遁形。” 迈洛摩擦了一下转轮枪的弹巢，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 ——“他们有个名单。”躺在地上的亨利抬手缓慢比划道。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锁定猎杀目标的，你们几个也别完全闲着，能动弹的话就去地下室帮瑞克查死者的来历，弄清楚他们具体什么来头，说不定下次能抢在猎人之前锁定猎物，这件事不能完全指望教会那边，我信不过他们。” 埃里克比划道——“某人的偏见很严重。” “怎么说，你要去报社曝光我这个异端分子吗？”迈洛幽幽地瞥了一眼靠在办公桌旁的埃里克。 后者立马转过身去继续整理桌面的文件：“哎哟这都是哪个天杀的玩意儿摆的……” 迈洛摇了摇头，接着吩咐道：“还有一句话，帮我查一查是出自哪里，我总感觉有点耳熟，那个猎人死之前说的——‘漆黑的长夜里，我仍然能够看到月光’，包括‘此乃正道’……嗯，说实话这些听起来有点类似于教会神棍口中的祷告词，但是又不太像，说不定是其他教派的，总之尽可能查查看。” 加西亚对着迈洛点点头。 该强调的事情大致都说了个遍。 很快，迈洛就听到了楼底下传来布奇的声音。 他知道，格拉索已经开始演戏了。 ——“这女人真不要命了。” 埃里克比划道。 包括他在内的放逐之影7个人都觉得格拉索疯了，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会同意当迈洛的诱饵，不管迈洛把计划说得多么天乱坠，归根结底的中心思想就是“不把诱饵性命当回事”，可是看起来格拉索并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估摸着以后应该是看不见这位赋予且慷慨的美女在街头晃荡着的画面了。 众人都颇感惋惜。 … 可实际上，人家格拉索啥都知道的呀，她哪里不知道迈洛在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可是她没法拒绝，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内心那种顺从于迈洛的冲动越来越强烈，甚至萌生了一种，愿意为他去死的错觉。 “开始干活了先生们。” 迈洛披上风衣走出办公室。 老罗和凯恩紧随其后。 聪明的布奇执法官已经把格拉索轰了出去。 按照原定计划，格拉索此时正缓慢地行走在 迈洛并不着急，因为凶案事件让全城进入了戒严状态，但是并不意味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执法官或者监城守卫盯着，格拉索需要路过一些比较荒凉的地方，给出足够的刺杀空间和时间就可以了。 那种地方距离城南执法所还有一小段距离。 迈洛甚至还抽空到了地下停尸间把正在大快朵颐的瑞克训斥了一顿…… “还吃，你特么生活品质可真高，连高脚杯都用上了，艹。” 第300章 被人类削低san值 其实迈洛还一直在思考的另一个问题，是教会口中所说的古老者的使徒、灾厄的源头，这类人到底是如何界定的？ 直接询问迪拉肖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这家伙看起来连星辰钟塔上住的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 首先已知的猎杀名单上有迈洛自己，还有格拉索。 当然还得算上戴维·德比。 他们这三个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简单一点概括的话，就是全特么都不是正常人。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附身在女婿身上的老怪物、一个说不清楚自己属于那一种族的隐身窃贼、还有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灵视者。 而迪拉肖也说过了，只要认真调查一下那些受害者的信仰史以及家族族谱，不难发现他们的祖上存在某些异端教派的影子，其中一些甚至可以认定为眷族。 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猎人只是笼统地将这些非正常人类全部归入猎杀名单？ 至少从迈洛的主观视角来判断的话，猎人们其实是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的，这也是迈洛一开始就排除了买凶杀人这一可能性。 尤其是猎人死前的那一句——“此乃正道”。 …… “正道，什么才算正道，这种话本身就挺魔怔的了，这年头正道就像享乐屋里的chu女。” 迈洛一个人游荡在街头。 嘴里嘀咕着一些大逆不道的粗鄙之语。 身后跟着的老罗和凯恩都还没有掌握手语，估摸着他俩压根就跟埃里克学，所以一路上也插不上什么话，除了点头就只能摇头。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摇头的。 看起来他们对迈洛的某一些言论并不是非常认同。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被他的叨叨念给念烦了。 “话说这是到哪儿了？” 一路上迈洛都只是通过梦引锁定着格拉索的位置，大概落后个几百米左右的距离在后面跟着她。 现在差不多已经走出了城南的繁华街区，开始进入一些非住宅区，街道两侧从一体式的高楼变为低矮的平房，平房中也鲜有灯火，街道上更是没有半点亮光。 也不能怪点灯人，主要这个地方的市政工程建设低于城中心标准，压根就不存在路灯这种玩意儿。 但也只有这种夜间行人罕见的地方能吸引猎人下手。 …… 虽然同样的招数， 很显然，猎人组织里面的某些人也同样没有考虑太多。 … 格拉索孤身一人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 她感觉到了明显的凉意，但现在她已经没有能力分辨这股凉意究竟来自于夜风还是迈洛，亦或者是隐藏在夜色之下的某个猎人。 总之她很混乱，她听见了一些声音，却不知道那些鬼祟的动静到底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迈洛对她的脑子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影响，她的思维能力甚至感官判断都被干扰了。 格拉索脑中时而回闪此前迈洛对着她说话的画面，时而回闪自己被猎人追杀的惊悚瞬间，各种不同的情绪混淆在一块，让她的身体本能地开始发颤。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位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在场，应该一眼就能辨别出格拉索的症状——san值削弱。 区别只在于，通常情况下人们只会因为遇上某些不可描述的鬼怪或者异常事故而被削低san值，而格拉索是因为迈洛这个人类…… …… “咔嚓……” 街道左侧忽然传来清澈刺耳的异响。 格拉索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分辨不出那动静到底是什么，只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在遭遇猎人之前，迈洛就是她此生遇到的最具天然压迫感的人，但猎人不同，猎人是怀揣着纯粹的杀意而来的，这是格拉索唯一能够确认的一件事。 并且此时，那一股可怕的杀意就在她周围环绕着。 …… 一些零碎的闷响持续不断地从周围的平房中传来。 格拉索不敢停下步伐，她甚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小跑，如果不是雨后的街道湿滑，她可能早就开始狂奔了。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如果在这条街道上不慎跌倒的话，将会遭遇更加可怕的后果，所以她时刻保持着克制。 同时，脑海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重复着告诉自己——迈洛就在身后，他会解决阴影中的猎人的。 格拉索根本不清楚着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是从何而来的，她只知道那个说话的声音其实就属于自己。 恐惧、紧张…… 各种负面情绪压迫着格拉索，仿佛要将她的所剩无几的理智围堵起来，困入某个无尽的绝望空间。 不知是因为快速的步伐导致呼吸紊乱，还是其他的原因，格拉索的胸腔开始感觉到压迫、窒息的感觉。 但她无法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因为那些愈演愈烈的嘈杂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那些动静，像是封闭空间内的困兽死斗的嘶鸣，又像是某种机械在高速运转发出的轰鸣。 格拉索无法辨认这些声音哪些源自于身后，哪些源自于自己的臆想。 她只知道如果此时停下步伐，屠刀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渐渐地，她的听觉和视觉都开始变的模糊起来。 耳畔的那些声音被自己紊乱而剧烈的喘息声所代替。 她的意识认为自己还在快速奔跑着，可事实上她早已经躺在冰冷地街道石砖地上。 污浊的雨水浸湿了她的衣物和长发，她的身体却还处在紧张地状态中，时不时地颤抖、抽搐着。 …… 而在格拉索倒下的位置后方十几米左右的区域。 迈洛拖着一名黑衣人的尸体从一间平房废墟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淡定地站在街道上，朝着左右两侧张望了一番，手中博伊刀刃上的血迹正顺着放血槽的纹路滴落到地面上。 视野内可以看到老罗和凯恩的影子，他们朝着迈洛点头，确认附近没有其他猎人的存在了。 “总算是钓到了一条鱼，得快点通知迪拉肖承办入葬仪式，不然又白忙活了……欸，她怎么躺下了？” 迈洛拖着黑衣人的尸体来到格拉索跟前。 发现这家伙正在疯狂抽搐着。 第301章 好病态 “喂喂喂？还活着吧？” 迈洛用靴子碰了碰地上的格拉索。 在他的认知里，san值这玩意儿通常只是相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的设定，准确地说是当普通人类遇上旧日支配者那种存在的情况或者不小心看了什么邪恶典籍才会导致san值被削弱。 按理来说格拉索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普通人，也没有阅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更没有遭遇什么古老者旧日支配者…… “呃……” 迈洛忽然意识到，梦引这个能力不就是从格拉基那里窥视得来的么？ “坏了，我特么成旧日支配者了。” 哦不，是今日支配者。 他丢下黑衣人的尸体，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格拉索的状况。 这家伙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但是肢体的抽搐幅度却越来越大。 高强度的运动加上没有足够的氧气提供支持，她的脸色开始从苍白转为暗紫色。 “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迈洛把格拉索的身子翻过来快速按压胸腔，随后捏住她的鼻子，猛吸了一口气，俯下身为她做了人工呼吸。 …… 要按照格拉基的梦引理论来算的话，那些被它牵引并转化了的活尸算是它的仆人，那格拉索就是瓦尔罗坎之仆。 嗯，像迈洛这样亲自给仆人做人工呼吸的主人在这个年头可是稀有动物。 “呼哧……呼哧……” 在确认格拉索重新恢复呼吸之后，迈洛才喘着气一屁股坐回地板上，他一边用袖子擦拭着嘴角一边自我感觉良好地说着：“这不给我颁发个j女勋章真说不过去了。” 而躺在地上的格拉索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的肢体不再抽搐，并且缓慢恢复了意识。 结果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迈洛那张带血的脸庞。 再扭头一看，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街道上。 整个画面既视感和之前迈洛在他脑子里制造出来的幻想一毛一样，只是少了围观的路人。 在那个不堪回首（实际上最近疯狂回味）的幻境里，她就像是奴隶一样被摁在街头蹂躏，悲愤、羞耻与痛苦，各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 格拉索张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诶，别闹，一会儿被人听见了真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起身起身，该干嘛干嘛去。” 迈洛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站起身来，他站起身来之后那绑紧腰间武器挂袋的动作，像极了特么办完事提裤子不认人的样子。 好死不死，格拉索像是脑子抽了一样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不要我了吗？” “蛤？” 迈洛知道格拉索脑子出了些问题，但没有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你任务完成了，表现不错，记你一功，回头我会告诉你谢尔曼家族金库和收藏库的位置，你可以尽情发挥，我保证不会查你。” 迈洛从地上捡起博伊刀，将刀身上的血迹全部蹭到黑衣人尸体的衣物上，送回皮质刀鞘里，转过身来对格拉索道： “接下来几天，发挥一下你的天赋技能，尽量活下来，等我把这家伙的同伙全部收拾干净之后会通知你的，如果那会儿你还活着的话。” 格拉索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嘴里巴拉巴拉说个没完的迈洛，眼神十分怪异。 她动了动嘴唇，尝到了舌尖上那一股陌生的气息，以及气息之中携带着的淡淡血腥味，再看向迈洛嘴唇上破皮的伤口。 现在她才意识到，迈洛没有在大街上对她怎么样，而是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一瞬间，心底那种诡异的崇拜、顺从的心理又开始作祟。 甚至于在格拉索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乖巧地冲着迈洛点了点头。 …… 这一瞬间迈洛也忽然get到了眼前这个异族女人脸蛋的美感。 当然主要是因为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处于隐身状态，而隐身对迈洛是无效的，正常男性面对一丝不挂的画面的时候谁会分心去欣赏人家的脸蛋嘛，现在回过头来一看，这也确实是一张不折不扣的精致脸蛋。 但是跟艾玛那种一尘不染地冷艳气质不同，格拉索越是处于脏兮兮的状态，她的气质反而越是摄人心魄。 迈洛刚好蹲下身准备扛起黑衣人的尸体，见状，神使鬼差地伸手捏住了格拉索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要乖乖听话知不知道？不然要打屁屁的哟。” 对方任凭迈洛捏着她的下巴，无比配合，地小幅度点着头，轻声道：“嗯嗯~” …… 迈洛不是没有跟女人调过情，事实上这种事情只要跟严鬼混一小段时间就会变成家常便饭。 但是像今天这样拖着一具尸体跟人家搞颜色还是头一遭。 “艹，好病态。” 但是好喜欢。 … 迈洛知道，他的梦引能力会将格拉索的思绪拖入到自己臆想出来的邪恶画面里，并且那些幻境对于格拉索而言是具有绝对真实感的。 所以在对方重新开始抽搐之前，迈洛赶紧扛着黑衣人的尸体开溜了。 偶尔变态一次有益身心健康，一直变态下去是会出问题的。 更何况自己还有正事要干。 …… 钓鱼行动可以说是圆满成功了。 迈洛逮住了一个单独行动的黑衣人。 与之前他弄死的那几个一样，他只是一个精通杀戮的普通人类，在迈洛手底下自然是活不过一个回合的。 迈洛也没有留活口。 审讯环节是完全可以节省掉的。 甚至验尸都没什么意义，直接入土为安就完事了。 但迈洛并没有窥视过承办送葬者的亡灵，他也不是教会的神职人员，这种事情还得找个资深人士来完成。 迪拉肖就是不二人选。 于是乎，迈洛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城郊教会的方向。 …… 说起来，虽然教会与执法体系之间有着你管活人我管死人的不成文规定，但是像迈洛这样身为执法官，击杀了罪犯之后主动扛着尸体送去教会的画面还是头一回出现。 估计迪拉肖在见到托着尸体的迈洛的时候表情应该会很丰富。 第302章 你在惧怕什么 “我就不该听那家伙胡说八道。” 迪拉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总教堂前方角落里那个盲人女孩。 对方抱着画板，坐在教堂里光线照度最低的位置，那里偏离了中央天上面的烛台，同时左右两侧墙壁上的黄金树的藤蔓浮雕还挡住了一部分的光线，以至于迪拉肖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还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孩子。 主要还是因为她太过于安静了，在这几百个嬉闹的孩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迪拉肖才一眼锁定了她的位置。 身为一名盲眼的孩子，她怀中却抱着一块画板，身上背着的小书包里似乎还塞满了颜料和画纸。 她背对着众人，面相墙壁的阴影，就这么平静地坐着。 …… 迪拉肖看着女孩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而后再次低头看向手中那张泛黄的纸条上的字迹，上面只写了一句教会箴言，只是修改了主语——“它的眼界还不够开阔”。 原句是“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畏惧旧神之血”。 如果放在昨天或者前天，哪怕是今天早些时候收到来自星辰钟塔的这张纸条，迪拉肖绝对会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但是现在不同，他知道中塔之上的眼睛要寻找的旧日使徒就在这几百个孩子里头。 恰好他要寻找那位“眼界未能得到开阔”之人的时候，一个盲人女孩就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 “瓦尔罗坎确实是个混蛋。” 迪拉肖又暗骂了一句。 必须承认，自己的思绪被迈洛扰乱了。 或许在今晚之前，迪拉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认为是“使徒”的那个盲人女孩送入星辰钟塔。 但现在，他犹豫了。 只因为迈洛那看似无心的一句话。 迪拉肖虽然是个神职人员，但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个人。 这甚至称不上是恻隐之心，而应该算是一个人类基本的良知。 猎人组织在城区内的冷血行动一定程度上震慑到了迪拉肖，他忍不住会这样想——如果真的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呢？ 如果我把她交给星辰钟塔上的人，交给契约组织。 那个孩子是不是明天也会躺在执法所的停尸间里？ 甚至回过头来，还要由我去承办她的送葬仪式…… 再往后的，迪拉肖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 …… 他从身旁的台阶上拿起孤儿院的名册，快速翻动了几下，找到了盲人女孩的信息。 迪拉肖发现，他认得这个孩子。 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黛西。 是罗本连环凶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迪拉肖的眼神开始凝重了起来。 因为至少稍微回溯一下黛西过往的经历，就不难发现，她的人生其实早早就与诡秘之物交织在一起了。 她的父母死于罗本的屠刀之下。 她的双眼被疯癫的罗本夺走，用于执行渡鸦的邪恶仪式。 地下雨水管网内壁中那个模糊的图腾印记，迪拉肖至今都还没有寻找到它的下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渡鸦则是人间蒸发，也许他早就带着图腾离开了。 …… 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为了从丽贝卡手中得到案件的隐藏线索，迪拉肖特地将黛西纳入了孤儿院，并且还代表教会向丽贝卡承诺会照顾黛西的余生。 而这，就是教会遵守诺言的方式吗？ 迪拉肖看向手中来自于星辰钟塔的那张纸条。 他并不是怀疑自己所信仰的黄金律，他怀疑的是人心，那些身居钟塔之上的人，他们不见得能代表黄金律。 但无法否认的是，从笛福牧师接到这个任务并将其转至迪拉肖手中以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人告诉过迪拉肖，教会准备如何处置这些所谓的“使徒”，所谓的灾厄之源。 …… 迪拉肖从没有像眼下这般踌躇过。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最坚信的某些东西已经产生了动摇。 而动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迈洛口中的一个荒谬的猜测。 …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黛西。 猛然发现，远处角落里那个盲人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也在“看”迪拉肖。 黛西双眼位置缠着黑色布条。 她的穿着打扮干净朴素，不沾染一丝污浊。 但迪拉肖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尽管没有任何眼神接触，但此刻人头攒动的教堂里，他无比确认黛西在“盯着”的就是自己。 他脸上浮出了讶异的神色，但更多的还是遗憾。 因为他并不希望黛西身上出现什么超乎常人的表现力。 …… 绕过人群，迪拉肖走到了黛西身旁，在她所坐着的长椅另一侧坐下来。 率先开口的人是黛西。 她很平静，她知道迪拉肖的到来，甚至好像知道迪拉肖是谁，以及他为何而来…… “你在惧怕什么？” 黛西的话让迪拉肖神色一怔。 他在女孩平缓的语调中读不到一丝明显的情绪，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空灵。 迪拉肖看着眼前这位蒙眼女孩青涩的面庞，良久才回应道：“死亡吧也许。” “我们所认知的死亡是仁慈的。” 黛西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怀抱着的那块画板。 画板钉着的纸张上，覆盖着无数黑灰色的线条，那些线条以极度夸张扭曲的方式互相结合，呈现出一片类似于星宇，又好似黑洞的诡异画面。 没有任何醒目的色彩，但却给人一种阴影之下有无数双眼睛在向外注视的感觉。 “不是我自己的死亡。”迪拉肖摇头。 “你的思绪受到了干扰与牵引。”黛西朝着迪拉肖所在的方向缓缓深处手。 她没有触碰到迪拉肖，双方至少还有三四个身位的间隔，她就这样悬着手臂，似乎在触摸着些某些无形的东西。 良久，她似乎知晓了一些什么情况，缓缓收回手，对迪拉肖说道： “但并非是恶意的，只是无心之过，请不要责怪他。” …… “责怪……谁？”迪拉肖有些不明所以。 “一个精通于制造混乱的灵魂。”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黛西的嘴角有一丝轻微的上扬。 她微笑对迪拉肖说道： “干扰你思绪的东西已经消失，现在你可以做出属于你的选择了。” … 某一瞬间开始，迪拉肖不再纠结于迈洛之前所说的那番话了，他的目光逐渐恢复为清晰、坚定。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黛西说道： “接下来这一段时间牧师会将你们安置在后方的楼层住下，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会吏提，好好休息，等外面的危险解决之后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谢谢你。” 黛西很郑重地朝着迪拉肖所在的方向点头致谢。 第303章 黯影 迈洛拉着黑衣人的尸体找到迪拉肖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如同迈洛预想中的那样表现得非常惊讶或是怎样。 这家伙好像比之前还要更加淡定一些。 听说迈洛弄死了猎人组织的一员之后，他引着迈洛进入了教会后堂的密闭房间里。 “这就是那些精通杀戮的猎人？” 迪拉肖盯着那身上覆盖着黑色外套的尸体。 “其中之一。” 迈洛把尸体丢到了桌面上，随后把手上的血迹往旁边窗帘上蹭了蹭，这举动惹得迪拉肖忍不住地皱眉。 “你杀的？”迪拉肖看向迈洛。 “我杀的。”迈洛点头。 “为什么不留个活口？”迪拉肖不解。 “这事儿不太好解释，如果你能配合一下的话，留不留活口这个问题就无所谓了。”迈洛摊了摊手。 “怎么配合？”迪拉肖问。 “给他弄个身份，找块墓地安葬了。”迈洛道。 “这算是什么……”迪拉肖更搞不懂了。 “算精密协作。”迈洛咧嘴一笑：“很难为你吗？这个要求？” 迪拉肖再次皱起眉头：“倒不算麻烦，我只是不懂……” “嚯嚯，你可不能不懂，你应该能懂的才对。”迈洛拍拍迪拉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道：“只需要完成简单的送葬仪式，随便念两句悼词后把人埋起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尽快哦，如果你想弄清楚这些猎人的来历的话。” “这算是你的神秘学能力之一么？”迪拉肖忽然对迈洛问道。 “嗯——可以这样理解啦。” 迈洛耸耸肩。 …… 此时，东侧的主教堂位置传来悠扬的圣歌，伴随着圣洁的风管弦乐曲，圣歌团中女子成员的和声恰到好处，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能够起到安抚心灵的作用，但是…… “凌晨3点钟，认真地吗？” 迈洛挠了挠头。 “还不是为了教堂里那群小孩。”迪拉肖回应道。 “对哦，那群小孩。” 迈洛这时候才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找到被猎杀的具体是谁了吗？” 迪拉肖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星辰钟塔那边也还没给出反馈，我还在查。” “这样，把孤儿院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份。”迈洛提道。 “看得出来你对教会偏见颇深啊。”迪拉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把人员名单交到了迈洛手中。 事实上迈洛就是信不过教会。 原因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渡鸦及其学派出自于教会，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迈洛对教会保持着较高警惕性。 他需要知道孤儿院现在一共多少人，掌握着孤儿院的资料，才不至于哪天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也没人察觉。 “放心吧，那群孩子由我盯着，教会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可以信得过我的。”迪拉肖心平气和地说着。 “确实，可惜你只是会吏，你是个主教该多好。”迈洛耸耸肩。 “没有我这个会吏，你早就死在监狱里了。”迪拉肖淡淡说道。 “所以行行好，再帮我一把，我的救命恩人。”迈洛拍拍桌子上那滴答淌血的尸体，对迪拉肖说道：“把他葬了，趁热。” “明天中午我会派人告诉你他的入葬地点。” 迪拉肖磨不过迈洛，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尽管他并不明白此举的意义是什么。 …… 但退一步来说，如果迈洛真的可以借此查清楚猎人组织的来历的话，迪拉肖其实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 事实上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教会与猎人组织到底是否存在有联系，或者说，星辰钟塔上的人们对这些被猎杀的使徒到底是持怎样的态度。 …… 迪拉肖陷入了沉思。 而近来秉承了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的迈洛在得到迪拉肖的承诺之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扭头离开了。 迪拉肖回过神来的时候，密室里就剩下他，和那具陌生人的尸体。 尸体表明有且仅有一道明显的刀痕，伤痕表明，他被一柄短刃砍刀干脆利落地切开了咽喉。 迪拉肖并不完全理解为什么迈洛不对尸体进行检验。 思索再三，他还是摘掉了尸体的帽子、衣物，大致检查并记录了尸体表面一些明显的线索。 比如某个被烙伤毁坏掉的图腾刺青。 再比如一些能够表明死者生前职业的皮肤茧。 …… 说到底，不管是迪拉肖还是迈洛，这两人虽然处于合作模式之下，但彼此都还留着心眼。 笛福对迈洛的那些评价，迪拉肖从未忘却。 一个没有敬畏之心、没有信仰的灵魂，万分之一的概率成为救世主，但反之剩下所有概率的却是成为一切祸端的源头。 迪拉肖从未见过牧师用如此复杂的方式去评价一个人。 …… “或许最开始的判断才是正确的，真正的祸端的源头，从始至终都是这个人呢。” 迪拉肖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所了解到的一切都还只停留在真相的皮毛之上，一切的猜测都是虚妄且无意义的。 就像当日星辰钟塔发出拒绝之声的时候一样。 黄金树下的那些影子噤若寒蝉，他们声称有可怕的黯影路过了楠薇城。 那一天，教会封锁了高桥以及所有圣堂的大门。 所有的神职人员在漫长的二十四消失内寸步都不能离开教会大楼，严阵以待。 那天，迪拉肖见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见到了白衣主教与许多更加苍老的面孔向黄金树祈福，他见到了星辰钟塔上的楼台窗户出现了裂痕。 并且，他 可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那一天到底是什么东西降临了楠薇城。 牧师、主教，所有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谈。 …… 那天过后，迪拉肖一直都在寻找着那个能够让黄金树变的黯淡无光的黑影。 就如同黄金律的箴言所说的那样—— “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 “畏惧旧神之血。” … “还是趁热葬了吧，看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办法。” 第304章 思考之眼 荒野之上，天边的斜阳将迪拉肖与另外几名送葬人的身影拉得瘦长。 其实完整的葬礼仪式是包含了多个步骤的，但是把该节省的全部略去之后，就只剩下入棺埋土祷告这几步了，算下来最耗时的可能反而是制作墓碑这一环节。 被迈洛斩杀的猎人葬在城郊东部的荒原上。 萧瑟冷风的声音卷着迪拉肖的悼词环绕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大地上空。 “愿你在这片土地中安息，异乡人。” 迪拉肖合上经书，捡起一捧湿润的泥土撒在棺木上。 …… 漫长的一夜终于迎来了天边的 四周围古怪扭曲的树木阴郁地下垂着，映衬着蔫掉的草叶以及残碎的石块，在阳光尚未完全照射下来之前，灰暗天空中还有许多蝙蝠的身影。 夜晚死气沉沉的腐败气息尚未完全褪去，迪拉肖匆匆结束了葬礼仪式。 在一些古老的传闻中，身世不明的异乡人在楠薇地界内葬下之后是会引来原野地壳之下的食尸鬼的，它们偏爱这种容易被遗忘的坟墓，因为来年的亡灵节不会有人为这座坟墓清扫尘土。 这也是为什么楠薇人会在亡灵节当晚在山头中那些野坟前点上一根蜡烛的原因，说到底这座城市也并非像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没有人情味。 …… “去城南执法所通知那个人，告诉他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迪拉肖命手下的会吏入城报信。 自己则是抱着经书，平静地眺望着极远处海岸线上逐渐变得透亮起来的云层。 他很喜欢这种初阳带来的气息，虽不能真正的一扫暗夜的阴霾，但至少能给予人希望。 在长达数年的守望下，迪拉肖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座城市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过去他并不理解笛福牧师为什么时常叹气，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有几分感同身受。 … 很快，初阳照射到了教会的楼层上。 钟塔上方的巨大星辰窗将阳光分为七种颜色，反射到水汽凝结的云雾之中。 迪拉肖凝视着那座如同巨大手指一般耸入云层的钟塔，陷入了沉思。 … …… 钟塔之上，厚重的幕墙将璀璨的七彩霞光被拦截在了星辰窗户之外。 隐秘的楼层之上，看不到半点教堂的光鲜亮丽。 灰暗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但这里并非一直如此。 一切都要归咎于不就之前从教会大桥之下传来的恶意。 那超越了时光与空间规则的混沌，让钟塔之上真正的星辰丧失了原有的光芒，原本位居这个位置的人，可以将整座楠薇城的一切尽收眼底。 但那一天过后，它的眼瞳被刺伤，因为直视了某个身影而付出了代价，正是那恶意的来源，那道黯影，任何正确读出它的名讳的人都会遭遇厄难…… 黯影让星辰钟塔上的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们此后的每一天，封锁星辰钟塔上的幕墙，没日没夜地诵读黄金律，做赐福祷告，以寻求内心的慰藉与净化。 …… 这也是为何迪拉肖每次只能得到一张纸条上寥寥数语的指引的真正原因。 本应该洞悉一切厄难源头的思考之眼被刺伤了，它陷入了时长未知的休眠状态之中。 它的拥护者只能从其沉睡中的呢喃的只言片语去揣摩它的意图，再将此意志传达到会吏的手中。 但这样的模式终究还是太过于缓慢了。 …… “太慢了，我们至今还无法了解这一切动乱的源头，那打破平衡的 “不可知，我们一直处于阴霾之下，有东西撕开了阴霾，让上面的可怕存在注意到了这里，它们嗅到了这里的气息，思考之眼只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它很小，甚至只有巴掌那么大，是黑色的，似乎还有尾巴，契约上面凝聚的图腾显示，它可能是一只猫……” “岁月史上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啊，高高在上的神只的化身聚集在一座破败的城池中，尚未显露真身就成了猎杀的对象。” “哼什么神只，只是旧世界中残存下来的影子罢了，那些无知的猎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渎神之举的下场，这次只能算他们抢占了先机，真正藏匿在深处的可怕存在他们还未曾触及，可厄难的大门一旦敞开就再也无法闭合了，他们会成为时代的罪人的。” “这就是所谓的定数吗，我们终究避不开这场劫难，思考之眼凝视了如此之久，仅因为唯一的意外陷入休眠，便立即出现了这么多祸端。” “你又怎么确定那是意外呢？只怪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那个无法看透的人，瓦尔罗坎，他并不是厄难的源头，至少就现在的局势而言，他甚至不算一名参与者，只是一个意外闯入这场浩劫的闷头小子而已。” “你有怎么确定那是意外呢？”有人将原话奉还给了前者。 “他击退了格拉基。” “是我们劝退了格拉基，他只是激怒了格拉基，并间接导致了赛文河谷的那场惨案，难道你没有听到西方的传言吗？在那片流域里，他的名字已经被很多人诅咒了。” “何必纠结于一个局外人，他始终会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的，眼下虽然有身披红衣的人为他做了担保，但到了终局之日，没有人能逃过清算，这才是亘古不变的预言。” “那楠薇城怎么办？契约组织的人都还保持着沉默吗？任凭那些猎人胡闹下去？” “旧神从来不会忘记过向他祈祷的生灵，无需忧虑，谨记黄金律的教诲。” “可是城头的黯影实在太多了……万幸那混沌之源已经离去。” “沉心祈祷吧，趁我们现在还能。” …… … 不多时，骄阳高挂。 迈洛已经抵达了荒原。 他所做的 …… 在所有已经察觉到黯影降临的人当中，迈洛成了为数不多尽其所能在做事的人。 而寄托着整座楠薇城的信仰的人，却把自己封锁在高塔之上，小心翼翼。 第305章 警告 在亡灵视角内，迈洛所看到的一切都非常模糊。 死去的猎人，他的意志在其生前已经扭曲，或者说被修改过了。 这是一名白里挑一的好手，在远征海军中受训，参与过东部扩张中大大小小的多场战争。 但迈洛看不清他的前半生，似乎对于死者本身而言，这一切的记忆都被封存了起来成为了过往。 在一条特殊的时间分界线之后，他继承了某个人的意志。 在某个漆黑的夜晚，他宣读了残酷的誓言，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了另一份事业。 从那时候开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尽数献给了所谓的“正道”，即猎杀。 他放弃了自己前半生奋斗得来的一切财富、名利，甚至遗忘了亲情、爱情。 因为迈洛在亡灵视角之内找不到死者任何一个旧日亲友的面孔，在尘封的记忆里，他们都已经形同路人，他已然记不清父母和子女的脸庞轮廓，甚至遗忘了他们的名讳。 并且也没有为之感到丝毫的悲伤。 仅存的，只有对正道的绝对忠诚。 …… 他的脑子被动过了。 就像是有人用手术刀把曾经的一切记忆从他的大脑中剔除了一样，残留下来的只有模糊的环境，比梦还更加虚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未曾真正谋面却始终如同梦魇一样缠绕着迈洛的人——渡鸦。 在亡灵视角里，迈洛见到的渡鸦比自己印象中的渡鸦苍老了许多，他的生命似乎因为承载了某种东西而显现出一丝不堪重负的姿态。 迈洛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垂危的气息。 但渡鸦的双眼，却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坚毅。 相比之下，三年前对着濒死的卡尔疯狂嚎叫的渡鸦，就像是一个无知的疯子。 他进化了。 尽管显得虚弱、垂危，但基于迈洛的危险气息却是史无前例的浓郁。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洞悉每一个猎人的灵魂。 或者应该说，他已然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洞悉并修改了这些人的灵魂。 将他们变成了冷血的猎人。 …… 也许是渡鸦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的出现。 在东部某一座荒岛举行的集会上，他平静地注视着自己面前所有的猎人，用熟悉的沙哑声音说道： “你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我已洞悉一切，而你还在阴影之下……在那扇大门打开之前，所流的所有鲜血都是值得的，人类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它们的回归……人类孱弱的灵魂永远也抵抗不了蛊惑，唯有鲜血能铸成正道，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忠告……” …… 这是渡鸦对迈洛所说的话。 他不知道猎人之中谁会在未来成为迈洛的手下亡魂，但他知道，迈洛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窥视这一切。 所以渡鸦对所有猎人说了相同的话。 他知道迈洛能听见。 很显然，他预见了这一切。 不仅如此，在众多的猎人当中，他还找到了一个特殊的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蒙奎亚”，在猎人组织出行之前，蒙奎亚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与渡鸦单独共处，当他再次出现在队伍当中的时候，身上背负的武器是一柄折叠的镰刀。 这人便是猎人组织中的那名灵视者。 …… 窥视的视角到此中断。 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特殊力量把迈洛的目光强行逼退了。 等他在荒原上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 “人类孱弱的灵魂永远也抵抗不了蛊惑，唯有鲜血能够铸成正道。” 迈洛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能够窥见这一切，其实是在渡鸦的允许之下完成的，渡鸦在猎人们的记忆中留下的最清晰的一段记忆，就是为了告诉迈洛这句话。 他在向迈洛发出一种很隐晦的警告。 “那扇大门打开之前……” 迈洛皱起眉头。 所以现在大门到底打开了没？ 如果大门打开了，之后会怎么样？ “这些该死的知识分子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非得整得这么晦涩？” 他暗骂了一声，从墓碑前站起身来。 在此之前，迈洛只将这一切暗杀行动当成了渡鸦的某种掠夺行为。 毫无疑问，现在的渡鸦已经成为了一名灵视者，他甚至掌握了修改他人意志的能力。 而灵视者与灵视者之间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让迈洛把渡鸦想得过于简单了。 比如，凭借猎人组织，把迈洛杀死并将尸体运回到渡鸦身边，他就可以轻松地通过窥视来提升他的灵视。 可现在看来，真相远没有这么单纯。 因为渡鸦为了这次的猎杀行动，甚至生“造”出了一名灵视者——蒙奎亚，让他率领这支猎人队伍代行渡鸦的意志。 可想而知，渡鸦的计划绝非掠夺那么简单。 …… 他甚至在猎人的亡灵视角内给迈洛留下了讯息，要知道，迈洛可是他们猎杀名单上的一员。 这是迈洛最为费解的一点。 你都要杀我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既然要说话，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 能够确认的是渡鸦在阻止着某件事情的发生，因为他说了在那扇大门打开之前所流的所有鲜血都是值得的。 “服了。” 窥视完猎人的亡灵视角之后，迈洛的心情和思绪都很复杂。 因为他不仅没有找到答案，甚至陷入了更大的困惑。 “这又是所谓的蒙西斯学派的什么终极理想吗？” 迈洛叹了口气。 但至少现在知道了这支猎人队伍的来历，包括那名年轻灵视者的名讳。 蒙奎亚。 也许是渡鸦的纰漏，也许是他故意透露的信息，迈洛拿不准，但至少现在他可以通过一些常规的途径去调查一下这名灵视者的来历了。 …… 与此同时，在楠薇城边缘的某一座贵族庄园里。 这里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庄园的主人，在几天之前就已经被抹杀，他以及他的家人、仆人扈从的尸体被堆积在庭院的水池之中。 庄园内部的阁楼上，那名背负的巨大镰刀的猎人，蒙奎亚，他正在寻找着下一步行动的猎物。 渡鸦听见的脚步声其实是自己 第306章 入梦者 即使是在白天，即使眼下不是在执行猎杀任务，蒙奎亚的下半部分脸依旧覆盖着黑布，那厚重的如同围巾一般的布料把他的口鼻都掩盖住，只留下一双蓝绿色的瞳孔。 他所处的这座贵族庄园里，除了猎人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活物了。 在抵达楠薇城的 但此举并不完全是为了隐藏行踪，另一个重要的目的，是蒙奎亚需要足够多的死者，来为他开拓视野。 …… 阴暗的阁楼之上，这里所有能接触到室外光照的地方都被封死了，不只是窗户，还包括木质顶板的一些细小缝隙。 阁楼中的所有杂物都已经被清理了出去，只留下一张陈旧的椅子放在这狭小空间的中心位置。 蒙奎亚此时就平静地端坐在椅子上。 他面前的地板上立着一盏烛台，烛台的微弱光照把他的身影倒影在墙壁上。 他的身躯一切正常，但是背后墙壁上的影子却在持续不断地变幻着，有的时候，那几乎已经不能再算是蒙奎亚的影子了，而像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烟雾，仿佛是无实体的凝聚物一般在变换着形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而蒙奎亚本人，从始至终就这么直挺挺地端坐在原位，注视着面前地上的烛光。 …… 他从小就异于常人。 在父辈们的眼中，蒙奎亚是个不善交流的孩子，在同辈的眼中，他是个被诅咒的异类，就连他在东征海军中的上司也不认可他。 因为蒙奎亚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特质都与军队格格不入，即使是放在今天已经变了性质的索罗门里，同样如此。 他过于冷漠，就如同一台不包含任何正常情绪的机器一样，他精通杀戮，本应该在父辈关系的支持下拥有不错的未来，但是蒙奎亚在成长的某个阶段里无比决然地断绝了自己与家人的所有往来。 就好像，他有了某种更加远大的追求，并且自认为是无人可以理解的那种追求。 因为他是个天生的灵视者。 与迈洛不同的是，他的梦魇阶段更长，以至于覆盖了整个童年。 然而蒙奎亚的心智并没有被无数个夜晚之中见到的那些罪恶压垮，他没有陷入癫狂，没有丧失理智，他的san值在被削弱到无限接近临界点的位置停止了下跌的趋势。 就好像在蒙奎亚的世界里，情绪是一种被定格住的实体一样，他不会感到愤怒，也不会感到恐惧，所有对常人而言无法言述的可怕场面，在他注视下只能是片刻的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的余生将会以何种姿态度过，直到自己遇见了渡鸦。 …… 那个男人脑海中充斥的诡异知识体系，让蒙奎亚发散的瞳孔 因为渡鸦轻而易举地洞悉了他过往的一切遭遇，不仅如此，他还为蒙奎亚传递了一份尘封的意志，让蒙奎亚 就这样，渡鸦成为了蒙奎亚的指引人。 他为蒙奎亚解答了困惑，还将自己从费尼契手稿也就是死灵之书中获取到的一些古老咒术传授给了他。 这其中，就包括了在某个远去的古老时代里引发过灾难的“入梦”。 在足够沉重的死亡气息环绕下，蒙奎亚得以潜入某些特殊生灵的梦境。 在这些特殊生灵的梦境中，他能够看到些许零碎的信息片段。 不同于亡灵窥视视角，“入梦”的选择对象是有限的，只有足够强大的灵魂个体才会与蒙奎亚这样的入梦者形成对接，并且入梦者在这些灵魂的梦境中所能够获取到的信息也都比较晦涩、碎片化。 而事实上，猎人组织的猎杀目标，就是这些灵魂过分强大的“人类”。 普通的人类在入梦者的视角内就如同空气一般虚晃，他们的存在不值一提，只有那些承载了古老生灵的意志的特殊人物，或是被选中的化身载体，或是藏匿起来的眷族，他们身上都有着人类不应该携带的气味。 这，就是猎人们整理猎杀名单的信息来源。 …… 那23个猎杀对象当中，只有那名姓瓦尔罗坎的执法官是事先就已经得到资料的，其余全部都是蒙奎亚通过入梦获取到的线索。 值得一提的是，那晚，蒙奎亚发动入梦咒术在教会孤儿院中寻找一个特殊人物的时候，他所见到的是一片漆黑，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梦境的无尽黑暗中，有另外一对目光在与他进行对视。 最终蒙奎亚也没有找到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的主人。 于是才有了后来孤儿院的那场火灾，猎人们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他们原本是打算将整座孤儿院中的所有人葬入火海的，只不过最后没有成功。 …… 如今，在新一轮的入梦视角中，庄园里弥漫的死灵气息支撑着蒙奎亚的意识再次潜入了许多楠薇人的梦境。 … 在某些斑驳的阴影之下，蒙奎亚看到了在不同空间中穿梭跳跃的黑猫，他的注视引起了黑猫的警觉。 黑猫朝着他哈气示威。 …… 阴影之后，蒙奎亚还看到了那些藏匿在密林之中的族群，他们脸上都佩戴着诡异的动物面具。 ……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阴暗角落里，蒙奎亚还看到了一袭诡异的黄色长袍，矗立在角落之中，宛如完全静止定格了一般。 他看不清长袍主人的面孔，也许那人根本就没有面孔这种东西。 …… 但是是很快，蒙奎亚就遭遇到了诡异的阻力。 他感到有东西正在逼近，那股阴风如同来自漆黑的外层空间一般寒冷，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在凝结……那凝聚了所有非人之恐惧的诡异形体终于从灰暗天空滑翔而下，生满皱纹的古老身躯好似一只弓着背的巨猿……当它接近时，生着利刃般钩爪的触肢缓缓伸展开来 蒙奎亚的眼睛开始往外流血，他付出了代价，但还是让他找到了隐藏在深处那迄今为止最可怕的恐惧之物—— 跳动心脏… 洁白的水晶兰… 以及一个逐渐迷失的灵魂。 …… 他不确定那是怎样的存在，但可以肯定，那是一个无法、也绝不能准确读出口的名讳。 除此之外，阴影之中似乎还藏有更为可怕的存在，但是那些已经超出了蒙奎亚的能力范围，他暂时还无法触及那些存在。 唯一与那不可触及的可怕存在有关的信息，是他在虚幻梦境中听到的长笛演奏的声音，一直到他退出了入梦模式，诡异的长笛声还在他耳畔缭绕。 第307章 异响 执法总部。 尼禄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 前半夜他接了无数个电话。 要知道整座楠薇城现在已知统计内布局的电话线不出二十条，服务于各大zf机关之间的沟通，而跨地区的电话线则需要中转站的转接。 尼禄估计把所有电话都接了个遍。 不管是市zf高级部门的询问，还是来自于执法体系的高层，甚至连郡府的高层也对这一系列的凶杀案无比关注。 但搞笑的是，来电的某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案子，他们致电询问的是今天报纸上刊登的关于德比家族的杀妻案。 …… 但回报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尼禄的后半夜基本就扑在打字机上，把23起凶杀案的大致资料以及下一步的行动部署全部敲了出来，整理装订完毕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亮了。 他习惯性地点了根雪茄，但是点火器还没有燃透雪茄前端的时候，沉重的疲惫感就压垮了这位中年男人，他趴在办公桌上睡了过去。 直到楼层走道中传来的异响把他惊醒了过来。 …… “叩…叩……” 像脚步声。 又像是某种重物碾压在木质地板上缓慢拖动的声音。 不只是这些，尼禄还听到了一个低沉的鼻息。 … 执法总部是一座全新的建筑。 当然这里所说的全新只是相对于城南执法所那样的翻建建筑而言。 摒弃了所有繁琐装饰风格的情况下，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只剩下笔直刚硬的几何线条，黑灰的主色调让这里在夜间不管点燃多少盏煤油灯，都无法支撑起环境的昏暗，因为光照基本都被那些墙壁上的灰暗色调所吸收，反射到肉眼的光亮所剩无几。 尼禄的办公室门在凌晨6点钟的视觉效果就像是一个长方体的黑洞，如果外面不传来异响的话，一切还都算正常。 然而诡异的响动总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勾起人类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联想。 换做是任何人像这样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但尼禄却没有。 他终究不是那种平庸的角色。 一个凭借普通的血肉之躯，只身从被诅咒的伊克姆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些轻微的异响而畏惧。 挑开披散在额头的黑白掺杂的粗糙头发之后，尼禄握住了倚靠在桌案旁边的手杖，支撑着无力的左腿站起身来。 …… 昏暗的楼道中，异响渐行渐远。 尼禄虽然没有产生任何恐惧联想，但也没有因为身处于执法总部而降低警惕。 他拉开抽屉取出了手枪揣入大衣之下，而后便径直走出了房门。 沉重的疲惫感并没有因为他在桌案上趴了半个小时而有所减轻，尼禄在走出房门的时候，靴子还不小心磕了一下门框导致了身形一阵踉跄。 他确实是老了，尤其是在楠薇城任职的这些年，苍老的速度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也许再过两年，一根手杖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独自步行了。 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离开伊克姆之后，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额外赚来的，他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可能让他感到疲惫的不是工作，而是在座城市里日渐狂野的罪恶吧。 …… 走道墙壁上挂着的煤油灯里，昨夜添加的煤油已经消耗完，昏暗之中，尼禄寻着异响的方向，平静地跟进着。 就像是这几十年来，他早已经习惯的孤身于黑暗中行走。 尼禄自己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关于san值的概念。 事实上，极少有一个灵魂能够在承受了尼禄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之后，还能够维持住清晰的自我意志。 卡尔不行，丽贝卡、查尔斯等人更不行。 就像调查员c所说的那样，他们那一行的人极少有能够活到晚年的，执法队又何尝不是，相比之下，调查员对于神秘学事件是有一定程度的清晰概念的，但执法官没有，他们往往更加容易迷失。 …… 尼禄并非无所畏惧。 比如他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都不敢再涉足记忆中那片被诅咒的故乡之土。 以至于葬送了自己最骄傲的学生的性命。 他的一生背负着的最沉重的东西，并非是那些诡秘事件给予的精神压力，而是无数的遗憾。 与其说他在于罪恶做争斗，年轻的时候尼禄也是这样自认的，但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被戏弄的众生中的一员，他根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关于这一点，渡鸦似乎没有说错—— “孱弱的灵魂根本抵抗不了蛊惑。” 不管尼禄如何尽力维持，这座城市里总是会不断地冒出各种罪恶事件，就像是一个泉眼，永远也堵不住。 …… “叩…叩……叩。” 沉重的脚步声音依旧在走道末端敲击着。 尼禄紧随其后。 他揣在衣兜里的手握住了手枪。 那声音的源头就像是着几十年来他一直在追逐着的罪恶之源，他看不见它的身影，只能依稀听到它的声音。 当然，回归现实来说，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潜入执法总部的刺客。 毕竟迈洛和席恩都已经证实过，潜入楠薇城的那些暗杀者并不忌讳对执法官下死手。 如果他们意图制造较大规模混乱的话，那么杀死一名执法督察兼专案组指挥者，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尼禄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容易被杀死。 …… “叩……叩……” 直到尼禄走到了这一楼层的走道尽头，那平缓沉重的脚步声依旧没有消失。 现在尼禄已经拿不准它到底是从哪一方向传来了的。 他拄着手杖转过身，凝视着身后的漆黑走道。 忽然间，他注意到了手杖与木质地板接触的动静。 “叩……” 那声音，和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到的 …… “是我自己的脚步声么……” 尼禄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 他开始发现，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就是从办公室门前路过的那个东西的发出的鼻息。 一个苍老、疲惫的灵魂。 第308章 分歧 …… … 事实证明，没有人入侵止执法总部。 也不存在任何鬼祟之物。 一切异响，在尼禄醒悟之后都归于平静。 某一瞬间，尼禄感觉到的不是惊悚与恐惧，而是怅然若失。 他扶着手杖站在走道尽头，背靠着那一扇窗户驻足良久。 尼禄有晒太阳的习惯，也许这一习惯是从伊克姆事件过后保留下来的。 但此时他所在的这一面墙壁朝向的是正西方。 直到天宇完全透亮之后，光线最终也没能落到他的身上，而是从走道另一端，穿过朝向东面的那扇窗户的玻璃斜射进来落在地板上。 不管是因为疲惫，还是那诡异响动的引导，总之，尼禄走错方向了。 …… … 时间来到早上7点钟。 凯前往学院之前，先来到了执法总部，给尼禄送来了蔬菜汤和糕点，一如既往。 而几乎同一时刻抵达的还有迈洛。 这小子一看就知道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夜，脏兮兮的衬衫衣领上有着汗水与雨水干涸之后留下的污痕，浑身上下臭气熏天。 但精神面貌却比执法总部彻夜执勤的其他人要好很多。 让尼禄这样的老家伙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就算这样说，加班费也是要照算的。” 迈洛在尼禄的办公桌对面坐下来，拆开桌面上的蔬菜汤咕噜噜地就喝了起来。 凯很乖巧地站在旁边看着迈洛狼吞虎咽，还贴心地提醒了一句：“有点烫的。” 尼禄靠着椅背摇着头：“看看你那副穷酸样子。” 迈洛厚着脸皮把汤喝完，甚至把底部剩下蔬菜都掏出来嚼碎咽了下去，然后转头继续处理那些热气腾腾的糕点，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这菜心好吃，比你往专案组里塞的那些烂菜头强多了。” “……” 尼禄点起雪茄，对迈洛的抱怨选择了无视。 “那我先回去上课啦。” 凯知道迈洛和尼禄接下来要聊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便乖巧地告辞了。 … “说吧，大清早地跑过来有什么要汇报的。” 尼禄从迈洛手中抢过糕点送进嘴里。 迈洛抖了抖手指上的渣，嚼着东西说道：“那支猎人队伍是索罗门的人，或者说，是索罗门帮会训练出来的。” “猎人？”尼禄嘀咕了一声：“这倒是个挺贴切的代号，他们的作案方式确实像是在执行某种猎杀行动，还有呢？案子牵扯到索罗门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我们差的是证据。” “证据有什么用，就算有了指正索罗门的证据，难不成还能到殖民地上面去抓主谋么？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关索罗门的话，我们在这一系列案件上的调查会受到多大程度的掣肘，所以是往死里查下去，还是最后像伊克姆那样不了了之？”迈洛很淡定地问道。 尼禄正色道：“当然要查到底，郡府都已经发话了，要把整个系列的案子彻查清楚，不惜代价。”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来自于郡府的通告文件举起来晃了两下。 迈洛却眯起眼睛： “呃——你把索罗门捅出去了？” “什么叫捅出去，当然要汇报清楚，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自己来负责专案组的指挥。肯定要让议会那帮人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是索罗门在搞鬼，最后才好收场。”尼禄摇头道：“而且凭我们手里头这点人，真不一定能弄得过索罗门训练出来的杀手，如果只是单纯的凶杀案，上边可没有人会主动来蹚这滩浑水。” “这是你的思路？”迈洛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反对态度，一直皱着眉头。 但尼禄已经把信息汇报上去了，没有修改的余地。 “你觉得我不应该汇报么？”尼禄看明白了迈洛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考虑的肯定比我全面，我只是觉得事情公开之后我们这边的麻烦会比原来更多。”迈洛摊手。 “当然，半个王室的财富都是索罗门的军队从东海搜刮回来的，上下两院中就更不用提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隐晦站边索罗门的，但肯定也存在反对者，你不要觉得我们私底下能把这批杀手解决了就算完成任务，且不说难度有多大，这件事情本身就应该是两个高层派系之间的斗争，把我们自己摘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尼禄算是毫无隐瞒地该说与不该说的话都摆到了桌面上。 迈洛若有所思。 他知道坐在尼禄这个位置需要考虑的事情肯定比他一个底层执法官多得多。 但…… “说实话，上边的权力利益纠纷这些我是真不太感兴趣，你了解的，某些特殊的犯罪行为并不单纯只是人心在作怪，就像伊克姆，就像忏悔码头，这些事情只有你我这样的人知道该怎么处置，你信任我所以我信任你，我要说的是，暗杀事件还有隐情，管他们叫做猎人是有原因的，真正的罪恶也许不在殖民地，而在这座城里。” 迈洛很少向别人说这么多的废话。 但是没办法，他 “真正的罪恶就在城里，你打算让我用这句话去回答那些死者的家属么？”尼禄平静地注视着迈洛，他话语中的质问语气已经非常明显了。 …… 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沉默。 迈洛没有说话。 尼禄等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补充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在伊克姆杀死自己家族里的所有人是什么伟大壮举，哪怕他们确实已经迷失了，我要说的是，那时候的我跟现在的你一样，根本不知道往后的几十年里自己要承受的是什么，但你要明白，有些代价是避不开的。” 迈洛平静地回答道： “你忘了老莫戈特么，那个已经退役的老执法官，整整二十四年，每天都会扛着步枪到荒山里巡视，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 这次终于轮到尼禄不说话了。 …… “尽量帮我争取一些时间吧。” 迈洛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 第309章 眼睛 …… 迈洛离开执法总部的时候，看到楼下大厅里所谓的那些专案组的其他成员。 双方互相都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除了迈洛和老席恩等人以外，其余成员都是各大执法所调派过来的样子货，所谓的样子货就是，临退休的，或者就是啥事都办不成的同时也没什么背景的，简称废物，用来背黑锅的不二人选。 看起来这帮人好像忙得不可开交，其实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绝大多数人对着一份文件能反复端详上一整天，磨到日落下班，有必要的话可以看个通宵，反正算加班费。 在他们看来，自己之所以会被丢进专案组里，就是因为迈洛这个办事不利的愣头小子闯的祸。 迈洛自然也懒得跟这帮家伙多说的什么废话，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总之就是互相看不顺眼，所以最好是眼不见为净。 迈洛搞不懂的是尼禄为什么那么急于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来处理，而且尼禄还一再强调，单凭现在楠薇城的执法队的力量很难拿住索罗门派来的这支队伍。 就很怪。 毕竟当初他可是很放心地把伊克姆的案子交给迈洛和丽贝卡两个人去处理的，相比之下那不是更加冒险的举动么。 而且楠薇城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少数设立有执法学院的城市，不是盖利德那种执法力量薄弱的偏远山区，至于这么谨小慎微么。 虽然迈洛很不想这么说，但感觉尼禄就是在踢皮球。 他好像很慌，并且不再自信了。 他不认为四座执法所和众多的执法办事处能够保护好这座城市。 甚至迈洛提及的诡秘因素他都不愿意考虑，就想着赶紧让郡府的人接管这个麻烦。 这和他之前传递给迈洛的思想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 虽然说尼禄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支来自殖民地的猎人队伍确实很难对付，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渡鸦，队伍中还有灵视者作为领袖。 可迈洛没有透露过半点关于灵视者的消息，但尼禄却已经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这一切一样。 …… “不好搞不好搞哦。” 迈洛回到执法所，一进门就撞见了丽贝卡。 后者的恢复速度很惊人，这才几天时间，就可以自如地下地行走了，迈洛见到她的时候，丽贝卡正单手扶着桌案，站在办公区大厅内部署调查任务。 看样子尼禄虽然否决了她进入专案组的提议，但丽贝卡显然已经没有继续休假的心思了。 迈洛见到丽贝卡的时候，脑子里率先想到的那只来历不明的黑猫，虽然丽贝卡已经明确表示过那就是她以前养的小猫马歇尔。 于是迈洛脱口而出： “你的猫咪怎么样了？” “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丽贝卡黑着脸。 “呃……那就，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迈洛也终于感觉到这样问好像有歧义，于是改口。 “感谢关心。” 丽贝卡刚转过头，又忽然回头补了一句：“你真得去洗个澡了。” “味道很重吗？”迈洛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眉头一皱：“好像确实是。” “专案组那边有什么情况吗？”丽贝卡询问道。 “别傻了，这里就是专案组的主场。”迈洛摆摆手，朝地下室走去，边走边说：“实在闲着没事干的话，要不你就去查查一个名为蒙奎亚的男人。” “这个名字在南方可太常见了。”丽贝卡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拿起笔快速将名字记在了草稿纸上。 “跟远征海军有关的，不到二十五岁，应该参与过殖民地的战争，这样足够细致了吧？”迈洛补充道。 “那就很好查了。” 丽贝卡点头。 …… 地下室验尸工作室。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woah——” 迈洛本来是想要问一下验尸结果出来了没，结果一进门就见到了双眼通红的瑞克。 他反手就直接掏出了转轮枪。 “冷静！冷静！” 瑞克疯狂地摆手，指着自己眼睛大声说道：“意外！纯属意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球不仅呈现猩红色，还不受控制似的左右转动，而且两只眼睛还不是朝着同一方向转动的，属于各自在提溜乱转。 “古典乐曲还是新派曲目！”迈洛打开了手枪的解锁装置。 “新派曲目一坨大便！”瑞克不假思索。 迈洛收枪。 整个身份核对过程行云流水。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到啊，我就是吃了尸体的那啥，然后我眼睛就红了。”瑞克扒拉着自己的眼皮。 “就只是红了而已吗？没有别的症状？”迈洛凑近了一些，打量了一下瑞克的眼珠子。 “啊就只是红了而已啊。”瑞克一个劲儿地点头。 结果点着点着，眼珠子就滚了出来。 “我去……”迈洛差点一脚把那眼珠子踩爆浆了。 瑞克赶紧把眼珠子捡回来，小心翼翼地塞回眼眶里。 塞回去没多久，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诶对哦，其实我可以把眼珠子摘下来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坏事了……但是好奇怪，我居然还能看得见。” 瑞克捂住另一只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 “真的能看的见耶，里面的神经组织又全部长回来了吗？” “你先消停一下，我现在不是很关心你的身体健康情况，那些尸体查出什么线索了吗？我接到的消息是，这些人身上都是有问题的，不是单纯的受害者。” 迈洛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瑞克从桌面上捡起笔记本递给迈洛，捂着那只有可能掉下来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的，七个人都不太正常，还记得之前戴维妻子的阿塞纳丝吗？她的尸体上有一些人类不具备的组织，而且死了那么久了还会动，而眼下的这七个，也多多少少有点问题，比如那个姓穆勒的家伙，他是男的，但是没有蛋蛋……” “……”迈洛一脸无语：“有没有除了蛋蛋以外的信息。” 第310章 巡查组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线索整理，包括留在执法所的放逐之影们调查得到的信息，最终确认，这被干掉的七个人里头，三个是异教派的眷族，两个是已经疯了的，还有两个身上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瑞克也正是因为吃了那两个人的蛋蛋眼睛才变红的。 事实证明，这里头确实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甚至都不需要去了解其他执法所里存放的尸体了，这死掉的22个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当然，线索是这样的没错，但就像尼禄所说的那样，确实没有办法去跟死者家属说——“你们家死掉的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他死的不冤”。 没这个道理的。 …… 迈洛坐在一张空着的解剖台上，皱着眉头思考。 “渡鸦图的到底是个啥……派一帮人过来清理门户的？为什么啊？这些人跟他有利益冲突？那不对哇，我就算了，格拉索甚至都不知道渡鸦的存在……鲜血铸成正道……”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受害者如果现在不死，迟早也会闹出巨大的乱子。 眷族与异教派种族的后裔啊。 具体参考格拉基、德比家族两起事件。 不难想象，在未来某一天，二十来个珊莎，或者二十来个伊佛雷亚，同时作乱，到那时候，楠薇城可就真的成人间地狱了。 这就是渡鸦通过亡灵视角想要向迈洛传达的意思吗？ 那他为什么要在猎人的记忆里面保留着蒙奎亚的信息？ 他不应该保护好蒙奎亚么？ …… “人设崩了呀渡鸦哥。” 迈洛揉了揉眉心。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连续多久没有合过眼了。 从最开始拿戴维·德比去当鱼饵，再后来与遭遇的猎人干了一架，再后来又找了格拉索拿她当诱饵重演了一次钓鱼行动，再再后来还进行了亡灵视角的窥视。 迈洛感觉自己多领一份加班费也是合理的。 天底下就没有比他还尽心尽职的执法官了。 …… 再看一旁，瑞克捏着钳子，面向玻璃镜，正在尝试着把刚才掉出眼眶的那只眼睛挖出来做研究。 这…… 哥们的调查之路就只剩下这么个怪东西能勉强当队友用一用了吗？ 专案组没有其他正常人了么…哦不对。 “老席恩呢？” 迈洛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失踪了的家伙。 他已经一整晚没有见过他，从执法总部开完会出来之后，他就消失了踪迹。 “他没有回来过。”瑞克转过身来说道。 此时，他已经把半个眼珠子扯出眼眶，但是好像卡主了，研究之旅并不是非常顺利。 而且扯出来一半的眼珠子还会转动。 迈洛被那悬挂在空气中的眼珠子盯得心里发毛，干脆离开了停尸间。 临走的时候不忘吩咐道：“你最好想办法处理一下眼睛的颜色，我怕所里的伙计撞见了一个应激把你一枪崩了。” … 眼下迈洛要关注的点太多了。 不管渡鸦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口中所说的那扇大门是什么，那支留在楠薇城内的猎人队伍对于迈洛而言始终都是一个威胁，毕竟他自己的名字就在人家猎杀名单上。 而现在迈洛还得防着这些所谓的“厄难使徒”。 事实证明这些家伙都是隐患，光是珊莎一名眷族，就弄来了一个格拉基把半个楠薇城搞得动荡不安，而猎人名单上，指不定还有多少这样的隐患存在。 天知道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发难。 甚至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尼禄也在帮倒忙，他把索罗门的事情汇报上去之后，郡府绝对会派遣队伍入驻楠薇城，到时候又是一系列的麻烦，搞不好迈洛还得接受调查，要知道整个系列事件的 然后丽贝卡重伤在身。 老席恩也挨了枪子儿，还不见人影了。 放逐之影还倒了4个，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这就是孤立无援的感觉么？” 迈洛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也许是渡鸦那段话的效果，如果那老家伙能把话说清楚的话就好了，可惜这帮人就是不能好好讲话。 “搞到最后反而是迪拉肖在干活吗？但教会的人不能信的哇。” 迈洛回到办公室，把脏兮兮的衬衫脱了下来，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后背上被镰刀划伤的伤口。 血迹已经干涸。 不过伤口也基本愈合了。 “看起来红女巫的血不是白喝的。” 在喝过 他拆开自己手心上的绷带，发现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大面积的烫伤已经结痂，并且也没有什么痛感了。 “好吧，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迈洛把沾着血迹和泥沙的绷带全部卸了下来。 …… … 不知道为什么，混乱的一夜过后，楠薇城进入了相对平静的白昼时间。 就好像天真的亮了一样。 连永远不知道消停的报社媒体也没有报导任何关于暗杀事件的内容。 人在忙碌着的时候是不会感觉到疲惫的，但是一旦闲下来，喝了杯水吃了点东西之后，疲惫感就会像潮水一样止不住地涌过来把你淹没，迈洛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在办公室里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昏昏沉沉。 …… 城区、城郊、教会大桥之上，包括猎人首领蒙奎亚所在的那座庄园，所有区域都暂时性地进入沉寂状态。 然而，等夜幕再次缓慢降临下来之后，藏匿起来的猎人与猎物，又开始蠢蠢欲动。 另一边，印斯茅斯站，一列来自于郡府的火车带来了一群陌生面孔。 他们是被临时认命组建的巡查队伍。 类似于当初迈洛和丽贝卡去往盖利德调查时候的身份，只不过那会儿他们俩只是借用这个名号，并没有拥有巡查人员真正的权力。 但这群人不同，他们基本都出身于陆军，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直接由郡府议会认命，此次前来楠薇城的目的，就是应对那支所谓的索罗门暗杀队伍。 …… 第311章 你是个有主见的人 次日。 巡查组进驻执法总部。 关于索罗门的问题，高层中是存在强硬派的，看巡查组的架势，确实就像尼禄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准备一查到底的，因为对于某些人而言，发生在楠薇城的这一系列凶杀事件如果能证据确凿地指向索罗门帮会的话，这就有利于他们对索罗门进行其他层面的制裁措施。 当然，这些就不是地方执法队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一查到底当然好。 但出乎迈洛预料的是，这群家伙查得有些太过彻底了，连自己也查了进去。 是的，巡查队伍进驻楠薇城执法总部之后 …… 巡查组由郡议会组建，法院牵头，组成成员包括监察委员，武装人员包括郡级执法队和从陆军调派过来的人手。 怎么说呢，这是一支成分复杂以至于很难用概括性的语言进行介绍的队伍。 但毫无疑问，只要跟监察院、监察委员这种字眼粘上关系的，多少都带一点搞自己人的属性。 迈洛在出发前往执法总部接受询问之前，丽贝卡无比郑重地向他说道—— “不要把巡查组想得太过单纯。” 言尽于此。 估摸着丽贝卡也不知道要怎么完整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好在迈洛的阅读理解能力还算不错。 “我懂我懂。” 这是他对丽贝卡的回应。 …… 巡查组的基本性质，就简单地把他们理解为是一个缩小版的郡级议会就完事了，议会那种成天喷口水骂战的地方，在针对某一问题的态度上，肯定至少分成两个不同的派系，说白了就是站边索罗门的与反对索罗门的。 所以巡查组的成分估计也差不多。 里头如果有一半是来办事的，那么肯定就有另一半是来搞事的。 而这些搞事的家伙们，不出意外矛头 毕竟他本来就是被另外两位本地督察推出来背黑锅的，是一个明摆着的活靶子。 … 其实迈洛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把对方有可能询问的问题全部都想到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尽可能地把他往火坑里推，甚至有可能深入调查他的身份底细，乃至质疑他进入执法体系的动机之类的。 总之这是议员们的专业领域，关于这点迈洛还是能够做到心中有数的。 …… “这几位分别是郡执法部高级督察、议员、法庭代表，以及西北陆军指挥部的中校……” 执法总部会议厅里，光头督察将巡查组的成员大致介绍了一遍。 迈洛只大概记住了这些人各自代表的机构，至于名字的话，他反正是一个也记不住，这些来自郡级别的高层特派员基本上都眼高于顶，属于是用鼻孔看人的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一个以战斗人员为主要组成部分的队伍中混进去的那位郡议员——麦克斯·约翰逊。 一般来说，议员们虽然很能喷，但是他们通常都是待在舒适度较高的各自选区内，很少有愿意往外跑的 像这种愿意亲力亲为的议员只有一种，那就是准备在下一届竞选中有所作为的人。 或许他准备在针对索罗门帮会的问题上做文章，亦或许他本身就是索罗门那边的人，反正这是个值得关注的人，因为他的态度暂时来说最为暧昧，迈洛看不出他具体站在哪边。 至于剩下的人，高级督察和法院代表都只是按命行事，那位陆军的大佬是来干架的，而监察部，就纯纯是来搞事的。 …… 针对迈洛的询问，一开始问题的类型还算比较正常，基本是聚焦于案情本身，他们核对了德比杀妻案的一些细节。 当然，少不了要询问迈洛为什么在发现同僚遭遇了杀手之后没有 但基本来说这些问题迈洛都还能够给出相对正常且合理的回答。 可是越往后，问话的内容就开始变了味道。 ——“请问你手中掌握有能够直接指认索罗门的证据或者线索吗？” 迈洛开始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但还是冷静回道：“首先这个判断不是我做的，其次我也没有线索。” ——“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批残害民众的杀手？” “法律条文上写的非常清楚，督察先生。” ——“那么，你从个人角度是如何看待索罗门帮会的？” “执法者在行使职权的时候不应该夹带个人立场观念，可能这跟你们议会成员的作风有所不同，约翰逊先生。” ——“你是否愿意出庭指认索罗门？” “你在质疑我对裁决之镰的忠诚？” ——“如果你对裁决之镰足够忠诚，那么我想你应该会和配合调查。” “这不正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我说的是停职观察。” “但没记错的话，我现在还是专案组的成员之一。” …… “不需要专案组了！” 陆军中校果然一开口就非同凡响。 他打断了迈洛与议员互相之间的兜圈子，指着迈洛说道： “你有失职嫌疑，该接受什么处置是你们执法队内部的事情，我要的是案子的所有汇报文件及线索，由我们的队伍来对付城中的杀手，其余的事情我们不参与。” …… 迈洛平静地坐在会议大厅里，沉默着思考了一番之后重新抬头看向自己眼前这一干身居高位的大人们： “单纯只是因为没有及时把杀手的事情汇报上去？” “这不是针对你，你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约翰逊郡议员伸出手指轻点了两下桌面上的专案组成员名单： “真正要倒霉的是这些人，他们留在执法队已经没法发挥出什么多余的价值了，但你不同，你是新生代，执法考核的头名，不论是郡执法部还是法院，都没有理由拿你来顶锅，关键在于你怎么选，你是个有主见的年轻人，好好考虑我刚才问你的那几个问题。” 郡议员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 迈洛瞅着桌面上那张名单上面的人名。 又抬头瞅了瞅郡议员那张长着红色胡须的白白净净的脸。 他淡定地解开了武器挂袋放到会议长桌上，欣然一笑： “那从现在开始我啥都不知道了嗷，回头记得告诉我幕后真凶是谁。” …… 很快，执法总部会议室里再次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第312章 冤大头来了 迈洛接受了停职留观的安排。 各位领导都感到很欣慰。 原因很简单，看起来高层之间虽然确实有立场对立的两个派系，但是他们已然达成了共识。 这和最开始迈洛猜测中的办事和搞事的局面不太一样了。 人家现在已经写好了剧本。 而且大概率最终不会牵扯到索罗门，因为给迈洛安排停职观察的目的，就是把他从案件调查行动中摘开。 不管风声从何而起，搞不好是楠薇城内的另外两位督察透露的消息，现在看来甚至有可能是尼禄自己说的；总之在高层们看来，把杀手和索罗门联系到一起的人就是迈洛，如果想要完完整整地把这个剧本写好并付诸实际的话，那就不能允许迈洛继续捣乱下去。 所以才有了那个问题——“你是否愿意出庭指认索罗门？” 迈洛本来还以为议员是站在索罗门的对立面的，现在看来，他似乎哪边都不站，他的任务，是保证楠薇城的局势最终以剧本上的结局作为收尾，结束这场闹剧。 …… 说起来有点复杂，但其实也不难理解，郡议员需要迈洛做的，就是乖乖待在家里等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会出现一个新的犯罪团伙来为索罗门顶锅，而楠薇城的杀手危机则会由陆军和郡执法队联合解决。 这应该就是两个派系之间最终达成的共识。 解决杀手问题，同时不牵扯索罗门。 至于这到底算是哪一方做出了让步，就不是迈洛现在的视野能够看清楚的了。 …… 议员这玩意儿可真不是人能当的哇，也太烧脑了。。 怪不得民众总说议会里全是禽兽。 迈洛叹了口气。 倒不是感叹世道黑暗什么的，他只是有点可怜那些被临时调派过来的陆军精锐，还有那位身高将近两米、长得像头熊的中校。 他们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吧。 一群凡人帮着“厄难使徒”去对付“灵视者”，这得是个什么天才想出来的计划啊。 得亏这帮人看起来好像还自信满满的样子。 … 犹豫再三，迈洛还是忍不住补充道： “其实索不索罗门的我真不怎么在乎，最后还得是各位说了算，我担心的是那些杀手……”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索罗门的杀手我们会解决。”中校语气笃定，转头看向楠薇城本地的三位督察： “你们这些城属的执法官干好你们分内的巡逻工作就行，线索资料我们会全盘接收，要明白，军队和执法体系是两个级别的存在，武装行动方面就不需要你们来添乱了。” 说完他又回过身来看向迈洛： “我们可不会闹出让已经拘捕的嫌犯逃跑的笑话。” “……” 最后这句话迈洛愣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中校这是在暗讽迈洛放跑了戴维·德比。 当然，会议上的说法是这样没错——戴维·德比在送完精神病院的时候逃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耸耸肩。 既然有大傻子跳出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解决危机，迈洛可巴不得如此，他本来还在愁着该上哪里去把猎人找出来呢，现在好了，直接停职休假。 “楠薇人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 迈洛把身上的所有武器上缴并离开执法总部之前，特地打量了一下那群所谓的从西部陆军调派过来的精锐。 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看得出来都是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专业人员。 他们所配置的武器比地方执法官要高级很多，一个个人高马大，身上还穿着只有在西北那种风沙高原上才使用的厚重大衣。 不过嘛，训练是一回事，战争又是另一回事。 西部战争距今多少年，殖民地的扩张战争距今又是多少年，哪一方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的，对比一下这个数字就显而易见了，就算没有蒙奎亚这个灵视者存在，这帮人也真不见得有资格跟那些猎人掰手腕。 最关键的一点是，猎人们已经不再单纯只是精通杀戮的杀手了，他们的脑子被渡鸦动过手脚，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真正能够做到悍不畏死的。 光凭这一点，巡查组就没有胜算。 …… 至于这群趾高气昂的家伙们啥时候栽跟头，那就不是迈洛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自己现在是彻底摘干净的了。 “这个我就不交了，这是我自己的随身物品。” 迈洛上交武器的时候，负责收纳的人一直盯着迈洛后腰上挂着的撬棍。 “随你。” …… 一直到离开执法总部，迈洛也没有和尼禄搭上话。 按尼禄的意思，这个局是已经完全交给高层们去解决了，其中的交易与博弈，迈洛没有资格参与。 但没有几个人知道迈洛本身就猎人们的斩杀目标之一。 郡议员放过了迈洛，巡查组放过了迈洛，渡鸦可不打算放过他。 离开执法总部之后迈洛在路上把所有要素捋了一遍，教会肯定是一怂到底了，这点从格拉基事件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他们有能力找到猎人们下一步的狩猎目标，所以迪拉肖还挺重要的。 然后是已知的潜在受害者。 孤儿院里一个，格拉索一个，再有一个是自己。 猎人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而迈洛真正关心的是这场猎杀的真正意图，说白了他们所做的事，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帮楠薇城解决隐患，只不过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了。 如果迈洛自己不在猎杀名单上的话，那他其实完全可以两手揣兜里隔岸观火。 但是不行。 现在武器被迫上交了的话，迈洛就得慎重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反正家是暂时不能回了，他不能把猎人往家里引。 艾玛小芬恩和康他们啥都不知道，绝对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但必须有个人帮他盯着，以防万一。 …… “没问题，交给我了。” 严拍着胸膛，在听完迈洛的话之后满口答应了下来。 但这显然还不够，所以放逐之影的老罗和凯恩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瓦尔罗坎一家的守护者。 毕竟瓦尔罗坎这个姓氏在楠薇城可不多见，猎人们如果想对迈洛的家人下手的话，很轻松就能够找到他们一家。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迈洛又找上了老席恩。 第313章 孱弱的灵魂 “交了就交了吧，意料之中的事情。” 老席恩并不难找，他的日常出没地点就那么几个，执法所、享乐屋和酒馆。 在听说巡查组拿走了迈洛的武器之后，老席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尼禄这是变着法子在保你呢，不就是一条枪么，再搞一条就是了。” “所以我找上你了呀。”迈洛眯起眼睛。 他知道在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上，老席恩是行家中的行家，楠薇城对枪械管控并不是非常严格，或者应该说在整个国境内都是如此，贵族家里头囤的热武器指不定比执法所武器库里的还多呢，只要有钱，弄把枪还不简单啊。 但是想要弄到一把好枪而且还不钱，那就有点难度了。 老席恩是了解迈洛的，他知道这小子绝对不会从裤兜里掏钱。 他揉着脑壳想了想，最后说道： “那行吧，反正燧发火枪你指定是看不上，黑作坊的劣质产品更不行，正巧今晚我打算去查一下杜勒、约克这两个家族，从贵族那儿讨要点武器还是很简单的，刚好我现在行动不太方便，多算你一个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抢劫啊？”迈洛眯起眼睛。 “抢贵族的东西能叫抢么？反正都是一些走私偷渡过来的货，只是因为他们打通了关系没人去查而已，就算我们把他们仓库搬空了 “这是我查到的地址，记住了，杜勒家族、约克家族，这两家都是做的偷渡走私生意，查他们的本意是为了找那些群凶杀犯的来路，所以办事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好，搞不好会遇上那些刺客的，不过我们的运气不至于那么糟糕才对。” “猎人，我们现在管他们叫猎人。”迈洛接过纸条瞥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点点头，随后又嘀咕道：“鳄鱼真是个不错的情报人员哇，这种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到，你平时闲着没事就在调查这些？” “他不错个屁。”老席恩嗤笑了一声：“老子让他去查失踪人口，连续几年了一个屁消息都没有，我都想给他那个破赌场换个老板了。” “失踪人口？”迈洛眉头一挑。 老席恩深吸了一口卷烟，呼出大片烟雾，沉声道：“埃里克他们。” “哦~”迈洛恍然。 葬礼过后，大家似乎都认定7人组彻底回不来了。 细想起来，除了他自己这个知晓真相的人之外，可能整座楠薇城也就剩下老席恩这一个人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7人组的下落了吧。 迈洛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嘀咕一句：“查到什么线索了么？” 平日里干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老席恩一下子来了劲儿，精神抖擞的样子半点也不像一个身受枪伤的人，他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把整个楠薇城近十年的所有失踪案例都翻了出来，将近7成的失踪事件都是因为缺少线索最后石沉大海，但我确定有些案子绝非偶然，如果单纯只是把一年或者两年内的失踪事件罗列出来的话，与其他城市的数据不会有太大区别，但是把整整十年的数据进行统计的话，不难发现，楠薇城的失踪案件的比例比临近几座城市的比例都要高，并且还是翻好几倍的那种，而失踪案的破案率反而比人家低，这不合理吧？” “楠薇城可是设立有执法学院的城市，这里的执法官力量比周边城市都要高的，人家那些失踪案，或许近期无法破案，但是那些死于野外、自然灾害的倒霉蛋，隔个几年之后都会被偶然发现尸骸，进而结案，但在楠薇城，几乎没有这种情况，那些失踪的人，完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所以肯定有蹊跷，我一直在跟踪人口失踪的案子，一直都没停过……” …… “呃……” 迈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老席恩已经近乎魔怔了，但是否要将放逐之影的事情告诉他，迈洛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个已经接受过精神治疗的人，他的san值估计所剩无几了，在把死灵之书、费尼契手稿、放逐咒术这些超出认知的东西告诉他的话，迈洛估计今晚就得自己一个人去约克家偷手枪了。 算了，就让他魔怔去吧。 至少保留个念想。 本质上来说老席恩和盖利德的莫戈特是同一类人，莫戈特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他能活到那个岁数，靠的就是他坚信荒山中存在着鬼祟，并且坚信自己有职责守住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否则他估计早就被削光san值彻底疯掉了。 所以在这一点上，迈洛并不认同渡鸦的那句话——人类孱弱的灵魂永远也抵抗不了蛊惑。 总归还是有些人能扛得住的。 那些心目中还有东西需要坚守着的人，他们就可以做到。 …… “那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迈洛不打算继续在失踪人口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 这是一个永远也查不到真相的无底洞，再聊下去老席恩会越来越兴奋，他越是激动，迈洛就越发觉得这事儿很残忍。 “天黑之后，先去查杜勒家族的码头。”老席恩点头：“鳄鱼说近期他们确实有大型货船走黑路子进入港口，但是亚登村并没有出现什么新的货物，依我看，那批走私货物说不定就是那群刺……猎人对吧？” “行。”迈洛点头：“那约克家族的呢？” “约克家族那边的消息还在探查，如果在杜勒那边没有发现的话，我们就直接返回亚登村找鳄鱼，他应该快找到线索了，信息交易是需要时间的。”老席恩说着停顿了一下，伸手戳了戳迈洛的衬衫：“白色衬衣就不要穿了，换点深色布料的衣服，我们到时候要偷偷潜入码头的，贵族在码头上部署的看守人员可不少。” “这样啊。” 迈洛若有所思： “如果是要偷摸着进去的话，那我还可以多带一个人，说不定有奇效。” 第314章 各有各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执法所拿武器？ 因为拿来的武器是要用的哇，到时候现场随便一查就能发现是执法所的子弹，迈洛不又得新增一条罪名。 …… 迈洛快要入夜的时候，迈洛在市区兜兜转转，很快就找到了藏匿在闹市的格拉索。 梦引给两人之间搭建的联系一直都没有中断过，迈洛从始至终都掌握着格拉索的动向，不管对方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里遭袭，迈洛都能够 不过，距离钓鱼行动2.0已经过去了24小时，格拉索现在活得好好的。 … 闹市街头，这女人穿着长袖长裤，用男士鸭舌帽把自己盘起的长发盖住，从头到脚是一副纯粹的男性化装扮。 自从给迈洛当了一回诱饵之后，她就一直在东躲xz。 格拉索不管身处何处都没有一丝安全感。 与迈洛分开之后，她开始变的神经紧绷，但真正的危机意识并不来自于那些阴影中的猎人，而是另一种无法描述的怪异感觉。 她有时候会莫名地感到心悸。 或许是因为在她如今的观念里，隐身天赋已经不再能够百分百地保证她的安全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格拉索对迈洛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依赖。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现在格拉索已经没有了原先那种对迈洛的抗拒、厌恶的情绪了，相反，她离开了迈洛之后时常会有一些异常的生理反应，比如莫名地头皮发麻、心悸，甚至偶尔会感觉自己从高空坠落，惊出一身冷汗。 简而言之，格拉索现在就是惊弓之鸟。 …… 她并不知道这些症状都是低san值状态与梦引叠加作用所导致的。 那种无法解释的依赖情愫，同样也要归咎于梦引。 但她本人是不会有这方面的意识的。 以至于迈洛在接触到格拉索的目光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对别人施加精神控制的变态。 好像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精神控制。 “坏了，我真成变态了。” 迈洛脸皮抽搐了两下。 他发现格拉索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她那眼神里写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欣喜、恐惧、求助、爱慕，甚至是饥渴…… “我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你是成年了的对吧？” 格拉索脸上挂着笑意，乖巧地朝着迈洛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迈洛感觉心里头的罪恶感稍微减弱了一些。 他知道，以格拉索现在的状态，不管他给出多么离谱的命令，她都会照做不误的。 但迈洛没有细想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对梦引的掌控能力几乎为0，任何在他脑子里出现的臆想画面都有可能转变为真实的场景强加到格拉索身上。 咦——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脑子里那些邪恶的念头，防止某人当街洒水。 “我他妈的绝对是个高纯度的正派人士，太正了。” “你在说什么啊？”格拉索眨着眼睛对迈洛问道。 “没事，有份差事要交给你，跟我来。” 迈洛沉声说了一句，带着格拉索离开了闹市区。 …… 换做是几天前的格拉索，听见迈洛说“我有个差事要交给你”，怕不是得马力全开地逃命去。 但是现在，格拉索的反应是点点头，并且乖巧地跟在迈洛身后。 “虽然之前说过要给你提供贵族庄园金库的位置，但是现在危机还没有解除，案子还处于调查当中，答应你的事情只能往后再放一放。” 迈洛嘀咕着。 格拉索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没事哒。” “今晚我们要去约克家族的码头查一查，鉴于现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我觉得你应该能帮上忙。”迈洛回过头瞥了格拉索一眼。 后者欣然一笑：“当然可以帮上忙，我都听你的。” “你现在不怕我了嘿。”迈洛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要怕你。”格拉索忽然嘴角一挑，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牙齿：“你救了我的命，两回。” 她特别强调了“两回”这个数字。 迈洛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但依旧故作正经地说道：“不客气，以后会给你报恩的机会的。” …… 这会儿本应该直接去找老席恩会和的。 但是在路过市中心 在监城守卫的维持下，所有人保持着安静，因为街道中央喷泉台前方有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进行情绪激昂的演讲。 迈洛记得那张脸，略带皱纹、不太明显的眼袋、薄嘴唇，他就是负责巡查组的郡议员——麦克斯·约翰逊。 … 簇拥着的人群们手中都捧着蜡烛，而台上，站在郡议员身后的那些zf要员们也不例外，除此之外，队伍中似乎还有一些平民的身影。 “今天与我站在一起的这几位，代表的是那个夜晚所有受害者的家属，不，代表的是整座城市里所有在夜晚不受保护的民众，为何非要如此呢？” “在过去十年内郡府给楠薇城带来的城市福利远不及前几任，很显然郡长在过去这几年缩减了治安经费，将经费耗费在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郡立项目上，仅剩下来的所谓的安全网已经破败不堪。” “越来越多的同胞市民们直到身处危机中才发现自己置身于破碎的边缘，要我说这不仅可悲，这是不可原谅的！他们那些贵族可以舒适地躺在由私人武装把守的庄园中，而我们则得在夜晚担惊受怕，凭什么！” “我来此是想说，我们绝不能允许这种形势继续恶化下去，遗憾的是需要通过一场丧心病狂的屠杀来提醒我们对此反思，但我们能承受住考验，我们的所有市民都应当享有法律的保护！” “我在这里警告那些躲在暗处的冷血杀手们，今晚别想动手，明天也不行，永远别想！我们会保护这座城市！兄弟姐妹们，我们会保护好你们！” …… 不得不说，能走到郡议员这一步的人，先不论出身背景，至少那张嘴肯定是很厉害的。 拥挤的街头上，市民们大声附和着郡议员麦克斯。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 简短而激昂的一番话，让楠薇人记住了这他。 更值得注意的是，表面上看起来他好像在痛批贵族阶层，但实际上矛头真正指向的是现任郡府的领导人。 迈洛两手揣兜站在人群最外围，远远看着街道中心高台上那个算不上高大的身影，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都是带着各不相同的目的来到楠薇城的呀。” 第315章 恐惧 “不用听啦，他想当郡府的行政官。” 老席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拍拍迈洛肩膀示意他跟上。 “郡长，那就是郡议会主席对吧？以前有过这么年轻的郡长？”迈洛拉上格拉索。 “行情不一样了，以前直接由王室任命，现在嘛，出身低贱的人也能够通过票选的方式上位，自然就要卖力一些了。” 老席恩优哉游哉地说着。 他在楠薇城呆了几十年，类似麦克斯这样具有野心的郡议员应该见过不少，属于是见怪不怪了。 “这么说，是把执法队和索罗门帮会之间的矛盾，转为受害民众和现任郡长之间的矛盾？因为治安经费的削减导致城镇安全水平的削弱，进而间接导致了这出惨剧的发生，这帮人只要愿意，是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攻击z敌的角度。”迈洛嘀咕道。 老席恩回头瞥了迈洛一眼： “你不是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的么？” 本质上来说，这俩人其实是同一类，老席恩属于对任何事情都无所吊谓，迈洛则是对大多数事情无所吊谓，谁当郡长谁当主席，日子不还是照样过嘛。 “别扣我工资就行。”迈洛耸耸肩。 俩人脸上都露出了相同风格的狰狞笑意，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完，迈洛又补了一句：“你别说，这家伙以增加执法治安经费为承诺，说不定他票选胜出上台之后，我们的工资还能涨一涨，嗯，也是怪矛盾的，他卸了我的枪，但我还得盼着他上台。” “这个案子已经变成这些人手中的工具啦。” 老席恩摆摆手。 …… 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埋汰高层的时候，格拉索全程保持着安静跟在迈洛身后听着，脸上的表情似懂非懂。 “这就是你说的可能有奇效的？” 老席恩瞥了一眼格拉索，转头看向迈洛：“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 “是什么风格。”迈洛嘀咕。 “女扮男装？”老席恩随口一说。 … 城外，东部海岸线。 码头算是楠薇城经济发展的一大重要产业，当然，绝大多数港口的幕后金主依旧是楠薇城贵族阶层顶端的那几大家族。 约克家族，说熟也不熟，说不熟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 还记得之前伊妮德生拉硬拽着迈洛去参加的那场贵族宴会吗？ 原本打算在宴会上向伊妮德求婚的那小子，好像就是约克家族的，至于叫什么名字迈洛肯定是忘记了。 那件事情过后，双方就再也没有任何接触。 约克家族的小子也不敢施行什么报复举动，毕竟执法体系和贵族阶层之间的潜规则还是在的，更何况在外人看来迈洛背后还站着一个蓖麻女士。 …… 约克家族名下的码头规模足够大，这里由工会代行管理。 但所谓的工会和其他行业的工人联合组织并不是同一个概念，这里的工会，就是约克家族雇佣的码头看守者，而且是有配枪的那种。 相比于谢尔曼家族那种可以明目张胆扛着猎枪招摇过市的私人武装，约克家族要相对收敛很多。 毕竟贵族在外面行为的放肆程度，是要参考其姓氏在该区域的影响力的，很显然约克姓氏还远不及谢尔曼的高度。 但即使如此，在码头供养一支私人队伍管理进出海岸线的运输业的特权还是有的。 就和索罗门帮会的存在一样，国家一边痛批着他们的违法行径，一边又收着他们从殖民地输送过来的财富。 一切看似矛盾的现象，其实都是维持平衡的手段。 …… “那，大多数的船只都停靠码头东侧的这个位置，我看过进出港口的船舶记录，有两艘大型货船在一周前进入港口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但是没有出货记录，按理来说我们是应该直接申请搜查令的，但考虑到对方是贵族产业，你又被停职了，我们只能偷摸着溜进去。” 老席恩从怀里掏出一张简图，随后又补充道： “码头两个进出口都有工会人员看守，包括海岸线，我们得想个办法翻进去，直觉告诉我那艘船上应该有线索。” “你来。” 迈洛接过那张简图，拍拍格拉索的肩膀吩咐道： “摸上那两艘货船，搞清楚船舱里是否藏着什么东西，然后的话……” “去仓库帮他弄两把枪出来，手枪，最好子弹什么的也搞一些。”老席恩补充了一句。 在顺武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得比迈洛更加上心。 “还有吗？”格拉索点点头。 “没了，就这些，去吧去吧。” “好嘞。” …… 趁着夜色，格拉索缓缓摸向码头。 老席恩和迈洛停留在沿海的矮树林中。 “所以这女娃娃是干啥的？” 迈洛完全没有提隐身的事情，只是提了一下格拉索的职业：“小偷。” “噢~”老席恩恍然，随后点起卷烟问道： “那如果她被抓住了，我们要怎样知道呢？” “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不是大问题。” 迈洛嘀咕了一声，转头看向码头方向那些从室内透露出来的零星灯光。 随后，迈洛闭上了眼睛。 他的耳畔开始响起格拉索喘息的声音。 虽然并不能够清晰地看清她眼前的画面，但迈洛大致能够猜得到，这家伙肯定是在某个角落里蹦跶着，只有逼出一身汗之后她才能轻松潜入码头。 貌似除了视觉，哦不对，通过梦引并不能够做到任何一种感官上的完美互通，这和亡灵窥视是完全不同的。 沉浸状态下，迈洛能够接收到的最清晰的内容是格拉索的情绪，除此之外的其他信息全都是模糊的。 但这也足够了。 “记得，等你的呼吸节奏放缓下来之后再进去，不然容易被别人听见。” 这句话迈洛是没有说出口的。 但格拉索确确实实接收到了他要传递的意思。 …… “你别说，这远程操控还挺好用的。” 迈洛闭着眼睛嘀咕了一声。 他在格拉索的一些细微情绪变化以及模糊的感官信息中大概了解了码头内部的情况。 当然，少不了的也有格拉索心里头充斥着的那些奇怪念头…… …… 然而在格拉索悄无声息地接近那艘两艘货船之一的时候，迈洛突然开始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情绪。 “嗯——？” 第316章 熟悉的面孔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连迈洛自己也浑身上下寒毛乍立。 他不知道格拉索看到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她遇到了某种极度可怕的东西。 她急忙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有可能制造出声音的任何动作，尽管此刻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战栗。 所有的这些，迈洛都感同身受。 …… “帮我架着，出问题了。” 迈洛扣上面罩。 老席恩一言不发地抽出了他的曲刃砍刀递给迈洛，然后单手从后背上卸下来惠特沃斯步枪，往这片区域的制高点位置赶去。 这里的地形在行动前已经勘察清楚了，两人不需要过多废话，各自迅速分头行动。 老席恩抵达山坡的制高点位置之后不由分说就朝着码头西侧位置开了一枪，精准无误地命中那一侧的油桶，大面积喷洒出来的煤油接触到火星的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码头中立马响起工会人员的呼喝。 他们朝着起火点的位置赶去，帮助灭火。 而迈洛则趁此机会快速翻过了东侧的大门，直奔那两艘货船所在的位置。 …… 而货船甲板上，正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躯往后方挪。 她本来并没有惊动船舱里那东西，可是远处老席恩这一枪打破了沉寂的码头，船舱里原本持续不断的鼾声停了下来，并且格拉索还能够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在木质船板上挪动的声音。 她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 迈洛抵达船只停泊点的时候，刚好海面上的那一轮新月从云层中浮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给码头内所有的物体都撒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 就在他的视野之内，迈洛看到货船甲板上格拉索已经被逼迫到了最前端的边缘位置，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再往后一步就是数米高差的海水。 而对着格拉索步步紧逼的，是迈洛非常熟悉的一只生物…… 它的身形比几个月前要壮硕很多，体长至少多长了一米有余，那长满无数骨刺的佝偻背部几乎和高空中的月亮形成了相同的弧度。 那颗丑陋头颅上长满的诡异眼球全都在反射着月光，并且每一颗都在不停地朝着不同方向转动。 不同于几个月之前光秃秃脑壳，此时它的头皮上还长出了灰白色的毛发，那些毛发有的是从眼眶之中生长出来的，粗糙且稀疏，甚至有的就长在眼球上…… 它的通体骨骼比迈洛印象中的粗了一圈，镰刀般的爪子也变得更长了，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人专门帮它打磨过，去掉了那些影响挥动幅度的骨刺。 …… 是伊克姆小镇南部荒山中的那只混种。 渡鸦的儿子。 继承了他的人类基因，与古老生物的污浊血脉的混种生物。 在伊克姆的时候，它让迈洛吃尽了苦头，最后在重伤的情况下被索罗门众带走，从此就销声匿迹。 迈洛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楠薇城再次见到这鬼东西。 …… “哇呜，那可真是好久不见。” 迈洛握着砍刀敲了敲身边的一个木箱，制造了一点动静让混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甲板上，混种原本还在嗅着空气中那人类的味道，听到有动静之后猛地一回头，看到了站在岸上的迈洛。 它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 当然这里所指的眼神仅局限于它脸上的那对眼睛，脑壳上那些依旧还在四处乱瞥。 混种陷入了短暂几秒钟的呆滞状态，它的注意力已经被迈洛完全吸引住，没有去寻找甲板上那奇怪的人类气味。 迈洛对它的反应多少感到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见到昔日仇家不应该是 结果混种却愣住了。 而且它脸上露出了非常狰狞的表情，那表情并不完全源于怒意，里面多少掺杂了一些恐惧的成分在。 它对迈洛是怀有几分惧意的。 甚至还表现出了一丝犹豫的人性化神态，这还是迈洛头一次见到混种有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变化。 “嗯？” 迈洛皱起眉头。 “几个意思啊，长脑子了呗？” 他印象中的混种就是一个纯纯的杀人机器，智力水平基本上就和聪明一点的灵长类动物没什么区别，而且它肯定是记恨着迈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别忘了迈洛可是亲手摧毁了它巢穴里那片种植场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迈洛之后，它居然控制住了自己…… …… 迈洛悬起一只手，示意站在甲板上的格拉索不要动。 自己则是铁着头朝货船的方向逼近。 格拉索的所处位置距离混种也就不到两三米，对方随便一挥爪子就能把她切成两段，迈洛必须让混种主动挪开一些才行。 … “那啥，看样子渡鸦这段时间教了你不少东西，他有没有教你讲话啊？” 迈洛拎着砍刀朝货船的方向走来。 格拉索人都快吓傻了。 她不知道迈洛有什么勇气提着一把脏兮兮的破刀朝着怪物走来。 尽管在最开始被眼前这怪物堵住去路的时候，格拉索内心是无比希望迈洛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但是迈洛出现之后她又后悔了，她希望迈洛快点逃命。 甚至于…… 甚至于如果这时候怪物对迈洛发难的话，她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帮迈洛争取逃命的时间。 尽管这念头非常的离谱，但它确确实实在某一瞬间出现在了格拉索的脑海中。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有多么的疯狂。 …… 格拉索瞪大着眼睛，大气不敢出一下，她朝着迈洛疯狂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了。 但迈洛可没空搭理她。 渡鸦把自己亲儿子和一批顶尖猎人送到楠薇城来，猎杀名单中还把迈洛自己也算上去了。 既然在这里把混种堵住了，在另外那名灵视者出现之前，如果能把混种解决掉，那绝对可以算是把对方的战力减半，何乐而不为。 虽然此举非常冒险。 但迈洛也不是单人作战，他后面还架着一把狙呢。 …… 他悬在空中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食指。 下一秒，远处制高点上传来枪响，子弹贯穿了货船上的缆绳，收束起来的船帆瞬间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而迈洛的步伐也就在这一瞬间徒然加速！ 第317章 恐惧之源 这配合够默契了吧。 在帆布砸下来，遮挡住了混种视野的一瞬间，迈洛影子就已经冲上了甲板，单手压住砍刀的刀背把曲刃的尖端直接摁进了混种的胸膛。 噌！ 金属刀刃与生物胸骨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响起。 迈洛速度极快，手中刀刃几乎就像是缝纫机的针头一样在混种的胸口穿刺了两个来回。 而在混种的嘶吼声还没有响起之前，迈洛早已经拽着隐身的格拉索跳下了甲板。 “跑你的。” 迈洛推了格拉索一把，单手持刃重新面相甲板上的混种。 但处于惊悚状态下的格拉索还没有迈出两步，就又重新被迈洛拽住。 因为他发现自己拉着格拉索离开货船的这会儿功夫，甲板上已经没有混种的身影了。 “真快啊……” 迈洛一手拉着格拉索的胳膊，一手拎着砍刀。 混种的体格虽然比之前大了许多，但是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反而变快了，这是迈洛没有想到的。 咔嚓…… 码头的停泊点附近除了远处传来的工会人员的呼喝声以外，还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但此时空中的月光再次被浓云遮盖住，迈洛的视野范围瞬间昏暗了下来。 混种已然藏匿到了黑暗之中，它在伺机而动。 不过迈洛还是精准判断出了它的所在位置。 …… 危机感知力正在发挥它的作用。 迈洛的心跳频率相比平常加快了不少，但是还远不及遇上旧日支配者或者注视外神的时候那么惊悚。 但诡异的是，此时迈洛还感觉到了另一个心跳声。 那是一个跳动频率比自己心脏还要快的声音，不属于迈洛。 不仅如此，迈洛还感觉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惊怒、焦急，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一丝畏惧。 这些情绪同样不属于迈洛，也很明显不是来自于格拉索的。 …… “往那边跑。” 迈洛拍了拍格拉索的臀部，示意她往北侧方向离开码头，因为他已经锁定了混种的具体位置。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种奇怪的连接是如何达成的，但确确实实，他那不受控制的梦引能力莫名其妙地把混种给拽住了。 他现在能够大致地感受到混种的一些信息，虽然还没办法做到像格拉索那么清晰，但也足够了。 红女巫说过，梦引更类似于催眠，而非单纯是信息获取的方式。 最终达成的效果必然应该是对受梦引者的操控，只不过迈洛现在还没办法实现这一点。 …… 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楠薇城那么多人，就只有格拉索和混种会被他的梦引能力所影响，这两者有什么共同点么？ 好像并没有。 迈洛摇摇头。 眼下好像并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他在混种的情绪中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但它在按捺自己的杀意，至于具体原因是什么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你老爹把你送来楠薇城到底是想干啥嘞？” 迈洛转动着砍刀，一步一步地朝着码头上堆积货物的方向走去。 混种就藏匿在那些箱体后方。 … “愤怒？不对……” 迈洛口中自言自语嘀咕着。 “那应该是恐惧…因为格拉索最开始见到我的 “所以恐惧感是诱发梦引的因素么？” 原本在朝着货物区不断逼近的迈洛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朝着藏匿在无数黑色木箱后方的混种伸出手，微微眯起眼睛。 混种对迈洛的畏惧感源自于什么？ 那必须是源自于疼痛感了。 它所承受过的最大程度痛感发生在哪一次？ 迈洛心中立马有了答案。 他脑海中迅速回溯并构建起伊克姆小镇荒山中的那场厮杀，当时混种被迈洛强行弄进了莫戈特事先准备好的陷进，它的肢体被陷阱中的无数倒刺贯穿，在落到底部的时候还有连接着锁链的大型捕兽夹把它死死咬住。 那应该是混种有史以来承受过的最严重的伤痛了。 伤口上凝聚的浓浆硬化之后形成的外骨骼，让它从那之后永远只能佝偻着后背。 这是属于混种内心深处的阴影。 …… 迈洛脑海之中的那副画面才刚刚构建出来，眼前堆积着的无数货物就瞬间炸开！ 混种那灰白色的、如同螳螂一般的巨大身躯撞碎了所有箱子，朝着迈洛大声嘶吼了起来。 那声音无比渗人，像是十几个人类的声带同时发出最尖锐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声浪甚至将地面上的湿润沙土都卷飞了起来朝着四周围滚动。 …… “急了。” 感受到那一股腥臭无比的口气扑面而来，迈洛却没有丝毫惧意，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狞笑。 “急了急了。” 迈洛能够感觉到混种的躁动不安，它在挣扎、对抗着梦引。 但是迈洛已经成功捕捉到了它内心的恐惧之源，混种被梦引侵蚀只是时间问题。 … 此时，混种那几十只瞳孔中的迈洛已经不再是一个孱弱无力的人类了，他的面目变成了最贴近混种恐惧之物的样貌。 就像san值被削弱后的人类眼中的世界一样，一切的寻常之物都会变得鬼祟起来，他们会把亲人认作是丑陋的恶灵，会将爱人的面庞想象成长满触须的模样。 恐惧并非是人类独有的情绪，更何况混种的身上携带了一半的人类基因，这是它避不开也逃不掉的。 混种朝着迈洛嘶吼。 但是它却寸步不敢前进，巨大的爪子在地面上疯狂磨蹭着，步伐却随着迈洛的逼近再往后退。 …… 此时，天宇之上的云层又被海风吹散了一些，月光重新洒落了下来。 在远处的山坡制高点上的架枪的老席恩终于又一次能够看清楚码头上的情况。 … “什么玩意儿？” 在老席恩视野内，码头的货物暂存区遍布箱体的碎片。 一只长相丑陋的巨大怪物，被一个相对瘦小的身影逼得节节败退，那个身影是属于迈洛的。 从老席恩的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迈洛的正面。 此时迈洛的双眼正在散发着青绿色光芒。 那光无比诡异。 第318章 失踪 老席恩条件反射地把枪口对准向迈洛。 … 隔着几百米，码头方向的迈洛忽然转头看向老席恩这边，比划了一个“？？？”的手势，大概意思应该是——你啥意思啊拿枪指着我。 山坡上，老席恩皱着眉头。 在他的视野内，迈洛的双眼依旧在泛着诡异的光。 但他还是把枪口指回到混种头上，晦气地叨叨着： “草他妈的黄金大树，精神病院开的那些药我就不应该丢掉。” … 虽然视野内的两个东西都不正常，但终究还是混种的样子更吓人一点，老席恩还是站在迈洛这边的。 不过，预想中的血腥厮杀并没有继续下去。 他看到那身形高大的诡异灰白色生物在原地咆哮了一阵之后，逃也似地狂奔了起来，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消失了踪影。 而码头上的迈洛也没有追赶，就只是平静地盯着海面看了一小会儿，随后一头钻进了船舱之中，没过多久，在约克家族那些工会工人抵达现场之前迈洛就溜出了码头。 等他再次出现在老席恩面前的时候，老席恩已经看不见他眼瞳中的诡异光芒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老席恩扛着步枪迫不及待地问道。 “别人家的孩子。” 迈洛把属于老席恩的砍刀递回给他，接着说道：“船舱里没有别的东西，我们找鳄鱼问清楚约克家族里是谁在管这座码头的，消息是对的，那些猎人就是走约克家族的偷渡路线进入楠薇城的。” “你确定？” 老席恩并不知道混种和猎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迈洛也懒得做解释，这里头的故事可复杂着呢。 两人会和没多久，格拉索也冒了出来。 她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拖着一个沉甸甸麻袋，里面了四柄转轮手枪，六把燧发火枪，一些未处理过的燧石，以及至少五百发子弹和匹配的垫片和黑火药，除此之外肩膀上还背着两条步枪。 迈洛看着她那气喘吁吁的样子： “好姐姐，我们只是顺手拿点能用的武器，不是来搞批发的。” “我……我忍不住嘛。” 格拉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迈洛挑了一把全新的转轮枪和两个弹巢，把子弹填装完毕之后，准备快速赶往亚登村。 “我可以继续跟着你们吗？”格拉索忽然问道。 “理论上来说你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迈洛拍了拍腰间的武器。 但随后又改口道：“不过你确实跟着我比较安全一点。” “我觉得也是。” 格拉索咧嘴一笑。 她被混种吓得不轻，潜意识告诉自己，呆在迈洛身边确实会比较安全一些。 或许她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所有的那些危险都是迈洛给她带来的。 …… 路上，老席恩还是忘不了混种的事情。 那庞大可怕的身躯就像是印刻在他脑子里了一样，挥之不去。 “就这么把那玩意儿放走合适吗？” “你说那个大块头啊？”迈洛回头瞅了老席恩一眼。 事实上他对老席恩的反应多少还是感到有些许意外的，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目睹了一只超出认知的生物之后还表现得这么淡定吧，至少丽贝卡是做不到，迈洛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在伊克姆荒山里丽贝卡被吓愣住的模样。 或许人与人的san值本身就有高低之分。 “你总不能指望我把它留下来吧？”迈洛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解释过多。 他知道，混种已经被梦引能力所干扰。 虽然程度并不深，但它已经跑不掉了。 迈洛倒不是完全没办法把它留下来，而是确认了梦引形成之后，故意把混种放走的。 不难推测，混种和猎人都是渡鸦一手安排策划的，这两者之间绝对存在联系，在梦引彻底断绝之前，迈洛可以定位混种，就像他定位格拉索那样。 放走混种，是为了追踪猎人组织的位置。 而且现在混种似乎已经开窍了，它不再像在伊克姆那会儿一样纯粹的依靠本能去做事。 迈洛认为这是一个契机。 一个能帮他找到猎人组织的契机。 “先找鳄鱼问清楚消息来源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线索汇报上去？”迈洛嘀咕道。 “你被停职了，我，是他们巴不得能强制停职的人，我们俩汇报上去的信息，你觉得会有人把它当一回事么？除非你直接上报到尼禄那里去，不过我估计现在这个案子尼禄说了也不算。”老席恩摇头。 “那确实，而且还打草惊蛇。”迈洛耸耸肩。 “确他妈的实。”老席恩坐在马背上，悠哉地点起卷烟，随后补了一句：“我们直接把约克家里负责偷渡的人揪出来问清楚先。” “哦对了。”迈洛忽然转过头对老席恩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嗯？”老席恩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说，头痛啊或者胸闷气短之类的？”迈洛比划着问道。 “这里算不算？”老席恩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枪伤位置。 “当我没说。” 迈洛摆摆手。 他主要还是觉得老席恩有些奇怪。 因为同为 主要迈洛见过了太多陷入癫狂的受害者，罗本、乔伊、伊森·菲尔德，包括盖利德城的莫戈特，这些人都因为接触到了那些诡秘的事物而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混乱与疯狂。 但老席恩却丝毫没有那种征兆。 他的接受能力似乎比普通人要强大很多。 难道是神奇的叶子的关系？ 迈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老席恩嘴里叼着的卷烟。 …… 夜深。 三人两骑抵达了楠薇城的法外小村庄。 在穿过亚登村那些污秽的小巷之后，他们抵达了鳄鱼掌管的那座赌场。 但是他们似乎来晚了一步。 鳄鱼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办公室里一切正常，不存在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迈洛只在破碎的天窗边缘上面找到了一些血迹。 第319章 非人类 “看起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迈洛用手指触摸了一下窗台边缘的血迹，鲜血还没有完全变干。 很显然那条小鳄鱼在半个小时之前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赌场后方掳走了，甚至完全没有惊动到他的属下们。 “这倒是稀奇。” 老席恩快速翻动了一下鳄鱼房间里一些乱糟糟的文件。 “他们抓走了鳄鱼，而不是把他就地解决了。” “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对吧？”迈洛在房间里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转头看向老席恩问道： “鳄鱼是帮你去搜集情报了对吧？” “至少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老席恩点点头：“他们肯定发现了鳄鱼在追查他们的线索。” “但直接杀了鳄鱼不是更简单么？”迈洛皱起眉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 …… … 与此同时，那座死气弥漫地贵族庄园。 往日的深夜里，庄园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烛台或者煤油灯的光亮在抖动，但现在，这里一片死寂。 那些被堆积在喷泉池中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浮在水面上的残尸部分挂满了拥挤着的苍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动静。 只有当天宇上的浓云让开了月亮的视线的时候，那些惨死者的形态才能被看清楚。 而此时庄园内部，一场惨无人道的审问正在进行中。 四名黑衣猎人分别站在大厅的几个角落，而大厅的中央放置着一张沉重的木椅，椅子上有一个身材矮短的男人被金属丝网缠绕固定着。 他跟前的地面上有一趟血迹，在昏暗的环境中呈现为黑色。 有几个小圆柱体之类的东西浸泡在地面的鲜血之中，其中大多数都套着宝石戒指，那是前不久被剪下来的属于男人的手指。 现在男人的十个手指只剩下两个拇指还完好无损。 他的身体在轻微地抽搐着。 那些铁丝网已经在他身上勒出了无数的血痕，将他破碎的衣服布料摁进了伤口深处。 可怕的疼痛正在蚕食着他的意志。 相比于喷泉池里的那些受害者，此刻椅子上的男人正处在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里。 …… 这就是前不久被猎人从亚登村里掳走的鳄鱼。 而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这几天把楠薇城闹得鸡犬不宁的猎人们。 鳄鱼一共没了八个手指头，十来颗牙齿，一个眼球，至于身上多出来的一些东西，他自己已经数不清了。 仅剩的一个眼球能看到的画面非常有限，他只知道自己搞砸了，仅在着手调查这些人的下落的 鳄鱼自己本身就不是善茬，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清楚眼前的这群蒙面人没有打算放过他。 即使他一开始就很配合地把对方想知道的所有一切都说出来，他也没命活。 但最令人感到绝望的是，眼前这些黑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半个问题。 从进门开始，除去那几个像雕塑一样往四周围一站就不再动弹的，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负责整理那些“工具”，一个负责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使用在自己身上，那种冰冷到极致的默契配合，让人感觉他们不是在严刑逼供，而更像是在修理某件故障的机器一样。 这个过程长达数十分钟。 他们都没有过任何交谈。 一直到大厅左侧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一名没有蒙面的黑衣人。 鳄鱼虽然已经瞎了一只眼睛，但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名黑衣人冷峻脸庞上那泛着轻微蓝绿色光的眼瞳。 那人来到鳄鱼面前，冰冷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他似乎对同伴们的进度并不非常满意，示意其中一人让开，亲自接管了执行酷刑的位置。 在众多的冰冷器械中他选择了一把小号的金属钳子，随后缓缓蹲下身来，将他那诡异的蓝绿色目光聚焦到鳄鱼的脸上。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们还留着你的舌头。” …… “那……那你倒…问啊……” 鳄鱼的声音在发颤。 不单纯只是因为痛苦，更多的是来自于对对方眼中那种诡异光芒的恐惧。 在某些古老的传说中，极致漆黑的环境下，眼睛能够散发着蓝绿色光的人类，是仅次于邪恶神只的可怕存在，他们往往具有了一些诡异的灾厄能力，同时还兼具了人类特有的残忍。 “我准备把你真正的门牙拔掉，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猎人提着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鳄鱼： “还是说你伪装成人类的时间太长，已经失去了恢复原貌的能力了？” …… 渐渐地，那紧紧缠绕着鳄鱼的铁丝网变得宽松，因为鳄鱼的身躯在缩小。 他的个子本来就矮小，但现在却从一米六几的身高体格一下子缩回到将近一米左右的体格。 肌肉与骨骼地萎缩让他的皮肤开始变得皱巴巴。 脑壳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也纷纷脱落。 而原本已经被拔除牙齿的血淋淋牙龈收缩了之后，裸露出来的是一排尖锐的獠牙，那些獠牙至少有两三公分长…… 短短两分钟内，鳄鱼变成了一个比原来更加丑陋的生物，他依旧是人类的形态，但体格却缩小的了近半，一双小得异常的眼睛深陷在秃头之中。 是的，原先被挖走的那只眼球，并不是他真正本体的眼球。 甚至在变形之后，仅剩的那只人类形态的眼球自动脱落了。 那些臃肿的肌肉和皮肤皱缩起来之后，被隐藏在手掌的丑陋手指本体也显露了出来，原先那些被切割掉的血肉，那些手指头，似乎是某种移植在他身上的东西，但绝非是他原有的结构。 本体的手掌长度，最多也就只有人类手掌的掌骨那么长。 “混蛋！你知不知道那些组织已经跟我的本体长在一起了，切下去很痛的！艹！” 显露出本体的鳄鱼连声线都变得尖锐了起来，他冲着面前的猎人大声嘶吼着。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猎人就用钳子把他的一只牙齿从嘴里连根扯出，引得他又是一阵哀嚎。 第320章 黄衣 “现在才是真正的痛感了吧？” 猎人用钳子套住了鳄鱼那重新“长”出来的手指其中一根。 咔嚓。 坚硬的钳刃随即闭合。 大厅里再度响起鳄鱼撕心裂肺的哀嚎。 剪下鳄鱼的新手指之后，猎人甩开断指，把钳子夹到鳄鱼的另一根手指上。 此时鳄鱼终于忍不住了，他张口嚎叫道： “我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是城南的执法官让我调查你们的偷渡路线的，我只是收钱办事！！不要再……” 咔嚓！ 又一根手指落地。 “啊——！！” … “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猎人摇了摇头。 他的长发披散在前，但依旧没法完全遮挡住他那对眼瞳中散发出来的蓝绿光。 漆黑的大厅中，长相最为丑陋可憎的是鳄鱼，但最可怕的存在还是猎人。 “丘丘人不躲在高原的巢穴，跑到人类的社会来，目的只有一种，就是追寻你们所崇拜的旧日支配者，尤其是像你这种特地利用祭司咒术改变了样貌使自己看起来更像人类的，一定已经找到所谓的神只踪迹了。” 猎人将钳子挂到鳄鱼的另一根手指根部，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告诉我，你所追随的那位，在哪里？” … 鳄鱼的脸色开始由惊悚逐渐转为凝重，最后变得彻底狰狞了起来。 他张开挂满污血的嘴巴，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猎人低吼道： “眼睛会泛光的人类，灵视者对吧，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不去为自己某一条生路，居然敢干涉吾王的降临，你会让自己死得更快的！比人类更低贱的东西！” 咔嚓！ 又一根手指滚落到地上。 鳄鱼的那光秃秃的头颅上青筋暴起。 他疯狂挣扎了起来，但很快那铁丝网又再度收缩，把他那缩小一号的身躯再度绑死，锋利的铁丝深深地勒入血肉之中。 而猎人却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降临……所以他是决定选择新的宿主作为化身么…嗯，我看到了你所追随的那个影子，一个衣衫褴褛的王，黄色的破败长衣，对吧？你在为他的降临进行铺路……” “黄衣之王，卡尔科萨的旧主，但作为战败方……他不是被镇压了么？为什么他的意志能传递到楠薇城来？因为你？……不可能，你只是个无用的丘丘人。” … 随着猎人的呢喃自语入耳，鳄鱼的表情越发地惊恐起来。 他没有想到眼前的灵视者能知晓如此多的秘密，就好像自己已经被彻底看穿了一样。 这名年轻的灵视者，他不仅知道自己追随的是谁，他甚至知道那位神只曾经是卡尔科萨的王，他还知道他的名号——黄衣之王。 “降临是注定的，没有…没有任何所谓的镇压能够永久地困住吾王，黄衣终将降临在这片土地，你什么也做不了，不要再妄图抵抗了，这个世界会成为 鳄鱼一边呕血一边癫狂似的朝着猎人嘶吼。 “原来真的是他。”猎人点点头：“我只是瞥到了一个黄色的影子而已，谢谢你的确定，可惜你的神不会为你降下救赎了，你也看不到他降临的那一天了。” 在鳄鱼惊愕的目光下，猎人把钳子丢下，伸手从自己身后抽出了那柄折叠武器猛然甩开。 咔！ 折叠的长柄舒展开之后，末端入弯钩一样的冰冷镰刀亮了出来。 “等等……” 鳄鱼尖叫了起来。 但他甚至还没有喊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头颅就横飞了出去。 … 镰刀刀刃上不曾沾染一丝血迹。 猎人眼中的蓝绿色光芒缓缓褪去，恢复为正常人的眼瞳色泽。 他平静地收起镰刀。 大厅中有其他猎人询问： “为什么不把话问完再动手，蒙奎亚。” 蒙奎亚淡淡地看了前者一眼： “和我们在殖民地杀死的那些丘丘人一样，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半截腐肉放弃自己的性命，更不用说事关神只了，他不可能说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的……老师说得对，我们进入楠薇城的 “现在怎么办？要把他的尸体保存起来吗？”其他猎人询问道。 “没必要，确认他所侍奉的是黄衣就足够了，我能找到他的化身，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蒙奎亚将镰刀收回到背后，转身对众人下达指令： “他们已经查到约克家族头上，这里不能再呆了，换个地方，我把黄衣之王选中的化身找出来。” 其余几名猎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人提道： “渡鸦先生说我们不能过早的与旧日支配者正面对上……” “迟早都得面对，不是么？”蒙奎亚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冷漠。 其余人便不再吱声。 …… … 亚登村。 迈洛和老席恩还在鳄鱼的办公室里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 “我感觉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老席恩又点起了一根烟。 “那可不一定。”迈洛摇头。 “为什么这么说？”老席恩问道。 “我。”迈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一下站在角落的格拉索：“还有她，我们俩都在他们的猎杀名单上。” 老席恩先是露出了一副恍然的表情，然后眉头一动：“要是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提议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但迈洛早就知道这老家伙想要说什么了，连着摇头说道：“钓鱼是吧，同样的事情我已经干了两回了，人家也不是傻子，我不认为3.0版本他们还能上当。” “这样啊。”老席恩耸耸肩，抬头看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又说道：“你们是怎么招惹上那些家伙的？” “这问题我也想知道。”格拉索很无奈地叹气道。 “被这种顶尖杀手团队盯上的感觉一定很糟糕吧。”老席恩还在幸灾乐祸。 “等你什么时候也被盯上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迈洛瞥了老席恩一眼。 后者摇着头： “不不，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让记恨我的人活下来。” 第321章 供奉之所 鳄鱼的办公室，无论是迈洛还是老席恩都来过很多次了。 以他们对鳄鱼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把真正涉及机密的文件留在办公室里的。 现在鳄鱼失踪了，迈洛推测只能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蒙奎亚想要从鳄鱼的口中得到某些信息。 同为灵视者，他知道蒙奎亚能够通过亡灵视角的窥视得到他想要的讯息，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鳄鱼应该已经被葬下了。 在偌大的楠薇城境内寻找一个不到一米六个子的倒霉蛋谈何容易。 这条线索算是暂时断绝了。 ……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老席恩把烟头掐灭丢到地上，准备打道回府。 “他再怎么说也是这儿一个不小的头目，如果他的那些手下发现自己老大失踪了，我们会有点麻烦。 …… 办公室里的四面墙壁有三面都是顶贴梁的酒架，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奢华物件，银制的精致器具丝毫不输贵族庄园里的那些东西。 于是乎格拉索又没忍住。 她在众多银质品中相中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酒壶，上面雕刻的精致纹路栩栩如生，最关键的是它的个头适中，完全不妨碍携带。 眼看着迈洛和老席恩打算离开了，格拉索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货架旁边，伸手抓起了背后的这只酒壶。 但就是这么轻微的一碰，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后方的整片货架就朝着左右两侧翻转了开来。 敞开的货架后方，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黑漆漆的通道。 …… “密道？” 迈洛嘀咕了一声，端起桌面上的煤油灯就走了下去，嘴里还叨咕着： “这也太没创意了。” “你在这里守着。”老席恩瞥了格拉索一眼，跟上了迈洛的步伐，随后又转过头来补充道：“拿上面那个绿色的罐子，那玩意儿是玉石材质的，更值钱一点。” 格拉索连连点头。 … …… 像鳄鱼这样游走在灰色行业的人，有个地下的小金库并不值得稀奇。 办公室下方的地库并不算大，也就比上面的办公室稍微宽敞一些。 但令迈洛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地库里并没有存放任何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小金库，而更像是…… “这家伙还是个异教徒？”老席恩进入地库的 地库和上面办公室的奢华装潢完全是两个风格，两人一下来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特殊燃料的气味，那应该是从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某种油脂，用于维持祭祀供奉的灯火。 墙壁上绘画着一些扭曲的图腾，有祥云与日月星辰。 壁画所使用的颜料色泽整体显得晦暗，壁画上还有一些人形的轮廓，但是不同于眼下社会上流行的那种拉斐尔前派画风，没有那么细致慎重的线条画风，不过整体呈现出来的忧郁情调却有几分相似，只是壁画上少数的人物面部轮廓可以看得出来它们都不是南方人，甚至不是本国人。 除此之外，地库一侧位置还摆放着奇怪的祭坛，一个巨大的容器中灌满了那种散发怪异气味的油脂，中间吊着一根灯芯，上面只留着一小节在燃烧着。 而容器的背后墙壁上刻画着一个浑身闪烁着光芒的长袍圣人，他的长袍破败不堪，但周身却环绕着神圣的光晕，隐约能看见模糊的有着绿色褶皱皮肤的躯体。 但是深入观察墙壁上的这尊壁画，会发现其中没有鼻子或嘴巴，只有闪闪发光的无瞳绿眼。 … “像是高原上的教派会信仰的神只风格。” 老席恩算是执法体系中较为见多识广的了，但他也说不清楚眼前这沉寂着诡异气息的壁画到底属于哪一教派。 反正不是楠薇本土的风格。 “原来鳄鱼这种毫无底线的人也是有信仰的？” 老席恩倒是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调侃了几句。 但是等他转头看向迈洛的时候，却发现迈洛盯着墙壁上那黄袍绿皮肤的神只画像陷入了沉思。 迈洛的目光显得有些空洞与无神，他就这么平静地面朝壁画，不论老席恩询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 … 此时此刻，在迈洛的脑海之中。 他又一次见到了从格拉基脑海中窥视得来的那一片星辰。 在那片藏匿着无数能引人战栗的身影的混乱星空中，迈洛正在努力地寻找一个影子。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 它同样是一身褴褛的黄色长袍，身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但并非像壁画所呈现的那样没有面部轮廓，而是它佩戴着一只混沌的面具。 … 壁画上的影子成功引起了迈洛与格拉基的记忆的共鸣。 他能够透过格拉基的视角，窥得那影子的真正主人的身份。 迈洛尝试着凝聚自己的意识，尽可能地不受星辰背后的其他身影和声音的干扰，完全专注到那黄袍之上。 那些不能直呼名讳，无法直视真身的存在，迈洛选择了无视。 像当初红女巫帮他回溯这段记忆的时候的遭遇，迈洛反正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在自己的灵视还不够高的情况下，他不会再将目光聚焦到那些可怕的影子上的。 而那一身破败的黄袍，迈洛能够感觉到契机的成熟，他应该可以窥得一些线索，因为自己现在就身处于它的一座祭祀场中。 …… 但是让迈洛感到心神震撼的是，当他完全将目光聚焦在那黄衣之人的面具上的时候，他发现面具上唯二两个洞孔之中，一对犹如深渊般深邃可怕的目光，也在凝视着自己。 … “哈斯塔……黄衣之王…” 迈洛口中发出了呓语般的呢喃声。 他通过格拉基的视角，洞悉了那黄衣身影的身份。 一个代表着罪恶的执念、入魔的欲望的古老神只，旧时代的反叛者，被被镇压的邪恶精神体。 它曾经是某个国度的王，也曾是世人眼中的神明、活佛、英灵。 但追溯到时间源头的话。 它与格拉基一样，都是旧日支配者。 …… 忽然，迈洛感觉到那黄衣在朝着自己探出手。 危机感知力迅速为迈洛敲响了警钟。 他浑身寒毛乍立，咬紧牙关退出了那片星辰世界。 第322章 线索中断 那种危机感，仅次于迈洛 他感觉无法呼吸，浑身的所有感官都近乎被隔绝，仿佛在一道深渊中不停坠落着。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黄衣之王，它察觉到了迈洛的凝视。 它向迈洛伸出手的时候，迈洛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诡异欲望在朝他袭来，蛊惑的力量就像是旋涡，随时有可能把他卷走。 所幸这不是迈洛 …… 地库中，迈洛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他窥视并获取到了一些不算完整的信息，但这些信息非常关键。 黄衣之王正在朝着他伸出手，准确地说，是朝着这座地库伸出手，也可能没有特指什么人，单纯地只是指向楠薇城。 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能够让迈洛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 那是一位，正在从卡寇莎凝视着这里的旧日支配者。 而这座地库，是一座祭祀的供奉处，类似于教会的祈福殿堂，它并非出自于人类之手。 “你对鳄鱼了解多少？”迈洛忽然对老席恩提问。 “西北部的移民，所有你知道的黑灰产业他都做过，战争时期还是个军火贩子。”老席恩不知道迈洛问这些干什么。 “不，我说的是他的身世，或者说，出身于什么家族？”迈洛又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老席恩摇头。 “这样啊——” 迈洛若有所思。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鳄鱼的死并非完全是因为调查约克家族，他不是人类，而是某一个崇拜黄衣之王的类人种族，猎人掳走他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寻找黄衣之王的线索。 但是与之前那些受害者不同，他们没有直接杀死鳄鱼，说明鳄鱼不是这一线索中的关键人物。 不难理解，无论是眷族还是祭司后代，亦或者是混种，他们都是可以直接引发混乱，甚至直接招来旧日支配者的存在。 杀了他们就等于直接断绝了支配者的降临途径。 但鳄鱼不是，他只是其中的一个信徒。 有可能鳄鱼和猎人们一样，他也在寻找着旧日支配者的降临途径，他也不知道旧日支配者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楠薇城，但作为崇拜者，他不会停下自己追随的步伐。 …… 至少现在迈洛掌握了猎人们的另一个目标线索——黄衣之王。 但是，这些人真的有这么勇么？ 戴维·德比也好，格拉索也罢，他们都只能算是诡秘规则下的一些异端产物，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威胁，将他们设为猎杀对象无可厚非。 但把一个货真价实的旧日支配者列上名单，是不是有点过于狂妄了？ … 当然，迈洛并没有意识到，类似的事情自己之前已经干过一回了，当时在教会一众的视角内，他迈洛·瓦尔罗坎也是这种大逆不道之人。 “鳄鱼除了经营自己的那些生意之外，有没有跟其他什么人走得比较近，我是说，一些与生意无关的人，或者说，他是否对某一群体较为亲密，甚至是忠诚？”迈洛继续对老席恩询问道。 老席恩神色古怪的看了迈洛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 “呃……也不是没有道理。” 迈洛摇头。 …… … 虽然从地库里翻出了一些秘密，但实际上并没有对追踪猎人一事提供太大的帮助。 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还让迈洛的思路变得更加混乱了一些，因为那一身破败的黄色长袍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是印刻下来了一样。 现在鳄鱼没了，牵扯到约克家族的那一线索也基本宣告断绝了。 即使是放在平时，执法官在没有得到特许的情况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约克这种级别的贵族进行彻查，潜规则就是如此，想要掀翻某一家族，所需要考虑的并不只是证据是否确凿这一问题，还得考量对方的世袭爵位及其对应的政治地位，甚至还与这一家族在贵族阶层中的社会地位挂钩。 更何况现在专案组的职权基本已经被巡查组顶替，迈洛被停职，他是没有走进约克家族的大门要求对方交人的权力的。 “现在应该怎么搞？” “什么怎么搞？” “你觉得，那位郡议员解决这次危机的立场有多坚定？”迈洛问道。 “那得看如果这个功劳落到他头上他能拿到多少好处了，成功晋升郡长的话，牺牲某一家族的人脉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问题是，巡查组应该还不知道猎人组织和约克家族有染吧。”老席恩耸耸肩。 “你想，一支将近30来人的队伍，想要在楠薇城中完美地藏匿起来，难度不算小的，如果没有了提供便利和庇护的势力，他们的行动空间就会缩小很多。”迈洛分析道。 “暴露的几率也会随之增大。”老席恩点头，但随后又问道：“你想让巡查组对约克家族动手啊？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种事情可不是你我这种级别的人可以左右的。”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最好啦，他们不是说自己可以搞定的么？让猎人和巡查组先干上一架，我的假期才能过的安稳一点。” 迈洛两手一摊： “你是不知道，那些家伙是可以跟猎杀目标一换一的，只要他们还在楠薇城一天，我就不得安宁。” “要不你就带着上面那个小女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呗，枪都被缴了，躲起来是很合理也很和逻辑的。”老席恩的思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守规矩。 “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迈洛摇头。 “先回一趟执法所吧。” …… 一行三人返回城南执法所的时候，瑞克已经在一楼大厅恭候多时了。 现在是凌晨，在这个时间点还能活蹦乱跳精神饱满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当然还有被迈洛安置在执法所的放逐之影们。 迈洛一进门，瑞克就抱着资料跟在他身后： “你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关于那些受害者。” 第323章 猎人的显赫身世 “你发现了最佳的烹饪方式了么？” 迈洛瞅了瑞克一眼。 后者疯狂摇头，给迈洛列出一大堆文件： “不不不，所有的这些受害者，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在大瘟疫时期他们都感染过病毒，并且都是通过接受血疗术痊愈的。” “血疗术？” 迈洛停住脚步。 他脑子快速运转了一番。 随后摇头：“这概率太大了，楠薇城过半数的人都接受过血疗术，没什么参考价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无论是渡鸦还是迪拉肖都提到过，血疗术存在副作用，并且预言之中所谓的厄难就是血疗术招来的，但这是一个秘密，迈洛不管真相如何，但他暂时还不想当那个泄露秘密的人，那会招来麻烦的。 从 罗本死去的女儿就是血疗术的受用者，渡鸦在三年前去到伊克姆小镇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神躯为教会补充血库…… 而至今教会都不知道血疗术的厄难是什么，但很显然他们一直都在监视着楠薇城，派遣迪拉肖那样的会吏一众人在城市中寻找蛛丝马迹。 “你的眼睛恢复了？” 迈洛注意到瑞克的“红眼病”好像消失了。 “注射了一些药物，暂时恢复正常了。”瑞克点点头。 “那就好。” 迈洛没有废话，拽着格拉索上了楼梯。 他让格拉索呆在走道里等着，自己钻进办公室锁上了房门。 …… 办公室里，受伤的埃里克几人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加西亚已经把资料库翻了个底朝天。 之前迈洛临走之前交给了他一个名字——蒙奎亚。 现在他已经把蒙奎亚的真实身份查清并整理了出来。 …… “蒙奎亚·克卡奥。” 文件的 迈洛大致翻看了一下，表情略微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位灵视者猎人的来头这么大。 克卡奥这个姓氏在国境以及东南部海域可是响当当的存在。 因为现任的海域扩张掠夺战争的将军就是这个家族的人。 杜·克卡奥。 准确来说，他是克卡奥家族崛起的关键人物。 在殖民地开发之前，克卡奥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中产阶级家族，其规模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家族，只能称之为家庭。 杜·克卡奥最初只是海军中的一名普通上尉，但是他很快殖民行动中脱颖而出，凭借的是铁血的手段以及高效的掠夺能力。 大量从海域上收割而来的财富迅速为他在海军中的晋升之路打下了基础，堆叠至将军的位置。 说白了他就是如今传闻中索罗门几大巨头的其中之一。 按身份地位来排的话，应该属于是顶尖领导层中的二把手位置。 而且因为这一组织更广为人知的是索罗门这一姓氏，所以克卡奥并没有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代称。 但在高层们的眼中，克卡奥与索罗门之间的直属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 …… 而现在将楠薇城搅得鸡犬不宁的蒙奎亚·克卡奥，正是海军将军杜·克卡奥的亲生儿子，他的小儿子。 蒙奎亚在内陆留下的资料并不多，资料库里仅存的一张照片还是他年近七岁最有的一张证件照，黑白照片上那张稚嫩的面庞，与迈洛在夜雨中遭遇的那名猎人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迈洛却能够从模糊照片上七岁孩童的那双眼瞳中认出，他就是蒙奎亚。 他就是殖民地海军将军、索罗门高层的儿子。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索罗门会允许蒙奎亚来执行这一系列猎杀任务，索罗门与渡鸦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最令迈洛感到费解的是，渡鸦为什么要将这一信息透露给他？ …… 在死去的那名猎人的亡灵视角里，绝大多数的记忆片段都被扭曲了，只剩下渡鸦的那番话，以及蒙奎亚的名讳。 很显然，这些是纯白给的线索。 是渡鸦刻意为之的。 但蒙奎亚所带领的猎人队伍是在代行渡鸦的意志，猎杀那些他认为已经堕入深渊的人，他是在为渡鸦办事。 可是渡鸦却很隐晦地把他卖给了迈洛。 即使只有一个名字，但也完全足够了，来自于殖民地、索罗门，接受过严格专业的军队训练，参与过战争，如此众多的信息叠加到一起，随便一查都能锁定到克卡奥家族的头上。 迈洛知道了蒙奎亚的身份之后并没有感到丝毫欣喜。 他很清楚，这些线索根本无济于事，不管他如何利用这一信息，都等同于是在帮渡鸦做事，很可能远在海外的渡鸦早就料到了迈洛有可能做出的任何一种选择，甚至可能正在期待着什么…… …… “行，我知道了。” 迈洛点点头，把桌案上的资料收了起来。 一旁的埃里克比划着手语——“你的上司也在调查蒙奎亚的信息，应该也很快就能查到这些了。” “不急，让她查去。” 迈洛把资料塞回风衣内兜里，转而问道： “你们几个吃了枪子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但是要恢复也没有那么快。”埃里克回应。 “继续休养着吧，不过我估计接下来不会一直都这么风平浪静的，应该很快就会出事的。”迈洛揉了揉眉心。 “你说的是这个么？” 埃里克提起桌面上的一份最新报纸。 报纸的内容正是巡查组郡议员——麦克斯·约翰逊，以及他在街头演讲的那些话。 巡查组选择了最高调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进场，也许是为了迅速笼络人心，但这也要求了接下来巡查组需要快速解决楠薇城内的猎人危机，否则麦克斯就等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管巡查组的破案水平如何，迈洛都希望这两伙人能快速地碰上一碰。 老席恩说过，这种事情并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小执法官可以左右的，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迈洛做什么，双方之间爆发对抗是迟早的事情。 …… 第324章 游戏里的玩家 —— “最新消息，巡查组的调查有进展了。” 屋外，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并告知了这一消息。 迈洛和放逐之影们面面相觑。 “呃——比我预想的好像更快一点。” 大伙略感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有点蹊跷。 “好吧，热心市民有必要去围观一下了。” 迈洛把自己腰间的武器挂袋稍微收了收，推门离去。 …… 据说是一次秘密行动。 巡查组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了关于猎人组织的线索，并且快速部署了行动，在城北的一处工厂之中把他们堵住，并逮捕的绝大多数成员。 反正从城北传来的 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迈洛最开始保留的那一丢丢惊讶也基本荡然无存了。 他和老席恩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头大概都猜到了巡查组在搞什么鬼。 随后，他把格拉索安置在地下停尸间，让她跟着瑞克，自己则是跟老席恩赶往了城北的“逮捕”现场。 ……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预计的更快一些，快得就好像很多人早已经提前知道了一样，只等着合适的时间点将其传播出去。 抵达现场之后看到的画面更加证实了迈洛心里的这一猜想。 因为比执法官更快到达的，是巡查组的那一干领导们，包括前不久在街头演讲的郡议员麦克斯。 所有人的仪容仪表都非常整洁，一点儿也不像是从被窝里被强行拉出门的样子。 还有另一群体比迈洛他们更快抵达现场，那就是报社媒体。 这些家伙像是嗅到了腐肉味道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 而且执法体系破天荒地十分配合他们的询问，耐心地解答着各大报社媒体人的问题。 … 案发现场是一处刚刚修建完成还没有投入生产的巧克力工厂。 现场并没有太多引人不适的画面，因为巡查组的武装人员和执法官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民众们只能依稀看到现场的一些血迹。 最搞笑的是，明明对外宣称的是这里半个小时之前刚刚结束的战斗，但工厂前面的空地却已经摆好了三层台阶的演讲台。 就…… 反正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肯定不会有人说破。 … “那我大概是知道这位约翰逊先生当上郡长的决心有多坚定了。” 在那条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最末端，老席恩和迈洛隔着几十米看着工厂前方台阶上已经被人群簇拥着走上演讲台接受媒体提问的麦克斯。 麦克斯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巡查组成员，包括法院代表、监察委员、陆军代表，以及一众背着步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武装者。 当然，还少不了执法体系的三位督察。 麦克斯无比义正言辞地向媒体和围观民众们宣告此次行动的胜利，并且以人格承诺，他会将猎人组织中少数逃窜了的余孽一一捉拿归案，还给楠薇人民一座安全的城市。 总之言辞无比慷慨激昂，非常能够调动民众情绪。 台下的媒体和民众也非常之配合地呼喊着类似于“人民万岁”之类的口号。 …… 迈洛感到讶异之余，更多的是蛋疼。 老席恩拍拍他的肩膀： “那是另一场游戏，而且这游戏确实就是这么玩的，咱们这会儿可以朝他们吐口水，但是等人家当上郡议会主席的时候，还是得盼着人家念咱们楠薇执法队一个好，给这里多拨一些经费薪水。” “明白明白。” 迈洛打了个哈欠。 他本来还很好奇巡查组准备怎样对付蒙奎亚的猎人队伍。 结果闹了半天，人家可能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从巡查组建立到现在也不过几天时间，如此有质量的演讲稿、行动策划以及各方关系的疏通打点，这些可都是需要时间的，估计是腾不出人手去查案的咯。 如果不是渡鸦刻意在猎人的记忆中留下的那段话，迈洛甚至要怀疑他策划的这一系列猎杀行动也是麦克斯竞选的其中一环。 那样的话就太魔幻现实了，是会削弱知情者san值的。 “这得是多么敏锐的嗅觉才能 某种程度上来说，迈洛还是很佩服那些“玩家”的。 “在竞选中他肯定已经属于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楠薇城如果想要在未来几年里得到更好的财政福利，必然要配合他们演好这出戏，甚至可能还要帮忙处理收尾工作……不然你以为这里是怎么发展成一个贸易发达的港口城市的？还能成为临近区域内唯一一座设立执法学院的标杆城市？得到一名未来郡长的承诺是很重要的嘞。” 老席恩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 看得出来他是认真在教迈洛，或者说是帮他更好地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说巡查组的行动是很难被左右的，因为人家要做的事情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而且其思考问题的角度根本就不同于他们这些底层执法官们。 “这就是你选择一直待在底层的原因？”迈洛挑了挑眉毛看了老席恩一眼。 后者一脸晦气地摆手道： “什么呀，你以为我不想站在高台上凭嘴皮子办事么？我这不是文化有限嘛，你们年轻人机会多多，好好把握说不定未来哪一天也能挤进那个游戏里去。” “这话说的，就好像谁不是文化有限一样。”迈洛耸耸肩嗤笑了一声。 …… 高空中的浓云始终没有散去。 但街道上却灯火通明。 郡议员大人的演讲一直持续到了清晨，不见他有丝毫地疲惫迹象。 消息很快传播开来，席卷全城。 民众们欢呼雀跃，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们满含热泪地奔走相告。 而被巡查组武装人员在“激战”之中击杀的那些“罪犯”们的尸体则是在 除了极少数参与者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尸体都是从监狱的哪个死囚牢房里拖出来废物利用的。 第325章 酒会的缺席者 迈洛倒是没有什么信仰崩塌或者人生观被颠覆的感觉，他的接受度要比这个时代的人高很多，只是觉得在讽刺作品里面才能出现的桥段发生在现实中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罢了。 或许埃里克那样正直的家伙会觉得难以接受，但就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那是人家的游戏，人家爱怎么玩怎么玩。 站在执法体系的角度，为了未来的长久发展，配合这出戏是很有必要的。 市zf、执法队、民众、巡查组，不管站在哪一群体的角度，都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就看他们能否把这出戏演完整了。 当然，隐患也是存在的，因为蒙奎亚肯定是不会配合演戏的，对他来说谁当郡长都没有区别。 或许这就是巡查组所有部署之中的唯一疏漏吧，他们把猎人组织想得太简单了。 …… 不过就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等巡查组做完秀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执法队还得留下来收拾残局。 作战的汇报文件、替死鬼们的资料以及一系列有可能引发问题的漏洞都要由本地的执法体系负责解决。 郡议员大人的宝贵时间可是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在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先美美地睡上一个香甜的觉， 收拢楠薇城现有zf体系以及民众的支持，只是此行的其中一个目的。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议员想要养活手底下的一个幕僚团队并不容易。 而从晋升的角度来看，获得该郡府境内的民众支持，只是必要条件的之一，更重要的是还需要获得议会中绝大多数席位的选票，也就是除了各市镇的代表以外，还得拉拢贵族们。 新时代以来，各大郡府首领不再由王室直接任命，而改为了选举产生，并且郡议会主席只能从非贵族阶层的各城镇代表群体中选出，但贵族依然占据议会中的大部分席位。 这算是两个阶级最终达成和解的一个折中的方式，因为中央真正掌握实权的下院成员均为各郡代表，为了保证下院与上院的群体区分，郡长必须是非贵族身份。 而如何收拢贵族，就成了每一个想要往上爬的人的头号难题。 对麦克斯而言也是如此。 他在楠薇城的 他们可不像底层的民众一样那么好忽悠，在贵族桌子上，一切虚无的口号都是无意义的，他们要的是实打实的利益，只有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能够打动他们。 在此次抵达楠薇城之前，麦克斯的团队已经将楠薇城现今所有的贵族家族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摸底调查，甚至将各大家族之间的往来关系都摸了个明白，并且也与他们提前达成了沟通和联系。 这些家族在郡议会甚至王城上院都占据着各自的席位，如果能够啃下这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往后的路就会平坦很多很多。 当然，前提是能够把他们喂饱。 …… 这场昂贵的会面仪式就安排在楠薇城最豪华高端的餐厅——玫瑰餐厅。 是的，就是爱德华·谢尔曼伯爵被了个稀烂的那座餐厅。 … 酒会现场。 几乎全楠薇城所有能够排的上号的贵族首领都出席了。 就几个月后的竞选一事，双方进行了密切的商谈。 内容十分露骨且细致，细到什么程度呢，细到未来几年各大家族所从事的贸易行业的税收以及补贴政策，还有海岸线上的港口的重新排列分配，包括新航线开辟的计划。 当然，这些都还算是相对来说比较含蓄的内容了，至少还算是律法范围内的东西。 但酒会后半程聊的内容就比较令人大跌眼镜了，贵族们将很多灰色产业甚至是非法产业摆上了桌面，很直白地“请求”未来郡长能够增大产业的限值份额。 是的，类似亚登村那样的灰色地带里面的行业都是议会默许的，但并非完全不管，而是设置有资产额度的。 这些灰色产业中的一部分收入最终是要算入郡议会主席的财政收入的，而其中的一部分就是麦克斯供养幕僚团队的资金来源。 这是互利共赢的一种模式。 总之能谈的东西很多，啥都能谈，只要在郡议会在占有一席之地的贵族们都可以向麦克斯提出“请求”，而且只要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够获得许可。 …… 不过，聊的热火朝天的酒会上，有其中一个家族的代表被其他人选择性忽视了。 说起来也多少有点奇怪，因为放在平时的任何一个场合里都没有人敢如此无礼地对待这一家族。 因为这是楠薇城贵族阶层的 … 所谓的冷落是从麦克斯这里开始的，他没有主动与谢尔曼家的代表攀谈。 当然，其中的原因很复杂，表面上的原因可以说是谢尔曼家族的真正主人没有到场。 蓖麻女士没有参与酒会，她甚至没有派遣家族的其他嫡系血亲代表自己，而是让自己的亲信——乔纳森来参加的酒会。 但这只是很浅显的一层原因。 真正导致这一局面的，是蓖麻女士格蕾丝自己的身世问题。 她并非爱德华伯爵的合法子女，至少现在官方的资料中她不是，而且此时在这一阶层中并不是秘密。 这意味着她在未来是无法继承世袭爵位的，也就是说她无法成为王城上议院的成员。 这样一来谢尔曼家族对郡议员麦克斯而言就没有了zz价值，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商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蓖麻缺席了酒会。 倒霉的约翰逊老家伙就只能独自默默承受这长达几个小时的孤独时光。 … 不过，酒席上除了格蕾丝以外，还有另一家族的族长也没有出席，而且他很离谱的连代表都没有派来，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了。 那就是约克家族…… 第326章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正常情况下，并不一定要求所有顶尖贵族们都要给麦克斯这个面子，但是当会谈进入到达成共识的阶段之后，其余到场的贵族就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有损楠薇城贵族阶层的脸面，主要是在礼节方面。 这里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非常规意义上的集体意识，或者更完整一点应该称之为集体利益意识。 因为总的来说当楠薇贵族圈子和郡议员的绝大多数利益已经捆绑到一起的时候，贵族当中任何一种有可能破坏这份“友谊”的行为都会遭到一起成员的敌视。 尤其是当被敌视者是约克家族这种实力不足以碾压所有人的家族。 …… 就算是谢尔曼家族，也没有自大到敢于缺席这样的场合，再不济蓖麻女士还是派了一名代表参与其中的。 所以约克家族这种不做任何回应直接玩失踪的行径，就很不符合礼数，尤其是对于接受过传统高等教育的贵族而言。 这不仅有损楠薇贵族圈与未来郡长之间的关系，某种程度上还拉低了整个阶层的身价。 要知道贵族对于礼节的重视程度是近乎执拗的，在上个时代充斥着贵族子弟的战场上，即使双方枪口都已经快抵到彼此喉咙部位了，但临开火之前双方还是必须先互行绅士礼，甚至于负责战场bg的仪仗队没有到场之前，双方就这么干站着大眼瞪小眼。 礼节这块，贵族阶层在几百年历史中算是玩明白了，也把自己玩傻了。 以至于航海技术开发且建立海军部队之后，帝国的军队最开始面对那些臭名昭着且不讲武德的海盗的时候吃了不少闷亏。 … 总之约克家族的缺席让酒会进行得有些不得劲儿。 于是乎，很快酒会上就有人自告奋勇地决定化解这一尴尬。 “议员先生，我相信约克先生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避免不了的突发状况，不如我派人到他的庄园上去询问一下？” “完全有这个必要，说不定老约克在哪条山沟里翻了车，正等着我们去把他捞出来呢。” 酒会上闲聊的氛围还算不错，因为前半部分的“卖票”议程进行得较为顺利。 “那就有劳了。”麦克斯倒是并不在意某一贵族的缺席，事实上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将楠薇城这一干贵族手中的议会选票都拿下来，即使自己今天许诺了能够使对方满意的价码，并且相处得也足够欢愉，但如果未来某一天自己的竞争对手给出了更加丰厚的条件，这些家伙中绝大多数会毫不犹豫地忘记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转投他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当贵族们派遣出去的扈从推开约克家族庄园那没有锁死的大门之后，映入眼帘地狱般的画面使其直接当场失禁。 太惨了呀…… 庄园正对着大门的小园中心池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的，甚至比运河靠近工业区的那一段的河水还要污浊一些，散发出来的恶臭就像是某种压缩装置一样在疯狂积压着所有人的胃部，不把所有人胃里的东西全部清空不罢休的那种感觉。 偌大一座庄园，无论主仆，甚至连看门的狗，全都泡在池子里。 无数苍蝇蚊虫汇聚在池子上空，它们扑翅发出的嗡鸣声笼罩着整座庄园的前庭院。 而那些浸泡在池水中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肿胀的腹腔浮在水面上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这，就是约克家族成员缺席酒会的原因了。 …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明明昨天深夜里刚刚宣布猎人组织已经被尽数剿灭，结果 …… 不过，与昨晚的情况不同，这一消息没有在 很显然，如果约克家族覆灭一事被登上报纸的话，那么昨天那出戏就是白费功夫，楠薇城会重新回到恐慌的氛围之中，民众甚至会觉得约翰逊郡议员是个撒谎的骗子。 于是这个难以处理的屎盆子就被递交到了本地执法队的手中。 就和老席恩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后续的收尾工作和杂七杂八的事情还得由执法队承担，郡府派来的这群人纯粹就是大爷。 …… 不久之后。 执法总部会议室。 饶是麦克斯这样的成功人士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双手压着会议桌面，对着面前的一众高层们质问： “不是说城区加强了巡逻守卫之后刺客们无从下手么？先生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郡议会查理·约克议员已经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请问我要怎么向他转述这件事情？！” 而接下里会议桌周围的画面很有意思： 法院代表扭头看向陆军中校，中校看向检察委员，检察委员很顺理成章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对侧的三位本地执法督查。 相比于焦头烂额的郡议员麦克斯，巡查组中的其他成员表现得淡定许多。 而相比于整个巡查组的糟糕氛围，楠薇城本地执法体系的高层们要显得更加淡然一些。 因为这一次死的是贵族嘛，懂的都懂。 “咳咳……”尼禄咳嗽了两声，回答了麦克斯郡议员的问题： “议员先生，我们的确按照您的意思在城区加派了巡逻人手，但贵族们的庄园，它在城区之外啊。” 甚至都不需要再补充些什么了。 尼禄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丢到自己手上的屎盆子推了回去。 … 会议室里的氛围忽然变得很诡异。 咱就是说，约克一家如果就那么在庄园里烂到底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偏偏发现这件事情的人，是其他贵族的扈从，也就是说贵族们现在都知道了约克灭门一事。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果麦克斯不能安抚好这些惜命的贵族，他的竞选一事就变的难上加难了。 在原本的计划里，他只需要让楠薇城本地执法力量严格按照规章执行巡逻和警戒任务，保证竞选日期来临之前不给猎人组织任何动手的机会就足够了，竞选结束之后他们爱怎么闹都无所谓了。 可是现在倒好，死的不是平民而是贵族。 事件的处理难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第327章 幸存者 按理来说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案件之后，执法队的首要工作肯定是寻求破案。 但因为有巡查组的存在，执法体系只能暂时把自己手头的工作都停一停，转而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封锁消息以及盯防各大报社媒体上来。 用领导们的话来说，就是要分清主次。 但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消息虽然暂时还没有在民间传开，毕竟是发生在城区之外的事情，但贵族圈子以及执法体系内部却基本上人尽皆知了。 …… “你瞅瞅这事儿给办的。” 次日凌晨，约克家族庄园里的所有尸体才完全转移到执法总部。 迈洛在城南执法所旁听了所有的案件细节，全都是丽贝卡和老席恩从总部带回来的消息。 验尸报告显示，死者几乎包括了约克家族所有嫡系成员，就是说常住庄园的人都没能幸免于难，而且死亡时间比发生在城区的那23起暗杀行动还要早。 老席恩和迈洛面面相觑。 “看起来他们抵达楠薇城之后就直接把合作方灭口了。” “那至少说明我们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嘛。”老席恩两手一摊。 “鳄鱼的尸体不在那里边儿？”迈洛询问道。 “我去现场看过了，没有找到鳄鱼，不过庄园大厅里有一滩烂泥。”老席恩的嗅觉还是很敏锐的。 迈洛点点头。 不出意外那一滩烂泥应该就是失踪了的鳄鱼了。 蒙奎亚是灵视者，并且他知道迈洛也是灵视者，因为大家都有窥视亡灵这一基本的能力，所以他肯定不会给迈洛留下知情者完整的尸体。 迈洛和老席恩原本的思路是想沿着约克家族的线索顺藤摸瓜的，必要的话动用一点特殊手段让约克家族垮台，这样可以压缩一下猎人组织在楠薇城境内的活动范围。 但没想到猎人们比他们预想的要残暴很多，人家早就过河拆桥了。 可笑的是迈洛与老席恩之前还在考虑着执法体系与贵族阶层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和掣肘。 “那确实是底线更低的那一方比较狠哦。” 迈洛嘀咕了一声。 不过老席恩却压低着声音提醒了一句： “约克一家几乎死绝了，注意，是几乎。” 迈洛眼前一亮：“就是说还有活口？” 老席恩点点头：“在对所有受害者进行了身份信息的对比确认之后，总部发现约克家族年轻一辈的小儿子并没有在那口池子里，他失踪了。” “是漏网之鱼还是……”迈洛眯起眼睛。 “不知道，但现在约克家族就只剩下这么一张还能说话的嘴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老席恩道。 “好吧，已知猎人是通过约克家族的偷渡路线进入的内陆，现在约克家族基本死绝了，就剩下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迈洛梳理着手头的信息。 “迈克尔·约克。”老席恩回道。 “迈克尔是吧，这破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很活得很长久的类型。”迈洛耸耸肩：“假设他现在还活着，并且在外面逃窜，这么多天过去，他家里人都发臭了，他会躲在哪里呢？” “不妨把他往想得更恶劣一点，有没有可能就是他把猎人组织弄过来的，弄死自己全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老席恩的思路永远比其他人来得更粗暴一些。 迈洛舔了舔嘴唇：“也不是没可能，类似性质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见过是吧。” “就是。”老席恩附和道。 …… 他们俩是在地下停尸间里聊的这番话。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名旁听者，分别是美食家瑞克和懵懵懂懂的格拉索。 这几天他们俩算是开了眼了，他们以往的身份以及所处的阶层，基本上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么多秘密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这几天接收到的信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神秘学领域那些可以削人san值的东西。 两人的区别在于，瑞克还算是有认真在思考着的，尝试着理解迈洛和老席恩聊的那些内容。 而格拉索可能最开始几分钟有认真在听，但是后面基本上就变成了盯着迈洛的侧脸发呆，眼中逐渐流露出痴迷的表情…… …… “所以原本巡查组的计划里是不包括破案这一项的，他们只要保证楠薇城维持安定且持续到郡议会竞选结束就足够了，但是出了这档子事情之后，应该就得调整一下战略部署了吧？”迈洛对老席恩问道。 “你终于能跟上思路了。”老席恩对迈洛的悟性表示了赞赏，赞赏的方式是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的同时弹了他一身烟灰，随后接着说道：“而且听说约克家在郡议会的那位代表接到消息之后差点崩溃了，现在正在不遗余力地给巡查组施压，我想，事情搞不好要往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他们现在是不得不着手处理猎人组织的事情了，不然贵族阶层那边不好交代呀。” “什么叫做我所希望的方向呐。” 迈洛摇着脑袋嗤笑道：“这难道不是巡查组来楠薇城的根本目的么？虽然只是名义上这么说。” “所以约克家那个小子会跑去哪里呢？” 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啊…… … 城南执法所的执法官长重伤，老席恩也负伤在身，处于一些复杂的原因，迈洛被暂时停职，连迈洛手底下的七人组也伤了一大半。 可以说整座执法所为数不多的精锐们全都歇逼了，剩下一线的一盘散沙。 就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暂时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牵扯到迈洛的身上，他最好还是乖乖放他的假，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去帮巡查组考虑问题。 但倒霉的人注定就是脱不开关系的。 …… 谢尔曼家族庄园。 迈克尔·约克毫无骑士精神地跪在蓖麻女士的桌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自己这几天的遭遇。 大抵就是说，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啦，再也没有人会放过他了之类的，肯定求着伟大善良美丽的蓖麻女士能够给他提供一条活路。 迈克尔虽然年轻不大，但是脑子倒挺好使的。 他居然还知道自己这会儿去执法所报案的话会被巡查组往死里整。 搞不好最后剧本里屠杀全家的罪名就安在他的脑袋上。 …… 第328章 就这么简单 庄园里，格蕾丝一如既往散发着她那知性且致命的特殊魅力，以一个非常慵懒而又优雅的姿态依坐在沙发上，玩味地看着跟前地毯上那名约克家族的独苗。 此时，迈克尔的身后，一只苍白狰狞的断手在地摊上来回爬动着，似乎对迈克尔非常感兴趣，一度已经快要爬到迈克尔的外衣上，但是被格蕾丝一个警告的眼神吓退了回去，灰溜溜地钻回到墙角与橱柜的缝隙里。 格蕾丝目光转回到迈克尔身上。 她对贵族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包括迈克尔在内。 不过，对于这小子病急乱投医跑到这里来求活路，格蕾丝多少还是有些感到诧异的。 诧异的是眼前这小子脑子还算好使，但也没有那么的好使。 很显然，他应该是知道巡查组里那位郡议员在楠薇城都做了些什么，也清楚郡议员一定会召集楠薇本地的贵族商谈竞选一事，而且肯定也料到了格蕾丝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贵族阶层那么家族，他最后偏偏选择了与约克家族走得不算太近的谢尔曼家作为救命稻草。 因为另外的所有人都上了郡议员的船了，找他们，就等于是把自己送给郡议员，而家里那位远在郡府的长辈不见得能快速做出反应，到时候他的小命就等于被巡查组拿捏住了。 而且，猎人组织的事情，确实与他脱不开关系。 准确的说是跟约克家族脱不开关系，但其他家人都死光了，要清算的话，最终倒霉的只会是他，不会是郡府的那位长辈。 思来想去，整座楠薇城内似乎就剩下蓖麻女士有能力保他一命了。 谢尔曼家族虽然依旧势力庞大，但她不是合法的嫡系成员，没有爵位继承权，如果她还想要保留一定的zz影响力以维持家族生意的话，约克家族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至少迈克尔是这么想的。 …… 事情的进展比迈克尔预料的更加顺利一些。 因为格蕾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多做犹豫，甚至也没有提出任何实际的条件。 “可以啊，我现在就安排人手把你送去郡府。” “感谢！万分感谢！！” 迈克尔痛哭流涕，恨不得俯身亲吻对方的鞋跟。 … …… 谢尔曼家言出必行，在格蕾丝的命令下达了之后，乔纳森就备好了马车，还给这位约克家的公子哥提供了一身干净的行头，请他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美食，之后还亲自带领扈从驾驶马车送他上路。 只不过马车没有驶向印斯茅斯火车站，而是径直前往了楠薇城区。 最后，在城南执法所的门口停了下来。 迈克尔就在呆若木鸡的状态下，被扈从搀扶着腋下拖进了执法大厅。 乔纳森非常绅士地向迈洛转达了来自蓖麻女士的问候，简单寒暄了几句，顺便告知了他关于迈克尔的一些信息，然后就风度翩翩地戴上帽子启程返回了。 ……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迈洛、丽贝卡、老席恩三人站在审讯室门口，看着里头坐在审讯位置上已经万念俱灰脸色煞白的迈克尔，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迎来转机。 他们甚至都没有接到搜寻迈克尔下落的命令，人就被蓖麻送过来了？ “那戴帽子的老家伙说了什么？”丽贝卡目光诡异地看着迈洛。 迈洛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他说，格蕾丝女士对郡议员感到非常失望，但她还是选择在必要的时候尽一份力。” “失望什么？”丽贝卡和老席恩并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咯。” 迈洛耸耸肩：“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谈拢吧。” 他们仨都不知道酒会上郡议员对谢尔曼家族不闻不问的这回事，不过现在比较耐人寻味的是格蕾丝的举动，她把迈克尔白送了过来，而且不是送往执法总部，是送来了城南执法所。 “她这一手，尽一份力，是给你尽的吧？”老席恩眯着眼睛盯着迈洛。 丽贝卡也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原来你和那个老女人真的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啊。” “女人就像红酒越老越……算了我说不下去。” 迈洛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但他没有说完它，摆了摆手，把老席恩和丽贝卡拉进了办公室。 “跟你们商量点事。” … …… 最终，他们决定先不急着把迈克尔交到巡查组的手中，至少先拖延一下，审完再做定夺。 让迈洛和老席恩感到有些许不可思议的是，一向遵守执法规章的丽贝卡这一次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就没人知晓了。 而当他们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迈克尔·约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他变得神神叨叨，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唇发白，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在见到迈洛几人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更是认不出当初自己还在谢尔曼庄园的家族宴会上跟迈洛有过一次小小的冲突——伊妮德那次。 总之他整个人的状态无比糟糕。 “看起来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嗷。” 迈洛贴心地帮丽贝卡拉好了椅子，让这位重症伤员先坐稳，然后才翻开笔录本，开始对迈克尔进行审问。 …… 但审问并不顺利，这家伙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不断重复呢喃着一些零碎的语句，偶尔会扯起嗓子咒骂谢尔曼家族两句，然后又恢复到颤抖着低语的状态中。 半个小时过去，迈洛的笔录本 好在乔纳森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简单地说了一些信息，比如约克家族确实与索罗门帮会达成了一笔交易，将猎人组织偷渡到了境内，并且这一条航路就是迈克尔在负责管理的。 至于为什么约克全家死绝了但迈克尔却毫发无损这一问题，迈克尔自己也没有向格蕾丝说明清楚，只提及他在运输的货船上见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他因为过分恐惧而逃出了码头，也没有返回庄园，因此才躲过一劫。 ……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迈洛很快就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转头对丽贝卡问道： “介意我单独审问一下他吗？就五分钟。” 第329章 忽悠 迈克尔的症状迈洛再熟悉不过了。 他负责约克家族的海路偷渡线，码头那两艘货船就是他带回境内的，所以可想而知他在船舱里见到的“可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在看这家伙现在的状态，这就是典型的san值过低的样子，再加上莫名其妙被格蕾丝卖了，双重打击之下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 “你知道，严格来说你现在没有审问他的权力。”丽贝卡瞥了一眼迈洛外衣下压着的手枪轮廓，又补充道：“只给你五分钟。” 迈洛咧嘴一笑：“你真是越来越通情达理了。” 话都还没说完丽贝卡就摔门出去了。 … 迈洛合上了笔录本，指间夹着钢笔，重新将目光转向眼前的迈克尔。 “放心放心，你只是暂时陷入了混乱，我可以帮你的。” 阴暗的审讯室里，迈洛的眼睛开始泛起老席恩见过的那种诡异蓝绿色光。 迈克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源所吸引，当他抬起头看向迈洛的时候，表情立即陷入了呆滞状态。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航运途中在船舱里见到的那只巨型苍白怪物。 不同的是，这一次怪物就站在货船的甲板上，空中明月高挂，海风呼啸，迈克尔自己被逼到了甲板的边缘，而那整个头颅上长满了的狰狞眼珠子正在朝着自己不断靠近过来。 他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怪物口鼻处呼出来的恶臭热气。 …… 就这样，迈洛很轻松地就在迈克尔的脑海中勾起最深刻的恐惧之物。 他明显已经找到了梦引能力的窍门。 恐惧是将活体梦引的最直接途径，这和格拉基的方式有所不同。 … 此时，在迈克尔的视角之中，他恍惚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站立在货船甲板上，而是回到了审讯室里，但是阴暗光线的后方，审讯桌面的对面，不再是迈洛，而是佝偻着身子的混种怪物！ 它后背上隆起的脊骨以及骨刺几乎抵到了审讯室的天板，四肢和爪子也是尽量收拢着才得以容身于狭窄的审讯室中。 它双手交叉在胸前，那颗长有长发的狰狞透露上的所有眼球都在盯着迈克尔。 迈克尔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与一只怪物塞进了一个狭窄的小盒子里，一种封闭压迫感与恐惧感被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 “很好，抓住你了，嘿嘿。” 现实世界里，迈洛淡淡一笑。 他眼前的迈克尔已经彻底进入了呆滞状态，或者更准确点说，他已经被梦引所操控了，大概意思就和深度催眠没什么区别。 “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记住，不能有假话哦。” 迈洛重新翻开笔录本，冲迈克尔说道。 这一次迈克尔不再神神叨叨地发癫，而是无比郑重地朝着迈洛点了点头。 …… 他语速飞快地回答了迈洛的所有问题。 整个过程甚至不需要五分钟，基本上迈洛所需要掌握的所有细节线索就全部记录了下来。 包括约克家族此前与殖民地索罗门之间存在怎样的商业往来，包括这一次偷渡的两艘货船上一共来了35名猎人等等。 只能说，迈克尔san值被削得恰到好处，他在船上被混种吓蒙了，以至于撇下码头，头也不回地跑了，也没有返回自家庄园，因而躲过了一场屠杀。 但如果单纯只有这些线索的话，还不够。 …… 迈洛之所以觉得自己应该梦引迈克尔，是因为此前审讯的那半个钟头里，他注意到了远在城郊海岸线上徘徊着的混种正在朝着内陆方向移动。 就像他锁定着格拉索那样，只要梦引达成连接并且不曾断绝，迈洛就能够找到混种的位置，不管它躲在哪个角落。 而且不出所料，混种和猎人们就是一起的。 现在猎人很明显转移了阵地，他们在城郊的某个位置召唤了混种，混种正在朝着那个区域移动。 …… 看着眼前蓖麻女士送上门来的这份礼物，迈洛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正愁着要通过什么渠道把消息传播出去呢，嘿嘿。 “听着，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 五分钟正正好好，一点儿也没有超时。 迈洛推门走出审讯室的时候，丽贝卡就站在门外帮他掐表计时。 见迈洛走了出来，她收起怀表问道：“怎么说？” “经过一番苦心劝导，他终于说出了实情。” 迈洛说着，却把笔录本收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完全没有把它交给丽贝卡的打算，而是接着道： “他说他知道猎人组织朝哪里转移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丽贝卡抬手就握住了自己腰间的枪，张口就要朝着中庭下方的大厅下命令。 但是被迈洛一把拦住了。 “我滴个黄金大树，你能不能先冷静着听我说完。”迈洛很想一把捂住丽贝卡那张嘴，但是又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位重伤员给掐死。 “巡查组能容忍你这样子私自行动么？要知道那里头所有人的官职可都是压着尼禄一头的，再说了，现在对外宣称的说法是猎人们已经尽数被击杀，只有个别余孽还在逃窜，像你这样的突然行动要怎么交代呢对吧？而且别忘了，巡查组可不见得愿意真的跟猎人组织进行死磕。” 迈洛的一番话成功让丽贝卡冷静了下来。 她其实不是傻，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山路十八弯似的东西。 她瞪着大眼睛盯着迈洛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迈洛继续忽悠：“相同的话我已经跟审讯室里那小子讲过一次了，他也听进去了，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想要弄死那帮猎人，为自己的家族复仇，所以，我的建议是，咱们把他放了，就当他没来过这儿。” “你在开什么玩笑？”丽贝卡眉头一竖。 迈洛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想破案的话就得逼着巡查组和猎人们干起来，你应该能听得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 … 半个小时之后。 迈克尔，约克家族如今在楠薇城里唯一的独苗，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了执法总部的大门口。 他大喊着郡议员与执法总部一众高层的名讳，用最高的分贝哭喊着，要他们为约克家族复仇。引得无数吃瓜路人围观，街区很快就水泄不通。 …… 第330章 老地方 街角，老席恩和迈洛蹲在偏僻的巷子里，窥视着执法总部大门口那一幕。 老席恩对着迈洛嘀咕道：“你觉得这样行得通？” “确实缺了点什么是吧？不过我估计也快到了。” 迈洛点点头，起身朝着街道另一端张望了一下。 不出所料，报社媒体们蜂拥而至。 现场一度非常混乱。 因为迈克尔大声嚎叫着，说猎人们杀害了他全家，还声称自己知道猎人们躲在哪里，恳请执法总部快速派人将他们缉拿归案。 诸如此类的话语，被报社媒体们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总部终于也做出了反应，派出执法官将迈克尔快速拽了进去，并开始疏散附近汇集的人群。 …… “那要是这样的话估计就行得通了。” 目睹了全程的老席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把抽完了的烟屁股弹飞到地上积水中，又接着问道：“但他怎么可能知道猎人的行踪呢？” “我告诉他的呀。”迈洛双手揣在裤兜里，神神秘秘地咧嘴一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席恩感觉自己有些犯糊涂了，关于约克家族的线索他是与迈洛全程跟着的，但是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环节没有参与。 “我猜的。”迈洛给出了一个很明显是敷衍的回答。 好在老席恩本身对这件事情就很不上心，他见惯了麦克斯·约翰逊这一类人，也清楚他们的作风，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指望这帮人能真正为楠薇城做什么好事。 事实上在老席恩的概念里头，只有安然无事地把这帮大爷送走了，他们执法体系才能够正经地开始查案破案。 “随你了随你了，别最后搞到没法收场就行。” 老席恩摆摆手，又点起一根烟。 …… … 不得不说，蓖麻女士这一手出卖确实意义重大。 可能她只是单纯想要给迈洛一个人情，或者也可能是单纯地想要恶心一下那位郡议员。 但总之效果是出来了。 如果迈克尔是被巡查组暗中逮住的，并且他现在脑子里没有装着迈洛提供给他的真实信息的话，那他大概率就只能成为一个替死鬼角色。 但现在不同了。 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边哀嚎着被拉进执法总部的，还有报社媒体为证。 并且也说了他知道猎人们的藏匿位置。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楠薇城的人民会开始坐等巡查组的下一步行动，郡府那边约克家的代表在施压，甚至就连楠薇城本地的贵族们也在静等着麦克斯的抉择。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麦克斯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 有句话他确实说对了，迈洛是个有远见的人。 在迈洛的一系列微小干涉下，现在各大势力都在盯着巡查组，使麦克斯不得不对猎人组织们采取实际性的行动。 如果有必要的话，迈洛甚至可以跟迪拉肖那边打一声招呼，让教会也帮忙施施压，毕竟这也是教会愿意看到的一个局面，或者说，迪拉肖愿意看到的。 …… 现在迈洛倒是可以真正的休个假了。 老席恩所说的那个游戏他算是玩明白了。 巡查组根本就不是来楠薇城侦破案件的，他们是来做生意的。 迈洛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不得不破案，毕竟之前郡议员大人的海口也夸下了，一系列的承诺和口号可都还在楠薇城墙内回响着，民众们虽然会迟早会遗忘，但是也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前天郡议员都说了些什么。 …… 最终，执法总部在各界的注视下，派遣队伍展开了行动。 他们根本不知道，最关键的情报来源于一名被停职调查的一线执法官。 迈洛通过定位混种，最终锁定了猎人的所处位置。 在混种的视角内，他虽然无法清晰地获取那些实际的信息，比如画面或者声音，但却能够精准地感受对方的心理和情绪上的波动。 迈洛很肯定，混种已经和猎人组织会和了。 两夜三天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物色好了下一批猎杀名单，甚至可能已经做好了人员部署和安排。 现在他们的所处位置，就在楠薇城东部城郊的山林之中。 说起来很巧，猎人们选择的落脚点居然是很久之前迈洛和丽贝卡 还记得被怪人掳走的黛西吗？还记得那座堆积着无数腐朽干尸的病患收容所么？ 没错啦，就是那里，就在那被无数植被掩盖住的山谷深处。 换做是城郊丛林中的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迈洛估计都得亲自跑一趟才能精准地锁定方位，但病患收容所这条路他可太有印象了。 就不知道蒙奎亚为啥非得选这么晦气的一个地方。 …… 总之，巡查组最终还是决定了动手。 就在迈克尔被拽进执法总部的三十分钟之后，巡查组开始隐秘地调遣人手分批离开楠薇城区，从不同方向对东部山林中的那座病患收容所进行包抄。 迈洛不知道这三十分钟里头巡查组和执法高层们都商讨了些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全方面地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了采取武装行动。 估摸着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底气是来自于那位陆军的中校以及他所率领的那支精锐队伍吧。 在 态度上是很坚决很明确的。 …… 但迈洛并不看好这帮人。 他们是陆军没错，但内陆已经多少年没有打过战了，这一点三岁小孩掐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 而殖民地那边呢？ 人家指不定这会儿还在打着呢。 …… 似乎是为了映衬这场围猎行动，迈洛前脚刚迈进执法所大门，外头就开始雷雨交加。 粗壮且刺眼的电弧不断在高空中乍现，硕大的雨滴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楠薇城里砸。 迈洛坐在窗台，静等着城郊方向的消息。 第331章 惨烈 执法大厅正下方是瑞克所在的工作室和停尸间，估摸着是这家伙觉得屋外的雨声和雷声太过嘈杂，故意把留声机放映唱片的动静开到了最大。 即使是站在二楼靠近中庭的位置，都能够听到地下室里传来的闷响，并且轻松那耳熟能详的旋律。 巧的是，即使是对古典艺术毫无储备与鉴赏能力的迈洛，也基本能够在 《安魂曲—震怒之日》 这是迈洛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也存在的交响曲…… 沉重雄伟的鼓点，入狂风一般源源不断的管弦奏乐，以及铿锵有力的团队合唱，那最为震慑人心的是所有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之后形成的强烈宗教气息。 “这人是会挑bg的。” “天气也很应景。” 迈洛瞅了一眼屋外的雷雨交加，又瞅了一眼时间。 “这个点儿，应该快出结果了吧？” …… 迈洛知道巡查组的人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也不能说侥幸吧，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还是想把局势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因为现在城南执法所的大厅里头还有十几二十个人在摸鱼，说明巡查组准备由他们自己的来处理猎人组织，至于具体想要搞些什么样，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看得出来巡查组的人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有自信的。 他们不认为猎人组织有多难啃。 说不定他们连同演讲台和报社媒体都提前布置好了呢…… …… 但你瞅瞅着天气，再听听这bg。 大概就能猜到结局是什么了吧…… … 果不其然，安魂曲还没有接近尾声，楼上丽贝卡的办公室里就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是从执法总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没多久，丽贝卡的声音就顺着中庭从上方传来： “所有人增援巡查组！那边出事了！” … 地下室里，瑞克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你很快就有很多新食材了。” 迈洛抬手就把他摁了回去。 … 全城四大执法所和周边镇区的办事处都接到了命令，以最快速度整装支援巡查组的行动。 但无论现在本地执法对如何加快速度，都注定是挽回不了巡查组的惨败了。 废弃病患收容所作为一座小型山谷，大瘟疫时期为了防止内部病患人员逃离，甚至还在山谷四周围人为设置了围栏，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水泄不通的一个地方。 在这种地方执行围剿行动，还能出现告急的状况，说明巡查组溃败得很彻底。 迈洛跟随着执法队伍抵达城郊作战点的时候，这里战后的画面惨不忍睹。 此时城区内执法所里还在回响着瑞克播放的安魂曲，迈洛还记得安魂曲合唱段的 按照现在的局面来看，眼下这些人暂时是安息不了了。 …… 废弃病患收容所的大致环境和迈洛印象中没有太大的区别。 区别只在于这里新增了很多的尸体。 以至于隔着很远迈洛就在丛林中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黑火药的气味。 两种味道漂浮在空气中，混合着密林中独特的植被气息，形成了一种新的，复合的味道，令人的鼻腔很不舒服。 … 迈洛在收容所内见到了很多倒地的新鲜尸体。 从他们的着装服饰以及配备的武器来看，都是巡查组的武装人员。 “这些家伙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来送死吗？他妈的是谁做的指挥，我的天，是脑子里长蘑菇了吗？！” 现场，迈洛见到了站在尸体堆中骂骂咧咧的城西执法官长查尔斯。 从残留的战斗痕迹来看，确实如同查尔斯所说的那样，巡查组中那位中校先生把执法行动当成了一场绅士之间的决斗，让手下的人以最莽夫的方式强闯收容所。 然后，就在收容所入口的位置，他们应该是遭遇了某些可怕的伏击。 因为入口位置这只有两三米宽度的区域里，堆积着不少于五个人的残肢断臂。 这里头每个人都被分割成了两位数的碎块，画面的血腥程度足以令人作呕。 很显然，是猎人们的铁丝网诡兵器造成的。 …… 而这就是巡查组武装人员最为接近猎人的一次了，他们进入收容所的最深距离，也就是其中一根手指头滚落进去的距离。 迈洛看到了周围腐朽的木质挡板上面的弹痕，还有周边植物枝叶被折断的痕迹，很显然，猎人们轻而易举地形成了突破。 而且是多点突破。 战斗的主要爆发点甚至都不在收容所内部，而是在收容所外侧的山坡上。 迈洛小绕了一圈，很快就在收容所的外侧找到了很多伤员。 其中就包括了城西执法所的科林。 他的大腿中弹了，值得庆幸的是子弹没有贯穿动脉，只是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现在赶赴现场的医护人员正在为他的伤口做止血处理。 当消毒酒精覆盖在子弹贯穿造成的撕裂口位置上的时候，科林面目狰狞地死咬着牙关，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巡查组那些来自于陆军部队的武装者： “恶心！太让人恶心了！那些烂货、垃圾！外侧的包围圈都还没有收拢，他们就像是吃了c药一样提着裤腰带就冲进去送死，艹！蠢货！” 像科林这样疯狂咒骂巡查组武装队的人不在少数，基本都是执法体系的人。 很显然，立功心切的中校先生没有搭理在场执法官们的部署，提前展开了行动，以至于在包围圈还没有形成之前，就遭到了猎人们的反扑。 结局可想而知。 迈洛很清楚这些猎人的整体作战水准，巡查组与执法队这种烂到极致的合作方式，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 他看到科林后方的木质挡板上面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被一列火车冲撞过一样，那些抵挡的木桩都崩碎了。 然后，从豁口一直蔓延向丛林深处的方向，有一条明显的行动痕迹。 只需要一眼，迈洛就能够确认这是混种的突围路径。 看起来科林算是运气好的，因为退步中枪，他没有办法朝着这个方向进行追击。 …… 第332章 迂回猎杀 迈洛顺着混种逃窜的路径跟了上去。 不出所料，在这一方向上设伏且进行后续追击的人，都没有活下来。 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配合行动后续赶赴现场的执法官，属于是被巡查组坑死的，猎人组织里有一名灵视者，和一只成年的混种，这里的人甚至连保住自己的小命都做不到…… … 最可笑的是，在一大堆黑色风衣的尸体下方，找到了一个抱头痛哭的巡查组成员。 他手中的武器早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脸上糊满了别人的鲜血，还有他自己的鼻涕泪水。 他那张脸就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里滚了一个来回似的，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眼神中已经不存任何理智，是纯粹的惊悚。 迈洛把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的时候，他还在不断地重复着类似于——“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之类的话，像是在极力说服着自己一样。 很显然，丧失理智之前，他脑子里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装死”。 虽然靠着装死成功蒙混过关了，但活下来的他却疯掉了。 除了迈洛，估计没有人知道他透过尸体堆的缝隙都目睹了些什么。 …… 迈洛此时还能够大致锁定混种所在的位置。 它朝着密林深处而去，那是与楠薇城区完全相反的方向。 “难道他们放弃了么……” 迈洛皱起眉头。 可是，对于猎人组织而言，巡查组这一次近乎无脑的围剿行动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实质的人员伤亡。 是的，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猎人的尸首，他们零伤亡突围而去。 而巡查组有将近七成的人都交代在了这里。 执法队的人员伤亡也很严重，但也得亏包围圈还没有收拢就被巡查组提前破坏，这使得执法队没有和猎人们正面对上，基本上就只有拦在混种突围方向这一侧的人遭了大重。 …… 现在，各分部的执法队陆续赶赴现场。 但其实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猎人们已经扬长而去。 迈洛没有顺着混种的突围路线追上去，而是转头反回了病患收容所。 此时漆黑一片的山谷中已经被数十柄火把点了个通透明亮，斑驳的光线照射着坍塌的木屋中那些被黑布包裹着的尸体，还有那些堆积在两侧的干尸，伴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整座山谷如同人间炼狱。 迈洛见到了不少执法队中的熟悉面孔。 包括除了尼禄以外的另两位督察，各大执法所的执法官长。 尼禄没有出现，迈洛是没想到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总得有人在执法总部陪着那位郡议员是吧。 …… 迈洛没有与人群靠得太紧，而是在收容所内转悠了一圈。 在收容所深处的一座木屋里，迈洛找到了一盏已经熄灭了的烛台。 烛台的正前方摆放着一把椅子。 … “很眼熟啊……” 迈洛眯起眼睛。 老席恩从执法总部搞过来的文件资料里似乎也有提到过类似的画面，就在约克家族庄园的阁楼上。 “一样的仪式。” 迈洛蹲下身，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烛台。 此时烛台已经没有残留一丝温度，熄灭的时间点绝对不是围剿事件发生的时候，而是在爆发战斗之前…… 很多信息一下子在迈洛的脑海中快速回闪而过。 充斥着死气的阴暗环境——约克庄园、废弃病患收容所，烛台、椅子…… “爆发战斗之前蒙奎亚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迈洛皱起眉头。 他听到后方传来执法督察们下达的指令——“追击，不惜一切代价追击！” 追击？ 往哪里追？ 往混种逃窜的方向追吗？ 它是朝着楠薇城区的相反方向逃窜的，丛林中的痕迹很好判断，但蒙奎亚呢？ 迈洛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能确定混种是往丛林深处方向去了，但他并不能了解到混种周边都有哪些人，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蒙奎亚绝对没有跟它在一块儿。 这屋子里燃尽了的烛台说明他已经确定了 深夜，恶劣的天气，薄弱的执法力量，昏昏沉沉的民众……眼下的楠薇城，就是绝佳的猎杀场。 … 此时，一些蒙面的黑色人影已经悄无声息抵达了楠薇城的街头，大雨还在不断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城区的煤油路灯早就已经熄灭，昏暗之中，只有当天宇划过雷霆的那一刹那能看清楚这些鬼魅般的猎人的身影。 当一群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有了某种胜过求生欲的信念的时候，他们就是人世间最可怕的武器。 他们脑海中铭记着这座城市中每一个罪恶的身影，口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导致其堕落的那些名讳，那些会招来厄难的名讳—— “伊姆纳尔——” “阿尔瓦萨——” 他们低沉、森然的腔调，就像是索命的冤魂，在提醒那些即将丧命的罪恶使徒，告诉他们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死。 …… 在城南，猎人们悄然而至，他们在漆黑的暗巷中堵住了一名须发泛白的老执法官。 执法官单手揣兜站在屋檐下，他的裤子靴子都已经被雨水浸湿，嘴里叼着已经烧了半截的香烟，如果不是为了这半截香烟，他估计不会避雨。 而巷道两端，猎人们口中反复默念着站在那执法官背后的身影的名讳—— “哈斯塔，黄衣褴褛之王…” …… 来自远方的猎人默念着拗口的名讳，一步一步的逼近那一排矮小的二层建筑： “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 巨大的电弧从高空中闪过，被迈洛安排守家的两名放逐之影在电光照射下浮现出了身影的轮廓，他们已然察觉到了逼近过来的猎人们。 黑暗的雨夜里，很多枪口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彼此所在的方位。 … …… 而猎人队伍之中的顶尖战力，灵视者所负责的猎杀目标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就在执法总部之中。 “犹格——犹格·索托斯。” 这是蒙奎亚 第333章 雾墙 暗巷里枪声肆起。 严躲在迈洛家中客厅里，双手发颤着攥紧着守卫短棍。 他负责这一街区的夜间巡逻，暴雨开始之后，康就把他拽进屋子躲雨，一直到现在。 严虽然神经大条，但是当屋外响着的是枪声还是雷声他还是能够分辨得清楚的。 迈洛让他帮忙招呼家人，但严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毕竟在他的概念里，不可能有罪犯会丧心病狂到对执法官的家属动手。 …… 他不敢露头，更不敢出去查看情况。 枪声响起一瞬间他就挪动沙发堵住了门板，警告康和小芬恩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自己则是蹲在沙发后侧。 严很清楚监城守卫的职责，作为没有配置火器的执法人员，参与厮杀不属于他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现在他不知道外面具体是什么人在交火，也不想知道，在执法队的警笛声停下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敞开这扇大门的。 “见鬼，你们家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哟……” 严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握着守卫短棍，猫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屋内，小芬恩从门框里探出半个脑袋，眨着大眼睛对严问道： “哥你会把那些坏人全都打屎的对吧？” “我打你个大头鬼，把你脑袋缩回去！” 严随手抓起一只靴子砸向了房间门框。 小芬恩的脑袋很快就被康拽了回去，然后康又探出头来：“没得事，迈洛肯定在回来的路上。” 严欲哭无泪：“你真得教育一下你们家那小子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个人影，留我一个人堵门……” 砰！！ 话还没说完，一发子弹贯穿了窗户玻璃落到了客厅墙壁上。 把一家子人都吓傻了。 …… 而此时，二楼房间内。 艾玛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她蹲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目光怔怔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偏方三八面晶体…… 此时晶体正在散发着诡异的暗光。 … 城市的另一角。 马不停蹄地赶回楠薇城的迈洛并不知道家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他脑海中连接着的三个被梦引的灵魂正在源源不断地提供信息，在荒野之上的混种，城南执法所的格拉索以及执法总部的迈克尔。 迈洛能依稀听见瑞克还在执法所地下室里放着的那首“震怒之日”安魂曲，格拉索的状态还算稳定。 但执法总部那边，他在迈克尔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情绪，他似乎见到了些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 这是一个已经被无限削低了san值且随时有可能崩溃掉的灵魂，迈洛前脚刚回到楠薇城区，梦引就中断了。 他再也感觉不到迈克尔反馈的信息了。 脑海中回响着的只有安魂曲那波澜壮阔的压迫式的和弦。 …… 该死的猎人们用一场碾压式的屠杀，把城区里八成的执法力量都骗到了城郊，他们真正的主力却早已经潜入了城区开展猎杀行动。 迈洛马不停蹄赶回执法总部的时候，刚好目睹了一道粗壮的闪电击中了总部建筑。 可怕的轰鸣声瞬间让迈洛的耳朵一度失去了听觉。 一瞬间的强烈光照让整片街区像是进入了白昼一样，而强光退去之后，执法总部崩塌的墙壁内部已经燃起了大火。 毫无征兆的雷击让迈洛头皮发麻。 执法总部在城区的众多楼宇中根本算不上是高层，但那雷击就像是锁定目标了一样，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总部大楼内。 但真正让迈洛暗感不妙的不是雷击，而是他不断增速的心率。 在抵达执法总部之后，他的心跳就开始疯狂加速，潜在的危机感知力在向他反馈信息，告诉他前方有危险，并且是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那种级别的危险。 …… 梦引中断了，意味着迈克尔大概率是嗝屁了。 迈洛抬头看了一眼上半部分正在冒着黑烟的楼层。 他暂时还没有在空气中嗅到血腥味，但是有一股更加令人不舒服的熟悉味道掺杂在其中。 咔嚓…… 他取出手枪摸进了执法总部。 首层能看到的人影全都瘫倒在地，迈洛检查了他们的脉搏，这些执法官都还活着，只是暂时性陷入了昏迷状态。 里边儿格外的安静，除了上方楼层依稀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灼烧闷响以外，这里没有其他明显的动静了。 大多数煤油灯也都还点亮着。 迈洛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在这里，他找到了 但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就悬挂在楼梯拐角的走道墙壁上，浑身淌血，却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外伤，就好像那些血液是从他毛孔中挤出来的一样。 走廊的另一侧，地面上躺着猎人的诡兵器和手枪，都已经崩断了。 而末端的窗户像是被什么巨物撞开了一样，呈现一个巨大的豁口，屋外的雨水不断往内坠洒。 迈洛对执法总部的内部结构还算熟悉，他知道走廊另一端尽头还有一条楼梯通道，于是屏息凝神，架着手枪往那边靠近。 忽然，他听到了后方传来诡异的动静。 屋外天宇上滑过闪电，瞬间的光照把一个扭曲的人影打在了迈洛视野内。 他不由分说回头就是一枪。 砰！ 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后方人影的头颅。 对方摇摇晃晃地挣扎了两下之后倒地。 是那个本已经死去、被挂在墙壁上的猎人。 他趴在地上，整个后背上挂满了灰白色的菌丝。 这些密密麻麻的菌丝，迈洛一辈子也忘不了。 因为在伊克姆小镇上，卡尔的亡灵视角里他体会身体过被那些菌丝贯穿…… 而原本挂着猎人尸体的那个位置的墙壁上，碎裂的墙体缝隙里同样有无数菌丝在蠕动蔓延着。 一朵晶莹剔透的水晶兰从尸体的后心上冒了出来，摇曳在微风中。 迈洛感到头皮发麻。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伊克姆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明明已经被终结，那旧神的残破神躯已经被红女巫当成圣餐吞噬一空，不应该再有菌丝，也不应该再有水晶兰的出现了。 …… 轰隆！！ 就在迈洛怔怔出神的时候，又一道可怕的雷霆砸落在执法总部的顶层。 整栋建筑都在颤抖着，潮湿的地板上电弧乍现。 伴随着雷击，一些撕心裂肺地嘶鸣声从楼层上方传了下来。 迈洛在猎人尸体上砰砰补了两枪，随后跨过尸体朝上方楼层冲去。 就在他与起火的楼层还有一层之隔的时候，被雷击穿的楼板突然发生了崩塌。 伴着无数漆黑的木头碎屑与玻璃，一个黑衣人的身影重重地砸穿楼板落在了迈洛面前。 是蒙奎亚。 他的外套已经被烧得稀烂，很多地方还带着火苗，偶尔还有电弧在发出噼啪的动静。 “咔嚓……” 迈洛的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蒙奎亚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一瘸一拐地重新往楼上爬。 啥意思啊这么不给面子么？ …… 蒙奎亚的小腿上贯穿着一根木锥，他没有把木锥拔出来，只是用匕首切断了木锥的两端。 这家伙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呼吸间发出沉重的闷响，像某种低沉的咆哮。 “停在那儿不然老子开枪了喂。” 迈洛抬起枪口对准了蒙奎亚的后背。 蒙奎亚扶着墙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迈洛一眼：“你身上有旧印？” “嗯？” 迈洛愣了一秒，随即道：“有。” “多一块旧印的话，应该可以击穿那面雾墙了。” 蒙奎亚咳了一口污血，自言自语地说着抬头看向上方楼层。 此时，迈洛也终于注意到了楼板豁口的上方那弥漫着的灰色雾气，他本以为那是雷击引发火灾之后的烟雾，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等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迈洛依旧用枪顶着蒙奎亚。 “你自己看。” 蒙奎亚完全没有搭理迈洛的枪口，弯腰从废墟中抽回自己的镰刀，抖掉上面的灰尘，随后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玻璃瓶将里头的药剂一口饮尽。 …… 迈洛将信将疑地靠近了破碎楼板，穿过坍塌的那片区域，他看到执法总部顶层被雷霆砸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 而顶层此时已经一片狼藉，四周都在焚烧着，可火焰只局限在边缘位置，内部的一片环形灰色雾墙将一切阻隔在外。 雾墙之内，他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尼禄，以参拜者的姿势，虔诚地跪拜在地。 而他的前方，是背靠着大厅墙壁站立着的凯。 凯身上缠绕着无数粗壮的菌丝，连接着她的白色长发、衣物、四肢…… 不对，不是缠绕，那些菌丝就是从她身体蔓延出来的。 在她的周身，无数水晶兰正在绽放着，并且散发着诡异的微光。 ……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漂浮在雾墙之内，它是半实体的状态，像监视者一样守在尼禄和凯的身旁，寸步不离。 … 迈洛总算是搞清楚危机感的源头是从何而来了。 是那道半实体的残影。 … 雾墙之外，地面上放着一块金属瓦片。 瓦片上正有一个圆弧符文在散发着雷光，一道细小的电弧一直蔓延到高空之上。 那应该是某种能够引雷的旧印。 “我试了两次了，雷霆还是不足以击穿雾墙。” 蒙奎亚扫了迈洛一眼：“你身上有旧印的气息，再加上你那一块，应该足够凿开雾墙了，不能让他们把转生仪式完成，不然所有人都得给它陪葬！” “呃——那如果我有三块。” 迈洛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三块旧印，都是他从调查员c那里顺来的。 第334章 圣餐的献祭者 …… 两人来到顶层。 这里的屋面已经千疮百孔。 大片的雨水不断冲刷着地板，却浇不灭雷霆留下的火苗，也贯穿不了那片雾墙。 “咔嚓……” 蒙奎亚把三块旧印与他自己原先布置好的那块叠放在一起，再次开始尝试引雷破墙。 迈洛则从始至终注视着雾墙内的那道残影。 他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 是一种未曾真正面对过，但双方却好像早已互相知根知底的感觉。 对方处于混沌状态，看不清它的肢体也看不清它的面容轮廓，可某一瞬间，迈洛能够感觉到它回身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仅仅是一瞬间的目光接触，就让迈洛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惊悚。 …… 轰隆！！ 高空中的云层重新开始凝聚雷霆，滚动的闷雷随时会砸落下来。 迈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往后倒退了两步。 “它在等宿主成熟，为它诞下化身。” 蒙奎亚将旧印搭建好后，同样后退了几步，将镰刀的长柄舒展开来，刀刃上重新焕发出炙热的红热状态，雨点坠落在刀身上纷纷化作烟雾，发出嗤嗤的动静。 他对迈洛说道：“雾墙破开之后，我会想办法拖住那道残影，你去杀死那执法督察和女孩其中一个，只有参拜者与宿主其中一方死亡，仪式才会终结。” “我杀你个大头鬼。”迈洛直接骂脏话了。 “杀不了那个鬼。”蒙奎亚一本正经地摇头道：“老师已经预算过的，无论我还是你，单凭我们任何一方的灵视值，都不足以杀死它，哪怕它还只是一个投影，除非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把对方的灵视掠夺了，合二为一才有机会。” “这就是我被列入猎杀名单的原因？” 迈洛从腰后取出撬棍。 “你可以这样理解。”蒙奎亚始终盯着天空中的雷云。 “渡鸦可真是个好老师。” 迈洛暗骂了一声。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渡鸦要在猎人的记忆里留下蒙奎亚的名字了。 他给蒙奎亚下达猎杀指令的同时，又给迈洛留了线索，放任他们俩去厮杀，不管最后到底谁弄死了谁，活着的那个都有一战之力可以对抗雾墙里那道可怕的投影。 只可惜蒙奎亚比渡鸦想象的要心急一些，或者说黯影中的存在比所有人都更加心急，两名灵视者之间的厮杀还没有完全展开，就提前进入了决战环节。 …… “我不能杀死他们中任何一个。” 迈洛摇着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无论是尼禄还是凯，迈洛都下不去手。 一旁的蒙奎亚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 “嗯，那我们换一下，你去拖住残影，我来杀人。” “你可真是他妈的天才。”迈洛再次骂脏话：“你咋不说趁现在让我把你干了，把灵视掠夺了就能打赢嘞。” 蒙奎亚淡定地解释道： “来不及，那样你还得联系承办送葬的人把我的仪式操办了，你才能……” “可特么闭嘴吧你。” 迈洛一个劲儿地叹气。 此时，又一道恐怖的雷霆砸落下来，粗壮的电弧像是一柄巨大的斧头精准无误地砸在雾墙之上。 那原本如磐石般的灰色雾墙瞬间变得稀薄。 “就是现在！” 蒙奎亚拎起镰刀就闯了进去。 迈洛紧随其后。 两人刚迈进雾墙的范围就感觉到了恐怖的压力，就像是万有引力一瞬间翻了十几倍一样，使他们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下来。 嘭！ 迈洛眼前的灰色迷雾还没有退散开，就看到了那半实体状态的残影像鬼魅一般扑了上来。 咔嚓。 迈洛横起撬棍挡住了那可怕的滚动残影。 但下一秒，他整个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因为这整片区域的力场都被扭曲了，并不只是纯粹的翻倍那么简单。 空气中可以看到，有些区域的木屑像是受到磁场牵引一般，漂浮了起来。 迈洛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不但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落地，反而是被横向的另一座力场悬挂了起来。 只见那残影轻轻一抬手。 嘭！！ 下一秒，无数尖锐的建筑碎屑就像是雨点一样朝着迈洛投射了过来！ 唰！！ 他艰难地挣脱出牵引力场，避开了那些投射物的中心，但一侧的身躯还是被凿出了几十个血淋淋的豁口。 砰砰砰砰！！ 一旁的蒙奎亚扣动扳机，手枪上炙热通红的击锤将所有子弹清空。 但发射出去的子弹还没有落到残影身上就失去了动力，纷纷滚落到地面上。 并且下一秒，蒙奎亚和迈洛手中的转轮枪枪管都泛起黑烟，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彻底融化成铁水。 残影注视着迈洛二人，一步步地朝他们靠近过来。 它没有五官，却能仅凭注视的威压让迈洛他们喘不过气。 “卑微的灵视者，你们应该去寻求旧神的庇护，而不是来干涉我的仪式……” 残影用生涩的口吻念叨着人类的语言。 它的声音比高空天宇上的闷雷更加低沉。 仅仅因为听到了它的声音，迈洛和蒙奎亚的耳朵就疯狂往外冒血。 那诡异的声音就像是在他们脑海中炸开了一样，不断摧残着他们的思绪、记忆。 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人，此时已经心神陨灭了。 也只有迈洛和蒙奎亚这样的灵视者能够硬扛住残影的摧残。 …… “做你该做的！” 蒙奎亚朝着迈洛大吼了一声。 他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镰刀泛起红光，尽管浑身在发颤，但还是正视着残影，撕心裂肺地吼出了对方的名讳： “犹格——索托斯！” 嗡！！！！ 新一轮的雷霆从高空中砸落下来，汇聚在四枚旧印上方之后，滚动着没入了蒙奎亚的后背。 或许是蒙奎亚的狂妄举动引发了残影的震怒，它闪现到了蒙奎亚的身前。 但下一秒，蒙奎亚身上响起转动的齿轮交错声音，巨大的金属网瞬间舒展开来，裹挟着大片的雷霆和电弧，将残影笼罩了起来。 随后他手中的镰刀不由分说当头劈下。 一瞬间，更加可怕的电弧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剧烈的光芒逼得迈洛睁不开双眼。 但他能够感觉到蒙奎亚身上炸开的血雾已经泼洒到自己脸上了。 “破坏仪式！等它真正降临下来就全完了！” 蒙奎亚嘶吼的声音在雾墙内的扭曲空间里缭绕着。 大面积的扭曲力场将建筑的废墟全部滚动着牵引到了爆炸的核心位置，将迈洛阻隔在外。 迈洛愣了一秒，随后转身扑向了尼禄与凯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距离尼禄还有六七米距离的时候，诡异的残影毫无征兆地从尼禄后背上浮现出来。 它抬手抓向了迈洛而来。 周围空气中的火光呈现为无数个小型的旋涡。 迈洛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化成碎片了，但还是迎着头皮顶了上去。 嗡！！！！ 纯粹的肢体接触到那残影的一瞬间，他拳头、手臂上的皮肤瞬间龟裂开来，无数鲜血迸射向四周。 但迈洛的骨头和肌肉却扛住了！ 不仅是他自己愣了，残影似乎也愣了一下。 “圣餐献祭，你使用了最古老的禁术，而且不止一次！无知的东西！” 残影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迈洛没有在它的领域中湮灭，并且认出了迈洛的强大体魄是怎么得来的。 震怒的它再次横起手臂拍向迈洛而来，这一次，扭曲的力场让周围的所有光线都被挤压成微小的黑点。 迈洛感觉头皮发麻。 但事实已经证明，他并非真的如同对方眼中的蝼蚁那么孱弱无力。 他能扛住对方的进攻，自然也能反击！！ 砰！！！ 于是，震慑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只有在人类内部搏杀才会出现画面，在一场人与外神投影的厮杀中上演。 已经变成血人的迈洛左脚前迈，压下重心，整个人从残影的横扫下方摇闪开之后，瞬间转跨，自下而向斜上方挑了一拳。 精准无误地砸在残影的右侧下肋位置。 嘭！！！ 那些被扭曲的黑点在空中炸裂开来。 滚动的诡异光芒淹没了迈洛的身影。 他只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但迈洛很清楚，这是好事，这说明他的手还在…… …… 嗡！！！！ 残影被迈洛一拳轰碎。 但下一秒又再度在他侧后方凝聚了出来，伴随出现的还有空气中的无数碎裂痕迹，从迈洛落拳点的空间位置扩散出去。 迈洛曾经向红女巫问过，他想知道自己吃下两次圣餐之血的意义是什么。 红女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说迈洛已经比绝大多数的生灵更强大了，但迈洛从未验证过这一点。 现在他找到答案了。 咔嚓！！！ 空间中的裂痕不断蔓延开来。 “无知的东西！！！” 残影怒叱。 它并没有遭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一个人类灵视者的反击让它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雾墙之内开始狂风大作。 …… 而就在迈洛牵制住了残影的片刻间，蒙奎亚已经像一条疯狗一样扑向了尼禄所在的位置。 这家伙身上挂着半个已经被撕裂的金属网，雷霆把他浑身撕咬得焦黑，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感。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逼近仪式点，在中途就被残影截击了下来。 残影一分为二，分守两名灵视者。 …… “该死！不破坏仪式，它永远不会消失的！” 蒙奎亚大吼着。 他手中的镰刀已经寸寸崩碎，长柄更是早已经断成了两截。 然而迈洛却异常地冷静。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残影与尼禄之间的联系。 这残影是某个可怕的强大生物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与放逐之影的原理差不多，它同样需要某种媒介。 迈洛转头看向尼禄，又看向身上布满菌丝的凯。 凯的腹部此时已经隆起得很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钻出来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缭绕在迈洛心头。 伊克姆小镇的诅咒并没有断绝。 是迈洛，他自己把那诅咒带到了楠薇城来…… …… 现在迈洛蒙奎亚不管怎么玩命都突破不了残影的阻隔，而后方的仪式已经进入尾声。 可想而知等那诡异的东西从凯腹腔中冲出来之后，真正的残影就会以真实生命的状态降临到这个世界，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别说是杀死尼禄或者凯了，现在他俩根本靠近不了那片区域…… … 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并非一定要用物理的方式去终止仪式…… 迈洛后退了一步。 恍惚间。 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他回头看了蒙奎亚一眼：“我要试试另一种办法。” 随后，迈洛低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随着迈洛闭上了双眼，那口血沫在空中移动的速度逐渐变得迟缓，到最后完全定格住。 …… 等迈洛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 他依旧身处在雾墙之内。 不同的是，现在这里无比安静。 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了混沌之中，只有迈洛、尼禄与凯的身影是清晰的。 …… 迈洛喘着气，一步一步走向了尼禄所在的位置： “我希望你保存着意识，督察先生。” 第335章 孱弱的灵魂 几分钟前的厮杀，恍如隔世。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崩碎的皮肤裂痕中不再有鲜血渗出，这里唯一给予他真实的感觉，就是身上这些伤口传给大脑的剧痛信号。 ……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尼禄回过头来，他看到了迈洛。 他的面孔，比前两天迈洛见到他的时候要苍老无数倍，皱纹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挤满了他的脸庞。 他的眼中满是迷茫与混沌。 很显然，尼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持跪拜的姿势。 他甚至可能都不记得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 “梦引。” 迈洛有气无力地瘫坐到地上，一个劲儿地想要把喉咙底的污血咳出来，但这里是梦引世界，他的肢体疼痛感来源于真实世界的状态，咳到死都没用的。 “只要我能找到你内心的恐惧之源，我就能暂时性地进入你的意识世界……”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害怕些什么对吧？” 尼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孤身一人从伊克姆杀出来的故事，或许在知情人的耳中听起来是某种孤胆英雄式的壮举，但迈洛很清楚，那一夜不只是莫戈特的噩梦，也成了二十多年来尼禄的梦魇。 以至于，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都不曾敢再踏足伊克姆半步。 可他始终放不下那片故土。 进而导致了卡尔的惨案，至少尼禄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 尼禄目光怔怔地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凯。 那些从凯身上蔓延出来的菌丝，正在不断蚕食着这片空间，他与迈洛对话的期间，凯的身影正在不断变得模糊。 尼禄的眼中满是不忍与懊恼，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憔悴。 “我不该让你们把她从伊克姆带回来的，我以为这是上天留给我弥补罪责的机会……” “可以理解。” 迈洛还在不断咳血。 口中却吐不出半点血沫。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没有理由再将唯一的血亲丢在那片荒山中。” “可这一切都是别人算计好的，它没有打算放过伊克姆，没有放过我们这一族的任何一人，凯是它最后的一个宿主母体，而我，就是那最后一个朝拜者，它一直都在我的脑子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尼禄的身形不断发颤。 他甚至没有勇气直视凯的身影。 迈洛叹了口气。 旧日支配者、外神。 他们玩弄人类的方式一直都是那么没有创意，不断地削弱一个人类的san值，碾碎他们的意志，这是外神们屡试不爽的伎俩。 再如何强大的灵魂，在漫长岁月的折磨之下，总有一天会轮回它们的玩物。 从二十四年前伊克姆灭族案开始，梦魇就一直缠绕着尼禄，他似乎扛过来了，但这只是假象，真相是，犹格·索托斯的投影一直跟着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尼禄所做的一切，对它而言都是无谓的挣扎。 它在静等一个时机，当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它只需要轻轻播弄那些已经牢牢钉死在这个灵魂上的细线，就可以将计划付诸实际。 甚至可能，卡尔的死，也在它的算计之内。 为了压垮这个老人的灵魂，只能把他最亲近的人的死状呈现给他，加速这一天的到来。 或许真的就像渡鸦所说的那样——人类孱弱的灵魂根本抵抗不了邪神的蛊惑。 …… “有的时候我会想，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为什么我一次也没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甚至在很多次一线办案的时候，我总是能从必死的绝境中苟延残喘。”尼禄低头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也许无关我的意志，只是它单纯不让我死而已。” …… “嘿，我不是来跟你商量这些的。” 迈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伸手敲了敲木质地板，试图引起尼禄的注意力： “帮我一把？帮我救救那孩子，不管你脑子里的那个影子是怎么安排的，总归是咱们把凯从伊克姆救出来的，这点没错吧？” “如果你还不醒过来的话，就真的结束了。” “凯会被撕成碎片，她会生下新的外神子嗣。” “你答应她的那些事都还没做呢你个老东西，艹你吗人家小姑娘每天给你送的蔬菜汤和糕点，你就这么两手一摊把她送给那狗屎外神？” “振作一点老家伙，想想盖利德的老莫戈特啊喂！” “草他妈我也就是在梦引阶段杀不了你……咳咳……” 迈洛施展着嘴遁，话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因为真实世界里，他与蒙奎亚已经被残影悬挂到了雾墙之上，恐怖的扭曲力场正在疯狂地加剧，即将把他们俩身躯碾碎。 而梦引的世界，被凯身上蔓延出来的菌丝寸寸侵蚀，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嗤嗤……” 混沌的边缘，迈洛看到了正在往这里挤进来的残影。 这一次，迈洛开始能够看清那残影的轮廓了。 它与尼禄的身形、衣着都无比像是，不同的是，它的双瞳内仿佛充斥着泡沫一样的物质…… 那残影似乎注意到了迈洛在梦引世界唤醒了尼禄。 现在它正在摧毁这片意识世界，要把迈洛驱逐出去。 …… 嗡！！！！ 视野内的一切分崩离析。 迈洛被挤了出去。 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疼痛感瞬间放大了几十倍。 他被挂在雾墙上。 蒙奎亚也是如此。 两人的身躯上钉着无数的地板碎屑，菌丝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等待着侵蚀他们的身躯。 迈洛的双眼被血雾所掩盖。 他的呼吸被压制，连意识和思维都被压制得无法运转。 正前方，残影悬在半空，漠视着他们俩。 “陪葬吧，渎神者，你们的骸骨将成为我降临这个世界的 …… 蒙奎亚几近绝望。 他冷眼与残影对视着，苍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也没有半分惧意。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他唤出了对方的真名，以挑战者的姿态站到了最后，没有辜负老师传递给他的意志，蒙奎亚没有遗憾。 而迈洛，他还远没有放弃。 尽管血污已经灌满他的眼眶，但他还是看到了雾墙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渡鸦把绝大多数事情都算对了，他唯独有一件事情说错了…咳咳…” “人类的灵魂的确孱弱，但这一次他还是扛住了外神蛊惑……” …… 光线扭曲、力场崩坏的雾墙之中。 尼禄已经不再维持着朝拜者的姿态。 他站了起来，正对着残影。 尽管岁月已经让他的身形不再挺拔，但他面对着残影，将手杖中封存多年的杖剑抽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又成了二十多年前那个从伊克姆的荒山中厮杀出来的年轻人。 残影也注意到了尼禄的举动。 它比任何人都更加震惊。 因为它很清楚，那是一个已经被它碾碎的灵魂，一个本应该是最忠实的朝拜者才对…… … 尼禄起身那一刻，仪式就已经中止。 他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名朝拜者。 索托斯身上承载的最后所有信仰，都来自于尼禄。 那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仪式的驱动力。 …… 然而这是执法总部。 一位年迈的执法督察，一名身心俱疲的老人，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正视着自己的梦魇站了起来。 明明那是连教会都为之战栗的存在，而尼禄作为一名纯粹的人类，却对着它亮出了杖剑。 他没有灵视者的强大灵魂。 也不像迈洛那样拥有非人的体魄。 但终究没有像渡鸦所说的那样成为邪恶的奴仆。 而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起反抗了。 尽管这么做的代价将是他的生命。 …… 杖剑斩断了菌丝。 也斩断了索托斯源源不断把自己的力量投影到这个世界的媒介，也就是尼禄自己。 他宣告了自己的回归，也以最快的速度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染血的杖剑从他手中滑落，锋利的剑刃斜插入地板形成了一个尖锐的夹角。 …… 尼禄死了。 随着他生命的终结，那些从凯身上蔓延出来的菌丝开始枯萎。 她腹腔内隆起的诡异之物发出尖锐的嘶吼，但还是被无形的力量所抹平。 雾墙之内，残影不甘地咆哮着。 它无法明白，也无法原谅，一个被它圈养了数十载的灵魂，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成为溃败的关键点。 从另一个世界投射过来的力量开始枯竭。 它的身影逐渐变得溃散。 但还远没有到达崩碎的临界点。 它进入了狂怒状态。 整个雾墙内的世界都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 迈洛和蒙奎亚从引力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各自落地。 “你控制他自杀的？”蒙奎亚捡起镰刀，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摇头： “他自己做的选择。” …… “它的子嗣已经胎死腹中了，剩下的残影很快就会消散，但不会太快。” 蒙奎亚握住破碎的镰刀，对迈洛问道： “你准备好犯下重罪了没？” “说得好像我有的选一样。”迈洛甩了甩手上的鲜血，重新握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此时，前方暴怒的残影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迈洛的身上。 “你毁了我的化身，那就成为我的化身吧！饮用圣餐之血的罪人！！你的躯体我收下了！！！” 第336章 上当了 皮肤龟裂的痕迹从迈洛的拳锋一直蔓延到他的大臂、肩膀位置，他的外衣和衬衫都已经碎裂，身体表层覆盖在一片血色，但他却感觉自己的每一根血管内都有蓬勃的能量在沸腾着。 尼禄死后，雾墙正在缓慢溃散，远处被悬挂起来的凯昏倒在地，她身上衍生出来的那些菌丝已经尽数腐败。 无论是古老者还是旧日支配者，亦或者是更加强大的旧神与外神，它们想要在这个世界维持住自己的意志，都必须拥有来自于眷族和朝拜者的信仰。 因为它们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本该被文明所遗忘。 没有了支撑它们的信仰之力，一切就都是虚妄的。 尼禄杀死了犹格·索托斯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名朝拜者，它的降临仪式已经告吹了，它从异世界投影过来的力量也已经被中断。 但这并不妨碍它那一缕意识宣泄它的怒火。 它尊为外神，本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更加纯粹的生命体，但是这数十年来植入在尼禄脑海中的这一缕意志已经习惯了人类的思维模式。 它鄙弃人类的卑微与愚钝，但某种程度上，它也被人类同化了。 暴怒，证明了这一点。 …… 索托斯投射到这个世界上的残影开始由半实体逐渐凝聚为实质化，它的身体由无数诡异的光球凝结而成，并且还不断有脱落的部分以及阴森地向外流动的原生质汇聚在一起，形成某种来自外层空间的骇人物质，它周身的一切规则好像都进入了沸腾状态。 而这个诡异的实体依旧维持着一部分人类的轮廓，它的面容由红色的球体汇聚而成，像是淤泥，又像是鼓动的泡沫，在不断发生着内部的聚合与分裂。 …… 高空中再次狂风大作。 加上诡异扭曲的周边力场，迈洛和蒙奎亚两人都很艰难地在维持自己的身形稳定。 蒙奎亚对迈洛大声提醒道： “它准备夺取你的身躯作为化身。” 迈洛朝着索托斯的方向两手一摊：“人家已经大声地把计划说出口了，你没有必要再重复一次的。” 咔嚓！！！ 索托斯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包括它脚底下踩踏着的地板都开始腐化、崩碎，化为灰色的齑粉。 这原本就已经坍塌了一半的楼层，在扭曲力场的摧残下已经摇摇欲坠，大片的构筑物已经扩散到了雾墙之外，被碾成碎片，却又没有从高空中坠下楼，而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浮在空气中。 索托斯盯上了迈洛。 它甚至不再多看蒙奎亚一眼。 最重要的降生仪式已经结束，它必须退而求其次，找一个足够强悍的身躯作为自己这一缕意志的载体，否则它将永远与外宇宙的本体断绝，而后消失、溃散。 …… 原本正在逐渐消散的雾墙重新开始凝聚，因为索托斯身上蔓延出来的诡异泡沫附着了上去，并进行快速的增殖复制，新的雾墙凝聚了出来。 迈洛脸色有些难看： “这算boss战的二阶段了吗？” 他能够感觉到双臂的剧痛，那些龟裂开的血肉中仿佛有什么物质正在阻止着伤口愈合，迈洛的再生速度是比普通生物要快好几个档次的，但是一直到现在，伤口还处于淌血的状态，无论他体内滚动的能量如何修复，索托斯留在他身上的东西总会死死地将伤口重新撑开。 破碎的皮肤就像是被击碎的玻璃一样，布满了裂痕，不断渗血。 此时迈洛的心率已经突破了以往的最高记录。 然而眼前的威胁并不是纯粹的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人类常规认知中的死亡，其实是仁慈的，迈洛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可能会轮回外神的化身傀儡，到那时候他会被剥夺一切，包括选择死亡的权力。 …… “我们没有杀死它的能力，只能祈祷下一次繁星出现正确位置的时候它已经自动溃散。” 蒙奎亚在见到逐渐实体化的索托斯之后似乎有些心如死灰。 他从渡鸦那里继承了部分费尼契手稿的学识，他知道这句话说起来似乎很轻巧，但外神实体化的一缕意志的自我消解有可能是数百年的漫长过程。 时间法则会磨损、蚕食它的意志，即使是神，也对抗不了。 它终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的本体是高高在上的犹格·索托斯，它会遗忘自己的神性，沦为一种较为平庸的生命体，直到它扛不住岁月的侵蚀，彻底归于尘土。 这就像是某种特殊的轮回。 因为伊克姆小镇上那颗心脏，就是索托斯上一次投影的失败遗骸，所谓的旧神残躯，是被世界切割下来的索托斯的意志被时间腐化之后留下的痕迹。 它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下一次契机的到来，直到本体完全陨灭。 某种程度上来说，迈洛从伊克姆带回来的那枚腐烂的心脏，就是犹格索托斯的化身的血肉，他将其作为圣餐献祭给了女巫，饮用了女巫之血，现在又用女巫之血的力量与索托斯的意志进行对抗。 这样看的话，似乎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位外神会表现得如此震怒了。 …… “这里会成为新的被诅咒之地。” 蒙奎亚看了迈洛一眼：“百年之后的另一个伊克姆。” “没这种道理。” 迈洛摇头。 楼板还在不断崩塌。 蒙奎亚没有退，迈洛也没有。 恍惚之间，作为灵视者的他们俩，似乎都在这玄妙的扭曲空间内看到了这座城市的最终下场。 腐化会笼罩全城。 这里的一切生灵都会溃败。 迈洛看到城区中那些熟悉的苍白面孔一一被力场碾成碎片，然后又被菌丝穿插修复起来，成为犹格·索托斯的一部分。 没有幸存者、生还者。 一切都被吞噬。 而站崩塌的城头之上那通体覆盖着不断分裂的球体的人影，有半张脸的轮廓，是属于迈洛的。 …… “那跟伊克姆不一样。” 迈洛摇头，将自己的思绪从诡异空间中抽了回来。 “伊克姆的它不是被时间化为腐朽的，是有人，有人把它葬在了地窟深处，它只能依靠深夜的呓语去蛊惑那片土地上的原住民……那才是阻止它的正确方式。” 蒙奎亚凝视着周围那被泡沫状球体腐蚀的雾墙，他和迈洛已经被困在了死亡的最中心。 “现在我们俩的灵视加一起，也不见得能把它封印，而且也来不及了……” “没说要用我们俩的力量。” 迈洛却这般说着，朝着犹格·索托斯的方向走了过去。 蒙奎亚以为迈洛放弃了。 他们低估了这缕外神意志的强大，以为中止了仪式就能结束这一切，殊不知，所谓的挽救手段，只是让局面从绝望，降低到稍微没有那么绝望的程度，但归根结底，这座城市的人还是得为今晚的这场猎杀行动买单。 蒙奎亚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次成功的行动…… …… 而下一秒，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画面出现了。 此前无比生猛地与外神的投影进行过近身厮杀的迈洛，很干脆利落地跪倒在索托斯的面前，高举着双手，摆出了比朝拜者还要更加虔诚的姿势，顶着扭曲重力场的威压，大声呐喊： “伟大的超越之神啊！太古的永生者！穷极之门的守护者！请赐福于我，带我领略浩瀚的虚空吧！我愿奉上我的一切，成为您的化身！拯救我被幽闭在这漆黑世界的灵魂吧，洗涤我身上的污秽！万能的神啊……” …… 蒙奎亚都快看傻眼了。 这家伙，就这么堕落了？ 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难道是索托斯的意志侵蚀了他，可是，人家都还没有动手呢。 … 扭曲的空间力场环绕之下，无数建筑碎屑、带着电弧的狂风的中心。 迈洛俯身跪拜在索托斯的残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呐喊着那些繁琐复杂的祷词，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一个愚昧至极的卑劣灵魂，以最卑微的姿势，祈求着神明降下赐福，降下救赎。 那姿态比渴求药物的瘾君子更加可恨，胜过了任何一种形式的堕落。 就连索托斯自己也被迈洛哄弄得一愣神。 因为它本以为自己需要费一番心思才能将这个人类灵视者的灵魂彻底摧残，没想到对方会主动俯身成为朝拜者。 “人类终究是愚昧孱弱的，哼……” 它漠视着脚旁的迈洛，尽情地宣泄着对眼前这一卑微物种的鄙夷。 但它又不得不与迈洛进行融合，因为在自己的意志消散之前，它已经没有能力杀死并夺舍这个世界现存的任何一名旧日支配者了，眼前这个还算强大的灵视者是它唯一的选择。 …… 于是，它对迈洛降下了赐福。 属于外神的意志， 意志之间开始发生融合。 它开始能够看到眼前这名人类灵视者的一切过往。 索托斯看到了迈洛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些平庸的岁月，也看到了他在沿海小镇上的遭遇，还看到了他在时间缝隙里与渡鸦的对话…… 慢慢的，索托斯忽然醒悟了过来。 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 但此时已经晚了。 它与迈洛的融合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跪拜在地上高举着双手的迈洛脸上此时却已经不再是那虔诚朝拜者的神态了，取而代之的是奸计得逞之后的邪笑。 “你也看到了，对吧？我破坏了时间法则，是被猎犬盯上的人。” 迈洛把脸往前凑了凑，任凭那可怕的扭曲力场撕裂自己的面部皮肤，也要硬着头皮扛着说道： “现在，你也染上我的味道了。” …… 此时，重新归于残影状态的索托斯的脸已经有了半个迈洛的轮廓，它看向迈洛的眼神中满是惊愕与骇然。 它被骗了。 被骗得很惨。 在融合进程中，它才真正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类的灵魂。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信仰的灵魂，它甚至不沾染一丝凡人该有的对于神的向往，仅有的，是纯粹的自我…… 这是个多么该死的东西啊…… …… 而此时。 在索托斯的背后。 尼禄尸体所在的位置。 他那柄染血的仗剑没入地板的区域，与地板形成的夹角内已经被一片黑洞洞的虚无所取代。 超越时间的裂痕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开来。 漆黑虚无的阴影之中，烟雾一缕缕地蔓延了出来。 恶臭开始蔓延。 来自旋涡中永不消散的嚎叫从中传来。 那是来自角度时间世界里的狩猎者。 它们的名讳，是廷达罗斯。 第337章 希望被保留了下来 红女巫说过，迈洛每一次动用灵视的力量，都是在提醒那些角度时空里的猎犬，提醒它们迈洛还活着。 今天迈洛已经算是有史以来最大程度地在发挥他的灵视者力量了。 在面对索托斯的残影的时候，迈洛的心跳得极快，前所未有的快。 一直到刚才，看见尼禄的杖剑下方空间开始扭曲的时候，迈洛才反应过来，一部分的危机意识其实是源于猎犬的。 …… 犹格·索托斯做梦也想不到，它被一个人类给骗了，骗的很惨。 必须承认，潜伏在尼禄脑海中的这些岁月里，它被某些人类的卑劣特性给同化了。 只能这样解释了。 不然，谁能说得通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外神会被一个人类用言语哄骗了呢。 …… 而对于迈洛而言，他必须庆幸，在自己那一系列朝拜者的台词快圆不下去的时候，猎犬们出现了。 浓烟了，一些诡异的黏液蔓延了出来。 杖剑之下，撕裂的空间裂痕中几个鬼魅般的半实体黑影探了出来。 它们锁定了这片雾墙空间中最强大、同时也散发着最浓郁的迈洛气味的生命体——犹格·索托斯。 为什么是索托斯呢？ 因为它已经取代了迈洛，这个进程就差最后一步了，迈洛处在湮灭的边缘。 外神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想要在这个世界常驻，就必须取代一个现有的生灵。 原先索托斯的计划是创造一个生命体，也就是凯腹中的那个新生儿。 但是现在计划落空，它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迈洛作为化身。 但它不知道，迈洛是被承载了猎犬诅咒的人。 …… 咔嚓…… 残影与迈洛的身躯已经融合了大半。 但猎犬的獠牙和长爪把它硬生生从迈洛的身上剥离了。 索托斯 它后悔了。 但角度空间中的疯狗可认不出索托斯的本体是什么，存活在虚无世界中的它们也不在乎这些。 就这样，索托斯的意志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叹，就被无数猎犬的利爪勾住，拖进了那片虚无世界。 随后，杖剑崩碎。 角度消失。 破碎的地板上，只剩下迈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浓烟。 他的神经一度濒临崩溃。 因为某一瞬间，犹格·索托斯的确已经占据了他意志的主导权，并且已经成功地将他的一切都掠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会被猎犬认作是迈洛。 从而被碾碎在那片角度空间里…… …… “狗狗果然是人类的好朋友……” 迈洛的心跳正在逐渐归于平缓，但依旧阵阵心悸。 猎犬把索托斯拖走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正在从自己身上被撕扯、剥离开。 所幸的是索托斯在刚才那两分钟里已经取代了迈洛，并且代替迈洛承受了猎犬的追杀。 不能说这个计划有多么天衣无缝，只能说是完全在乱来。 但迈洛赌赢了。 在这场人类与外神的对抗中，他活到了最后。 不仅如此，就在索托斯试图取代他的那一瞬间，迈洛在原先封存的格拉基的远古记忆中看到了星辰中的索托斯的本体。 他想起并读懂了一些隐晦的信息。 就像此前接触到亚登村地下祭坛的时候辨认出黄衣之王的那次一样，迈洛见到了格拉基视角内的犹格·索托斯…… 这一刻，迈洛才知道他刚刚搞死了个多么了不得的东西。 尽管那只是索托斯在无数个世界分化出来的其中一缕意志，而且可以算得上是已经被腐化的一缕意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格。 但它毕竟是出自于一名真正的外神啊…… …… 伴随着索托斯残影的湮灭。 这片boss战的领域开始溃散。 原本作用在这一楼层中的所有紊乱立场都消失不见，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建筑碎屑纷纷落地，雾墙也褪去。 按理来说这会儿bg也应该消失了，但该死的瑞克还在城南执法所没完没了地循环播放着他那首安魂曲，透过梦引者格拉索的耳朵，迈洛一直都能听见那合唱团的旋律。 …… 眼下，执法总部的整栋楼上半部分几乎被夷为平地。 一些墙柱体已经坠落。 一切都归于平静。 地面上剩下的最多的血迹，是来自于尼禄的…… 而凯就在尼禄尸体的不远处躺着，她身上的菌丝已经完全化为齑粉，笼罩着伊克姆无数岁月的诅咒终于在此刻被破除了。 她没有苏醒过来。 但这孩子憔悴的脸庞上已经滑下泪痕。 显然，潜意识里她很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 这一夜，人类惨胜。 在渡鸦的算计里，或许应该是蒙奎亚杀死了迈洛，掠夺了他的灵视，亦或者双方调换过来，由迈洛来阻止这场外神的降临仪式。 但死灵之书终究没有给予渡鸦最全面的视野，他不可能算得到外神被人类蒙蔽双眼，最终惨死在猎犬的獠牙之下。 也更加不可能算得到，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奴役了数十年的尼禄最后关头对神明亮出了长剑。 也许这场厮杀其实在尼禄苏醒过来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人类获胜了。 孱弱的灵魂其实是可以扛住邪神的蛊惑的，这是今晚这惨烈的一战留给迈洛的最有价值的一条讯息。 … 迈洛没有搭理一旁奄奄一息的蒙奎亚，抱起昏迷的凯离开了这片污浊之地。 此时，连夜的暴雨已经停息。 高空中不再有滚动的雷霆。 蒙奎亚收起了他的武器碎片，在雨后的初阳升起的前一刻消失在暗夜之中。 而远在楠薇城的另一座高塔之上，浑身覆盖着猩红斗篷的女巫隔空眺望着执法总部的方向。 枯萎的长发掩盖了她的面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外神也取不走他的性命的话，那么这场赌局的胜算就已然朝着这一时代倾斜了，希望能维持住这种势头吧。” …… 泥泞的街道之上，身披灰色长袍的教会会吏，迪拉肖也是这场厮杀的旁观者之一。 他见证了罪恶的湮灭，也见证了另一股无法预计的力量的崛起。 值得庆幸的是，教会安排他使用的武器是用不上了。 不论如何，都算是遏止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迪拉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浸泡了未知之物的鲜血之后的双手，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都在焕发着火焰般的色泽。 他将双手收回斗篷的长袖之下。 … 执法总部楼上那位差一点就能降临的外神释放它的死亡威胁的时候，迪拉肖也接收到了那些画面。 整座楠薇城的所有生灵都浸泡在血水中的画面…… 在那个世界里，教会的高桥断裂，星辰钟塔之上的余晖奄奄一息。 迪拉肖所信仰与守护的一切，都湮灭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隐瞒黛西的事情是多么的愚蠢。 犹格·索托斯提醒了迪拉肖，他们这些被星辰注视着的厄难使徒终有一天会毁了人类耗费数千年建立起来的文明。 迪拉肖失魂落魄地冲回了教会。 他得把同为厄难使徒的那名女孩交给契约组织去处理，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 … 而 猎人们没有突破放逐之影的防守。 最终他们也没能踏入瓦尔罗坎的家门。 正义的堵门勇士——严，做梦也没想到，最终自己遭到的袭击来自于屋内。 一场小型的爆炸把背靠背式的住宅楼二层掀翻了开来。 一切都要归咎于幡然醒悟的艾玛。 她看到了那偏方三八面晶体中的黯影，她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深渊。 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与已经固化的硝化甘油绑到了一起并点燃了那玩意儿。 她本应该与晶体已经被炸成碎片的。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爆炸只摧毁了半座小楼，却没有伤及任何人，包括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她自己。 坍塌的楼板把所有人都埋了起来。 好在严与放逐之影们迅速把瓦尔罗坎一家从废墟里挖了出来，大家都只受了轻伤。 但无人知晓的是，那暗红色的偏方三八面晶体并没有在爆炸中被摧毁。 严在废墟中找到了它。 因为他听到了某个声音的呼唤…… 最终，在某种怪异念头的驱使下，他把那块晶体收入囊中。 … 这一晚。 泥泞的古城里还在缭绕着惨遭诈骗的外神的怒吼。 城中，有损失惨重的猎人正在寻找撤退之路。 有刚刚才从城郊赶回的执法大队。 有急匆匆地出城，与执法大队擦肩而过的教会会吏。 有失魂落魄、感觉前途渺茫的郡议会议员。 还有继承了褴褛黄袍之力，反杀了一众猎人的老执法官，坐在街角抽着烟。 …… 但一切纷争都随着 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目光重新藏匿了起来。 事实证明，楠薇城的这一夜还不是它们现身的最佳时机。 一缕外神意志的陨落，震慑住了那些本已经蠢蠢欲动的黯影们。 它们还需耐心等候。 …… 第338章 平静 一切结束之后，执法队又开始了日常收拾残局。 迈洛大概捋了一下。 很多人失踪了。 至少执法队清点整理出来的名单就有十几个熟悉的名字。 那些都是死在城郊追捕行动中的执法官。 在执法高层们想好剧本之前，死去的他们只能得到失踪的待遇。 包括巡查组从陆军带来的那些武装人员。 …… 同样失踪的还有老席恩。 那一夜之后迈洛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酒馆、享乐屋、亚登村，所有该找的地方迈洛都去找了一遍，这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另一边，猎人组织在楠薇城的那场狩猎行动中留下了七成成员的尸体之后，其余存活着的也都消失了，包括蒙奎亚在内。 …… 尼禄被誉为英雄。 这是预料当中的。 只不过他的英雄事迹与真实发生的事情存在些许出入。 但总归，他是以执法督察的身份死去的。 而执法总部楼层里躺着的那几具猎人的尸体，就成了他的功绩。 尽管迈洛觉得这些说辞无比滑稽，但他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解释尼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能够做的，就是在当晚把凯从执法总部带走，把她交到丽贝卡的手中。 …… 楠薇城为尼禄举办了庄严肃穆的葬礼。 就葬在靠近放逐之影七人组墓地的旁边。 一样的色调，一样的哀悼方队，一样的送葬者悼词—— “在艰难的水域里，没有谁能比他更好地展示勇气、力量与自我奉献的精神……天国的神明，请怜悯他的灵魂。” 迪拉肖为尼禄承办的葬礼。 但他与迈洛心知肚明，就是那自诩为神明的东西终结了尼禄的生命。 某种程度上来看，这场葬礼上的悼词，早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肃穆感，反而增添了几分嘲讽。 但总归，尼禄的真实姓氏得以印刻在那墓碑之上——“德拉颇尔”。 …… … 不久之后，巡查组也启程返回郡府了。 那位野心勃勃的郡议员麦克斯在临走之前复了迈洛的职。 他很清楚当自己从郡府带来的这群戏班子在城郊遭遇屠杀的时候，是什么人在城区中与那些猎人对抗。 尽管这与事实还存在一定的差距，但留在城区巷子角落里的那些猎人尸体是实打实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远见的年轻人。” 直到临行之时，嘴硬的郡议员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在此次行动中的失职，而是选用了郡议会中相对比较惯用且常规的手段去尝试堵住迈洛的嘴——衣炮弹。 他承诺了会委派新的执法督察进驻楠薇城，承诺了为迈洛升职加薪，还承诺了三枚王室颁发的荣誉勋章，也就是迈洛口中经常念叨的j女勋章。 麦克斯许诺了诸多好处。 就和他对平民与贵族所做的一样。 他现在只求这件事情能够以一个相对好的方式进行收场，而事实上，一名执法督察的死亡也足以堵住绝大多数人的口舌了。 郡议员的晋升之路依旧是光明的。 他在尼禄的葬礼上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与他私底下与迈洛这一众知晓实情的执法官们做利益交换的时候相比完全是两幅嘴脸。 …… 当然，迈洛的麻烦还没有结束。 还记得艾玛那耍脾气式的一炸么？ 家里的屋顶都被掀翻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耍脾气，只能称之为是面对那种特殊情况下，一种独具她的个人风格的应对方式，因为她终究还是看到了涅弗伦·卡留下的偏方三八面晶体中隐藏的罪恶。 在自己即将深陷进去之前，她选择了玉石俱焚。 也就只有艾玛这种深知自己活不长久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好在，最终谁也没有死。 包括晶体中隐藏的罪恶。 …… 但一家四口的新住处就成了问题。 当然，这样的问题对于一名已经被许诺了三枚j女勋章的执法官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无论是郡议员还是谢尔曼家族，他们都很乐意从腰包里取出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帮迈洛解决掉这个小麻烦。 纯粹就看迈洛怎么选择了。 当一家子人坐在布满灰尘和废墟的客厅里商讨着新住处这一问题的时候，迈洛恍然间感觉，如果没有瓦尔罗坎一家子人，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眼下的这些问题，他可能会随便找一处公寓，或者甚至就住在执法所，或者享乐屋。 嗯，就差那么一点点，迈洛就进入了老席恩的生活节奏里。 这让他感到了些许心悸。 就好像待在执法队伍中度过了太长的时间之后，天平总会有朝着颓废的那一侧倾斜的一天，好在现在天平的另一侧，还有那么几个人的分量在压着。 最终，瓦尔罗坎一家搬进了新的住所。 迈洛没有接受谢尔曼家或者郡议员的盛情馈赠，那些豪华庄园与他的执法官身份都过分地不相符。 但总归，新的住处比原来那像火柴盒子一样小的背靠背式的小楼要舒坦得多。 迈洛用自己大幅提升起来的薪水以及执法队的担保，以一个可以说是相对低廉的价格换取了一张陈年地契，包括那一小片土地上的小楼。 买卖的双方是瓦尔罗坎家，与肯特家。 没错，就是小野猫伊妮德她老爹，老肯特。 这老奸巨猾的奸商从宣告破产的商人手中收购了大片私人住宅，如果不是迈洛强制要求走正规地流程渠道的话，他完全可以白送给迈洛一栋房子。 老肯特如此大手笔的原因，除了心知肚明迈洛与谢尔曼家族的关系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已经彻底管不住伊妮德这个女儿了，她已经报名并通过了初步审核，明年的年初她就要参加执法考核了。 老肯特得开始为女儿铺路。 …… 瓦尔罗坎家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因为那场袭击而发生什么改变。 依旧是原来那样，康做饭，迈洛与艾玛其中一个负责清洗餐具，小芬恩负责发出各种怪叫，然后挨揍。 迈洛并不知道，这家里头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猎人的猎杀名单上。 家里那位不苟言笑的姐姐，也曾是教会眼中的厄难使徒。 她被某个超越万古的黯影选中了。 但最终，艾玛用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她差点把自己给炸成了碎片。 不过，关于涅弗伦·卡与偏方三八面体的事情，艾玛从未向迈洛提起过，或许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是性格使然。 迈洛也许有察觉到一些端倪。 但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防着那天在睡梦中被艾玛炸上天。 如果真的炸了，希望是直接炸死，不要给他炸个半残。 以上是迈洛对艾玛说的原话。 艾玛对此的回应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迈洛一直以为，弄死了外神的一缕意志之后，自己怎么说也的遭遇一些不详或者诅咒，不然这事儿就没那么有成就感了。 但事实是，狩猎一事过后的楠薇城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间。 没有诡秘事件的发生，也没有刑事犯罪事件，甚至就连日常的小偷小摸的案子都有明显地减少。 但即使如此，迈洛还是没有找到老席恩。 这家伙与猎人组织的蒙奎亚一样，人间蒸发了。 于是乎，继城南执法所刑侦七人组的失踪之后，老席恩的名字也上了失踪名单。 说起来，他最终也没有找到办公室里那一帮兄弟的下落，而是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鳄鱼死了，猎人也几乎死绝了。 迈洛无从下手寻找老席恩的线索。 而不久之后，新的委任命令下达。 迈洛顺理成章地顶替了老席恩的职位。 入职不到半年，从底层一线执法官晋升到组长的职位，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事实是，迈洛上边的丽贝卡资历尚浅，她的职位再升上去就有些难以服众了，所以连带着也就只能把迈洛的晋升幅度压制在一座执法所内。 …… 在往后半年的时间里，城南的状况都持续平稳。 在迈洛的努力下，城南执法所的破案率连翻了三番，从最开始可怜的20%不到，到后来稳稳过半。 很显然，当一名灵视者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非常规手段的时候，一切的案件都不再烧脑了。 教会的迪拉肖成了迈洛的专属承办送葬者。 凶杀案中的死者会以最快的速度入土为安，不再像原来那样被手续流程卡主，迈洛可以轻松获取死者的生前记忆。 而另一方面，在面对已经缉拿的嫌犯的时候，处理起来就更加简单了。 迈洛只需要弄清楚嫌犯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源，就可以轻松地拿捏对方，折磨、压垮他的意志，让对方一五一十地把真相说出来。 亡灵窥视，与梦引。 两种手段配合之下，不能说是无往不利吧，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迈洛都没有再在破案上遇到阻碍。 当然，想要找到一个灵魂深处最深刻的恐惧，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 第二年 “1839—3—23.” “我在楠薇城南部执法所任职刚满一个月。” “这是一座很神奇，同时也很令人感到困惑的执法所。” “刑侦组的办公室里绝大多数的办公位都覆盖着灰尘，平日里也很少有人值班，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里总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动静。” “地下室的停尸间里经常会传出来一些老掉牙的古典曲目旋律，偶尔会飘出来烤肉的气味。” “我的顶头上司的上司，是我所有见过的女人里头最帅的，入职之后的一个月里，我连续做了20个晚上的春梦，梦里的主角都是她，但她养了一只很凶的黑猫，它很不亲人，我被它挠了很多次，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春梦里。” “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从通过执法考核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尽管无聊的日常执勤已经给我浇了无数的冷水，但还不足以让我冷静，这种生活节奏跟我想象中的执法官生涯有些出入，但我很喜欢它，只是我的同僚们似乎并不具备这种热情。” “我是城南执法所近一年来新增的唯一一名刑侦组成员，但我的上司，艾玛的弟弟，他好像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入职之后，他就把我丢给了隔壁的部组，然后就不管我了。” “大家都说他的脾气变得比以前差了，原因是因为升官了，所以不再像原来那样跟同僚们打成一片，但我感觉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说起来有些搞笑，他明明是我的上司，但我们大多数见面的场景却是我在他家里蹭饭的时候，他跟以前一样是个混球，上周五我去刑侦组的办公室交资料，莫名其妙被门板夹了一下脑袋，他用这件事情嘲笑了我三天，还给那扇门起了一个名字，叫路易十六快乐门，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他笑得很开心，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路易十六是谁。” “父亲还在等着我回心转意，他认为我很快就会厌倦这种底层执法官的生活，还为我准备了岗位，说我随时可以辞职回去帮家族打理生意，但那是不可能的，这是我努力得来的结果，没有理由放弃。” “但必须承认，我很不喜欢同僚们给我起的那些外号，以前执法所里最受欺负的人是布奇，现在好像我顶替了布奇的小丑角色，仅仅是因为入职 “丽贝卡执法官长告诉我，执法所里的人很难接纳一个来自贵族阶层的人，我大概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大家取笑我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很好笑或者怎样，而是因为在这支队伍里，我是个异类。” “但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去他妈的。” “父亲总说贵族和执法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群体，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有一句话他说对了，迈洛是个很厉害的人，让我要跟着他好好学。” “他确实很厉害，我想不出更加合适的形容词了，他比我早入职了一年，甚至都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他好像天生就能胜任这份工作，个别让我们头疼了很久的案子转交到他手上之后，他隔天就能把案子给破了，还有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嫌犯，他总是能在不到半个小时时间里就让那种人痛哭流涕着把一切都交代了，我觉得这很神奇，可恶的是他从来不跟我分享秘诀。” “以前他还会找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典籍，让我帮忙破解翻译，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找我帮忙了。” “这家伙现在越来越勇了，甚至都不怕我跟艾玛告状。” “最不可思议的是，艾玛现在好像越来越偏袒他了，这姐弟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穿了同一条裤子，可恶啊。” “哎…脑壳好痛，刑侦组办公室的门好像跟我过不去似的，明明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它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关上，我再也不把头探进去偷窥了。” “但是不亏，我在实习期里侦破了一个案子，虽然只是帮老太太找回他丢失的猫咪，但我觉得很开心，嘻嘻。” “@#￥%……￥#@” …… 以上是新晋执法官伊妮德·肯特的私人日记。 她每天都能絮絮叨叨些上一大堆零碎的文字，因为除了日常巡逻以外，她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执法所的办公位上消磨掉的，除了写日记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伊妮德也想像大家那样有事没事骂一骂布奇，但是她不敢，因为在办公区大厅里，她的地位其实是比布奇还要更低一个级别的。 她并非不想融入这个集体，只是周围的所有人都有刻意地在避开她。 伊妮德开始感觉有些沮丧，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她有很强的自我调节能力，这是跟艾玛学来的本领。 … 楼上刑侦组办公室的门依旧紧闭着。 迈洛今天又没有出现。 伊妮德叼着钢笔，看着自己桌面上那份需要由自己来代替迈洛补签的武器登记表，叹了口气。 …… … 而身为执法官组长的迈洛，直到正午时分他才刚刚从格拉索的房间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半年多的时间并未在迈洛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他依旧是原来那副德性。 区别只在于，他现在负责处理的案子与以往相比要稍微特殊一些。 就比如昨天深夜在城郊墓地上用和谈的方式解决的一场盗窃案。 不久之前楠薇城附近的荒野上来了一群食尸鬼，这些家伙明目张胆地在那些山地墓园中搜刮新鲜的“食材”，甚至就连亡灵节当晚，它们也没有停止群体性的“陵园购”活动。 这种掘人祖坟的行径，自然引起了城区市民的恐慌与不安。 迈洛画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见到了食尸鬼部族的长老，终于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食尸鬼们答应了合理缩减族群的觅食行动。 … 一直到后半夜迈洛才回到城区。 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在格拉索的公寓过了夜。 …… “已经中午了么，午饭时间到了耶。” 迈洛掀开客厅的窗帘，看到了屋外晌午的阳光已经洒满街道。 房间里，格拉索裹着单薄的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靠在门框上，单手扶着腰肢，用一种非常幽怨的目光看着迈洛：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上面，你就不能主动一次吗？我腹肌都快练出来了。” 迈洛一边扎着领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直角啊，直角懂不懂，小于九十度会招来麻烦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他甚至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个直角。 “我有的时候都在怀疑，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解开过梦引，不然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格拉索翻了个白眼。 “哪里是鬼话，小于九十度的夹角可是干死过外神的，你觉得你能比外神更猛么？”迈洛套上外衣。 格拉索朝他竖了个中指： “下次让外神给你暖被窝，别来找我。” 第340章 开膛手 …… 迈洛到城南执法搜转悠了一圈。 主要目的是换一身干净的、不带尸臭的风衣。 然后，他又溜了出去。 他先到城北的废弃修道院里跟红女巫碰了 包括他昨天夜里回溯格拉基记忆碎片时候的收获。 “找到伊德海拉的下落了？” 那是红女巫曾经向迈洛展示过的一位诡异、扭曲的外神，她像是一座巨大的肉质植物，连接着无数蜿蜒的触须，在顶端盛开着的朵形状组织里，站着一位散发着洁白圣光的女人的影子。 那是红女巫为迈洛提供的摆脱猎犬的方式。 只要迈洛能够找到伊德海拉这位失落的神明，将她的信息提供给某些古老的存在，比如她旧日的爱人，就可以兑换斩断猎犬诅咒的方法。 而事实是，这半年以来迈洛的灵视有了不小的提升。 主要方式是不停地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c那边索要古老典籍的复刻本进行诵读。 至于掠夺的话。 猎人事件结束之后，那些黑影淡出了视野，蒙奎亚也就此人间蒸发，迈洛再也没有见过 连猎物都没有，谈何猎杀。 所以归根结底还得靠那些前人的智慧结晶——邪恶典籍。 这就像是印证了广为流传的那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并没有，格拉基是个怂蛋，它根本不曾正眼去目睹那场宇宙中的大战，所有的画面都过于零碎。” 迈洛摇头：“我有点好奇，如果伊德海拉被我证实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还有价值吗？” “那你可能得弄清楚是谁杀死了她。” 红女巫淡淡回应道： “不过你大概率是想多了，外神是狭义上不死不灭的，甚至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死亡这个说法，这是人类才有的认知。” “明白了。” 迈洛点头。 红女巫话锋一转：“最近又有一些鬼祟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了，我建议你盯紧那只小猫，它如果过于频繁地在幻梦境和现实世界穿梭的话，总会有东西会忍不住想要透过那些空间中的缝隙对这里做点什么的。” “我会转告丽贝卡让她看好马歇尔的。” 马歇尔的存在迈洛早已经搞清楚了。 这只突然间冒出来的猫咪，被红女巫证实了是来自于幻梦境的生物。 当时是为了守护丽贝卡才跳了出来，在医院里吞噬了两只活尸。 在两个不同概念的世界里穿梭是它们那一种族的天赋能力，就像格拉索的隐身一样。 只是马歇尔撕开的那些缝隙，会引起幻梦境中另外一些生灵的注意。 尽管现在迈洛对所谓的幻梦境了解还不算多，不管是邪恶典籍还是红女巫，都极少提及幻梦境中的事情。 迈洛只知道，猫咪在那个世界里是一个很屌炸天的种族。 它们有组织，有军队，有统领，且遍布幻梦境，甚至可以爪撕某些神话生物，在某些特殊的地方招惹到这些猫猫是会死得很惨的，近似于诅咒，传说中那个地方名为乌撒。 反正，之所以半年前的楠薇城会在一夜之间觉醒那么多诡异宗教后裔，最主要的导火索就是马歇尔的到来。 它撕开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隔阂。 让幻梦境中的一些人终于得以窥探这个藏于混沌深处的真实世界。 于是就有了那么多，教会口中所谓的厄难使徒，也就是猎人组织名单上的那些家伙。 但迈洛总感觉着只是一个巧合，教会蒙西斯学派预言中的厄难，大概率与幻梦境那边一些目光是两回事，因为这件事情和血疗术扯不上任何关系。 一切的起因仅仅只是一只护主心切的猫咪犯了个错误。 但这又不能完全怪马歇尔，因为穿梭幻梦境对它而言只是一次简单地蓄力弹跳而已，就像现实世界里的猫猫翻过路边的栏杆那么简单。 …… 哎~ 还能说啥呢。 谁又会忍心责怪一只可爱的猫咪呢，对吧？ …… “还有一件事情。” 红女巫忽然提到： “该隐赫斯特城堡的贵族那件事情你听说了么？” “那些老掉牙的怪胎又想搞什么鬼吗？”迈洛摇头。 该隐赫斯特城堡坐落在国境的西部，是目前史料记载中保存最完整也是唯一还有血脉继承者的古城堡。 住在那座城堡中的贵族拥有着公爵的最贵身份。 当然，这并不是一群对zz感兴趣的生物。 他们更喜欢黑夜，与鲜血。 迈洛之所以称之为“老掉牙的怪胎”，是因为这些家伙并非人类，而是传统恐怖文学中已经写烂了的血族。 他们有一个更加通俗一些的外号，就是吸血鬼。 在迈洛故乡的那个年代里，吸血鬼是已经被恐怖影视作品所淘汰的一种题材了。 …… 众所周知，迈洛这半年一直都在处理类似猎人事件那样的案子，他最开始接触到血族的时候，也颇感意外。 因为这些家伙就和另一个世界里的设定如出一辙。 他们惧怕阳光，惧怕圣水、惧怕银器，在镜子里照不出自己的影子，长着獠牙，并且整个族群的颜值都很高。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血族历史并不久远。 他们是最近这一个时代才演变成吸血鬼的，在历史上，他们这一族还是实打实的人类。 迈洛最开始逮住一名流窜在楠薇城的该隐赫斯特人的时候，直接把他送到了红女巫这里，询问这玩意儿能否当圣餐使用。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血族与具备神性的古老生物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们是一个比人类还要年轻得多的新生种族，别说当圣餐了，当配菜的资格都没有。 …… “那些血族干什么坏事了？” 迈洛挑了挑眉头。 他很确定被自己收拾过一顿之后，血族后裔们都已经变的异常老实，甚至于他们会通过正规渠道以非常昂贵的价格从某些私立医院里购买人类血液作为口粮，这是迈洛给他们定下的规矩。 尽管血族确实拥有着超乎普通人类的力量与速度，但在迈洛面前，他们的力量不值一提。 毕竟他们喝的只是人血，而迈洛喝的是圣餐献祭之后的神血，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是血族干了坏事，而是有人在该隐赫斯特公爵女儿的脸上纹了一个男性生殖器的图案，她顶着那东西过了一周才发现。”红女巫淡定地说道。 “啊这……整整一周啊？”迈洛眯起眼睛：“是因为血族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对吗？这又是哪个人才干的b事哟。” 不过也不难猜，楠薇城虽然算得上是民风彪悍，但能这样把血族千金当狗耍的人终究是不多的。 而且在别人脸上弄刺青，刺的还是个生殖器的这种缺德事，只有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家伙能干得出来。 一个自称为“开膛手”的神秘人。 这是前两个月才刚刚冒出来的怪胎。 楠薇城不乏怪胎与恶棍，但是像他这样行事作风诡异的怪胎，还是相对少见的。 开膛手并不像他的外号所形容的那么血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犯下什么命案，这也是他能在楠薇城连续蹦跶两个多月的主要原因，不然迈洛早就把他给弄了。 所谓的“开膛手”这一代号，也是报社给他起的名字，某种程度上与迈洛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又形成了神奇的巧合。 虽然这名开膛手的手上没有多少命案，但他所做的一些事情却十分的拉仇恨。 他不杀人，但是他会举报扰乱市场规则的j女，甚至将带有x病的j女捆绑起来送给医疗机构。 他不抢劫，但是他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贵族们的走私船上搞点破坏。 迈洛最开始只是把这家伙当成一个企图引人注意的小丑，并没有太把他当一回事。 但是必须承认，开膛手所做的事情正在从最开始的小恶作剧规模一步一步地朝着犯罪的方向靠近。 他似乎也处在于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当中。 …… 如果说他连血族都敢招惹的话，那迈洛又得重新审视这个家伙了。 毕竟，血族公爵的女儿，再怎么说她也是能轻松捏死一个成年人类男性的存在，所以迈洛很好奇，她脸上那个丁丁到底是怎么被刺上去的。 要知道，纹身刺青可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 “如果那个女血族因此发疯伤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迈洛抬手揉了揉脑壳两侧的太阳穴。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这座城市永远无法消停，总是在一个案子刚刚解决了之后又冒出来新的麻烦，关键那还都是一些只能由迈洛来处理的麻烦。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血族有可能会发动私下报复，你肯定不希望城区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红女巫淡淡补充了一句。 “明白~明白~我会盯着那群血鬼的。”迈洛伸了个懒腰，转而问道： “哦对了，我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么？那个黄衣之王。” “放弃吧，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找到它的踪迹，除非哈斯塔主动现身。” 红女巫摇头。 第341章 这游戏是这么玩的 事实就是这样。 半年之后的楠薇城里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和鬼，但从数据层面来分析的话，犯罪率却比原来降低了很多。 当然，这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本市执法体系的组成构架，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新上台的郡议会领导人。 哦对，差点忘了，麦克斯·约翰逊已经成功在去年年底结果郡府的领导权，成为整个南部郡z坛上掌控雷电的男人。 他许诺给楠薇城的好处，比如财政支撑以及安全网构建诸如此类的东西，有一小部分已经兑现了，当然，有一些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兑现的。 按照上一任郡长的说法。 统领郡府就是坐在那一栋挂满着中世纪装潢的豪华建筑里，吃着辖区内社会各界人士用金色的碗装着的大便，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自己卸任的那一天。 而有的时候，郡长大人可以把自己实在吃不下去的一些大便分给他的团队，或者下属。 …… 楠薇城今年就吃到了麦克斯分来的这 不能说是缩减吧，应该说是重心转移。 麦克斯上台之前的演讲口号以及理念重心是教育事业，是的，所谓的安全网构筑，只是在楠薇城选区内使用的口号。 也就是说，他允诺楠薇城人民的东西和允诺郡府内其他大多数人的东西，是两回事。 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候，必然就需要有所取舍。 …… 楠薇城的执法财政拨款减少了，当然，执法官薪水是有适当提高的，减少的那部分则是从新入职执法官人数上进行腰斩，简而言之就是减少入队新人的规模，从而缩减一大笔培费用，而为了将这一思路贯彻实施，就得给楠薇城调派一位新的执法督察。 这就是所谓的有所取舍，以及所谓的兑现诺言。 这也是为什么新一届执法考核结束之后，城南执法所只来了伊妮德一个新人。 事实上，不止城南，其他三大执法所纳入的新人也寥寥无几。 因为执法队没有钱给新人们提供培训了。 … 好像一切都恰到好处，就是说，当犯罪率有所下降的时候，执法队的规模也刚好进行了适当的缩减。 在新上任的执法督察的控制和管理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社会风气的转变总是潜移默化的，当你突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突兀。 比如说，在过往拥有着绝对权威和强势地位的执法权从中央两院的诸多新条律中逐渐被削弱的时候，一线和底层的执法官则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来适应这种地位上的降低。 这是无可避免的，新一轮领袖的上台势必会迎来全新的策略规划，麦克斯这种人并非个例，而是全国境内处处都在上演着的。 上议院中的贵族们甚至提出过取消执法官的行刑权。 当然，这是讨价还价的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无数次会议骂战过后各党派达成的各退一步的成果。 当社会上掀起普遍的针对执法官行刑权的质疑的时候，高层们就必须对此做出回应，而回应内容就为——提高执法学院门槛，与执法体系入职门槛。 这就是今年楠薇城执法体系入职新人寥寥无几的真正原因。 新增的人手，减去近一年时间内殉职、失踪的执法官，再减去退休的一部分，整个执法队伍体系可以说是缩水的一大圈。 这就是两院中某些群体想要看到的局面。 而且不止于此，执法官的很多权力也在现有水平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比如对儿童、妇女的执法限度。 类似这种很容易引起舆论风波的情况，处理起来就需要非常谨慎。 口号上的说法是以平民的权利为重。 然而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得懂，这是贵族阶层借着平民们的权力，在削减执法体系的力量。 很显然，在新一轮的权力交替当中，执法体系的这一方吃了亏。 …… 撇开那些发生在王城中的暗流涌动，楠薇城这边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只是免不了一些小的麻烦罢了。 傍晚时分迈洛返回执法所，就听到了坏消息。 巡逻组在沿河港口例行巡查的时候弄伤了人。 通常来说给路边的地痞赏两巴掌对于执法官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饭，但问题就在于，这次挨了巴掌的家伙只有十二岁。 迈洛瞅了一眼那个被抽了两耳光的十二岁家伙的照片。 “这特么是十二岁？老康把胡子刮一刮看起来都要比他年轻。” 只能说现在的孩子营养摄入确实有些过剩。 丽贝卡从迈洛面前走过，甩给他一个地址：“用不着大惊小怪，不过你还是得去现场处理一下，动手伤人的是你的组员。” 沿河街28号。 “伊妮德？”迈洛嘴角一挑：“原来这丫头还会打人的嗷。” “她可不是老油条，不管是误伤还是怎样，那些该死的报社很喜欢咬着这种小事不放，尤其是当他们知道被抽掉两颗门牙的是一个未成年人的时候，只要能够制造话题，他们什么都写得出来的。”丽贝卡的意思已经表达得相当明确了，她希望迈洛能稍微上点心照顾一下伊妮德这个新手。 迈洛耸耸肩表示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 丽贝卡说的确实没错。 伊妮德还嫩着呢。 她是在贵族家庭长大的，求学生涯基本都在学院中度过，甚至可能从来都没有涉足过楠薇城中那些贫民聚集地，她没有接触过那种污浊混乱的氛围。 别看照片上那胡子拉碴的小子只有十二岁，但人家可能从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就开始在街头混着了。 迈洛甚至都不需要询问就大概能够猜到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伊妮德肯定是受不了那些街头小子的污言秽语的刺激才动手打了人。 只是动了手之后才发现眼前这些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是成年人…… …… 沿河街。 此时现场已经被一大堆报社人员以及围观的路人包围了起来。 几名身穿工装头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被现场的执法官控制着蹲在街角。 至于被打飞门牙的那家伙，应该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迈洛找到伊妮德的时候，这家伙正在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 很显然她的代管组长已经训过她一遍了。 从面部表情看得出来，她很不服，还有点委屈。 但迈洛只觉得好笑。 他歪着脑袋压低身子瞅了一眼伊妮德的脸蛋，伸手提了提伊妮德的风衣袖子：“可以哇，手劲儿挺大，把人家门牙都抽飞两颗。” 伊妮德一脸幽怨地抬起眼皮看向迈洛： “你也是来骂我的？” “骂你干什么哟。”迈洛嬉皮笑脸，用手指指了指街头那些拥挤的人群说道： “他们才是来攻击你的，我可是站你这边的喂。” “没什么区别。”伊妮德颓唐地低下了头。 迈洛眯起眼睛。 他大概听懂了伊妮德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在场的除了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报社媒体和路人以外，其实维持秩序的执法官们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对这些家伙而言，现在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点，没有伊妮德惹出来这档子事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家里躺尸了。 虽然这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但那些身穿黑色风衣的同僚偶尔投过来的厌烦的目光还是让迈洛感觉到了些许的不舒服。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那份排斥和敌意，并不是因为伊妮德具体做了些什么，更多的是因为她所处的阶层。 某种角度来说，伊妮德确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 “很难办呢。”迈洛嘀咕了一声。 “我会被停职处理么？”伊妮德小声地问了一句。 “停职？你在说啥哟，哦，我说的难办不是这件事情难办啦。”迈洛摆摆手，随后又拍了拍伊妮德的帽子。 “但我确实情绪失控打伤了一个小孩。”伊妮德也知道自己理亏。 但迈洛却义正严词道： “不对，不对嗷，不是情绪失控，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队友才这么做的，懂我的意思吗？例行巡逻期间对街头的流窜人员进行驱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路边那些喝了酒的不良少年朝你们丢玻璃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你在发现队友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打飞他两颗门牙也是很合理的，甚至都算便宜他了。” 迈洛拍拍伊妮德肩膀，语气轻松： “知道听证会上应该怎么发言了吧？首先你讲述的故事得合情合理，然后你的上司们才能保住你。” 伊妮德懵懵懂懂，好像理解又好像不理解。 毕竟迈洛说的这些，学院教科书里可没有提到过。 她弱弱地提道： “可是……可是他们没有朝我们扔酒瓶，只是喊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迈洛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从路边的垃圾堆里抽了一个啤酒瓶出来，朝着街角那几个蹲着的倒霉蛋的位置就甩了过去，恶狠狠地骂道： “看你呢看！给老子把头低下去！” 酒瓶子在距离那几名少年两三米远的地面上撞成了碎片。 其余控制着现场的执法官也呵斥着那几名少年让他们把头低下去。 紧接着，旁边又走过来几名执法官，开始着手收集玻璃碎片作为证物。 …… 伊妮德一脸懵逼地看着迈洛这帮人的默契配合。 第342章 一家三口 入夜。 迈洛一家围着餐桌用餐。 他把伊妮德也拉回了家。 准确地说是伊妮德把迈洛拉回了家，是艾玛和康下达的命令，毕竟这段时间伊妮德在瓦尔罗坎家吃晚饭的次数比迈洛多多了，迈洛反而像是个蹭饭的。 而由于街头那档子破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俩执法官回家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康和小芬恩已经吃完了晚饭出门溜达去了。 餐桌旁只有艾玛抱着沉甸甸的书本坐着。 …… “你终于舍得从其他女人的窝里爬回来了？” 这是艾玛见到迈洛之后说的 跟伊妮德一样，艾玛如今也已从楠薇学院毕业，但因为身体原因，她还是只能待在家里，日常除了看书和捣鼓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化学实验以外，就只剩下写作这么一个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不过，瓦尔罗坎家现在的条件算是宽裕了不少，也不需要艾玛做出什么贡献，她不把家里屋顶炸穿就是最大程度的贡献了。 “什么其他女人的窝里？” 常年跟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的迈洛早就掌握了说谎话的精髓，不仅脸不红心不跳，甚至看起来似乎都没有把艾玛的话当一回事。 “他消失的这三天都在干什么？”艾玛平静地扭头看向伊妮德。 伊妮德瞬间感觉自己被两道尖锐的目光给锁定住，那两道目光分别来自于艾玛和迈洛。 小丫头今天已经受了足够多的委屈了，哪知道下了班之后还得遭这罪，早知如此就不蹭这顿饭了。 但委屈归委屈，回来的路上迈洛已经提前给她做过功课了，伊妮德只能硬着头皮道： “所里出了好几个麻烦的案子，我跟迈洛这几天一直都在通宵调查。” “哎？说了多少次了，下班之后不讨论工作，吃你的饭吃你的饭。”迈洛给伊妮德盛了一大盘凉透了的意面，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所谓言多必失，大概的意思表达到位即可。 伊妮德低下头开始扒面。 …… 曾几何时，餐桌上只有她和艾玛一起调戏迈洛的份儿，现在伊妮德却成了地位最低的存在，有点任凭摆布的意思。 她恶狠狠地咬断意面。 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糟糕情绪了。 … “很忙呵，真是辛苦两位执法官了。”艾玛单手托着下巴。 迈洛扎起一块鸡肉递到艾玛面前：“不不不，辛苦您老人家给我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餐，来张嘴，啊——” 艾玛无动于衷。 迈洛于是把鸡肉塞到了伊妮德嘴里，丝毫不觉得尴尬。 艾玛把书本推到一旁，自顾自开始用餐，一边说道：“回头跟严说说，让他少教芬恩那些什么拳击技巧，学校已经不止一次上门投诉说他和高年级的孩子打架了。” “知道啦。”迈洛点点头。 “偶尔也关心照顾一下家里的孩子，别回头孩子在外面吃了亏都不知道。”艾玛一边数落着迈洛，一边把香肠切成段送到伊妮德的餐盘里。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芬恩还是伊妮德。 …… “两位，别搞得好像我是你们的女儿似的。” 伊妮德一脸莫名其妙地瞅了瞅眼前的瓦尔罗坎姐弟俩。 话是这么说，但被艾玛随口这么一提，她还真就鼻子微微一酸，强忍着那股子委屈劲儿，低头快速地把香肠段儿往嘴里扒拉。 “小事小事，明天爸爸……啊不是，明天听证会我陪你去，到时候你照着稿子念就行，不会有麻烦的。”迈洛咀嚼着嘴里的蔬菜，含糊不清地叨叨着。 “那些小流氓骂的真的很难听嘛……”伊妮德没有抬头，依旧扒拉着食物。 “不是说不能收拾他们，现在世道不同了，对付这种家伙最保险的方式还是得先把他拽进审讯室，门关上之后你想怎么收拾他都是你说了算的，咱们甚至可以把他打个半死但是却检查不出半点外伤，这个你还得跟丽贝卡好好学学，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迈洛耐心地传授着法学专业课上没有教给伊妮德的知识，他指了指艾玛那本将近十公分厚的书说道： “最简单的，找一本书往胸口上一垫，锤子撬棍随便你抡，下次在街头见了面他就得绕着你走。” 伊妮德一脸匪夷所思地抬起头看向迈洛。 她还没有消化完迈洛说的那些话，一旁的艾玛又补了一句： “或者用电击，溺水也不是不行。” “别，咱们现在财政缩减，没有那方面的工具，还是从书本开始好，知识就是力量。”迈洛连忙打断了艾玛的温馨提示，他知道没及时打住这个话题的话，艾玛很快就会把十八般酷刑什么的全都给罗列出来。 就这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把凉透了的晚餐给解决了。 …… 晚饭过后。 伊妮德主动清洗餐具收拾餐桌，毕竟今天如果没有迈洛到场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场那么多报社媒体的质问。 而迈洛则是很理所应当地叼起牙签出了门。 他现在绝大多数的工作时间都安排在了太阳下山之后。 猎人事件过后，迈洛认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诡秘案件就得用特殊手段来处置，牵扯到的无关人士越少越好，否则就容易闹出像巡查组几近覆灭那样的麻烦后果。 麦克斯虽然没有兑现他当年演讲中关于建立更全面的安全网的诺言。 但暗地里倒也不乏有人在为此做着努力。 半年前楠薇城的那场风波结束之后，密大，也就是说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就主动联系了迈洛。 商讨了关于楠薇城诡秘领域的诸多事宜。 这件事情的牵头者自然还是调查员c，毕竟他和迈洛是有过一定交集的。 他也经常活动在国境的南部，不仅为迈洛提供了很多邪恶典籍的原本，同时也带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晦讯息。 比如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城郊“陵园购”事件。 迈洛之所以能够跟那些从地壳深处爬出来的食尸鬼族群进行无障碍的交流，全靠调查员c带来的《食尸鬼典籍》。 按照调查员c的意思，密大非常关心楠薇城的各种动态，他们也很信赖迈洛能够守好这座城市，并且表示愿意提供一切能力范围内的援助。 包括该隐赫斯特城堡贵族的事情，那些血族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地在楠薇城境内活动，而没有 …… 或许现在已经成了某种定律了。 不该出现在阳光下的事情，全都放在了夜间进行处理。 包括食尸鬼事件，包括血族事件，也包括那些偶尔会出现在运河河床底部的影子，据调查员c透露，这些行踪隐秘的生物是来自一个名为“大衮”教派的信徒。 但近来，迈洛与调查员c最为关注的事件并非上面提到的这些。 楠薇城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安宁祥和，实际上某些血腥残暴的凶杀事件依旧在暗处的角落里发生着。 事实上并非只是楠薇城，这次是全国性的…… …… 酒馆里。 迈洛见到了调查员c。 这家伙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永远都是一身正装加礼帽，手提提着沉甸甸的皮质外壳手提箱。 “为什么不选上次的那家酒馆，我可是一直都很想念伊芙琳老板娘的。” 调查员c今天刚刚乘坐的最后一班火车抵达楠薇城，应该是马不停蹄下了车就从印斯茅斯站赶回了城区，毕竟身上还带着轻微的鱼腥味。 “今晚要在家里过夜，如果带着女人的香水味回家，我明天就没有早餐吃了。”迈洛把一杯威士忌推到c的面前。 c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咋吧着舌头点点头： “可以理解，话说回来，上次提到的事情你去查了没，走失的宠物或者附近几大牧场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并没有。” 迈洛摇摇头： “别说关于动物伤人的事件了，我们甚至把所有宠物丢失的案子都翻了出来，最近执法队帮14名老太太找回了她们丢失的猫咪，还帮周边的几个农场主找回了4头绵羊3匹马，在城郊打死了不计其数的郊狼，但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他用手中的空酒杯敲了敲吧台，示意酒保续上。 而后继续对c说道： “有没有可能只是偶然事件，毕竟一个月过去了，被自家的牧羊犬咬死的那家伙我们也已经进行了解剖化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就在这个月里，我在本郡内所了解到的狂化动物事件就有23起。”c从自己的手提箱李取出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了迈洛。 …… 他们俩此时讨论的，是关于全国范围内频发的动物伤人事件。 与其说是动物伤人事件。 发生在楠薇城的仅此一起，就是南部小镇上一名年迈的老汉被自家饲养的牧羊犬咬断了脖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放在平常，倒也不见得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只是迈洛在那名老汉的亡灵视角里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条咬死自己主人的牧羊犬，并不单纯只是发病发狂了那么简单，在老汉死前的记忆里，他那条毛茸茸的大狗狗已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一种迈洛自己也不好形容的生物。 它的毛发全都已经脱落，并且身体骨骼发生了大幅度的增生，肌肉软组织处于大面积溃烂的状态，嘴里却长住了崭新的獠牙…… …… 根据同镇的居民们描述，老汉的那条牧羊犬已经养了十三年了，按狗狗的生理年龄来算的话，它的岁数比老汉还要大得多，属于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级别了，即使双方厮打起来，也是老汉咬死狗狗的概率更大一些。 所以这其中肯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情。 密大方面怀疑这是某种处于潜伏期的瘟疫病毒。 但至少现在迈洛在楠薇城内并没有发现 “23起，真有你的。” 迈洛看着自己面前厚厚的一沓资料，顿感头疼。 …… 第343章 天然免疫力的最大问题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如果不是c透露相关消息，迈洛只会把牧羊犬那件事当成偶然事件看待，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也是本月以来伊妮德接到的任务全都是帮附近街区老太太寻找走失猫猫的原因，不是什么新人待遇，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隐患。 一只长相可爱憨态可掬的年迈狗狗，突然发疯，并且整个身躯都膨胀了一倍有余，将自己的主人咬死在家中。 如果不是亲眼在死者的亡灵视角中所见，迈洛会感觉这更像是无良媒体报社杜撰出来用于博取眼球的故事。 但他确确实实见到了异变之后的牧羊犬，那挤满血丝不断颤抖着的双瞳，还有那些凌乱交错的外翻的獠牙，这是迈洛所见过的长相最磕碜的狗，没有之一。 …… 迈洛随手翻了翻c带回来的那一沓资料。 上面无一例外都是惨死于某种大型野兽獠牙利爪之下的受害者讯息，但也只局限于受害者的信息，并没有任何一个案件提及作案的野兽，一切都还只是推测。 “按理来说，掠食者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进行一次猎杀以维持自己的生命，但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楠薇城范围内并没有发生 迈洛手肘抵着吧台，一脸百无聊赖地用另一只手翻着资料上那些受害者被撕咬之后的身体简图。 “我觉得现在把它们定义为掠食者有点为时尚早。” c喝了一杯酒之后估摸着是觉得身体发热，于是脱下了外套，卷起衬衫的衣袖。 当吧台酒保看到c小臂上那密密麻麻的刀痕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以至于 不只是c，一旁迈洛裸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和手背上也同样挂满了裂痕，而且是更为狰狞的龟裂痕迹。 这些都是狩猎之夜，犹格·索托斯的残影给迈洛留下的伤痕，裂痕从他的手掌一直蔓延到双肩的位置，即使伤口愈合了，痕迹也永远无法消退。 俩人手上的这些狰狞伤痕，让原本西装革履的他俩看起来充满了暴力邪恶的气质。 …… c小声对迈洛问道：“我们当着别人的面聊这些内容合适吗？” “这家酒馆的酒保都是笼子。” 迈洛把杯子里的酒灌进喉咙，然后重复了一下之前那个动作——用酒杯底部的厚玻璃块敲击了吧台两下。 酒保很快就给迈洛续上了 c这才一脸了然，于是言归正传： “总之请务必郑重对待这件事，这绝不是偶然事件，我对这些案件资料进行了初步的梳理，所有的受害者基本都丧命于自己所圈养的家畜或者宠物口中，我们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种残杀是与情感挂钩的，或许有某种难以察觉的因素在诱导着它们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小臂皮肤上的累累伤痕。 在无数次的调查行动中，正是为了不受那些诡秘外力的干扰，c一次又一次地用过量止痛剂放大痛觉，然后用匕首切割自己，以此来保证自己的意识清晰。 “你觉得动物也会受到支配者或者古神的蛊惑？”迈洛用大拇指的指甲盖挠了挠头：“被削弱san值的动物？是这么理解么？” “我们目前的判断是这样的。”c点点头。 “据我所知，san值的概念建立在脑海中已经成型的三观以及一系列的认知，因为接触了超出这个认知范畴之外的东西进而导致意志的崩塌，就是san值的削弱，对吧？但，动物真的也存在属于它们的自我认知吗？”迈洛两手一摊。 “至少它们肯定是能记住自己的主人是谁，受害者都是异变野兽的饲养人，这是我们手头掌握的案子中最明显的共同点，它们把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撕成了碎片，是这样没错。”c继续道。 “把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撕成碎片。”迈洛低下头自言自语式地嘟囔了一声。 他总感觉这故事听起来有些耳熟。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故事。 …… 叩叩。 就在两人对着一沓资料犯愁的时候，吧台另一边忽然冒出来一名身姿挺拔的男性，他屈指敲击了吧台桌面的木板两下，示意酒保给他提供一杯与迈洛他们一样的酒。 这人文质彬彬，身上穿着的是长款的灰色长袍，从衣袖内露出来的小臂上印刻着黄金树的图腾。 是会吏迪拉肖。 “我好像错过了 他向迈洛和调查员c报以友好的微笑。 迈洛摇头，屈指轻弹了一 “那我尽快赶上。”迪拉肖从酒保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 “神职人员也能喝酒的么？”c漫不经心地调侃了一句。 “为何不能？”迪拉肖摇晃了一下杯中的辛辣液体：“这可是仅次于黄金律法赐福的浇灌物，我的朋友。” “为什么每次我来楠薇城都能遇到这破坏氛围的神棍，他有什么必须出场的理由吗？”c对迈洛摊手道。 大概密大学者与教会神棍们的不对付是一脉相承的，这一点迈洛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耸耸肩：“前几次是他自己主动冒出来的，与我无关，但这次，他确实有出现的必要性。” 迈洛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 “按照咱们这位神棍先生的说法，星辰钟塔之上的老神棍们已经找到了‘思考之眼’，他们现在能够更加透彻、清晰地注视世间的一切事物，所以我想，如果他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话，这三轮酒就让他买单吧，哦对了顺便提一句，我会找时间去星辰钟塔看望一下黛西——你们所谓的思考之眼。” “放心吧，她现在是主教们心目中仅次于黄金律的圣人，没有人能伤她分毫。”迪拉肖说道。 “最开始你把她交给钟塔上那群老东西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些，对吧？”迈洛瞥了迪拉肖一眼。 “看起来你要抓着这个把柄数落我一辈子了。”迪拉肖苦笑了一声。 c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原来你俩准备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下，黄金律的会吏可以吃肉可以喝酒甚至可以pc，但是绝对不能当搅屎棍，那是重罪。”迈洛对c科普道。 c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威士忌：“没有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 面对眼前这两个对神明和教律毫无敬畏的“罪人”，迪拉肖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题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转而说起正事： “言归正传先生们，我此行的目的是转达思考之眼的意志。” 他神色郑重地看着迈洛：“你有过人的视野，但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追溯真相还需回归现实本身。” “这是黛西的原话？”迈洛动了动眉头。 “是的。”迪拉肖点头。 “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把一个孩子变成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有什么意义呢，真是。”迈洛叹了口气。 “请你慎重对待思考之眼的引导。”迪拉肖对迈洛的反应很不满意，他甚至有些急眼地敲了敲吧台桌面，以至于酒保迅速给他杯中添了酒。 “好吧，我回头会好好想想的。” 迈洛耸耸肩，把c带回来的那一沓资料推到迪拉肖面前：“来吧，说说你的看法，你们教会不是一直有什么关于厄难的预言么。” 迪拉肖缓缓说道：“这一些消息我们也有所了解，教会一直都有防治潜在瘟疫病毒的研究，我们初步认为这可能是某种仅限于动物范畴内传播的疾病，一定程度上导致动物狂野化，但也仅仅只是推测，毕竟还没有找到异变的动物，现在只能初步认为，人类或许对这种病毒具有天然的免疫抗体，所以变异才会只发生在动物身上。” “那对你们来说应该很可惜吧？”c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迈洛两手抱胸往后一靠，尽量不遮挡住左右两侧的c与迪拉肖之间的目光，一脸拭目以待。 “这又从何说起？”迪拉肖一时间并没有明白c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你看哈，人类的天然免疫力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它是免费的，是无法从中捞钱的。”c的言论可以说是攻击性拉满。 这就是所谓的文人相轻么？ 好像还不够贴切。 但大致上是这个意思没错，毕竟无论是密大还是教会，双方本质上其实都是一群学者，只是在学术、理念乃至信仰上都有着天与地一般的分歧。 当他们各自都认为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时候，互相鄙视就是避免不了的了。 …… 迈洛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拍了拍迪拉肖肩膀，火上添油道：“快，用你们教会的思考之眼瞪他，瞪死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迪拉肖：“……” 每一次与这俩家伙打交道，结局都是他带着满满的挫败感返回教会，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344章 该隐赫斯特 宵夜结束之后。 迪拉肖返回教会，c则是带着他的行李去往了旅店。 而迈洛则一个人溜达在街头，寂静无人的夜晚街头是一个思考的好地方。 虽然他很不喜欢那种云里雾里的话，但迪拉肖已经用多次的行动证明，他所传达的来自于思考之眼的讯息是没有毛病的。 现在黛西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教会思考之眼的代言人，尽管迈洛并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怎样一种原理，毕竟黛西是个盲人。 ——“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追溯真相还需回归现实本身。” 可以相对浅显地尝试从字面理解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大概意思应该是在告诉迈洛不要过分相信自己在亡灵视角里看到的东西。 再深层次一些的信息就是，思考之眼知道迈洛是个可以窥视死人记忆的灵视者，这也是迈洛把思考之眼传递的讯息当一回事的原因。 但，他在死者的视角里确确实实看到了变异之后的巨大犬科生物。 这点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会出在哪里？ …… 楠薇城的夜晚永远是那么一副雾气弥漫的样子。 溜达到一半，迈洛的眼前三五米左右的雾气中忽然浮现出了埃里克的影子。 “那些喝人血的东西从享乐屋抓走了一个女人，需要过去查看一下情况么？” 它用手语对迈洛比划道。 迈洛揉了揉眉头。 事实上他是真不乐意掺和该隐赫斯特人的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人身上的贵族属性要重于他们的血族属性，什么意思呢，就是一旦迈洛跟这些人搅和得太深，来自贵族层面的麻烦会更烦人一些。 “得去得去。” 迈洛摇摇头： “看起来人家并没有把先前定好的约法三章当一回事，如果这些家伙对新鲜食材的欲望胜过理智的话，那还是有必要带他们晒晒阳光浴的。” …… 该隐赫斯特人很有钱。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看调查员c每次来楠薇城出差，住的都是相对低廉的旅店，而那些血族，却是非常大手笔地在城市中买下来一座昂贵的小型庄园，尽管他们并不打算在此定居。 如今迈洛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事是不需要兜圈子的，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截了当地上门拜访方式——破门而入。 但是让迈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在这座阴暗潮湿的庄园大院里，他并没有见到口生獠牙的苍白血族围着一名人类啃食的画面。 事实上被捆绑着吊起来的，恰恰是其中较为年长的一名血族。 …… 一顶带有束起的银发的礼帽掉落在地毯上，这是血族人们酷爱的一种饰品。 该隐赫斯特家族的嗜血者们普遍高傲且懒惰，即使是在他们自己的城堡内，他们也拒绝亲自狩猎，整日游玩享乐，手底下雇佣着大批为他们进行服务的仆从。 就像眼下这座庄园一样，他们喜欢富丽堂皇的饰品，和高大气派的房间，室内随处可见复杂的黄金制品和繁琐的吊饰。 在无数华贵制品的环绕下，一名该隐赫斯特的血族人被金属锁链缠绕着挂在大厅正中央，血族的强大基因造就的体魄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到迈洛破门而入，他的胸口上钉着一只木桩，从木桩没入身体的深度来看，它并未完全穿刺这名血族人的心脏，显然是刻意为之，行凶者并不打算取其性命，至少，不打算以过于简单的方式弄死他。 这就形成了迈洛眼前这一幅颇具诡异风格的构图。 嗜血者、锁链、华贵的装饰…… …… “尊贵的守护者阁下，执法官先生……请…请救救我……” 被悬挂在大厅正上空的血族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 他那宛如死尸一般的苍白面孔上满挂着惊悚恐惧的神色。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些本应该是黑夜中最令人恐惧的生物显露出这种神态。 守护者则是这些黯影生物对迈洛的一个尊称。 食尸鬼族群也是这么称呼迈洛的。 当然，所谓的尊称也就是当着迈洛的面的时候才派上用场的东西，暗地里它们更倾向于用“恶心人的乌鸦”、“刽子手”等代号来称呼迈洛这种人。 …… 放逐之影们点亮了大厅中的几盏煤油灯。 迈洛没有急着把这位尊贵的血族人从吊灯上放下来，而是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对方的正前方坐下，把靴子上沾染的污泥蹭在地毯上。 一边慢悠悠地问道： “怎么这么冷清啊，克劳斯子爵，你族人和仆从呢？” “他们……他们都被吓跑了…” 吊灯底下的血族说话断断续续，他正在承受着某种莫大的痛楚，但是又不敢做出任何大幅度的挣扎，因为胸口上的木桩随时有可能刺穿他心脏的最后一层肉。 “完整一点，我想听较为完整一点的故事，就从你们从享乐屋掳走一名人类那里讲起吧。”迈洛表示自己的时间非常充裕。 事实上他很喜欢眼前这种具有讽刺意味的构图。 因为具他所知，血族们在该隐赫斯特城堡中举办狂欢庆典的时候，也喜欢将他们的食物，也就是活生生的人类，捆绑悬挂在大厅中，任由族人们“痛饮”。 …… “是亚丽安娜，她声称自己遭到了羞辱，想要找出那个侮辱她的人类，她与那名人类是在享乐屋中结识的，她希望通过享乐屋找到那名人类的下落，所以……所以她把曾经在享乐屋为她提供过服务的一名侍女带了回来……” 克劳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懑之意。 “亚丽安娜？就是脸上被刺了男性生殖器图案的那位么？没记错的话，她是你的妹妹……嗯，然后呢？” 迈洛点点头，示意克劳斯继续。 “请相信我，守护者阁下，我们从未生出过伤害那为侍女的意图，无论是我还是亚丽安娜，我们只想通过她，寻找到那名戏耍了亚丽安娜的人类的下落，对那名女士，我们绝对是以礼相待的……” 克劳斯的话语断断续续，尤其是在提及后面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声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但是，一个黑色的生物袭击了我们，它的身影很模糊，穿戴着斗篷，就是报纸上所写的那个开膛手……它不是人类，这点我无比确信，因为，我看到了黑色的翅膀还有…还有裂成三瓣……燃烧着的眼睛……” “打住打住。”迈洛皱着眉头：“这对不上，开膛手是一个混蛋没错，他做了很多离谱的事情，我手头掌握着很多与之相关的资料，但据我所知，他是个人类，一个喜欢搞怪的人类罢了，裂成三瓣的燃烧着的眼睛……嗯，你确定自己今天晚餐过后没有摄入什么神奇叶子之类的东西么？” “千真万确！我绝对没有说谎！”克劳斯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没有使用违禁药物的习惯，我看得非常清楚，他的力量很大！非常大！我完全没有招架还手的余地，那是一个可怕的生物，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您觉得一个普通的人类能让我落到这般下场吗！？” “这倒也是。”迈洛挠了挠头。 血族人所拥有的力量迈洛是有亲自检验过的，正常人类确实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更不用说把一名成年血族钉在吊灯下了…… 所以创造出眼前这幅构图的作案者绝对不简单，如果不是那什么黑色翅膀与燃烧着的眼睛之类的形容词的话，迈洛可能要怀疑是不是蒙奎亚那帮人回来了。 “好吧，看在密大教授们的担保的份上。” 迈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风衣。 而后把这位被悬挂起来的嗜血贵族从吊灯上释放了下来。 “我最后再重复一次，你们族人们在楠薇城内怎么玩乐都不关我的事，但不要试图干扰任何一个平民的正常生活，像今天这样的，把一个女人从享乐屋中掳走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的话，你和你的妹妹就只能以骨灰形式被遣返回该隐赫斯特城堡了。” 临走之前，迈洛抽走了克劳斯胸口上的那根木桩。 总的来说，今晚的这出戏透露着一股子不合理的味道。 一个袭击了血族大本营的强大家伙，把这群血族中最强大的一个痛虐了，却没有下杀手。 撇开黑色翅膀和裂成三瓣的燃烧的眼睛之类的批话，这倒也确实有点像是开膛手的办事风格，就和在亚丽安娜的脸上留下刺青一样，具有着很强烈的嘲讽亵玩的意味。 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还挺对迈洛的胃口的。 但他为什么不杀死克劳斯呢？ 目前只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这人……或者说，这个生物，他并不惧怕血族的怀恨在心与报复。 …… … 离开血族庄园之后。 迈洛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被吓跑的亚丽安娜。 也就是克劳斯的同胞妹妹。 不仅如此，迈洛还找到了那名从享乐屋里被“掳走”的侍女，她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艾琳，蓖麻女士的属下之一，曾经在享乐屋里亵玩过迈洛的两把枪的女人。 迈洛是在一座旅店里找到的她俩。 他见她们的时候，眼前呈现出来的画面是极具视觉冲击性，且无比香艳的，让迈洛彻底忘记了不久之前克劳斯被悬挂起来的那副构图。 亚丽安娜，这位高雅的贵族嗜血者正以一个非常撩人的姿势仰卧在沙发上，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开膛手留下的刺青。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无论是亚丽安娜还是艾琳，她们的所有饰品和衣物散落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有一样还留在她们身体上。 而艾琳就坐在那刺青之上…… 看得出来这两位都在非常竭力地安抚彼此被开膛手惊吓过后的情绪，和身体。 某种程度上来说，艾琳确实没有受到血族人的迫害，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以礼相待吧，就像克劳斯所说的那样。 就不知道如果克劳斯知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是怎样一种反应。 他被开膛手钉在吊灯下苟延残喘的时候，自己最亲近的族人在庄园外不到一公里的旅店里浴血奋战…… 这也让迈洛对该隐赫斯特人的种族文化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与了解。 “看起来蓖麻女士的业务领域拓展得很全面了嘛…” 迈洛摇了摇头： “女士们，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你们介意中场休息一下让我询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再继续么？” 尽管迈洛也很愿意欣赏眼前这场人鬼大战。 …… 第345章 蛤？ 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之后，迈洛得到的有价值信息几乎为零。 无论是亚丽安娜还是艾莉，她俩都不清楚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就连亚丽安娜自己也只能依稀记得她喝得微醺之后与一名英俊的人类男性离开了享乐屋，事后完全想不起这位陌生的男性人类长什么样子了。 这倒也符合绝大多数贵族小姐该有的作风，亚丽安娜也无非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层血族的身份罢了。 包括克劳斯以及该隐赫斯特的一众仆从在内，这帮暗夜生物处处表现出一种，脑子不太够用的特质。 不过这都无所谓，迈洛只需要确保他们不在楠薇城里乱来这一件事情就足够了。 当然，不包括此时发生在迈洛眼前的这种乱来。 …… 凌晨时分迈洛回了家。 这个时间点芬恩和康已经在各自房间里鼾声大作了，搬进这座房子之后，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房间，这父子俩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挤在一个房间里了，只是没有了父子合奏的鼾声交响乐，迈洛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味道。 不出意外的话，艾玛肯定还没睡。 果不其然，迈洛在二楼的露台见到了身披着轻纱的艾玛，她慵懒地仰坐在长椅上，背靠着围栏，怀中无时无刻都抱着沉甸甸的书本。 “外面湿气有点重的喔。” 迈洛在露台与室内交界处的台阶上坐下来，扯了扯领带，把领口放宽了一些。 他背靠着门框的一侧，伸了懒腰。 必须承认的一件事是，夜深人静之后，看着艾玛读书是一件很令人心情舒服的事情。 不要误会，就是纯粹的毫无邪念的那种看。 与迈洛所见过的其他任何人不同，艾玛身上有一种难得静谧，迈洛不知道这份静谧到底源自何处，但它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等艾玛发现迈洛衬衫领口上的红色印记的时候，露台上那份静谧的氛围也就荡然无存了。 “很鲜艳的色号。” 艾玛淡淡评价道。 “是血来的，该死的克劳斯。”迈洛虽然问心无愧但他表现出来的活脱脱就是一副偷吃被发现的样子：“血，来自于某种生物的血，不信你闻。” “闻就闻。” 艾玛放下书本走向迈洛，俯身贴到了他的领口位置。 轻嗅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头：“怎么有这么恶臭的血。” 而被艾玛的气味扑满一脸的迈洛则是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真香。” 艾玛松开了迈洛的衣领，在他身旁的台阶上坐下来，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静静地看着露台上空弥漫的雾气，低声说道： “你每次回来身上都带血。” “大部分都不是我自己的血啦。”迈洛耸耸肩。 “你会害怕吗？”艾玛忽然问道。 “你是指……”迈洛侧过脑袋看向艾玛。 “任何一种。”艾玛平静道。 “怕的。”迈洛咧嘴一笑：“怕得要死呢一开始，现在的话，算是习惯了吧。” “那一次，我差点把芬恩、康……还有我自己……”艾玛看着露台之外的天空，怔怔出神。 “我知道。” 迈洛点头：“但没人受伤，不是么？”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我甚至感觉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艾玛捂着自己的额头。 她的声音有几分被克制着的发颤。 这是迈洛 他把手轻轻地搭到艾玛的头上：“是因为这个，你才经常督促我下班之后准时回家么？你怕自己又一次失控？” “我把所有，所有的爆炸物都处理了，一点都不剩，这次没有骗你。”艾玛扭头看向迈洛，她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几分哭腔：“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有人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些什么，我记不住了，可它的声音还在，那个人他……” “嘘，没事没事，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 迈洛轻抚艾玛的脑袋： “你做的是对的，知道吗？完全没有问题，我向你保证，不管那是个什么东西，它都不会再出现了，即使真的有下一次，到时候我肯定在你身边。” “嗯嗯。” 艾玛靠着迈洛的肩膀。 迈洛搭在她头上的手掌上的那些裂痕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红光是从小臂上蔓延下来的，将一股难以察觉的暖意输送到了艾玛意识之中，抚平了她蹙起的眉头。 狩猎之夜当晚发生在城区内的所有事情迈洛都一一深入调查过了，他与调查员c，与教会，多方都进行过了信息互通，甚至从蒙奎亚手中讨要了最终版的猎杀名单。 艾玛就在那份名单之上。 迈洛知道，那诸多的黯影之中，有一个曾经盯上了艾玛。 但最终艾玛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很多事情迈洛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向艾玛解释，他能够感觉到部分san值的丢失是造成艾玛眼下这种痛苦的主要原因，而迈洛能够为她做的，就是运用从密大得来的典籍中的安神咒术让艾玛暂时地平静下来。 她很快陷入了深层睡眠。 迈洛揽起艾玛的双腿，把她抱起来送回了房间，安置好艾玛之后，迈洛轻掩上房门，再次返回露台上，把她留下的书本、毯子等东西收回到室内。 在众多被黯影盯上的人当中，艾玛算是为数不多做出了反抗的人了，但不难发现，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曾经造访过的她那个东西，一定程度上还是对她的意志造成了影响，在迈洛的印象里，艾玛不是一个轻易会哭的人，但是刚才把她放进被窝的时候，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不过总的来说，相比于迈洛曾经接触过的其他被旧神低语折磨过的人，艾玛的结果算是最幸运的。 让迈洛感到不舒服的是，他确实在过去的一整年的时间里他穿梭在各种诡秘案件事件之间，却未曾察觉过有鬼祟之物接触了自己家里的人，只差一点点，他又无家可归了。 这似乎印证了蒙奎亚失踪之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长夜里需时刻保持警惕，因为黯影无处不在。” 蒙奎亚算是迈洛接触到的 尽管渡鸦已经为他们俩提前写好了剧本，可是直到狩猎之夜终结，他们中也没有人被另一方葬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算是打破了灵视者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诚然，迈洛确实很眼红蒙奎亚那些强力的战技与古咒术。 但同样无法否认的是，他列出来的狩猎名单里的所有人都是有问题的。 …… 迈洛之所以默认了“守护者”的身份，有且仅有一个理由，他不允许海岸小镇上的事情重演。 就如红女巫所说的那样——杀死外神意志的化身，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深重的罪孽了，你没有因此暴毙，那么恭喜，今后你得以最狂妄的姿态活跃于这一层世界。 这些诡秘世界的传统概念，都是红女巫一点点地透露给迈洛的。 她向迈洛提及了一个更为神秘莫测的世界，一个正有着无数双阴森的目光从中注视着楠薇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神只与凡人并存，秩序与混沌交织。 而即使是在那个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抹杀外神意志，同样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把迈洛这短短一年半的经历放到那个名为幻梦境世界的话，他甚至会在某些人类的领域被奉为神明。 当然，也有可能在外神的城邦里被赐予最可怕的刑罚。 因为无论是重创旧日支配者，还是斩杀外神意志，亦或者仅凭圣餐献祭这一禁术，就足够迈洛在各种诡秘文明的秩序下被处死几万次了。 现实世界里的教会将迈洛称之为罪孽深重的人，但他们终究说不清楚迈洛具体犯下了什么罪，而在秩序更加全面的幻梦境里，已经有人默默地把迈洛的众多罪责一一列举了出来，只是迈洛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 或许是迈洛习惯了夜间行动，长此以来，他的生物钟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固定了，他可以彻夜不合眼，无论是在夜雨中追踪可疑的生物，还是在格拉索的公寓里辛勤劳作…… 总之直到天宇微微泛起白光的时候，迈洛依旧眼睛瞪大得像是铜铃。 他一整晚都在研究调查员c从密大图书馆里给他弄来的一份古籍残卷，一卷记载着被称为古时代的宗教魔法以及诸多祷文与咒语的典籍。 这是迈洛近半年时间里强行提升灵视的唯一方式。 他因此掌握了不少解密之后的古神符文与咒术，包括昨天让艾玛平静地陷入沉睡的那种力量。 当然，他所掌握的每一条禁忌咒语都是无形之中让自己罪加一等的存在。 …… 简单解决了早餐之后，迈洛换了一套相对干净的衣服，前往了执法所。 一到执法所，迈洛就接到了来自于下属的最新线索汇报文件。 “格伦小镇一案中死者饲养的牧羊犬找到了。” “那老汉养的狗狗？” “对的，镇上办事处的伙计把它送了过来，现在就在后边院子里。” “蛤？” …… 第346章 杀狗诛心啊 你所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 追溯真相还需回归现实本身。 又迪拉肖转达给迈洛的这两句话，源自于黄金律教会的思考之眼。 …… 迈洛坐在城南执法所后院的台阶上，盯着被栓在柱子旁的一条慈眉善目的年迈牧羊犬，短暂地陷入沉思。 好像思考之眼真的预见到了一些真相，一些他未曾察觉的真相。 根据死者老汉的记忆里牧羊犬的模样，迈洛能确定眼前这条牧羊犬确实就是终日与老汉相伴的那条。 如此一来，似乎此前的所有猜测都要全部推翻了。 整个执法队，包括迈洛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老汉是被牧羊犬咬死的，格伦小镇上执法办事处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在寻找牧羊犬的下落，最终，他们在小镇旁边的树林里找到了这条流浪在外的牧羊犬。 它身上的毛发乱糟糟，体格消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也非常萎靡不振。 但无论怎么看，它都不可能是迈洛在老汉的亡灵视角里见到的那只异变的生物。 那么，动物狂化的这一推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确认的呢？ 仔细回想一下，迈洛发现，在老汉的亡灵视角之中，他确实没有看到牧羊犬变成那诡异恶犬生物的过程，这只是年迈老汉临死之前脑海中停留着的一个想法而已。 迈洛的推导在一开始就被死者的意识干扰了。 再加上来自调查员c的那一系列讯息，实际上最开始提出动物狂化这一推测的，是密大，属于是先入为主了，迈洛也顺着密大的判断在推导案情的线索。 …… “那就都错了呀。” 迈洛拍拍自己的脑壳。 咬死老汉的不是牧羊犬，而是别的生物，那狂化的恶犬，不是牧羊犬异变而来的。 但调查员c从周边各城市搜集得来的那一系列相似案件又是怎么回事？ 尸检报告显示他们确确实实都是死于某种野兽的撕咬。 总不能23起事件全都是偶然吧。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现在才发现关于格伦小镇的这起案件存在错误判断，这是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迈洛又一次想起最开始接触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心头浮起的那种熟悉感。 被野兽撕裂的受害者，他很确定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来自于此，但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了。 “嗯……” 他一个人托着下巴坐在院子里对着狗狗发呆。 失去了主人，且一度变成嫌疑狗的牧羊犬眯着眼睛趴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迈洛感觉这会儿给它丢根烟它立马能学会划火柴。 …… 不久之后，伊妮德也从执法大厅跑了过来。 她对格伦小镇案件是有所了解的，包括这段时间以来很多搜集信息的工作也都是她在负责。 伊妮德揉搓着牧羊犬的脑壳： “小狗小狗，你怎么消失了这么多天啊，在林子里肯定饿坏了吧，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呢……” 先不管伊妮德用人类语言能否对狗狗起到安抚作用，随着她那零零碎碎的话语传到迈洛的耳朵里，还在犯愁的他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牧羊犬是一种很聪明的犬种对吧？” 他对伊妮德问道。 “对啊，很聪明很聪明的。”伊妮德冲着迈洛点点头：“小时候我们家也养过一只，我父亲总说我七岁之前的脑子还不如狗好使……” “跟我来。” 还没等伊妮德说完，迈洛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往回走，然后又转身补充道：“把它也带上。” 伊妮德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柱子上解开绳子，牵着那条牧羊犬跟上了迈洛的步伐。 在执法大厅下层地下室里，迈洛让伊妮德引着牧羊犬爬到了椅子上。 一旁瑞克也凑了过来。 半年过去了，他的生活节奏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在身体形态和样貌依旧勉强维持在正常人的范畴内，只是皮肤变得比原来更加苍白了一些，不过因为他日常都躲在地下室里工作，周围人也没有起什么疑心。 看到牧羊犬的 “哇呜，好脏的一条狗。” 说完他就开始收拾解剖台上的诸多器具。 伊妮德眉头立马就竖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盯着瑞克，回过头对迈洛问道： “你不会是想要把它解剖了吧？我不同意！” 然而迈洛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吩咐瑞克把牧羊犬的主人老汉留下的一些物证拿了出来，包括老汉的随身烟斗以及被撕碎的衣物碎片之类的。 他把这些零碎的东西全部摆放到了牧羊犬面前。 而后很娴熟地先伸出手让狗狗闻了闻，在它熟悉了自己手掌的味道之后，迈洛才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狗狗的脑袋。 肉眼可见的，牧羊犬蜷缩起身子，神态变得非常悲伤。 …… “这是，杀狗诛心啊。”瑞克很不合时宜地提了一嘴，被迈洛和伊妮德同时瞪了一眼，悻悻地缩起脖子闭上嘴。 无人察觉到，迈洛衣袖之下小臂上的那些龟裂痕迹开始泛起丝丝微弱的绿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牧羊犬也愈发焦躁不安起来，它叼起主人破碎的衣物，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了爪子下，瑟瑟发抖。 … 五分钟过后，就在伊妮德沉浸于与牧羊犬共情的悲伤氛围之中的时候，迈洛忽然打了个响指，牧羊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冲着迈洛摇尾巴。 “你……你怎么做到的？” 伊妮德两眼放光，好像是目睹了什么很神奇的事情。 或许对于小姑娘而言，能够跟小动物进行有效交流是一件非常值得兴奋的事情。 迈洛随口回道： “帮它回忆了一下案发现场。” 这是实话。 伊妮德此前的一句话提醒了迈洛，牧羊犬之所以选择在野外躲了足足一个月，肯定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它认为很可怕很危险的东西。 而后迈洛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所拥有的梦引能力，应该对动物也是有效的，尽管他未曾尝试过，但毕竟混种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人类，既然梦引对混种有效，那更为寻常的动物自然也不在话下。 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尝试，单纯只是因为迈洛根本无从了解小动物的视角里最值得恐惧的是什么罢了。 但，对于眼前的牧羊犬而言，还有什么比活撕了自己主人的同类生物更为可怕呢？ 事实证明迈洛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梦引无法接收到被梦引对象的详细记忆或者感官信息，因为那些信息对于支配者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站在旧日支配者的角度，它所梦引人类的行为，就像迈洛此时梦引牧羊犬一样，面向的是比自己更为低等级的生物，在存在着意识与思维阶级差距的情况下，最真实且有效的一种东西就是情绪了，而且必须是最深刻的恐惧情绪。 就比如，牧羊犬记得住那只杀死自己的狂化恶犬的气味，但迈洛却不需要知道那种气味到底是什么样的，毕竟身为人类他可没有那么灵敏的嗅觉可以帮助自己追踪凶手。 但牧羊犬可以帮迈洛做到这一点。 …… “我想我得去一趟格伦小镇了。” 迈洛从伊妮德手中接过绳子。 “可以带我一起吗？”伊妮德立马来了劲儿，并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但迈洛是不可能带着她去找那只直立起来比成年人还要高两个头的异变恶犬的。 他对伊妮德点点头： “好，那你就在执法所呆着，一会儿巡逻时间到了就跟着他们出去巡逻，别忘了你下午还有听证会要参加，我会提前赶回来的。” 此话一出，伊妮德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迈洛顺便还提了一嘴听证会的事情，这就让原本沮丧不已的伊妮德心情更加糟糕了。 但这里是执法所，不是在瓦尔罗坎家里，她只能服从命令。 沮丧归沮丧，但伊妮德还是点点头： “那你注意安全。” 一旁的瑞克也语重心长地补充道：“是啊，要注意安全，咬死那老汉的东西不简单，它的咬合力至少有普通郊狼的十倍。” 迈洛拍拍瑞克的肩膀：“说的没错，你收拾一下，跟我一块行动。” “嗯——诶？” 后者愣了两秒，顿感不妙，说话语速都加快了起来： “诶不是，我就是一个后勤验尸的，不适合一线调查行动，再说我都好几年没碰过枪了要不……” 然而迈洛可不给他推脱搪塞的机会，他牵起狗绳就往楼梯口方向走去，只给瑞克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 “五分钟后出发。” 瑞克立马变得比伊妮德更加更加沮丧了…… 第347章 人身攻击 “我建议你把马车驾走，狗狗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没办法跟着你的马跑这么长一段路，而且你拎着它也不好骑马。” 伊妮德算是帮迈洛把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到了，当然主要还是在帮狗狗考虑。 “有道理。” 迈洛点点头。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的装备。 除了雷明顿转轮枪和博伊刀的经典搭配之外，少不了的还有物理学圣剑，也就是撬棍，这半年来迈洛已经习惯了长款风衣之下挂着这么一个碍事的玩意儿了。 在伊妮德与其他执法官看来，迈洛此举的意义并不大。 毕竟早在一个月前发现案发现场的时候，执法队就已经用猎犬的方式搜索过格伦小镇周边附近的区域了，但狗狗们嗅过案发现场的气味之后似乎都变得畏缩不前，没有任何一条愿意配合执法官的搜索行动，它们似乎都很害怕。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猎犬都提供不了帮助的话，一只年迈的老狗自然也很难起到什么效果。 除了迈洛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迈洛三两句话就把“依依不舍”的伊妮德打发了回去。 他知道普通人被削弱san值之后会陷入何种麻烦，伊妮德算是脑子比较好使的那一类了，毕竟之前她破译了一篇费尼契手稿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负面反应，但这不是迈洛带着她去掺和诡秘案件的理由。 她跟着迈洛行动等于是作死。 至于瑞克就无所谓了。 这家伙就是作死的产物，多作几次也无所谓。 …… 执法所前院。 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瑞克撑着黑伞出现在迈洛面前。 他脸上裹着黑布，头上戴的三角帽徒。 迈洛抬头瞅了一眼，天空上还是隔着一层云的，阳光并没有直射到城区：“至于么？” “很有必要，虽然阳光不会把我化成绿色腐败，但终究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瑞克拢了拢脸上的黑布：“为啥非得是我？” “非得这么多废话？” 迈洛可没有耐心跟瑞克搁这瞎耽误功夫。 被他这么一数落之后，瑞克也只能缩着脖子主动跳上马车前头抓起缰绳。 …… 马车缓缓从执法所驶出，前往了地处楠薇境内南侧的格伦小镇。 车上，迈洛和脏兮兮的老狗四目相对。 他能够感觉到随着马车不断靠近格伦小镇的方向，牧羊犬的情绪愈发变得躁动不安，这是被迈洛的梦引强行压制了。 狗狗摇晃着尾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迈洛。 迈洛眯起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个犯罪嫌疑狗，乖乖配合我们把案子破了才能洗脱你的嫌疑。” 梦引的作用使得牧羊犬维持着相对兴奋积极的状态。 但它始终还是对格伦小镇抱有着无比深刻的恐惧感。 在某些隐晦的事物上，其实动物是拥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官的，从牧羊犬的反应来看，那只狂化的异变生物大概率还游荡在格伦小镇周边的丛林中。 …… 密大认为这一系列相似的案件有可能是动物san值被削弱自后导致的异变狂化，进而导致伤人事件频发，简而言之就是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那些鬼祟之物在狩猎之夜过后把目光从人类身上转移到了动物上。 但这只是推论，密大的调查员与教授们还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 而按照迪拉肖的说法，教会层面却认为这可能是某种在动物范畴内进行传播的新型瘟疫病毒。 从迈洛在死者老汉亡灵视角里看到的生物来看的话，那玩意儿倒也确实像是感染了某种可怕病毒之后的效果，毕竟光是全身皮肤溃烂脱落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不过思考之眼传达的意志已经被证实，迈洛在亡灵视角里窥视到的画面确实不够完整，他甚至还被死者的想法给误导了。 而思考之眼还有后半句话——追溯真相还需回归现实本身。 是这个道理没错了。 迈洛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有些过于依赖于亡灵视角的窥视和梦引这两项能力了。 原因很简单，红女巫给他提前打过了预防针，她说，角度时空中的猎犬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不会再注意到迈洛的存在，所以迈洛可以相对放肆一些去动用自己的灵视能力。 按照红女巫的说法，泡泡人犹格·索托斯的意志化身足够喂饱那一批盯上迈洛的猎犬，它们也需要费时间与精力去消化一名外神的意志，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进食的欲望，甚至可能会陷入沉睡，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进食之后一年左右，也就是说迈洛还有半年时间可以肆无忌惮地过日子。 别的不说，狩猎之夜过后迈洛愈发的坚信一件事情，那就是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 从城区到格伦小镇的路途并不算远，甚至比去教会大桥还要近一些。 到了能看到路灯的路段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小镇范围。 楠薇城周边小镇与庄园的建筑其实是比城区楼宇更具有上世纪风格的，毕竟这些地方更新换代的速度不如城区那么迅速，包括小镇内几条被磨平棱角的光滑石板铺成的主干道，以及街道两侧楼宇上的滴水兽浮雕，处处都透露着这里的陈旧感。 类似这样的小镇，楠薇城城区周边有不下二十座，基本都坐落在与周围城市相连接的交通要道附近，在印斯茅斯站建立起来之前，其实这些小镇才是维系楠薇城的贸易往来的重要中转地带。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相较于往日的热闹繁华，这些镇级的区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因为贸易已经不再局限于城与城之间的短途交流了，而是聚焦于海上与内陆那些更遥远的地方。 …… 而今天格伦小镇的街头就出现了两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 一个把自己包裹严严实实像个木乃伊一样，大白天还撑着黑伞的消瘦男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就相对正常了一些，是一名牵着牧羊犬绳子的黑衣执法官。 空荡荡的街角拐角处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坐在自家门前台阶上发呆的老人。 他们对迈洛两人的造访表现得兴致缺缺，甚至迈洛尝试主动攀谈他们也都无精打采地选择了无视。 …… 俩人继续溜达在格伦小镇街头。 “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非要选我来配合你行动。” 瑞克撑着伞跟在迈洛身后逼逼着。 “那我老实告诉你。”迈洛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把手举过头顶比划着说道：“咬死老汉的那只生物大概有这么高，胳膊跟我大腿一样粗，浑身化脓腐烂，还长出了全新的獠牙和爪子。” “哦~那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瑞克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迈洛点点头：“我仔细想过，整座执法所里头也就你能勉强跟我配合一下了，其他人都——太正常了。” “懂你意思懂你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今后就是一起出勤的拍档了？”瑞克好像开始来劲儿了。 “呃，可以这么说吧。”迈洛有点小费解，怎么这家伙被当成怪胎还挺兴奋的。 他缓缓解释道：“新安全网负责的是见不得人的夜间秩序维护，其实你也算是新秩序的约束对象之一，但鉴于你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良好表现，加上你本身就有的执法官这一层身份，我想，我们可以明确一下分工，以及信息互通之类的，你来帮我做一些事情。” 总得物尽其用，这年头一个不怕削san值的生物可不太好找。 “非常愿意为你效劳，瓦尔罗坎先生。”瑞克可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跟着迈洛干活有较高的概率能搜集到一些更为高级的蛋白质…… 当然，他虽然半活尸化了，但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迈洛这半年以来在楠薇城内充当的是怎样一个角色，瑞克再清楚不过了，他一直以来安分守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知道迈洛随时都可以把他捏死，不留任何痕迹的那种。 …… “可以可以，有个拍档的感觉应该是挺不错的。”瑞克一个劲儿的点头。 “随你怎么说吧。”迈洛眉头抽搐了一下。 “拍档之间确实是要信息互通的没错吧？”瑞克若有所思。 “嗯。”迈洛没多想。 “所以你介意分享一下近期的性生活经历吗？”瑞克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迈洛冷冷瞥了他一眼：“咱们还没有铁到那种程度。” “嗷嗷，明白明白，唐突了唐突了，我还以为这就是你们平时在男士更衣室里聊的普通话题，抱歉抱歉。”瑞克连连摆手。 “你肯定没什么朋友吧？”迈洛嘀咕道。 瑞克瞬间垮起个批脸： “你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吧。” 就在他俩有一句没一句扯着淡的时候，一直表现得相对安静的牧羊犬忽然兴冲冲地朝着小镇外东侧的方向冲了几步，绷直了迈洛手中的绳子。 “好像是找到了。” “好像是。” 第348章 是老朋友 深入丛林里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在牧羊犬朝着狂吠的一条山涧里，迈洛找到了一具尸体。 准确来说，是一地的尸体碎块。 地面上覆盖着大面积已经干涸了的血污，很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组织碎片散开到四周围。 尸体已经碎裂了。 但牧羊犬认出了尸体的气味，它在距离那些碎块四五米开外的位置驻足不前，不断地低吼着。 迈洛卷起袖子，在那一摊烂泥一样的东西前方蹲下身来： “是那头恶犬的尸体。” “它好像……是炸开的。” 血污在地表呈现出一个像是朵一样绽放开来的图案，周围的植被和树木上都挂满了狰狞的组织碎片、断裂的骨头。 瑞克快速戴上了手套，将随身的小箱子打开，用镊子开始搜集地面上的尸体碎块并一一保存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聚精会神地分析道： “从血迹干涸以及尸块腐烂的程度来看，距离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一周了，或者三五天左右，毕竟你也说过恶犬活着的时候它的肢体就已经呈现出腐烂的状态了。” 他用镊子夹起一根臭气熏天的、挂着许多蚂蚁的肠子，平静地说道： “而且这种腐烂应该是早就已经深入到内脏了，否则死亡当晚就会被附近山中的郊狼吃光，轮不到这些蚂蚁来分享，所以实际时间应该要更短一些，可能就在昨天。” “没见过这种死法。” 迈洛把检查尸体碎块的工作交给了瑞克，自己则是在布满碎尸的四周围兜了一圈。 “这里没有厮杀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人或者生物的踪迹，断裂的草木都聚集在尸体四周围，貌似都是被它飞溅开来的断骨撕裂的。” “怎么会这样…………”瑞克盯着地面的无数污秽之物，自言自语道。 “这头异变的生物是自己炸开的，但是又说不通，如果说是它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导致这种情况的话，临死之前它至少应该有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但就地面上的痕迹来看，似乎没有。”迈洛摇头。 然而瑞克却说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站起身来，把镊子上夹着的一枚沾染着血污的灰白色碎片，大概是为了感受这块细小结构的材质，他干脆用手捏住那玩意儿，轻轻地掰了两下，随后摇着头一脸费解地说道：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这是一只犬科生物的话，那它的碎尸堆里就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迈洛眉头一动。 “人类的指甲。”瑞克把那块小碎片上的血污蹭掉一些之后，捏着它来到迈洛面前：“这是人类的拇指指甲。” “怎么确定是人类的？”迈洛问。 “上面有修剪过的痕迹。”瑞克的语气十分笃定。 “会不会是那死者老汉的，我们都知道他的尸体送到执法所的时候并不是完整的，有一些身体组织被恶犬吞进肚子里也不奇怪。”迈洛眯起眼睛。 “但老汉的尸检报告是我出的，我记得非常清楚，他的所有手指脚趾都完整地保留着。”瑞克把那块人类指甲的碎片放在自己手心上，向迈洛投来询问的目光： “会不会是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受害者存在？它毕竟在这周边游荡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吞了某个倒霉蛋也不是不可能。” “继续在尸体里面找一找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有必要的话我们可能得在格伦小镇上进行一次人口普查咯。” 迈洛点点头。 瑞克继续埋头工作。 而迈洛的注意力却开始被周边的丛林吸引住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按压在自己脖子的动脉位置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脉搏，事实证明危机感之力并没有给出任何信号，可是迈洛已经察觉到周边那些斑驳的树丛阴影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跟踪着自己与瑞克。 ……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 “我找到了。”瑞克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拎着一只断裂的兽爪来到迈洛面前，重复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你真的确定这东西生前是一只犬科生物？” “虽然长得很磕碜，但确实是。”迈洛点头。 “那这玩意儿就很难解释得清楚了。” 瑞克把一只沾染着血污的黑乎乎的玩意儿悬在迈洛面前。 这是一只断裂的兽爪。 上面的皮肤和毛发都已经脱落，而且比起普通狗狗的爪子要更加粗壮不少，那新长出来的与骨骼相连接的爪子依旧锋利，足足有五六公分那么长。 为了让迈洛更直观地看到问题所在，瑞克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兽爪上的爪子掰开。 在那骇人的结缔组织兽爪的下方，与肌肉组织相连接的，居然是一块血淋淋的人类指甲盖。 而且从这个角度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这只手掌的骨骼结构。 这不是一只断裂的恶犬爪子…… 是一只异变了的人类手掌！ 它有着人类的分开五指的骨骼结构，但是手指之间增生了某种奇怪的肌肉将五根手指连接到了一切，形成一个类似于握拳的姿势，再加上体表覆盖着无数腐烂的血肉，才导致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只犬科动物的爪子。 …… 瑞克取出手术刀，把那些增生的组织切割开来，让这只爪子得以完整的舒展开来。 就这样，一只血淋淋的人类手掌呈现在了迈洛面前。 只是每一根指骨之上多了五六公分长的新爪。 …… 瑞克眨着眼睛看着迈洛：“这好像是个人。” “嗯——” 迈洛挠了挠头，感觉有点烧脑。 他这时候才略微有些惊悚地察觉到，教会思考之眼传达的信息是那么的精准无误——所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 事实确实是如此，迈洛在亡灵视角里见到的恶犬，居然是个人？ 可是他明明看到的就是一头嘴部吐出的犬科生物，丝毫没有一丁点儿人类的轮廓。 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 那玩意儿出现的时候身上就没有一丁点儿动物毛发，裸露在外的全是狰狞的血肉，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毛发和皮肤脱落了，而是它压根就没有毛发这种东西。 “这确实是个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骨骼、组织碎块被找出来，瑞克发现了很多人体组织。 理智角度来分析的话，应该将眼下的这一对碎尸认作是一头野兽与一个人类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形成的，但并非如此，这些不属于同一物种的组织，很多都是连接生长在一起的。 “在你的认知里，有没有存在这种，野兽转变成人类或者人类转变成野兽的物种？”瑞克做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推测。 迈洛点点头：“恭喜你已经摆脱了普通人类的固有观念。” 他对瑞克的反应很满意。 如果这家伙在发现了这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之后开始胡言乱语，或者有san值被削弱的任何反应的话，迈洛只能把他重新打发回执法所地下室里去干活了。 但很显然，瑞克的接受能力极强，或者说他的san值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在认真努力地分析着自己眼前遇到的难题，并且大胆地做出了推测。 这让迈洛首次感觉到自己当初留着这个半活尸美食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还真有类似的生物存在，但不是犬科。” 迈洛想起了戴维·德比一家的那个糟糕故事，当初被迈洛当做鱼饵送往精神病院并且在半路上被猎人们截杀了的戴维，或者应该称之为伊佛雷姆，他就是一个可以从人类形态彻底转变为近似于野兽的某种生物形态。 但事后通过调查员c提供的资料已经证实了那玩意儿是属于近海周边大衮教派的深潜者后裔。 跟眼前这一地碎尸又不太一样。 …… “先不管它是人类变成的野兽，还是野兽变成的人类，它只弄死了老汉一个，对吧？至少据我们所知仅此一名受害者。” 迈洛心头又一次冒起了之前那种熟悉感。 早在调查员c 调查员c给出的线索是，那23起动物伤人事件里，死者都是被自己饲养的宠物或者家畜所杀害。 “它们杀死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如果所有案子里的野兽，其实都是某个人类呢…… …… 迈洛揉了揉眉心，他在快速回忆自己过去处理过的所有案件，寻找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但就在这时候，旁边草丛里传出一些稀碎的动静打断了迈洛的思绪。 瑞克 而迈洛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事，是老朋友。” …… 不一会儿，一只脖子上挂着坏掉的铃铛的小黑猫，猫猫祟祟地踩着轻盈的步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端坐在原地，冲着迈洛和瑞克龇了龇牙。 是马歇尔，丽贝卡养的那只猫咪。 无论是迈洛还是瑞克，他俩都没有发现这一路尾随的小黑猫，即使是迈洛也是前不久才察觉到它的存在。 马歇尔自在地舔舐着自己的小爪子，歪着脑袋看看迈洛二人，又扭头看了看他们后方地面上的那些碎尸，露出一副很人性化的、兴致缺缺的表情。 第349章 都在努力活着 “这屌猫是怎么回事？表情那么拽的？” 瑞克手里头提着好几块野兽尸体的碎块，看着地面的马歇尔。 迈洛压了压手：“建议你以后对这只猫咪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有什么说法？”瑞克好奇问道。 “它一顿能吃两只你这样的活尸。”迈洛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人家不是这个世界的普通猫咪。” “严格点来说我只能算是半个活尸。”瑞克纠正道。 “那它就能吃四个你。”迈洛做了一个简单的换算。 “等会儿，你刚刚说，还有别的世界？”瑞克的关注点却不在一顿吃几个活尸的问题上，他很敏锐地揪住了迈洛话语中提到的另一个关键点。 他把手里抓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碎尸放回到地上，一脸好奇地走向马歇尔，把自己那沾着各种粘稠血污的手套伸向了马歇尔的脑袋，嘴里还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喵喵喵~~” 一旁的迈洛摇摇头，他甚至都不需要看，都知道瑞克会是什么下场，这家伙的行为妥妥的就是在作死。 不出意外，猫咪利爪闪过。 瑞克捂着手蹲坐在地上痛苦地嗷嗷乱叫起来：“啊痛痛痛痛!” …… “别闹了，把该收集的东西收集起来，我们回执法所布置下一步的行动，总得弄清楚这家伙的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迈洛从地上扯了两把干草放手心上搓了搓。 随后还不忘吩咐道： “记得把那小猫也带上，不然丽贝卡会发疯的。” 瑞克哭丧着脸。 而坐在草丛中的马歇尔则是继续优哉游哉地舔舐着自己的小黑爪子。 …… 来格伦小镇的时候是一人一活尸一狗，返回的时候多了一只猫。 马歇尔可以说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猫了，它根本不屑于跟牧羊犬一块儿坐到马车车厢里，而是坐在了拉车马匹的后背上，何其威风。 人家毕竟是幻梦境来的，按照红女巫的说法，它们这一种族在那边可以说是叱咤风云，甚至手中还掌握着军队。 …… 回到楠薇城区之后，迈洛没有指挥执法所的下属们去处理格伦小镇丛林中的碎尸，那样意义不大，这案子从现在开始已经完全属于夜间那一类别的了。 不过关于其他信息的搜集还是要继续的。 迈洛差遣下属们去把死者老汉的所有资料重新梳理一遍，同时将格伦小镇上的常住民系统地清点一次，包括周边区域，查看是否存在什么人员失踪的信息。 在先前调查得到的信息资料里，这老家伙算是个空巢老人，他的很多亲戚晚辈基本都是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不仅平日鲜有联系，实际血源关系上也很疏远了，以至于老汉死了一个月了，执法队至今都还联系不上他的任何一位亲戚。 “把你在格伦小镇上的发现整理一下，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 迈洛给瑞克下达了任务，随后又跑到楼上，把马歇尔请回到丽贝卡那儿。 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被打发了个干净。 …… “最近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丽贝卡揉搓着躺在自己怀里的马歇尔的脑袋，眯起眼睛瞥了迈洛一眼。 迈洛在丽贝卡的办公室里兜了一圈，搜刮了一些没吃完的小零食，一股脑往嘴里送，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想我了么？” “呵……” 丽贝卡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其实迈洛也纳闷，自从格拉基那件事儿里头丽贝卡遭了个大的过后，这虎娘们的性子转变了不少，可能她自个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平日的一些细微变化。 但作为一直都有在关注着身边人的san值情况的迈洛对此是非常敏感的。 尼禄走了之后，丽贝卡承担起了照顾凯的责任。 哦对了，关于凯的话，小姑娘现在勉强一切安好，至少生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问题的源头已经被猎犬狗狗们拖到角度时空里去了。 狩猎之夜过后，丽贝卡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楠薇城里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尼禄、卡尔都先后以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加上那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经理，丽贝卡的意志如果被压垮了，迈洛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实际情况却是她与凯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恢复了过来。 对此迈洛也只能把这种神奇的治愈效果归功于小天使的凯妹妹身上了。 作为被诅咒的一族里最后仅存的血脉，她哪怕只是活着都比其他人艰难无数倍，但经历了这么多厄难之后，她不仅挺了过来，还反过来安抚了丽贝卡的伤痕。 人类真的不像渡鸦所说的那么孱弱无力，至少迈洛遇见的这一部分人不是。 …… “我知道你跟现任的郡长有往来，新上任的执法督察也是他的人，但好歹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一天到晚见不到人算个什么意思。” 丽贝卡习惯性地把两条大长腿交叉架在书桌一角，背靠着椅背，一手抚摸着马歇尔的脑袋，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语气里大有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迈洛嘎吱嘎吱地嚼着饼干，心不在焉地问道：“那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嘞？” 就在他以为丽贝卡会像以前一样数落自己一顿然后定下一系列执法行动规则的时候，丽贝卡却说了一句让他颇感意外的话： “找个时间过来看看凯呗？” 而且这句话还不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出来的，最后一个字挑起上扬的语调，有几分征求意见的意思在里头。 迈洛眨了眨眼：“哎这都好说~” 说起来，狩猎之夜过后，迈洛与凯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虽然他一直都以工作忙碌的名义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但说白了，到底是工作忙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凯，只有他心里有b数。 但其实凯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晓得当时尼禄是在梦引过后才恢复了意识并选择自我了断的，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迈洛自己这儿，有些不好解释也解释不清东西，迈洛就会下意识地撇开不管。 就像他一直叨叨着说要去教会看黛西，但说了半年都没有踏进过星辰钟塔一样。 …… “周末，那就周末呗。”迈洛熟悉丽贝卡的性格，他知道自己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是走不出这间办公室的。 “算你识相。”丽贝卡点头，而后忽然话锋一转： “还在找席恩的下落？” 狩猎之夜后，老席恩彻底人间蒸发了。 关键这个人他没有结婚，没有子嗣，父母双亡，属于是消失了之后好像就完全没有在楠薇城留下什么痕迹了一样。 迈洛确实有在找，不止是通过红女巫去寻找黄衣之王的线索，他甚至把老席恩之前调查过的一系列人口失踪事件全都翻出来捋了一遍。 说起来有点戏剧色彩了。 以前疯了似的违抗命令寻找7人组下落的是老席恩，现在是7人组反过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搜寻老席恩的线索。 “找~一直都找着呢。”迈洛没有否认。 蒙奎亚提供的猎杀名单上，老席恩自然也名列其中。 但狩猎当晚，迈洛只在城区巷子里找到了被碾碎头骨的几名猎人的尸体，他委托迪拉肖为承办送葬人把那几名猎人葬下，而后一一窥视了他们临死之前的记忆。 在他们的亡灵视角之中，迈洛见到了那位衣衫褴褛的王者的影子…… 但不同于索托斯，黄衣降临之后并没有在楠薇城造成任何动乱，那几具猎人的尸体是他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你知道楼下那帮家伙是怎么说你的么？”丽贝卡淡定地看着迈洛咔嚓咔嚓啃零食的样子。 “怎么说的嘛？”迈洛抬了抬眉毛。 “他们说你越来越像席恩了。”丽贝卡道。 “欸，诽谤，纯纯的诽谤，老子已经两个月没踏进过享乐屋了。”迈洛摇头晃脑地澄清道。 “两个月么，那你肯定憋坏了吧？”丽贝卡丢给了迈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迈洛咧嘴一笑：“那倒也不会，谢谢关心了。” 他搓了搓手上的饼干碎屑，把没吃完的那几块重新用油纸包好，明目张胆地揣进自己的风衣内兜里。 “那我先去干活了哈。” 他推开办公室门，前脚刚迈出去又反身探回脑袋对丽贝卡说道： “哦对了，新发型挺不错，鬓角的那个弧度跟你的眉毛很搭。” 大概是自从与异变的活尸干的那几次架让丽贝卡彻底认识到了一头大波浪长发是多么的致命，所以现在永远都是维持着干爽利落的短发形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修剪一次，理发频率比迈洛勤快多了。 以往迈洛哪怕是盯着丽贝卡的脸稍微看久了那么一小会儿，她都会开始感觉到不适，毕竟潜意识里她还是会在意脸上那道疤痕的。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时刻佩戴着面罩了，对于迈洛毫不吝啬的称赞也是欣然接受： “谢谢关心，你少吃点零食吧，那玩意儿没什么营养，午餐后记得去听证会把那小姑娘领回来。” 迈洛一拍额头： “对喔，差点忘了。” 第350章 找到了 狩猎之夜那一战，把大半个执法总部给拆得七零八落。 整个顶层屋面都被炸成了碎屑，当然，其中一大部分的功劳要归属于蒙奎亚的那块雷霆旧印，那头几次雷击没有轰开雾墙，却砸穿了好几层楼板，还引发了火灾。 迈洛与索托斯的正面对刚从始至终都发生在雾墙领域之内，外人并不知晓其中具体发生了些什么，而后还得算上廷达罗斯猎犬们的唾液，那玩意儿几乎毁掉了下方整个楼层。 但楠薇城执法队也因此得到了财政计划之外的一笔拨款，用于改建执法总部。 毕竟由郡议会委任的新楠薇执法督察以后是要在这栋建筑里办公的，为了自己着想，他也得为楠薇城争取到这笔钱。 于是一切都很顺利。 拨款立项设计施工，短短几个月过后，崭新的执法总部大楼又重新竖立了起来。 虽然风格上依旧延续了裁决之镰的残酷审美，但这一次上部楼层新增了不少外窗，内部采光有了明显的改善，中庭也不再像原来那样阴沉了。 …… “我再重申一遍，疑犯所受创伤均是巡逻执法官对上述疑犯施行逮捕的过程中造成的，合法合规，不存在异议也不接受质疑，媒体如果持续刊登类似具有煽动性的舆论……” 迈洛顿了顿，瞅了一眼主席位上的新任执法督察。 后者面无表情，但以一个非常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 于是迈洛继续：“会被认定为是对执法队的污蔑与诽谤，我会逐一登门拜访，直到误会解除。” “散会。” …… 以上是关于执法官殴打未成年一事的听证会总结。 在社会各界代表以及本地甚至来自于郡府的多家媒体人员的簇拥之下，迈洛明确地传达了执法队的意志——再瞎勾八闹腾就让你们关门大吉。 这般作风放在郡府或者其他执法力量不够强大的城市里的话，可能就有些过于强势了，但对于楠薇城来说就刚刚好。 对于某些蹬鼻子上脸的媒体偶尔就得扇他两巴掌，帮助他们清醒清醒。 总的来说听证会的结果也勉强算是满足了所有人的预期，对执法队而言，他们按规章办事，并且传达了己方的立场和态度，对媒体人员而言，博取眼球这一目的早在听证会开展的那一刻就达成了，听证会的结果对他们而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而对于各界代表尤其是市级议员们来说，这就单纯只是一个推广自己的仪式而已，只要明天自己的全名有被刊登在报纸头版新闻上，就够够的啦。 唯独没有人关心的就是那个被伊妮德揍了的小子具体被打飞了几颗牙。 …… 听证会结束之后，迈洛与各级领导人们打了招呼，然后就领着伊妮德离开了执法总部这个是非之地。 在大门前新铺建的几十层阶梯上，伊妮德一路小碎步跟着迈洛。 今天可能是她进入执法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场面了，倒不是心虚或者胆怯，主要她很奇怪，以迈洛为首的这帮人是如何义正严词地说出那一系列与事实完全不沾边的鬼话的，而且临了了还毫不掩饰地威胁敲打了一下在场的所有报社媒体。 迈洛可太了解伊妮德了，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光看她那一脸费解的小表情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执法队每年殉职的、失踪的、退休的人数加起来是新入职人员的好几倍，尤其是到了你这一届，情况就更恶劣了。” 他走在前边，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回头，只叨叨着：“从执法体系的角度考虑，如果因为揍了个小流氓就解雇一名执法官，那这活儿就没人能干了。” “这肯定跟你想象中的执法队不太一样吧，但我们做事就这样，甚至于这一体系最开始建立的初衷都不是为了处理这些凶杀、斗殴事件的，事实是每个部门都有每个部门的规则，首先你得将这些规则烂熟于心，然后再学会利用这些规则去做事，在这个过程里还得保证自己不被这些规则所伤……” 迈洛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伊妮德眨了眨眼：“我在听。” 但迈洛却不再继续了。 因为他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说这些话时候的语气越来越像尼禄了，像极了最开始在墓地里，尼禄对他说话的样子。 “回去回去，还有活要干呢。” 迈洛揉了揉脑门，带着伊妮德返回了执法所。 ……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处理完伊妮德的事情之后，迈洛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在执法总部的时候他回想起了自己 迈洛曾经非常确信且笃定尼禄就是整个楠薇城里最配得上执法官这三个字的人，因为他正义、老道、沉稳，也因为他的铁血与智慧，更因为他二十四年前在盖利德“犯下的重罪”，以及他在迈洛最名不见经传且无权无势的时候为他指明了出路。 但是当真相摆到桌案上一览无遗之后，这些过去的看法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因为无法否认的是，迈洛所熟知的这个尼禄的脑子里一直以来都藏着一个邪恶的外神投影。 而现在他们俩都死了，迈洛再也无从去证实，曾经尼禄所做的那些事情里到底有多少是受到索托斯的影响才做的决定。 他对迈洛所说的那些话。 他指派迈洛去伊克姆执行的任务。 以及让迈洛把凯从伊克姆带回楠薇城的命令。 这些到底是索托斯的意愿还是尼禄的意愿，迈洛不敢下定论，而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迈洛几乎没有怀疑过尼禄做的这一系列抉择，知道最后一刻才有所警觉。 是否可以认为，迈洛曾经也在索托斯的控制之下，而他实际上根本没有足够敏锐的判断力去分辨…… …… “矫情了矫情了。” 回过神来，迈洛使劲地拍了拍自己脑壳，站在楼道里自言自语道：“古神的低语，一定都是古神的低语，艹了……” 这不是san值在导致他陷入自我怀疑，纯粹是他自己想多了。 “还是不够忙。” 迈洛摇了摇头。 但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也可以称之为是灵光一闪。 他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色，随后快步返回楼下，径直进入了地下停尸间。 一把推开停尸间大门之后，迈洛语速极快地说道： “可算是他妈的让我想起来了，我就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找到了找到了。” 此时瑞克正沉浸在他的古典乐曲里面，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把你那要人命的破音响关了。”迈洛勒令瑞克收起那唱片盘，而后从桌面上随手抓了一张白纸，迅速记下一系列零碎的语句。 —— 所有的相似案件中狂化动物杀死的都是与自己最亲密的人，它们的主人； 一种在动物之中传播的瘟疫病毒； 也可能是san值削弱导致的狂化； 厄难； 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 …… 最后落笔写下的一句是：罗本事件。 迈洛写完这些东西之后盯着纸张上的最后一句陷入了沉思。 罗本一案，也就是他被卷入到诡秘事件中的 那个案子已经彻底终结。 也由于自己在那一案中因为一次非常低级的疏忽而导致了黛西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被挖走了双眼，迈洛一直不愿去回想这个案子。 但就在刚才，他回忆尼禄的时候，罗本案件中的一些细节也跟着浮现在了迈洛脑海当中。 迈洛窥视过罗本的亡灵视角，他见过罗本的悲惨遭遇。 纵观整个案子，一切的真相早已大白。 唯独只有一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那就是罗本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迈洛一直以为那是渡鸦搞的鬼。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 “它们会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 迈洛的眼神愈发清澈。 这就是一直缭绕在他脑海中的那种熟悉感的源头。 他终于找到了。 …… “头儿，说真的，你有点吓人了。”瑞克抱着红酒杯站在房间角落里，不太敢靠近迈洛。 因为此时迈洛双手、小臂上的那些裂痕正在泛着炙热的火光，他的神情、状态各方面也不太对劲。 瑞克被唬住了。 或者说，有一股源自于血源深处的压迫感把他控制住了。 然而迈洛可不管那么多，他夺过瑞克手中的红酒杯一饮而尽，把空杯子丢还给瑞克之后说道： “你不是问格伦小镇上那尸体到底是野兽变成的人类还是人类变成的野兽么？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是人类变成的野兽。” 第351章 互砍san值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的。” 瑞克把空酒杯放回桌面上，随后取出一份密密麻麻写了一堆东西的文件交到迈洛手上说道： “这份材料和我搜集的一系列物证能证明尸体碎块是属于一个人类异变物种的，要提交上去吗？” “？？”迈洛给了瑞克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后者缩了缩脖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蠢的问题了，他悻悻道：“那我想肯定是不提交给上级了，你收好吧。” 他把资料文件放到了迈洛手中。 迈洛把资料卷起来揣进风衣，又问道：“找到死因了么？” 瑞克摇头：“很奇怪，尸体像是由内而外凭空炸开的，我没有见过这种死状，就好像有人给它肚子里填满了黑火药或者燃油似的，但是尸块上没有提取到任何可燃物，也没有灼烧过的痕迹，就……说不通。” “你看，这半年多下来你吃了那么多异教徒祭祀和眷族的蛋蛋，摄入那么多优质蛋白质，你的思维一定要再打开一点，再大胆一些。”迈洛拍拍瑞克的肩膀：“还记得教会迪拉肖说过的厄难预言么？” “当然记得。”瑞克点头。 “预言起源于什么？” “血疗术。” “那罗本的连环凶杀事件里，受害者的一个共同点是什么？” “都接受过血疗术治愈瘟疫。” “有思路了没？” “有了。” “先去把罗本女儿的资料找出来，她很有可能是楠薇城里 两人的思路衔接交流非常顺利，瑞克那半活尸化的脑袋转动得非常快，一丁点儿也不拖后腿，在被迈洛点明了之后，立马就一头扎进楼上的卷宗资料室里翻找死者记录。 …… 教会一直都在寻找预言中所谓的厄难，尽管蒙西斯学派已经被逐出契约组织了，但他们的预言却成了教会的心头大病，教会一度将马歇尔的到来认作是厄难，包括过往发生在楠薇城内的一系列诡案，他们都无比关注，以至于迪拉肖成为了整个楠薇执法体系最讨厌的人，因为每当有凶案发生，这个人就会闻着味儿凑上来制造麻烦。 甚至于渡鸦也在追踪厄难的端倪，狩猎之夜就是他针对潜在灾难的预先部署。 但无论是渡鸦，还是教会的思考之眼，都不见得百分百准确。 因为这二者都做出过错误的判断，他们的视野不见得就比迈洛宽广多少，而且他们的行事方式中隐约总是带有一种神学特性，也就是偏感性的色彩在里头，比如猎人组织那些近乎整活式的行刑步骤和什么什么月光与正道之类的台词口号。 相比之下迈洛内心深处其实是更像偏向于秉承理性学术与思维的密大学者们的。 他们看待诡秘学的方式就很现代化，当然这也间接导致了密大的调查员和教授的人数都在逐年锐减。 …… 二十分钟之后。 “啪。” 瑞克整理出来的汇报文件被迈洛拍在了调查员c的面前。 “那，效率够高了吧？闹了半天其实不是动物发狂，所以你们学校教授们的动物san值假说还有教会口中的动物瘟疫病毒，都是扯淡。” c眨了眨眼，之后迅速翻阅了一遍迈洛提供的那份资料，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怀疑，转为疑惑，最后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以及凝重，口中低声呢喃着： “嘶——还有这种事。” “这边的案子我会继续查下去，包括兽化的人类的身份和兽化的原因，还有它的死因，而其他城市的那23起相似案件就得你去跑一跑了，反正线索和思路我已经提供了。”迈洛对c说道。 “没问题，这是很重要的线索，重大发现。” c戴上帽子，咕噜噜几口就把随身的便携金属酒壶里的“精神养料”喝了个大半，然后又把迈洛交给他的资料折叠好放进自己的手提箱，一脸郑重地对迈洛说道： “保持联系，也注意安全，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要不你带上两块旧印？”迈洛提议道。 自从格拉基事件之后，c遗落在楠薇城的那三枚旧印就一直由迈洛保留着，迈洛也厚着脸皮没提过这件事，狩猎之夜为了破开雾墙，其中的一枚旧印崩碎成了齑粉，现在就只剩下两枚了。 哦对了，本着绝不吃亏的原则，迈洛把蒙奎亚那枚引雷的旧印也坑过来了。 这玩意儿杀伤力比c的那两枚要狠得多，且不管能不能对旧日支配者和古神外神们造成多大麻烦，至少在拆楼这方面算是一件神器。 “还是你留着吧，那玩意儿对兽化生物不见得有作用，有这个就足够了。”c拍了拍自己外套下方腰间上的手枪外壳。 “你确定？”迈洛眼睛一眯。 “确定呀。”c点点头。 “密斯卡托尼克流域果然是财大气粗。”迈洛感叹了一句。 旧印这玩意儿也能随随便便送人的。 “错了错了，教授们的吝啬程度你永远想象不到，只是相比之下，你的友谊对密大来说更为重要。”c淡定地说道。 “上一个说这种话的人，送给我的可是享乐屋的限量高级贵宾卡。”迈洛若有所思。 c嗤笑道：“那又怎样，真是的，只有娘炮才玩身体孱弱的女人，真男人就得干旧日支配者。” “你们调查员的口味都这么重的么？”迈洛摇头。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c摆摆手继续道：“再说，真正跟异族人玩到床上去的人明明是你自己。” 迈洛耸耸肩：“好处是不容易搞出人命。” “人类和昆扬人之间不见得存在生殖隔离哦。”c提醒道。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迈洛立马就有些不淡定了。 “欸？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san值被削了一大截的样子，我开玩笑的啊。”c连忙掏出便携酒壶递给迈洛：“喝一口喝一口，压压惊。” 迈洛咕噜噜喝了两口辣喉咙的威士忌之后恢复了正常神态：“这种玩笑可不兴乱开的。” “抱歉抱歉，我想你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c摇着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大，都是你造成的。” 迈洛在心里暗暗数了一下自从跟格拉索出现那种不正当关系之后双方一起深入交流的次数。 他可没有没有当父亲的觉悟，一丁点儿都没有，关键在这个年代，树胶产业还处于刚刚起步的状态，可以吹气球的那玩意儿还没有普及民用。 …… “诶对了，最近本地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开膛手，还挺有意思的哈。” c岔开了话题，很显然他也知晓了该隐赫斯特城堡的血族人脸上被刺了个不可描述的图案的故事，以及后续克劳斯被挂在自家吊灯下的遭遇。 毕竟最初血族人能够进入楠薇城，就是因为有密大的学者调查员们提前与迈洛通了气，并且为此事做了担保，否则那些嗜血的生物进不来这座城。 迈洛也向c询问过为什么密大要跟这些暗夜生物保持往来，毕竟该隐赫斯特人这些年在他们地盘上对平民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而c对此的回应是，密大与血族之间存在着研究领域的交易，研究的对象正是这一种族的血源，只要交易的契约还在，他们就得协助血族在国境内的自由行动。 好吧，一切都是为了研究。 总之克劳斯和他那个倒霉妹妹亚丽安娜肯定把事情捅到了密大方面，然后自然也就传到了c这边。 毕竟迈洛在另一头是给足了压力，血族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 … “那个开膛手……算了，现在暂时没有功夫搭理这家伙。”迈洛摇摇头。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血族庄园附近旅店里见到的那香艳一幕，于是突然来了兴趣，对c问道：“你说——人类和血族之间存不存在生殖隔离？” c一个劲儿的摇头： “相信我，那种身体冰凉的家伙，不管她们长得再怎么好看都没用。” 迈洛看着c，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嘶……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好像是…” “坏了我san值掉了，艹，快别说了。”c学着迈洛之前的反应，捂着自己心脏再次岔开了话题。 第352章 力量的来源 今天康所在的工坊出了些问题，必须留下加班。 艾玛这阵子以来状态都算不上好，家人也都不让她独自出门。 迈洛是一如既往的忙到连晚餐时间都记不住。 所以傍晚时分，接小芬恩放学回家的这个艰巨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严的头上，这家伙现在自觉度非常高，时间一到点就会去瓦尔罗坎家蹭饭，蹭饭之前顺手把小芬恩带回家也是很合理的。 自从狩猎之夜堵门一事过后，无论是康还是艾玛，都没有再像原来那么的不待见严了，尽管这家伙半年来的生活作风并没有改善多少。 … 此时临近日落，街头所有人脑袋顶上的云朵都被染成了火燎一样的颜色，连带着整座延续了中世纪建筑风格楠薇城也稍微染上了一些“血色”。 乔丁汉学院门前。 严正在跟一名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十分姣好的女性交谈着。 不过从双方的语气与态度来看，谈话氛围似乎并不怎么友好，甚至有几分针锋相对。 … 女人衣着风格相当时尚，至少算是目前楠薇城最流行的那一类别了，延续了中世纪一些装饰风格之外，也更加符合这一时代的火辣与大胆，束腰但不是中世纪时代那种折磨人的束腰，只是用收束的方式把身体的曲线展露出来，下身搭配的是贴身的黑色长裤与高跟，视觉效果上，腿长堪比混种。 不过站在她对面的严也不拖后腿，这家伙本来就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蛋，属于是在享乐屋的裙楼和塔楼两个地方都能很受欢迎的那种类型，尤其是一脑袋与众不同的灰白发色，与那浑然天成的痞子气质，再加上这半年多以来似乎有在拳击馆认真操练过，整个人的体格比原来壮硕不少。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女人面露愁容，满是委屈与烦闷的神色。 “细说。” 严虽然已经极力地在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但不耐烦的神色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点了根烟，但只抽了 “因为我的表妹。”女人用她那烈焰般的红唇嘬了一口香烟之后，委屈地说道：“都是因为她。” 严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着，应付式地回道：“表妹？叫什么来着，杰西卡是么？上个月从酒馆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那个？她怎么你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对方堵住。 秉承着只进入身体不进入生活的交友原则，严从来都不喜欢女友主动加入并打乱他的生活节奏，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在小芬恩的学院门前堵着他。 靠，明明老子才是堵门高手好吧。 …… 然而女友依旧絮絮叨叨：“杰西卡要结婚了，她才来到楠薇城不到两个月。” 严白眼狂翻。 以他对女性生物的深入了解，女友此时的烦闷、委屈、难过甚至是怨恨等各种负面情绪，并不是因为表妹结婚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为表妹比她更早结婚…… 果不其然，严的眼珠子还没有转回来，女友就开始阐述心扉： “我们在一起3个月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脸上又多了一根皱纹……” “你真应该在现场看看，杰西卡行动不便的时候她的新男友是怎么照顾她的……” “噢，我感觉在你身上就是在浪费时间……” “bbbbb……” …… “欸可算是出现了。” 严终于在学院门口众多熊孩子中间找到了小芬恩那蹦跶的身影。 他拍拍女友的肩膀： “好了亲爱的，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剩下事情我们回头再聊。” 严搭着女友的肩膀把她转过身去，顺手推了推，巴不得这家伙快点从自己面前消失似的。 不过很快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伸手把对方扒拉回来，从对方嘴里把属于自己的那根烟抽了回来： “回家吧回家吧，ua。” 极其敷衍地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 街头，严领着小芬恩朝着瓦尔罗坎家方向溜达着。 “后面那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为什么要踢路灯杆子啊，她的脚不痛吗？” 芬恩仰起头懵懵懂懂地对严问道。 “不知道哦，咱们是练拳击的，对腿法没什么研究。”严回头瞥了一眼发狂的女友，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此时，他们俩身后开始传来女友歇斯底里地咒骂：“@#￥%￥#@#%ap;ap;**” “她刚刚好像喊了你的名字耶。”芬恩再次抬头。 “有吗？你肯定听错啦。”严揉揉芬恩的脑壳：“走啦走啦回家吃饭。” …… “对了严哥，我今天跟比我高了两个年级的校霸打了一架，你不能跟我老爸和我姐他们说哦。” 芬恩抬起自己的拳头挥舞了两下，意思是自己打赢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说，跟他们说了之后挨骂最惨的是我好吧。”严撇了撇嘴。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后方远处还在骂骂咧咧的女友，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他微微屈指，指关节发出一系列噼里啪啦骨骼蠕动的声音。 芬恩并没有注意到严的举动，他还沉浸在自己打赢架的喜悦之中：“欸你上次教我的那招真的很好用耶，只要想尽办法羞辱调戏对手，在他激怒得失去理智之后，胜负就已经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了。” “诶不错哟，就是这个意思。” 严点点头，对芬恩的表现非常满意：“对手的怨恨，就是我们的力量来源，明白吧？” “嗯嗯嗯。”芬恩一个劲儿地点着头：“下次单挑之前我就先朝他吐两口浓痰。” “……” 师徒二人相谈甚欢。 而就在俩人叽叽喳喳聊着天过马路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处一辆马车的马匹忽然受惊，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而后拖拽着马车朝着严和芬恩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艹。” 偌大一两马车就这么失控并朝着他二人碾了过来。 芬恩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两侧人行道上的路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尖叫了起来，有的人更是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因为没有人愿意近距离目睹一个孩子被马车碾压的血腥画面。 …… 咣！ 就在所有人认为惨剧无可避免的时候。 严迈步侧身挡在了芬恩面前，支起左手撑了出去。 … 最终，受惊的马匹嘶鸣着倒在路旁。 路面上，马车碎裂之后的断木与碎屑四处横飞。 两个车轱辘各自滚了老远才停下来。 这眼看着就要把两人碾到地上的马车，就这么在眨眼间被撞烂，拆了个稀碎。 芬恩毫发无损，而严，也仅仅只是蹭破了衣袖而已。 他比所有人都淡定。 现场除了受伤的马匹的嘶鸣声以外，还有妇女们来不及收住的尖叫。 等人们回过神来之后，严已经牵着芬恩离开了马路中央。 …… “吓死我了。” 芬恩也算是神经大条了，换做别的孩子遇上这种事谁不得先哭上半个钟头啊，但芬恩只是拍着胸口安慰自己说今天晚饭得多吃两碗压压惊才行。 “好猛啊严哥，你能不能找个时间来把我们学院教室给拆了。” “那不行，拆了的话你哥会把我打死的。”严摇头。 “不要怕他呀，我觉得你干得过他的，我相信你！”芬恩嬉皮笑脸地说道。 “拉倒吧拉倒吧。” 严摆摆手。 … 芬恩在严前边儿一路蹦跶着。 严则只是淡定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后方街道上那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的马车，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更远处朝着自己这边投来幽怨目光的女友。 无人注意到，严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小声重复了一遍之前对芬恩说过的一句话： “怨恨是力量的源泉啊……” …… 当晚，康把严留下来吃了晚餐。 狩猎之夜过后一家子人对严的态度好转了不少，芬恩就不用说了，严交给他的那些拳击技巧已经让他在学院里实现了从挨揍阶级到反击阶级了，再往后就是竞争校霸宝座了，他对严可崇拜着呢。 而对于芬恩老爹康来说，大概是觉得严这小子心地终究是善良的，唯一的毛病可能就是生活作风了。 但也不能全怪人家，人家本来就是中产阶级的，家里头有得是给他浪的资本，再说了，享乐屋的顶级贵宾卡还是迈洛送他的呢…… …… 晚饭后半程。 迈洛终于是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蹭饭的伊妮德。 身为一家之主的康就和其他家庭里的老大差不多，当家人们围着餐桌扒饭的时候，他自己手里提着报纸，照着报纸上的新闻扯东扯西。 他嘴里叼着烟，若无其事地叨叨着：“这个开膛手有点意思哈……” 说着他压下报纸瞅了一眼迈洛和伊妮德：“你俩不是执法官嘛，报纸上说你们纵容罪犯逍遥法外呢。” “哪家报社的报纸啊？”迈洛停下了手中的勺子。 “号角日报。”康回道。 迈洛拍了拍伊妮德： “你明天给他们发个函，就问问他们还想不想干了。” 后者连连点头：“噢噢，好的。” 一旁，芬恩手里提着个大鸡腿，吃了个满嘴肥油，他看了看身旁的严，一脸好奇地问道： “严哥你在笑什么啊？” “我？没有啊，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第353章 变魔术 晚餐，其乐融融轻松愉快。 原本迈洛是打算让伊妮德去洗盘子的，这也是他把这跟屁虫带回家的原因，但既然严刚好也在，那么按照这家里头的食物链排序，自然就是严去刷盘子了。 严现在能做的就是期待芬恩快点再长高个十厘米，只要他稍微能够得着厨房的清洗台的高度，以后这份差事就由芬恩全权负责了。 …… 晚饭过后。 该干啥干啥。 伊妮德和严各回各家。 艾玛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到楼上房间里锁死门窗沉心学习。 康叼着雪茄出门遛弯了，家里条件改善了之后，他也有样学样地用起了雪茄，不过也只有在出门遛弯的时候才抽，在家里的时候还是抽着他那廉价卷烟的。 芬恩以最快的速度做完功课之后就开始捶楼梯下方吊着的小沙袋，这家伙现在对拳击的热衷程度超越了一切，家里人预计至少还有一两个月他那股子上瘾劲儿才会有所消退。 而迈洛，则是一个人跑到了顶层小阁楼里，点起蜡烛，趁着这个不怎么忙碌的夜晚，开始属于他灵视者的晚自习。 这半年来迈洛的睡眠时间大幅度缩减了。 身为楠薇城诡秘事件的唯一处理者，他在夜间要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除了应付血族、食尸鬼还有其他一些不值一提的猫猫狗狗之外，平均下来，剩余的夜间时间一分为三。 三分之一交给必要的睡眠。 三分之一交给格拉索。 还有三分之一，就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在阁楼里，偷偷摸摸地抽出调查员c从密大图书馆地下室里给他找来的那些诡秘典籍，燃烧自己的脑细胞。 那画面乍一看上去像极了楠薇城区阴暗街角里偷摸着干坏事的瘾君子。 区别在于，阅读古老险恶典籍这事儿它上不了瘾的，即使是迈洛，也只能循序渐进地一点点啃，光是参透这些古老文字以及符号中所蕴含的字面意思，就已经足够让迈洛头疼脑胀了。 有的时候他还真就挺佩服伊妮德这种古语言学与诡秘学的爱好者的，迈洛就没有她在这方面的热情。 但是考虑到在这个灵视者凋零的世界里典籍是古文明诡秘学留下的唯一珍宝了，迈洛也只能硬着头皮生啃。 还是那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在真正的厄难来临之前，他必须保证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足够迎接任何一个从远方降临的黯影。 …… 他取出一份皱巴巴、将近两尺宽的卷轴，卷轴是由某种无法辨认的动物皮革制成的。 迈洛从箱子里取出卷轴之后，先使用事先准备好的湿润毛巾将卷轴表面的一层厚厚的灰尘擦拭掉。 这份卷轴迈洛已经研读了将近半月。 但他似乎有着奇妙的招尘特性，哪怕是密封起来，一晚上过后也会被一层灰尘所覆盖，按照c的说法，这是对卷轴之中包含的可怕力量所发出的警告。 当然，通常迈洛是不会把这种神神叨叨没有依据的说法当一回事的。 …… 卷轴使用的语言是萨托犹语言，源自于某个遥远的，被称之为海伯利安的文明时代。 据说是考古学者从一座古老的巴克特里亚坟墓中发现的。 故而被称之为“遗嘱”。 但在密大，它有一个更加完整的名字—— 《卡纳玛戈斯遗嘱》 … 如今在迈洛的记忆世界中，已经保留了不少旧日支配者与古老神只的名讳。 这其中一部分来自于格拉基的宇宙记忆，而剩下的那些，就全部来自于邪恶典籍。 就像眼下的这一份遗嘱，它虽然属于一位名为卡纳玛戈斯的古老祭祀的遗嘱，但通篇记载的内容却与遗嘱主人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更多提及到的，是古老时代中一位曾经被凡人所知晓的神明，或者旧日支配者。 以迈洛现在对这份遗嘱的参悟程度，他还无法准确定位这位古老生灵，暂且只能像诡秘学初学者那样极其不负责任地将它称之为旧神。 遗嘱中的原文—— “古代的魔法师们知道它，并将它命名为夸切·乌陶斯。” 行文中对于这位旧神的描述极其隐晦。 譬如“它是终极的腐化，在它到来的一瞬间，周围就会变得像是过了好几代一般。” 再如“它身处于超越时空的暗黑边土。” 等等…… 调查员c曾经多次警告迈洛不要过分地在这份遗嘱上消耗时间。 最开始迈洛并不知晓这警告的真实含义，他甚至都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二楼露台上研读这份遗嘱的。 直到几天过后，他发现自己夜晚坐着的那张实木椅子不仅变脏了，还老化了，周围环境挂满了蜘蛛网，用于包裹遗嘱的布料褪色，变得脆弱如纸，就连露台上康养的那些也在几天之内全部枯萎凋零。 所幸迈洛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只是当晚躺在格拉索床上的时候多少有点感觉到力不从心。 …… 后来，随着不断深入研读，迈洛才知道这位被名为夸切·乌陶斯的旧神还有另外的称号，它在古老时代里被称为衰老与死亡的神只，亦或者是熵之神。 它的存在，会加速所有一切物质的衰变，不单单只针对人类或者其他生物。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当乌陶斯被一名普通生灵成功召唤出来的时候——“它会赋予提出契约的召唤者永生不死的生命，并把召唤者的脊椎扭曲作为证明，而周围其他无关的生命则会在顷刻间被划为尘埃”。 从此之后，召唤者不死不灭，也不会陷入到任何一种负面状态。 只会在无尽岁月之后，被下一名与乌陶斯签订契约的召唤者所取代。 是的，不死的名额，只有一个。 …… 迈洛知晓，研读这些邪恶典籍永远会带来副作用，san值的削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些远古的名讳即使不读出声，哪怕是铭记在脑海中也会招来厄运，所以他在选择自己的“爱好读物”的时候是有慎重考虑的，一些没有任何条理、充斥着混乱元素的恶意典籍，迈洛会浅尝即止。 之所以决定把《卡纳玛戈斯遗嘱》完全读透，周遭事物的凋零对行文中的描述的侧面证明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迈洛在这份遗嘱中找到了些许令他感到几分眼熟的描述。 “赋予召唤者永生不死的生命，并将其脊椎扭曲作为证明。” 每当迈洛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女巫那用猩红褴褛的长袍覆盖着的佝偻身躯。 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到了红女巫的起源，但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停下，会一直探索下去。 …… … “嘎吱……” 阁楼的木质楼板在承受着迈洛体重的时候发出扭曲的哀嚎。 迈洛瞅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后半夜了。 在数个小时的沉浸阅读之后，他的身体也有了反应，沉重的疲惫感让他眼压极重。 “看起来得考虑换个地方读书。” 迈洛能够感觉到这座阁楼也快经不起遗嘱的摧残了。 他可不想成为继艾玛把原来的屋子炸穿之后的 …… 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迈洛锁上了阁楼的门。 此时距离天亮似乎还有几个小时。 这会儿回去睡个觉还来得及。 但！ 对于一名成年男性而言，某些隐患其实是比所谓的san值还要更加值得关注的。 《卡纳玛戈斯遗嘱》虽然没有让迈洛跟阁楼楼板一样加速苍老，但上一回导致迈洛力不从心的经历已然成了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作为一名跟外神正面刚过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小困难打败呢？ 有位伟大的先辈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 那么当自己心存疑虑的时候，必然就得付诸实践…… …… 于是乎，某人揣起外套跳出窗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浓雾弥漫的楠薇夜色之中。 那踩着坚定步伐的、毅然决然的身影，是检验真理的勇士…… …… 半小时之后。 格拉索的公寓卧室里。 她无比温柔地贴着迈洛手背上那些龟裂的疤痕： “你很清楚我的天赋能力，对吧？” “你的汗可以让实物隐身，是这样没错吧。”迈洛想了想说道。 “准确来说是我的所有体液都可以，包括唾液。”格拉索媚然一笑： “我想，给你变个魔术。” “怎么变？” “我要把你的——变不见~~” 她甚至主动戴上了迈洛的执法官三角帽。 ……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夜，迈洛再次战胜了旧神。 居然被章节屏蔽了嘻嘻嘻嘻 第354章 熬夜的人们 …… 狩猎之夜过后，养成了熬夜习惯的人并不只有迈洛一个。 即使到了后半夜，楠薇城区依旧还有很多精神百倍的家伙在流窜着，不只是城区，远在教区那座横跨运河的教会高桥上此时就非常的热闹。 …… “那该死的污秽之物不仅羞辱了我，还重伤了我的兄长，这是对该隐赫斯特人尊严的践踏，也是你们黄金律教徒的失职！” 亚丽安娜，该隐赫斯特公爵的女儿。 她身着一袭端庄古朴的黑色长裙，头戴着帽檐宽大的女士帽，连接着的黑色面纱掩盖住了她脸上那还没有完全处理干净的刺青。 此时的亚丽安娜，似乎与昨晚迈洛撞见的那位放荡女子不同，她变得柔弱、委屈，且为自己兄长克劳斯的遭遇感到无比愤怒。 与她并肩而立的正是那位被迈洛救了一命的该隐赫斯特城堡的子爵克劳斯。 他的起色看起来非常糟糕。 通常来说血族只要不承受致命伤，事后饮下足量的新鲜血液即可彻底恢复生命力，但是在楠薇城，他们并不敢像在家乡那样胆大妄为，迈洛的存在让他们“粮食”稀缺，满大街都是会行走的血袋，但他们只能干看着。 虽然普通民众的视野内迈洛也许只是一名普通的高级执法官，但对于暗夜里的生物而言，迈洛对格拉基与索托斯等旧日支配者甚至外神化身所做的那些事情可都不是什么秘密。 血族人自视甚高，但清楚自己这一种族起源的他们还没有将自己与支配者和外神对标的底气，克劳斯与亚丽安娜此次楠薇行程开始之前，城堡中的长辈可都对他俩郑重叮嘱过的——不要招惹楠薇城里的那个人。 在血族人的眼中，这位疯狂的执法官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是不计后果的狩猎狂人，其危险程度远超教会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那些调查员。 毕竟，追根溯源的话血族的存在与这两方势力是脱不了干系的。 “你们自诩国教正统，没有理由容忍那样邪恶的生灵在城市中游荡！” 亚丽安娜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憋屈，或许是为了尽可能地让兄长觉得自己是在乎他的死活的，于是借此机会将情绪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她与克劳斯身后站着的是数名面容憔悴的正装男子，也许是感觉到亚丽安娜语气中的怒意，他们开始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因为他们是该隐赫斯特家族的仆人。 …… 而血族兄妹的正对面，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迪拉肖。 这位平日里不管面对什么人都挤出一脸和蔼微笑的神职人员，在面对着眼前的嗜血生灵的时候极其罕见地表现出了国教会吏本应该拥有的强势气场。 他淡淡地看了眼前的血族兄妹二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到底谁才是游荡在城市中的邪恶生灵？” 习惯于端着贵族小姐架子的亚丽安娜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身旁的克劳斯已经巴不得把妹妹的那张破嘴缝合起来了。 “无意冒！先生……” 他慌忙地开口解释。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滚烫的金属钳子给死死卡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窒息地干呕声： “嗯呃呃呃……” 不只是克劳斯，亚丽安娜也是如此。 这对血族兄妹二人像是被执行了绞刑一样，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拽着他们的咽喉，把他们拖拽到双脚离地的状态，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而正对面，迪拉肖只是简单地抬着自己的小臂。 在会吏的灰色长袍袖子之下裸露出来的手臂内侧皮肤上，那黄金树图腾正在散发着炙热的金色光芒，就好似有流动的黄金在迪拉肖的手臂图腾里一样。 他熟练地通过狩猎之夜被赐予的武器，隔空捏住了血族兄妹的咽喉，只需要再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把眼前这些污秽生灵的头颅从见他们肩膀上摘下来。 尽管迪拉肖很想这么做，但他身上背负的职责却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冷眼看着悬挂在半空的克劳斯兄妹。 “首先，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质疑黄金律的言论，你们最好连想也别在心里想这事儿。” “其次，城区那位执法官先生是我的朋友，我其实很愿意转达你们对他的评价，或者说污蔑。” “最后是我的个人立场，你们把血源提供给教会之后最好是立即滚回该隐赫斯特城堡，如果不是教会与密大之间存在的研究竞争关系，你们这一种族其实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只要我们开口，王城的人随时可以剥夺你们的爵位。” …… … 简单阐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 迪拉肖恋恋不舍地收回小臂。 嘭…… 血族兄妹无比狼狈地跌落回地面上。 … “误会！先生，天大的误会！” 克劳斯不停地干呕着，他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缺少新鲜血液的摄入，胸口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再加上此时被迪拉肖一通折磨之后，他的颈部被印上了一个灼烧过的勒痕，甚至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污蔑或者诋毁那位守护者的意思，事实上昨夜正是他及时赶到庄园并救了我一命，亚丽安娜所说的邪恶生灵另有其人，是那个鬼魅一样的东西，是它袭击了我们！” 终于有了开口讲话的机会，克劳斯生怕妹妹又张嘴乱说话，连忙一股脑地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讲了个清楚。 迪拉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但他的眼神很清晰地传达了他的态度——我对你们的遭遇一丁点儿也不感兴趣。 他很冷淡地回道：“把血源提交给我们，这是你们族群与教会签订的契约。” 那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研究项目，是密大与教会都在同时争取攻克的难题，不同的是，双方的研究方向与目的是截然相反的。 相同点是，双方都需要血族提供他们这一代最新鲜的变异之血，而密大因为地里优势已经捷足先登，现在教会必须加快进度了。 而克劳斯和亚丽安娜这对孪生兄妹就是变异之血的拥有着。 这也是他们来到楠薇城的最根本目的。 …… “尊贵的会吏，请问能否再多宽限一些时间，我的兄长……他以这样的状态献出血源，会要了他的命的。” 亚丽安娜再也不敢造次了，她搀扶着克劳斯，向迪拉肖苦苦哀求。 所谓的变异之血的血源，存在于她与克劳斯的心脏当中，教会需要的血液量必须由他们二人加起来才能够满足。 她并非真的担心克劳斯的死活，而是因为如果教会发现榨干了克劳斯之后还不满足剂量的话，也会连带着把她也榨干的…… …… 迪拉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最终还是松了口： “可以给你们恢复的时间，记住，我们要的是新鲜的变异之血，濒死的劣质血液没有半点价值，祝你早日康复。” “感谢！万分感谢！” 血族兄妹俩就像是捡回了命一样，逃也似的带着仆人们离开了教会大桥。 …… 迪拉肖看着远去的血族马车，面色阴沉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城区医疗机构的血库并不充足，全部加一起都不见得能让克劳斯完全恢复，如此对血族人施压大概率会导致他们铤而走险对普通人下手。 但迪拉肖却不能制止他们，因为教会契约组织传达的意志非常明确，他们就是需要两个新生血族的血源，而且非常迫切。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讽刺可笑的局面。 身为会吏的迪拉肖，不但不能去制止两只嗜血生物的狩猎，还得专程去跟迈洛打声招呼，最好是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者算是违背了迪拉肖的良知，而后者才是真正棘手的事情。 其实迪拉肖真觉得干脆把这俩玩意儿绑回去榨干了算了，一了百了，可是在契约组织的高台上，他并无任何话语权。 往往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莫名地生出一种对迈洛的羡慕。 就像那次迈洛在运河里给格拉基喂炸弹一样，迪拉肖就永远干不出那样的事情，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教会的意志已经高于他的个人原则了，他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这种煎熬，也在教会赐予了他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后，愈演愈烈。 因为，无能为力这几个字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借口了。 …… 相比于被笼罩在黄金树赐福之下倍感踌躇与煎熬的迪拉肖，某人就要显得怡然自得很多了。 在相隔十几公里的运河上游，城区范围内的一座吊桥上。 严端着一盘从迈洛家里顺走的晚餐剩余的熏肠，以一个非常懒散的坐姿瘫坐在桥台边缘，晃荡着两条腿，就着香烟和啤酒，吃得满嘴流油。 此时的运河上方雾气弥漫，周围更是空无一人。 但他却在咀嚼着那爆肉汁的熏肠的同时，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所以让更加强大的生灵对我产生仇恨，可以带来更显着的效果。” “但怨恨值是很难长久保留下来的，老人们常说的时间会淡化一切，这是个问题……” “该死的人们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有的时候连仇恨都能淡忘。” “啊我已经开始怀念那股力量了，怎么办？” “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憎恨我呗，比如……” “不行不行，那太疯狂了嘻嘻。” “我看看哈，目前已经验证过了的，各个不同年龄段的人类当中，憎恨程度和持续时间最长久有效的是成年人。” “那接下来就得验证一下距离是否会是一个变量的问题了。” “好好想想，严，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以后可能剩下不了几个喜欢我的人了。” “靠，这熏肠里怎么有沙子，差点把我牙崩坏了。” “哦不对，是碎骨。” “该死的黄金树。” …… 第355章 这特么是8岁？ 日了好几次之后的次日。 迈洛从格拉索公寓的床榻上醒来。 晃晃悠悠地打开窗户，呼吸了一下正午时分被太阳短暂烘烤过一段时间的新鲜空气之后，迈洛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裳和随身装备。 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领带从床头的金属横杠上解下来。 “下次不打死结了。” 迈洛嘀咕着，捡起床头柜上的放逐之影的铜戒，重新戴回手指上。 格拉索眯着眼睛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对迈洛问道： “为什么每次在我这里过夜的时候都要把那枚戒指摘掉？” “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迈洛耸耸肩。 在他戴上戒指的那一瞬间，埃里克的影子就在墙角浮现了出来，朝着他一个劲儿的摊手。 “不说就不说嘛，扯什么个人隐私。” 格拉索翻了个身： “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我还没睡够。” …… … 回到执法所的迈洛往办公位上一瘫，双腿往桌角上一架，捡起四五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放在自己桌案上的早报，随意地翻看了起来。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只需要增加一根卷烟，就是活脱脱的翻版老席恩平时在执法所里的做派。 不同的是迈洛没有老席恩那样的闲心可以端着报纸摸鱼摸到下班。 他只是大致扫了一下，看看各大报社今天又在胡说些什么，五分钟不到，就把崭新的报纸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报纸头版讲的是昨天听证会的事情，所以实际上胡说八道的人是迈洛自己。 “晦气玩意儿。” …… 叩叩叩。 走廊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迈洛应道。 过了十来秒，办公室门才被推开。 伊妮德以极快的速度，滑步跳了进来，目光警惕地盯着门板。 “现在开门也要这么斗智斗勇了吗？” 迈洛笑道。 “不能让路易十六太快乐，你这个门肯定有点什么毛病，要不找维修工来检查一下得了。” 伊妮德把几分资料送到迈洛办公桌上，还不忘回头多看那门板两眼。 迈洛耐心解释道：“看到门板后面挂着的那些勋章了没，你下次开门的时候慢一些不要把它们弄乱就不会被夹脑袋了。” “为什么？”伊妮德不解。 “有强迫症患者。”迈洛瞥了一眼旁边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 后者再次对他摊了摊手。 “奇奇怪怪。”伊妮德小声嘟囔着，转而说起那些资料的事情： “之前你不是让我们去联系格伦小镇的死者的亲属嘛，但老汉一直都是独自生活，没什么血缘亲戚，档案里头唯一有记录的子嗣多年前就被其他家庭领养，并搬离了楠薇城去往北方定居，那边的执法队一直也没找到对应的人，但今天他们发来信函说已经找到了，是死者的儿子，只是……” 迈洛眉头一挑：“只是？” “死者的儿子移居之后改名布鲁图斯，现今32岁，未婚，在北方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雕塑作坊，根据那边提供的线索显示，布鲁图斯已经失踪近两个月时间了。”伊妮德摊开资料，将一份来自于北方执法队的失踪案文件交给迈洛，而后继续说道： 迈洛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而后对伊妮德道：“让我猜猜，他们是不是找到布鲁图斯一个月前购买的火车票行程记录了？来往楠薇城的车票。” “你怎么知道的？” 伊妮德瞪大着眼睛，从文件中抽出铁道部门提供的购票凭证。 那是上个月月底从北方罗德尔城开往楠薇印斯茅斯终点站的车票记录，而购票人正是布鲁图斯。 如果再往深处去调查的话，一定可以找到布鲁图斯在大瘟疫时期接受教会血疗术的记录。不过迈洛没有对伊妮德点明这一线索，因为没那个必要。 这个案子最终还是要由迈洛自己与密大的调查员来处理的，没必要把其他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你做得很好。” 迈洛把文件资料盖上，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比布奇聪明多了。” “这算是夸奖？”伊妮德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当然了，布奇可是我们执法所里有名的大聪明。”迈洛点点头。 …… …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楠薇城区还算平静。 迈洛发动了放逐之影以及亚登村的一些情报人员在全城范围内搜索了一个来回，并没有找到布鲁图斯本人的踪迹。 从目前手头掌握的线索来看，基本可以确定布鲁图斯就是在格伦小镇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在郊外莫名炸成碎片的那只恶犬。 所谓的野兽狂化病毒并不存在，真相是人类兽化。 但这一消息迈洛并没有 而调查员c出发前往其他城市之后一连好几天都了无音讯，迈洛也联系不上他，不知道其他那23个相似案件具体调查到什么程度了，也就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但也不意味着就可以掉以轻心。 罗本一案已经证明兽化并非是近期才出现的，而是一年多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兽化与血疗术之间存在的关系，迈洛只能另辟蹊径去进行验证。 而瑞克就成了迈洛手底下可以随意压榨的 …… 接下来数天时间里迈洛就一如既往，上班查案，入夜后继续查案或者通宵学习。 城区风平浪静。 但身为楠薇城本土的执法官，就必须要有这样一种觉悟，那就是风平浪静的日子是绝对不可能长久持续的，总得出一些乱子或者意外才算正常。 然后，意外就出现了。 不过并不是血族或者食尸鬼闹出来的乱子，令人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在瓦尔罗坎家里。 ……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康准备好了早餐，把芬恩从房间被窝里拽出来丢进盥洗室，催促他快写把脸上的口水痕迹洗干净然后好去学院上课。 一开始大家都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 直到大伙围着餐桌用餐的时候，看到一个比昨天高了十几厘米的芬恩从盥洗室方向走过来，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 艾玛是 芬恩今年才8岁半，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小家伙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摄入的营养一直都不足，长个头的速度一直很慢，在同龄人当中也是属于小个子的类型，直到最近两年才有所好转，不仅脸蛋儿终于开始有肉了，个头也慢慢长了起来。 但这不是一夜之间长高十几公分的理由。 艾玛一脸疑惑地看向迈洛。 迈洛把自己脑袋压到桌底下，瞅了一眼芬恩那只能覆盖到小腿一半的裤腿，然后又站起身来，把芬恩拉到自己身边，以自己为参照物大概比划了一下。 好家伙，这小子一夜之间硬是长到了差不多一米五左右。 “怎么了哥？” 芬恩不明所以地揉着眼睛，抬头看向迈洛。 迈洛一把摁住他的脑袋，用两个手指撑开芬恩眼皮。 在芬恩那充满疑惑的大眼珠子里迈洛发现了清晰可见的狰狞血丝，这一般是是熬了好几个夜晚之后才会出现的症状。 迈洛眯起眼睛对芬恩质问道：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偷跑去阁楼玩了？” “嗯？我？没有哇，我早就睡了。”芬恩矢口否认。 但作为这家里头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存在，他任何神态上的细微变化都无法瞒过家长们的眼睛。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撒谎的时候不要总是抓耳挠腮，一点记性都没有。” 迈洛并没有责怪芬恩，只是招呼他快点上桌把早餐给吃了。 当他注意到来自于艾玛和康的疑问的目光的时候，迈洛只是耸耸肩：“放心吧，长个儿不是好事么？这说明吃下去的东西没浪费呀。” “确定不用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吗？”康一脸关切地扒拉着芬恩的脑袋，检查着自己的儿子是否少了鼻子或者耳朵。 “不用不用。” 迈洛淡定地喝着麦片粥，心里嘀咕着——不能再把《卡纳玛戈斯遗嘱》放在阁楼上了，得换个地方学习。 那玩意儿能让周围的一切事物加速衰老。 只能庆幸芬恩是个小屁孩，而且他受到影响的程度不算严重，只是稍微加速了一两岁。 要是康去叫芬恩起床的时候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的话，估计会直接疯掉。 …… “好消息是以后我们都不用洗盘子了。” 迈洛嘀咕了一声。 艾玛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 第356章 验证 纵观整座楠薇城上百年来频发的各种重大案件，不论案件性质如何，不变的内核永远是人本身，人的情感主导着一切，贪婪、爱恨、嫉妒，绝大多数的人在施行犯罪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真正考虑过杀了人之后怎么办，或者如何处理尸体这种问题，真实世界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精密策划的犯罪，大多都是一时冲动之后做出了残忍的事情。 正义与邪恶斗争的故事永远都不会过时。 但也正如老执法官们所经常念叨的那样，如今人心不古了，正与邪的概念已经不再像传统故事中所描述的那么清晰、分明，总有那么一些游走在混淆、混沌边界的人在其中反复横跳，这类人往往很难被定义。 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分界线，只是后人根据典故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赋予了这种设定。 因为人总是最复杂的生物，即使是被公认为最正直可靠的那位，内心的阴暗深处总归是有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的。 区别在于，有人把那些东xz得很深，以至于自己都相信它们没有存在过的这回事，而有的人则乐在其中，且渐行渐远。 …… 谢尔曼家族近期有一批特殊的货物需要通过铁路运往王城。 这件事情对于现阶段的谢尔曼而言非常重要，因为这不仅涉及到上议院某位大人的夜生活质量，还直接关系到谢尔曼家族在上议院一直处于空缺状态的席位。 首先这批货物必须秘密运送，王城是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那座城市里聚集着的是站在统治阶级顶端的一批人，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把自己的声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尤其是那些还活在骑士时代的老古董们。 但，贵族也好骑士精神也罢，再怎样自诩清高正直的人，总归是有精虫上脑的时候，懂的都懂嘛。 有的人喜欢似火般炽热的异族风情，有的人喜欢端庄典雅的传统格调，总之各有喜好，而作为少数依旧拥有着某一特殊产业合法经营权的谢尔曼家族，就能够做到最大程度地满足这些具备了骑士精神的绅士们的各种不同需求，不管是骑还是被骑，都没问题。 正巧，享乐屋里有很多志向远大的女孩子对远在北方的王城总是抱有某种虚晃的憧憬与向往，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 而为了照顾上议院那位大人的声誉，这笔交易必须做到悄无声息，就当它未曾发生过一样。 如此重要的事情，蓖麻女士只能将其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也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乔纳森先生。 …… 满载着一车厢年轻貌美女孩的火车就这样从印斯茅斯站开往了王城。 当晚这列火车会在在距离王城将近二十里外的城郊停下来，而上议院那位大人会乘坐汽车来到城郊稍作等待。 是的，这场宴会不会发生在王城境内，而是直接在城郊的火车上举办。 车厢里已经提前做好了与议员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高级装饰，包括宴会所需要的一切，红酒、菜肴、佳人。 那位大人会携好友在此尽情畅饮几天，时长取决于他们的身体健康程度。 类似的任务乔纳森早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这一切对他而言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他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正确的人送到正确的位置，然后淡出大人物们的视野，在不让他们感到碍眼的远处做好安保工作，仅此而已。 如果那些女孩当中有某一个能讨得议员的欢心并被他选择长久留在身边的话，那么这场交易对谢尔曼家族来说就是成功的。 …… 入夜之后，火车停靠在城郊。 这里有几辆汽车等候多时了。 乔纳森根据现场的地形迅速将安保命令布置下去，而后目送着那几位大人们登上了车厢。 双方全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议员们也都是老玩家了，轻车熟路。 他们中一些已经步入中年的老家伙们甚至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服用了能让自己重新感觉到生命活力的特殊药物。 音乐、美酒、佳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车厢里恭候多时了，隔着窗户的轻纱甚至都可以看见那些正在舞动的曼妙胴体了…… …… 月色朦胧。 铁路上隐约传来载歌载舞的动静。 乔纳森与扈从在周边山涧中巡逻，确保没有任何无关人士打扰后方的宴会。 四下丛林中和谐静谧，相较于楠薇城而言这里的空气更加干燥，空中也几乎看不到一丝阴云，天朗气清。 一般当四周围环境显得格外安宁伊人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点意外了。 …… 乔纳森是次日才察觉到不对劲的。 当时他正在旁边山坡上抱着猎枪负责蹲守，忽然间看到山坡脚下有一只皮肤黑白相间的家猪在啃食杂草。 按理说在这种远离城区的荒郊野岭不应该有家畜出现。 乔纳森感到有些奇怪…… 而当他返回到火车旁边查看情况的时候，见到了无比恶臭的一幕。 此时那一节宴会车厢的门已经敞开，周围还有几头猪在淡定地啃食着地上乱糟糟的东西。 至于那几位来自上议院的大人们已经在宴会过后，精疲力竭地躺在猪猪们留下的粪便堆里。 美酒、佳肴、音乐都还在。 唯一看不到了的就是那些从享乐屋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年轻女孩。 但对于议员们而言却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上车之前服用的特殊药物很显然有些药力过猛了，以至于他们把满车厢的家猪当成了来自南方的佳人…… 咳咳…… 而且这些“猪猪女孩”们的食物中还被混杂了某种专门给动物使用的催qg药剂，这也是导致议员们此时瘫痪在车厢的地板上不省人事的主要原因。 过去的将近十个小时里上演的到底是骑士的故事还是被骑士的故事，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最最关键的是，那个满载着猪猪的车厢内壁上写着一行大字： “谨以此微薄的赠礼感谢诸位议员为国家所做的一切贡献——开膛手致上。” …… … “该死的东西。” 盯着车厢里的那一行字，乔纳森的整张脸都变成了青铜色泽。 …… … 而此时，遥远的楠薇城里。 某个灰白发色的年轻人叼着香烟蹲在街头，腋下夹着监城守卫执勤的短棍，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另一只手捏着铅笔，聚精会神地在记录着些什么。 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大堆东倒西歪的字迹—— “憎恨与力量成正比关系，释放憎恨情绪的人不需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能带来力量的增强——开膛手。” “力量的增幅并非永久存在，随着憎恨情绪的减弱，力量也会随之消退。” “不同生物带来的力量增幅：诡秘生物大于人类，成年大于老人，大于幼童，大于家畜……” ……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注视着自己持笔的那只手上缭绕着的黑色烟雾。 “按火车的行进速度来推算的话，这会儿该发生的应该都发生了，嗯嗯，期待中的力量出现了。” 他执笔在本子上记下—— “距离≠变量。” …… 这段时间以来，他通过很多繁琐复杂的方式，不断地验证、熟悉着那枚暗黑晶体的规则。 基本上所有能够尝试的方式他都尝试过了。 从最开始的时候在街头抢熊孩子的棒棒，到后来把某位老人家里种的扯断，再到后来开始给不同阶层的成年人制造麻烦。 他摸索出了一个阶梯式的等级概念。 算起来，这段时间里他一共白嫖了13名j女，甩了5任女友，如此反反复复，验证了来自于成年女性的憎恨之力是最强大且持久的。 当然，作为一名严谨的就知者，他是设置实验对照组的。 方式就是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绿了6名男性，并设法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妻子出轨的真相以及出轨对象。 事实证明，即使是面对这样的羞辱，所带来的仇恨值还是不如女性朋友们。 …… 但随着他不断地加大力度，他开始感觉到了危险，因为如果出去买包烟都能碰上好几个冤家的话，这座城市他就待不下去了。 所以就有开膛手这么一位匿名的作乱者。 他最开始只是尝试了一下，以开膛手的身份对贵族阶层的灰色产业制造不同程度的破坏。 但贵族们并不知晓始作俑者具体是谁，他们的负面情绪只能针对开膛手。 而事实证明，憎恨之力只要存在即可，不需要憎恨者知道开膛手是谁。 于是乎，他的行为愈发大胆了起来。 到今天，甚至敢对某些鬼祟的暗夜生物动手了。 因为他自认为已经试出了人类所释放的憎恨之力的极限了。 这时候碰巧来到楠薇城的血族就倒了大霉。 这一次，来自于嗜血的非人生物所释放的力量，让他一度濒临失控，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些弥漫在周身的黑影，仿佛几乎将他改造成某种全新的可怕存在。 …… 但即使是血族，仇恨值也会逐渐退散，使他缓缓恢复到正常状态之下。 他的内心有些怅然若失的同时，也更为渴望能再次品尝到那种力量。 那黑夜之下的翅膀，那视野内无所遁形的一切…… …… 灰白发色的年轻人就这样蹲在路边，开始了一连串的自言自语，不断地自我反驳，不断地思索着。 … “那么，如何才能让憎恨永久地持续下去呢？” “选择的对象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可能就出在手法上。” “不应该止步于制造破坏那种程度，对吧？在脸上刺青只能算是羞辱，真正无法消除的仇恨应该是血仇……” “等会等会，难不成我要去杀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嘘……冷静，我在想什么呢？杀人不行的话，那杀死一条狗狗总没问题了吧？杀死一条被主人深爱着的狗狗，它的主人应该会痛恨我很长时间了吧？” “啊不对啊，这个方法之前不是尝试过了么？格伦小镇的狗子可太吓人了，真不能去那个地方做实验，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儿了。” “诶？如果反过来呢？” “好像……” “如果不杀狗狗，而是反过来杀死它的主人，狗狗应该会更加纯粹且坚定地痛恨我，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对哇，而且我还不需要担心遭到报复，一条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我甚至可以养着它，反复地提醒它是我杀了它的主人，让那股仇恨值一直持续存在着，这样我的力量不就可以永久维持住了么嘿嘿嘿……” “等会儿，怎么又说回到杀人这事儿了，呸呸呸，脑子糊涂了，真是的。” “再想想，再想想，聪明的脑袋肯定可以想出万全的法子的。” “……” … 第357章 执法官才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呢 自诩聪明的小脑袋瓜并不知道，他在格伦小镇干坏事的时候碰到的并不是正常的狗狗。 然而他的观念已经有所扭曲，扭曲到甚至不认为一只浑身没有皮毛且直立起来两米多的疯狂恶犬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回味着当自己激怒了血族之后所获得的那种诡异力量的美妙感觉，甚至于连享乐屋那样的温柔乡都不再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了，在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消散之后，他现在是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甜，手里的香烟都变得寡淡无味了起来。 他渴望再能有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会拥抱那黑暗中的尖塔…… …… … 夜晚，为了尽快让自己的恢复到最佳状态，血族兄妹最终还是选择对活人下了手。 克劳斯的伤势过于严重了，他需要的是最纯粹最鲜活的血液。 为了防止事后被那位黑衣的执法官找上门，他们只能挑选那些游荡在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作为下口的对象。 尽管这些常年没有洗澡的家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血族兄妹别无选择，因为只有流浪汉的失踪不会引起执法队的注意，即使周边居民注意到了流浪汉消失了，也不会去执法所报案的。 这是该隐赫斯特血族人咬穿过的最脏的脖子，即使用餐之前已经吩咐仆人将流浪汉的身体反复刷洗过好几次，但依旧无法洗去那股垃圾一样的酸臭味。 …… 那些行走在夜晚街头的流浪汉们，往往当他们在泥泞街道上寻找着没有燃尽的烟头的时候，只听得见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拽上了马车车厢。 生命结束之前，最后能够看到的画面，就是那阴暗车厢之内几张苍白得吓人的人脸。 … 血族人与它们的仆从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四周街角那些浑浑噩噩的监城守卫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 而流浪汉被吸干血液后的尸体会由血族人的仆从们处理干净，任何痕迹都不会留下。 讽刺的是，血族人的这一系列行径其实是密斯卡托尼克与教会共同默许了的…… …… 饮下鲜甜的人类鲜血之后，克劳斯那干瘪、苍白的身躯终于再次变的饱满起来，充满了活力与血色。 他扭着脖子，脸色阴晴不定，回想起自己在楠薇城内遭受到的种种羞辱，怒意倍增，但最终他还是理智地压下内心那股复仇的欲望，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里不是该隐赫斯特城堡而是国教的所在城，黑夜中还有可怕的执法官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别忘了，还有那不知本体究竟是何物的开膛手……。 “将教会想要的血源献上，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这是身为血族的克劳斯 在该隐赫斯特贵族的领地上，他们才是恐惧的代名词，是黑夜中最可怕的存在。 而此时克劳斯算是认清了，在楠薇城，血族屁都不是。 这里有太多存在能够将所谓不死不灭的他们轻松杀死。 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如城郊墓地上那些靠啃食腐烂尸体过日子的食尸鬼，不管怎么说迈洛总归还是允诺了食尸鬼族群一定的觅食空间，而血族则是被要求绝食…… 这样一对比，鬼与鬼的待遇差距还蛮大的。 …… … 这几天迈洛一直在等调查员c的消息。 楠薇城与周边几座城市都是连通电话线路的，如果c只在周边城市蹦跶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主动与迈洛联系上。 而不至于像远在北方的罗德尔城那样，楠薇执法队方面老早就给他们发出了搜索死者家属的配合调查，结果磨磨蹭蹭了一个月之后才有消息。 距调查员c带着武器装备和线索离开楠薇城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时间，这家伙始终了无音讯，迈洛不知道其他23起类似案件的调查进度，也无从“分享”自己最近的发现，但也无可奈何。 一个人坐在在办公室里把玩着那几块本属于c的旧印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办公室房间的门。 迈洛本以为会有个伊妮德跳进来，因为通常临近下班的时间点最经常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就是伊妮德。 然而迈洛抬头一看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丽贝卡。 后者很罕见地没有穿执法官的制服风衣，上身只有紧身的衬衣与马甲，下半身依旧是黑色长裤与靴子，最关键的是她没佩戴武器和面罩。 迈洛上下打量了一下丽贝卡那傲人的身段，眨了眨眼，而后低头瞅了一眼手表表盘：“有新任务？” 丽贝卡习惯性地蹙起眉头，但很快又释然地松开，双手交叉靠着门框道：“你果然忘记了。” 她的肩膀倚靠门框的时候压了一下敞开的门板，那本就年久失修的门板咯吱一声撞在了后方墙壁上，很显然此时门板另一侧挂着的那些徽章已经东倒西歪了。 迈洛见此情形立马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的空气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大概意思是——不想死就别碰那扇门。 在丽贝卡看不到的角落里，埃里克的影子蹲在地上抓耳挠腮，看起来十分痛苦与折磨，像特么d瘾犯了似的。 丽贝卡并不知道这间办公室里此时有多热闹。 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等着看他啥时候能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忘记了啥事。 …… “嗷！” 迈洛看着丽贝卡那逐渐浮起杀意的眼神，忽然猛地一拍脑门： “凯吗？噢凯啊，我亲爱的小凯对不对？没有忘啦怎么可能忘记。” 虽然迈洛并不具备瓦尔罗坎家的血脉，但他有时候撒谎的样子确实与瓦尔罗坎家其他男性一样一脉相承，完全不具备半点欺诈效果，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扯谎，可就是他如此笨拙的撒谎手段，却又成功骗过了犹格·索托斯，你说这事说又能说得明白呢…… 如果不是房间里的七人组提醒，迈洛还真就忘记了自己之前与丽贝卡说好的周末去看看凯的事情。 丽贝卡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迈洛跟上：“搞快点，学院五分钟前就下课了。” 迈洛快速将风衣披上跟上了丽贝卡的步伐。 …… …… 十几分钟过后。 乔丁汉学院门前。 这个点学院里除了内宿的孩子其他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学院门口也没啥人。 其实凯早就已经过了上下课接送的年纪了，但狩猎之夜的事情过后，她的状态一直都很差，光是丽贝卡告诉过迈洛的，她一共已经有过三次自杀的尝试。 两次被丽贝卡阻止了，还有一次是小猫咪马歇尔制止的。 不过这都是最开始那一个月里头发生的事情，现在凯的情况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在迈洛看来，她的精神状态各方面甚至比丽贝卡还要好一些。 而丽贝卡似乎把自己多余的精力都放在了凯身上，只要不是特别忙碌，她基本都会在周末放假这一天把凯接回家，这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 …… 迈洛和丽贝卡各自两手插兜站在街口，寻找着凯的身影。 如果不是迈洛身上披着执法官的长款风衣的话，他俩那浑然天成的正装暴徒气质基本就等于是把“坏人”俩字顶在脑壳上了。甚至于，某些角度看上去丽贝卡比迈洛更像恶人，毕竟脸上留着刀疤的女人可不好找。 俩人各自沉默了许久，憋了半天又同时开口，问的问题还都是关于衣着的： “为什么不穿外套？”“为什么要穿着外套？” …… “不穿的话看起来造型就有点奇怪了。” 迈洛掀开风衣，露出了那根像是尾巴一样挂在腰后的撬棍。 那确实是，哪有人提着撬棍到学院门口接孩子放学的。 “你可以不带着撬棍的。”丽贝卡道出了真相。 “物理学圣剑，你不懂。”迈洛神神秘秘地说道。 丽贝卡摇头，懒得继续跟他掰扯下去。 双方又各自沉默了几分钟，但始终没有等到凯的出现来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丽贝卡自己耐不住性子对迈洛说道： “其实我可以帮得上忙。” “嗯——你指的是？”迈洛嘀咕。 “别跟我装傻。”丽贝卡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暗地里都在忙些什么，就像以前你跟尼禄配合的那样。” 迈洛眉头动了动，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是可以给你汇报的啦，如果有必要的话。” “谁要你给我汇报了？我不是尼禄，我不想当那种坐在办公室里指挥的角色。”丽贝卡摇头：“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你真的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之后我的脑子还像原来那样是一张白纸么？” “啧啧，这么说也对啦。”迈洛耸耸肩。 “朝拜者、活死人、混种怪物，那么多我们都已经遭遇过了。”丽贝卡目光郑重地看着迈洛：“我承认最开始那段时间里我的脑子里的确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但我熬过来了，现在的我是可以帮到你的。” 这种台词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存在于上司与下属的对话中的，但他俩是特殊情况，丽贝卡说的没错，那么多诡秘案件都是他们俩共同经历的，无可否认，丽贝卡确实熬了过来，她的san值经受住了考验，灵魂亦是如此。 或许丽贝卡并没有感觉迈洛有被自己所说的话打动，于是又补了一句：“让我帮你。” 必须承认，被丽贝卡那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迈洛险些就松了口，毕竟回想一下，俩人之间毕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的，少了任何一方，另一人都不见得能从伊克姆走出来。 但回过神来，迈洛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好久都组织不出一套好的说辞来回复丽贝卡。 而就在丽贝卡怔怔地等待着的时候，凯总算是出现了。 迈洛立马就顺势岔开了话题，嘻嘻哈哈地迎向背着书包从学院大门里走出来的凯，说道： “我亲爱的小凯可算是舍得出来了呀。” 丽贝卡只是冷眼瞪着迈洛，迈洛假装没看见，他揉了揉凯那一脑袋的白发。 也许是效仿丽贝卡的风格，凯把自己的一头长发剪短了，比大多数男性同龄人的头发还要短许多，这使得她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之前伊克姆小镇上那个柔弱女孩的形象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凯对迈洛的动作有着明显的闪躲意图。 迈洛立马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他嗅到了自己手上有煤油的味道。 紧接着，他看到凯身上的衣服有很多脏兮兮的痕迹，尽管她已经很尽力地收拾掩盖住，为此还穿上了与这个季节气候不相符的外套，但迈洛还是察觉到了端倪。 凯的手臂、脖子上有很多轻微擦伤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但很明显是前不久才造成的。 此时，后方学院大门里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成群嬉闹着走了出来，有男孩也有女孩。 他们的声音一出现，凯就开始催促着迈洛：“我们回家吧哥哥……”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的时候自己正很用力地握着迈洛的手。 …… 还没等迈洛询问情况，那几个刚走出学院大门的孩子就开始朝着这边嚷嚷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还没走呢小怪胎啊~” “要回家找妈妈哭唧唧了吗，哦对，你没有妈妈哈哈哈……” “你不是怀孕过么？没有家人的话可以再生一个嘛！” “还是说你害怕自己又生出一个怪物来？！” “你这样的女巫就应该被烧死！” …… 迈洛从未想过，人类幼崽在他眼中会比格拉基那种旧日支配者更令人感到恶心。 他能感觉到凯的小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轻轻揉了揉凯那被洒满煤油的小脑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一旁丽贝卡已经一言不发地解开自己的领带朝那几个熊孩子走过去了。 迈洛并没有阻拦她。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几个死小孩居然没有被丽贝卡吓跑，而是站在原地更加卖力地叫嚣着： “不要怕，他们是执法官，不敢打我们的。” “对，执法官才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呢，是吧嘿嘿。” …… 新教育法案通过之后，确实更加严格地保护了未成年人的权利，其中就包括了对执法权在面对未成年人时候的约束。 迈洛知道揍了他们之后肯定会引来一大堆的麻烦，但他更加清楚，以丽贝卡的性子她肯定不会放过那几个死小孩，拦肯定是拦不住的，而且他也不想拦。 …… 而就在此时。 大门口处又传来一个声音—— “诶？哥你在这里干啥？” 是比前两天高出一个脑袋来的芬恩，现在已经不能管他叫小芬恩了。 他背着书包，浑身脏兮兮的，手里提着弹弓和几只死老鼠，看起来是刚刚“狩猎”归来。 迈洛眨了眨眼。 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学院大门上的名字——乔丁汉学院。 “呃——你在这儿上学啊？” “对鸭。” 兄弟俩四目相对，都对彼此的出现感到很不可思议。 …… 眼见着丽贝卡已经黑着一张脸逼近街对面的那几个死孩子，迈洛咳嗽了两声道。 “咳咳，你先等一下。” “干什么？”丽贝卡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她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迈洛则是摆手道：“把你的力气留给邪神们吧。” 第358章 但他会哦 …… “那，你们说的确实没错，执法官确实不应该跟小孩一般计较。” 迈洛一脸微笑着看着那几个死孩子，抬了抬头用鼻尖指着后方的芬恩，接着说道： “但他会哦。” 死孩子们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迈洛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芬恩那踩过死老鼠的脏兮兮脚底板印到其中一人的脸上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但已经晚了。 …… 话说回来芬恩这小子是真的敢啊，迈洛让他上他是真上的。 且不说这几天他的体格突飞猛进的因素，这半年多来严对他的特训是确确实实有效果的，迈洛知道，就算是原来那个比同龄人矮半个脑袋的芬恩，也会在接到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地把拳头抡过去。 于是，本来应该是执法官长暴力伤害未成年人的事件，变成了小孩子之间闹着玩…… 当然，芬恩下手是真的黑，这小子不仅不讲武德，明明学的是拳击但打起来手脚并用，而且一视同仁，管你是男孩子女孩子，拽过来就是一顿痛揍，不留一丁点儿情面。 那群死孩子里头不乏高年级十四十五岁的孩子，但通通都被芬恩轻松拿捏，一个个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有的已经抱着脑袋躲在墙角哇哇大哭了。 以至于后来连迈洛都感觉有点过了，主动把芬恩喊停了。 “怎么说哥！我怎么样？还不错吧？” 大概是肾上腺素正在飙升着，那些死孩子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但“杀”红了眼的芬恩还在不断挥舞着拳头，对着空气打着严教他的那些连击技术。 “还不错还不错，留点力气回家先把检讨书给写了。” 迈洛摆摆手，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芬恩的“杀戮欲望”给浇灭了。 “啊？~~~” 后者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立马颓唐了下来。 “啊什么哟，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嘛，回家去回家去，记得先把衣服弄干净一点再进门，不然艾玛不会放过你的。” 迈洛正想把工具人芬恩打发回家。 丽贝卡却开口道： “把他带上吧，回头我派人去跟你家里人说一声就是。” “有好吃的吗？”芬恩打量了一下丽贝卡和凯，那小眼神似乎在评估着眼前这俩人的做饭手艺有没有自己老爹的水平。 他拎起自己的小书包，甚至不忘把死老鼠往书包里揣，在发现迈洛那杀人的眼神之后恋恋不舍地把死老鼠丢进路边的巷子里。 这滑稽的一幕让原本可怜兮兮的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接着，芬恩大大咧咧地向凯伸出手道： “我叫芬恩，是迈洛的弟弟，你嘞？” “你好，我的名字叫凯。” 双方即将握手的时候，迈洛在一旁叹了口气：“你特么握人家手之前能不能先把死老鼠的味道洗干净先。” “没事的，我身上都是煤油的味道。”凯一把就握住了芬恩的手掌。 两个脏兮兮的家伙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完事芬恩还傻傻地闻了一下手掌，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煤油的味道耶。” 俩人真实的心理年龄差了六七岁，但往那儿一站还是芬恩个头高一点。 而且芬恩这家伙好像天然就有某站傻缺式的感染力，尽管凯已经算是很孤僻内向的类型了，但还是很快就被他带偏，甚至还有样学样地闻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随后皱起眉头：“咦！死老鼠的味道。” 俩小家伙背着书包走在迈洛和丽贝卡前头，彼此闲扯着。 凯问芬恩现在是几年级的学生，芬恩炫耀着自己在学院蓄水池旁打死了多少多少只老鼠，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 “迈洛哥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也在这里上课。” “那很正常啦，所以你跟后面那个女的一样也是我哥的女友吗？” “啊？” …… 他俩的神奇对话一字不差落入了后面几米远处的迈洛和丽贝卡耳中。 后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冷冷地转头看向迈洛。 迈洛提醒道： “你是执法官长，辨别真伪是你的基本能力噢。” 丽贝卡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看向前边的凯。 “欸算啦，芬恩揍的就算是我揍的，我揍的就算是你揍的。” 迈洛拍拍丽贝卡肩膀：“省点麻烦总是没错的，新教育法案通过后，把原本执法体系的经费都抽了那么多去开办学校，你肯定能明白上面那帮人是怎么想的。” 他看向凯那始终显得单薄瘦弱的背影。 狩猎之夜当晚，迈洛带着凯离开执法总部之后就把她送往了医院进行手术，将她体内那个差一点成为犹格·索托斯化身的死胎取了出来。 他推测这东西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留在凯体内了。 没记错的话，在卡尔的记忆里，凯当时曾经被渡鸦的人带进入到荒山的地窟里去过，但至于她在地窟中遭遇过什么，最后又是如何安然无恙地离开地窟的，卡尔并没有这部分的记忆，迈洛只知道就是那一次的遭遇过后，凯的头发永远变成了白色。 她成了索托斯的降临布局中最后一个契机，否则她没有理由能够活着离开地窟。 这也就解释为什么三年之后迈洛把她从混种手中夺回来的时候混种表现得那么愤怒。 …… 至于该死的医院里到底是哪一个流程出了问题导致现在连凯的同学都知道了狩猎之夜过后的事情，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从凯体内取出的那胎儿雏形被他 甚至于红女巫提出的进餐请求都被迈洛无视了。 哪怕他知道，那死胎严格来说可以算是一副准神躯了，用于圣餐献祭的话，换来的提升效果可能会远超此前的旧日支配者级别的圣餐。 但迈洛还是果断地选择把它烧了，不因为别的，反正就是心里膈应。 … 迈洛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犯愁，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当时负责手术的那位医生了，他知道死胎的样子确实不像人类，但这不是医生把它当成谈资的理由。 如果红女巫不挑食的话，迈洛倒是很愿意把那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医生送给她当圣餐配菜。 迈洛嘀咕道：“像今天这种事肯定不是 “你现在是在埋怨我么？”丽贝卡瞪了迈洛一眼。 迈洛耸耸肩：“也不能全怪你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丽贝卡那眼神就开始喷火了： “你要不要算算这一年下来自己一共见过凯几回？” “欸，几分钟前可是你自己说你知道我平时都在忙些什么的嗷，不带这么推卸责任的。”迈洛摊手。 “……” 丽贝卡憋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下一句话。 大概是他俩都发现了此时争吵的氛围有些诡异。 迈洛生怕丽贝卡蹦出一句“再忙也要顾家”之类的鬼话来。 …… 此时，前边传来两小只的窃窃私语。 芬恩：“他俩怎么回事？在吵什么呀？” 凯：“我不知道啊。” 芬恩：“没事的，严哥儿说了情侣之间无论闹得多凶，床上打一顿就和好了。” 凯：“嗯嗯。” … 丽贝卡：“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你不要再让你家小孩跟那个严玩一块儿了。” “有道理哇。” 迈洛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走在前头的芬恩问道： “严今天怎么没有来接你？” “不知道喔，昨天他好像是说今晚有事情要办，让我先自己玩着。” 芬恩扭过头来说道。 第359章 歌剧院 夜晚。 执法官、执法官长以及两名不同年纪的孩子，以这个奇怪的组合在街头逛了一圈，最后钻进了那座执法官专属餐馆——阿普太太的馆子。 上一次迈洛和丽贝卡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尼禄还在，当时是出发去往伊克姆前不久，他们还在研究卡尔的死因，没记错的话丽贝卡当时对着那菌菇酱料大吃特吃，事后全吐光了…… 阿普太太的餐馆本是一座废弃修道院，这种建筑在大瘟疫之后遍地可见，因为国民们的信仰突然之间统一了，其余那些三教九流也失去了生存的空间，留下的就只有这些无人使用的修道院。 不过与去年相比，阿普太太餐馆的所在位置进行了搬迁，并且还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缮，可是餐馆新地址所在的位置就不再像原来那样靠近城南执法所了，迈洛他们要过来吃饭，就得绕上一大段远路，徒步至少40分钟才能抵达。 所以他们在用餐的时候总是能够听到隔壁桌其他执法官口中关于一些埋怨新任执政官的碎碎念。 这是因为城市新上任的执政官进入楠薇城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根除这座城市城区中的恶疾——纪念建筑被垃圾和污水填充的城市沟渠所环绕、阴暗狭窄的巷道滋生着的罪犯和不稳定因素，以及那些年久失修、每逢大雨都会出现阻塞情况的地下水道。 不难发现执法体系中被削减的那部分经费让执政官们在各个不同的其他领域有了大刀阔斧执行改造的底气，显而易见的还有来自于北方新建城市的年轻执政官对于楠薇城这种“上了岁数”的古老城市的不适应，但对于楠薇人而言，其实大伙早就习惯了自己的靴子因为踩踏在泥泞的城间马路上而常年保持潮湿恶臭的状态…… 餐馆原来所在的那座修道院现在已经被拆，包括周围的几栋陈旧建筑都已经被拆光，形成了一片较为宽敞的规划用地，并且很快就搭建起脚手架和防护围栏，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的施工。 据说这会是楠薇城近百年来最优秀的一栋建筑，无论是设计的深化程度上，还是在其装潢的精美程度上，各大学院中看过设计图纸的众多学者们都对它赞不绝口。 按照市政厅的意思，这建筑在设计之初，是以在未来楠薇城标志性建筑的要求去筹划设计的。 执政官要给这座城市献上其漫长岁月中一直都缺少的一样东西——歌剧。 于是乎在经过层层竞选以及冗长的深化程序之后，歌剧院的最终版图纸交付施工。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份图纸的设计师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35岁年轻人。 要知道在这个项目上与其竞争的，是设计了教会大桥以及星辰钟塔等一系列国教建筑的一众老家伙设计师。 但这个来自西北方的年轻人还是用自己的精湛学识博得了市政厅的好感。 没记错的话迈洛似乎还见过那位年轻的设计师。 他的名字还挺好记的——卡特·加尼叶。 当时是因为起步的基础工程开始的时候，工人们挖到了一条未经发现的地下河，正好横穿了建筑用地下方，积水导致施工无法顺利进行。 卡特·加尼叶组织人手迅速进行了勘察，随后对建筑图纸进行了重新修改和设计。 于是在原先建筑结构之下，一个将近10米深的大水池就这么建在了建筑地下，当积水注满池水之后再抽出，从地下水道排走，以此方式来保证上部建筑的安全。 迈洛之所以结识卡特，是因为就在那个地下水池的修建期间，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最开始是建筑工人总会在地下河渗透出来的浑浊积水中看到快速掠过的奇怪身影，那些东西比鱼类大很多，而且能够长时间维持深潜状态，水面上没有冒出过一个气泡。 到了夜晚，工地上的工人们总是能够听见一些低沉的闷响，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人被闷在鼓里说话一样，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声音是从水面下传出来的，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罢了 就在这种鬼祟的氛围之下，工地施工持续了两个月。 随着施工进程的不断推进，工地上开始发生了失踪事件。 迈洛就是那时候插手其中进行调查的，也就是那会儿认识的卡特。 那是迈洛遇到过的学者气息最纯粹的人，也是极少数个人礼仪和素养足以称得上一丝不苟的存在，与这位年轻的设计师相比，一贯风度翩翩的迪拉肖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他并非是那种拘泥于繁琐古老的贵族礼仪的人，事实上他的很多观念与思想都比同时代的人要先进很多，他甚至在歌剧院建筑中预留了电力输送的设备间以及华丽装潢背后的走线槽，并且断言人类在未来会进入电气普及的时代。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给迈洛的感觉更加贴近于——现代人。 因为他的接受能力是超群的，至少在发生工人失踪事件之后，他的 为此，他专程找上迈洛，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包括对案件的一些推论。 卡特分析得非常全面，他甚至考虑到了歌剧院建立所需的资金来源问题以及市政厅中是否存在有某些人是不愿意看到歌剧院建立起来的等等问题。 总而言之，这位是迈洛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 卡特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些民间流传故事的一丝可能性。 以至于迈洛在地下河的下游，通过食尸鬼牧群的路线找到作案凶手之后，一度不知道要怎么跟卡特交代。 因为迈洛找到的是一只“地底掘穴者”。 是一种群蠕虫状的生物，它们的长度与人类相当，宽度与人类的大腿相当。 身体的两侧生有许多不断振动成对的微小半透明翅膀。 它们没有眼睛，嘴巴巨大且生有鲨鱼般的牙齿。 迈洛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生物，但在红女巫口中了解到，这类生物其实是群居在深海之中的，眼下这只大概率是迷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地下河中找不到回归海洋的路径了。 关于“地底掘穴者”，红女巫还说出了它们的另一个名字——拉莱耶的观光者。 总而言之，案子破了。 但又没有完全破，因为官方的说辞是，工地上的失踪者不慎溺亡，最后被地下河的急流冲走了。 好消息是，迈洛接收案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夜晚听见地下水中的诡异动静了。 …… 一直到上个月，歌剧院宣布封顶。 脚手架和密目网之类的东西拆除之后，这座交织着古典主义和巴洛克等多段式的立面终于完整展现在了楠薇人的面前。 地下停尸间里的瑞克是执法所里乃至整个执法体系中唯一一个对此感到兴奋激动的人。 众所周知他是古典歌剧爱好者嘛。 而对于包括迈洛在内的其他执法官来说，那座华贵歌剧院的青铜穹顶以及剧院中胜利女神雕塑的胸衣镀金，说白了都是从执法队抽走的白的卢恩。 新任执政官想要的是在自己的任期期间将楠薇城现有的古典轮廓上营造出一个具有优雅气质的城市氛围，要的是欢愉，是歌舞升平。 但只有身穿黑色风衣的人知道，藏匿在人性里的罪恶才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特质，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按照执法所里老油条们的说法：“他们宁愿把钱砸给所谓的艺术，也不愿让我们科室里多一个必要时可以给我们家人报丧的新人。” ……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歌剧院的建成，让执法官们吃个便饭都得多跑上一段路，但好在餐馆的味道是没有变化的，一如既往的美味可口。 芬恩吧唧着嘴，抓着盘子里的烤肉一通狼吞虎咽，把烤得焦脆的面包片摁到酱料盘里裹满酱汁连带着蔬菜塞紧嘴巴，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哥这蘑菇酱好香。”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让餐桌上另外三位的食欲消失了大半。 在这件事上，反倒是丽贝卡的敏感程度高于迈洛和凯，至少后两者缓了缓自后还能淡定地继续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而丽贝卡则是彻底停手不吃了。 “我就说把他带着一块不是个好主意吧。” 迈洛幸灾乐祸地瞅了丽贝卡一眼。 …… 第360章 糟糕的一天 让迈洛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就在他们四人基本酒足饭饱之后，餐馆门外走进来一名鼻梁骨上挂着沉甸甸银框眼镜的男人。 他的样貌并不出众，无论是五官骨骼还是皮肤都与俊美二字完全不沾边，甚至于他的发型和胡须隐约透露着其并不稳定的作息，有几分邋遢，但总体来说衣着穿戴还算是整洁的，只是过于朴素了一些，浑身都是黑灰色调的衣服，这让他的身影在挤满执法官的餐馆大厅里丝毫不显得突兀。 这男人就是卡特·加尼叶。 一个在迈洛看来能够真正意义上算是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 卡特曾经对迈洛说过他很喜欢阿普太太餐馆的食物，但迈洛只把那句话当成是对一名执法官套近乎的说辞，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吃饭。 “瓦尔罗坎先生，终于又见面了。” 卡特先是埋怨了迈洛一番，因为迈洛此前无视了他早早就已经发出的歌剧院竣工庆典的邀请，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实际上最终歌剧院竣工之日，身为首席设计师的卡特自己都未曾露脸而是选择待在工作室继续忙碌他的其他设计创作。 之后，卡特又非常慷慨的表示迈洛的这顿晚餐费用必须由他来支付，否则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回馈迈洛当时对工程提供的帮助了。 然而迈洛只是调侃式地对卡特提醒道：“你太狂妄了加尼叶先生，这里是执法官的地盘，从来没有让外人请客的道理，不信可以问问厨房的伙计。” “既然如此，那我的晚餐就由您来买单吧。”卡特哈哈一笑。 迈洛却一脸认真地摇着头：“那可不行，我上司就坐在旁边，这笔钱她肯定不会报销的，你们抽执法队的预算，不能连伙食费也抽走。” “我可以用酒作为交换。”卡特从自己怀里抽出了一只便携式酒壶。 ……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进行得还算愉快。 卡特的魅力在于他没有学者的架子，也不搞那一阶层故弄玄虚的那一套，这一点从他身为建筑学家与一屋子荷枪实弹的执法官能打成一片就不难看出来，但在这个基础上，他又能够做到与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不会过分地与谁表现得很熟络与亲近。 他甚至都没有与迈洛坐到同一桌用餐，而是将自己的晚餐打包之后就匆匆返回了工作室。 …… 在卡特离去之后，丽贝卡才问道： “就是这个人把本土执法体系新人培训经费的一半光的么？” “半数？不不，七成。”迈洛打了个手势。 “你倒是挺看得开的。”丽贝卡淡淡说道。 “新人少了，每一个现任执法官的职责变重了，但他们也不算完全不讲道理，好歹我们工资都涨了嘛。”迈洛耸耸肩。 “不止新人少了，而是新入职的这一波菜鸟连入职培训都没有，你听说城西执法所这个月入职的一个新人在执法的时候把队友误杀了的事情么？”丽贝卡叹了口气道。 “当然听说了。”迈洛耸耸肩：“不过，至少我们所里的新人没有那么笨蛋啦。” “伊妮德是还不错。”丽贝卡点点头：“只是她的出身太敏感了。” “那不是还有监城守卫嘛，算起来守卫队伍肃整了有一年时间，总该是有点提升的。”迈洛嘀咕道。 “监城守卫？”丽贝卡的眼神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她对那些烂人的态度了。 “你不会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吧。” “呃，至少在我这里还是有人能干点正事的啦。” 迈洛回想起狩猎之夜的堵门勇士，耸耸肩道。 …… … 而此时，城外阴暗的乡道上，一辆黑色马车正平静地横在路中央。 马车很显然是发生了侧翻事故，马匹并没有受惊，静静地在一旁吃着野草。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还在惯性滚动着。 而刚刚得到迈洛认可的那位，拥有堵门勇士、雨人、梦引逃离者、j女举报者、芬恩的良师益友等多重称号的男人，就站在马车的正前方。 夜晚的雾气让他的灰白色头发显得有几分潮湿，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大聪明气质被最大程度地削弱了，或许是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此时的他，比往常多了几分深邃与冷厉。 但这份特殊的气质也维持不了很久，因为他很快就打了个喷嚏。 “啊——————啊qiu！~~~~” 而且是带拉长音的那种。 听声音似乎还喷了些许鼻涕出来。 他用衣袖抹了抹口鼻，随后看了一眼手心上缠绕着的黑色烟雾，小声嘀咕： “力量没有增强，那一定是享乐屋里的哪位妹妹在想我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此时，侧翻的马车里传出一些稀碎的呻吟声。 紧随其后的，是四周围阴暗的树丛中有一些黑影在快速掠过。 黯影中，一双双森然的瞳孔显现，它们把严包围了起来。 然而他一改以往的作风。 没有逃跑，甚至没有生出一丝的胆怯，反而是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马车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略显虚弱，但情绪中的不安与惊恐是十分饱满的： “阁下！我们是该隐赫斯特城堡公爵的子嗣，请慎重考虑你所行之事的后果！” 马车前的人甚至还有认真地在自己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该隐赫斯特这个地名，但很显然一无所获，他摇摇头： “该什么？我地理方面的知识储备很一般啦，啊不过没事，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嘿嘿。” …… … 次日，对于迈洛来说是相对糟糕的一天。 他按时上班了，主要是怕家里谁又莫名其妙老了几岁，所以迈洛取消了昨夜的晚自习。 至于为什么是糟糕的一天呢。 迈洛难得准时抵达执法所上了个早班，就接二连三地收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首先是来自于密斯卡托尼克的消息。 c出事了。 他在东部的一座小镇上调查兽化案件的时候遭到了不知名生物的袭击，虽然在其他调查员的及时救助下保住了小命，但是身上多处骨折，没有一两个月是下不来床了。 回到密大之后他立马就给迈洛送来了信件，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以及自己对案件的一些判断。 这只是 当迈洛了解到案件的具体情况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有些诡异。 这是一宗多人失踪事件。 让迈洛不安的是，失踪人员都是乔丁汉学院的学生，并且就是昨天傍晚在学院门口被芬恩痛揍了一顿的那几个孩子。 迈洛拿到资料的 “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发现丽贝卡也眉头紧锁，她手中握着的也是与迈洛一样的案件资料。 “我已经让布奇带队去搜集信息了。” 丽贝卡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迈洛： “他们离校之后回家的路线、时间等已经初步确定了，我想问的是，这跟你一直在追查的那些失踪案有没有关系？” “老席恩以前追查的那些悬案？”迈洛摇头：“我现在还没法确定，本来那些失踪悬案就没法定性，现在混为一谈还太早。” 第361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在丽贝卡的角度来看，几个差点被她揍了一顿的小孩隔天就失踪的巧合未免有些太巧了，用稍微偏向阴谋论的思维来考虑的话，幕后作案人的目的就是想要整垮城南执法所，针对的是迈洛和丽贝卡两人。 当然，在线索还不够完善之前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但保险起见的话…… 丽贝卡平静地对迈洛说道：“这个案子会捏在我们自己手里，别的执法所插不了手。” 这算是她在给迈洛打预防针吧，潜台词就是——事情由我们自己来处理，不会扯到芬恩的身上。 毕竟如果有外人插手案件调查的话，势必会把昨天发生在乔丁汉学院门前的学生斗殴事件牵扯进来，别有用心的人完全可以借题发挥。 丽贝卡虽然一直都挺耿直的，但不代表她不懂，尤其在尼禄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她在这方面的成长是非常显着的。 迈洛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压力。 准确来说是现阶段无论是执法总部还是检察委员会，甚至把市政厅也算上吧，都不能借题发挥拿他怎么样。 简而言之来自上级与上上级的压力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说好听点郡议会主席麦克斯对迈洛十分赏识，说难听点，迈洛手里捏着麦克斯的秘密与丑闻，而楠薇城现任执法总督察和市政厅里的都是麦克斯的人…… “那就先做好我们最擅长的事情嘛，封锁消息。” 迈洛不觉得失踪事件本身是个巧合，也不认为这会是什么人特地设计的阴谋，尽管它看起来确实很像—— 首先得知道迈洛、丽贝卡两人与凯的关系，然后很巧妙地让学院里经常欺凌凯的那几个死小孩出现在迈洛和丽贝卡面前，以此激怒他们二人做出出格的举动之后，当晚就让这几个小孩消失。 这确实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 而且也很符合逻辑。 因为当事情被曝光开来之后，铺天盖地的舆论以及当下最为敏感的新教育法案和未成年保护条例就会把迈洛和丽贝卡压得死死的，有可能让他们就此翻不了身。 这便是丽贝卡所担心的。 但是在迈洛这里反倒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不太喜欢这种……怎么说呢，类似于z客之间的博弈会常用到的旁门左道，诚然迈洛自己也是玩这种手段的好手，但是在熟练掌握了梦引这一能力之后，迈洛就懒得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手段的研究上了。 毕竟，当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傀儡的情况下，暗地里的那些阴狠陷害之类的手段就变得不值一提，甚至有些低端了。 梦引让迈洛可以实现对任何人的操控，需要做的只是找出那个人内心最深刻的恐惧之源。 所以丽贝卡提出的阴谋论这一可能性迈洛暂时不考虑在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反倒好处理。 哦准确点说是，来自于人类层面的阴谋可以忽略不计。 而如果是来自于夜晚黯影中的那些，迈洛还是得深重对待的。 …… 说起诡秘生物的话。 迈洛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就是该隐赫斯特城堡的血族兄妹。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这两兄妹的消息了，说不定私立医院里那为数不多的血库已经被他们消耗完了。 “难道说是他们俩憋不住了么……” 迈洛嘀咕了一声。 丽贝卡问道：“什么？” “我的意思是，搞不好那几个破小孩只是被揍了之后不敢回家，跑到某个地方躲起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等过两天实在饿得受不了自己就会回来的。”迈洛随口瞎扯道。 “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丽贝卡摇头。 “先这样，我带个人去逛一圈。”迈洛从丽贝卡办公桌上拿走了那份标注好的那几个孩子回家的路线图，转身离开办公室。 “需要什么及时告诉我。”丽贝卡在后边儿补充道。 “了解。” 迈洛知道丽贝卡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啥，这茬儿昨天她才刚提过。 …… 楼下执法大厅办公区。 伊妮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聚精会神地捏着钢笔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甚至于迈洛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身后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迈洛逐字念出了伊妮德笔下的那句话：“她、今、天、穿、的、束、胸、衣、是暗灰色的……” 伊妮德就像是转过身来看到黄瓜的猫咪一样噌的一下蹦得老高，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合起来藏在身后，披头散发，用一种无比惊悚的表情看着迈洛。 “写日记呐？” 迈洛眯起眼睛打量着伊妮德，一边回想着自己刚刚看到那句话。 他转过头扫了一眼办公区里那群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同僚们，全特么是糙汉子，哪有束胸衣……哦~~ 排除保洁阿姨再排除证物室的管理员，整座城南执法所里剩下的能跟束胸衣这种玩意儿沾边的就剩下一个人了呀。 迈洛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建筑中庭往上看了一眼丽贝卡办公室的所在楼层，随后拍了拍伊妮德的肩膀： “带上武器跟我出去一趟。” “是。” 伊妮德手忙角落地把笔记本塞进抽屉里面锁死，快速跟上迈洛的步伐。 在路过大厅窗口的时候大手一挥直接把抽屉钥匙丢进室外臭水沟里。 如果不是因为在场的人太多，她绝对已经开始起火烧笔记本毁尸灭迹了。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走在前头的迈洛自顾自嘀咕了一声。 这句话直接让伊妮德三角帽檐下的脸变成了番茄酱的颜色。 她埋着头，调整着呼吸，努力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见迈洛说的那句话。 但迈洛很快又补了一句： “暗灰色胸衣哈，怎么发现的？她领口扎那么高。” “更衣室。” 伊妮德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脱口而出就回答了迈洛的问题。 这句话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抬手搭住了脑门。 …… 城南执法所是有更衣室的。 只是迈洛一般懒得爬几层楼梯专门跑过去换衣服，如果出外勤的时候被雨淋了，他一般也都在办公室里换，连内裤都是，所以时间久了自然就忽略了还有更衣室这么个地方存在。 但伊妮德就不同了。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清晨那会儿在更衣室里看到的香艳画面。 丽贝卡的一贯作风，她完全没有对伊妮德遮遮掩掩，直接就干脆利落在她面前褪下了衬衫，甚至还让伊妮德帮忙从后方给她绑好束胸衣的绑带。 见过肌肉线条清晰却不失美感的女人么？见过裸露的背肌皮肤上挂着伤疤的女人么？ 反正伊妮德是从来没见过。 肌肉线条、伤疤、贴身的诡兵器、短发、长腿……嘶~~ 所有的致命元素都在不断刺激着伊妮德的每一根神经，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快特么窒息了，尤其是当她近距离嗅到那来自于丽贝卡后颈上的淡淡气味的时候。 她一度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 “停下停下，收，现在不是幻想时间，是工作时间嗷。” 迈洛伸出手在一脸陶醉的伊妮德面前摆了摆，把她的思绪拽回到现实世界。 伊妮德咧嘴一笑，露出俩俏皮的虎牙：“太震撼了，你绝对想象不到我都看到了些什么。” “有点出息行不行你。”迈洛把手里的失踪案资料丢给到伊妮德怀里。 “我都放弃贵族阶层骄奢淫逸的生活了，保留一点幻象怎么了嘛。”伊妮德手忙脚乱地把零散的资料接住并整理好。 “改天带你去享乐屋见见世面。”迈洛把帽子戴起，示意伊妮德骑马出行。 伊妮德听到那句话之后感觉一下子就有了工作的动力，翻身跨上马背迅速跟上了迈洛。 …… 路上。 “你看起来状态挺不错嘛最近。”迈洛对伊妮德问道。 伊妮德摆摆手。 她并没有说自己在团队中融入得不错，而是道：“哎呀都习惯啦。” 迈洛也没法多说什么。 贵族本来就跟执法体系两不相干的另一个阶级，出身贵族却想要在执法队里混得好可太难了，你哪怕是去监察部门或者其他单位也都能风生水起，唯独执法队不行。 在执法队里，像迈洛这样的草根出身反而很容易被接纳。 而且不单单只是内部人员对贵族阶层具有天然的抵触情绪，是这支队伍本身的性质就决定了不可能有贵族在这里头爬到较高的位置，伊妮德能够通过层层审核最终进入城南执法所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但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选择呆在执法队中，那陈旧的办公位就是她职业生涯的全部，不会有任何其他出彩的记忆了。 这一点，迈洛清楚，丽贝卡也清楚，伊妮德的父亲老肯特更加清楚。 唯独伊妮德自己好像还没有意识到。 第362章 马蒂的画作 迈洛带着伊妮德把现有的路线图都走了一遍。 五名失踪小孩的家庭条件都还算不错，毕竟乔丁汉学院的学费也不是底层家庭能够支付得起的。 那些失踪小孩家里能够提供的线索并不多，家长们都只知道孩子昨夜彻夜未归，基本都是等到 而作为亲眼目睹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倒霉孩子逃也似的离开学院的人，迈洛一一拜访了这五个家庭的家长们，全程下来既耐心又平和，一边安抚着家属情绪，一边打包票说执法队肯定会把孩子带回来的。 总之神态动作上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反常之处，心里更是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愧疚感。 心里台词——特么揍的就是你们家里那没教养的小东西…… 嘴上台词——史密斯太太，请您放心，执法队正在竭尽全力地寻找孩子的下落，我们有消息会 …… 当然，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当迈洛问及家长是否知道孩子们平日聚集玩耍的地点的时候，这些家伙无一例外都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在他们眼中，自家的孩子可能算不上品学兼优但一定是个遵守学院纪律的好孩子，不敢到学院外面乱跑的。 总之就是爹妈和孩子其实不是很熟。 而迈洛的收获，出现在五个孩子中一位年龄最小的男孩“马蒂”家中。 马蒂的父母表示，孩子近半年来经常提到自己睡不好觉、频繁做梦等经历，然而马蒂的父母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尤其是在他们察觉到马蒂的性格逐渐变的暴躁且行为开始变的反常之后，很笃定地将这一切归咎于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并毅然决然地把孩子送到了学院内宿。 当迈洛问及马蒂曾经有过哪些具体的反常行为的时候，他的父母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破坏欲。” 他们向迈洛展示了马蒂还在家里住的那段时间里用美工刀割坏的壁纸、地毯，以及他房间地板上那无法修复的灼烧过的痕迹。 马蒂的母亲捂着口鼻声泪俱下： “我们感觉他好像变了个人，变的很陌生，小马有的时候会深夜哭着敲开我们的房门说自己做了噩梦，但我们哄他睡着之后， “嗯嗯。” 迈洛若有所思，示意身后的伊妮德把这些全部记录下来。 自己则是在马蒂那闲置了将近半年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 墙上的壁纸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角落里、地板上有很多灼烧的痕迹，那是将少许煤油倾倒到地上点燃之后的效果，床底下积压着很多死去的小动物的枯萎尸体，比如松鼠、青蛙之类的。 迈洛自顾自逛着，听着马蒂父母口中的描述，开始感觉自己或许不应该带着伊妮德来查这个案子。 五名熊孩子的失踪可能远比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因为就目前了解到的关于马蒂的情况来看，这孩子肯定是出了些问题的。 噩梦、破坏欲、喜怒无常。 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再加上他们在学院中对凯的霸凌恶行。 迈洛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了马蒂的形象轮廓，包括他的心理模型。 暴力、破坏或者杀戮这种欲念是有一个成长的过程的，从切割墙纸，到灼烧地板，到折磨青蛙、松鼠，再到将家养的小猫切成两段，再到后来把美工刀朝向身边较为柔弱的同学，这一系列的行为都是在满足内心那不断壮大的破坏欲。 但问题在于，是五个孩子都这样，还是只有马蒂一人这样？ 这些邪恶欲望在马蒂内心萌发的源头肯定不只是简简单单叛逆期三个字就能概括的。 因为他提到了噩梦。 频繁的噩梦。 他在深夜里敲响父母房间的门，其实就是挣扎与求救的一个过程。 但随着情况的加重，他被抛弃了，被丢到了学院留宿，这就让本该被遏止住的某些东西彻底放大了。 在迈洛看来，真实情况也许与马蒂母亲所说的有所区别，半年前的深夜里马蒂哭着敲开他们房间门的时候，夫妻俩估计根本就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把马蒂哄睡过去，这进一步才导致了家里小猫的死，以及现在的这个局面。 否则她现在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迈洛不动声色地瞅了马蒂的父母一眼，而淡定地后耸耸肩，把目光重新挪回到马蒂的房间内。 很快就有了新的发现。 在角落那片被灼烧得发黑的木质地板上，迈洛看到了用黑灰在墙壁上涂抹而成的一个诡异图案。 起初迈洛并未注意到那些图案，因为它的潦草程度几乎就像是不小心弄脏了手之后蹭上去的一样。 迈洛之所以能够察觉到那黑灰图案，是因为当时他正弯着腰把脑袋压低想再看一眼床底下的“惨状”，结果从倒挂的视角里发现墙角那黑灰涂抹而成的轨迹很像一对展开的黑色翅膀…… “这样奥……” 迈洛起身靠近了那片墙角。 墙壁上潦草的涂抹痕迹乍一看上去好像什么也不是，但实则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明暗交错的关系，只需要翻转180度就能够清晰地看出这是一对翅膀的轮廓，充斥着厚重的黑色羽毛与黑烟的翅膀…… 紧接着，新的细节进入了迈洛的视野。 他看到了三小片比指甲盖还小的切割痕迹，呈现正三角瓣的形状挂在这对黑色翅膀的中央。 这些元素迈洛都非常熟悉。 而且让人感到诡异的是，马蒂在墙角画出这幅画的时候，他并不是像现在房间里的人一样站立或者半蹲在地板上的。 在当时，阴暗的深夜中，马蒂是以某种刁钻的角度，整个人倒挂在墙壁上绘画出这对黑色翅膀的。 …… 迈洛蹲在那翅膀下方，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他想起了当时血族人克劳斯对他认知当真的中开膛手的描述—— “黑色的翅膀，裂成三瓣的燃烧着的眼睛。” 这与迈洛眼前墙纸上的图案几乎是完全吻合的。 … 一直以来迈洛都只是把开膛手当做一个博人眼球的小丑来看待的，他可以算是一个潜在罪犯，但是距离杀人行凶还有较长的一段距离。 这也是为什么克劳斯声称自己遭到开膛手的袭击的时候迈洛觉得他在说胡话。 在迈洛看来，开膛手以往的“战绩”并没有展现出过人的战力，他不可能那么轻松地把一名成年嫡系血族人放倒。 而且克劳斯口中描述的那玩意儿压根就没有半点人类的样子。 但现在，迈洛又得重新审视克劳斯的供述了。 且不管那黑色的翅膀是不是开膛手，总之它出现在了失踪孩童的作画中，光凭这一点迈洛就得顺藤摸瓜查下去。 楠薇城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出现过旧日支配者或者古神的踪迹了。 按照红女巫的说法，犹格·索托斯化身的死亡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尽管只是一缕意志的投影，但它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外神，是曾在远古时代与古神爆发过战争的存在。 这座城市已经证明了它能够遏止一名外神引发的浩劫，那么其他那些所谓的透过缝隙窥视着这个世界的眼睛就必须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了。 所以至今为止虽然现实世界中冒出来的诡秘生物越来越多，包括血族与食尸鬼之类的族群，但始终没有出现过其他旧日支配者的踪迹。 细算起来红女巫已经饿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吧。 …… 在马蒂的房间里，放逐之影亨利把马蒂留在墙壁上的那副画描摹了下来，其他人也各自搜集了线索，之后迈洛就带着伊妮德离开了这里。 “这小孩有古怪。” 街头，伊妮德一边走路一边整理着手头记录下来的资料。 “只是古怪么？” 迈洛瞥伊妮德一眼。 “有没有可能他已经把其他的那几个孩子给——”伊妮德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还吐了半截舌头出来。 “不知道哦。”迈洛耸肩：“但从资料来看，马蒂是这几个孩子里面个头最小的，他要怎么才能做到把另外4名比自己更加强壮的同龄人一次性杀死呢？” “方法可以有很多种的嘛。”伊妮德若有所思。 “比如？” 伊妮德脱口而出： “比如说其他人都受了伤，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已知他的破坏杀戮的那种欲望一直以来都是针对家具或者小动物这种不能还手的对象，说明他还是有分辨对手是否比自己强大的判断能力的，那如果给他看到了可以杀死同学的机会，他可能就抑制不住那种冲动了。” 迈洛挠了挠头。 他马的还真给你说中了。 一次性杀害4名同龄人确实超出了马蒂的能力范围，但巧的是他们都挨了芬恩的一顿胖揍。 迈洛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敢于还手反抗的那几个被芬恩揍得最惨，只有其中一个全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小子没怎么挨揍，那孩子当时表现得非常怯懦、恐惧，因为他很敏锐地察觉到芬恩是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强大的存在。 那名没怎么挨揍的孩子就是马蒂。 伊妮德说得没错，他对内心那股破坏欲的控制，来源于对强弱的清晰认知。 换句话说，他比其他几个孩子都更加聪明，而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所以我们应该顺着这个思路以马蒂作为切入点追查下去对吧？”伊妮德一脸期待地等着迈洛的命令。 然而迈洛却嘀咕道：“再看咯，你把刚才记录下来的东西拿回去交给丽贝卡，然后就跟着他们日常巡逻吧，这个案子我来处理就行。” “啊~~？”伊妮德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你不带我啦？是因为我刚刚分析错了吗？” “没错呀，分析得挺好的，比我专业多了。”迈洛摆摆手：“去吧去吧，这是给你创造跟丽贝卡独处的机会，好好把握。” 他丝毫没有照顾伊妮德那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情绪，三两句话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失踪案件，带着她查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墙壁上那副画提醒了迈洛，这事儿得慎重对待，至少得由san值条够坚挺的人来处置，或者是不怕死的那种。 迈洛知道伊妮德在执法所的日子挺枯燥的，其他执法官很默契地把她这名贵族出身的新人给孤立了起来，她本来是把迈洛当成唯一靠山的，谁知道迈洛比其他人更不靠谱。 第363章 我有个想法 时间来到夜晚。 众所周知楠薇城的夜生活其实并不算丰富，这一切都得归咎于入夜之后那些从海面上飘过来的水汽，不管夜晚的约会有多么尽兴，最后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家的时候一天的好心情都会烟消云散。 所以当某一天出现了好天气的时候，楠薇城区的市民们就会报复性地外出，不管是约会还是pc亦或者是跟狐朋狗友们找个阴暗的角落里享受神奇的叶子，总之牛鬼蛇神都会出门溜达一圈。 而且本地人对好天气的定义标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一降再降，只要夜晚室外的能见度超过十五米，就已经能算是一个出行的好日子了。 尤其对于城区中心居住的那些没什么生活压力的中高产阶级人士来说，现在城中心的修缮工程已经原本陈旧街道焕然一新，如此灯火通明的美好夜景里如果少了自己这美好的身段简直是莫大的遗憾，对街道来说。 而近期最火热的一个去处就是城中心的歌剧院了，歌剧对于楠薇人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但歌剧院是。 卡特·加尼叶的精湛设计让近期的楠薇城内掀起了一股欣赏歌剧的风气，可以简单理解为附庸风雅，因为这座建筑确实具备了成为地标的气质，顶层人士们甚至将能够坐在歌剧院观众席高台上这事儿认为是身份的象征。 当然也不乏有真正喜欢古典歌剧的爱好者前来，他们才是歌剧院里真正有在认真欣赏歌剧的。 比如瑞克。 …… 在庞大的马蹄形中空建筑的角落里，在最便宜的底层观众席角落，瑞克穿着一身的正装，戴着新配置的眼镜，一脸痴迷地听着舞台上表演者的婉转歌喉。 估计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名终日跟尸体为伴的半活尸能够被悠扬动人的歌声打动，以至于热泪盈眶。 舞台上正在演绎的是《梦游女》的 在那个人们还不了解梦游这一病症的时候，女主阿米娜因为在梦游状态下无意识地走进了旅店陌生客人的房间，遭到了未婚夫的怨恨。 当她的未婚夫埃尔维诺唱道“取消一切诺言”并取走了阿米娜的订婚戒指的时候，瑞克仿佛已经被阿米娜那悲恸泪水所淹没。 他身旁同样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位妇人甚至给他递来手帕擦泪。 …… “艹，终于特么找到你了。”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座位的一侧。 他弯着腰认真打量了一下瑞克，那眼神就像是在研究一枚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一样，生怕一个不注意那陨石就溃散挥发了。 作为一名从小就无法接纳各种爱情题材的影视作品的异世界访客，迈洛看着瑞克问道： “我兜了一圈，现场代入女主角色的都是女观众，你搁这儿起什么劲？” “你不懂，一段本应该无比美好的婚姻被无法控制的梦境所摧毁，这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瑞克叹着气说道，而后用手帕擦了擦鼻涕，递回给旁边的那位妇人。 “你可闭嘴吧。” 迈洛一把拽起瑞克就把他拉到了歌剧院外面，评价道： “吃下去的那么多蛋蛋根本没有让你的男子气概增加半分。” “你这逻辑是错误的诶，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些吃了很多浦西的男人是不是早就应该变成娘炮了。”瑞克立马来劲儿了，据理力争。 虽然他说的也是扯淡。 因为此吃非彼吃。 …… “懒得跟你瞎扯，该干活了。” 迈洛把一根木锥丢给了瑞克。 瑞克捏着一边的鼻孔把鼻腔里多余的鼻涕喷到路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拿着迈洛丢给他的木锥走到路边煤油灯的灯光下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东西哪来的？”瑞克摸了摸木锥被削尖的那一端，对迈洛问道。 “从一个快死的血族身上抽出来的。”迈洛回道。 “你想要找到那个血族？”瑞克问。 “不，我要找的是把它钉到血族身上的那个人，或者那只生物。”迈洛摇头。 白天的时候，在失踪小孩马蒂的房间里见到黑色翅膀的绘画图案之后，迈洛猛然想起前不久自己从克劳斯身上抽出来的这跟木锥。 按照克劳斯的说法，袭击他的那黑色影子就是开膛手，有着黑色的翅膀和灼烧的眼瞳。 迈洛找上瑞克之前已经先去过了血族居住的那座庄园一趟。 但庄园内空无一人，血族兄妹已经带着他们的奴仆离开了楠薇城返回该隐赫斯特城堡了，这是迪拉肖给出的消息，他说血族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将这一代的血源献给了契约组织，在献出血源之后他们兄妹俩会进入短暂的虚弱期，因而不敢继续在楠薇城呆着，连夜跑路赶回该隐赫斯特城了。 迈洛将木锥与庄园内的所有家具进行了对比，发现无论是材质还是造型都匹配不上，说明袭击克劳斯的那个家伙当时选择武器的时候并不是就地取材的，这根木锥是他提前备好的。 …… 瑞克从身上掏出火柴，滑亮火光之后用那短短不到十秒的火焰灼烧了木锥的尖端，随后认真地嗅了一遍那木锥被灼烧之后散发出的焦味。 “我想我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瑞克挥舞了木锥两下，比划道： “这东西本来应该更长一些才对，它的原本形态应该是一根监城守卫使用的短棍，只是外层的油漆被磨掉了，目的是去除表层的编号，并且削尖了末端。” “监城守卫？”迈洛眉头一动。 “对，你的上一份工作。”瑞克点点头，把木锥丢回给迈洛，接着说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继续听歌了，你这属于占用我的私人时间。” “不不不，你没有私人时间。” 迈洛一把拽住了瑞克。 这可是他手里头仅剩的一个san值足够坚挺的人，怎么能放任他在歌剧院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呢。 “太恶劣了，我一个月就休息这么一天。”瑞克欲哭无泪。 而迈洛却从怀里抽出一份资料塞给他：“这是失踪案件的一些资料和线索，快速过一遍，心里有个底之后我们得着手开始追查了。” 瑞克嘴上虽然说得很不情愿的样子但翻资料的速度还是飞快的。 血族、开膛手、失踪的孩子、墙壁上的绘画等一系列掺杂在一起的内容迈洛都呈现给了瑞克。 瑞克扶了扶眼镜镜框，抬头对迈洛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名为马蒂的孩子遇上了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有某种东西正在他的心里缓慢萌发。”迈洛撑开手指比划了一个绽放的动作。 “至少他看到过或者接触过那名血族人遭遇的东西，对吧？”瑞克摊开资料中亨利描摹下来的马蒂在墙壁上留下的黑色翅膀图案，皱着眉头思考道：“这也不像是一名监城守卫的模样嗷，要说这就是开膛手的话，也没人见过开膛手哇。” “你拿错角度了。”迈洛把瑞克手中的那副图案翻转过来，让翅膀呈现出颠倒的角度，说道：“这幅画是马蒂倒挂在墙壁上画出来的。” “倒挂？” 瑞克大概脑补了一下那个阴森的画面，自己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两下，随后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拍大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梦啊！” “什么意思？”迈洛不解。 瑞克叽里呱啦一通解释道： “歌剧啊，你刚没听吗？阿米娜梦游的时候走进了陌生客人的房间因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误会与纠纷，研究表明处于梦游状态中的人是会做出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的，不单只是在道德层面，更多的表现于非人的能力，其实人体的一大部分潜能在自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是被封锁住的，被浅薄的自我认知、自我意识以及不够完善的世界观所限制。大家都说小孩是没办法挂在墙上的，物理老师也说这不符合规则，马蒂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就不能，至少在这一切观念存在的时候他不能。” “但是梦境里没有这些限制因素。”迈洛立马就明白了瑞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所以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梦游的情况下画出的这幅画？”瑞克眨了眨眼，眼神中充满了对迈洛的认可的期待。 然而迈洛没有过早地下定论，只是嘀咕道： “马蒂父母确实有提到过他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被噩梦所困扰。” “看吧，欣赏歌剧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瑞克沾沾自喜地笑道。 “但这一推论还得等我们找到马蒂之后才能证实。”迈洛晃了晃手中的木锥。 “怎么找？”瑞克忽然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因为他感觉迈洛的语气有些奇怪，听起来甚至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迈洛咧嘴一笑： “我有个想法，但是需要来个人配合一下。” 第364章 魔法 这半年多将近一年时间的晚自习并不是没用的。 在接触到那些邪恶典籍的原本之前，其实迈洛对于魔法、咒术或者术法这一类的概念还停留在原先自己所在那个世界的影视作品的诸多设定里。 比如那种需要举着筷子大喊啃大瓜才能放出来的魔法。 然而随着对邪恶典籍众多残卷与译本的深入了解，加上红女巫的科普，迈洛逐渐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中的魔法概念。 按照红女巫的说法，邪恶典籍其实就是古老岁月中诸多文明积累并记载流传下来的魔法本源。 而典籍中的魔法可以简单区分为三个不同的级别。 为首的便是对古老外神的召唤。 对于外神而言，人类与其他低级种族一样就如同砂粒、虫子之于人一般渺小。 所谓的魔法释放，也不需要太过高端的法器或者自身能力的要求，最朴素的方式就是按照典籍的记载正确地读出某一位神只的名讳，然后投其所好做出足量的献祭。 比如需要召唤的神只掌控的是死亡或者杀戮的法则，那么召唤者就必须制造出足够大规模的死亡事件作为祭品，从而来博取那位神只的注意，从而进一步地尝试着借用那位神只的力量。 简单来说，神只在看着人类的时候就如同人类在看着地面上的蚂蚁，往往这时候人类最先注意到的肯定就是蚁群中个头最大的那只，或者是长相最奇葩的那只。 当然不管那蚂蚁长得有多么特殊，身为人类的我们肯定最多也只是多看两眼，然后就不再注意它了，因为它们毕竟只是不值一提的蚂蚁。 但是，如果蚁群在地上有序的排列成了你的名字的形状，这时候你肯定就会费更多的时间去研究、逗弄一下蚁群，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神只而言，也是相同的道理。 所谓的魔法的真谛，就是一种引起上位者注意的方式。 与其说是魔法，不如更加直白地将其理解为是一种交流的方式。 当然，就像引起人类注意的蚁群一样，人类在博取到神只的注视的时候，往往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人类孱弱的躯体以及无知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住神只们所蕴含的法则力量，就如同人类的轻轻逗弄就能让蚁群遭遇灭顶之灾一样。 往往当一个人类成功使用禁忌魔法呼唤并成功与某位神只达成联系的时候，死亡就是他所能够得到的最为仁慈的下场了。 san值的崩塌、精神的错乱以及法则的等一系列的因素会把人类的灵魂摧残得面目全非。 自古以来，极少有能够真正做到窥视神只的知识之后全身而退人。 这种人在在漫长岁月里都是极度可怕且强大的存在。 …… 而毁灭性仅次于 同样是召唤，同样是博取它们的注意的一种方式。 同样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去赌那一丝极低的、几乎不可能的旧日支配者对于人类的同理心，尝试着从旧日的脑海中获取一些超出认知的知识或者力量。 旧日支配者们的威胁性并不如神只们那么致命，但对于人类而言同样危险。 这便是邪恶典籍中排在前两个秩序的所谓魔法。 而其实对孱弱的人类来说，这两种无疑都是自我毁灭的途径，区别只是死在神明的手中或者旧日支配者的手中罢了。 尽管已经有无数的先例证实了这条道路的可怕，但人类在知识领域的探索欲望是近乎贪婪的，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地走上这条路，求知的渴望成为了自我毁灭的因子。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那些古老的邪恶典籍才得以在被翻译过无数中文字之后依旧延续至今。 典籍们就像是神只留给人类的一扇门，它们给予了人类超凡脱俗的机会，但是并没有保证门的另一侧是深渊还是天堂。 而在这个传承的过程中，就诞生了无数个崇拜着不同旧日支配者与神明的教派与组织，还衍生出了许多异变的族群与眷族。 此前格拉基事件中，珊莎在运河吊桥下挂尸体召唤格拉基的仪式，其实就是属于着 …… 而 这些被统称为术法或者咒术，它们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献祭，也不需要直面神只或者旧日支配者，而是人类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施展的简单术法。 这些就是最贴近于迈洛传统概念中的那种术法。 精神支配、灵魂切割亦或者是人类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复生，在诸多中低端的典籍中都有所记载，它们的力量远不及古神与旧日支配者，但务实一点来说的话，这其实是最适合在人类社会中施展的术法。 举个简单的例子，费尼契手稿残卷中记载的放逐之影的术法，就属于 它不需要与神进行沟通，也不会招来旧日支配者的目光，是纯粹的人对人的某种迫害方式。 当然，有一些的 而且即使是排在 红女巫是鼓励迈洛通过邪恶典籍去提升自己的灵视值的。 但同时她也警告迈洛，不要过分地钻研前一二序列的魔法，博得外神或者旧日支配者的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与被猎犬盯上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更加致命。 而关于邪恶典籍，红女巫还特地提及了两本在诡秘学中最为着名的魔法书。 它们分别是《伊波恩之书》与《死灵之书》。 这两本名着现在是迈洛计划里已经排上日程的必修一和必修二。 前者迈洛并不太了解。 后者迈洛倒是有听说过，他记得黄金律教会的藏书楼台上还特地为这本书留着空位的。 据说，费尼契手稿就是《死灵之书》无数次翻译过后的其中一个译本。 以上这些就是迈洛现在脑海中掌握着的对于本世界规则体系下的魔法概念。 …… 当然，除此之外迈洛还从其他很多零散的破碎典籍中获取了不少的知识，包括那份把芬恩个头拔高十几公分的《卡纳玛戈斯遗嘱》。 而现在迈洛要施展的是另一种属于 …… 他领着瑞克来到了乔丁汉学院的正门前街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瑞克迟疑道：“希望不是那种会要了我小命的想法。” 如果他也有迈洛那样的危机感知力的话，这会儿心跳的速度应该已经翻倍了。 “是这样的。” 迈洛说道：“我前段时间研习的选修一中记载着一种方法，在篇学说中，作者认为所有的生命体在空间中的活动是会留下轨迹的，在适当的操作下，这种残留的轨迹可以被提取和利用，前提是需要有一个载体，同时要复刻那个生命体此前在空间中发生过的事情。” “轨迹？”瑞克有些疑惑。 迈洛现在所说的内容有些涉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我将其理解为磁场。”迈洛随口一说。 “磁场？”瑞克更加疑惑了，他琢磨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你知道很多闹鬼事件吧，比如说人们会在家里见到逝去的亲人，或者在某些古老的建筑中见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的影子。”迈洛说道：“大概这么理解可以了，那是因为活着的人们触发了过去时间段里别人留下的轨迹。” 瑞克虽然已经半活尸化了，但他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在迈洛通俗易懂的讲解下，很快就get到了迈洛的意思，于是问道：“马蒂来过这个地方？” 迈洛点点头： “嗯——为了验证一下选修的内容是否真实，我想我可能得揍你一顿了。” “啊？” 第365章 复读机 经过迈洛一番耐心的解释，瑞克终于算是浅浅地了解了一下迈洛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复刻一下马蒂在这个地方的遭遇，利用来自于魔法典籍中的一个 而马蒂上一次出现在学院门口就是芬恩一打五的时候。 “我很好奇为什么非得选我。” 瑞克两手揣着兜，对迈洛问道。 迈洛用那根曾经差点把克劳斯透心凉了的木锥在街边下水口积水中蘸了蘸，然后蹲下身，开始在人行道地面上描绘出一些奇特、扭曲的符文。 他淡定地回答了瑞克的问题：“换别人的话可能会疯掉。” “这倒也是。”瑞克嘀咕了一声，随后抱着脑袋在墙角蹲下：“你下手注意点嗷，大晚上的，眼睛飞出去可不好找。” 不过下一秒他又站了起来，疑惑地问道：“所以那‘轨迹’是啥意思，我会接收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 “你觉得那小孩能对劲到哪里去？”迈洛反问。 “这倒也是。” 瑞克再次抱着脑袋蹲下。 “蹲这儿蹲这儿。” 迈洛完成了地面上的符文图腾之后，示意瑞克蹲到图腾的中心位置去。 瑞克于是挪了个坑。 而迈洛则是不着急，他甩了甩手臂、肩膀，开始了热身运动，一边问道： “问你个问题，平时你在心里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听见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嗯——嗯？”瑞克愣了几秒。 迈洛换了个表达方式：“你的内心台词。” “喔，明白，内心独白是吧，那肯定是我自己的声音啊。”瑞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然而迈洛却继续拷问道： “你确定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这么神秘且郑重的一问，还真就把瑞克给问住了，使得瑞克原先那份笃定有了些许动摇：“我，呃——应该是吧，毕竟我们最熟悉的不就是自己的声音嘛。” “嗯，行，那就暂且这么理解。” 迈洛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他活动完肩关节等上肢部位之后又转了转踝关节、胯关节，算是把记忆里体育课开始时那套动作都给做完整了。 瑞克蹲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 “不是，马蒂当时到底是被谁揍了？我怎么感觉你这架势是冲着打满12回合去的。” “被另一个小孩揍的。”迈洛没有提及芬恩的名字，他注意到地面上那些由污水绘画而成的符文图腾开始流动起来之后，便对瑞克道： “术法结束之后你可能会听见一些东西，注意，只能是听见的，我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出现的频率以及次数会有什么规律可言，也可能这个术法只是纯粹坑人的，不存在任何效果，毕竟我也从来没有用过这玩意儿。” “坑人？把人骗过来揍一顿，是这个意思么？”瑞克眯起眼睛。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嘭…… 迈洛刚说完就一拳抡在了瑞克的脑门上。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芬恩都是怎么揍马蒂的，复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一拳下去之后，地面上那些水渍符文流动的速度翻了一倍，所有的字体就像是受到了不同方向的重力一样朝着各个位置流动之后重新凝结成其他样式的图腾，迈洛的一举一动都会让符文图腾发生变化，现在图腾的模样已经和他最开始画下去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 于是，街边就上演了执法官痛殴正装男的这么一幕。 由于迈洛穿着的是黑长风衣，导致街头就算有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也丝毫不敢上前查看情况或者出手阻拦，一个个都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绕路躲得远远的。 两分钟过后。 …… “怎么样？” 迈洛甩着手掌蹲下身对瑞克问道。 瑞克有条不紊地从地上捡起眼珠子吹了吹气，塞进自己的眼眶里，然后又摸索着捡起一颗门牙，把牙根塞进牙龈里，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反过来对迈洛问道： “我看起来怎么样？” “气色差了点，不过其他还好。”迈洛耸耸肩。 他没有出全力，更没有动用灵视的力量，但以瑞克半活尸的身体能够硬扛着被揍两分钟，已经算是奇迹般的存在的，要知道就算只计算迈洛的纯粹肢体力量，他这一年多来不知道窥视了多少条亡灵，纯粹的肢体力量增幅是难以估算的，正常人吃上一巴掌估计脑门都得横飞出去。 而且圣餐献祭甚至让迈洛的肢体可以与外神意志的化身硬碰硬。 很难想象瑞克这个半活死人为什么能安然无恙。 …… 此时地面上的水渍已经完全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术法仪式已经完成。 但成功与否，迈洛并不清楚。 “听见了。” 瑞克的眼神开始变得有几分悚然。 他双手紧握着拳头，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且微微发颤。 迈洛则是退后了一步，回头瞪了一眼街角不远处那几个闲着没事凑热闹的街头痞子。 后者灰溜溜地被吓跑之后，迈洛才警惕地盯着瑞克。 瑞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迈洛的预料，事实上即使是半活尸，他仍然还拥有着自主意识与灵魂，他的san值一样存在有崩塌的可能性，就看术法施加给他的东西有没有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 迈洛扶着腰间的转轮枪柄，淡定地看着眼前双眼翻白杵在原地发颤的瑞克，他知道普通人类san值清空之后的下场，但活尸会变成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有必要的话，他是可以一枪崩了瑞克的。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左右就停下了。 瑞克的眼珠子恢复了正常，身躯也不再继续发颤，他揉了揉眼睛转身对迈洛说道： “确实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迈洛摊了摊手，意思是——那你特么倒是说啊。 瑞克神情恍惚，他皱起眉头，似乎很努力地在捕捉那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没有人说话，但我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是重器，声音很清脆……应该是金属链条轻碰发出的声音，但是很奇怪，杂音很大……你不是说这个仪式可以偷听到马蒂的内心独白么？” “选修一上是这么写的，我上哪知道去。”迈洛耸肩。 “等会！我又听见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瑞克伸出手在空中做着奇怪的抓取的动作，好像竭力地在帮助自己捕捉些什么，他闭起双眼，眉头紧缩：“奇怪，这些稀碎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的感觉……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了，根本听不清晰。” 他的神色有些苦恼，因为那种熟悉感若即若离，有的时候近在咫尺，有的时候却远在天边。 迈洛站在一旁盯着瑞克。 他感觉这个术法大概率是起不到什么好的效果了，至少就目前来看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反馈的。 什么铁链的声音，熟悉的动静。 有可能都只是san值波动导致脑海中产生的臆想。 总之跟典籍中文本描述的情况并不一致，按照文本说明，瑞克应该能够听见一些内心独白才对。 迈洛摆摆手，摇晃着手中那根木锥道： “那没事了，我们估计得换个思路，以这根木锥作为切入点去查一查监城守卫们吧。” 但就在他招呼着瑞克准备返回执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瑞克的声音，用的是从来没有在他言语中出现过的怪异语气，有着某种被极力克制着的极端厌恶感和冲动： “女巫，该死的女巫，跟她待在同一座教室里简直是煎熬，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玷污了，恶心死我了，一想到她体内被抽出来的那个死胎我就想吐，她就应该被烧死！活活烧死！外乡的怪胎！” …… 迈洛停下步伐，转身看向瑞克。 瑞克的眼中最开始充斥着无尽的恶意，但下一秒就转为愕然。 他在原地愣了三秒，瞪大着眼睛看着迈洛：“那不是我的本意。” 可下一秒他脸上又浮现出刚才的那一抹狰狞，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烧死她！盖利德的外乡人，她把罪恶带到了这座城市，还带进了学院，恶心人的贱女人，她一定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魔鬼充当玩物，还怀上了魔鬼的子嗣，她应该被烧死，烤焦，切碎！” 瑞克捂住自己的嘴巴，再次转为一脸震惊。 看得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理解这些充斥着憎恶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在某种特殊力量的驱使之下把这些话重复了一遍，用自己的嘴巴念出来而已。 是的，他好像成了一台复读机。 …… 他尝试着松开自己的手，用正常的语气对迈洛问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但下一秒语气又立马切换到刚才那种暴虐、憎恨的状态中，指着迈洛大吼道：“烧死她！” 吓得瑞克又立马把自己的嘴巴捂住。 他可太害怕这时候迈洛掏出手枪给他来一下了。 因为他这种状况太像濒临疯狂边缘的样子了。 然而，作为为数不多能够听的懂那几句不属于瑞克的话的意思的人，迈洛知道，这几句话都是来自于马蒂的，这是马蒂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管他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关于凯的一切，总之就是这个念头驱使着他与其他同学在学院中对凯施加暴行。 一想到这里，迈洛的脸色瞬间增添了几分冷厉。 …… 第366章 梦魇 时间来到后半夜。 好消息是，迈洛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表现出来的那份冷厉和厌恶并不是针对瑞克的。 坏消息是，那个所谓的术法仪式的效果持续时长未知，至少过去一个钟头了，这个效果依旧断断续续地存在着。 瑞克往往上一秒还在正常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下一秒就会突然大吼着：“烧死她！！！” 并且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有的时候间隔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动静。 而且内容都具有重复性，就好像这种憎恶的情绪充斥在马蒂的内心中，把他绝大多数的思维都占据了一样。 返回执法所之后的瑞克被安排一项新的任务。 他啥也不干，就笔直地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桌上备着纸笔，一旦自己脱口而出什么无法理解的话语，就把它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这是个很枯燥的任务，因为有可能一坐就是几十分钟没有半点动静。 就硬等。 而且瑞克还想得很周到，他找了个执法官面罩，往里面填充了些许，然后戴上面罩盖住自己的嘴巴，防止下一次“复读”的时候吼得太大声惊动了执法所内值班的同僚。 保险起见，他还把地下室的留声机打开，用较大的音量播放着古典曲目的唱片。 尽管他知道明天肯定又得遭同僚们的白眼，但是没办法，只能如此。 …… 于是乎，地下停尸间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瑞克一本正经端坐着发呆，偶尔疯了似的一惊一乍，乍完之后就开始认真地提笔做记录。 伴随着古典乐曲的旋律，煤油灯偶尔抖动的灯光下，门外背景中依稀可见的那些被白布遮盖着的尸体。 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诡异氛围。 —— “烧死那与魔鬼苟合的贱人……” “必须烧死她，克林那几个废物根本不敢点燃火柴，废物！” “肮脏的东西，根本不配待在这所学院，她不配！”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学院里来，我不想呆在这儿，我不想跟那个可怕的女巫待在一起，为什么！！！！” “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我应该只是一个碍事烦人的东西吧，对他们来说。” “我不想呆在学院宿舍，可我也不想回家，我会再见到那个东西的，它女比学院的女巫更可怕……” … 有的时候是声嘶力竭的呐喊。 有的时候显得委屈、无助。 瑞克一字不漏，把自己复读出来的这些话全部记录了下来。 他甚至一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检查自己的状态是否稳定，还定时测量体温、心率等数据，防止一些诡秘的异变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他的笔记上，不仅记录着来自马蒂的内心独白，还记录着听到那些独白的同时耳畔响起的锁链碰撞的声音时长，这都是他掐着怀表测算下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深夜，瑞克就再也没有听到另一个最开始听见的熟悉的闷响了。 他一直都在思索着那闷响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 …… 化身复读机的瑞克就这样在地下室里一直持续工作着。 而整个后半夜，迈洛都拎着撬棍在楠薇城区，看似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一直到天亮之后他才找上丽贝卡。 当然主要想见的人其实是凯。 在她们的住处前，丽贝卡和迈洛简单地交流了几句。 五名未成年学员失踪的时间毕竟是已经立案调查的，丽贝卡昨天也有在跟进，而且是亲自在盯着，这并不是因为失踪者的家属有什么强大背景，而纯粹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情牵扯到凯的身上来。 “我找了当时给凯做手术的那名医生，在你对他……嗯，就是做了那些措施之后，他至今都不记得当时那场手术的事情，甚至他对我和你都没有什么印象。”这是丽贝卡暗地里单独调查得到的线索。 “我就说，怎么可能搞得学院里的小孩都知道凯的事情。” 迈洛摇着头。 当时给凯动手术的医生见到了凯腹中取出的那玩意儿之后瞬间就吓懵了，而迈洛也趁着对方处于san值较低的恐惧状态下，把他梦引了，并让他淡忘了那件事情。 手术结束之后，医生就头也不回地回家洗漱休息去了。 “也就是说，消息不是从医生那里泄露的，那几个死小孩是怎么知道的？我昨天到他们的家里兜了一圈，他们的家长很显然对这件事情也一无所知。”迈洛皱起眉头。 很显然，马蒂可能是五个小孩中最早的知情人。 按照瑞克复述出来的那些心声，马蒂甚至知道凯腹腔里取出来的死胎长什么样子。 但这不合理，因为做手术的时候，只有迈洛和丽贝卡守在手术室门前。 哪来的 红女巫？ 也不可能，这老巫婆只惦记着那一坨烂肉的圣餐价值，其他人的事情在她看来完全是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 那马蒂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完全讲不通。 …… 但很快，迈洛的眼神逐渐由困惑转为清澈。 “梦魇。” 他脱口而出。 马蒂的父母说过，这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被噩梦所困扰。 迈洛突然回想起自己最最开始接触诡秘事件的那段时间。 他也被噩梦折磨了很长时间。 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证明，那并不是纯粹的噩梦。 迈洛在梦境中见到的凶杀现场，黛西惨死的父母，以及他的一系列幻听，其实都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事件。 以至于后来迈洛完全抛弃了“噩梦”这个概念。 但如果说马蒂真的目睹了狩猎之夜当晚发生的一些事情的话，包括手术室里那个狰狞可怕的冰冷死胎。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马蒂现在正处于梦魇阶段。 正常人类转入灵视者的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按照迈洛的认知，所谓的梦魇阶段，其实是因为本应该由上位的神明接收到的垃圾信息被灵视较高的人类个体给误接了。 那些死亡、杀戮的现场，对于神明而言无关痛痒。 但这些信息长时间充斥在一个人类的梦境中的话，就会成为折磨甚至摧毁这个倒霉人类灵魂的深渊。 他无法理解这一切，在没有得到援助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迷失其中。 迈洛记得很清楚，那两个月里，他的精神状态和生理状态都极其糟糕，当时的脸色看起来比活尸还吓人，活脱脱一个纵欲过度随时会暴死的瘾君子。 但幸运的是，迈洛在现实世界中印证梦境真实性的那次，救下了黛西的性命，总体来说结局算好的。 而马蒂就有些糟糕了，他的父母很干脆地把这个烦人的儿子丢进学校住宿，好死不死马蒂在学校里见到了梦境中生下死胎的凯……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心理开始发生扭曲。 ……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迈洛若有所思。 “嗯？”丽贝卡还不清楚迈洛在嘀咕啥，她看了迈洛两眼： “你是来找凯的对吧？我去喊她。” “不用了不用了。”迈洛摇摇头：“已经找到答案了。” 第367章 执法 与丽贝卡分开之后，迈洛是打算直奔教会去一趟的。 如果，是说如果哈。 如果马蒂就是一名还处于“梦魇”阶段的灵视者的话，那么最简单粗暴的找到他的方式就是让星辰钟塔上的大神们开眼找一找，说好的思考之眼呢是吧。 据迪拉肖透露，教会最开始之所以会注意到迈洛的存在，也是因为星辰钟塔上的特殊视野。 这就和红女巫打的比方很相似了。 在众多尘埃之中，灵视者是相对粗大的沙粒，这些沙粒相对于其他尘埃而言就很容易被某些目光所注意到，这是无可避免的，估计这也是星辰钟塔会注意到迈洛的存在的根本原因。 还有就是。 “好像念叨了挺长时间说要去看看黛西的……” 狩猎之夜过后迈洛只见了她一次。 就和上次他与丽贝卡站在孤儿院门外远远看着黛西那次一样，没有近距离的接触，他们只是确认黛西安然无恙。 …… 不过，迈洛还没有出城，在 这里依旧属于中心城区，市政厅的那几位新上任之后对城区的治安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不止各大执法所每天都在高强度巡逻，裁员之后剩下的监城守卫队伍更是日夜轮班。 所以按理来说大白天的这个位置不应该出什么乱子才对。 但谁知道呢，楠薇人总能在大伙感觉日子过得有些寡淡无味的时候跳出来整一两个狠活，活跃一下气氛。 那这不就来了嘛。 …… 街道上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绝大多数是妇人孩子的尖叫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的犬吠，不难看出对于这种大场面，狗狗比市民更加习以为常。 而眼下这个时间点卡得就很巧妙，就是工薪阶级的男人们早在一个钟头之前就已经去往了各自的工坊上班了，而孩子们上学的时间还没有到，所以路上基本都是妇人领着他们的孩子这种组合，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很慌乱。 迈洛循着声音穿过居民楼夹缝的小巷来到街道另一侧。 道路上其实也谈不上人仰马翻，不过还是可以看到几个无人看管的摊贩以及路人遗漏的随身物品，帽子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迈洛还在地上看到了一条丝袜…… 而正前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在大声呵斥着，大概是为了极力地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更具威慑力一些，他嘶吼得非常卖力，以至于别人根本听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啥。 监城守卫以及巡逻的执法队已经将现场街道包围了起来。 迈洛的视线穿过人群，锁定在了包围点中心位置一处背靠着住宅楼后门的凹入区域。 在那里，一名男子手中握着匕首，劫持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他站在女孩身后，单手箍着女孩颈部，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抵着女孩的右侧脖子，情绪十分激动，不断呵斥着要周围的执法官退开，甚至接连几次将匕首刺向女孩的大腿外侧，以此来威胁执法队。 “滚开！都给我滚开！” “不想她死就给老子让开！听见没！” “你们是不是想看她死在这里！啊？！！！” …… 执法队拉起警戒线，把街道的两侧都暂时封上，同时派出谈判人员上前安抚劫持者的情绪，并询问他的要求。 迈洛听到包围圈中谈判人员的声音：“至少让我们帮她的伤口止一下血，可以吗？” 但劫匪的情绪始终很激动，挥舞着匕首，更加用力地朝着女孩大腿上刺去：“滚！滚开啊！” 现场的气氛十分紧绷。 … 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同僚认出了迈洛，并向他迅速汇报了情况。 简单理解的话，就是一起单纯的激情伤人劫持事件，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但肯定和赌博、嗑药之类的脱不了干系，像这种自己活不下去了，就在街上随便挑个倒霉蛋下手，以此来报复社会。 “不用管我，按你们指挥官的命令去做。” 迈洛也不知道这会儿是谁在做现场临时指挥，但他肯定是不会过去捣乱的，他对执法队的办事能力还是有信心的，这种小事用不着他瞎掺和。 那名执法官点点头就回去了。 不过，现场的局面看起来多少有点麻烦。 主要是因为劫匪背靠着的是一个建筑凹入面，也就是说执法队没有绕后或者从侧面突袭降服他的机会，这个位置点卡得很死，而且劫匪的防范意识也还不错，一直把头部缩在女孩身后，执法队 而劫匪的匕首刀剑已经在女孩的颈部皮肤上划开了血痕，情况不容乐观。 短时间内没有绝佳处理方式的情况下，执法队只能按照劫匪的要求往后让开一段距离，尽量不要让火器暴露在劫匪视野范围内，因为那样可能会进一步激化他的情绪，让女孩性命不保。 于是现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整整将近十分钟，谈判人员都没有争取到接近的机会，他在尝试着靠近到劫匪五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劫匪就会疯了似的用刀刃去劈砍女孩的身体，此时女孩的衣物已经沾满了血迹，她脸色发白，被恐惧和疼痛环绕压迫着，随时可能会晕厥过去。 …… 迈洛静静地站在街角看着。 在他的一旁，埃里克很不解，他已经地朝着迈洛比划了十分钟了，意思是为什么不让他走过去把那人渣一枪崩了。 “你别急嘛哎哟，要是连这种小麻烦都处理不了的话，执法队就解散得了。” 迈洛瞥了埃里克一眼。 埃里克朝着迈洛竖了个中指。 迈洛则是抬了抬头示意埃里克往自己鼻尖所指的方向看一眼。 在劫匪的视野死角位置的一条巷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快速地把自己身上的制服、装备通通卸下来，然后换上城区女性比较常用的蓬松长裙以及宽帽檐的帽子。 那名正在快速更换装备的年轻女孩，是伊妮德。 她是直接从路边把另一名路人女性拽进了巷子，强行把对方所有的衣服都“抢”过来用了。 在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半点与执法官沾边的东西之后，还打开了路人女孩的补妆盒，娴熟而又迅速地给自己脸上加了一层面粉之类的东西，甚至抽空把眉毛也描了一遍。 …… 迈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伊妮德忙碌的背影，干脆找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台阶坐下身来，静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而视野之内，由于执法队的谈判人员并没有对劫匪起到任何安抚的效果，反而越发刺激着他对女孩施暴，最终执法队撤回了谈判人员。 取而代之的，是过来送水的伊妮德。 当然，现在的伊妮德身上已经没有一丁点儿执法官的痕迹了，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走路的姿势、神态，在跨过人行道垫高层位置的时候提裙角的动作，俨然就是一个富家小姐的模样，普通人是装不出来的。 伊妮德的形象很显然让劫匪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 她将一只水瓶轻轻顺着地板滚到劫匪跟前，表示自己是一名医生，她想要看看女孩的伤势，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伊妮德的语气很温柔，很亲切。 她的态度十分真诚，那张带着些许稚嫩感的脸蛋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真、无邪，让人很难对她说出口的话产生怀疑。 往往激情伤人事件中的施暴者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什么几十万卢恩的现钞、马车之类的东西，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执法队不可能给他这些东西，而他最需要的其实就是在吼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的一瓶清水…… 还有女孩眼中那不夹杂任何糟粕的目光。 看着伊妮德那带着淡淡担忧神色的清澈双眼，劫匪感觉自己终于有一次得到了他人的关怀，而且是一名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孩…… 他怔怔地愣了两秒之后，尝试着压低身子去捡脚边的那瓶水。 … 劫匪的这个动作，让自己的头部与被劫持女孩身体的叠加位置错开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伊妮德很干脆利落地抓住机会，给劫匪献上了自己真正的“关怀”。 砰！ 从蓬松的裙摆中取出的短枪枪管中迸射出子弹，精准无误地崩碎了劫匪的颧骨，击穿了他的头颅。 劫匪到死也没有触碰到那瓶水。 而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伊妮德眼中的冷漠。 … 砰，砰砰！ 劫匪倒地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伊妮德快速掰动转轮枪的击锤装置，单动式手枪被她打出了流畅的连发效果，在倒地的劫匪胸膛上连补了三枪，随后一脚踢开劫匪掉落在地上一旁的那支染血的匕首。 到此，危机接触。 街道周围执法官迅速围上，将伤员护送离开。 而伊妮德则是有几分神情恍惚地看着受伤的女孩被人抬走，自己呆呆地站在原地，魂不守舍地把手枪的保险装置抠回去。 这是她 尽管不到一分钟前的那一幕在外人看起来，她麻痹劫匪、近身之后抽枪开火以及后续干脆利落的补枪等一系列动作实在太过老练。 但其实回过神来的伊妮德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甚至有在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视线，不敢再多看地面上那尸体一眼。 此时的伊妮德，有些手足无措。 而下一秒，现场不知道是哪个执法官率先带头拍了手，随后，来自于执法官、监城守卫以及远处街道和两边楼上的市民们的掌声就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把伊妮德那一瞬间的惶恐与不安的情绪彻底地冲了个干净。 所有人都做着相同的动作，他们朝着这名新人投来认可的目光，对她点头示意，毫不吝啬地为她鼓掌助威。 这一刻，似乎她的贵族身份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 第368章 濒死 在掌声的环绕下，伊妮德脸上的不知所措变成了另一种不知所措。 但可以看到她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只不过，在周围众多执法官中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个身影，她多少有些小失落。 …… 而此时的迈洛已经溜达到了隔壁街区了。 他行走在人行道，左侧墙壁上浮现出埃里克同步行进的影子。 埃里克朝着迈洛侧身比划道——“她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执法官，如果不要每次开门都把我的东西弄乱的话就更好了。” “真有意思，一开始抱团排斥她的是那群人，现在围在路边鼓掌欢呼的还是那群人，嗤……”迈洛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损了一句。 “只有你，始终如一，每次都只想着把她骗回去家里刷盘子。”埃里克现在“说话”的风格也和迈洛有些相似了。 “倒也不是，现在芬恩可以胜任刷盘子这事。”迈洛摆手。 “你看，连芬恩都能派上用场了，你能不能也跟其他人一样，想办法去找一找那个丢了棍子的监城守卫？”迈洛拍了拍自己腰间那根木锥说道。 这会儿跟在迈洛身边的放逐之影就只剩下埃里克一个，其他人都被迈洛打发去别的地方调查了。 “新郡长上台之后裁掉了那么多监城守卫，闲置的监城守卫短棍有那么多……”埃里克向来不太喜欢大海捞针的工作，这可能跟他的强迫症有部分关系。 “开膛手、三瓣眼、监城守卫，这么多线索随便挑一个去研究呗，大家都挺忙的就你一个人在凉着，不太合适。”迈洛瞥了埃里克的影子一眼。 后者比划着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教会。”迈洛不假思索回道。 “好的，回见。” 埃里克摆摆手，影子瞬间就消失不见。 …… 放逐之影们不喜欢教会，这件事情是从狩猎之夜开始的，当然了，这些家伙还是正常人的那会儿也不喜欢教会，而现在的这种不喜欢，是带着些许忌惮的成分在里头的，原因很简单，教会的钟塔之上多了一束来自于思考之眼的目光，放逐之影们在那目光之下无所遁形。 也就是黛西啦。 至于黛西是如何从所谓的“厄难使徒”转变为“思考之眼”的，这一点迈洛不得而知，迪拉肖或许知道，但他肯定是不能告诉迈洛的。 按理来说，狩猎之夜过后，楠薇城内发生的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思考之眼都能有所察觉，而迪拉肖也因此和迈洛有了频繁的联系，包括此前处理的陵园购和血族以及歌剧院地下河生物等事件。 但这一次，从格伦小镇事件过后，思考之眼就再也没有给过迈洛任何指引了。 而且迪拉肖言语之中也不怎么主动提及思考之眼。 如果真的如同血族人克劳斯所说的那样，出现了一只比他强大无数倍的特殊生物的话，不管那生物属于何种范畴，思考之眼都应该有所察觉。 包括马蒂这名年幼的灵视者，他也应该被思考之眼注意到。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意外了。 迈洛决定亲自到教会走一趟。 …… 出城，过河，上教会大桥，进祈福广场。 这是很多虔诚的黄金律信徒每周都要重复好几次的路程，但对于迈洛来说，上一次走这条路好像得追溯到一百多天以前了。 祈福广场白天的时候可以算是楠薇城内受光照强度最大的一片区域了。 背景是教会那看起来宛如镶嵌在天空上的高塔，另一面则可以看到地势相对较低的楠薇城区的部分景象。 这里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能够看到信徒的身影。 除去一大部分楠薇本地人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外地信徒不远千万里跋山涉水来到国教圣地祈愿，青石板砌成的地面上一尘不染，周围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伴随着缭绕在广场上空悠扬的圣歌旋律，这里与楠薇城区比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再往前一些就可以看到建筑壁画上描绘的黄金树的藤蔓、枝叶，据说这些绘画的艺术成分有几层楼那么高，不过迈洛反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得等哪天窥视了哪位去世的画家之后才能具备鉴赏的能力。 …… 正常来说迈洛每一次进入教会的祈福广场，迪拉肖就会像个鬼一样突然在他面前冒出来。 但这一次迈洛都走进总教堂并在里头溜达了一圈了，那个有点烦人的灰袍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反而是另外的陌生面孔接待了迈洛。 在教堂黄金树雕塑的后方，一名浑身上下被白色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戴着眼罩的修女喊住了溜该的迈洛： “圣水接口在教堂的门前，先生。” 或许是高标高且空旷的建筑内特有的回声效应所致，修女的声音很动听，这是迈洛听过的最清澈柔和的嗓音了。 迈洛最开始并不觉得修女是在对他说话，因为对方头上那个眼罩显然是不透光的。 但修女就在了迈洛身后一米处驻足，静静地“看”着迈洛。 迈洛下意识地抬起手在修女面前的空气里摆了摆。 后者再次用柔和的声线发出疑问：“执法官先生？” “哦原来看得见……”迈洛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清了清喉咙，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我不是来接圣水的，我找黛西。” 以防修女因为职位太低接触不到星辰钟塔上的存在，迈洛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迪拉肖。” 修女嘴角露出了一抹非常温柔的微笑。 那笑容与迈洛 不过两者还是有些许区别的，或许是因为蒙上了双眼，迈洛看不到修女的全部神态，只感觉眼前这名少女比迪拉肖要单纯很多，当然只是纯粹的主观感觉。 而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修女似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因为她说： “进入星辰钟塔之前得先接受圣水清洗，先生。” …… 五分钟过后。 教堂门前巨大的滴水兽下方，迈洛快速地用圣水搓了把脸，如果不是周围的信徒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甚至打算把靴子也踩进那口池子里去洗一洗鞋底板上的污泥。 随后，在修女的带领下，迈洛来到教堂后侧的通道里。 他甩着手上的水迹，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一步是所有人都需要遵守的还是只针对我们这种手上沾血的执法官？” “星辰钟塔不对外人开放的，先生。”修女对于迈洛的所有问题都非常耐心，态度上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 他们俩在那些狭长的通道中七拐八拐走了挺长一段路，以至于迈洛最后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大致方向了。 在即将进入到星辰钟塔上部楼层的时候，修女递给了迈洛一样东西，这玩意儿相对来说就不那么具备宗教气息了。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医用口罩。 “为了您的健康。” 她对迈洛说道。 迈洛侧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修女后方那一扇沉重的大门。 敏锐的感官力让迈洛察觉到了门缝中不断往外涌出的阴暗气息。 而且他的心跳也有几分加速，但这种频率还没有达到预示危机的程度，迈洛于是接过了口罩戴上。 …… 敞开大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式装潢的大厅。 而大厅的正中央位置是一张与地板一体的灰色石台。 石台四周围站着一些陌生的老年人，他们中有身穿白色、红色宗教服饰的，有的则完全是现代外科医生的打扮，石台旁边的推车和架子之上放着许多医疗器具与药剂瓶。 并非所有人都戴口罩。 比如那些身穿教会服饰的老人还有一路将迈洛引来的修女就都没有戴口罩，而旁边那些医疗人员则都戴着口罩。 众人都面色阴沉，盯着石台。 而石台上躺着的，就是黛西…… …… “牧师，执法官先生到了。” 修女对前方的众人轻声提醒了一句。 而迈洛则已经大步上前挤到了石台跟前。 他发现黛西的状态无比糟糕。 她戴着与修女一样的眼罩，双颊凹陷，气息微弱。 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放在被褥之外的枯瘦小臂看起来比年迈食尸鬼的手还要吓人，上面扎满了枕头，但看起来注射器甚至无法将药剂推送入她的血管之中。 “请不要干扰治疗，这位先生。” 一旁的医疗人员发出警告。 同一时间，多束不善的目光聚焦到迈洛身上。 迈洛完全没有搭理那些人，只是神色复杂地查看了一下黛西微弱的生命气息。 沉声暗骂道： “怪不得迪拉肖要躲起来。” …… 第369章 奇迹 黛西那张消瘦、苍白的脸上，口、鼻处都有清晰可见的黑烟缭绕着，生命体征已经被压制到了极其微弱的状态，连呼吸都无法保证。 现场所有人看着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包括牧师、修女以及医疗团队。 一旁的修女和笛福牧师几乎异口同声道： “瓦尔罗坎先生，请不要打扰治疗人员……” … 但迈洛完全没有搭理他们，他轻轻地牵起黛西那只瘦小的手掌，把它放到自己手心上。 下一秒，迈洛手上、小臂上的裂痕内出现肉眼难以看清的微光流淌起来。 他静静地感受着从黛西手上传递过来的那一股晦暗的破坏力，也就是那些从她口鼻处扩散出来的黑烟。 如果纯粹是生理性的病变，那迈洛确实应该让开两步，让专业的医疗团队来进行治疗，但从迈洛还没有迈进这座大厅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黛西身上所遭受的伤痛是来自于某种邪祟的特殊力量。 这玩意儿可不是往身体里注射点药剂就能恢复的。 当然，教会也并非是单纯指望医疗团队把黛西救活，现场除去隶属于教会的医疗团队以外，还有几名面容消瘦的年轻人。 他们身穿着黑白两色的学者制服，风格较为现代化，手背上都刺有黄金树图腾。 不难看出这些家伙同样隶属于教会，但他们身上没有太过明显的神职人员装扮，而更像是学院中的学者，或者研究人员。 这些不显山露水的教会人，有一个统——契约组织。 可以理解为是教会诞生的雏形。 迈洛知道教会的真正起源其实就是一帮研究神秘学的学者，涵盖了各个学术领域，其中就包括了渡鸦所属的蒙西斯学派，当然那是已经被驱逐的一个学派。 而在楠薇城，迈洛几乎从来没有与这些契约组织的神秘学者们真正接触过，不管是迪拉肖还是笛福，他们都只能算是为宗教服务的神职人员，没有参与到研究工作当中，不像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们那样身兼数职。 当然，他之所以能一眼就辨认出眼前这几个学者装扮的年轻人的身份，主要是他们手里捧着的书籍。 那散发着岁月气息的动物皮革外壳，还有写满了扭曲古老文字和图腾的泛黄纸张，这明显是众多古老典籍的其中一本。 迈洛对这种邪恶读物的味道太熟悉了。 当今世间显露踪迹的典籍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其中一部分被众多行走在世界各个角落的调查员们收集到了密大图书馆，而剩下另一部分，就被保存在了黄金律教会的总部。 看起来教会方面也正在尝试着从典籍上寻找救治黛西的方法，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的进展并不顺利。 …… 不管是丹尼尔·笛福牧师，还是修女，他们都只是用提醒的语气与迈洛说话。 但契约组织的几个人在迈洛进门那一刻就已经将毫不掩饰地把敌意写在了自己脸上。 他们三男一女，不仅服饰统一，就连脸上的表情、眉宇间的阴刻和眼白中挤满的血丝都出奇的一致。 这些家伙的气色看起来就和当初处于梦魇阶段的迈洛差不多，来自灵魂深处的所有负面元素都在脸上清晰可见，十分骇人。 …… 但他们还不属于灵视者范畴。 甚至连梦魇都未曾接触过，表现出来的那种诡异气质完全是与邪恶典籍的接触所导致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只能算是类似于“费尼契”那样的学者，或者说阅读者。 迈洛也不知道这四个家伙哪来的对自己那么大的怨气，他选择性地暂时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而是转头对相对比较熟悉的笛福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 “黯影。” 笛福牧师的回答一如既往还是那么的含糊不清： “还是太年轻了，她不应该正视那深渊底的晦暗影子的，来自于黯影的恶意重创了她，哎……是我们疏忽了。” “她倒下之前有提到自己看到了些什么吗？”迈洛连忙追问道。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笛福无奈地摇着头表示他们甚至不知道黛西是什么时候遭到袭击的。 “得到思考之眼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松懈了，忘记了曾经的遭遇，是我的过错，我没有照顾好这孩子。” …… 此时，迈洛身后忽然传来修女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音像是干呕一样，沙哑可怕，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撕裂她的咽喉。 她的身躯甚至无法站直，几乎要跪倒在地。 “咳咳咳！！！……” 迈洛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前两分钟还很正常的修女此时口鼻处也像黛西一样有了些许黑烟的气息，伴随着每一次的咳嗽，都有些许极其细微的颗粒物从她口腔鼻腔中涌出。 迈洛不动声色地回过身来，再次打量了包括笛福、契约组织在内的众人面部。 这些没有戴口罩的人五官中都有黑气的迹象。 “这就是你们选择的治疗方式？” 迈洛神色古怪地看了笛福一眼。 “诅咒并不像病毒那样会扩张增值，它的量是固定的，暂时来说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延续这孩子的性命。”笛福咳嗽了两声，无比平静地解释道： “思考之眼成熟那一刻开始，星辰钟塔上所有人的命运就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迈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笛福，又看了一眼后方那四名契约组织的学者。 似乎跟口罩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些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视的关联，这种关联让他们共同承担着施加在黛西身上的诅咒。 这是教会的抉择，迈洛左右不了，不过他能够“看”见一些常人无法察觉到的信息，在他的视角里，修女的生命力正在以较快的速度不断衰减。 迈洛于是对笛福淡淡提醒了一句： “后面这女孩活不过今晚。” 这话一出，修女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但她并没有发出任何求助的声音，恐惧没有把她压垮，她只是默默地捂住口鼻，单手握住了脖颈上挂着的黄金树吊坠，起身退出了大厅。 直到她掩上大门之后，迈洛依旧可以听到屋外走道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 修女离去之后，迈洛干脆也摘下口罩。 这玩意儿对他来说起不到什么防护的作用，他与黛西之间并没有的思考之眼建立的联系，诅咒的力量传不到他这儿来。 随后，迈洛卷起衣袖来到石台跟前，把那些密密麻麻扎在黛西手背上的针头全部摘下。 “停下，你在做什么！？” 现场的医疗人员和契约学者同时尖叫了起来。 但迈洛却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他把那些针头丢到一旁架子上，随后再次握住了黛西苍白的小手。 契约学者往前逼近了几步准备阻止迈洛继续乱来。 但迈洛仅回头一个冰冷的目光就唬住了他们四人： “这些营养药剂会害死她的。” 一边是连梦魇的轮廓都触摸不到的学者，另一边是已经能够通读邪恶典籍的灵视者，双方在相同领域中有着天与地的差距，那种无法逾越的阶级威压只有学者们自己能够感受到，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极致恐惧感。 此时，另一旁的医生也慌乱道：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她的所有器官都处于衰竭的状态，如果不用药物刺激以维持活性的话，这孩子会……”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医生的眼神就凝固住了。 他的语调突然间有了一个上扬的幅度，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愕。 因为他发现仪器设备的表盘上显示黛西的血压正在缓慢朝着正常值区间回升着…… “啊这……” … 没有人知道迈洛具体做了什么，因为从外人的视角看上去，迈洛仅仅只是握住了黛西的双手一小会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动。 但无法否认的是，黛西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只是那清晰可见的黑气并没有就此散去，依旧阴魂不散。 … “还好还好。” 迈洛自己其实也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他精准地找到了黛西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源——当初罗本对她以及她的亲生父母犯下的罪行。 在成为思考之眼之后，黛西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没能替代最初的遭遇成为最深刻的恐惧。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值得庆幸的还是值得悲哀了。 但不管怎样，迈洛抓到了恐惧之源，把昏迷状态的黛西梦引了，便也就能够帮助她那将近衰竭的身体器官重新运作起来。 说到底和催眠差不多，只不过催眠只是控制人的自我意识去实现肢体上的行为，而内脏器官同样也属于大脑神经控制下的系统，诅咒的力量一定程度上切断了这一信息传递的过程，但迈洛用梦引的方式将这座桥梁重新搭建了起来。 …… “这……这真是奇迹！” 医疗人员扶着眼镜，盯着表盘上显示的黛西逐渐恢复起来的心率，大为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执法官能做到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 一旁，笛福牧师见到这般场面也总算是舒了一大口气。 事实上无论主教还是契约组织的学者们都不同意让迈洛进入星辰钟塔，是笛福抱着赌一把的态度，说服了众人，才有了此前修女去接待迈洛的那一幕。 毕竟，发生在迈洛身上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太多了，笛福总有一种预感，这位年轻的执法官能为思考之眼带来转机。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 “先别叫，还没完。” 迈洛示意医疗人员们别闹腾，而后转身看向一旁的那几名契约组织的学者。 “诅咒还没有剥离，介意我看一下你们的书么？” 第370章 天才的怒火 伊莎贝尔·普朗克，出生在契约组织家族。 准确点应该称之为契约组织家庭，因为契约组织是不允许家族的规模成员团体存在的。 伊莎贝尔仅有的童年记忆是同属于契约组织的父母，以及教会的其他众多成员，当然，六年以前黄金律教会还没有得到王室的认真。 但契约组织这样一个学者团队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岁月。 …… 伊莎贝尔是诡秘学的天才。 这源于她不错的语言天赋以及对诡秘规则极佳的理解能力和敏感程度。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能够同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一些超出常理的知识。 也正是这份天赋，契约组织破格允许了她以 然而诡秘学的研究是极具危险的。 伊莎贝尔的父母分别在她12岁与14岁那年相继去世。 他们的身亡没有让伊莎贝尔放弃自己在诡秘学领域的研究，反而加深了她扎根其中的执念。 值得庆幸的是，在通过入门考试之后，伊莎贝尔得到了契约组织内众多前辈的认可，成为了签订契约的学者团体中最为年轻的一名。 一直到大瘟疫那场浩劫过后，黄金律一举成为国教，她与背后的学者团队得到了来自于社会各界的资源馈赠，经费、特权、地位，接踵而至的一切让整个组织在诡秘学领域的研究进程成倍加速。 但诡秘学领域的研究对于个体学者而言是非常艰难的。 所有的那些古老典籍，费劲万难得到它只是 而真正阻碍诡秘学学者们的，是那些无法用言语概括与描述的规则。 契约组织的众多学派中频繁有学者暴毙的事件发生，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研究过程中的急功近利。 伊莎贝尔的父母都是死于这种情况。 所以即使是学派中罕见的天才，伊莎贝尔对古老典籍的研读也必须严格遵守教会内部规定的准则，曾经有一份不足三尺的卷轴，教会以逐字逐句转述的方式交付到她手中，整个研读的过程费了5年时间。 但也正是教会这种严谨到近乎苛刻的态度，让伊莎贝尔这位天才学者得以顺利地活到成年。 在严苛的规则体系之下，伊莎贝尔的敏锐嗅觉、冷静思维以及强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还有在将近十年的体系化学习中积累下来的知识，让她成为了教会诡秘学派新一派传承者的代表人物。 年仅21岁，她的身上已然具备那些步入暮年的老学者们才拥有的学术视野和独特气质。 在这10年的时间里，伊莎贝尔一直都沉浸在学习中，心无旁骛，她的天赋使得教会将她细心呵护了起来，就连那些通往远古墓地的科考工作也不允许她参加，她只需要坐在教会大堂里，按部就班地接受来自于契约组织下发的“学习文件”即可。 直到今天，她迎来了学习生涯的 承载着“思考之眼”的女孩遭受到来自于某个黯影的恶意诅咒，她与她同辈们被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伊莎贝尔兴奋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自信心开始遭受到严重打击甚至于到后来荡然无存，仅剩那压在心头的溃败感。 这一次发放到伊莎贝尔手中的典籍残卷与以往她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份典籍都不一样。 她熟知这份典籍上的每一个符号与字体，这一古老语言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有较长的研读经验的，可是当那些逐个的字体结合成语句之后，伊莎贝尔发现她完全无法理解典籍上所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在最开始，她还勉强能够理解一些简单的陈述性语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压力的叠加，她开始发觉自己越发变得“愚钝”了起来。 甚至于昨天摘抄翻译下来的笔记，自己都看不懂了。 她的情绪逐渐起伏波动，那些古老文字中叙述的内容她一丁点儿也看不进去，也无法消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她的思维进行运转一样。 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觉开始在心头蔓延、滋长。 …… 二十多年，伊莎贝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焦躁不安。 尤其是当她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这样无所作为的话，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将在眼前凋零的时候，那种深邃的不安愈发严重了。 她请求教会的医疗人员尽量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并保证一定会找出破解的方法。 但只有伊莎贝尔自己心里清楚她兑现诺言的概率有多么低微。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学习方式是否存在问题…… 总之，连续几日积压在心头的焦虑不断地折磨着她。 …… 而这份焦虑，在不久之前被突然闯入大厅的一名陌生男子打断了思路之后开始转变为愠怒。 伊莎贝尔不明白为什么一名低贱的黑衣执法官能够不受任何阻拦、堂而皇之地进入星辰钟塔这种禁地。 在她的学者生涯中，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频繁地听到关于执法官的传闻，那些满怀鄙夷的评价中不乏“刽子手”、“野蛮人”之类的称谓。在先辈学者们的口中，执法官就是一群出生低贱且充满了世俗缺陷的zz工具，他们愚昧、无知，还自诩为秩序的守护者。 以至于在伊莎贝尔在未曾接触过任何一名执法官之前，意识中就已经被建立起了一个对执法官十分不友好的认知。 而当她看到那名闯入星辰钟塔的执法官的一系列粗鲁行径之后，更加认定了先辈们传递的信息是正确的，这些黑衣人确实就是那种低贱的货色。 …… 然而，出乎伊莎贝尔意料的是，那个执法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让原本处于濒死状态的“思考之眼”缓慢恢复了生命力。 她上前查看了一番，确认石台上的女孩确实已经有所好转。 但这并不足以打消她心中对执法官这一群体的偏见。 而这份偏见与轻视，在对方向自己提出想要那个要求的时候，飙升到了难以抑制的极点。 什么？ 他想看我的典籍残卷？ 伊莎贝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一名愚昧无知的世俗执法官，居然狂妄到认为他能够明白这些古老典籍上的内容？ ……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研读过程中遭受到的挫败，亦或许是执法官的语气过于无礼。 总之伊莎贝尔那优雅的学者气质以及良好的修养被彻底击溃了，怒火一度压制了她的理智。 在她看来，执法官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侮辱性极强，他完全就是在侮辱她这十年来的沉心学习。 会吏呢，该死的会吏呢？ 快来把这个家伙轰出去！ …… 就在伊莎贝尔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的时候。 她发现前一秒还捧在手中的书籍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了那个该死的执法官手中，并且对方已经握着书本走到后方，对照着书籍上的内容捣鼓着架子上那些药剂罐子。、 “这……” 她正想发飙。 但率先说话的反而是执法官。 对方背对着伊莎贝尔，淡定地问道： “你这杜里亚克语怎么翻译得一团糟？” “依格萨尔灵药……你们是打算用佐恩的灵药来破除黛西身上的诅咒之力吗？” “前三种药剂成分是对了，但是剂量单位错了，这样会害死人的。” …… 迈洛就这样提着书本，在药剂瓶堆里翻箱倒柜，短短不到两分钟就已经在伊莎贝尔的笔迹上纠出了十几处严重的错误。 … 而后方，伊莎贝尔的怒火，在迈洛说出典籍上所使用的古文字“杜里亚克语”那一刻就已经熄灭了。 他怎么知道杜里亚克语的？ 那是时隔一千多年，一处已经灭绝的古老东方文明所使用的语言文字。 整个契约组织学派中能够掌握这种文字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 他…… 不是说他是执法官吗？ 执法官怎么会懂这些？ …… 伊莎贝尔懵了。 尤其是在迈洛提及笔记上计量单位出错的时候，她快步走过去凑到一旁，仔细对照了自己的笔记内容之后惊讶地发现迈洛所说确实。 这…… 伊莎贝尔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迈洛。 而迈洛却完全没有搭理她，只从她手中夺过钢笔，重新在笔记上写下正确的药剂配比和剂量，并且将对应的药物原材料及其特殊要求都一一记录了下来，随后又快速对照大厅中现有的药剂。 “这个不对，这个也不对，这个则完全错了，大错特错，老子要是晚一步进来你们就打算把这种东西灌给黛西么？开什么玩笑真的是……” 看着迈洛忙碌的模样，伊莎贝尔仿佛重新回到了学徒的岁月。 她站在后方安静地盯着迈洛的笔迹，把他挑选出来的药剂以及纠错的内容一一铭记在脑海中。 几分钟前的愠怒、烦躁以及轻视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 “这个这个。” 她悻悻地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迈洛手中典籍上的一个词汇，像是小学生一样对迈洛问道： “这个名为古伦德的成分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词汇。” 迈洛转过头来看向伊莎贝尔，用钢笔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脑浆啊，人的脑浆。” 随后他发现，近距离情况下看起来，伊莎贝尔的脸色极其糟糕，双眼挤满血丝。 迈洛摇摇头： “嗯——你需要补充一下睡眠了。” 第371章 那血是洗不净的 在场其他熟悉伊莎贝尔脾性的人也都很懵。 因为所有人都前两分钟都能够感觉到这位心高气傲的契约学者已经濒临发飙的边缘了。 但是形势转变得太过突然，在大伙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预想中的暴风雨就这么消失了。 伊莎贝尔的其余几名助手面面相觑。 因为这是他们 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处于懵逼状态的时候。 迈洛已经在伊莎贝尔的协助下把依格萨尔灵药的初步配方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教会不愧是教会，什么鬼东西都有。” 迈洛提着试管中几十毫升淡绿色的液体，自言自语地感叹着，随后又转过头笑似非笑地对一众教会人员问道： “有没有可能，差的最后一种成分，古伦德你们这儿也有？” “这个是没有的，绝对没有。” 笛福牧师矢口否认。 他虽然老了，但反应速度却是在场所有教会人员中最快的。 此前迈洛已经明示了所谓的“古伦德”是什么东西。 人类的脑浆啊，还必须是未变质的脑浆，教会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就算是有，也不能让执法官知道嘛。 …… 在笛福开口之后，在场的人也都附和着摇头。 “那行吧。” 迈洛低头瞅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刻度。 “这种时候还藏着掖着的真没意思，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照顾好黛西。” 他嘀咕了两声，把手中的半成品药剂递给伊莎贝尔，径直离开了星辰钟塔。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破除诅咒。”笛福忽然开口对迈洛说道。 但迈洛并没有停下步伐，只边走边说： “知道呐，把释放诅咒的生灵杀死，诅咒自然就破解了。” “正是这个道理！”笛福还跟着迈洛快速小跑了两步，补充道：“我已经让迪拉肖去寻找诅咒的源头了。” 迈洛不耐烦地回道： “那你以为我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呢？找得到那个生灵我还用得着管你们借用思考之眼么？” 说完这句话他就推门离开了大厅。 留下大厅中央略显尴尬的一种教会人员。 笛福看着迈洛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后方的伊莎贝尔将半成品药剂封存了起来，随后认真地把迈洛标注着那些关于她原先笔记中错漏处的草稿纸一一收起来叠放好，最后才一脸好奇地对笛福问： “牧师，寻找诅咒源头的事情交由迪拉肖去他们去办就行，为什么要告诉刚才那个人？他到底是？” 笛福语气沉重地说道： “因为他才是真正有能力杀死古老者的人啊，迪拉肖还过于稚嫩。” “有能力杀死……” 伊莎贝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狩猎之夜里杀了神只化身的执法官就是他？” 伊莎贝尔是被契约组织严密保护起来的人才，她平时的活动领域不会超出教会大桥的范围，甚至相距不足十里楠薇城对她来说都有几分陌生，但关于狩猎之夜的那些秘密她还是多少有所耳闻的。 一个人类执法官，在执法总部杀死了来自远古时代的神只上位者的化身，此事在时隔将近一年之后的今天依旧是诡秘学术界里的极具爆炸性的秘闻。 伊莎贝尔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个行为举止粗鲁无礼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在狩猎之夜“犯下重罪”的执法官。 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系列几乎控制不住的怒火居然指向的是这样一位堪比死神的存在，伊莎贝尔就感到阵阵后怕。 不只是伊莎贝尔，在场其他人亦是如此，他们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鬼祟的恐惧感。 那种恐惧感并不完全源自于迈洛拥有着杀死神只的力量。 更多的是来自于，迈洛敢于对神只痛下杀手的意志。 服务于教会，尤其是身处于契约组织中的人无比清楚古老上位者们相较于人类是多么崇高伟大的存在，在他们的教义里，即使哪一天自己真的手握着足以杀死神明的武器，他们也不应该产生出弑神的念头，否则他们的灵魂将遭到前所未有的无尽厄难。 在黄金律的教义里，这才迈洛身上令人胆寒的特质。 首先他是一个人类，但却同时拥有着足以弑神的力量，和敢于弑神的意志。 这也是笛福最后叹气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来说，求助于迈洛这样的人，这本身就已经是违背黄金律的一种行为了。 但思考之眼不能就此断绝，迈洛·瓦尔罗坎是笛福视野之内所能看到的最有可能挽回黛西性命的人了，他别无选择。 “怪不得他懂那么多。” 伊莎贝尔盯着手中的草稿纸和古籍怔怔出神，口中低声呢喃道： “也对，区区杜里亚克语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可多想！他始终都是教会以外的人，对于他所做的事情，赞赏或是批判都没有意义，划清界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次是例外，是思考之眼选择了与他亲近，或许许久之前它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一劫难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但请务必谨记一点……”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笛福用一句话警醒了伊莎贝尔以及其余的三名契约学者： “终究，他的手都沾染着神只的血，那血是洗不净的。” …… 宽敞华丽的教会长廊里，迈洛快步行走着。 他缓缓将卷起的衣袖扯下，盖住自己小臂皮肤上那些狰狞的裂痕。 在长廊里，他遇到了被诅咒牵连的那名修女，她正蜷缩在角落里痛苦地颤抖着。 然而迈洛没有停下步伐，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他有要紧事得处理。 古伦德。 灵药所欠缺的最后一种成分。 迈洛估算了一下从教会径直返回执法所需要的时间。 脑浆听起来可怕，但对于他这样的特殊职业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城南执法所地下室里就躺着不少现成的尸体，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角落的柜子里肯定还藏着一些厨房用具，比如搅拌器榨汁机之类的东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这方面瑞克是绝对专业的。 然而，时间紧迫，去往执法所这一来一回的路途，算上中间需要“处置”古伦德原材料的时间，加起来估计没有一个半小时是搞不定的。 迈洛不知道梦引能够让黛西的身体代谢机能维持多长时间，更不知道那所谓的诅咒会不会选择另外一种扼杀黛西的方式，所以时间不等人。 迈洛需要一个更省事的方法。 正巧，他知道这附近还有一个地方，也有现成的尸体，并且也有“处置”原材料所需要的工具。 那就是地下的食尸鬼族群。 事实上食尸鬼们并非全部都像是蓖麻女士收藏库里摆放的那副画所描绘的那样茹毛饮血。 它们内部也存在森严的阶级制度，某种程度上与人类没有太大的分别。 最低级别的食尸鬼尚处于灵智低下的状态，它们甚至连本族群的语言都无法完全掌握，是近似于野兽一般的存在，对于食物也不挑剔，腐烂的尸体就是它们这些底层食尸鬼的基本食物来源，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它们会选择食用“寡淡无味”的动物尸体，只不过食用的时候可能就需要拿一些陈年古墓里剩下的枯骨嗦一嗦味道…… 而处于中高阶级的食尸鬼们，担任着族群中的各种特殊职位。 它们有着独特的信仰，自然也就拥有着祭司、学者之类的高级人才。 这种食尸鬼往往就比较“挑食”，它们或是喜欢营养价值较高的臀腿部位，或是喜欢风味更足的脏器，因鬼而异。 但无一例外，高阶级的食尸鬼们对于食材的新鲜程度都是有要求的。 刚刚断了气、失去灵魂的肉体，是他们的首要选择。 …… 此前，卡特·加尼叶的歌剧院在施工进程中遭到“地底掘穴者”破坏的时候，迈洛就是在食尸鬼族群的帮助下找到了那只深潜在地下河流中的掘穴者的。 迈洛现在还能够清楚的记得食尸鬼族长当时用来款待他的那一桌“菜肴”…… 没记错的话，脑浆就是当时餐桌上的其中一道菜。 谁能想到时隔不久的今天，迈洛得再次登门向食尸鬼族长索要当时他碰都没碰的食材呢…… … 不知为何。 迈洛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有多么诡异。 他允许了食尸鬼族群的存在，他不认为用人类脑浆来作为一味药剂成分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让一名以死者蛋蛋为食物的半活尸在执法所里工作了将近一年之久。 所有这些听起来足以令任何正常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在迈洛的概念里似乎毫无分量。 他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无论是从法律角度，还是从伦理道德的角度，他都不觉得有问题。 也许渐渐的，在他的灵魂深处，所谓的人性的一面已经逐渐淡化，只是这个过程过于潜移默化，他并未有所察觉。 …… 第372章 梦游女 从教会出来到城郊食尸鬼的地下洞穴，距离其实很近，只需要走过教会大桥再往东行进不足两公里即可。 这或许又可以算是一个很具讽刺意味的现实事件，食尸鬼的族群部落就扎根在教会大桥脚底下不远处的位置，这与此前身为血族的克劳斯被悬挂起来的画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迈洛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很难从正常人的生活节奏中找到乐趣，相反，这种隐藏在暗夜之中的荒谬真相反而往往能博他一笑。 当然这种乐趣估计着也无人可以分享了，不能分享的乐趣，也就失去了乐趣本身的意义…… …… 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又又又发生了。 当迈洛来到熟悉的陵园，用撬棍挖开食尸鬼族群地下洞穴入口的石板之后，发现内部的洞穴出现了重新填埋起来的痕迹。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费解地嘀咕了一声。 当然洞穴入口并没有被完全封堵住，迈洛还是找到了狭窄的缝隙钻了进去。 这已经不是他 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深处于陵园底下布满着不明生物的脚印的潮湿洞穴是无比可怕的存在。 周围糟糕的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仿佛在重复提醒着闯入者——这是通往地狱的通道。 但其实对于住在这里的生物而言，迈洛才是真正值得恐惧的存在。 然而，洞主人今天似乎不在家。 准确来说，它们搬家了。 迈洛深入洞穴之后发现，食尸鬼族群已经完全从这片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中撤离了，潮湿泥泞的地面上最新鲜的脚印也至少是四五天之前留下的，并且那些脚印在抵达地底下的一处天然岩层裂缝之后就再也没有返回的痕迹了。 食尸鬼们顺着地下岩层的裂隙离开了楠薇城。 这是让迈洛颇感诧异的。 地底下这些通道是食尸鬼们耗费数月才挖掘出来的，它们甚至用石块、木桩等工具建立了牢固的支撑结构，让这片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成为它们定居的住所。 而如今，洞穴之中只剩下堆积着的被嗦得锃光瓦亮的骸骨。 要知道，迈洛当初并非没有想过把这些食尸鬼驱逐出境一了百了。 但食尸鬼的族长是一名讲理的学者，在它的身上迈洛甚至感觉到了很多高阶层的人类精英们所不具备的素质与涵养，族长向迈洛许下了承诺，不会允许任何伤人事件发生在自己的领地之内，所有来到这片陵园祭祀先祖的楠薇市民都可以得到最安静祥和的悼念时光，而食尸鬼们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食物。 族长表示，承诺并不是人类文明独有的，相比之下，食尸鬼比愚昧的楠薇人更清楚迈洛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它们愿意遵守迈洛的规则，在他的控制之下繁衍生息，也以许下承诺的方式，期待能够获得迈洛的友谊，乃至庇护。 甚至于为了打消迈洛的疑虑，食尸鬼的族长毫无保留地奉上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源，表示如果日后食尸鬼做出任何出格举动的话，迈洛随时可以将它梦引，进而控制整个食尸鬼族群。 那也是迈洛 于是才有了后续约法三章的事情。 学者族长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劲千方百计，最终才成功争取到了迈洛的允许，得以在楠薇城郊的陵园下修建巢穴。 但是现在，食尸鬼族群走了，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楠薇城。 甚至于，从地面上的脚印来看，它们离开得十分仓促。 迈洛不理解，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它们如此迫切地进行举族搬迁。 他坐在食尸鬼们用人类墓碑搭建起来的餐桌上，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 … 而与此同时，远在楠薇城南区的执法所地下室里。 美食家瑞克眼下遇到了一件非常可怕且棘手的事情。 他刚才跑到楼上询问了迈洛的行踪，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于是瑞克只能重新返回地下室，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但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那几个小时的淡定与沉着。 他的额头上破天荒地冒出了冷汗，汗水顺着他那鹰钩鼻尖滴落到笔记本上浸湿了纸张，他那抓着钢笔的手在微微发颤，不只是手，他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并且瞳孔处于不断地发散后凝聚的循环中。 起初，瑞克按照迈洛的指示，在地下室里静等着那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源自于马蒂的内心对白。 他戴上了面罩，精神十足，反应也十分迅速，每当自己对照着脑海中的声音喊出一些奇怪的语句之后，就快速地将那些话语一字不漏地记录到笔记本上。 而在最开始，马蒂的心声在他脑海中响起的频率并不高，而且内容也基本趋近于诅咒、怨恨之类，或是针对凯的，或是针对自己的父母的。 但在最近的这个时间段里，瑞克再也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了，他的嘴巴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再不受控制地喊出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恶毒话语了。 然而。 就在他以为迈洛的术法仪式效果已经消失了的时候，他刚摘 “阿米娜最终与她的未婚夫重归于好了，但并非所有人都能逃过梦境的诅咒，对吧？” 在不受控制地复述了这句话之后，瑞克一度捂着嘴巴呆滞在原地无法动弹，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像是浪潮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涌动着，从头顶，直至脚底。 因为这句话的语气、口吻，都与此前那个属于马蒂的、只能使用一些稚嫩可笑的词汇进行咒骂的语句完全不同。 这句话很平静，非常平静，就像是一位老者在叙述往事一样，甚至没有夹杂过多的情感。 而真正让瑞克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恐惧的，是这句话本身听起来，不像是马蒂的心声，而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阿……阿米娜…” 瑞克的呼吸一度停止。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夜里那场没来得及看完的歌剧《梦游女》的女主角名字，就叫阿米娜。 阿米娜因为梦游症误入了陌生旅客的房间，引发了与未婚夫的一系列误会，进而导致爱情破碎。 这是在迈洛把他从歌剧院里揪出来之前瑞克所了解到的剧情。 他并不清楚阿米娜最终是否与未婚夫修成正果，但是从刚才那句话来看，阿米娜的梦游症在结局应该是会被证实，从而化解了误会。 而那句话…… 它好像就是专门来给未能完整看完歌剧的瑞克弥补遗憾似的。 它的后半部分——“并非所有人都能逃过梦境的诅咒”。 则让整句话听起来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戏谑的态度，就好像它一直都知道瑞克在窃听着马蒂的心声，于是以这样特殊的方式来回应、戏耍瑞克…… 瑞克不清楚这这句话到底出自什么人之口。 但他的思绪已经完全乱作一团，无法冷静下来进行思考了。 他颤抖着把这句话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随后快速地从柜子中翻出烈酒拔开瓶塞，往喉咙里猛灌了几口，以此方式来压制自己情绪的起伏。 “san值要掉光了，该死的，迈洛人呢，该死的，之前也没跟我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什么阿米娜，到底是谁啊，谁说的这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叨叨絮絮地咒骂着，再次仰起喉咙灌了两口烈酒下肚。 而此时，他的脑海中再度响起了那曾出现过很多次的铁链摩擦的清脆动静，伴随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奇怪声响。 瑞克奋力抓着自己的头，把自己的很多头发都扯了下来。 似乎是这一瞬间的疼痛感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猛地一拍桌板，眼眶中那飘忽不定的瞳孔重新稳定了下来。 “梦游女，梦游女……等会儿！” “冷静一点，这可能是个线索。” “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顺着错误的引导深思下去会疯掉的，必须冷静下来。” “不管是谁说的刚才那句话，它肯定知道梦游女的剧情。” “说明什么……” “说明它昨晚就在加尼叶歌剧院里！” “对，就是这样！” …… 思路骤然理顺了的瑞克不再颤抖。 他抓起钢笔，以极快的速度在笔记本上写下线索留给迈洛。 随后戴上帽子，穿好外套，揣上自己用得最得心应手的那支手术刀，支起遮阳伞离开了城南执法所。 第373章 地牢中的恶魔 在城郊食尸鬼巢穴里扑了个空后迈洛快马加鞭返回了楠薇城区。 执法所大厅里众人还在对今早的劫持事件津津乐道的时候，迈洛推开大门快速走了进来，穿过办公区径直下到了地下室，谁也没有搭理。 大伙对于迈洛平日的行事作风早已习惯，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在场的人中只有伊妮德察觉到了迈洛神态上的凝重感。 事实上，今天执法所内的很多同僚与上级对她早些时候的行动予以了赞赏，但伊妮德最期待的还是迈洛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所以迈洛从她身边快步路过的时候她多少是有一丢丢小失落的。 不过当她察觉到迈洛神态上的异常便立马知道迈洛肯定遇到了更为棘手的事情，那一丢丢小失落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 … 地下室。 “诶不是，几个意思嘛。” 迈洛看到了瑞克留下的笔记。 这家伙居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查案了。 笔记本上清晰地记录着瑞克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 —— “阿米娜最终与她的未婚夫重归于好了，但并非所有人都能逃过梦境的诅咒，对吧？” 以及他给迈洛留下的关于他自己的一些推测。 “这句话的语气口吻都不像一个小孩，他知道《梦游女》的剧情，肯定曾经在歌剧院里出现过，我必须去歌剧院看一眼。” “锁链的声音。” “一些难以分辨的闷响。” “上午09:33.” … 迈洛把笔记本丢下，拉开工作台下方的柜子。 抽屉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明显缺乏保养的燧发火枪，连安装燧石的螺丝钉都已经找不着的那种。 “真有你的。” 他把抽屉推了回去，转头进入了对门停尸间。 嘴里嘀咕着： “也不想想，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你看过《梦游女》的前半部分，真的是……” 在迈洛看来，瑞克的san值指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他很明显中了黯影的圈套，最后那句话就是为了把他引过去。 但是现在迪拉肖不知所踪，调查员c重伤，迈洛分身乏术，他没有办法同时兼顾瑞克与黛西。 唰。 掀开停尸间里最“新鲜”的一具尸体身上的白色盖布，迈洛可快速地戴上手套，接着从工具台上取下钻子凿子等一系列工具。 正好，解剖台上躺着的就是今天早上被黛西一枪崩了并且连补了三枪的那名罪犯。 迈洛的思路很清晰，这会儿跟着瑞克的线索出去乱逛是不理智的，因为那句话很明显是黯影已经察觉到窃听术法而故意给瑞克留下的圈套，可能是陷阱，甚至有可能只是单纯用来削弱他san值的一种手段而已。 而真正紧要的，是让被诅咒之力压制着的黛西快点醒来，只有她的视野是最为清晰的，她肯定知道黯影究竟在何处。 …… 导管刺入罪犯尸体头颅上的窟窿，将一些带着血液的灰白色浆液抽了出来。 这就是依格萨尔灵药所欠缺的最后一剂成分——古伦德。 …… “需要帮忙……吗？” 进入地下停尸间的伊妮德刚好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她眨了眨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看着迈洛手里头那一系列工具以及他从死者头颅中抽取出来的浆液。 迈洛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维持着抽针管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伊妮德一眼： “没事，我很快就搞定了。” 把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存储到一个玻璃瓶中并且封好瓶口之后，迈洛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过身来拍拍尸体的肩膀，对伊妮德说： “干得不错，我都听说了。” “啊没有啦没有啦嘿嘿嘿。” 伊妮德连连摆手，脸上是控制不住地欣喜笑意，嘴角露出了俏皮的虎牙。 她对迈洛问道：“你这是在……” “嘘，机密。” 迈洛连谎话都懒得扯了，随口搪塞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执法所。 临走前嘱咐伊妮德： “对了，如果有看到瑞克，告诉他老老实实呆在这儿等我回来，没有的话就算了。” “噢好的。” …… 迈洛原路折返回教会。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瑞克已经撑着黑伞来到歌剧院大门的台阶前。 他抬头看向歌剧院正前方被两道弧形阶梯所环绕着的胜利女神的雕塑，抬手扶了扶眼镜。 抵达歌剧院之后瑞克就开始后悔了。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的举动完完全全违背了他以往的做事风格。 他只是一名后勤验尸官啊，他的职责就是呆在执法所地下室里等着同僚们把尸体运进来，解剖、化验、出报告，简单、枯燥，但是安全。 可是现在他好像忘记了这一切，只因为那不明来源的一句话，就变得心浮气躁。 就好像，如果没能快速地把心中的谜题破解的话，浑身上下就如同有无数的虫子在叮咬似的。 辉煌宏伟的歌剧院就在眼前，白天的歌剧院并没有演出，处于闭馆状态中。 瑞克心头再次涌起了那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惧。 就好像那些不透光的玻璃窗户里面藏着什么晦暗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一样。 “不管了，进去看看再说。” 他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此时室外的光线也不甚明亮，一层薄薄的阴云笼罩住了整片天空，熟悉楠薇天气的本地人都知道这是下雨的千兆，以至于街道上步行的路人也减少了许多。 瑞克收起的雨伞，缓步走上了歌剧院大门前的台阶。 …… … 在瑞克推开歌剧院正厅大门的时候，室外刚好就降下细雨。 雨幕将原本就不算充足的日照完全阻隔了，明明现在是上午，但整片城区看起来却好像是一下子切换到了傍晚时分。 而在骤雨降临之际。 楠薇城区的某个阴暗角落里。 拥有诸多特殊称号且近期又多了一个“黯影”名讳的严，正在耐心地“招待”着自己跟前的两只猎物。 …… 它们分别是来自于该隐赫斯特城堡的公爵子嗣，克劳斯子爵与他的胞妹亚丽安娜。 阴暗的地牢中，兄妹俩的手臂、肩关节、锁骨还有膝关节上都被粗大的金属锁链贯穿着，牢牢固定在墙壁上，除此之外，他们俩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根木桩，目测深入的程度至少有七八公分的样子。 自从上回把这一代的变异血源献给教会之后再返乡途中被劫至今，他们兄妹俩就一直待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眼前这个把他们劫持至此的人类没有选择在当时就把他们杀死，而是用锁链、木桩把他们牢牢钉在墙上，不过兄妹二人从该隐赫斯特城堡带来的仆从却是在郊外被人类杀光了，一个也没有剩下。 此时亚丽安娜也终于记起了当初把喝醉的她从享乐屋中带走的是男人是谁了。 就是眼前这个灰白发色的人类！ 就是他！ 她那白皙的脸蛋上毫无血色，狰狞的青色血管在皮肤下蠕动着，这是极度饥渴的一种生理表现。 然而，即使认出了严，但亚丽安娜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咒骂的声音。 在这几天时间里，她和她的兄长克劳斯被卸下了口中的所有獠牙，而每当新的獠牙从牙龈中挤出来之后，眼前这个可怕的人类又会再次提起那把血淋淋的钳子朝自己走来。 人类的身上散发着诡异的黑色烟雾，尤其当他每次对血族兄妹施以酷刑之后，他身上缭绕着的黑色烟雾就会变的更加浓郁几分。 他就像是没有情绪的魔鬼一样，一边做着骇人听闻的举动，一边蹲坐在煤油灯下，用纸笔认真记录着什么，神态十分认真。 无论克劳斯与亚丽安娜如何咒骂、呐喊甚至求饶，他都无动于衷。 在他的眼神中，克劳斯和亚丽安娜看不到一丁点儿人类的色彩。 准确来说，他没有把血族兄妹当成人类在看待，对他而言，这只是两个实验对象而已。 …… 克劳斯注视着那坐在角落煤油灯下认真做笔记的人类，用已经被扯断数十根獠牙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央求道： “放了我妹妹吧，不管你在做什么，你只需要一个实验对象，没错吧？我比亚丽安娜强大，我能扛得更久，只要你肯放了我的妹妹……” 一旁的亚丽安娜从始至终都只目光惊悚地看着兄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然而克劳斯哀求的态度越是诚恳，严就越不满意。 他皱起眉头，合上笔记本，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了那挂满各种金属工具的墙壁。 而克劳斯与亚丽安娜见此情形，心再次沉入了深渊。 …… 第374章 野兽 进入歌剧院之后映入眼帘的大理石阶梯，天板上描绘着的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以及阶梯之上那犹如古式城堡结构的长廊，还有长廊上零星的灯光在玻璃与镜子的交相辉映下衬出的几分幽邃。 折中主义将古典的浪漫与新开创的现实主义文学色彩进行了完美融合。 瑞克是这种风格的忠实爱好者。 这座建筑里的所有装潢的元素都令他着迷。 但此刻的他根本无暇去欣赏这些用金钱堆积出来的艺术作品的美感，因为在将近两千个作为环绕着的舞台所处的方向，正有声声悠扬婉转的钢琴曲顺着阶梯攀上这些环绕大厅的长廊，那琴键敲击之后发出的顿挫音律，就像是脚步声一样，让瑞克感觉有人踩着不规律的步伐在朝自己逼近而来，并且随时都有可能从那些十几米长的沉重窗帘后方显出轮廓…… 瑞克变得非常安静，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在长廊之中朝着正对舞台的部位快速移动，尽可能以此方式来获得与舞台对应的视角，想要看清楚那钢琴声到底是出自谁手。 然而屋外的雨水让本应该透过采光穹顶的日照变的极其微弱不堪，室内只有长廊与走道的各处门前挂着零星的煤油灯台，光线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这座宏达的歌剧院，下方观众席的位置就如同深渊一样，一片混沌漆黑。 而即使瑞克走到了舞台正前方的长廊上，他也无法看清楚那背景纯黑色的舞台上到底有什么，他只能依稀捕捉到一些在黑暗中移动的物体轮廓，却甚至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人…… 钢琴声从始至终没有停下过。 最让瑞克感到诡异的是，琴声的旋律听起来十分耳熟。 正是《梦游女》 那逐渐沉重且顿挫感十足的音律在这片空旷的室内显得有些许单调，但是情绪却无比丰满，瑞克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了昨天夜晚舞台上的画面了。 …… 而就瑞克望着晦暗的舞台方向怔怔出神的时候。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了这样一句话： “令阿米娜悲伤的到底是什么……未婚夫的冷漠与决绝么…” “或许应该是，没有人知道她在梦境中都遭遇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深夜里慌不择路地闯入陌生旅客的房间。” …… 这些话是从瑞克口中说出来的，但却并非他的本意。 术法的效果还在持续着。 但这几句话的口吻，也不再属于马蒂。 它就像是一个纠缠不清的鬼魂一样，不依不饶地追着瑞克讨论着那场未看完的歌剧中的情节。 瑞克伫立在长廊的窗台边，他的思绪再度陷入了混乱。 …… 此时，歌剧院中缭绕着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紧接着，舞台上传来一些鬼祟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 那动静同时具备了粘稠感与撕裂感，然而光凭声音，是任何人都无法脑补出那隐藏在黑暗背后的画面的。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过，她在梦境里都遭遇了些什么…” 瑞克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仿佛代入了阿米娜的视角，他看到了自己在梦境中被野兽追逐的画面，那狰狞的獠牙、利爪，仿佛要将整片黑夜都撕成碎片。 …… “亦或许，嫁给未婚夫这件事从来都不是阿米娜的主观意愿，她从未认可这一切的安排。” “梦境中并没有野兽在追赶她，逼迫她进行逃窜的，是更为残酷的现实。” …… “亦或许，她自己，就在渴望着成为野兽。” “她曾向神明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对抗现实的力量，她需要利爪，需要獠牙。” “在梦境中，她可以尽情地释放自己真实的心声，不必在乎礼节、规则，乃至秩序。” …… 瑞克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 他的瞳孔中泛起诡异的绿色光芒，他的神态逐渐又原来的凝重转为迷茫与呆滞，就好像有什么无法被理解的事物摆放在他面前似的。 他张开着嘴巴，上下颚反复开合着。 在术法效果的驱动之下，神志不清地说道： “在梦境中与旧神同步率较高的人，会变成野兽。” … 同一时间，舞台上那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中，一只扭曲、狰狞的生物轮廓缓缓浮现了出来。 而率先暴露在煤油灯光下的，是那凸出的、被生锈的金属笼子套着头部的野兽嘴脸，它的口鼻从笼子中挤出，笼子上锈迹斑斑的锁链、金属结构已经完全扭曲，那从笼子缝隙中挤压出来的，像是野犬，却又像是马匹的头部，因为在嘴巴的正前端裸露出来的是一排与人类上下门牙类似的牙齿，但是更加狰狞、恐怖。 此外，还有一对血腥的双瞳，透过金属笼子的缝隙，在注视着相隔整片观众席之上的长廊中的瑞克。 金属笼子后面拖拽着长长的、已经断裂的锁链。 伴随着它的庞大身躯顺着舞台的阶梯往下行走，链条与台阶敲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叮铃……叮铃…” 那尖锐刺耳的动静，让长廊之上的瑞克猛然回过神来！ 他的思绪在那一瞬间仿佛是从泥潭中被强行扯回来的一样，带着无法形容的撕裂疼痛感。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锁链在台阶上拖拽的声音。 那声音瑞克太熟悉了。 自从迈洛对他使用了术法仪式那一刻开始，那清脆的铁链对撞的声音就一直在瑞克的脑海中环绕着，一刻也未曾消失过。 …… 而当他回过神来的一瞬间，远处那漆黑一片的舞台上只剩下了钢琴的轮廓。 屋外微弱的光照通过了采光穹顶的玻璃，倾斜着洒落到侧面观众席上，瑞克的余光在那片区域捕捉到了某个庞大身躯掠过的瞬间。 当他把目光锁定到那片区域的时候，下方观众席中却没有了动静。 下一秒，瑞克浑身汗毛乍立。 因为这一次响起的锁链的清脆声响不再是从下方观众席中传来的了。 而是从他现在所处的这条长廊尽头传来的…… 在那每个十几米仅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煤油灯作为光源的长廊尽头，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正在朝着这边缓缓靠近。 煤油灯所挂的高度大概在墙壁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登台上。 而那生物的影子却倒映在了走廊的天之上。 在瑞克的视角里，他只能看清走廊末端的一大片阴影在摇晃着朝着他逼近而来，伴随着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 “我的老天……溜了溜了。” 瑞克扭头就开始狂奔。 走廊尽头那四肢匍匐在地的巨大生物头顶着一只金属笼，口中发出沉闷的低吼。 它算是彻底盯上了瑞克。 …… “这也不对啊，一直以来听到的那些话语不可能是一只怪物说出口的吧。” 瑞克以他最快速度在长廊中狂奔起来。 这些长廊彼此之间是相互连通的，而且上下叠加许多楼层，演出歌剧等时候这里就是高级的观众席位。 只不过今天的这出好戏没有在舞台上上演，而是出现在了观众席位上…… 虽然屁股后面跟着一只体型庞大且物种不明的可怕生物，但瑞克的情绪和思维各方面还算得上是镇定，至少没有慌不择路。 他知道歌剧院内有很多房间进出的门户都是锁死的，所以选择的逃窜路线基本都是朝着敞开的空间去，不可能会陷入到死胡同中。 …… 就这样，一场介于人与野兽的追逐战，在明暗交错的斑驳光影效果之下悄然上演。 瑞克的速度快得离谱。 随着他不断调动身体的机能，心率在快速提升着，他身体表面那些与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的形态也在逐渐消失，比如他的面部骨骼开始扩张，他的双腿在增长，还有经典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而瑞克做出的应对方式是在奔跑的间隙中猛地踢了眼珠子一脚，然后追上那颗绿色的眼球，把它接住重新塞进眼眶。 画面感已经足够诡异了。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舞台之上再次传来钢琴曲。 并且这一次不再是梦游女曲目中那顿挫悲伤的旋律，而是换成相对轻盈、活跃的旋律，每一次琴键被触碰发出的跳动音符似乎都与瑞克和野兽之间的追逐战完美的配合到一起，相得益彰。 瑞克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潜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身为格拉基仆从的活尸本身所具备的身体强度就远超普通人类，而这一年多以来瑞克吃下去的那些奇怪蛋白质来自于眷族、祭司后代等多种怪胎，按照红女巫的说法，这家伙赖以生存的方式本身就是对旧神的亵渎，他迟早是要成为诸神所憎恨的存在。 渐渐的，瑞克发现他能够在这座庞大的马蹄形歌剧院内来去自如，那怪物根本碰不到他一根毫毛，他甚至可以轻松跃到大厅正上方的吊灯上，把自己悬挂在十几米的高空，也可以在不同楼层的长廊之间来回穿梭…… 来自于身后怪物的嘶吼声以及恐惧感都随着时间的推进而烟消云散。 瑞克甚至有几分乐在其中。 …… 但就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歌剧院中缭绕着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而瑞克眼前的画面也骤然变的明亮起来，甚至有几分刺眼。 … 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自己倒挂在长廊的边缘。 而长廊正下方的观众席、舞台之上、旋转阶梯等几乎所有位置都有目瞪口呆的观众在盯着他。 是的。 此前这里出现的一切，头戴铁笼的野兽、钢琴曲、还有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都是虚幻的。 此时的歌剧院，正在进行着日间演出。 但很显然，最经常的部分已经由瑞克在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里上演了。 …… 这一刻，瑞克才意识到，他遇到了与阿米娜相同的遭遇。 第375章 教会门前 …… 最后瑞克是捂着脸走出歌剧院大门的。 但凡再走慢一步，保安就得把他扛着丢出来了。 “早知道不来了，哎。” 他撑着雨伞走在大雨瓢泼的街道上。 瑞克不仅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弄清楚那通过内心独白戏耍自己的到底是谁，而且还在上千观众面前丢了一波人。 天知道他挂在大厅吊灯上的时候，底下的观众心里到底作何感想。 这一趟唯一值得庆幸的点就是自己带了把伞，回去的路上不至于淋雨。 …… 街头，瑞克一个人踏着雨水，失魂落魄地返回执法所。 然而此时他脑海中依旧在回响着锁链碰撞的声音…… …… 另一边，迈洛带着“古伦德”登上教会大桥。 眼看着星辰钟塔的影子就在前方雨幕之中，近在咫尺了，但迈洛的马匹却在大桥上驻足不前，无论迈洛怎么抽打，它都不肯再往前迈进一步了。 “搞什么鬼。” 迈洛能够察觉到马匹的躁动不安，但他现在没心思也没工夫研究这些，只能撇下马匹，冒雨徒步前进，事关黛西的生死，不能耽搁。 当然，口头上还是得损教会两句： “看吧，连马都不喜欢你们教会。” ……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不断冲刷着巨大的桥台。 迈洛甚至能够感受到顺着桥台倾泻度涌下来雨水给自己的靴子造成的阻力。 最近刚好又是楠薇地界一年中的雨季，迈洛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 但随着不断靠近教会的祈福广场，迈洛的关注点开始从湿哒哒的靴子转移到了别处。 他看到运河直达海湾尽头处的雨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在城郊等开阔地带此时还是有些许的太阳光从远处稀薄的云层缝隙中投射下来的，而那些微光给雨幕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整片大雨仿佛变成了直达天宇的幕布，它正后方的微光，正好将迈洛察觉到的那诡异物体的影子投射到雨幕上。 那是…… 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一座物体。 它不是建筑物的投影，因为它不具备任何几何轮廓，并且它会动…… 在那些臃肿的云雾中，迈洛看到了在海平面上缓慢蠕动的巨大触须状的结构，它们的投影，比教会大桥影子还要更加庞大，相比之下，星辰钟塔就像是一个窄小得可怜的火柴盒。 迈洛以为自己眼了。 但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流淌到他的后背上，就像是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 那隐藏在遥远海平面的雨幕后方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不，它根本就无需隐藏自己。 在某一瞬间，迈洛感觉自己渺小得就像是一粒尘埃。 事实证明巨物恐惧症并非只是某一特定人群独有的，自称没有这一症状的人只是因为它们还没有遇到足够巨大的生物。 即使是迈洛，也不免生出一种无力、渺小的自我感觉。 …… “见鬼……” 他曾经幻想过传说中的那些旧日支配者或者旧神们以任何一种形式降临到这个世界，但是当他正视遥远海面上那巨大影子的时候，迈洛才知道所谓的压迫感是无法靠想象去度量的。 … “这回真见鬼了。” 迈洛抬手摁住自己颈部动脉的位置。 他发现自己的心率只有轻微的加速，而那并非是危机感之力所致，单纯是因为远方传递而来的压迫感导致的紧张情绪所致。 “它没有敌意……或者，不屑于对我产生敌意……可以这么理解么？” 迈洛盯着远处雨幕中的画面怔怔出神。 但随着高处云层的积压，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彻底阻隔住，来自于海面上那庞然巨物的投影也随之被灰暗所笼罩，再也难以看清。 等迈洛回过神来之后，他的视野之内只剩下连接在一起的模糊海天景色。 “没了？……” 迈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的心神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此刻虽然四周围雨水的声音哗啦啦响个不停，但他听得到的最清晰的动静，其实是自己那劫后余生的心跳。 某一瞬间，他似乎能够感应到远方海洋中的活物。 但他不敢过于放大那种念头，因为无论是生物的天生警觉还是脑海中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自己——千万不要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没有被对方的目光所注视，其实是一件好事。 …… 事实上，在雨幕黯淡下来之后，迈洛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否真实存在过。 也许只是幻觉…… 如果是真实的。 这么大一座楠薇城，不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见。 要知道，此时教会大桥上并不只有迈洛一个行人。 但从始至终都只有迈洛自己一个人停下脚步。 那些冒雨行进的黄金律信徒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全都只自顾自地赶着路。 为了再次确认一番，迈洛转过身来对附近的路人们问道： “我说先生们，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 然而迈洛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察觉到了四周的氛围有几分诡异。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路人们极其配合的全部停下了步伐，很绅士地静等着迈洛把话说完。 不，更准确地说，是整座教会大桥上的所有身影都停住了。 他们就像是发条走完了的玩具一样，在原本行进的动作上定格住，但全都把头缓缓转向了迈洛。 …… 这一次，迈洛的心跳终于加速了起来。 是熟悉的危机感知力。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后缓缓从自己腰后摸出撬棍，喃喃自语道： “好吧我说错了，不是先生们。” … 因为此时教会大桥上，无论是身披雨衣还是撑着雨伞的路人，它们的嘴脸都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貌。 迈洛看到的，是一群穿着人类服饰的野兽。 它们脸上的皮肤似乎都被剥离了，且凸出的獠牙与长舌都已经证明它们不再是人类。 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些生物身上的衣物开始被隆起的骨架撑开、撕裂，骨刺、利爪从雨衣下方穿透而出。 而无一例外，连同雨衣一起被撑碎开的还有它们本来的皮肤，短短不到十秒钟之后，裸露在雨水之下的是纹路清晰可见的狰狞血肉，甚至连接骨骼关节的肌腱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恶臭味上弥漫开来。 …… 此时教会大桥已经被鬼祟的邪恶生灵所占领。 这里可是国教圣地的门户，然而教堂的倒影之下，不见任何灰袍身影，星辰钟塔上的钟鸣似乎也无法传递到这里来，视野之内拥挤着的尽是野兽。 而在无数利爪的重围之中，是带着三角帽的迈洛。 他站在桥台的边缘，扭动手腕，将手中撬棍挥舞了两下。 这些生物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此前在格伦小镇事件的受害者亡灵视角中迈洛已经见过一次。 它们其实都是人类兽化的产物。 …… “嘶！！！” 随着 距离迈洛最近的十几道狰狞的影子撕开雨幕冲向他而来。 迈洛学着甩棒球棍的动作，反手一撬棍直接凿开了 …… 很快，在教会大桥桥台上流淌着的雨水就被污血染红。 而野兽们形成的包围圈却没有被轻松凿开，反而以极快的速度收拢了起来。 在兽群的中央，手持撬棍的执法官就像是绞肉机的刀片一样，所有靠近他三米距离内的野兽的骨骼、碎肉都四处横飞。 惨叫声不断。 而血腥味却让野兽们的狂化变得更为激进。 那些被挤压在包围圈外围的野兽甚至开始互相撕咬，有的野兽已经被开膛破肚，葬身于同类之口。 它们已然抛弃了自己脑海中原有的文明记忆，彻底沉沦。 所以迈洛也没有留手，每一击都意味着一只野兽的支离破碎。 …… 然而就在这场狩猎开始不到二十秒。 迈洛身前拥挤着的兽群就被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碾压了过去一样，瞬间化作一地的碎肉，威力巨大的狂风翻滚着，裹挟着雨水与野兽的碎肉，在地面上冲撞而过。 连迈洛都只能狼狈地避开。 兽群被震慑住了，一时间不敢靠近。 因为狂风直接在它们队伍中撕开了一条血路。 而狂风平息下来之后，风眼的中心位置出现的小身影让迈洛颇感意外。 … 当然，也只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真正让他露出见鬼的表情的，是接下来对方缓缓扭过脑袋来并对他说出的这句话： “愣着干什么？给钟塔上那孩子送药去啊。” 第376章 死了的就是死了的 通常来说，见惯了各路牛鬼蛇神的迈洛现在很难因为某些情况而感到惊讶。 毕竟他脑里子还尘封着一部分属于格拉基的记忆，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算得上诡秘的存在。 但刚刚像泥头车一样在黑压压的守群中碾出一条血带的那家伙—— 是马歇尔啊。 那只目测体重不足一公斤的黑色小猫咪。 当然，迈洛一直都知道这只来自幻梦境的小家伙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可他并不知道它能口吐人言啊。 而且这家伙的嗓音与娇弱的体格完全不相符，是中年男性人类的动静，甚至带有几分浓厚的烟嗓，不过吐字还算清晰标准，至少比迈洛刚刚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那会儿的口语要标准得多。 …… 在碾碎了七八头野兽之后，马歇尔淡定地端坐在一头野兽的残躯之上，用极具人性化的慵懒目光看了迈洛一眼。 然后，提起一只爪子悬在半空中招了招，示意迈洛别浪费时间赶紧给星辰钟塔的黛西送药去，再次开口道： “搞快点搞快点。” 不知道为啥，这小黑猫往那儿一坐，小小的身躯竟然释放出了强大无匹的压迫感，那些身躯比它粗壮无数倍的野兽们竟然在短时间内无一敢靠近。 迈洛手中拎着撬棍，盯着马歇尔看了好一会儿。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张口之后却是中年大叔的老烟嗓的事实，主要有一种强烈的泰迪熊的既视感现在，迈洛一听见那个b声音就很想上去给它递根烟。 不过，端庄优雅的马歇尔再次开口对迈洛提醒道： “你觉得它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野兽在大桥上拦着你？” 迈洛忽然目光一肃： “说的也是。” 他将沾满污血的撬棍在雨幕中猛抽了两下，甩干净之后，顺着马歇尔在兽群中凿开的血路径直冲向教会方向。 连一只猫都想得通的道理，迈洛自然心里有数。 现在看来，格伦小镇、兽化、失踪事件、开膛手，还有教会口中所谓的那怀揣着恶意的黯影，所有的这一系列事件都可以串联到一起了，因为此刻，野兽正在阻挠迈洛去救回黛西，而指示、操纵这些野兽的自然只能是黯影。 …… 后方桥台上不断传来沙哑的野兽嘶鸣，以及狂风卷动的噪音。 而见识过马歇尔的破坏力之后，迈洛对它算是一百个放心的，就刚才碾上桥台的那场狂风，连迈洛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凭肉身去硬抗，更何况是野兽们。 … 祈福广场上被雨帘覆盖着，空无一人。 这才是大雨瓢泼的天气下室外该有的画面，像大桥上那样一大群路人冒着大雨来来往往的画面反而不正常，只是迈洛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海平面上的巨型生物吸引了，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咚~~~~” 雨幕覆盖着的天宇之上，星辰钟塔的方向传来悠扬的钟鸣。 迈洛对黄金律的教义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曾经一个晦暗的影子造访教会大桥的时候，星辰钟塔也响起了类似的钟鸣声。 或许在信徒们的耳中，钟鸣声悠远而庄严，但在迈洛的角度，每一次撞击产生的音波，都足以惊起他皮肤上的汗毛。 这钟声是一种警示，更是拒绝的意志。 教会出事了。 这样一个念头在迈洛的心头闪过。 他立即加快了步伐，在雨幕中朝着星辰钟塔的方向飞奔起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迈洛的左侧，大雨之中同样有一个人影朝着相反反向在狂奔着。 那人也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外套，带着帽子，奔跑的时候单手扶着腰间的武器挂袋，姿势与迈洛完全一致…… 他的行径方向与迈洛相反，且平行，双方路线的垂直距离大概有四五米远。 在迈洛注意到雨幕中有人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解开了转轮枪挂袋的纽扣。 但真正让他的思维陷入恍惚且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双方维持着奔跑的姿态彼此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瞥见的这名陌生黑衣人的容貌。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孔，有着最深邃、清澈的双瞳。 而这张脸，只有在迈洛面对对着镜子的时候才看得到。 是的，距离自己四米开外朝着相反方向奔跑着的那个东西……它的样子与迈洛完全一致。 衣着、服饰、样貌，连脸上的表情，肢体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差别。 …… 当两束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迈洛甚至在对方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恐惧的神色，而那分恐惧感，也同样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嗖！ 咔嚓！ 砰！！！ 在双方距离即将拉开的一瞬间，两人干脆利落做出了一系列犹如镜像一般完全相同的动作。 转身、抽枪、松保险、掰下击锤、击发。 子弹是同时从枪管中迸射出来的，甚至就连它在雨幕中旋转撕开的轨迹都出奇的一致。 然而子弹的落点却并不完全相同。 对方的子弹贴着迈洛的下肋一侧边缘滑过，在雨幕中拉开一道血线。 而迈洛的子弹则是结结实实地对着对方胸膛钉了进去！ 彼此都是维持着前冲姿势突然转身开的枪，各自中弹自后都被惯性牵扯着向后贴地，做了一个翻滚动作才堪堪稳住身形。 迈洛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口。 这种程度的皮外伤，不出意外的话十分钟过后就会完全愈合。 他稳住身形之后立马就朝着对方逃窜的方向连追了三发子弹，但是听声音似乎都没有击中对手。 “什么鬼东西……” 他甩开干扰视野的帽子。 此时祈福广场上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大片的雨水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天上倾倒下来。 让迈洛感到诡异的是，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在互换了一枪之后就开始逃窜。 说实话，它不跑还好。 如果可以选择，迈洛宁愿真相是他看到了自己在雨幕中的倒影，而不是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样貌，却在受伤之后懂得逃窜的活物。 那更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强烈的危机意识的驱使之下，迈洛所做出的 他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下半辈子可能都无法睡踏实。 准确地说，此刻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杀戮冲动，这份冲动只针对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人，那个与自己长着相同的脸的人…… 迈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坚定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 事实证明，黯影永远会变着法子来削弱人类的san值，哪怕是对于身为灵视者的迈洛而言，无论拥有着多么丰富的阅历，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头皮发麻。 因为那些未上演的，往往是最值得恐惧的。 …… 迈洛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然而横穿一片雨幕之后，他并没有再次看到那个顶着自己的脸的人。 但他的步伐却骤然停住了。 因为这一次他看见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 …… “不对…你已经死了的……” 迈洛 但他僵持了许久，都没能扣下扳机。 ……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与黛西年龄相仿的女孩。 她存在于迈洛不愿去回顾的一段记忆中。 那时候迈洛刚刚被海水带到这个世界。 海岸、渔村、大衮、瘟疫、献祭…… 那是迈洛 在那片弥漫着腐臭的村落里，女孩那清澈的双瞳，在迈洛的注视下，逐渐失去光芒与色彩，逐渐被狰狞的血丝所占据，最后从眼眶中缓缓凸出，直致彻底失去生机。 而此时，被迈洛尘封在记忆中的，被用于献祭仪式的女孩，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跪坐在青石地板上，目光怔怔地看着迈洛。 就与过往一样，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而是透露着虔诚与卑微。 那是让迈洛最感到膈应、作呕的一种目光。 然而，他陷入回忆的泥潭中仅仅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迈洛很快就把自己的思绪从恍惚中抽离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狂躁的怒火。 …… “死了的就是死了的。” 迈洛掰动转轮枪击锤装置，冷漠地指着那女孩的脑袋方向扣下了扳机。 第377章 猎人的技巧 砰！ 子弹裹挟着烟雾从枪管中蹿出。 但却没有在落点的位置凿开血雾。 那个与迈洛记忆中的逝者完全重合的女孩在中枪的一瞬间化作了的一团雾气消散开了。 … “什么勾八东西……” 迈洛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其他影子存在。 “某种幻境么？”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上淡淡的血迹，略感疑惑。 看起来似乎 但很显然，出现的那个女孩绝对不是真实的，子弹落点的位置在地面青石板上，而且射击线路并没有出现变化，说明这枪是打空了的。刚才那一幕，单纯就是黯影制造的用来扰乱迈洛心神的幻象罢了。 迈洛摇摇头嘀咕道： “就这水平也想迷惑我，不太行啊。”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侧后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迈洛提着转轮枪缓缓转身，看到的，依旧是那顶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家伙。 不只是样貌，就连身上的装备都完全一致，黑色风衣、领带、手中的转轮枪、博伊刀，甚至就连腰后的撬棍都是同款的。 不同的是，对面那个“迈洛”脸上的表情不像迈洛本人这么冰冷。 它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那是一种连迈洛自己都感觉很陌生且有几分阴森的笑容。 不仅笑得很贱，它还踩着轻快的步伐，就像是调皮的小孩在下雨天的喜欢干的事情一样，专挑着积水最深的地方踩，一般情况下是溅起的水越高，就越开心。 ……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完完全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家伙，迈洛耸耸肩： “好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他很确定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了。 因为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存在一个与自己长得完全一样的生物。 但迈洛很冷静，他压制住了心中的不安，也压制住了此前那股涌动的杀意，尽管自己的脸被别人冒用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 而事实上，对方除了与迈洛有着相同的外表以外，动作神态等各方面都与本尊完全不同。 它提着转轮枪的姿势甚至于标准持枪姿势完全不沾边，而更像是在拎着一个什么玩物一样，对这时代的尖端新式热武器没有半点尊重。 并且这家伙的枪法水平也十分门外汉，同样的距离同样的角度，它胸口上结结实实吃了迈洛一发子弹，但自己打出来的子弹却只在迈洛身上蹭了一点点刮伤。 可是，尽管吃了一发透心凉，但眼前这家伙却依旧行动自如，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看起来气色比迈洛还要好一些。 它伸出手指头抠了抠胸口上那个正在往外冒血的抢眼，随后舔了一下指尖的血迹，对着迈洛咧嘴笑道： “你刚才犹豫了对吧，嘿嘿，我是说打女孩的那一枪。” 它的声线与迈洛完全一致。 但是音调比迈洛更高，语气中也充斥着戏谑。 “真有意思，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居然还维持着十足的人性……嗯，你让我很失望，我本以为你已经理解了混乱的真谛。” “没想到啊，你还抓着那可怜的人性不肯放手，这样的话，跟那些愚钝牲畜有什么两样。”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孱弱太多太多，我都开始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杀死索托斯的意志的了……” 冒牌迈洛仅用一根食指提着转轮枪的，一边踩着积水左右踱步，满脸好奇地打量的真正的迈洛。 它胸口上伤口涌出来的血液已经把脚底下的积水都染红，但它看起来并不在意。 而迈洛，从始至终都将枪口对准着眼前的人影。 “没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管对方说了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迈洛神态认真的咬破手指头，随后用沾着鲜血的手指把转轮枪的击锤装置掰了下来。 那血液在枪体上形成了一个类似瞳孔形状的符文图腾，将击锤染成了猩红色泽，并且在雨水将其冲刷干净之前就灼烧了起来，如同岩浆一般的高温将击锤彻底煅烧成红热状态。 冒牌迈洛在察觉到迈洛释放图腾力量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微笑，语气中夹带着几分兴奋： “血之着迷，看起来你的确从残破的读物里学会了不少东西嘛。” 它一边说着，将目光移动至自己手中那柄同款转轮枪上，随后摇摇头道： “看起来我这个就差劲很多了。” 它手指一弹，转轮枪就被甩飞了出去，掉落到地上的积水之中，就像是冰块落进了开水里一样瞬间融化。 而后，它转而抽出了腰间的博伊刀，中指扣着博伊刀上的s形护手将其旋转了两圈。 “那我试试这个吧。” “嘿，你真是伤透我的心了，明明已经帮你窥视到了旧日支配者真正强大的轮廓，但是看起来你没有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 “海上那个大章鱼么？” 迈洛嗤笑了一声： “你是我见过批话最多的黯影。” 砰砰！！！ 他不打算继续跟这个“借用”了自己外貌的家伙浪费口舌，在血之着迷的符文图腾凝聚之后，迅速扣死转轮枪的扳机，另一只手猛然下划，拇指食指依次以极快的速度摆动击锤两次。 两发子弹的发射间隔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子弹的落点却并非聚焦于一处，而是直接封死了对方左右逃窜的路径。 …… 在迈洛开枪的一瞬间，冒牌迈洛的影子骤然变得模糊。 眨眼之间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另一方向。 但是即使它有着如此恐怖的速度，但胸膛上依旧多了一个新的枪眼。 站稳之后，它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枪眼，表情多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迈洛： “反应真快。” 但很快它脸上的惊讶表情就恢复为原来的邪魅笑容。 它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而后将手中的博伊刀指向迈洛： “看看你自己吧。” 它悬起的那柄博伊刀上此时已经染上了鲜血，那属于迈洛的鲜血。 …… 此时迈洛才察觉到，自己的胸口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道交叉的刀痕，那刀痕不深不浅，切开了他的皮肤与血肉，但是深入到胸腔骨骼的时候被挡住了。 可即使如此，雨水浸湿的情况下，钻心的疼痛感依旧在瞬间席卷全身。 冒牌迈洛似乎对自己在迈洛身上留下的交叉伤口非常满意，嬉皮笑脸地对迈洛说道： “你被我标记了哟。” 但这份戏谑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五秒就消失了，转为轻微的错愕。 因为它费尽心思在迈洛胸口切开的两道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细痕。 它用博伊刀尖挠了挠头，一脸费解地嘀咕道： “不可能吧，血之着迷那样的低劣符文怎么可能这么快让伤口愈合。” … “呼~” 咔嚓。 迈洛对着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完成了弹巢更换的步骤，淡定地盯着眼前的冒牌货： “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哦土包子？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强反…诶不对我干嘛要给你解释这些真是的……” 这玩意儿是他从另外一份古老的猎人典籍上学来的技术。 在蒙奎亚那帮神神叨叨的猎人们消失之后，迈洛就一直在追查他们那一群体，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些家伙肯定拥有着某种传承，毕竟正常人是不会在斩杀生灵之前默念箴言的，什么月光啊什么正道的，听着就很有邪教风味。 很巧，通过对他们所使用的“诡兵器”的追根溯源，迈洛从密大的图书馆里翻出来一本算不上是邪恶典籍的古书。 那上面记载着关于漫长岁月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猎人传承”，也包括了猎人组织中的绝技——枪反。 与蒙奎亚等人猎杀厄难使徒时候惯用的以命换命的风格差不多，枪反，本身就是一种近似于对赌的换血技术。 只要在与敌人厮杀的过程中互相造成流血效果，己方的伤口就会在短时间内得到愈合，当然，如果被秒杀了，那是不可能恢复的，死了就是死了。 所以这是一门极其危险的技术，却与猎人组织所使用的诡兵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之所以把它定义为“技术”，而不是三大序列中的术法，是因为它本身并不需要借助任何旧神或者支配者的规则与力量。 而更像是一门属于人类独有的本领。 …… 至于血之着迷，单纯只是一个辅助性符文而已。 它的作用类似于枪反，但实现的恢复效果很微弱。 至于为什么上来就直接强势换血。 很简单，迈洛只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实体存在的生物。 他不敢保证这场笼罩了整片祈福广场的大雨是否真实，也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陷入到某种幻境之中，因为那突然消失的女孩，还有冒牌货丢弃之后直接蒸发了的转轮枪都表示了这一可能性的存在。 …… 不过既然伤口愈合了。 就说明眼前这家伙不是幻像。 就说明它是可以被弄死的。 迈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比冒牌货脸上的更加狰狞。 第378章 古老生灵的蛊惑 “你还是不懂啊……” 冒牌货看着正牌货，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失望、遗憾，还有惋惜。 它那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但迈洛可不会管那么多。 “我懂你母亲的黄金树。” 砰！ 反手一枪。 而后迈洛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欺身上前，几乎是追着子弹的轨迹，用另一只手中抓握着的博伊刀切开雨幕直逼对方的颈部。 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所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 原地的雨水炸裂开。 人消失。 金属对撞的火光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乍现。 而后其中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 另一个类似的身影转而在十几米距离外的另一个地方踉跄出现，伴随着轻微血雾于雨水中炸开。 如果这场厮杀有 双方的身影交错闪现，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换过了多次位置。 然而冒牌货似乎并没有血斗到底的意思。 准确来说，从它最开始意识到迈洛依旧维持着人性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对这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嗖！ 它在远处踉跄地做了几个垫步，稳住了身形，此时身上已经挂满了道行，几乎可以说是血肉模糊，但它却丝毫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甚至都没有怎么在意那些伤口，只是摇晃着手指头： “你让索托斯的意志湮灭的时候我，本以为是你明白了的……秩序只是某些上位者强加给这个世界的东西，混乱才是本质啊，你们所推崇、遵守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执法官？教会？王室？只有将这一切的规则全部碾碎了，跳脱出去，才能看到宇宙的真谛……” “醒醒吧，你早就不应该被人类世界的愚昧规则所束缚了，你早已有资格立足于这些规则之上了不是么？” “何必为那低等的种族而挣扎，你的亲人、朋友，他们早已经不配拥有你的爱了，那些卑劣的孱弱个体，他们终究是要在世界倾覆的时候归于尘土的。” “在你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但你还沉浸在这个低等文明的规则中无法自拔，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加入我们的序列吧，混乱属于支配者们的权力，当你真正领悟到无秩序下自然演变的多元法则力量有多么强大的时候，一定就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了。” “如果你舍不得的话，或许可以先品尝一下成为文明的主宰者是怎样一种滋味儿？” “怎么样？有兴趣么？” “让这整个国度，不，这整个世界都臣服于你，让星辰钟塔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为你俯身叩拜，让那些不可一世的贵族、王室成为你的玩物，这终究是一个要在宇宙中湮灭的文明，在这一切美妙的事物毁灭之前，尽情的亵玩它。” “待你彻底厌倦了之后，再将其彻底毁灭也不迟。” “这就是旧日支配者的能力与权力，你的权力，你已经展现出了身为灵视者的价值与能力，事实上，格拉基那种废物根本没有资格与你相提并论，我们的序列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的加入。” “考虑一下吧，迈洛·瓦尔罗坎。” “试想在漫长岁月之后的某个纪元里，你的名讳成为诸多文明中的禁忌，被誉为神只，被奉为真主。” “我无比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 整个厮杀的过程中，冒牌迈洛就这样，一路狼狈地闪躲逃窜着，一路都在“苦口婆心”地叨叨着这些废话。 它的话语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 就是几乎每一句话传递给迈洛的信息都不单纯只是那区区的几个音节，而是能够在他的脑海中引发一些短暂的思绪，甚至制造出片刻的臆想。 这便是来自于古老生灵的蛊惑了。 诚然，迈洛有那么几个瞬间确实感受到了将一个文明踩踏在脚下的感觉，那份至高无上、权霸天下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一闪而逝的几个瞬间。 在他意识到冒牌货的意图之后，就再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产生任何思考或联想了。 听起来是很爽没错，但秩序崩塌之后，在它所谓的那个序列里，迈洛也绝对成不了统治者，说白了只是被新的秩序踩在脚下而已。 所谓真正的混乱，根本就不是这样去理解的。 …… “你应该去密大开讲座，那里的人会热衷于跟你讨论这些话题。” 迈洛的身形放缓速度在雨水中走了几步，而后骤然加快！化成虚影扑向了对方。 嗖！！！ 子弹穿过雨帘迸射向目标的身影。 同时接踵而至还有泛着炙热火光、在雨水中嗤嗤冒着白烟的博伊刀刃。 咔嚓！ 短短不到两分钟，冒牌迈洛的身躯已经近乎支离破碎。 它的一条手臂被迈洛齐肩斩断。 血液泼洒在祈福广场的青石板地面上。 但是让迈洛感到不适的是，那家伙抛弃了博伊刀，抓着自己被斩下来的断臂，张嘴就开始狂啃。 “@￥%@￥%%……ap;*（）￥” 迈洛亲眼看到那张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的嘴角裂开到耳根的位置，那下颚几乎已经完全脱臼，牙龈里挤出了密密麻麻像是向日葵瓣一样尖锐牙齿，如同搅拌机的刀片一样把自己的断臂连肉带骨直接搅碎了，顺着喉咙吞咽了下去。 场面极其血腥残暴。 迈洛光是看着，就感觉自己的臂膀有阵阵幻痛。 不过，从这一刻开始，对方身上与迈洛的相似之处已经在逐渐褪去，开始露出它的真正面目。 一些残破的絮状物缭绕在它的头部后方以及身体上遭受创伤的位置，看起来像是某种混沌物质彼此交织在一起，不断地进行增值复制。 那些絮状物在空气中有节奏地涌动着，呈现的颜色也不断变化，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以灰褐色出现在迈洛的肉眼视觉内的。 …… 它把自己的断臂吞咽下去之后，开始踉跄地后退起来。 身上的执法官制服早已经破烂不堪，布满了刀痕与枪眼，但无论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破碎的衣物、装备，此时都已经被絮状物所代替。 它像是断了引线的傀儡一样，以非常诡异的扭曲姿态在大雨中摇晃着。 身上的物件像是干枯了的树皮，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掉落在地面上，在雨水中融化。 …… 它似乎也看出来了，迈洛完全没有被它的规则所蛊惑，几乎可以说是不为所动。 所以它那扭曲的面部所流露出来的情绪中竟然真的有几分失落与悲伤，当然，更多的还是奸计落空之后的无奈。 而这一系列的情绪最后杂糅在一起转化为最纯粹的、狰狞的邪恶。 那裂开的大嘴露出了笑意：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就会成为一场战争了……” “灵视者……呵…灵视者，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对吧？” “什么灵视者人类，都是笑话，在你掌握了不属于人类文明的知识之后，你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将自己归类于与众不同的特殊人类个体，纯粹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的话……” “这场美妙的对局就由你我来主导吧。” “我们来一场，旧日支配者级别之间的对抗，期待你的表现。” “迈洛·瓦尔罗坎。” …… 嗡！！！ 随着对方话语的终结。 下一秒，就在迈洛的眼前，那披着残破执法官制服的身影归于虚幻。 大雨之中，仅剩下迈洛的身影还在伫立着。 他看着就这么虎头蛇尾消失了的黯影生灵，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从迈洛的角度，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太强烈的蛊惑感，或者思绪的混乱。 或许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确实有一些规则的力量在企图控制他的大脑，但确确实实，在迈洛的视角里，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就是一个神神叨叨的不明生物顶着一张帅气的脸庞在大雨中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仅此而已。 就好像是，床榻之上对方使劲了浑身解数在妩媚于你，而你不仅没有变硬，还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 迈洛不是没有想过追上去。 但回过神来的他忽然意识到，教会大桥上的野兽，祈福广场上的黯影生灵，它们的出现时间节点都十分巧合，似乎都是为了阻拦迈洛进入教会…… “难道我才是上当的那个？” 迈洛摇摇头，收起转轮枪和博伊刀，转身快速奔跑横穿祈福广场，冲向星辰钟塔的方向。 第379章 名讳 黯影已经远遁。 等地上的血迹被雨水彻底冲刷干净之后，祈福广场之上就再也看不到与其相关的任何踪迹了。 迈洛从始至终都没弄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那是否就是他近期在追踪的黯影，可是他并没有看到黑色翅膀与所谓的裂成三瓣的燃烧着的眼睛。 但迈洛并不心急，因为黛西会给出答案。 …… … 这一定是教会成立以来最丢人的一天。 在此之前最丢人的一天是涅弗伦·卡降临楠薇城那次，教会的钟声被阻隔，视野被蒙蔽，噢不，准确来说是教会的人自己躲了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那位长相如同埃及法老一样的男人终究没有踏上过教会高桥，更没有进入过祈福广场这样的圣地。 而这次，黯影进来了。 不仅如此，它还驱赶野兽堵住了教会大桥。 这是比涅弗伦·卡还要离谱、狂妄无数倍的行径，然而，这依旧没有遭到来自于教会的任何一种形式的抵抗。 广场中、桥台上，没有任何一个手刺黄金树图腾的人出现。 迈洛与另一个“迈洛”厮杀正酣的时候，那些躲藏在教会高楼之上的神职人员和学者们甚至不敢拉开窗帘窥上一眼。 原因很好解释。 不管广场上这场对抗最终是谁胜出，都与教会本身的立场没有太大关系，因为胜出的那一方，终究意味着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教会的教义、高层的契约以及他们所遵从的学派理论，都严肃表明了对旧神不可违逆这一铁律，就连他们时长挂在嘴边的箴言也是如此——畏惧旧神之血。 甚至于，以渡鸦和他的老师为代表的蒙西斯学派仅因为尝试着去理解、学习旧神的知识，而被逐出了契约组织。 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们或许在漫长岁月中早就已经摒弃了身为学者所应该具备的求知欲，旧神甚至不需要表态，契约组织的学者们就会自主地将自己的某些行为认为逾越了界限，从而进行自我惩罚。 他们早就成为了匍匐在旧神脚指头旁的仆人，当然，黄金律的教义典籍里他们确实是以神仆的身份自称的。 这边是黄金律教会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那些学者们最本质的区别。 也是为什么相比之下迈洛更加倾向于与密大接触的原因。 …… 当然，密大也不是没有缺点。 缺点就是他们那边的调查员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像调查员c这种的已经算是年轻人了，所以就更不可能拥有像教会这样年轻貌美且气质过人的修女和契约学者了。 事实上在迈洛的概念里，像伊妮德那样的人就最应该去密大深造，她待在小小的执法所里只会荒废自己的天赋，不过话说回来，貌似她在执法方面的天赋也不错…… …… 此前，伊莎贝尔被严令禁止离开星辰钟塔。 因为种种迹象已经证明，有上位者，或者黯影造访了教会的祈福广场，并且是怀揣着恶意而来的。 它披上了人类的皮囊。 而且是一名对于教会而言算得上是熟人的皮囊，它企图进入教会的领地，表示自己带回了思考之眼所需要的药物。 但教会只是愚昧，他们不蠢，至少善意与恶意他们还是可以区分得开的。 …… 对于伊莎贝尔而言，这是一次十分值得痛心的巨大损失。 她没有目睹到祈福广场上的那场超自然诡秘力量的对抗，也没能一睹所谓黯影的威压，她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心里痒得难受。 换做是天气稍微晴朗一些的时间，在星辰钟塔之上说不定也可以透过窗户的缝隙窥视到祈福广场上的某些角落，可这是大雨天，大面积密集的雨滴充斥在空气中，肉眼望向室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蒙蒙一片。 没有人比伊莎贝尔更渴望见识真正的诡秘力量。 她在了解过迈洛以及他的能力之后才明白，自己在契约组织的束缚下度过了这整整十年。这十年来她只能看契约组织给她看的东西，学习契约组织允许她学的内容。 而从来没有机会见识那些典籍中所蕴含的真正力量。 迈洛的突然出现，就好像给她原本封闭的研习生涯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有机会能够窥视到那些更加接近真理的东西。 这个披着执法官外衣的男人，他的脑海中充斥着远超过契约学者的诡秘知识，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沾染着古老者乃至旧神的血，他的形象几乎就是伊莎贝尔理想中所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的那种人。 所以，在接触了迈洛之后，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以至于教会为真正的迈洛敞开大门的时候，伊莎贝尔一度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情绪，显得有几分面色潮红，手脚微微发颤，像极了十年前她 连伊莎贝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似乎把这多年来契约组织为她悉心建立起来的教义理论完全抛之脑后了，她忘记了要保持卑微的姿态，忘记了不能企图平视旧神的光辉，更加忘记了迈洛身上背负着的所谓罪责。 而这一切，都得归咎于契约组织对她的百般“呵护”。 她对知识的渴望在漫长的十年岁月中一直被过度地压制着，以至于当她看到了某个跳脱出规则之外的人的成就之后，一种新的思维模式就在她的脑海中悄然蔓延开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违背了身为契约学者的信仰体系的行为，但抛开契约二字，伊莎贝尔也只不过是遵从了一名“学者”所应该秉持着的本心。 于是，在瓦尔罗坎出现在星辰钟塔中那一刻开始，伊莎贝尔的信仰就已经变质了。 在她的心中，黄金律的规则已经开始被淡忘…… 当然，这一切的变化只发生她那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 表面上，她依旧是严肃、虔诚的契约学者，她是同辈学者中人人仰慕的天才，是契约组织高层寄予厚望的晚辈。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神态，她的学识，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然而在这具披着制服、优雅端庄的皮囊之下，黄金律已经不再是她最纯粹的信仰，她的心神与灵魂已经朝着迈洛所在的那条罪恶道路缓缓蠕动。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牛头人…… …… “很高兴见到您安全回归，瓦尔罗坎先生。” 亚莎贝尔非常优雅地代表教会欢迎迈洛的出现。 “回归？” 迈洛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一脸莫名其妙地瞥了伊莎贝尔一眼：“我跟你们可不是一伙的。” 随后把湿哒哒的帽子放在了伊莎贝尔手中，径直朝着星辰钟塔的高层大厅走去。 伊莎贝尔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神色，她将手中那顶湿漉漉的皮质三角帽交给了身旁的修女，饶有兴趣地看着迈洛的背影。 迈洛的步伐在教堂长廊中留下一串长长的污浊脚印，他的靴子踩过道路上的淤泥、野兽的尸体碎块，还有黯影的鲜血，留下的脚印某种程度上来说玷污了这座一尘不染地宏伟教堂。 而伊莎贝尔就这么看着这一道蔓延到视野尽头的脚印，怔怔出神。 …… 星辰钟塔，在现场的医生、牧师以及契约学者的注视之下，迈洛将“古伦德”注入到半成品的药剂之中。 至此，依格萨尔的灵药彻底成型。 迈洛提着灵药，轻轻扶住黛西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地喂她，了整整十几分钟才将那瓶子底部不足一百毫升的药剂全部喂黛西喝下。 在所有人屏息期待之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黛西忽然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一些难以形容的，比被马歇尔碾过之后的野兽碎尸更加污浊的东西从她口中大片地呕了出来，那些裹挟着碎块的黑褐色粘稠物质落到石台上的时候甚至将石台侵蚀得嗤嗤作响。 如此剧烈的反应让在场很多人都吓了一跳。 只有距离最近的迈洛扶住了黛西的瘦弱身躯，让她翻过身来趴着，耐心地等她把腹腔里的污浊物全部呕吐干净。 迈洛瞅了一眼周围那些神情严肃的人，拉着长音说道： “放松放松，正常现象，吐完就没事了——” 一切就如迈洛所说的那样。 在黛西吐完之后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左右，她脸上五官等位置一直缭绕着的诡异黑气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石台旁边的地面上多了一滩像是泥浆的东西，而且量非常大，很难想象黛西那瘦小柔弱的身躯里是如何掏出这么一坨东西的。 同样摆脱了黑气的还有在场那些神职人员，包括笛福牧师以及一众星辰钟塔的蒙眼修女们。 迈洛并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原理，或许就如笛福所说的那样，他们的命运因思考之眼而绑定到了一起吧。 如果今天没有破除这个诅咒的话，最迟今夜，星辰钟塔上那些与黛西命运相连的修女中就要开始逐个暴毙了。 …… 就在迈洛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察觉自己搭在石台边缘的手，被黛西那冰冷的小手握住了。 而后，一个虚弱到难以察觉地声音传入迈洛的耳中： “伊姆纳尔。” 第380章 遛猫 “嗯？” 石台上，黛西的嘴唇其实并没有动，她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把声音传递给迈洛的，只是那声音过分微弱了，以至于迈洛 他握着黛西的手凑近了一些，问道： “什么埃米纳姆？” “伊姆纳尔……” 迈洛能够感觉到黛西那虚弱到极致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伊姆纳尔这个名字，迈洛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他翻阅过的诸多典籍里从未有文本提及过这个拗口的名讳。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其名讳的正确发音，一切就都好办。 迈洛握住黛西的小手，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就是它对你降下的诅咒，对么？” “嗯……” 这一次，面露痛苦神色的黛西艰难地回应道。 …… 总之，除了迈洛以外的在场其他人都听不见黛西的声音，全程下来他们只能听到迈洛搁那儿—— “嗯。” “在哪儿？” “好，放心吧你已经没事了。” “不用怕的。” “还有呢？” “嗯我知道了。” “想见见丽贝卡吗？” “那等你好起来我再喊她过来。” “关于那个东西，你看清楚了没。” “没关系，我来处理。” “好好休息。” …… 牧师笛福和其他契约组织的学者快急死了。 他们比迈洛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诅咒的来源，但是很显然，黛西只将这些信息告知了迈洛一人，并没有要通知其他人的意思。 说起来也挺心酸的，星辰钟塔上的神职人员们以性命与黛西绑定到了一起，与她一同承受诅咒，却无权知道背后的真相。 当然，神仆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为上位者们进行开脱，简而言之——思考之眼认为这件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肯定有着她的顾虑，她肯定是为我们好。 之类的。 在漫长岁月中，被人类统治阶层所承认并加以利用的宗教总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教导人们逆来顺受。 黄金律也不例外。 不然它也成不了所谓的国教。 不然蒙西斯学派那群企图再造神躯的疯子也不会被驱逐。 …… 星辰钟塔之上，交代完所有线索之后的黛西就陷入了沉睡。 她虽然已经摆脱了黯影的诅咒，但是身体已经濒临休克的边缘了，需要安静地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 迈洛没有在教会做过多的停留。 他相对比较礼貌地恳请笛福牧师照顾好黛西，而后离开了星辰钟塔。 离去之际，笛福踌躇良久，对迈洛说道： “祈福广场上的痕迹已被雨水洗净，但弑神的罪责会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善意劝诫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只可惜迈洛向来不喜欢这种含义隐晦的言辞，也懒得浪费太多的精力去分析。 他知道教会以及契约组织的一贯作风是怎样的，总结起来就是“龟缩”。 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一定不会做错。 自建立以来，无论是在学术领域还是在其他领域，教会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就只有血疗术了，而时至今日，他们还在为当年的那场救世之举而买单。 事实上无论是在这一领域的学术底蕴还是历史背景，契约组织都远胜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这一点迈洛也无法否认。 但学术类的东西一旦与神学、信仰沾染上关系，就会出现畏首畏尾止步不前的形态。 迈洛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但并没有评判它到底正确与否。 因为换个角度来说，教会虽然不像密大那么“理性”、“现实”，但同时教会也不像密大那样每一年要死很多的调查员，无论是契约学者还是迪拉肖那样的会吏，他们殉职的风险远比密大的调查员要低得多。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谨慎换来的好处之一吧。 …… 但问题就在于，无论他们如何谨慎做事，灾厄迟早还是要降临的，这里是预言中已经被无数恶意的目光盯上了的楠薇城，与其相邻的教会总部迟早是要陷入同等境地的。 只是过往的那些黯影因为种种原因，从未将他们的獠牙与利爪伸入教会的领地。 像今天这样，黯影肆无忌惮地闯破教会圣地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 这是 星辰钟塔以及在那之上的教会众人们应该都能够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某些难以控制的混乱因子已经在这座城市中蠢蠢欲动了。 … 迈洛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雨势并没有减弱分毫。 但既然已经浑身湿透了，也就不需要再顾及那么多。 他穿过祈福广场回到教会大桥上的时候，这里的战场早就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桥台上的残肢断臂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剩下的碎尸碎肉正在被雨水冲进下方的运河，最终会被带入无边的海水中去。 在桥梁靠近教会的这一侧，小黑猫马歇尔正端坐在栏杆上。 它的毛发乌黑锃亮，即使是在大雨中也丝毫没有被打湿，雨水都顺着毛发表层滑走了。 猫咪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等着迈洛的到来。 在看到迈洛的身影出现之后，它从栏杆上蹦跳了下来，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到迈洛的脚边跟上了他的步伐。 同时开口问道： “你怎么没杀死它？或者被它杀死。” “它？”迈洛摇摇头：“放了一堆狠话之后就跑没影了。” 说实话迈洛还是接受不了马歇尔这一口中年大烟嗓，这与它的小猫咪造型实在太不搭了，要知道它脖子上可还系着丽贝卡的可爱小铃铛呢。 整体的气质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反差”这个词来形容了，应该是违和才对。 “我看到它离开了，可惜。” 马歇尔左右摇曳着尾巴，小爪子在桥台的积水上轻点而过。 “你看到了你不拦一下？”迈洛眯起眼睛瞅了这小黑球一眼。 后者抬起脑袋反驳道： “它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族人们所在的那个世界，我不能让族人们为我的行为买单，它们什么都不知道。” “头一次听见有猫把怂了这事儿说得这么义正严词。” 迈洛损了马歇尔一句。 不过马歇尔的脾气比迈洛想象的要好很多，即使被这么调侃之后也没有炸毛，当然，也不排除它没有听懂迈洛的意思。 它只认真地踩着猫步嘀咕道：“确定不是头一次听见猫说话么？” “我知道你们幻梦境的猫咪很厉害啦，说话就说话吧，别吓着别人就是了。”迈洛摆摆手： “哪天你要是趴在丽贝卡胸上突然唱起歌来，估摸着我就能顺利晋升执法官长了。” “不至于，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马歇尔摇头，而后突然略显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迈洛：“原来你知道幻梦境。” “我还知道这一系列的麻烦都你惹出来的，没有你撕开那些通往两个世界的缝隙的话，楠薇城也不会出这么多乱子。” 迈洛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地上的小黑猫。 后者龇牙道：“意外，那纯属意外，哪有人会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到一只小猫身上的，卑鄙的人类。” 马歇尔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生人勿近的傲娇猫咪。 但很显然，迈洛的话戳中了它最理亏的点，猫嘴巴支支吾吾了半天，发出的辩解很是软弱无力，最后它只能用爪子指着桥台面上的淡淡血迹说道： “我这不是已经在帮忙了么……” 它不指还好，这一指，迈洛发现自己原本绑在上桥入口位置的马匹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一条带着血迹的断裂缰绳。 迈洛捡起缰绳躺了口气： “哎……这大雨天，交通工具还没了。” 马匹到底是被马歇尔的狂风碾死的还是被兽化的怪物们撕碎的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没有尸体交差的话，这笔损失是要算在迈洛的工资上的。 不过，接下来马歇尔的补充就显得有点多此一举了： “是那个家伙，肯定是它，它被你打伤了之后气急败坏，在离开途中杀了你的马，一定是这样的。” 这基本上就等于承认了马匹是被它误杀的。 但迈洛也懒得计较了。 他嘴里叨叨着： “行吧，这笔账回过头再跟它一块清算，伊姆纳尔是吧埃米纳姆，等着……” “伊姆纳尔？” 马歇尔突然抬起脑袋看向迈洛，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珠子瞪得巨大，且瞳孔缩成了一条竖线，甚至后背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它语气惊悚地问道： “你说，刚才在广场上出现的是伊姆纳尔？来自虚空深渊的伊姆纳尔？” “嗯——”迈洛嘀咕了一声，淡定地耸耸肩：“我没有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啦，不过大概率是你说的那个伊姆纳尔没错。”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道：“我想我得回去查一查相关的资料了。” “你查不到与它相关的记载的。” 马歇尔摇头。 “它从来都没有以真实的本体在历史上出现过，所以不可能存在与之相关的记载。” 第381章 欺诈者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迈洛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高空中那镶嵌在雨雾中的教会建筑的轮廓。 回忆着自己在祈福广场上遭遇到的那个人，那个有着与自己一样外表的家伙。 “传闻中的伊姆纳尔能够模仿任何生物，你在广场上见到的是什么？” 马歇尔对迈洛问道。 “见到了我自己。”迈洛回应道。 马歇尔行走在马路上。 它不想寻常猫咪那样害怕雨水，也丝毫不忌讳自己的爪子被地上的积水浸湿，甚至专门挑着积水最深的位置蹦跶。 在它路过一片低洼地势的时候，它忽然停了下来，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的雨滴不断拍打着水面，抖动的涟漪让马歇尔的倒影始终处于模糊的状态。 它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球中浮现出一抹只有人类在深思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深邃色彩，注视着自己的模糊倒影，对迈洛道： “伊姆纳尔对生物的模仿是刻入灵魂的，它会在文明中寻找最具话语权，或者最具影响力的个体，模仿它的一切，在经过漫长的扮演之后，它会从模仿者进化为欺诈者，骗过整个文明，骗过虚无缥缈的规则，甚至骗过诸神，最终取代那个被模仿者，就像雨停之后的倒影一样，不再模糊。” “照你这么说，伊姆纳尔这个名讳或许原本也不属于它，不是么？说不定伊姆纳尔也曾是一个被模仿者。”迈洛能get到眼前这只猫咪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只是这种感觉有些许怪异。 “谁知道呢，当然这些也都只是传闻。”马歇尔踩过积水中自己的倒影，继续前进，补充道：“它扮演过那么多的生物，可能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掌握这么多的知识，对于一只未成年的猫咪来说会不会压力很大。” 迈忽然洛打趣道。 但是这种没什么营养的闲聊换来的只能是马歇尔无语的眼神： “在幻梦境里，猫猫文明的历史可比你们人类的长得多。” “好吧。” 迈洛耸耸肩，转而问道： “按你的说法，这是它的生存方式，模仿、欺诈、取代，在无数文明中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最终从本源上取代了那个角色在规则之下的位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在尝试着取代我？” 毕竟他在祈福广场上看到的就是另一个迈洛。 “但是它没有杀死你，这很奇怪。”马歇尔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桥上的野兽，还有祈福广场上的袭击，这一切细算起来都不能算是一名旧日支配者的真正杀招。 如果它的目的是取代迈洛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那么它应该倾尽全力把迈洛抹杀，更不应该让迈洛救回黛西，从而通过思考之眼得知它的真正名讳。 但无论是在教会大桥上还是在祈福广场中，迈洛能够感觉到，那个顶着与自己相同面孔的生物没有真正露出过它的獠牙。 迈洛从来不会去尝试深思这些亘古以前就已存在的支配者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但不知为何，他能够从伊姆纳尔此前的种种言辞中感觉到一种……一种迷茫。 并且迷茫的不是迈洛，而是伊姆纳尔自己。 …… 泥泞的城郊大道上，一人一猫冒雨行进。 他们俩都在脑海中进行不断地思索、自我辩驳。 直到雨势逐渐减弱，直至彻底停雨。 在离开教会大桥的那一段路上，迈洛与马歇尔的交谈还算频繁，但后来，彼此都保持了沉默。 而就在地面上的积水可以清晰地倒映出迈洛与马歇尔的影子的时候…… 他们俩的步伐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咔嚓！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金属机械结构转动的声音。 那是转轮枪释放保险装置的动静。 … 此时，雨后原野上的这幅构图非常奇妙。 空中的云雾依旧阴沉臃肿，且短时间内没有要散去的意思，荒野之上，开辟在草地上的一条马路几乎被积水填满。 路上只有一名执法官，与一只小黑猫。 黑猫背对着执法官站在正前方。 而执法官的手中提着转轮枪，枪口指向正前的斜下方向，锁定着眼前那只毛发黝黑的猫咪。 转轮枪身末端的击锤装置已经如岩浆一般炙热通红，令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荡漾着。 此刻，站在没有了风声、雨声的原野上，屏住呼吸的话仿佛能够听清空中浓云互相挤压的声音。 但很快，执法官就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 “这得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原来你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真正名讳。” …… … 从迈洛离开星辰钟塔那一刻开始，躺在石台上的黛西就一直在隐忍着某种莫大的恐慌。 她浑身颤抖，双手死死地攥着拳，甚至于那覆盖着上半部分脸的眼罩之下已经渗出了鲜血。 明明诅咒的已经解除，但她却迎来了新的痛苦。 这反常的一幕让伊莎贝尔等一众契约学者陷入了慌乱之中。 而相比之下，那些服务于星辰钟塔的修女与笛福等人却镇定很多，因为他们能够感知到，思考之眼正在强行地注视着屋外的某个角落。 …… 黛西看到了迈洛路过祈福广场，看到他路过教会大桥，看着他往楠薇城区的方向行走了一段路途。 这整个过程，她都无比煎熬、痛苦，她的脆弱心神与身体正在透支着，随时有可能重新进入濒死的状态，可她不愿停下，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一些可怕的端倪。 直到荒野上执法官将枪口对准了那只小猫的那一幕落入眼帘，黛西才停下了思考之眼的运转。 此刻的她知道，迈洛已经安全了。 于是平静地任由潜意识接管了自己疲惫的身躯，堕入昏迷。 …… 砰！ 原野上，迈洛扣动了扳机。 但就在炙热的子弹从枪管迸射出去的时候，黑猫马歇尔的影子烟消云散了，甚至比积水中的倒影消失得还要迅速几分。 直到子弹凿进积水，荡起的水让那倒影彻底模糊，一切的不合理才算彻底恢复正常。 … 迈洛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动脉位置，提着枪在潮湿的旷野上站了许久，直到那股隐晦的危机感彻底褪去，他才将转轮枪收回腰间。 而后原路折返回到教会大桥，在桥梁下方的运河河畔上翻找了许久，找到了真正的小黑猫马歇尔。 他把那脏兮兮的、浑身挂着杂草和淤泥的小猫拎着，浸到上涨的运河水中豁楞了几下，获得了一只八成新的猫咪。 马歇尔似乎受了某种很严重的伤，不过它的体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有左侧下巴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在往外渗血，真正导致它陷入昏迷的并不是这个伤口。 迈洛把小猫提起来，用耳朵贴着它的肚子听了听。 嘀咕了一句： “嗯还行，死不掉。” 把小猫揣进怀里之后，这才正式踏上了返回城区的路。 …… 说起来，过去这半个钟头里的经历可以说相当凶险。 迈洛不仅把丽贝卡的猫弄丢了，还差点把一位旧日支配者伪装成的假猫带了回去。 他不敢想象后续会发生些什么。 好在现在迈洛也不需要浪费脑细胞去想象那些后果了。 因为这一次他识破了伊姆纳尔，同样的伎俩就不会再奏效 然而，总的来说，伊姆纳尔的这一系列阴谋还是得逞了。 是的，它如愿以偿地得知了自己的真正名讳。 这就是它的真实目的。 给思考之眼黛西降下诅咒，用野兽引来马歇尔，在祈福广场上袭击迈洛，以及制造出来的那些用来迷惑迈洛的诡秘幻影，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思考之眼，得知自己的名讳。 尽管这整件事听起来很奇葩。 但，就如它自己所说的那样，在漫长岁月里的无数次扮演、无数次欺诈与取代过后，这位旧日支配者为了迎合规则的力量，最终遗忘了自己最初的形态。 它忘记了自己的名讳。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名字只是一个称呼。 但对于掌握了一定规则的旧日支配者，甚至本身就是法则所化的神奇而言，名讳，就是法则的缩略符号。 就如同 忘记了名讳，就等于抛弃了那名讳中所蕴含的一切力量。 …… 此前与迈洛交谈了一路的那只马歇尔，就是伊姆纳尔。 在它的无数欺诈之语中，或许仅有那一句话是真实的——“它扮演过那么多的生物，可能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 很不幸，迈洛把伊姆纳尔的名字告诉了伊姆纳尔本人。 或许，在祈福广场上，它并非不想杀死迈洛，只是暂时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而现在，相信它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第382章 让它得偿所愿 回到城区的时候，迈洛的整个下半身就像是刚从泥潭里拔出来的一样。 猫咪马歇尔也好不到哪去，因为被夹在腋下走了一路，中途掉了好几次，小黑猫变成了小泥猫。 不过，即使这么狼狈，迈洛还是没有径直返回执法所。 因为进入楠薇城的时候，马歇尔醒了过来。 事实上它的伤势好像并不严重。 在迈洛的理解里，伊姆纳尔的模仿能力并非只是单纯的变幻出与被模仿者相同外形，似乎在它施展这项能力那一刻开始，欺诈规则与取代的意志就已经在运作了。 如果把这个世界当做是一台机器的话，每个灵魂都有属于它的特殊位置，而模仿者伊姆纳尔，便是直接或者间接的取代了被模仿的灵魂所在的位置，而被架空起来的那个灵魂，就会陷入到某种无法解释的混乱沉睡中。 马歇尔刚才就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中，伤势上导致的昏迷只是一个触发条件而已。 当然这只是迈洛对伊姆纳尔的能力的初步判断。 这与戴维·德比所遭遇的那种精神意志层面的取代还不同，伊姆纳尔是从本源上取代、成为了它所选中的目标，这种深层次的替换发生无数次之后，甚至会导致它迷失自我。 “像这种自带副作用能力的旧日支配者还是头一回见。” 迈洛坐在路旁一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用树枝戳了戳躺在台阶上奄奄一息的马歇尔。 马歇尔慢悠悠地用爪子把迈洛手里的树枝扒拉开，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泥浆之后，它幽怨地抬起头看了迈洛一眼： “你对我做了什么？” “救了你一命。”迈洛丢开手中的树枝。 马歇尔缓缓站起身来，前爪搭在地上，翘起屁股，用猫科动物特有的姿势拉伸了一下腰肢，狠狠地打了个哈欠，随后道： “它变成了你的样子袭击了我，不然我才不可能这么容易受伤。” “哎呀谁不是呢。” 迈洛扒拉了一下自己胸口位置那支离破碎的衬衣。 谁能想到自己会遇到需要照顾猫咪自尊心的一天呢。 …… 马歇尔开始认真地整理自己的毛发，一点一点地把爪子舔干净，看样子似乎有些情绪低落。 它说道： “这是一位很特殊的旧日支配者，放在幻梦境，它的力量也是强大无匹的，我们族群中最强大的战士也不是它的对手。” “再告诉你个坏消息，它现在比你之前遇到的那会儿更加强大了。”迈洛耸耸肩补充道。 “呃，为什么？”马歇尔停下了舔爪子的动作。 “因为它变成了你的样子。”迈洛开始扯淡。 “啊~那也合理，我可是我们部落里排行 …… “一会儿我去见一个人，你要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自己回执法所找丽贝卡吧。” 迈洛对马歇尔吩咐道。 “怎么，你要见的那个人他不喜欢猫么？”马歇尔问。 “也不是，她很喜欢，尤其是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的猫，她可太喜欢了，喜欢吃。”迈洛摇头。 “那好吧，我不去了。”马歇尔本来就不是一只粘人的猫，它对绝大多数的人类的态度都是排斥的，这一点参考伊妮德手上的抓痕就知道了。 … 雨过天晴。 终于有一缕淡淡的阳光挤出云层落到了大街上。 迈洛把风衣收拢，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发现脚边的马歇尔在对着他打眼色。 他顺着马歇尔的目光方向转过头看去，发现他们俩所在的这几层台阶上那紧闭着的居民楼大门栏杆内，蹲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一脸茫然地看着迈洛和马歇尔，目光呆滞。 迈洛没好气地转头对马歇尔问道：“他一直都蹲在那儿？” “好像是吧，反正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在了。”马歇尔自顾自舔舐着身上的毛发。 “为什么不早说……哎算了。” 迈洛揉了揉太阳穴。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孩子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估计也不会觉得小猫开口说话有什么问题。 就如同c曾经表达过的某个观点一样，这个世界上san值最为坚挺的并不是灵视者，而是那些天生的笨蛋和傻子，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常人观念中属于匪夷所思的一切诡异事物，对傻子们而言反倒没什么问题。 对时间观尚未建立起来的孩子而言亦是如此，他们还没有合理与不合理的概念。 这也是迈洛这一年来反复验证过的一个结论，最显着的一个例子就是，梦引技能想要对小孩奏效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你几乎无法判断在孩子的世界里到底什么才是最恐惧的事物。 有的时候小孩的内心世界比旧日支配者的记忆还要更加具备魔幻色彩。 …… 对着门内那小孩做了个鬼脸成功把他逗笑之后，迈洛离开了这片街区。 在城北的废弃修道院里找到了自己的指引人——红女巫。 迈洛一见到那熟悉的破烂红袍，就开始唉声叹气： “我来忏悔了，哥们今天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毕竟前后对比非常明显，在祈福广场上的时候，迈洛还有办法伤到伊姆纳尔。 但是在返回路上，当伊姆纳尔成功知晓了自己的真实名讳之后，迈洛的子弹已经碰不到它了。 然而红女巫却自顾自说着另外一件事，她仰起脖子看着自己所在的这间破烂修道院的天板： “这座修道院的忏悔屋里曾发生过2起性侵案件。” “好吧，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迈洛对红女巫的答非所问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把自己那湿漉漉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挂在墙壁的铁定上，找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认真地说了一个名字： “伊姆纳尔。” 红女巫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有教会那个小女孩在帮你监视着楠薇城的一切，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迈洛眉头一挑，他没想到红女巫会说出这么一句味道怪怪的话，于是饶有兴趣地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嘛。” “我的意见？”女巫抬头。 迈洛两手一摊：“难道这个名为伊姆纳尔的家伙没有引起你的半点食欲么？” 然而红女巫却破天荒地用诡异的语气对迈洛调侃道：“我没有闻到圣餐的香味，却嗅到了某人身上的紧张味道。” “这又从何说起。”迈洛卷起衬衫的衣袖，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个金属酒壶，仰头喝了两小口。 迈洛酗酒的毛病早就已经改了，但是这一年以来长时间在阴冷潮湿的夜间行动，尤其像今天这样淋大半天的雨，偶尔来一口暖胃还是不错的。 红女巫将自己那佝偻着的身子往前挪了两步，探了探脖子，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它的对手，你感觉受到了压制，甚至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踪迹，所以你慌了。” 她将那枯枝一样的手指上的破碎指甲抵住迈洛的胸口，语气阴森地说着： “恐惧是好事，等你哪天彻底失去了这项能力的时候，你会怀念这种感觉的。” 迈洛细细品味着红女巫话语中的含义，良久才开口道： “它说……我注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让我加入他它们的序列。” 红女巫那盖着兜帽的脑袋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着，淡淡问道： “它还说了什么？” “它还说，我的名字也能在漫长岁月后的某个纪元里成为禁忌……”迈洛略作思考，补充道： “它还提到了混乱。” “所以呢，你在尝试跟上一名旧日支配者的思维，理解它的意志？”红女巫反问道。 “作为一名欺诈者，它说出口的话语肯定不是真的，但，也不见得完全就是假的，毕竟最高明的骗术就是实话实说，不是么？”迈洛摊手。 “混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片宇宙最浪漫的事情就是，永远有不理智的生物坏了规矩，想要做些异想天开的事情。”红女巫转头看向迈洛： “在成为灵视者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身处于混乱，成为破坏秩序的一员。” 迈洛若有所思，而后重重点头： “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伊姆纳尔的真实身份在现有的典籍中是无法寻找到的，但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所有的它所归属的法则体系，其实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本源，甚至不需要古老典籍，简单到可以在儿童读物上发现它的踪迹。”红女巫淡淡说道。 “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迈洛耸耸肩。 红女巫则只是淡定地继续问道： “它还胡说了些什么？” “它还说，渴望一场支配者之间之间的对抗。” …… 红女巫的回应出奇的简洁： “那就让它得偿所愿。” 第383章 就是就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马蒂，那个在墙上乱涂乱画并且残害小动物欺负同学的死小孩。 黛西已经证实了迈洛的推测，马蒂确实就是一名年幼的灵视者。 但不同的是，他并不是迈洛这种在总总不明因素叠加情况下自然形成的灵视者，马蒂是被后天催生出来的，至少黛西的看法是这样的。 有人将一些本不应该被马蒂看到的东西强加给了他。而巧合就是，马蒂本身的灵视就比普通人要高，他具备了那方面的天赋，但他不像迈洛一样有引导人的帮助…… 所以，在梦魇阶段，他就步入了迷失，而且渐行渐远。 那些对他来说扭曲可怕的画面，譬如医生给凯做手术，譬如袭击血族庄园的黑色翅膀，这些东西都是他在梦境中所接收到的，可惜的是那会儿他已经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也可以被定义为教会口中所谓的“厄难使徒”。 但思考之眼尚未达到完全体的状态，黛西所能够接纳到的信息都是片面且零碎的，在她的视野里，马蒂的身影很早就消失了。 甚至于……迈洛在乔丁汉学院门前遇到 一个诡异至极却又不得不重新审视的念头在迈洛脑子里冒了出来 ——也许，也许出现在学院门口马蒂，是伊姆纳尔。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迈洛的脑子里闪过之后，一系列的线索与细节对照起来都可以说得通，尤其是当迈洛刚刚经历过一场七拐八拐的诡异欺诈之后，他更加认定这的确是伊姆纳尔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它能幻化成任何生命的外形，不只是外形，或许连记忆都会一并继承。 在乔丁汉学院门前被芬恩痛揍的一顿的那个孩子，它早就已经不是马蒂了，真正的马蒂那会儿处于“被取代”的状态，所以星辰钟塔上的思考之眼再也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那么伊姆纳尔为什么要以一个令人讨厌的孩子的面目出现在迈洛生活中？ 它欺凌凯，主动现身，而后制造一场失踪事件。 …… “瑞克……” 迈洛一拍脑门。 他总算是想起了瑞克留在执法所地下停尸间的那份笔记了。 “该死。” 迈洛暗暗地咒骂了一句。 为了找到失踪的马蒂，迈洛让瑞克做配合释放了那个术法。 而现在，那窃取心声的 … 迈洛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这名与众不同的旧日支配者所携带着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可怕。 因为当他回过头仔细捋过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迈洛发现，几乎任何人都可以是伊姆纳尔所演化的。 而当自己根本无法从记忆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中分辨出真伪，开始沉浸到一种极致的自我怀疑的时候，就进入了伊姆纳尔的另一个圈套之中，也就是它在祈福广场上一次次对迈洛强调的——混乱。 在恍然大悟之后，是深刻的心悸感。 迈洛只能庆幸，庆幸他对黛西执行了梦引。 在返回的路途上，之所以迈洛能够识破伊姆纳尔模仿的马歇尔，就是因为停留在他与黛西之间的那一丝梦引的联系，将黛西的不安与惶恐情绪传递给了迈洛。 仅凭这一丝的来自于黛西的恐惧和不安，迈洛就嗅出了问题。 这与最最开始的那次有着某种惊人的巧合——那一切的开端，当迈洛还是监城守卫的时候，在那座即将被教会焚毁的凶案小屋门前听见了黛西的哭泣与祈祷声从而把她救了下来，但也彻底卷入到这场无止境的灾难当中…… 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也正是那场凶案，让迈洛记住了黛西心中的恐惧之源，从而才有切入点去实现梦引。 当自己的视野还不够开阔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归咎于巧合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迈洛觉得很庆幸了，因为识破了伊姆纳尔一次之后，相同的事情就不会再次发生了，灵视会记住它的味道，这是红女巫的引导之语。 …… 当然，当务之急不是回忆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又出意外了。 迈洛从红女巫的刷新点破烂修道院返回到城南执法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而大清早留下那份笔记之后就提着伞离开了的瑞克，至今也没有回来。 迈洛知道，身为半活尸的瑞克没有那么容易死，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才值得担心，因为这有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发生。 到目前为止，纵观伊姆纳尔所做的所有事情，不难发现它与过往迈洛所接触到的那些古老生物的区别，眷族也罢，旧日支配者也好，甚至是古老神只中的外神，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愚昧低贱的人类的不屑与蔑视，这种蔑视并不只是局限于态度，甚至深入灵魂。在它们眼中，即使迈洛，也仅仅只是茫茫沙尘之中一枚稍微粗大一点的沙砾。 而伊姆纳尔不同，它是把迈洛当做与其几乎同等高度的对手来进行对待的，它的思维方式、它的伎俩与手段，乃至它的灵魂，都更像是一个人类，在漫长岁月中的无数次模仿、欺诈与取代里，它拥有了人格，且一度遗忘了属于神格的那一部分——它的本名。 它是 而这，也正是它的可怕之处。 迈洛再也没法像原来那样，以一个卑微的下位者的身份对上位者进行背刺了，它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名同时具备了人格与神格的旧日支配者。 …… “不是，它把瑞克坑走了到底有什么好处……” 迈洛坐在停尸间的解剖台上，单手托着下巴 认真思考着这个非常令人费解的问题。 现在，黛西醒了，黛西又沉睡了，迈洛不能指望她像开天眼一样把伊姆纳尔从城中找出来，尤其是上一次她这么做的时候直接被伊姆纳尔反噬且降下了诅咒。 而且在伊姆纳尔得知了自己真实名讳之后，它的力量已经远超从前，如今想要隐藏起来可太简单了。 那么借迈洛的手把瑞克坑走，重新获得神格且放了一堆狠话之后却迟迟不见踪影，图啥？ 它还在等什么？ 或者说，它在密谋些什么？ “还是说它原本想要坑的并不是瑞克，而是我？” 迈洛总感觉还是这种可能性大一点。 埃里克以及其他几名放逐之影的轮廓在阴暗的停尸间墙壁上浮现出来，对着迈洛比划手语—— “验尸官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歌剧院，在那里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再后来就消失了。” 埃里克将目光转向其他其他人。 其余人也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见到瑞克。 亨利补充：“加尼叶歌剧院今天正常营业，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至少我没有发现。” 除此之外，凯恩、老罗、威尔和琼斯都还在城市里游荡着，寻找瑞克的下落。 看着放逐之影们汇报上来的信息。 迈洛将目光转向瑞克留下来的那份留言上的字迹，里面最为显眼的一句话必然是—— “阿米娜最终与她的未婚夫重归于好了，但并非所有人都能逃过梦境的诅咒，对吧？” 毫无疑问，就是这句话把瑞克的思维彻底扰乱的。 这句话，与迈洛在祈福广场上听到的那些出自伊姆纳尔之口的长篇大论，在口吻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开始有点想念那些猎人了。” 埃里克比划了几下。 迈洛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墙壁上埃里克那黑乎乎的一团影子，问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就是就是。”一旁的亨利深表同意。 “我知道，那家伙是给了我一枪嘛，但换个角度评判的话，他确实在找人这方面有一些独到之处。”埃里克摊着手表示自己只是实事求是，不掺杂个人情感。 “这种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迈洛指着埃里克说道。 其余的一名放逐之影都点着头深表同意。 …… 而就在“几个人”聊得正欢的时候，迈洛一扭头，发现伊妮德就站在地下室楼梯口的位置，与迈洛四目相对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小懵逼。 “干嘛？” 迈洛对伊妮德问道。 “啊没事，你忙。” 伊妮德只丢下这句话就一溜烟窜回了一楼，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听着那小丫头爬楼梯的噼里啪啦动静，迈洛缓缓回过身来，嘀咕着对其他人问道： “她在那儿站多久了？” “不知道啊。”众人摇头。 “奇怪，我最近怎么警觉性这么差……” 迈洛费解地揉了揉脑门。 同样的事情在今天已经发生两次了，他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384章 硬汉的日记 “1839/03/29.” “这是有史以来最兴奋的一天，噢不对， “诶不管了那就 “重点是，我在一次袭击劫持事件中救下了一个小女生，芜湖~好爽，当时好多人，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我呐喊鼓掌，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嘿嘿。” “入职的 “我 “但可惜我最后还是没有绷住，趁大家午休的时候躲到更衣室的隔间里哭了半个小时，好在外面下着暴雨，应该没有人听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开心，可能是同僚们所说的 “还有，今天厨房考文顿先生煎的牛排好好吃……” …… “哼，糊涂的老家伙肯特总是拿我帮老太太找宠物的事情对我开涮，这回终于可以让家族里那些不看好我的老笨蛋通通闭嘴了，去他妈的去去去去他们的妈妈的。” “这可能是肯特家族近百年来为数不多的正义之举了，我本来想偷偷溜进解剖室里捡一枚子弹留念的，不对，是两枚，一枚给我，一枚送给艾玛， “可是那个叫瑞克的家伙整整一早上都不见人影，可恶啊，也不知道那家伙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平时他都舍不得离开停尸间的，这次居然在上班时间溜出去了。” “今天 “但话说回来，我挺担心那家伙的……” “直到今天，我才从其他同僚的口中了解到这座执法所里延续几十年的一个传闻，是关于刑侦组的，也就是那座一直都空着的办公室的传闻。” “他们说，刑侦组一直都缺少人手并不单纯只是因为财政缩减导致新人培训延迟，事实上其他几大执法所的刑侦组人手一直都是充足的，只有南部例外。” “因为这座执法所成立以来，刑侦组就一直存在着厄运，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们是这么称呼的。” “他们说刑侦组自成立以来的每一任组长都没能活到退休的岁数，在迈洛之前的那一届，甚至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成员都在一次秘密任务的执行中失踪了，并且失踪之后许久，突然举办了葬礼。” “而上一任的刑侦组领导人，也是突然人间蒸发的，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没有尸体、没有线索，更没有明确的文件记载，就这么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葬礼都没有。” “他们管他叫老席恩，他曾经是一名执法体系的英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变得颓废、堕落，整个人像是变了性格一样，冷漠无情，固执，一度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同僚们说，这都是刑侦组的厄难所导致的。” “并且现在，他们怀疑那种厄难已经慢慢转移到了迈洛的身上，因为与刚进入执法所那会儿相比，如今的迈洛也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他在还没有正式入职之前就已经为执法所立下大功，并且入职之后也屡破奇案，但现在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老席恩了。” “他不参与多数的集体行动，却总是会以一副狼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执法所的深夜或者凌晨，他的武器弹药消耗量顶得过执法所中其他任何一个部组，但却没有提交任何武器使用的详细记录。” “一些经验老道的同僚说他们总能在迈洛的身上闻到血腥味。” “他的眼中永远带着杀意——这是他们的原话。” “我 “或者再准确一点地说，是他一个人孤立了其他所有人。”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执法所里那所谓的厄难传闻，即使它是真实的，刑侦组成立以来所有的成员，包括迈洛在内，那些为这座城市流过血的人，他们不应该遭受这种待遇，我是指被恶言诋毁。” “也许是我想多了。” “可是我 “老实说，那一刻我被吓到了。” “我不知道这样想对还是不对，但我回来之后，真的有重新认真地思考了一遍同僚们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最终都莫名失踪了的刑侦组组长……” “迈洛好像永远都很介意别人为他提供帮助，就连丽贝卡也不行，就像那天他带着我出去查案却在半路把我赶回来一样。”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积压着很多很多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但我却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多少疲惫感，而更多的，是一些很反常的举动。” “可大多数时候他又显得很正常，就像那一次他偷看了我的日记，还说要带我去享乐屋，种种迹象又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是个正常人啊。” “我现在好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这些话说给艾玛听，艾玛偷偷告诉过我说她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哎……” “好烦啊啊啊啊，明明他们一家的生活正在慢慢好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懂。” “一想到这个就好想哭，我的小艾玛。” “如果我把自己看到的那些都告诉艾玛的话……嗯，她知道自己弟弟脑子出了问题一定会伤心死的，啊怎么办呐烦死了。” …… …… “抱着枕头小哭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该死的，现在枕套上全是鼻涕。” “伊妮德·肯特！你是铁面执法官，天天哭哭唧唧的算怎么一回事嘛！” “振作起来啊丽贝卡官长不会喜欢你这种小垃圾的！” “你得想办法帮帮他啊，虽说是上司，但同时也是好朋友家里的臭弟弟嘛，真是的，一个破小孩成天装什么深沉，搞不好只是失恋了也说不定呢，毕竟楠薇城那么多坏女人。” “加油伊妮德·肯特，你是全肯特家族最叼的那个肯特，杀人不眨眼的硬汉肯特，怎么能被这点事情难住！” “或许我应该帮他做些什么，执法所里的人不都说上一任的刑侦组长消失之前一直在统计和调查人口失踪事件么，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提到了约克和杜勒家族？现在约克那一家混蛋也没了，就剩下杜勒家族了……嗯。” “或许我应该从杜勒家族入手去查一查。” “哎好困，明天还得提前到更衣室里蹲着，说不定又能帮丽贝卡官长绑胸衣嘻嘻嘻……” （写一半睡着了） （口水） 第385章 火柴 迈洛也不知道为什么红女巫那么有自信。 “它渴望一场支配者之间的对抗，那就让它得偿所愿。” 即使是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迈洛，也没有十足的底气认为他自己已经站在了与旧日支配者同等的高度。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识旧日支配者的真正力量，亦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下来连续被伊姆纳尔算计导致。 支配者之所以被称为支配者，正是因为它们掌握了涉及本源的某些强大规则的力量。 这些力量在真实世界中呈现出来的各种形态，包括但不限于格拉基的活尸仆从、伊姆纳尔的模仿、亦或者是迈洛在教会大桥上看到的远方海面上的那头庞然巨兽。 但所有的这些禁忌画面，都可以追根溯源。 当最源头的知识，以文笔的方式呈现出来，就是那些古老的邪恶典籍上的内容。 可是伊姆纳尔不在任何一本典籍的记载之中。 相反，在人类正统的历史记载中反而有可能找与它相关的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在过往岁月长河中的很多重大灾难中，可能都存在着它的身影。 而对此红女巫的说法是，伊姆纳尔所遵从的规则，不需要邪恶典籍进行阐述和诠释，把它的力量进行简化细分、追根溯源，最终的知识归宿，甚至在儿童教科书读物上就能够找到。 这算是红女巫对迈洛的引导之语。 告别红女巫之后，迈洛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执法所、在街头、在房间里、在餐桌上。 迈洛几乎把所有思绪都沉浸在了其中，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迷糊模样。 晚饭的餐桌上就只有迈洛、芬恩、艾玛，康好像又加班去了。 而且今天伊妮德没有跟着迈洛回来蹭饭。 估计是在停尸间里撞见迈洛的那次被吓得不轻。 而严那家伙也连续好几天没有露面了，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去了，主要是因为现在芬恩已经完全不需要家人负责上下学接送了，估计普通的地痞流氓是弄不过他的。 好消息是现在芬恩已经可以全权负责饭后餐厨清洗工作了，坏消息是他脑子里的知识储备还停留在8岁。 以至于晚饭过后，自己的家庭作业还是需要亲姐姐艾玛的帮助才能够顺利完成。 于是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幅画面。 迈洛用过晚餐之后依旧坐在餐桌旁边，两手交叉揣在胸前，低着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而把餐桌收拾干净之后，芬恩把自己的家庭作业放到桌面上摊开，等着姐姐来救命。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终极难题，是今天上课期间遗留下来的。 艾玛在看到题目的时候，好几次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芬恩。 芬恩也用迷茫的眼神作为回应。 他并不知道，姐姐现在脑子里在怀疑的，是他身上的瓦尔罗坎基因是否真实。 “很难想象8岁的孩子会被这样的题目难住。” 艾玛看着书本上的数学题目。 这是其实是一个很经典也很常规的拼火柴的几何类题目——提供三根火柴，请问最多能拼凑出多少个非钝角夹角。 为了更加形象化的完成这道题目，芬恩甚至从老康的柜子里取出了好几盒火柴放在桌子上，搓着小手静等艾玛为他答疑解惑。 当然，也因为手贱忍不住划了两根火柴玩火，被迈洛和艾玛同时使用了死亡凝视，最后悻悻地低下了头。 说回到那道简单的几何题。 思维不够活跃的孩子可能 但很显然这个答案是错误的。 “好多同学都提交了这个答案，莱娅老师说他们都是小笨蛋。” 芬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沾沾自喜的表情。 很显然他不在“小笨蛋”的行列里。 …… 而稍微聪明一些的孩子，会选择以一个点作为轴心，将三根火柴的中点位置叠放到这个点上，彼此错开一定角度，这样就能够获得6个非钝角夹角。 “老实说正确答案应该是这样的。” 芬恩取出三根火柴在桌面上叠放出了上述的图形，即两根互相垂直叠放，然后再添上一根，得到6个非钝角夹角。 “以他们这个年纪的知识层面，这应该就算是合理的标准答案了吧？” 艾玛看着桌面上摆放的火柴，忽然抬起头看向迈洛，这算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啊？” 而正在思考着伊姆纳尔那些破事的迈洛根本没心思去掺和熊孩子的作业问题，只敷衍了事地回答道： “哎呀你看着教嘛，多学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乎，艾玛给出了一个更加合理的答案。 她取走了叠放在互相垂直交错的两根火柴上的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芬恩？” 这是艾玛指导芬恩学习的一个口头禅，她从来不会一次性地把原理过程全部讲清楚，甚至公布答案的时候也只会先说一半。 芬恩认真地看着桌面上的火柴此时呈现出来的造型。 很显然在8岁小孩的数学课程里还没有涉及到空间坐标系这一范畴，而艾玛呈现给他的，就是三根火柴叠加起来形成的空间坐标系。 但芬恩是个特殊的孩子，他立马就算出了现在这个所能够得到的直角数量。 “这就是8个直角了对吗？” 他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看向姐姐。 桌面上交错锤子的两根火柴形成4个直角，而竖直起来的那根则又分别与四个方向的半根火柴形成了4个直角。 然而艾玛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显然，她对芬恩的回答还不够满意。 于是芬恩开始抓耳挠腮，陷入了头脑风暴。 但就像大伙所说的那样，芬恩是个特殊的孩子，他很快就发现了姐姐提供的这个造型的不完善之处。 因为桌面上交叉的两根火柴都分别被分成了两段，分别去为夹角提供一条边，唯独只有上面这一根被“浪费”了，它是一整体在作为夹角的一边。 芬恩伸出手指头接过艾玛手中的火柴，指着火柴交点的位置说道： “把它的一半插进桌子里去，会怎么样？” 艾玛总算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因为芬恩已经给出了最为完美的答案。 当竖直的火柴将它的一半分到平面以下的时候，在平面的下方就会再增加出4个直角。 所以正确的答案已经出现了，是12个角，而且都是夹角。 …… 然而心绪根本不在饭桌上的迈洛只淡淡的回应了芬恩一句：“插进去的话你老爹会揍你。” 于是乎他也成功获得了艾玛的死亡凝视。 …… 看起来这道题目已经成功被解决了。 普通的孩子、较为聪明的孩子、还有能捣鼓出硝化甘油的孩子，分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但众所周知，芬恩是个特殊的孩子。 当艾玛问及芬恩到底在课堂上给出了什么答案的时候，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看着芬恩在桌面上摧残那三根可怜火柴的举动，艾玛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淡定，逐渐转变为疑惑。 然后是无语…… 接着是无奈…… 最后的最后，变成了沉思。 芬恩的 是的，当课堂上所有聪明与不聪明的孩子都开始摆放火柴的时候，芬恩折断火柴所制造出来的清脆响声，让忍无可忍的莱娅老师直接把他轰出了教室罚站。 但艾玛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芬恩先是把三根火柴首尾相连摆成不聪明的孩子所选择的那个造型，也就是等边三角形。 随后很费劲地把一根火柴折断成等分的4截，依次首尾相连摆成直线，但是又将中间那两根隆起，形成一个夹角。 三根火柴都用相同的方式摆放之后，愣是在原本的三角的三条边上又创造出一个不完整的三角形。 接着，他又开始对着那已经短得不足一厘米的四分之一火柴较劲，想着用相同的方式把它分成4截，但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他那手指头可以完成的工作了。 芬恩脸蛋憋得通红，龇牙咧嘴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四分之一火柴再等分成四段，他喘着粗气对艾玛说道： “就是这样嘛，只要我一直不断地掰下去，我是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夹角的。” 艾玛沉默了几秒，最后对芬恩纠正道：“不是很多，是无数。” …… 到了这里，迈洛终于从那无止境的思考中回过神来，被桌面上那几截普普通通的火柴所吸引。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与艾玛一样。 蓦然间，迈洛脑海中那原本已经封存起来的记忆里，一些零碎的知识片段被唤醒了，那是属于地球上的人类文明在该阶段的知识结晶。 他看着芬恩捣鼓出来的那个三角形上再新增三角形的雏形图案，脑子里蹦出来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名字——分形（碎形）几何学。 在那个世界里，曾经也有一个人做了与芬恩相似的事情，当然那位数学家使用的是概念上的线，而不是像芬恩这样自带破坏属性地折火柴。 那位数学家将一条线段进行了三等分，然后在此基础上继续进行等分、折叠，一直循环下去，由量变引发的质变，最终那一平面里会被无数的线段所填满… 就如同芬恩所说的那样，他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夹角。 这位闲着没事干的数学家名为皮亚诺。 直到将近一个世纪之后，分形几何学才正式成为科学的一部分。 … “分形……” 迈洛看着桌面上被折断的火柴，沉声嘀咕了一句。 他回想起红女巫的引导之语——伊姆纳尔所拥有的规则力量的最终归宿，甚至可以在儿童的教科书上找到。 …… 分形的概念，可以简单理解为在现有的基础上所进行的相同形式的无脑复制与叠加，但这并非只是一个数学中存在的概念，而是现实生活中处处可见的一种规律。 树枝的生长、珊瑚的骨骼脉络、蕨类植物的叶子，给予它们无限制的条件的话，它们可以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那样无限迭代延续下去，直至无限。 甚至于人体的血管脉络、肺泡组织的形态也是相类似的分形分叉结构，同样遵从着分形的法则。 生命的演化亦是如此，从最初的单细胞生命，演化至今日以人类为首的哺乳动物的复杂大脑…… 所有这些生命形态并非是简单的巧合，而是物质演化的必然结果 甚至不止局限于生命形态，比如雪的造型、天宇之上的雷电、奔流不息的河流以及河流本身所依赖的山川地脉，这些自然中本身存在的物质形态，也都遵从于分形这一简单的法则。 用最简单的重复方式，将简单无限叠加，最后形成无限多的复杂。 按照这种逻辑去推论的话，一切一切最终都可以拆分回归到最初那三根火柴上，或者一根足矣…… 而当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可以用此类方式去回溯本源的话，是不是伊姆纳尔的模仿与取代能力，就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了…… 为什么伊姆纳尔能随心所欲地变幻成任何生命体的形态，甚至连被模仿者的衣物、武器，乃至隐藏着的记忆都能等量复制。 …… 迈洛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那还不足够强大的大脑中涌动着。 他的呼吸正在加速…… 这是只有他在阅读邪恶典籍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因为他的灵视与san值都感觉到了压力。 …… 如果哪天断更了，一定是因为san值遭不住了嗷，不是因为懒 第386章 半个熟人 虽然芬恩这属于破坏规则的掰火柴行为换来的是在教室门口罚站，但且不管他这特立独行正确与否，至少是给了迈洛一个回归本源的启发。 分形，一个存在于数学家们疯狂计算概念中的东西，由此甚至可以发展出非整数维度。 以一个简单的单位，进行无限的增值与自我重复，最终构筑出无限复杂的宇宙，这是存在于数学家们的计算中的理论。 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具备了分形的最初条件，也就是只要拥有了那一根可以无限折断的火柴，你就拥有了无限多的可能。 比如在此基础上幻化成各种生物的模样，包括他们穿戴的衣物，使用的武器等等。 这与生物进化的演变是不同的，是另一种形式的复制。 …… 迈洛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如今一些涉及 这上哪里说理去。 到这里迈洛有不得不怀疑红女巫是不是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了。 否则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芬恩的教科书上找到伊姆纳尔的规则原理的呢？ …… “你…怎么了？” 艾玛看着魂不守舍的迈洛，略微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这可真是个好题目啊，对吧？”迈洛指着桌面上的火柴盒说道。 “你有兴趣？”艾玛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铅笔，摊开纤细的手指示意道：“要不以后你来负责指导芬恩的家庭作业。”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你们都早点休息嗷。” 迈洛轻轻拍了拍艾玛的脑袋，起身就溜出了家门。 …… 这是迈洛 用较为虚幻一点的方式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那就是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脑海中滑过去，他不能任凭那些东西就这么滑走，而是得尽可能地抓住它们。 … 想要在夜晚的楠薇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其实并不算难，只要今天的天气与往常一样，基本上大街上就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避开歌剧院享乐屋所在的那片中心教区的话，其他教区入夜之后基本就被雾气淹没了，没人会喜欢浑身挂满露水的潮湿阴冷感，这种时候躲进被窝或者坐在烤炉前面才是正确的选择。 迈洛在尽可能地远离中心教区。 然而各界名流啊人流啊之类的牛鬼蛇神在晚饭后这个时间点都是扎堆地往中心区域凑的。 这些人里头就包括了某位灰白发色的年轻人。 虽然现在是他的执勤时间，但他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执勤街道上，而是了20卢恩在巷子里买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套上着白色外衣的严面带微笑，十分自然地站到了歌剧院门前的马路牙子上。 此时恰逢一名贵族男士推开汽车车门走了下来。 作为楠薇城为数不多的汽车拥有者，男人在围观者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十分潇洒地将手中的车钥匙丢给了歌剧院的接待人员，并且大手一抬挽起女伴的纤细腰肢，踏上了歌剧院门前的台阶。 被当成泊车小弟的严十分自然地接住了车钥匙，对着远去的男人做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绅士礼，而后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扬长而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 然而让严略感失望的是，当汽车启动之后，期待中风驰电掣的感觉并没有出现，相反，噪音这方面尤为突出，尤其是当这辆汽车形势到楠薇城一些路面情况比较糟糕的路段的时候，严感觉整个车身都濒临散架的边缘了。 严毕竟是头一次摸这种东西，因为驾驶不当，车子在沿河街道上一个打滑，险些一脑袋扎进运河里头。 他大概也没预料到，驾驶这辆工业残次品几乎谈不上有任何体验感，最佳的体验居然只是在歌剧院门前下车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目光聚焦，仅此而已。 “妈的真没意思。” 严单手抓着方向盘，即使没有任何驾驶经验，他还是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抽烟。 他辨认着自己现在所处的街道位置。 头一次飙车的他在恍惚之间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偏离中心城区的位置，因为严几乎全程都是走直线的。 这里的街道晚上甚至连路灯都没有点亮。 他寻找着返回中心区的道路，想着自己也应该体验一回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然就亏大发了，但歌剧院那种附庸风雅的地方严肯定是不会再去一次的，他更加倾向于另一个风雅的地方——享乐屋。 嗯嗯呢，试想一下全享乐屋的妹妹们都向自己投来仰慕的目光。 “嘿嘿……” …… 嘭！！！ 一声巨响把严从幻想时间里打回了原形。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砸到了汽车前盖上，恐怖的垂直冲击力加上车辆本身的横向惯性，整台车子就这么一脑袋磕在街道上，后半部分高高扬起，来一个脸接地的翻滚！ 嘭—— 而自上而下像陨石一样砸下来的那东西，居然在车辆翻倒的一瞬间又弹跳了出去，落到了一侧的人行道上。 看身影的话，这好像是一名男性人类。 …… “艹！老子的车！” 砰！ 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坐在驾驶座上，经过这么一番剧烈的冲撞就算不当场横死也肯定剩不下半条命，但车门被踹开之后，从扭曲的车体里钻出来的严却还有力气骂骂咧咧，而且看起来身上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口。 气势汹汹地下了车之后严才反应过来： “欸好像也不是我的车，那没事了。” 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远离那台哐啷哐啷作响的破烂机器。 然后，严注意到了路边站着的那名袭击者。 这人算是个异类，因为在到处充满迷雾的夜里，这家伙穿着一身的灰白色长袍，几乎跟环境融为一体，被车撞也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 而整座楠薇城里，一天到晚闲着没事穿长袍到处乱逛的也就只有那一类人了。 黄金律的会吏。 …… 严背对着汽车残骸，眯起眼睛打量着几米开外人行道上这名教会的会吏，借着汽车发动机燃烧起来的火光，他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他微微咧嘴一笑：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哦。” 对方缓缓卷起长袍的宽松衣袖，露出了自己小臂上的黄金树图腾，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严，缓缓开口道： “你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皮肤底下有一些诡异的金色微光在涌动着，像是每一根血管每一根毛孔中都有炙热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 从两人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在发生这起“交通事故”之前其实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算半个熟人。 此时在暗夜里形成对峙的双方，的确有过一些印象不算深刻的会面。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迈洛·瓦尔罗坎。 一边是严，另一边，自然就是迪拉肖了。 … “我还以为执法官的反应速度有这么快呢，不可能我偷了辆车之后找我麻烦的会是教会的人。” 严嘀咕着，他注意到了迪拉肖双臂上那涌动着的奇异能量，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好奇。 而他的掌心和手指之间也缭绕着诡异的黑色烟雾，这些烟雾对普通人来说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是无法注意到它们的存在的，也正是因为这份似有似无的隐晦特性，让它更具威胁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主动出手袭击的人是迪拉肖，但是当双方形成对峙的时候，迪拉肖的气势却明显落于下风。 严反而是从始至终风轻云淡的那个，他手心上的黑色烟雾已经顺着皮肤表层，滑动到了肩膀、脖颈等部位，最后缭绕在眉宇之间，整个人的气场与过往那个严判若两人。 ……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思考之眼不把你的存在告诉迈洛。”迪拉肖缓缓握起了拳头。 在他看来，真正给黛西降下诅咒的，就是眼前的严，那黑色烟雾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完全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严动了动眉毛，表示自己没有跟上迪拉肖的思路。 不过当他听到“迈洛”的名字时，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了起来，歪着脑袋冷眼注视着迪拉肖： “怎么？是准备去打小报告啊？” 原本他身上那如同丝绸一样缭绕着的黑色烟雾突然开始有节奏地沸腾了起来，像是纯黑色的火焰一样剧烈抖动了起来。 第387章 都认识 事实上，迪拉肖的这一趟行动开始之前是经历过一定的思想斗争的。 在狩猎之夜过后，黛西成为了与思考之眼契合度最高的人，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其实她一直都能够看到楠薇城中的所谓厄难使徒，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只会从中挑选出一部分已经濒临迷失边缘的人，指引迪拉肖去解决问题。 当然，并不像猎人们那样斩尽杀绝，在黛西的督促下，迪拉肖的任务尽可能的挽救那些迷失的人，不挂他们是祭司的后代，还是身上带着眷族的血脉，星辰钟塔的意志是引领这些人回归黄金树的拥抱，成为信徒的一员。 至于那些未曾迷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身上怀揣着厄难种子的人，黛西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他们的名讳与下落，她并非像教会的其他人一样希望所有人都成为黄金树的信徒，在她的认知里，如果一名眷族能平平安安地走完自己的生命旅途，而不受那些暗夜中的蛊惑所影响，那么迪拉肖就没有必要去干涉他们的生活。 这一年下来，迪拉肖的任务其实比过往的每一年都要繁重很多。 他见过那些深陷于困惑之中无法自拔的，也见过已经萌生出邪恶念头的，他会引领那些人走上教会大桥，走进契约的圣地，用黛西所说的，较为平和的方式去帮助这些不幸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迪拉肖一直处于自我忍耐的状态中。 原因很简单，在狩猎之夜里，他已经被契约组织的高层赐予了武器。 说白了，他现在有能力去做迈洛与猎人们所做的那些事情，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做那样的事情。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手臂上的黄金树图腾、身上的会吏长袍、以及他的信仰，都在时刻督促着他，要求他必须按照黄金律的意志去行事。 于是，不管那些陷入癫狂的人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迪拉肖都必须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到教会，交给契约组织。 而这些人里头，就包括了严。 其实思考之眼很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严，以及他身上所缠绕着的黑影。 但黛西一直都不让迪拉肖接触严，具体的原因也从未透露过，更不让他把这一发现转告迈洛。 于是，迪拉肖只能静静地在暗处盯防着严，尤其是近来几个月，他几乎知晓这位开膛手犯下的所有罪行。 在迪拉肖的视角里，严就像是一个多了一层保护衣的厄难使徒，不管是否因为他与迈洛存在着一定的关系，亦或者是思考之眼有着另一层安排，总之，已经掌握了杀戮力量的迪拉肖，就是不能碰他。 这让迪拉肖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份无人知晓的煎熬开始慢慢滋生、放大。 潜意识里，他是羡慕迈洛的。 他羡慕迈洛可以肆无忌惮地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事，他坚信所有罪恶都应该得到惩戒，无论对方是人类还是古老者。 就像当初，格拉基在楠薇城造下数十条人命的杀孽之后，迈洛给它用一枚爆炸物作为反击。当时迪拉肖所接到的教会指令，是放任格拉基返回它的巢穴，不能有任何阻拦。 而那一次在运河边所目睹到的画面，在迪拉肖的内心埋下了一个奇妙的种子。 还有血族兄妹来访楠薇城一事。 教会为了获得最完美的异变血源，默许了血族兄妹在楠薇城里猎杀流浪汉的行径。 尽管没有人在乎那些随时有可能病死、冻死的流浪汉，并且最后也没人察觉到城市里少了那么几个人影，甚至有可能大众即使知晓了此时，也会觉得少了几个好吃懒做流民对城市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知晓真相的迪拉肖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当血族兄妹离开楠薇城返回该隐赫斯特城堡之后，在无人的雨夜里，是他自己从泥泞的下水道里把那些已经被吸成干尸的流浪汉逐个拖了出来，一一安葬在城郊。 作为会吏，迪拉肖经常担任承办送葬者。 他已经见惯了冰冷的尸体被钉如棺材，放入土坑，掩上泥土的过程。 但是每当他想起那些尸体之所以会出现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不作为的时候，那份煎熬是无人可以理解的。 雨夜里一个人拖拽着尸体走在荒原上的感受，只有迪拉肖自己心里清楚。 就还是那句话： 在掌握了力量之后，无能为力这几个字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借口了。 …… 直到某一天，黛西因为直视了某个邪恶的存在而被降下诅咒，她的身上环绕着黑气，生命濒临瓦解的边缘。 迪拉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他知道，抹杀了释放诅咒的那个生物，诅咒自然会瓦解。 于是就有了今夜的这一幕。 黄金律的武器，对上了沐浴着黑烟的开膛手。 …… 然而，结局是十分令人无法接受的。 尤其是对迪拉肖而言。 … …… 激战过后的街道再次被浓雾覆盖住。 道路上只剩下被水汽浸湿的汽车残骸，安安静静的躺在路中央，可能要等到白天人们出行的时候这辆报废的汽车才会被发现。 …… 而在相隔几个教区之外的一处地下牢房里。 迪拉肖面无表情地瘫在地上，他被严用铁链锁着，缓缓拖拽到地牢的深处，将他的四肢都锁定在了墙壁的固定结构处。 因为连日的暴雨，这座地牢里积满了已经开始散发恶臭的雨水，蚊虫开始滋生，寂静的夜晚中可以清晰地听见那些在空气中飞舞着互相碰撞的蚊子的声音。 在地牢的另一侧墙壁上，挂着无数的金属工具，那都炼金工坊中常见的装备，并不是什么酷刑器具。 但很显然现在它们被用于施展酷刑，因为墙面下方的桌子上分别摆放着十几可尖锐的、末端带着血肉的牙齿，那些牙齿尖锐的一端被钉入桌板，呈一字型排开，就好像在炫耀着什么似的。 除了牙齿之外，还有一些毛发，以及几根开始腐烂的手指。 …… 迪拉肖失魂落魄。 此刻的他甚至已经忘却了身体上的伤痛，也无暇注意空气中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蚊虫，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面无表情，仿佛已经接纳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难道这就是违背教会意志所必须遭受的惩罚么？ 他蒙受了黄金律的赐福，他在神圣的血液中获得了强大无匹的力量，但是在狩猎之夜里，他只躲在阴暗的街角目睹了执法总部楼上那一场厮杀。 或许是懦弱，或许是胆怯，总之他错过了狩猎之夜。 他还放过了该隐赫斯特族的孪生兄妹，甚至沦为替他们处理尸体的帮凶。 而经历过这种种一切之后，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残败之后的迪拉肖，内心的那份煎熬消失了，或者说，他释然了。 所以在见到那一墙的酷刑器具的时候，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 不过，当严把地牢的煤油灯点亮之后，迪拉肖的视野范围内出现了另外两个被锁定在远处角落里的人影。 于是，极具戏剧性与讽刺感的一幕出现了。 导致那几名流浪汉人间蒸发的始作俑者们，以及事后的送葬者，如今齐聚一堂。 该隐赫斯特城堡的血族兄妹克劳斯、亚丽安娜，还有迪拉肖，他们三人的目光互相接触的时候，各自的表情与内心变化都十分的精彩。 血族兄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本身也不算人。 除了一嘴的牙齿被拔掉了之外，他们身上伤痕累累，众所周知血族人是需要摄入新鲜血液才能维持自愈的能力的，而他们被关进这间地牢已经很久了，极度的饥饿让他们的伤口无法复原，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化脓，散发恶臭。 最惨的还是亚丽安娜，她脸上那本来已经处理干净了的奇怪刺青被严重新描了一遍，这次甚至还使用了写实素描的手法，加了光影效果，直接给她那原本魅意十足的脸上弄了一根写实版的生z器。 …… 双方见面的时候。 血族兄妹的 迪拉肖的反应是——你们不是回家了么？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当初在教会大桥上谈判的双方，现在都变成了阶下囚。 而造就这一幕的严，点燃了煤油灯之后，借着煤油灯的灯火点燃了香烟，嘬了一口，对眼前三名瘫泡在雨水中的“犯人”说道： “哦原来你们认识的啊？这不是巧了嘛。那我就省去给你们互相介绍的环节了，挺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好像也没有什么牙齿，应该不太好说话。” “多亏了你们俩这段时间的憎恨，不然我还真打不过这个教会的神棍，要再接再厉哦。” “来张开嘴给我瞅瞅，今天的牙齿长出来了没？” …… 地牢里响起了亚丽安娜惊恐的尖叫声。 而后转为惨叫。 …… 第388章 支配者的漠视 开膛手的地牢里越来越热闹。 而城南执法所里。 “咋感觉我们这里越来越冷清了啊。” 次日，迈洛推开丽贝卡的办公室门，发现丽贝卡不在，办公桌上只有马歇尔在睡大觉。 回到楼下，发现伊妮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门了。 而地下室更不用去了，放逐之影们一直在城区内乱逛，就是找不到瑞克的踪影，这家伙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 “看起来我好像又特么迟到了。” 迈洛瞅了一眼手表表盘上上午10点23分的刻度。 昨天夜里迈洛没有继续研读阁楼上那些邪恶典籍，因为晚饭的时候他的san值已经出现了波动，当然，也没有去找格拉索。 他一直在思考那个由几根火柴引发的分形几何问题。 晚饭过后迈洛再次折返回到城北的废弃修道院，想要找红女巫聊聊这件事情，但扑了个空，红女巫不在。 之后一直到凌晨，他都茫无目的地在城区中晃荡着。 某一瞬间，迈洛也感觉到了一丝迷茫。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已经找到了破局的一丝契机，但是他始终没有办法抓住那它，但他又不甘心让那契机就这么从自己脑海中滑过、溜走，但越是这么钻牛角尖似的沉浸其中，他的思路就愈发混乱。 以至于就连行动上效率也变得很低。 明明自己手里捏着很多线索，但是一夜下来，却什么时候都没有做。 …… 此时，档案室里的同僚将一份陈旧的文件送到了伊妮德的桌案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迈洛拿起那份资料随手翻了翻。 在看到文件资料上那些略微有几分眼熟的名字之后，他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喊住那名档案室的执法官问道：“伊妮德要这些文件干什么？” “不知道啊，是她让我帮忙找出以前老席恩搜集起来的那些存档文件的。”对方回应道。 “好，我知道了。” 迈洛点点头。 文件上有许多失踪人员的名单，里面有一些已经是陈年旧案了。 就是老席恩失踪之前曾经对迈洛提到过的那些，他将近五年内楠薇城里所有的失踪案都翻了出来，都是一些最后不了了之的悬案，而且他还将统计得到的数据与周边城市进行了对比，发现了不少的端倪。 简而言之就是，正常情况下，不管是意外还是被害，失踪案件总会在一段时间之后结案，比如失踪者的遗体被发现，或者真凶落网，以这样的形式结案。 但楠薇城的失踪案不是，本土的失踪事件总数比周边城市高出好几倍，但是破案率却更低。 迈洛知道老席恩纠结于这些案子的初衷是为了找回办公室的七人组，以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可能他所整理出来的这些数据上的东西并不能说明问题，而且因为迈洛知道七人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失踪案件。 但是当迈洛拿到这些失踪案件的卷宗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他们是被模仿者？”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但很快就被迈洛否定了。 “不对，不是这个。” 他摇头。 伊姆纳尔的分形模仿能力确实会导致被模仿者进入某种自我迷失的状态，甚至是死亡，但不会导致这个被模仿者在正常社会中消失，因为它需要顶替这个人，继承他的人际圈子。 迈洛干脆在伊妮德的办公位上坐下来。 重新捋了一遍思路。 “是兽化了的人。” 他终于在一系列的已知线索中找到了能与这些人对应起来的人群。 此前已经确认过，人类在某种情况下会变成野兽，就像格伦小镇上那位从北方返乡探亲的男人一样。 而前不久，迈洛和马歇尔就在教会大桥上杀死了一大批野兽，它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类演化而来的。 最终它们被马歇尔碾成了碎片，被大雨冲刷进运河之中。 可是城市中却没有出现与之对应的人类失踪案件出现。 说明这些人并不是在同一天变成野兽的。 一年之前，老席恩就已经将这些潜在的兽化患者名单罗列了出来，它们就是在这五年间各个不同时间点兽化的失踪者们。 化成野兽之后，自然也就不存在遗体被发现的可能性，所以楠薇城的失踪案件破案率才如此奇低。 而伊姆纳尔似乎有某种控制这种野兽的能力。 按照这个思路的话，失踪的马蒂几人和瑞克，极大概率与名单上的这些人一样，遇上了伊姆纳尔。 …… 还是伊姆纳尔，还是这个b。 它究竟在楠薇城里藏了多久了，居然几年前的失踪案件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迈洛沉浸在思考状态中的时候，小黑猫马歇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蹦跶着跳到了他面前： “喵喵~” 迈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人话。” 话音刚落，办公区里的其他所有执法官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脸震惊地看着迈洛。 迈洛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周边都是一群正常人。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单手拎起马歇尔，提着它回到了楼上办公室里。 咣铛一声锁上房门。 马歇尔十分不情愿地从迈洛手中挣扎开，跳到一旁认真的舔了舔后背上被迈洛抓乱了的毛发，开口道： “你们人类也太没有边界感了，真讨厌。” “说吧，你到底想咋样？” 迈洛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 马歇尔不慌不忙，把自己的毛发整理整齐之后，才慢慢悠悠地溜达到桌面上，以一个非常端庄的姿势坐下来，尾巴盖住自己的两只前爪，开口对迈洛说道： “你状态不对劲。” “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状态对劲了一样。” 迈洛还以为马歇尔能说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闹半天是来说废话的，于是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准备起身离开： “我懒得跟你瞎掰扯，伊妮德那小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查案了，我得去看着她。” 但马歇尔却道： “你自己没感觉的吗？昨天我就想说了，还有你刚才也是，你是忘记了自己身边围着一群普通人类还是怎么？还是说潜意识里，你已经开始忽略那些人的存在了？” “什么意思？” 迈洛听到这句话之后停住了脚步。 但马歇尔又开始舔爪子，慢悠悠地问道： “你多久没有做梦了？” “这……”迈洛一脸的地铁大爷表情：“你应该问我多久没睡觉了。” “果然灵视者到了一定阶段都会失去做梦的能力。”马歇尔亮了亮爪子。 “什么意思？”迈洛问道。 “有没有听说过进入幻梦境的方式？”马歇尔继续问道。 “骑着你跳进去？”迈洛随口一扯。 马歇尔露出了一副无语的表情，而后正色道：“进入幻梦境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做梦，走下七十阶浅睡眠的阶梯，进入一座神秘的洞窟，最后通过守门人的同意即可继续走向七百阶深睡眠的阶梯，最终进入通往幻梦境的大门。” “闻所未闻，你跟我说这些的意图是？” 这倒确实是迈洛在邪恶典籍未曾涉及过的秘闻，就连红女巫也没有对他提起过这些内容。 “你知道幻梦境里有什么吗？”马歇尔又接着问道。 “有猫。”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然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信息了，因为马歇尔就是从幻梦境穿梭过来的。 “还有旧神，有旧日支配者，有无数你所无法想象的种族。”马歇尔快速说道。 “那么这跟我做不做梦又有什么关系呢？”迈洛不解。 “虽然做梦并非进入幻梦境的唯一方式，但却是最简单的一种，而你现在已经被剥夺了这种方式，明白我的意思吗？在那个世界里，有特殊的意志不希望你这样的人进入幻梦境。”马歇尔严肃地解释道。 “为什么要进入幻梦境？为什么不让我进？” 毕竟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进入幻梦境。 “因为你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并且也脱离了正常灵视者的范畴，在它们的眼里你已经不是一个可以随手拿捏的低级生物了，你的加入，某种程度上会搅乱幻梦境中的秩序，会损害到某些存在的既有利益。” 马歇尔满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迈洛挑了挑眉毛： “脱离了正常灵视者的范畴……这话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啊。” 伊姆纳尔也说过类似的话，甚至于它已经把迈洛当成旧日支配者级别的生物进行对待了。 “这跟我状态不对劲又有什么关系？”迈洛两手一摊。 “你的灵魂，你的潜意识已经开始忽略，甚至漠视那些普通的生灵了，只是你自己还未曾注意到而已。” 马歇尔摇了摇头： “就像曾经古老者和旧日支配者对待你的态度一样，这是潜意识自我认知提高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必然结果，就像你肯定不会在意街道上的砂粒是一个道理，你开始漠视楼下那些执法官的存在了。” “……” 迈洛沉默不语。 第389章 神圣也会出错 “可惜了，像你这样的注定是要进入幻梦境的。” 马歇尔舔着爪子，把它那老烟嗓压低了几分，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哎，族群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我还受了伤，本来想把你坑过去……” “坑谁呢坑？” 迈洛的潜意识只会导致他忽视那些普通生命体的存在，但眼前这猫咪可不是普通猫咪，它的碎碎念迈洛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呃我是说，在这个贫瘠的世界里你还有自己的麻烦要处理，或许等你解决了那个黯影之后，我可以带你去幻梦境看一看。” “骑着你跳进去？” “这事儿别惦记！”马歇尔龇起獠牙。 “唐突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随时都能进入幻梦境的么？就像你当初从那边撕开空间跳过来一样。”迈洛摆摆手。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马歇尔叹了口气。 “那就回头再说了呗。”迈洛耸耸肩：“伊姆纳尔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里使坏，什么幻梦境的破事回过头再说吧，别忘了这里之所以会出这么多的麻烦就是因为你撕开了连通幻梦境的裂缝。” “伊姆纳尔？什么东西？”马歇尔很显然听不懂迈洛说的是什么。 “呐，这个反应才正常嘛。” 迈洛点点头。 当时在教会大桥上自己提及“伊姆纳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冒牌马歇尔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进行自我介绍，其实那会儿迈洛早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还是警惕性不够高。 “就是你说的那个黯影，变成我的样子袭击你的那名旧日支配者。” 他对马歇尔解释道。 “好拗口的名字，没听说过。”马歇尔耸肩。 “那肯定。” 迈洛撇嘴。 连伊姆纳尔自己都能搞忘记的名字，又怎么可能让你一只猫咪知道呢。 换个角度来看的话，教会的思考之眼确实有点东西，它居然能认出伊姆纳尔的本名…… “说起来挺奇怪的，幻梦境里的支配者们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见你，而这个世界的支配者们却争破头地往你这里凑。”马歇尔嘀咕了一声。 迈洛眯起眼睛盯着它，一脸核善地反问：“你说是为什么呢？” 马歇尔先是愣了一秒，而后心虚地扭过脑袋：“哎哟哪有人一天到晚老是把错误都归咎到一只小猫身上的，一点生而为人的担当都没有真是……” 而后它又补充道：“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是这座城市的问题？” “有这甩锅技巧不去市政厅混个一官半职真可惜了。”迈洛阴阳怪气地损道。 “我说真的啦。”马歇尔蹬直了前腿，对迈洛道：“你也是近两年才成为灵视者的，说不定那些旧日支配者并不是在我撕开空间之后才盯上了楠薇城，说不定它们的爪子早就伸到这里了，只是成为灵视者之前的你还没有资格察觉到而已。” 马歇尔的这番话让迈洛茅塞顿开。 因为老席恩留下来的那些资料同样证实了这一点，先不管格拉基等其他旧日支配者，已知失踪案件可以一直追溯到五六年前，说明早在那个时候，伊姆纳尔就已经盯上楠薇城了。 那搞不好真的跟马歇尔撕开通道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它只是让另一个世界的那些意志注意到了这里，但实际上在此之前，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支配者们早就捷足先登了。 那么楠薇城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么多牛鬼蛇神都跑到这里来打卡？ 不止旧日支配者，连犹格·索托斯那种级别的意志都降临于此…… …… “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教会，到目前为止我只进入过他们的星辰钟塔，但星辰钟塔之后的那片领域里还藏着些什么，至今无人知晓。” 迈洛沉思着说道。 但他的思绪一直都很乱，尤其是从他意识到分形与伊姆纳尔所掌握的规则力量存在的联系之后，他就更加难以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了。 有太多的谜团和不解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从人类个体的兽化案件开始，到马蒂的失踪事件，再到后来被伊姆纳尔摆了一道导致瑞克的失踪。 一直以来都是伊姆纳尔在牵着迈洛的鼻子走。 但红女巫传达给迈洛的告诫之意却是不要尝试着去理解一名旧日支配者的意志，那样会导致自己的思维堕入混乱。 可是如果不尝试去理解它的意图，又怎么摆脱这个泥潭一样的困境呢？ …… “不行，得找回一点主动权。” 迈洛感觉到了压力。 事实上他更愿意面对像索托斯的意志那样具备了一定人性缺陷的生灵，哪怕是以极致力量的姿态降临下来与迈洛刚正面，因为那样的话就彻底成为了一场战力的比拼游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侬我侬。 迈洛能够感觉到，伊姆纳尔口中所谓的“旧日支配者级别的对抗”，并非是纯粹战力上的对抗，这一点在祈福广场上就已经显露端倪了，这位擅长于以各种虚假的模仿者身份混迹在人类文明中的支配者对厮杀没有太强烈的欲望，它似乎更加沉醉于“控制”，而不是杀戮。 “什么主动权？” 马歇尔坐直了起来，竖起大耳朵静等着迈洛说出他的计划。 但迈洛却忽然闭上嘴巴，盯着自己桌面上的一封信件怔怔出神。 “到底是谁发明的吊胃口这种操作，太恶心猫了。”一直等不到下文的马歇尔在一旁开始抓耳挠腮。 然而迈洛却只是拿起那个未曾拆开过的信封，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的模样看起来无比专注，甚至有点失神，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马歇尔骂骂咧咧的动静一样。 一开始马歇尔还在抱怨着，可渐渐的，它也意识到了氛围的转变，脑袋上的两只大耳朵往后躲藏…… 就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它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盯着跟前默不作声的迈洛： “你这个样子会吓到小朋友和小猫咪的。” 然而迈洛却依旧神情凝重，他拆开了被胶水粘合起来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张信件纸大致瞥了一眼，瞬间瞳孔猛缩。 然后突然开口： “今天是几月几号来着？！” 他这一嗓子直接下的马歇尔后背上的毛发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狮子造型。 马歇尔蹭的一下就跳出去五米远，气急败坏地说道： “他妈的别这样一惊一乍的，你知不知道跟你这种级别的灵视者相处压力是很大的啊？” “我问你今天几月几号？！”迈洛瞪大着眼睛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马歇尔被凶了之后很是不爽： “3月31！见鬼！那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生日快到了！” 然而迈洛却丝毫没有在意马歇尔的反应，只是猛地一拍大腿： “他母亲的黄金树，这下出大问题了呀。” “到底怎么回事嘛？” 马歇尔一脸悻悻地把自己后背上的毛发舔顺。 迈洛摊开手中那张信件纸。 上面是来自于密大调查员c的字迹，里面提及的内容是——他在东部的一座小镇上调查兽化案件的时候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在其他调查员的帮助下侥幸活了下来，但受了不轻的伤。 后面还附带了一些关于他个人对兽化事件的推测和判断。 迈洛拎着那张崭新的信件纸，眼神怪异地看着马歇尔，语气低沉且阴森： “这封信我一周之前就已经收到过了。” “什么意思？” 马歇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背上那好不容易舔顺了的毛发又一次竖了起来，比 迈洛皱着眉头弯腰拉开了自己的抽屉。 他记得非常清楚，调查员c出事之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这封信，就在芬恩把马蒂等人揍了一顿之后的 可当他拉开抽屉之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此前已经收到过的那封信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迈洛的眼神瞬间冷厉了起来。 他的表情不断变换，时而非常迷茫，时而又狰狞得吓人。 这般作态，让一旁的马歇尔躲到了角落里，连话都不敢讲。 它能清晰地听见，迈洛维持着那个开抽屉的动作，口中快速地呢喃着些什么，像是某种呓语，模糊不清，毫无条理。 “分形……以最简单方式，最原始的起点……周而复始……一根火柴…亦能造就世界……” “皮亚诺曲线……” “曼德勃罗集…” “神圣的必然性……” “不为动的动者……” “原来这才是伊姆纳尔，你的真正名讳所蕴含的规则力量。” “我明白了。” “它所谓的支配者级别的对抗，早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我后知后觉。” “但，再如何神圣的存在，也会出差错的。” …… 马歇尔完全不知道迈洛在胡说些什么。 它站在门口，死死盯着迈洛，只要迈洛有任何发疯的举动，它 但所幸迈洛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的狰狞表情随着思绪的稳定逐渐恢复了正常。 只见他晃了晃手中那张来自于调查员c的信件纸，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冲着马歇尔说道： “其实是你弄错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支配者级别的灵魂对那些平庸者的漠视，我之所以会忽略其他人的存在，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实的灵魂。” “跟我来，我们得让它得偿所愿。” 第390章 搞错了 中庭楼梯上，迈洛手里头提着马歇尔的后颈肉，一路健步如飞。 嘴里大声嚷嚷着： “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它为什么要把瑞克给弄过去，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很显然因为术法的原因瑞克受到了来自于伊姆纳尔的蛊惑。” “但是没关系，红女巫警告我不要尝试去理解伊姆纳尔思维，甚至还说我本身就是破坏秩序的混乱一员，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这分明就是伊姆纳尔才会说的话。” “但她又不完全是伊姆纳尔，因为分形的概念从芬恩的家庭作业上可以发现这回事，就是红女巫提前指引的。” “怪不得我昨天找不到她。” “妈的真被当成傻子在耍了。” “在伊姆纳尔得知自己真名那一刻，游戏就已经开始了，我居然断开连接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太特么丢人了。” “已经送到我手中的信件又送了一次，这样的低级错误显然不是它那样技艺精湛的模仿者会犯的低级错误，是规则，是它刚刚重新得到的力量，或者说，是分形世界里的其他人犯下的错误！” “呵呵，被我抓到把柄了！” …… 迈洛一路嚷嚷。 引得首层大厅办公区里的众多执法官们一脸惊愕地看了过来。 被迈洛提在手中的猫咪马歇尔已经把爪子竖在嘴前“嘘”了一路了，愣是没能让迈洛闭上嘴巴。 “没得事。” 然而迈洛却丝毫不在意同僚们的目光，拎着马歇尔径直穿过了办公区，下到了地下室。 在停尸间里，他把自己的大致想法告知了马歇尔。 …… “什么？！” 马歇尔的怒吼声震地整个座停尸间里的器具都疯狂颤动！ “打死我都不会吃你们人类那肮脏恶心的gao丸！想都别想！你一定是疯了，来人啊这里有个疯了的灵视者要虐猫啊！！！” “诶不是，你听我说，他这里厨具齐全，配料也都有，看，黄油、迷迭香、洋葱胡萝卜，都有，而且你想吃几分熟的我都能给你搞出来。” 迈洛忙碌地从解剖室的柜子里搬出来一大堆锅碗瓢盆。 “你在侮辱我们乌撒猫！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人类！！！”马歇尔今天的炸毛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它看着迈洛那架势，似乎真的准备给它弄一顿蛋白质营养餐。 “哎哟你连活尸都下得去口，死尸又有什么区别呢。” 迈洛端起瑞克的平底锅，看了一眼锅里的油脂痕迹，感叹道：“还真是个美食家啊，从来不洗锅的。” “恶心心恶心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 马歇尔已经开始干呕了。 但迈洛依旧手脚麻利地准备着餐厨用具，嘴里喋喋不休： “你看，瑞克已经与伊姆纳尔的思绪共通了，现在搞不好这个领域里就只剩下你和我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所以你是我手头唯一的希望了，想要在这个局里反客为主，唯一的方式就是用相同的方式，让你与瑞克的意志连接起来，让你听到他的心声，因为他的心声就是伊姆纳尔的心声，趁它还没有注意到，事不宜迟嗷！”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术法的创始人不把它设计成施咒者自己去进行窃听，他妈的天知道窃听对象平时都在做些什么恶心人的事情哦！” 马歇尔想要逃。 但是它刚窜出去就被迈洛反手拽了回来。 在纯粹的力量与速度这块，它不可能与迈洛形成对抗。 事实证明，当一名支配者级别的怪人想要对一只小猫咪行凶的话，小猫咪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即使它的故乡是乌撒。 “商量一下，咱能不能换个方式？” 马歇尔欲哭无泪。 “不然我就趁丽贝卡睡觉的时候在她被窝里唱歌！我把她吓死！” “那样我就顺利升职执法官长了。”迈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你不能这样！”马歇尔大吼着。 迈洛一把抓住马歇尔，双手提着它，目光郑重地说道： “听着，之前你分析的一点都没错，不管这座城市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旧日支配者与外神们，总之现在伊姆纳尔就快要得到它想要的了，我们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那绝对比吃一枚五分熟的蛋蛋要更加痛苦和绝望！相信我，这次我绝对能找到反制它的契机！” 这算是迈洛有史以来最真切的一番话了。 连马歇尔都在那一瞬间被唬住，愣了几秒。 但很快它又恢复了那副要死要活的作态，嚷嚷道： “啊！！！我不管我不管，别以为用那种眼神就能打动我，我是猫！不是春心荡漾的雌性人类！没用的！吃蛋蛋什么的，不存在不存在！” “靠！” 迈洛咒骂了一声。 “差点就成功了。” …… 不论是软磨还是硬泡，最终马歇尔都没有同意迈洛的提议。 事实证明，人格魅力这种东西确实也只对同类能起作用，跨物种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无力。 但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毕竟，像格拉索和迈洛本质上来说就不算一个物种…… 不过，好消息是，马歇尔拒绝的只是吃蛋蛋这一环，对于整体的计划它还是认可的。 于是乎，深夜。 在原本已经上演过一次的《梦游女》歌剧表演现场，迈洛带着马歇尔来到了加尼叶歌剧院，重温了这场幽怨动人的歌剧。 这算是分形的另一个错误。 似乎伊姆纳尔并没有将这一切都完整的模仿得很好，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时间的概念出现了混乱，导致了一些本已经出现过的东西重复出现了。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它的计划还没有完全部署完毕。” 迈洛端坐在豪华的歌剧院贵宾席上，也就是后方长廊上的特殊座位，因为歌剧院太大了，这里的席位距离舞台太远，院方甚至在这里设置了长筒的望远镜…… 而就在迈洛心不在焉地嘀咕着的时候，一旁坐在沙发扶手上的马歇尔垫直着后腿，堪堪够得着那台望远镜，两个前爪扒拉在望远镜上，脑壳凑在镜筒后端，看着舞台上演员的倾情演绎，一把鼻涕一把泪： “哇……她好难过，因为梦游症而被自己的未婚夫抛弃，妈的那个男的怎么跟条狗一样蠢，还当着未婚妻的面宣布要娶另一个女人，什么逻辑啊！不娶就不娶，直接娶别人是什么意思！？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迈洛脸上的表情就和上次见到瑞克坐在观众席里流眼泪的时候一样，无语、蛋疼，加上少许的不理解。 他翻着白眼摇着头： “你们乌撒猫都这么多愁善感的么？” “要你管！”马歇尔再次炸毛。 “不管不管……” 迈洛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红酒，在马歇尔站着的那块沙发扶手上画下了一系列符文和图腾。 随后要做的就是静等。 静等着术法起效果。 …… … 《梦游女》的歌剧演绎者优美悠扬的音律在庞大的歌剧院上空环绕着。 那婉转动人的声音向上穿透了云层，向下，则直达地底深处。 而就在层层建筑机构的底下，是某个充斥着无数呓语声音的阴暗角落，某个本应该是真实世界的角落。 这是辉煌雄伟的歌剧院，出自于青年设计师卡特·加尼叶之手。 这里的一切，与此时此刻迈洛与马歇尔所处的，是同一个地方。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悠扬的歌剧，没有交相辉映的灯光，更没有一丝生机。 歌剧院穹顶的采光玻璃之外，是无尽的晦暗。 舞台上空无一人，幕后合奏乐团位置整齐地摆放着钢琴以及各种长短管弦乐器。 观众席里同样一片寂寥。 只有后方的长廊上，零星地点着几盏微弱的煤油灯。 空气中似乎隐约能够听到锁链在地面上拖拽的动静，下方的阴影中似乎能够看到有些许狰狞的野兽轮廓在移动。 眼下的这一幕，就与瑞克当初在大雨中闯入的歌剧院所看到的画面一样。 或者，准确点来说，他一直都在这座歌剧院里未曾离开过。 他听见的钢琴声，他遭遇到的野兽，那些在他幡然醒悟之后以为是幻觉的一切，其实才是真实的。 当他发现自己挂在歌剧院的吊灯上，看到下方满座的观众对自己投来的惊愕目光，以及后续追赶而来的安保人员，那所有的所有，反而是虚幻的。 说白了，他所以为的“醒来”，其实才是真正的“入梦”。 …… 而如今，已经有无数的人与瑞克一样，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着，他们所处的世界或许与迈洛和马歇尔有所不同，那是因为伊姆纳尔的分形世界还处于不断增值叠加的过程中。 伊姆纳尔不再只是模仿和取代某一个生物体，在获得了自己的真实名讳，得到了最初的规则力量之后，它开始制造一些更伟大的东西，它要模仿和取代的，是整座楠薇城。 在这个已经晦暗了的真实世界里，不仅有失踪的瑞克，还有马蒂，马蒂的同学们…… 甚至有康…… 有艾玛… 有芬恩。 …… 而此时，在陷入混乱的瑞克面前，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了出来。 它目光复杂地看着瑞克那复杂的灵魂。 但开口说话的却不是它本人，而是瑞克，只听见得他语气低沉，说话的时候始终紧闭着双眼： “不对，我要找的不是这个人……” 第391章 旧日支配者的主人 “果然找错人了…” “这是格拉基的仆从，一种没人要的东西……” “怎么会出错呢，计算结果里呈现的确实是…” “哎……”（费解） “或许我应该换一种方式去找到他。” “与那名灵视者一样，他们都是新世界中不受控制的一环。”（低沉） “已经开始了~~我能嗅到被欺诈者的愚昧气味……啊——等不及想要看到那些不可一世的面庞上出现的错愕神色了~~~”（扭曲颤抖、兴奋） “外神、旧神、旧日支配者……最好你们的眼睛里能滴出血来，最好…” “我的主啊……伟大的主…” “恩格尔·科拉斯，我有罪……我忘记了您，也遗忘了自己，请宽恕我的愚昧、懦弱，这片弥漫着恐惧的土地，这座熔炉，将成为您新的摇篮，您新的深渊……” （激昂、尖叫） …… 深夜，空旷的执法所天面上，迈洛坐在反梁上，手里捏着瑞克的笔记本，记录着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在他跟前，是已经魔怔了的马歇尔。 术法奏效了，马歇尔正在用它那猫咪嘴复述着从瑞克口中说出的、属于伊姆纳尔内心的呐喊声。 每当马歇尔“中场休息”的时候，迈洛就会端起放在一旁的金属酒壶喝上一口。 …… 此时，已经连续说了半个小时胡话的马歇尔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对迈洛道： “你最好是有得到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迈洛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恩格尔·科拉斯”的位置上反复圈了几下，算是着重做了标记符号，抬起头对马歇尔道： “可算是出现了一个稍微有点印象的名字了。” 不同于伊姆纳尔这个从未在任何历史文献与邪恶典籍上出现的名字，“恩格尔·科拉斯”，这算得上是一个较为“知名”的存在。 至少在迈洛的概念里，它不像伊姆纳尔那么无迹可寻。 有趣的是，它把“恩格尔·科拉斯”称为自己的主。 一直以来得不到解答的，关于伊姆纳尔的来源，那连它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伊姆纳尔，侍奉于“恩格尔·科拉斯”。 它是以旧日支配者的身份侍奉着这位外神的。 是的，恩格尔·科拉斯，一名来自于虚空的外神。 迈洛在自己脑海中封存的那片属于旧日支配者格拉基的记忆星空中，曾经看到过这名外神的一角。 它有诸多的名号—— “虚空之神” “死亡的梦” “终极恶意” … 它象征的是虚空、死亡与终结，是一名真正意义上让格拉基不敢直视的神只。 在它的认知中，任何生命的形式都是宇宙中的一个错误，湮灭是它对生命体所奉行的唯一准则。 迈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狞笑。 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术法的这一环，就是伊姆纳尔最大的纰漏。 从最开始的那只言片语中不难察觉到，伊姆纳尔是故意给迈洛制造释放术法的契机的，也就是让马蒂在合适的地点以及合适的时间出现在迈洛面前，然后失踪…… 注意这句话——“果然找错人了”。 很显然，它要找的人并不是瑞克。 …… 但目前来说最大的收获还是“恩格尔·科拉斯”这个外神的名讳。 显然，伊姆纳尔利用一系列的巧妙安排，在迈洛的帮助下，通过思考之眼重获自己的名字。 而迈洛，也利用它的一次小疏忽，一个小错误，获得了恢复神格之后的伊姆纳尔记忆中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名讳。 这是一个有迹可循的名讳，一个在漫长岁月中留下过痕迹的名讳。 简而言之，老子查不到你，可以查你的主人嘛。 …… “它好像消停了。” 马歇尔端坐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随时有可能从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胡话，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并没有来自于伊姆纳尔的意志出现在它脑海中。 “暂时也不需要更多的信息了。” 迈洛摇头。 他用指甲尖轻点着笔记本上“恩格尔·科拉斯”的名字。 “我知道有一本典籍，上面有一些关于恩格尔·科拉斯的记载，再加上我脑子里那来自于某个怂货的封存记忆，应该能找到一些反制的手段。” “什么典籍呢？”马歇尔问。 “好像叫……纳斯编年史？” 迈洛其实也记不大住，他没有接触过这本典籍，因为这本典籍并不属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收藏，而属于黄金律教会。 而迈洛与教会的关系一直谈不上有多么熟络，星辰钟塔也并非教会的最高意志，迪拉肖更加没有那个资格，属于教会的一系列典籍迈洛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更为偏向密大的原因之一，至少在知识学术领域，调查员们的思维是比较开放的。 …… 迈洛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但下一秒，他就捶胸顿足地干咳起来，嘴里一口一口地往外喷着一些黑灰色的粉末。 “靠，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像是对着墙壁啃了一口，吃了一嘴的灰。 翻转酒壶之后，那些黑灰色粉末就像流沙一样从壶口细细地“流淌”了出来。 “看吧，它的分形模仿规则已经不单单只是针对活物了，甚至蔓延到了死物上，但很显然这种模仿与取代并不稳定，树枝的分叉生长依赖空间、河流依赖山川、生命依赖固有条件、而固有条件因生命而变化，分形的无限可能只存在于数学概念里，想要完美地将其复刻到现实世界中，需要突破的秩序太多太多……” 迈洛轻轻婆娑着手中那些黑灰色的粉末，喃喃自语： “无限多次的折叠和拆分，无限多个的相同角度，可以让一根火柴最终达成一个宇宙的复杂度，但是，芬恩只能对火柴完成 “但很显然，它还没有突破秩序……这些分形世界里的东西呈现出来不稳定性，说明它暂时还没有绝对的掌控力，包括那弄错了时间点的信件、包括这化做尘埃的威士忌，也包括此刻分形世界里维持着清醒意志的你，还有我。” 迈洛咔嚓一声将酒壶捏瘪。 然而在酒壶外壳扭曲的那一瞬间，它却突然化成了一滩清水，从迈洛的指缝间流失。 “看，连物质的种类都这么不稳定。” 然而马歇尔却用一句话点醒了迈洛： “它的分形世界里连威士忌和酒壶都模仿得这么糟糕，你觉得教会里的那本纳斯编年史里面有几成内容是跟原典一致的？”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 迈洛瞥了马歇尔一眼：“这段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伊姆纳尔说的。” “你说呢？”马歇尔舔了一下爪子，又继续问道：“话说回来，你这个术法会不会又什么副作用的？有解咒的方法吗？” “副作用就是有可能被伊姆纳尔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然后想瑞克那样受到他的蛊惑，当然解咒的方法是有的，但我暂时还不想给你解。”迈洛淡定地回应道。 “我他妈对你的坦诚表示感谢。” 马歇尔在乌撒可是族群里排行 “应该的。”迈洛一摆手。 而后转过身继续沉思。 现在他无比迫切地需要看到《纳斯编年史》里面的内容，那里面记载着伊姆纳尔的主——恩格尔·科拉斯的一些线索。 但问题在于，此刻分形世界里的教会已然不再是教会，教会里的那本编年史，可能也只是一滩烂泥。 …… “你分不清楚虚假与真实吗？”马歇尔忽然对迈洛问道：“在这个分形、模仿的世界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能分清吗？” “不是分清，而是得去找，这里的一切，人、动物、建筑、甚至空气，都是假的，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任何真实者的痕迹。”迈洛摇头，他扭头看向屋面之外中心城区的零星灯光。 那看起来与往日深夜里的楠薇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这却是一个模仿的世界，分形世界，是欺诈者伊姆纳尔捏造出来的。 …… “真实世界已经沦陷，处于无法触碰的状态，分形世界里的一切又都是虚假的……行吧，看起来我在两个世界里都不可能看到那本《纳斯编年史》了。” 迈洛有点头疼。 但就在这时候，马歇尔忽然开口道： “那么或许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给，除了已知两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 “你说幻梦境啊？那里也有编年史典籍？”迈洛眯起眼睛，转念一想：“不对，你不是说我已经被剥夺了做梦的能力了么？” 马歇尔竖起耳朵： “我还说了，做梦只是进入幻梦境的其中一种方式。” 第392章 漏网之鱼 “那怎么说，我骑着你跳进去啊？” “别他妈惦记着这件事了！” “行吧，谁还没有个神兽坐骑的梦想了嘛，那你说吧，还有什么法子能进入幻梦境的。” “食尸鬼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带路。” …… 马歇尔不愧是来自于幻梦境的原住喵。 至少迈洛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食尸鬼和幻梦境还存在联系的。 “事实上食尸鬼本就是幻梦境中几大主要种族之一。” 马歇尔一路上给迈洛科普了很多秘闻： “严格来说它们可以算是你们人类的近亲，人类是可以转化成食尸鬼的，而且有的食尸鬼族群还会拐走人类幼崽带回族群，培养成新的食尸鬼，而被拐走的人类幼崽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显现出食尸鬼的样貌特征。” “而因为食尸的习性，它们的巢穴中往往有连通两个世界的洞穴，通常会比较靠近你们人类的群聚地，比如学校、公墓、医院等地方，往往在人烟稀少的区域反而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因为死去的人类也是它们的食物来源之一。” …… 迈洛若有所思： “这样的？那为什么它们挖开通道就没事，你撕开空间通道，就会惹来那么多麻烦？”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歇尔卖了个关子。 …… 在迈洛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楠薇城郊外。 这里距离黄金律教会已经很近了，抬起头就能够看到教会大桥上方的灯光。 夜间的原野非常静谧，如果不是四周围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墓碑的话，环境还是有几分祥和的味道的。 “说起来这一批食尸鬼族人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定居的，至少它们中那位学识渊博的族长是这么说的，但是前不久我发现它们搬家了，而且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 迈洛带着马歇尔找到了食尸鬼洞穴的入口。 挪开挡住洞口的石板之后，内部是一片寂静的漆黑。 不过他没有急着进入洞穴，而是站在洞穴入口对马歇尔说道： “既然周遭的一切都有可能已经是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创造出来的模仿物，那有没有可能，这个洞穴也是假的。” “当然有可能。” 马歇尔用自己的爪子抠了抠洞穴内壁，不假思索地说道：“但底部通往幻梦境的入口肯定不会是假的，如果那个入口真的存在的话。” “分形世界里还是存在着一些无法被模仿和取代的事物的，就像你我一样对吧？”迈洛点点头。 他从自己腰间取下一盏小型的煤油灯，掏出灯芯点燃，随后把煤油灯挂到马歇尔的后背上，接着问道： “你觉得这种取代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作为一只曾经差点被取代的猫咪。” 马歇尔不是很情愿地扒拉了两下那煤油灯的绑带，但最终还是同意的迈洛这个动作，并且回答道： “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楚，它的模仿取代规则很奇特，并不完全只是杀死原主然后代替原主在人间行走那么简单，你把我弄醒之前，我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很真实的梦，所谓的取代取代可能并不会 “真正的目的是欺诈。” 迈洛重复了一遍马歇尔的这句话，觉得非常有道理，而后又道： “不管怎么说，它现在的分形世界肯定还存在遗漏，我们不知道这个模仿者世界到底范围有多大，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些答案应该都在纳斯编年史上面了。” 他一边嘀咕着，自己先走进了洞穴，伸出双指摁压着自己颈部，确认周遭安全之后示意马歇尔可以跟进来。 但马歇尔却突然提道：“你觉得丽贝卡被取代了吗？” “算上你，加上我，我们都知道真实的丽贝卡被困在真实世界的某个梦境里的话，那她就不算被取代了，即使现在城里有另一个丽贝卡存在。或许你可以这样去理解。”迈洛耸耸肩。 “你倒是想得开，怪不得意识到自己身处分形世界之后始终没有听你提过自己的家人。”马歇尔摇摇头：“我始终还是觉得你的灵魂潜意识在漠视那些普通的生命。” “那我是应该先着急地哭上一顿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么？”迈洛反问道。 “大可不必。” 马歇尔打了个哆嗦：“成年男性的眼泪攻势会让我感到恶心。” 一人一猫深入食尸鬼洞穴之后，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与迈洛前不久进来时候看到的画面差不多，食尸鬼族群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用来充当桌椅的人类墓碑。 马歇尔后背上的煤油灯把它的影子放大了无数倍，投影在洞穴的内壁上。 所以说猫咪终究是一只猫咪，虽然不至于像普通猫猫一样跟自己的影子打起来，但马歇尔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玩心，对着墙壁上那巨大猫猫的影子反复比划着一些自认为很炫酷的动作，嘴里还发出怪兽一样的吼叫“呜呼~”。 迈洛只能在一旁无奈地摇着头。 …… “一开始我以为食尸鬼们是被吓跑的。” 迈洛忽然提道。 “为什么这么说？”马歇尔没有停下自己装怪兽的动作，它似乎很享受墙壁上那个更加“庞大”的身影，毕竟自己平时也是一团黑，视觉效果上看起来跟影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它们挖开的地下洞穴几乎四通八达，甚至连地下河都挖开了，加尼叶歌剧院下方当时也挖开了一条地下河，最后施工方在地基下方做了一个巨大的蓄水池用来存储地下河的水源，当时有一条地底掘穴者游到了歌剧院的蓄水池里，干扰了施工进程，后来还是食尸鬼帮我找到的那玩意儿。”迈洛回忆道。 “你觉得它们是被伊姆纳尔赶走的？”马歇尔脑袋虽小，却非常好使。 “或者是它们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被取代，所以提前搬迁了。”迈洛耸耸肩。 在洞穴的最深处，他和马歇尔见到了那道透漏着阵阵寒气的地壳裂缝。 事实上作为一座被封堵了一段时间的地下洞穴，加上连日的暴雨，此时的洞穴深处本应该是一个空气稀薄的状态，可是在这道裂缝前，迈洛和马歇尔却嗅到了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陌生空气。 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这股空气里夹杂了一些令人不适的味道，谈不上恶臭，总之很糟糕。 “从这里开始，再往前深入，应该就快要抵达幻梦境地底深处了。”马歇尔的语气忽然开始变得郑重了起来，它转过身来对迈洛道： “你做好准备了吗？” “有什么好准备的吗？”迈洛两手一摊。 “你忘了我说过的，幻梦境里存在着很多不希望见到你的意志了吗？”马歇尔脸色顿时变臭了一些，但因为它是一只黑猫，所以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清楚。 “怎么的，还有人堵门不成？”迈洛眯起眼睛。 “不好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当然，食尸鬼巢穴挖开的通道都是连接着幻梦境最污浊的区域，在那个世界里，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甚至旧神们，也不乐意踏入其中的，所以应该问题不大。”马歇尔说道。 “那挺好的嘛，我们还在等什么？”迈洛问道。 可接下来连续几秒时间过去，他都没有得到马歇尔的回应。 阴暗的洞穴内，马歇尔伫立在地壳裂缝跟前，它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后，它缓缓张口说出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除掉漏网之鱼了，让我看看你们都躲在哪里……” …… 这句话的语气、口吻，都与马歇尔平时说话的味道完全不同，甚至连那老烟嗓都变得尖锐了几分。 看着马歇尔后颈上乍立起来的那些毛发，迈洛知道，刚刚这句必然是伊姆纳尔的心声。 “走。” 他拎起马歇尔就跳进了通往幻梦境的地壳缝隙。 …… 迈洛以为伊姆纳尔在追踪着他们俩，毕竟漏网之鱼这个词很好理解。 然而。 此时此刻。 分形世界造就的楠薇城内，其实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存在。 并非所有人都已经被分形规则所取代。 比如，某位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女执法官，此刻就还沉浸在查案的自嗨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周遭一切已经不再属于那个世界了。 …… 第393章 书房里的秘密 伊妮德的计划很简单很纯粹。 她在老席恩留下的资料上找到了两个姓氏——约克、杜勒。 作为同是楠薇城贵族阶层的一员，伊妮德对这两大家族还是比较熟悉的。 约克家在一年前就突然消失了，这个话题很耐人寻味，即使是在一年后的今天，依旧很少有人愿意提及这一家族。 算是个禁忌话题。 在贵族的圈子里，与约克家族消失的有关传言更多的偏向于与郡府新旧领袖层的更替有关。 当然，贵族们的想象力也就仅限于此了。 谁又能想得到，约克一家的覆灭其实是来自殖民地的猎人组织所为呢？ 不过，新的郡府领袖登台之后，约克家族在郡议会的那位贵族议员很快就被架空，而后，关于约克一家死亡事件的卷宗要如何编写，就全凭新任郡zf的意愿了。 扯远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初老席恩提到的两大家族之中，一直都较为低调、收敛的杜勒家族至今安然无恙。 而伊妮德盯上的，就是杜勒家族。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老肯特还一门心思地在研究如何拿回被剥夺的家族爵位的时候，盯上肯特家族这点贸易产业并且提出联姻想法的家族就不止约克家族一家，杜勒家族似乎也跟着闹腾过一镇子，但是自从迈洛那次在谢尔曼家族庄园的宴会上一通胡闹了之后，那些联姻啊求婚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下子消失了。 在那之后，伊妮德的日子可算是清净了不少，她终于不用忙于应付那些家族交际的琐事，可以沉心学习，和睡觉。 但现在为了调查杜勒家族与那些失踪案件的关系，她算是硬着头皮重温了一遍曾经那令她厌恶的生活，穿上华丽耀眼的服饰，出现在了贵族阶层的交际宴会上，与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们互相挤着狰狞的笑容。 今天的这场宴会就在杜勒家族的庄园中举办，算是一个小型的晚宴。 伊妮德好不容易挨到了夜晚，小灌了两杯红酒把自己的脸蛋撑出一点红晕色泽，然后假装不胜酒力，离开了那群吞云吐雾的贵族小姐们的圈子，在女佣的搀扶之下住进了杜勒家族的客房，暂作歇息。 当然，所谓的借宿休息，肯定是假的。 房门一关上，伊妮德就开始扯下自己身上那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饰品，包括臃肿碍事的裙摆和高跟鞋等等。 短短几分钟过后，她就换上了一套深颜色的束身衣，贴身的衣物以及腰间的武器挂带把她的腰肢衬托得非常纤细，并且是那种极具力量感的曲线，这身打扮与去年伊妮德亡灵节游街活动中的猫咪打扮相比下来就差了一根尾巴… …… 伊妮德把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没用东西塞进了床底下。 在这一趟行动开始之前她已经提前弄到了杜勒家族庄园的结构图纸，并且聪明的脑袋瓜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就把图纸上的内容全部铭记了下来，而且在此之前她已经弄清楚了自己所在客房的具体位置。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刻度，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 随后，伊妮德轻轻地凑到房门旁边。 此时晚宴大厅还有音乐声响依稀传来，那些家伙估计可以闹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这对于伊妮德而言反倒算是个好消息。 但就在她蹑手蹑脚地准备地拉开门锁看看门外的女佣是否离开了的时候，门板的另一侧突然传来敲门的动静。 “叩叩叩……” 然后是一个极具磁性（他自认为的）的男性嗓音传了进来： “亲爱的肯特小姐，你还好吗？我是……” 伊妮德哪能不知道门外的那位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般晚宴里，这些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家伙摄入了些酒精之后就会开始现出原形。 “好着呢！” 伊妮德拉开房门直接把屋外站着的那名年轻男性拽了进来。 “肯特小姐你……” 这倒霉蛋上一秒还沉浸在兴奋中，下一秒就体会到了社会的险恶。 嘭…… 伊妮德一套流畅的顶膝接砸肘直接把这家伙彻底打昏死了过去。 就是直接软成一滩烂泥那种程度的昏死。 然后她把人拖拽着拉到床脚边捆死，最后轻松地拍了拍双手，嘴里嘀咕着： “非得这时候凑过来添麻烦。” 然后就溜出了房间。 …… 按照事先已经设定好的路线，她攀上了这座古典风格建筑的走廊外墙，十分轻松地潜入了庄园内楼，翻进了杜勒家主的私人楼层。 最后，抵达一间类似书房样式的房间。 这里的灯盏一直都是亮着的，屋里没人。 伊妮德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之后，快速地在那张巨大的实木书桌的资料中翻找起来。 然而摆在桌面上的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都只是一些杜勒家族生意上的文件以及往来的信函而已。 伊妮德撇开文件，背靠着书桌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座书房的内部装修。 “看不出杜勒家主那个大腹便便的老家伙以前还是个狩猎爱好者。” 这座书房的几面墙壁上都挂着各种动物标本，比如麋鹿、郊狼之类的。 并且标本下方的标签上还注明了狩猎的日期。 或许呆在一间装满了自己曾经的狩猎收获品的书房里会让杜勒家主征服欲和成就感得到满足，但对伊妮德而言，她只觉得面对几十个栩栩如生的动物头颅多少有几分恶寒，尽管书房的十几台灯盏给室内提供着不错的光亮度，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森显然不是光亮可以驱散的。 很显然杜勒家主已经过了狩猎的年纪，这些猎物标本中大多数都可以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那个年代照相机还没有发明，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自己的狩猎经历。 放在今天的话，贵族圈子里那些热衷于狩猎的男性会大老远地用马车甚至汽车把自己的猎物从山沟沟里拉回城，然后联系摄影师把那套沉重的照相机布置到自己的庄园里，摆下漂亮的姿势与死在自己猎枪下的动物尸体们合影，用于日后吹嘘。 伊妮德皱了下眉头。 她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但是呆在过分宽敞的房间里，面对着几十个动物标本，她总感觉那些标本头颅上黑洞洞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算了，干活干活。” 她摇摇头甩开那些不明所以的思绪，把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书房里最显眼的一个位置。 那是安放保险箱的一个位置。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杜勒家主放置保险箱的位置与伊妮德老爸藏保险箱的位置一模一样，就塞在可移动书架的后方，这已经算是老一辈贵族男性们的默契了。 “一点新意都没有。” 伊妮德拉开沉甸甸的实木书架，把自己的耳朵贴到金属保险箱的门上，握住保险箱的密码锁开始尝试解锁。 …… 无论是走道里传来的宴会歌舞声，还是这房间里独有的那份深邃的阴冷，都没能对伊妮德造成太大的影响。 保险箱的密码锁很快就被她破解了。 拉开沉甸甸的箱门之后，伊妮德发现，偌大一台保险箱，几乎都能塞下一个活人了，但里面居然只叠放了几个文件袋，甚至连一丁点儿贵金属或者宝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是……” 她拆开其中一个粗糙的文件袋。 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资质文件，而是一沓厚厚的相片。 “……” 在伊妮德的目光接触到黑白相片上的那些模糊画面的时候，她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伸手推开挡住了后方灯光的书架。 灯光投射到了她手中的相片上。 但，在清楚地看到相片内容的时候，伊妮德无比懊悔…… 她不应该让灯光落到照片上的。 哪怕只是看了一秒，她也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某种玷污，某一瞬间，她感觉到这座书房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深刻的阴冷徒然放大了几十倍，冻得她手脚僵硬。 那相片上的东西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的。 而这，才仅仅只是那一沓相片中的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地翻开了后续的其他相片，随着一幕幕诡异画面映入眼帘，她的呼吸频率与手头的动作也逐渐加速了起来。 …… 她看到了原野上一字排开的人影。 看到了某种印刻着符文的巨大的鼓。 看到了被团团围绕起来的某种…祭坛。 祭坛之上放置着的，是一个被枷锁固定起来的“人”，那个人的头部被一个类似鸟笼一样的装置固定着，看不清他的面庞…… 但一些相片上却可以看见那些围绕着祭坛的人的脸，他们脸上洋溢着某种诡异的笑容，每一张脸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而在这些人脸中，伊妮德看到了杜勒家主，还看到了前不久在宴会大厅上见过的一些熟悉面孔。 他们手牵着手，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而在后续的相片上，祭坛上那个被锁住头部的人，它的身躯发生了某种扭曲…… 在其中一张相片上，伊妮德看到那个人后背上穿透皮肤裸露出来的脊柱。 并且连续多张相片里，这个人影都处于一种视觉模糊的状态，似乎它在疯狂挣扎着，以至于照相机捕捉图像的那一瞬间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伊妮德颤抖着翻出保险箱中另外的那一些相片。 但似乎两份相册并非同一时间段拍摄的，这一次，相片中的祭坛上出现的不再是一个扭曲的人影，而是一只野兽…… 然而让伊妮德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在这一份她原以为拍摄于不同时间的相册里，她又一次看到了杜勒家主那群人的笑脸。 …… 这些人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因为即使是今时今日的狩猎活动，贵族们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扛着沉甸甸的照相机进入野外。 而相片中的环境，很显然位于深山之中。 它们为了记录下这一切，甚至安排了专门的摄影人员。 … …… 忽然，伊妮德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是贴着她的耳畔在讲话—— “漏网之鱼，找到了一只……” 第394章 地底物种 辽阔的地底世界。 迈洛每开口说一句话，他的声音都会在这片空间内回荡许久。 …… “这比我期待的穿越要寡淡多了。” “那你有期待过这个吗？” “我看看。” … 这是迈洛记忆中遇到过最为难以形容的黑暗，就好像这个世界里没有名为光的那种东西一样，他只知道自己身处于一片广阔到无法想象的空间内。 在他们穿过地下通道的过程中，马歇尔后背上绑着的煤油灯燃尽了。 …… 嗤—— 迈洛握住拳头。 他手臂皮肤上那些狰狞的裂痕泛起炙热红光。 随后，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贴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某个物体。 嗡！！！ 风起之后，滚动的白色火光以迈洛的手掌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开来。 他和马歇尔的视野迅速恢复。 然而迈洛制造的点点星火就像是点燃了一座大山，他与马歇尔的面前拔地而起一根巨大的火柱。 在那炙热的白光内，迈洛看到了很多破碎的骨骼。 准确地说，眼前被他点燃的这座大山，或者说巨柱，其实是由无数的破碎白骨堆叠而成的。 ……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马歇尔快速地往后跳开，同时骂骂咧咧： “你在搞什么鬼？！” 迈洛注视着眼前熊熊燃烧着的这座“大山”，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生物骨骼，平静地解释道： “磷化氢。” 在耀眼的火光照射下，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地貌。 骨头。 到处都是骨头。 他与马歇尔此时身处于一座地狱般的骨海之中，脚底下踩着的全是森森白骨。 而即使是眼前燃烧起来的这座巨大骨山散发出来的白光，也不足以照射到这片空间的尽头，可见其宽广程度有多么离谱。 迈洛只能大概看到，在远一些的地方有些许山脉的轮廓，而头顶之上则像是被杀光了全部星辰的夜空，火光投射过去得不到一丁点儿的回应。 “你确定这里是所谓的幻梦境，而不是我们俩在地壳里因为缺氧死掉之后到了地狱？”迈洛回头瞥了马歇尔一眼。 马歇尔站在十几米开外仰起脑袋：“你过来我这个角度看一看就知道了。” 迈洛将信将疑，但还是走到了马歇尔身边。 他再次转过身来看向那座燃烧着的骨山的时候，嘴里发出了“喔~”的恍然动静。 此时在他们俩面前燃烧着的，是一根数十米高的圆柱体，以及下方的两个球体。 先不管到底是谁那么恶趣味用骨头搭建起了这么一座形象生动的艺术品，但至少，确实可以回答迈洛刚才的那个问题——这肯定不是地狱，反正地狱里的“人”肯定没有这么闲。 不过不得不承认，从马歇尔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的这幅画面倒也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马歇尔的瞳孔被火光照得竖成一条线，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捂住眼睛骂道： “该死的人类啊。” “为什么非得是人类？搞不好是其他生物搭建的……” 迈洛反驳的话语说到一半，自己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 “是食尸鬼啦。” 马歇尔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幻梦境的地面以下，这里名为潘斯峡谷，也有人称它为无关深渊，是食尸鬼和另外几个恶心人的种族生活的区域，它们会把自己吃剩下的骨头全部丢到峡谷的底部来，不出意外的话，那座艺术品就是食尸鬼们建造的，毕竟它们的基本生理构造和你们人类相似度很高。” “所以这里是幻梦境的垃圾场呗。”迈洛嘀咕道。 “可以这么理解啦。” 马歇尔似乎很不喜欢那剧烈的强光照射，干脆背过了身去。 “话说回来，除了食尸鬼以外，你说的另外那几个生活在潘斯峡谷里的恶心人种族是什么？” 不过背过身去的马歇尔没有立即回答迈洛，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个说法叫做乌鸦嘴。” “为什么这么问？” 迈洛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率有几分上升的趋势。 而背过身去的马歇尔用小黑爪子指着自己的正前方说道： “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遇到那几个种族中的其中一个了。” …… 它话音刚落，整片峡谷就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气浪裹挟着骨片的碎屑从远处席卷而来，迈洛可以清晰地听见那些干瘪的骨骼被成片碾碎的动静。 在后方燃烧的丁丁的白光照射范围内，一条庞大无比的身影正在朝着迈洛这里高速碾来。 他看到了那怪物的身躯。 那是一条超过百米的蛇形生物…… 如果不是马歇尔后背上背着煤油灯，估计又能看到它炸毛的样子了。 它以极快的语速对迈洛道： “巨噬蠕虫，它们也叫钻星者，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幻梦境中的，有传言称它们可以撕开空间壁障挖掘出虫洞……” “这时候就不要讲解了好不！” 眼看着十几米高的碎石和骨堆浪潮就要拍到自己脸上了，迈洛捏住马歇尔的后颈肉，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地，算是有点惊险地拉开了距离。 …… 在半山腰，迈洛总算看清了眼前这条“巨噬蠕虫”的全貌。 它浑身上下覆盖着黏液，以至于很多碎裂的骨片和砂石都黏着到了它的身体表层，而在那比燃烧丁丁粗壮数倍的躯干前端头部，有一张裂开的分叉大嘴。 面对如此巨物，迈洛一时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他随身的武器装备一股脑扎过去估计都没有办法给对方制造出什么有效的痛感。 但就在迈洛开始想念艾玛制造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巨噬蠕虫却从他与马歇尔眼前缓缓蠕动而过。 嗯，完全无视了他们俩的存在。 … 看着这一坨巨大的黏糊糊的东西填满自己的视野，并且悠哉地往左侧方向蠕动，迈洛和马歇尔都很识相地选择闭上了嘴巴。 而且迈洛的正常心率也已经说明，眼前这条巨物对他们并没有针对性的敌意，它只是单纯地被那根会放光的丁丁吸引过来的而已。 最终，在迈洛和马歇尔的注视下，巨噬蠕虫碾过了那根放着白光的巨型丁丁，让这片空间再次回归到黑暗状态，随后扬长而去。 …… “啧啧啧。” “它走远了吗？”马歇尔顺着迈洛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猫着，目光警惕地盯着巨噬蠕虫远去的方向。 “好像是走了，我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那条蠕虫。” “那是什么？” “你看看后面。” …… 刚才经过的巨噬蠕虫并没有让迈洛的心率有太明显的加速，反而在蠕虫远去之后，危机感知力却发出了警告信号。 因为此时他与马歇尔后方骨山的另一侧凹地里，出现了很多鬼祟的身影。 远处巨型丁丁的火光已经尽数熄灭，剩下平铺在地面上的零星火苗，那微弱的光点根本不注意撑起这片黑暗的空间，但迈洛还是看到了后方山脉中逐渐增多的那一双双绿色的瞳孔。 这些瞳孔都携带着敌意的目光。 或者说，饥渴…… …… “这次是什么？” 马歇尔龇起嘴里的尖牙。 “食尸鬼。” 迈洛对这一种族的味道太熟悉了，这种衣不遮体的生物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马歇尔的语气十分凝重：“这么多……打不过吧。” 此时它与迈洛已经深陷重围之中了，隐约间可以看到那些食尸鬼的些许身形轮廓，比如为首身披着斗篷且手持长矛的领袖，以及它身后乌泱泱一大片赤身裸体的大军。 它们的皮肤呈现出的是一种胶皮质感，褶皱无数，脊柱呈现蜷曲状，导致身体大幅前倾，四肢显得有几分胀气，并且都长有用于狩猎的有鳞爪子，每一个体都面目狰狞，长着尖锐的耳朵，而最让人内心产生不适感的，就是那张脸上与人类非常相似的五官构造…… 食尸鬼们并不单纯只吃腐烂的尸体，如果有条件可以改善伙食的话，它们也不会拒绝的，这点迈洛心知肚明。 所以此刻他也知晓自己所感知到的那份尖锐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很显然，他与马歇尔被当成的猎物。 像他们这种新鲜的、富含蛋白质的肉体，往往是献给部族族长的优质食材…… …… “才不跟他们打呢。” 迈洛看到马歇尔已经亮出了爪子，于是示意它稍安勿躁。 盯着几百束恶意目光的注视，迈洛往前走了两步，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之后，张嘴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像是在哭泣一样的声音： “*ap;ap;ap;@#￥#￥%@！” 蹲在迈洛肩膀上的马歇尔一脸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病了似的人类。 然而奇迹发生了。 就在迈洛这一通叽里呱啦的怪叫在潘斯峡谷中扩散开之后，原本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开始面面相觑，并且很快，食尸鬼群中也传来了音调相似的怪叫声。 “#￥|：{}￥#@……” 然后，为首那几名身披斗篷的食尸鬼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骨质长矛…… … 有的时候掌握一门外语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第395章 人类食尸鬼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迈洛用自己不算流利的食尸鬼语言，成功打消了眼前这群食尸鬼把自己抓回去做饭的念头。 不仅如此，当食尸鬼们了解到迈洛曾经在另一个世界为它们的族人提供住所和食物的时候，十分绅士地向迈洛表达了敬意，并热情的邀请迈洛跟随它们一同离开潘斯峡谷这个垃圾场。 迈洛从心率开始猛飙到心情平复下来的整个转变过程只用了不到几分钟的交流时间。 马歇尔全程猫在迈洛肩膀上，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迈洛心率的变化，于是评价道：“就很像你们人类文明中的爱情和婚姻流程的微缩版。”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比喻？”迈洛扭头问。 而马歇尔则是举起自己那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比划着说道：“从小鹿乱撞，到心如死灰。” “好吧。” 迈洛不予置评，他本身并没有婚姻方面的经验，而且在他窥视过的众多亡灵记忆里，似乎也没有多少能与美满二字沾边的婚姻，比如罗本，再比如蓖麻女士的生母安娜…… “非常遗憾，我确实不知道这本典籍的具体位置，地底世界是一个非常贫瘠的空间，这里生活着的种族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而且都是被地面厌恶的种族，那些古老典籍通常都掌握在地面上的各大教派或者国家手中，他们依附于各自信奉的神明，常人是没有资格接触到那些典籍的。” “欢迎来到辛之墓群，我的朋友。” 忽然，马歇尔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因为它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等会儿，一个小时相当于一周，我在楠薇城呆了将近一年，那这里岂不是……” “看起来是我多虑了，您知道，接触古老典籍的那些人往往最终都会走向疯狂……不过既然您已经失去了做梦的权利，那说明您的头骨之下绝对是一个理智的灵魂，呵呵，幻梦境是一个主观的世界，只有绝对理智的人才会被剥夺做梦的权利，也就是通过梦境进入这里的权利。” 迈洛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 这里同样属于地底世界的一部分，只是相对来说比谷底高了不少。 马歇尔很迅速且简洁地对皮克曼回答道： “他是一个被剥夺了做梦能力的人。” 当然，也简要地说明了一番自己的来意。 …… 皮克曼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不过迈洛可没空照顾它的情绪，他对皮克曼询问道： “这事儿要从头解释的话，估计得浪费彼此不少的时间，但是情况紧急，我想，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允许我长篇大论了。”就算迈洛想讲，也不晓得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但面对那陈旧玻璃器皿中一言难尽的灰褐色粘稠液体，迈洛和马歇尔默契地选择了专注于聊天。 而皮克曼似乎对迈洛与马歇尔之间的斗嘴环节很感兴趣，他们俩耍嘴皮子互损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实在抱歉，请原谅我的唐突。” 十分流利，且口音纯正的人类语言。 皮克曼的恭敬友好态度、良好的修养，加上曾是人类的这一因素，迈洛和马歇尔也稍微放下了戒备，于是各自进行了自我介绍： “迈洛·瓦尔罗坎。” “恕我冒昧，据我所知接触那些典籍的人通常都……嗯，我的意思是，很少有正常的人类会像您这样，如此急迫地想要找到某一典籍。”皮克曼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看起来，人类可以经由某种持续时间很长的仪式或者行为转变为食尸鬼的传闻是真的。 马歇尔明显感觉到了氛围有点不对劲，但是它听不懂食尸鬼的语言，于是对迈洛问：“这老东西在说什么呢？” “啊这……”马歇尔彻底愣住了。 皮克曼祭司邀请迈洛和马歇尔进入它的书房——其实是一座由墓碑搭建而成的简陋石屋。 最后还是这位食尸鬼祭司解释起自己为何如此精通人类语言的时候提及了自己的名讳——“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 那一瞬间，马歇尔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就和迈洛 “噢~” 但很快，他脸上就出现了释然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令迈洛和马歇尔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理解，我能从您的眼神中看到您的焦急，不过您倒是不需要对此过于担心，幻梦境的时间流动与真实世界是不一样的，在这里，一周的时间只相当于真实世界的一个小时，希望这能稍微缓解一下您的紧张情绪。” …… “靠！”马歇尔尖叫了起来。 迈洛先是眉头一挑，而后扭头看向马歇尔： “同是幻梦境的原住民，知识储备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食尸鬼们居住的地方位于潘斯峡谷的上方。 之所以潘斯峡谷之中会那么的阴冷黑暗，就是因为食尸鬼族群所在的这片墓场将地下世界中仅有的这最后几缕流光彻底阻挡了，给潘斯峡谷留下了一片黑洞般的阴影。 皮克曼很快补上了马歇尔没算清楚的那道计算题的答案：“168年。” 他还补充了一句：“而且非常紧迫。” 他那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浑浊的瞳孔再次看向迈洛的时候有了几分忌惮的神色。 “这么说两位也是从地底的通道过来的？” 不出迈洛所料，在食尸鬼们驻扎生活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一种东西，那就是墓碑，死者的墓碑。而当他与马歇尔在食尸鬼领袖们的簇拥下攀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进入了这片高地势的山脉之后，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坟墓。 …… “所以你知不知道那本典籍的下落？《纳斯编年史》，就算两个界面存在着时间流速差，情况依旧很紧急！” 不知道这家伙想到了些什么，整个猫彻底变得惆怅了起来，自己溜达到书房的角落里开启了抑郁面壁模式。 幻梦境与现实世界存在时间流速差，而且这种差别是巨大的。 因为眼前这位食尸鬼祭司在听完他们俩的人类语言对话之后，脸上露出了非常尴尬的笑容，并且十分诚恳地使用人类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当然马歇尔也有话说：“算上这回，我一共一共就穿梭了两次，两次！” 在看到迈洛肩膀上猫着的马歇尔的时候，它郎声笑道：“没想到您还带了赠礼，实在是太客气了先生，我这儿的餐具已经有一年没接触过带血的食材了。” “对，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在这个世界找到《纳斯编年史》的原本。”迈洛没有与皮克曼拐弯抹角，此前马歇尔已经说过，现实世界中存在的所有邪恶典籍，几乎都是从幻梦境流出的。 “马歇尔。” 皮克曼说出了一个迈洛闻所未闻的信息。 其实潜台词就是“你现在脑子还正常吗这会儿”。 因为马歇尔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时间流速的这个说法。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由迈洛亲自来回答，而且他自己做出的解释估计也没什么说服力。 眼前这位食尸鬼祭司，曾经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人类，而且还是一名极具绘画天赋的艺术家。 可能这就是人类基因里对猫科萌物的天然好感吧。 “那我就完全明白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曾有幸一睹过你的画作。” 迈洛压低声音：“它把你当成食材了。” 他命人为迈洛和马歇尔送来饮品。 “呃……误会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迈洛嘴角抽搐了两下。 这里像是一块横在峡谷侧上方的巨大岩石，穹顶之上有微弱的光撒下，那些光源非常唯美虚幻，只能确定它们不是星光，而更像是某种像是烟雾一样在空气中漂浮的流光。 迎接迈洛和马歇尔的是该区域族群中的祭司，也是整个食尸鬼族群之中穿着稍微有点人样的一只食尸鬼。 它彬彬有礼，佝偻的体态丝毫没有影响它沉稳且内敛的气质，甚至一举一动都极显高雅。 双方拉扯了半天，都忘记了自报家门。 他很悠扬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而后继续对迈洛问道： “我能否再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您为何如此急迫地想要找到《纳斯编年史》？” 它身上披着褴褛的长袍，看得出来已经使用了很久，长袍的边角都已经破败，但整体并不显得肮脏，收拾得很干净。除此之外，这位祭司的獠牙、尖耳都不算夸张，看起来与人类面容的相似度非常之高，并且它那高耸的鼻梁上还戴有一幅陈旧的眼镜。 皮克曼摇头。 不过迈洛却没有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他全程盯着皮克曼，在他上半句话说完且停顿下来的时候，补了一句：“但是？” 皮克曼再次咧嘴一笑，露出那有几分狰狞的两排尖牙，对迈洛说道： “但是，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了解到《纳斯编年史》记载的内容。” 第396章 梦境即为现实 “除非您的本意是得到那本原典籍，而非它的内容。” 皮克曼对迈洛询问。 迈洛重重点头：“原典无所谓，我只需要里面的内容。” “我明白了。”皮克曼点头，它抓起拐杖站起身，示意迈洛和马歇尔跟上他。 “随我来一趟吧。” …… 在辽阔的辛之墓群山脉之间，皮克曼一路引着迈洛和马歇尔，登上了半山腰。 他似乎已经上了年纪，行走的速度非常缓慢，不过因为他一路都在向迈洛转述一些关于幻梦境的规则和秘闻，所以迈洛也没有觉得这老家伙过于拖沓。 “如我所说，幻梦境是一个主观的世界，但这里同时也是物理层面上存在的世界，而并非虚幻，只是这里的法则以及一切的生态，基本都是源于现实世界智慧生命的集体潜意识，可以简单地将其理解为，梦。” “这里就如同梦境一样，模糊、离奇、主观、感性，您应该已经知晓，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之一就是做梦，一切过于理性的生命，都会被幻梦境所拒绝。” “狂人们的潜意识梦境会在这个世界里化为现实。” 试想一下，如果迈洛也能像那位国王一样，通过梦境在这个世界里创造自己想要的一切…… “……”马歇尔很显然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于是闭嘴不出声了。 迈洛眯起眼睛：“你不会是已经死过一回了的吧？” 马歇尔悻悻地抬起头看向皮克曼。 “是的，那位国王曾经一直在现实与幻梦境中反复穿梭，每当他结束自己的沉睡，自己的意识就会从幻梦境中被抽离。直到某一天，他厌倦了真实世界的一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以实体的状态永久的呆在了幻梦境之中，呆在那座他由他所创造的国度里。”皮克曼缓缓解释道。 “那么那座洞窟在？” “她可没把我当成原来那只猫。”马歇尔摆摆爪子。 “所以聊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跟我说去哪里能弄到那本编年史。”迈洛感觉自己耐性已经很足了，说实话，他对幻梦境怎么样怎么样的其实都不太感兴趣。 “既然詹姆斯·谢菲尔德的洞窟被摧毁了，那你之前所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 有的时候，坟墓的出现或许意味着一个生命的消亡，但是入葬、修坟的一系列工作，却代表了种族文明的延续。 “所以，丽贝卡确实养过你一阵子，但是你死了，怎么死的？”迈洛眉头一挑。 “非常抱歉，我并不清楚如今乌撒的情况，但……恕我冒昧，我们外出觅食的队伍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在地底世界的顶部找到过猫族的坟墓了。” “是的，不同种族的灵视者聚集到迷魅森林掀起的那场战争最终被诸神制止，而制止的方式就是将那座由詹姆斯·谢菲尔德臆想创造出来的洞窟摧毁，没记错的话，那场战争就发生在170年前左右，您就是那个时候离开幻梦境的吧？” “那就说得通了。”迈洛耸耸肩，嘀咕道： 他记得马歇尔说过，它回到现实世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求援助以应对自己族群的危机，这样看的话，所谓的危机自然就是一百多年前爆发在迷魅森林的那场灵视者战争了。 这句话似乎是在向皮克曼询问。 皮克曼点头： “是的，是会化为现实的，小到一颗石子，大到一座城池，甚至是一个国度，都是有可能的，当然前提是做梦者具备了足够强大的潜意识，并且他的内心并不排斥这种潜意识创造出来的梦境产物。” “那座洞窟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吧？如果说已经过去了168年了的话……” 皮克曼轻点头： “嗯，然后？”迈洛摊手。 “而往往那些被称为疯子的人，他们进入幻梦境的概率更高，当然，个体的梦是有尽头的，他们苏醒之后，自然也会从幻梦境退回到现实世界。” “所以，那些具备强大潜意识和做梦能力的狂人们，在多次通过精神体的方式往返幻梦境之后，如果他的生命在真实清醒的世界里终结了，就会正式踏入幻梦境，成为这里的一员？”迈洛始终还是觉得这种说法过于虚幻。 而现在，平克曼述说的这一切，正好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皮克曼还是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什么意思？”迈洛扭头看向马歇尔，目光落到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坏掉铃铛。 这是一条连绵数十里的山脉，但是前方百米左右的位置断开了，设置着一座由墓碑搭建而成的寨，两侧的山沟里也同样由无数的巨石和墓碑建成了路障。 马歇尔抬头看了迈洛一眼：“我也没说过我是这边的原住猫啊。” 一旁的马歇尔神色黯淡地补充道：“我故乡的旁边。” “据我所知，地面上有一个国度，就是做梦形成的产物，你没听错，一整个国度，而如今那个国度的王，就是做梦的那个人。” 没记错的话，在此之前那个铃铛一直都放在丽贝卡的办公桌案上。 这一系列的设定，让迈洛感觉到惊异的同时，也让他有了几分顿悟。因为此前当马歇尔提及梦境中的诸神不希望他进入幻梦境的时候，迈洛并不非常理解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然而这次回答他问题的并不是皮克曼，而是马歇尔，它低头盯着地板发呆： “在我们的头顶上方地面上。”皮克曼再次用手指指向高空：“迷魅森林。” 这个问题它应该是憋了整整一路了，自从皮克曼提及两个世界存在时间流速差的时候，马歇尔就一直处于垂头丧气的颓唐状态中，似乎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 皮克曼咧嘴一笑：“是的，迷魅森林距离乌撒城非常近。” “梦的内容变为幻梦境里的现实？”迈洛又一次感到惊愕。 试想一下，在族群处于最危险的时期离开了故乡，本意是为了寻找援助，可是回过头却发现，那场战争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它的那些战友们不就……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等于是认同了现实世界里那些宗教所宣扬的所谓来世的信仰体系。 迈洛有几分惊讶地看向马歇尔。 但很快他就把那些无用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开，转头对皮克曼道： “被马车碾死的。”马歇尔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那不会响的铃铛，淡淡回应道：“铃铛也是那时候被车轮碾坏的。” 这已经不单纯只是一个强大灵视者进入幻梦境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意思是我们得想办法去到地面才有可能找到这座洞窟对吧？”迈洛问道。 往往，没有新坟的出现，才是最可怕现象…… “不过那只是从精神层面进入幻梦境的一种方式，事实上那些拥有着足够疯狂且强大的做梦能力的人，他们脑海中的奇思妙想会在幻梦境里成为现实，一定程度上对这里造成影响和改变。” 对于那些入梦者而言，在幻梦境中得到的 “如果您对我的阐述存疑的话，或许您的这位朋友可以证实我的说法。”皮克曼微笑看向迈洛身后的马歇尔。 作为一个被剥夺了做梦能力的人，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用食指指向缭绕着流光的“天空”，说道： …… “这么说你就是皮克曼所说的那种，很会做梦的狂人……嗯，狂猫？”迈洛若有所思，而后纳闷道：“那死掉的猫咪突然又回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据我所知那本《纳斯编年史》存在一份译本，译者名为詹姆斯·谢菲尔德，他就跟你的这位猫咪朋友一样，是一位幻梦境的常客，他将自己在编译过程中得到的一切信息、知识整合，最终在幻梦境中创造了一座洞窟，曾经无数的灵视者为了占有那座洞窟掀起了一场持续多年的战争。”皮克曼缓缓解释道。 但皮克曼只是欣慰一笑，点头道：“是这个意思没错。” “乌撒……还好吗？” 这是迈洛头一次听到的地名。 …… 毕竟，乌撒就在迷魅森林的旁边。 “死去的猫咪返回人间拯救自己的主人，这要搁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怎么的也得拍四十几集。” “我记得你说过梦境苏醒的时候，精神意识就会被迫离开幻梦境。”迈洛不解。 …… 此时，他们一人一鬼一猫总算抵达了山头顶端。 迈洛目光复杂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马歇尔，不知道说什么好，某一瞬间，他也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 “詹姆斯·谢菲尔德，他的潜意识梦，在幻梦境里创造了一座洞窟，那座洞窟里隐藏的知识，来自于《纳斯编年史》？”迈洛等于是把皮克曼口中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光是代入一下这个世界的诸神，迈洛都感觉自己必须被剥夺做梦的能力。 皮克曼缓缓道： “洞窟确实被摧毁了，但灵视者战争结束之后，那些灵视者用另一种方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知识，也就是《纳斯编年史》的内容。” “他们杀死，并葬下了詹姆斯·谢菲尔德。” 第397章 乌撒往事 他们杀了詹姆斯·谢菲尔德，并把他葬下了。 听到这一信息的迈洛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为了一座洞窟争得你死我活呢，直接把人杀了埋起来不是更简单方便么？” 身为灵视者的迈洛对此可太熟悉不过了。 亡灵窥视——灵视者脱离梦魇阶段之后都会获得的 这也是造成了灵视者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类似于黑暗森林法则的共轭狩猎生存方式的根本原因。 不难想象最终那群掀起战争的灵视者们挨个在坟前阅读詹姆斯·谢菲尔德的亡灵视角的画面。 然而迈洛的这句话却一度引起了马歇尔的情绪失控： “谢菲尔德就是乌撒陷落的根本原因！你以为那些灵视者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争夺洞窟？为什么不直接杀死谢菲尔德！？因为当时就是我们乌撒在庇护着他！谢菲尔德曾经救助过我们的族人，所以我们替他接下了这场战争！” 现场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 他只觉得马歇尔在一个假设的前提下向自己发火的行为有点离谱，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这儿是辛之墓群的末端，也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跨过妖鬼的领地之后便是古革巨人的城市。” 迈洛笑眯眯地盯着皮克曼那张苍老的食尸鬼面孔，对他问道： “对的！”皮克曼很坦诚地点头。 马歇尔浑身上下的毛发都乍立了起来，它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眼瞳瞪得巨大，冲着迈洛大声质问着。 说着，他取出笔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大概的点位： “妖鬼是生性凶残的一个物种，相传它们是蛇人所做的基因实验的产物，也是地底世界的原住民之一，通常这一种族中的个体的智慧程度都不高，经常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但是在过去的某一年底，它们当中诞生了一个很强大、很聪慧的特殊个体……” “好好好！我送你们一份地图！” “只有灵视者才有概率被剥夺做梦的权利，瓦尔罗坎先生。” 而见他们俩的争吵结束，皮克曼才重新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瓦尔罗坎先生，迷魅森林……不，准确来说是整片西方大陆上的所有坟墓，在经过了足够漫长的岁月，当墓主人不再被地表的任何人所铭记的时候，都会因为某种原因下沉到这里，被遗忘的坟墓的最终归宿，辛之墓群。” 皮克曼大气都不敢出，只静静地杵着拐杖站在一旁，他感觉眼前的人类和猫咪随时有可能爆发一场歇斯底里的骂战。 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是双赢，而非利用。 他很淡定地认为，如果自己知道谢菲尔德是乌撒猫猫们的朋友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直截了当地做出杀了他的这个选择了，吧。 而迈洛却是扭头看向一旁正在发呆的马歇尔：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你就把这位皮克曼先生吃了。” 它在畏惧迈洛。 迈洛将它的崩溃和愤慨归咎于刚刚得知的——战争已经过去170年这个事实本身。 或者说，它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怕，因为如果此时依旧处于战争时期，那么它就等同于是给自己的族人们引来了一名足以与旧日支配者媲美的灵视者级别的对手…… 马歇尔眨眨眼，明显错愕了几秒，然后疯狂点头：“啊对的，迷魅森林。” 只是迈洛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马歇尔的回答则十分的简洁有力： “我想回乌撒看看，哪怕只看一眼。” “我不。” 因为马歇尔说中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首要选择可能真的是杀死谢菲尔德，并把他葬下。而这种选择，或许就让马歇尔把迈洛与当初那些掀起战争、屠戮它族人的灵视者们划归到同一阵营中去了吧。 但是让皮克曼与马歇尔都感到有几分意外的是，迈洛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摆手说道： 就如马歇尔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灵魂，他的潜意识已经开始对孱弱的生命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了，这种漠然并非是主观上刻意为之的，而是生命阶级的巨大差距导致的正常现象。 他并没有丝毫被冒犯到的感觉，只是有点懵。 他抬手指向前方山脉中被无数巨石和墓碑砌成的路障挡住的那片区域，接着说道： “往这个方向去过去，是妖鬼的领地，而越过妖鬼领地的另一侧，是古革巨人的国度，而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坟墓，就夹在这两个地方的中间，那是我们食尸鬼族群已经数十年没有涉足过的区域了。”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在山脚下书房里那会儿你就知道我是灵视者了？”迈洛对此有些疑惑。 “怎么说也是一百多岁的猫了，沉稳一点行不行咯。” …… 而皮克曼则解释道： “这儿就是谢菲尔德坟墓的所在位置，它的墓碑是红白大理石材质的，上面的碑文是乌撒语，请务必记住这点。而再往上穿过古革巨人城市之后就是卡斯之印尖塔，再爬上萨克曼德阶梯就可以直达地面的迷魅森林。” …… “你希望我帮你除掉那个开化了的妖鬼，或者说妖鬼灵视者，对吧？” …… 见到这一幕的皮克曼可开心了，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长袍下抽出来一张动物皮制成的简陋地图，指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说道： 然而事实上，迈洛其实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利用”。 毕竟，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坟墓就在妖鬼领地的另一侧。当然，前提是皮克曼没有说谎。 “据说……据说那名强大的妖鬼统领者，好像已经触碰到了成为灵视者的壁垒，甚至可能，已经成为了灵视者。” 而很快，皮克曼就回答了迈洛内心的疑问： “这里确实是这里，只是辛之墓群实在太大了，我的族人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那行吧我顺路把你送到那个……叫什么来着？迷魅森林是吧？” 迈洛压了压手示意马歇尔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然，更多的恐惧还是来源于迈洛逐渐表现出来的那种对普通生命的漠视。 事实是，迈洛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这话一出，皮克曼脸上的皱皮先是露出了笑意，然后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明显哆嗦了一下。 “好吧。”迈洛耸耸肩。 皮克曼瞪着老而浑浊的眼睛，静等着迈洛给出明确的答复。 大概是觉得没有跟迈洛掰扯下去的必要了，马歇尔扭过头又回归到自闭状态中。 某一瞬间，迈洛感觉马歇尔的眼神中并不完全是愤慨与崩溃，在它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甚至有几分隐晦的恐惧。 换做任何人面对这样的事实，都得心神崩溃一阵子吧？更何况是一只猫咪呢。 “我想知道如果两个世界之间不存在时间流速差，我把你带回这里之后你是不是也会 “是不是！？” 迈洛还是头一回被猫咪指着鼻子大吼。 他从未了解过那位名为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学者是怎样的人，似乎也不想了解这些，只是平淡地、很直观地认为，杀了并葬下他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这就是旧日支配者乃至旧神、外神们对待低等级文明的态度。 “那个强大的妖鬼统领了整个部族，让这些未开化的野兽都听从它的命令，从那时候开始，我们食尸鬼族群的领地就被不断侵蚀，不仅我们，就连山脉之上的古革巨人的城市也被掠夺了许多，是辛之墓群末端高空的这片流光让我们有了立足之地，因为妖鬼们惧怕光照，强烈的光照会让它们生病，甚至死亡……” “也就是说，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坟墓现在就在这里？”迈洛瞬间就看到了希望，但同时，他也很纳闷皮克曼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来说这件事情。 “冷静点冷静点。” …… 皮克曼在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速明显放慢了几分，他在观察迈洛的神态变化，似乎并不想迈洛将此认为是他在利用迈洛。 把图纸折叠好递给迈洛之后，皮克曼左右打量了一下迈洛腰间挂着的那几样随身武器：“您看是否还缺点什么东西，我会尽我所能提供的。” “没什么缺的了，我赶时间，感谢你的废话连篇。” 迈洛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招手示意马歇尔跟上。 第398章 掠食者的战争 食尸鬼族群和妖鬼族群之间确实爆发过不少大规模的战争的，这点从山脉、崖壁上的打斗痕迹就能看出来。 至于为什么在这个黑不拉几的地下世界里还要为了地盘争个你死我活，这就只有地下世界的几个原住民种族才能理解的了。 迈洛本以为跨过食尸鬼们建造起来的那条边界线之后就会遭遇妖鬼的阻截，但事实是，他与马歇尔在辛之墓群的山脉上行走了整整10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任何妖鬼的踪迹。 而随着他们俩的所处位置不断往北方移动，视野之内的光线也逐渐减弱了。 就如皮克曼所说的那样，只有辛之墓群最末端才拥有半空中的流光照射，进入妖鬼的地盘之后，光照就不复存在了。 …… 辛之墓群的地貌就是层层叠加的低矮山脉，这些山脉之间坐落着无数的墓碑，密密麻麻，按照皮克曼的说法，那些都是地面上彻底被人们遗忘了的逝者。 周围看不到任何植被，随处可见的都是灰色调的岩层、碎石，似乎也没有野生动物的存在，已经不能单纯地用萧条来形容这片区域了，它根本毫无生机。 一路上迈洛和马歇尔相对于之前沉默了不少。 马歇尔可能还沉浸在恍惚之中，无法接受自己离开了乌撒接近两百年的事实。 而迈洛则是全程警惕着周围那些阴影之中有可能出现的妖鬼。 然而他的心率却一直都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浮动范围内。 直到 …… “前面有动静。” 他停住了脚步。 马歇尔竖起双耳，很显然它也察觉到了远处的阴影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迈洛在岩石堆中蹲下身，取出皮克曼的地图，大致进行了时间和路程上的推算： “我们距离谢菲尔德的坟墓已经不远了。” “前面打起来了。”马歇尔的嗅觉比迈洛更加灵敏，它仰起头在空气中轻嗅了几下，很笃定地说道：“有两个不同物种的血的味道。” “妖鬼、古革巨人？” 迈洛点点头。 按皮克曼所说，妖鬼的领地已经向北扩张到了古革巨人的城市中，所以如果前方正在进行着的是两个不同物种的战斗的话，那么只能是古革巨人和妖鬼了。 “顺着这条山脉的背面绕过去看看。” 迈洛看了一眼地图，指着前方一道呈现弧形的山脉路径说道。 …… … 半天时间过去。 在干燥的沙砾山涧中长时间跋涉的迈洛与马歇尔已经灰头土脸。 不过，顺着山脉的背面，他们很顺利地逼近到了战场的边缘，并且在攀出山涧之后， 火光来自于战场后方几公里处，视觉效果上看起来那里似乎是一座城市的一角，正在散发着正常火焰色泽的灯光。 那应该就是古革巨人的城市了。 而此时战场之上厮杀正酣。 一眼望过去就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两个不同的种族。 靠近辛之墓群的这一边，是一群比成年人类高大许多的人形生物，它们大多面部器官模糊，没有鼻子，皮肤比食尸鬼更加粗糙且布满皱纹，而与食尸鬼最显着的不同点，是它们的下肢，虽然也是双足直立的生物，但它们下半身确更像是袋鼠一样的腿，并且长有蹄子，所以行动起来并非像人类那样双腿交错迈步前进，而是跳跃着前进…… 它们还长有一根短粗的动物尾巴。 于是广阔的平原地面上，这些生物就像是跳蚤一样疯狂飞跃穿梭着，四周围都缭绕着它们的嘶鸣声。 很显然这些就是食尸鬼皮克曼口中所说的“妖鬼”了。 因为它们的对手是身高超过六米的一群庞然大物，很显然这一种族更加符合“古革巨人”这一称号。 古革巨人们通体覆盖着黑色的软毛，巨大的双脚上长有可怕的勾爪，而它们的上肢形态就更加诡异了，双臂在前端分裂成了两支，每只手都长着与脚上类似的勾爪。 但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它们的头部，这些生物头部像是被竖直劈砍成两半一样，或者更加准确一点地说，它们长着一张生满獠牙的垂直巨口，而两颗散发着红色暗光的眼睛就分别落在巨口的左右两颚。 令迈洛感到有几分惊讶的是，这些看起来笨重无比的古革巨人们身上却都背负着燃烧的火把。 似乎它们也知道妖鬼种族厌恶甚至惧怕光照的习性，所以在战线上拉起了一道火墙，想要以此来增加战斗的胜率。 可是它们显然打错了算盘。 对于未开化的普通生物体而言，当它面对自己惧怕的物质的时候，确实是会凭本能的求生欲望朝着相反方向进行远离。 可如今的妖鬼族群已经不再单纯只是茹毛饮血的低等级群聚生物，它们当中诞生了具备高智商的个体，实现了对族人的掌控和指挥。 当妖鬼们的意识中出现了一种名为“命令”的东西的时候，那些不足以致命的光照，把就成了点燃它们血性的导火索。 成片的妖鬼歇斯底里地嘶鸣着，向浪潮一样涌向了古革巨人的防御战线，尽管它们的个体与古革巨人相比起来弱小很多，但是它们的长爪和獠牙依旧能够在对方的身上撕下血肉。 战场之上的画面非常之血腥。 在摇动的火光照射下，迈洛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被古革巨人碾死的妖鬼碎尸，也能看见被数十只妖鬼搬倒之后尚未断气却已经被掏空腹部脏器的古革巨人。 这两个物种似乎是共轭食物链的，双方都是彼此的猎物，所谓的战场之上，可以看到的除了有血腥厮杀的画面之外，还有贪婪残暴的进食画面，古革巨人吃妖鬼，或者妖鬼啃食古革巨人，都有。 于是就出现了一种情况。 嘴里塞满了古革巨人肠子和碎肉的妖鬼，被后续扑上来的另一只古革巨人拦腰碾断，然后被丢进了古革巨人那张垂直巨口中。 而随后扑上来的更多妖鬼，又快速地杀死了这只古革巨人，从这只古革巨人的腹腔中把刚刚被吞咽下去的同类残尸掏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塞进自己的嘴里。 …… 原始、残暴、血腥…… 迈洛 “找到了吗？” 迈洛和马歇尔趴在山脉的另一侧，小声密谋着。 马歇尔眯着眼睛盯着妖鬼阵型看了半天：“你是说妖鬼族群的领袖？暂时还没有发现。” “谁要找那个啊，我说的是谢菲尔德的坟头。”迈洛没好气地说道：“红白大理石墓碑哇。” “这战场上全是红的白的东西到处乱飞，怎么找嘛！”马歇尔也很无奈。 它对迈洛问：“你不是答应了那个老鬼头要帮他杀掉妖鬼首领么？”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厚道了？”迈洛一脸讶异地看了马歇尔一眼。 马歇尔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要脸的人类。” 迈洛假装完全没听见马歇尔的吐槽，他指了指战场另一侧那片墓群较为密集的山腰：“那儿坟墓多，我们先绕过去找一找。” …… 半小时之后。 迈洛和马歇尔终于如愿以偿在那片墓群里找到了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墓碑。 为了防止白忙活，在马歇尔确认墓碑上雕刻的乌撒文字确实是谢菲尔德的名字之后，迈洛 “挺好，帮我争取一些时间。” 迈洛收起撬棍，张望了一下不远处血肉横飞的战场，对马歇尔吩咐道： “我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 马歇尔跳到的一旁的墓碑上，亮出了尖锐的猫爪： “交给我了。” …… 迈洛背靠着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墓碑，熟练并快速地将自己的思维沉浸到逝者的亡灵视角之中。 很快，他便触碰到了这位邪恶典籍的译者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 “于是，在黑山羊之年，一个黯影降临到了纳斯，那是一个本不应该存在于尘世间的黯影……” “它以凡人的灵魂为食，逝者们会被梦境引诱，障蔽盲目，直至恐怖与无尽的黑夜降临到他们身上……” “唯一能够获得的自由，似乎便是在那三个太阳升起之地等待……” …… 第399章 怅然若失 在这段尘封的亡灵记忆之中。 迈洛见到了很多东西。 他接触到了詹姆斯·谢菲尔德所理解到的那座名为“纳斯”的遥远国度——三个太阳升起之地，以及发生在纳斯的那段早已被岁月长河磨灭了的历史。 那是被称为远古者的艺术品的纳斯之球。 一个已经被吞噬、毁灭了的文明。 而这便是这本典籍的名字由来——纳斯编年史。 …… 除此之外，迈洛还了解到，詹姆斯·谢菲尔德并不单纯只是一名专注于编译的学者，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沉心学习了音律，因为编年史中还记载了一些会把异世界的生物带到这个次元的音乐片段。为了将这些诡异的音律理解透彻，他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付诸实践，可惜直到生命终结，他都没能将曲目完整且正确地演奏出来… 事实上，詹姆斯·谢菲尔德在清醒的现实世界里的死亡，就是因为不断地尝试通过演奏出那些曲目，用于召唤那所谓的异世界生灵。 他的这些尝试，不仅导致了自己的 …… 除了音乐断片，纳斯编年史中还收录了许多被统称为“三重伟大者赫尔墨斯”的埃及魔法师的魔法短文，以及一系列神秘的炼金术。 包括了与数种出自于已经灭绝文明的特殊语言，其中还屡次提及了“黑山羊”的称号。 同时还有古代种族的纹章，也就是所谓的旧印。 还包括了一种谢菲尔德至死都不明白用途的配方——黄金蜂蜜酒。 …… 而迈洛最为关心的内容是关于恩格尔·科拉斯的记载，关于这位，伊姆纳尔的主人的记载。 不过，在原典《纳斯编年史》中，伊姆纳尔并非恩格尔·科拉斯的仆从，它被称为是科拉斯的子嗣，是这位外神通过裂变生下的一位旧日支配者…… 恩格尔·科拉斯，有着诸多称谓—— “虚空之神”、“终极的恶意”、“死之梦”。 它诞生于宇宙之初，是死亡与终结的象征，并且将生命视为宇宙中的一个错误存在，满怀着恶意。 在格拉基曾经目睹过那场远古时代的诸神战争里，科拉斯也曾现身。 而与绝大多数的外神一样，作为战败的一方，它被放逐到了虚空之中。 …… 迈洛很快就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编年史中记载的，那位挫败了科拉斯的旧神。 来自仙女座的旧神——帕贡。 … 随着亡灵视角中的记忆不断涌入迈洛的脑海，战场边缘的墓群中，紧闭双眼的他嘴角出现了一抹细微的上挑弧度。 这是一次目的明确的窥视，迈洛几乎略过了谢菲尔德记忆中所有那些对自己而言无意义的片段，他的成长，他的学术生涯，他的爱情、亲情、友情等等这些，迈洛全都无视了，只专注于与《纳斯编年史》有关的一切记忆。 不过，在完整掌握了所有与《纳斯编年史》有关的知识之后，迈洛最后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谢菲尔德在幻梦境中的经历，也就是他的 毕竟对迈洛而言，幻梦境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 詹姆斯·谢菲尔德在幻梦境中度过的时间相较于清醒世界要短暂得多。 因为他的出现很快就惊动了这个世界各大种族的灵视者们，以及怀揣着各种不同目的而来的次级种族。 包括人类、头长犄角的冷原人、外神的仆从夜魇、类似蟾蜍形生物的月兽、巨型冷蜘、长有马头的夏塔克巨鸟等等…… 而站在这群掠夺者对面的，是乌撒的猫族军队。 是的，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乌撒城，与城中的一群猫咪。 詹姆斯·谢菲尔德与乌撒猫咪们之间的交情其实算不上有多深，他只是在游历的途中曾经喂一只濒死的小猫喝了一些清水，仅此而已。 或许乌撒的猫咪们有着一套独有的价值观念，认为一名素不相识的人类在关键时刻为它们的族人提供的一捧清水的分量，足以和灵视者的掠夺大军带来的压力相持平。 于是，高傲且强大的猫族接下了这场战争。 这倒也与迈洛印象中猫咪的形象非常相符，它们优雅、傲娇甚至不可一世，与其他任一物种相比，猫咪总有种特立独行的孤傲气质。 这一点无论是在幻梦境、清醒世界，还是在迈洛曾经熟知的地球上，都不例外。 但，即使是在幻梦境中强大无比的猫咪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灵视者们的残暴手段，是它们闻所未闻的。 …… 在谢菲尔德的亡灵视角中，迈洛见到了这名严格意义上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学者，奔波在乌撒城中，为伤者进行包扎，为破碎的城墙搬运石块。 某一瞬间，迈洛好像在谢菲尔德的记忆中看到了马歇尔的身影，但只是一闪而过，它与成片的猫族军队站在一起，对抗乌撒城外的灵视者大军。 …… 迈洛能够感应到这谢菲尔德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痛苦，尤其在乌撒因为他一人而宣告陷落的那一刻。 纵使是强大的猫族，也没能坚守到最后。 战争，从最开始始于双方对谢菲尔德的争夺，到后来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性质。 灵视者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一个阵营，他们只是拥有着相同的目的罢了，在迷魅森林中的洞窟被摧毁之前，他们其实是各自为战的。 而针对乌撒城的围攻持续到后期，灵视者们更多的是在享受战场上的狩猎了。 狩猎的对象并非是乌撒的猫族，而是死在猫咪爪下的其他灵视者。 只要有源源不绝的灵视者死亡，活下来的其他灵视者就可以一直不断地掠夺逝者的灵视，让自己变得更强。 …… 于是，当谢菲尔德再也无法忍受身边人为了自己白白送死，而选择主动牺牲自己的时候，那个时间点的灵视者们却不希望战争就此停息下来。 一种扭曲、病态的默契出现在不同种族的灵视者心中。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想要这座“灵视者绞肉机”继续滚动下去，并且每个人都无比笃行自己能成为站到最后的那一批。 …… 而乌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彻底陷落的。 谢菲尔德死了，但他的死亡并没有结束这场战争。 埋在灵视者们内心的欲望、贪婪以及残忍的嗜血本性，驱使着他们持续不断地挑起厮杀。 …… 皮克曼说过，辛之墓群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新的乌撒猫咪坟墓的降临了。 因为乌撒已经化成了一块不毛之地，随着最后一批战败猫咪的逃离，这座往日的猫族圣地已经不复存在。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马歇尔离开幻梦境后的 但因为时间流速差的存在，幻梦境中已经过去了170年，马歇尔错过的不仅仅是一场守护家园的战役，是整整将近两个世纪的岁月。 … 退出谢菲尔德的亡灵视角之后，迈洛算是大概能够理解此前马歇尔的反应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他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如果清醒世界和以前所在的那个地球也存在时间流速差……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马歇尔有着类似性质的经历。 都是从一个世界，穿梭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不同的是，迈洛记忆中关于地球的一切已经模糊，而且他潜意识里似乎也接受了这种模糊。 让他感到有些许不自在的是，是一只猫的情绪崩溃，提醒了他这回事的存在。 万一，万一此时的地球，相较于他离开的那个时间点，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呢？ 迈洛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这种份怅然若失来得如此之迟…… 难道马歇尔所说的没错，灵视的提升，真的会让自己越来越漠然，甚至连昔日的亲友都能漠视？ …… “莫名其妙，又矫情了，一定是被谢菲尔德的情绪影响了。” 迈洛嘀咕着睁开双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顺利地从亡灵视角之中退了出来。 真正让他恢复意识的，其实是危机感之力。 此时，战场之上妖鬼和古革巨人之间无休止的厮杀还在持续着，而此时出现在墓群旁边的，是一群浑身覆盖着血液的妖鬼。 马歇尔的小个子身影就站在墓群的边缘，此时它周身有无数狂风在涌动着，脚边的地面上躺着几具妖鬼的残尸。 而马歇尔的正前方，在众多妖鬼簇拥的最中心区域，有一只明显与众不同的妖鬼。 它的腋下比其他妖鬼多长了两只更加细长的手臂，它的面部五官结构比其他族人都更加清晰，正在用咳嗽一样的声音指挥着周围的族人。 …… “你休息一下，这个交给我来。” 迈洛的身影出现在马歇尔身后。 他看到了马歇尔身上被血液浸湿的黑色毛发，示意它到旁边等自己一会儿。 马歇尔扭头看了迈洛一眼，于是收起了自己的爪子，轻盈地跳到了一旁。 第400章 恐惧之源 …… 马歇尔忽然有一种感觉。 它不清楚那算不算是错觉。 它发现窥视了詹姆斯·谢菲尔德的记忆之后，迈洛变得比原来陌生了一些。 当然，它本来跟迈洛也不算非常熟悉，过去的这一年里它绝大多数时间都只呆在丽贝卡身边，与迈洛没有过多的交集，对迈洛的好感单纯只是因为丽贝卡。 迈洛一直以来都给它一种距离感，撇开他本身是灵视者这一层身份因素以外，那种距离感是马歇尔一直捉摸不透的，明明这个人言谈举止都还算开朗热情，但那种距离感就是一直存在着。 而眼下，从谢菲尔德的墓碑前站起身来的迈洛对于马歇尔而言，那份距离感似乎又一次被拉长了。 就好像，这个人朝着远离的方向，又多走了几步。 …… 马歇尔蹲坐在墓群的边缘，全程注视着迈洛。 它看着迈洛像是闪电一样刺进了妖鬼的阵型之中。 随后发生的是一系列肉眼难以捕捉到了高速画面。 而最终，那画面定格在了迈洛的背影上。 他背对着马歇尔，徒手握着一枚还在挣扎跳动着的心脏。 脚底下，是七零八落的妖鬼碎尸。 背景，是古革巨人与妖鬼大军厮杀酣战的画面。 这一幕落在马歇尔眼瞳中的时候，那种距离感上升到了陌生感，甚至是捉摸不透的未知，然后是带着几分恍然的深邃恐惧。 …… 妖鬼首领死了。 被皮克曼称之为诞生灵智的个体，甚至有可能已经触碰到灵视者壁障的那只异变的妖鬼，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迈洛挖出了心脏。 而当战场上的其余妖鬼大军们发现这件事之后，它们的嗜血本性遭到了扼杀，整个战线开始全面溃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它们退回到辛之墓群的深处，疯狂逃窜，只有个别贪婪的妖鬼企图拖走自己的“战利品”，而被追赶上来的古革巨人碾死。 此时，迈洛成为整片战场上散发恐惧的最中心。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牵扯着古革巨人们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 一种难以言表的氛围就像凛冬一样把战场上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那庞大的古革巨人大军中居然没有任何一只刚越过迈洛所在的位置往前追击半步，所有巨人此时都与马歇尔一样，感受到了那深刻的恐惧。 这并非单纯只是因为迈洛碾杀了妖鬼族群的首领，事实上古革巨人们并不惧怕妖鬼首领，所以杀死了妖鬼首领的行为，也不足以让它们集体被震慑住。 真正让它们不敢逾越半步的，是另外一种神秘的、深邃的物质或者力量。 而那力量的源头，就是墓群边缘站着的迈洛。 …… 古革巨人是一个没有语言的种族，它们只能通过夸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进行同族之间的交流，而此时，在场的所有巨人都不敢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连喘息声都被尽可能的压制了。 …… 马歇尔莫名萌生出了一种感觉。 它觉得眼前的迈洛可能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迈洛了。 某一瞬间，它也产生了一种逃命的冲动，仅仅因为迈洛捏碎心脏的一个动作。 好在转过身来的迈洛开口说出的一句话，让马歇尔放下了防备。 “咦好恶心，怎么连血液都带着恶臭，受不了了，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吧。” 他的语气、口吻，诙谐之中带着的几分散漫证明了他依旧还是原来那个迈洛。 “本来想整个帅的，早知道就不这么弄了。” 迈洛蹲下身从地面上抓起一把粗糙的砂石放到手心上用力搓了搓，把妖鬼那散发着恶臭的污血搓掉了一些，然后嗅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嘴里立马发出一声“呕~”的动静。 就又蹲下身，把两只手都贴在地面上反复摩擦。 那擦地板的动作看起来相当不雅且狼狈，与他之前秒杀妖鬼首领时候的气质完全不是一回事。 此前给予马歇尔的那种压迫感与陌生的恐惧，基本上也就被他这几个动作毁了个一干二净。 …… 最终，马歇尔还是像之前一样跳上迈洛的肩头。 而迈洛就这么大大咧咧，径直走进了古革巨人的城市，那些由古革巨人建立起来的战线都在 没有任何阻碍，迈洛轻松地横闯了古革巨人城市。 在这里抬起头就能够看见拔地而起的无数巨大圆塔向着高处的黑色洞顶延伸着，每一座塔的底部都有一个高达十米左右的幽深入口。 而城市之中铺满了粗糙的碎裂岩石，周围也不乏有用石块搭建起来的临时住所。 迈洛的到来，让这座地底城市如临大敌，所有古革巨人都屏住了呼吸。 它们人均六米高，有着对人类而言形同恶魔的外表，同时兼具了恐怖的破坏力与嗜血本性，但此时，它们眼中那个瘦小孱弱的身影，却成了压迫感与恐惧的根源。 迈洛所过之处，城市中的居民都疯了似地把自己的巨大身躯藏进阴影之中，生怕被迈洛看见。 它们不敢直视迈洛，只能在心中默默向神明祈祷。 这份恐惧感，深埋在古革巨人们的记忆之中。 直到漫长岁月之后，巨人种族的后代中依旧流传着，关于一名旧日支配者曾在城市街道上漫步的传说。 …… 迈洛并不知晓他给这些无法说话的傻大个们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但他确实知道，在阅读了《纳斯编年史》译者的记忆之后，恐惧这种本应该只是生命体的一种情绪表现，于他而言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与掌控。 这种力量十分微妙，迈洛尚未完全参悟，但他已经触碰到了它的存在。 …… “你已经看过编年史的内容了吧？”马歇尔蹲坐在迈洛肩膀上。 “嗯。”迈洛点头。 “那……找到了与伊姆纳尔有关的记录了吗？找到所谓的破局契机了吗？”马歇尔继续问道。 “算是找到了吧。”迈洛再次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马歇尔似乎也松了口气。 看得出来它心里还是挂念着丽贝卡的。 之后，两人都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迈洛溜达在城市残破不堪的街道中，在众多直通顶部的巨型圆塔中寻找所谓的最高塔——卡斯之印尖塔。 他倒是很愿意找一名热心路人问问路，可是方圆五十米之内的古革巨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地逃开了。 迈洛知道这是因为他对那种恐惧力量的掌握还不够熟练的原因。 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城市最中心的位置走。 因为皮克曼提供的地图上，古革巨人城市的中心位置画了一个小圈，那大概率就是最高尖塔卡斯之印的位置了。 …… 马歇尔憋了一路，终于在迈洛抵达城市中心规模最大的那座尖塔底下的时候，它带着几分忐忑，开口问出自己内心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谢菲尔德记忆里的乌撒，最终是什么下场？” 它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在还没有回到地面世界之前，在它还没有亲眼目睹170年后的乌撒城之前，内心始终还是怀有那么一丝希冀，或者说侥幸。 万一呢，是吧？ 万一乌撒没有完全陷落，它的族人们还在…… …… 迈洛十分“认真”的攀爬着尖塔门前那只有古革巨人才适用的巨型阶梯，这将近八十公分高的台阶对他而言其实很轻松就可以跃上去。 但人嘛，在遇到一些无法回答、想要逃避的问题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假装很专注于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不管那件事有多么普通…… 爬上了十几层台阶，迈洛才拍拍身上的灰尘，用很正常的语气对马歇尔道： “谢菲尔德死的比较早，他的记忆里面没有乌撒城最后的画面。” 这是迈洛所能够想到的最不负责任，但是同时也最容易说出口的回答了。 意思就是——我不到啊，一会儿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 马歇尔低下头。 再次恢复沉默。 … 进入幽深的尖塔之后，内部依旧是那漫长的，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旋转阶梯，并且每一层阶梯也都是八十公分左右的高度。 迈洛之前答应过的，他会把马歇尔送到地面之上的迷魅森林之后再离开，所以他开始了漫长的爬楼梯旅程。 从教会大桥那会儿开始，到如今，这一路下来马歇尔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虽然这小家伙身上的黑色毛发掩盖住了绝大多数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就跟没事一样，但让它孤身一猫返回乌撒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难度的。 至于为什么是送到迷魅森林而不是直接把它送回乌撒…… 估计就只有迈洛自己心里清楚了。 ……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在窥视了谢菲尔德的亡灵视角之后，迈洛就想直接打道回府的。 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决定还是多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毕竟，幻梦境和清醒世界是存在时间流速差的嘛…… 也许是爱猫人士谢菲尔德记忆中残留的情绪在干扰着迈洛，也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灵魂深处那种漠然的存在，所以决定证明些什么。 … 第401章 神明的敌意 “这就是传说中那片被施过魔法的森林么？” 当踏上了漫长的萨克曼阶梯之后，迈洛和马歇尔终于闻到了经过绿色植被净化过后的新鲜空气，地底世界的那股不断顺着毛孔侵入他们身躯的阴冷也总算在这一刻褪去了。 眼前是一片有无数低矮橡树扭曲盘绕的画面，那些粗壮的枝干彼此交错，编织成一片，挡住了来自天宇之上的绝大多数光芒，不过奇异的蕈类散发出磷光点缀，很巧妙地撑起了斑驳树影之下的昏暗。 据说来自于清醒世界的旅行者，也就是那些潜意识力量强大、擅长于做梦的入梦者，他们沉睡之后进入幻梦境的位置，就是这片迷魅森林。 但很显然，具有那种天赋，且成功走下七十层浅睡眠阶梯，再获得守门人的认可，走下七百层深睡眠阶梯，最终成功来到幻梦境的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 因为迈洛和马歇尔在迷魅森林中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光着屁股造访此地的入梦者，甚至连活人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发现，周围到处都是一片原始丛林的画面。 …… “行了，就到这里吧。” 看起来，马歇尔是觉得再这么瞎逛下去迈洛迟早会在迷魅森林之中迷路。 “我认得回乌撒的路。” 它知道迈洛有多么急迫地想要返回清醒世界，特别是当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对伊姆纳尔或者恩格尔·科拉斯的反制手段之后。 事实上马歇尔也希望迈洛能早一步回去，不论乌撒的结果如何，它只需要看一眼，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后，它也会想办法再次回到丽贝卡的身边的。 “行。” 迈洛点点头。 他也发现了，行走在这座森林中，迷失的概率极大，似乎并不存在有任何路径可言，唯一有迹可循的就只有那些蕈类在不同位置的不同密集程度。 “这森林里生活着一个种族，名为祖各，也被称为迷魅鼠，它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蕈类为食，当然其中一些特立独行的个体也会对肉食存有兴趣，不管是实实在在的血肉还是精神上的躯体，因为，据说很多入梦者抵达迷魅森林之后就再也没能走出去。”马歇尔往前蹦跶了几步，回过头来对迈洛提醒道。 “你忘了么，谢菲尔德的记忆里有关于迷魅森林的一切。”迈洛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对马歇尔说道。 后者恍然：“说的也是。” 然后，它那黑色的小影子就在蕈类的微弱磷光之下来回几个穿梭，消失在橡树的枝干阴影下。 马歇尔前脚才刚刚离开。 原本一片静谧的周围树丛中就开始传出一些异响。 迈洛知道那是祖各们彼此交流的一种“语言”——通过怕打自己身躯发出不同的声音。 或许是鼠形啮齿类动物对猫科的天然畏惧的原因，马歇尔离开之前，它们根本不敢显露出半点踪迹。 而现在，很多双怪异的眼睛纷纷在斑驳的树影下亮起，它们都在注视着迈洛这个陌生的造访者，当然，也可能是在斟酌眼前的人形生物到底是否能成为改善族群伙食的口粮。 那很显然是不能。 一只形如松鼠、浑身覆盖着细小光滑皮毛的祖各大胆地跳向迈洛的时候，被他抬手一巴掌扇回了树丛中，撞起一系列像浪一样的蕈类微光，画面倒是有几分梦幻。 迈洛并不喜欢这些面貌丑陋的小东西，至少初次见面就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他是不允许的。 另外谢菲尔德记忆中也有一些线索可以间接地证明，当初他 并且它们曾经的确尝试过要把谢菲尔德吃掉。 不难看出来，在170年前那场战争中，祖各是站在灵视者们那一阵营的，这也正常，它们一直都与乌撒的猫族不对付，两个种族之间似乎存在着世仇。 …… 此时的迷魅森林之中，那些隐藏在树影之下的祖各再也不敢上前半步，围绕着迈洛所在的位置不停地打转着。 它们彼此拍打着身体躯干，发出的闷响与扭曲的橡树枝干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磷光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的律动。 本身幻梦境的世界里就没有太阳那样的强烈光线照射，天空中只缭绕着一些微光，这就让这座森林与它的名字一样充斥着迷幻色彩。 或许是被那些彼此交错环绕的橡树枝蔓影响，迈洛视野内的画面也开始如同充满了旋涡与暗流，在诡异地起伏着。 某一瞬间，迈洛忽然捕捉到了来自于头顶之上的一连串突兀响声。 那响声与祖各们的“语言”不同，它裹挟着狂风的声音，带动了橡树顶端枝叶的抖动，同时还伴随着轻微的破空音效。 这与迷幻、鬼魅的森林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 然而迈洛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高空中的异响究竟来源于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开始扭曲、异变。 就像油画中的星空，像是加尼叶歌剧院穹顶上的壁画，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快速运转、演变着。 很快，迈洛视野之内就已经看不到完整的草丛、橡树枝蔓了，那些又蕈类散发出来的点点磷光，现在变成了诡异波浪，变成了溅起的水，在空气中不断流动着。 而原本属于祖各拍打身体的那些动静，现在也变的尖锐、狂野，像是某种没有调试过的乐器发出的动静，又像是破损的锣鼓正在被敲击，总之那声音非常令人不适，其中含杂的并不单纯只是混乱与躁动，迈洛更多感受到的，是严峻的敌意。 迈洛看不清楚这诡异画面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是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股自上而下的敌意的存在，他感觉自己被一束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那目光就像是烧红了的炙热火钳一样要把他死死控制起来。 这种犹如群山崩塌一般的压迫感，迈洛曾经只在格拉基的记忆中那片星空里体验过，当他将目光移向那些崩坏星辰背后的强大黯影的时候，压迫感就会入海啸一般朝着自己碾压而来，足以令人窒息。 …… 迈洛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再是迷魅森林。 变成了不断幻化的诡异景象，他看到了不断扩大的深渊，但是深渊底部出现的却不是无尽的黑暗，反而有古怪的未知生物，伴随着诡异的回音。 这不断变幻的一切，换做是任何人置身其中都已经神魂颠倒，但迈洛却愈发冷静了下来。 他眯起双眼，盯着自己眼前的诡异景象，口中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那些祖各把我出卖了么？” 迈洛注意到，在这一系列虚幻的、不断诞生且湮灭的画面背后，有一些细长的人形身体的影子，而这些影子的种种其他结构却表明了它们并非人类，因为它们似乎带有内弯曲的角，形如蝙蝠的翅膀，带有倒刺的尾巴…… 在詹姆斯·谢菲尔德的亡灵记忆中，存在着类似这种造型的种族，那是一种没有脸的生物，名为夜魇。 当初争夺洞窟与围攻乌撒城的灵视者当中就有这一种族的个体存在，不过它们通常都是成群依附于某些强大的生物而存活的，比如幻梦境中的旧神、外神，或者为旧日支配者提供服务。 迈洛缓缓抬起手，他在仔细地感知这片空间中被施加的那一股强大力量。 他在寻找着力量的源头，试图找到那位对自己释放敌意的存在，可是循着力量去寻找却发现对方似乎无处不在，就好像，真正在排斥着他的并非某一个生命体，而是整座幻梦境世界。 “不，不对。” 迈洛皱起眉头。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思路中的错误。 “这是个主观的世界……梦境与现实并存，所以不能再用纯粹客观的理论去进行推导……感性才是真正清晰的可循之际…” “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在重压之下表现出丝毫的负面的生理反应或者情绪。 相反，他接纳了那股强大无匹的威压，细细感悟，并且以极度敏锐的嗅觉开始寻找这股威压之力的来源。 他伸出五指在半空中摊开，而后缓慢地屈指握紧。 那空气中的光线开始出现了几分扭曲、折叠，似乎真的有什么实体的东西被迈洛抓住了一样。 “神魔也会恐惧的，呵……” 迈洛的脸上开始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随后他抓着空气中的光幕一角，奋力地将眼前的画面撕扯开来！ 轰！！！ 虚幻的画面瞬间崩塌。 而在崩塌之后的黑暗中，迈洛看到了在迷魅森林上空盘旋着的夜魇生物。 他还看到了深渊底部，一个巨大的锯齿贝壳在无数海洋生物的簇拥之下缓缓浮现。 在那贝壳中有一名白发灰胡的老人，他的身上覆盖着无数淡蓝色的绚丽符文。 然而无论是那巨大的贝壳还是老人的身躯，都呈现着半透明的虚幻状态。 迈洛知道，这位老人有可能是真正的神只，但毫无疑问，眼前的画面只是那位神只的一缕意志，就和当初他与蒙奎亚在执法总部遭遇的东西一样。 第402章 来自深渊的警告 迈洛做了一件非常狂妄的事情。 他以下位者的身份和姿态，狂妄地对上位者制造恐惧。 如果降临此处的是神只本体，那么迈洛的下场会极其糟糕。 但好在，这一次他面对的也仅仅只是一缕意志。或者，只是那位神只在察觉到他进入这座世界之后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而已。 一个被剥夺了入梦权力的人类，违背神明的意志潜入幻梦境，并且在直面神只意志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敬畏之心，甚至有反咬一口的狂妄想法。 说实话，换做是其他任何种族的生物早已经死透了，甚至换做是其他地位较低的旧日，估计都得脱一层皮。 …… 可，事实情况永远都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对于迈洛是如此。 对于深渊中的那位，亦是如此。 它的态度毫无疑问是把迈洛当成入侵者、当成它最厌恶的旧日进行对待的，可无法反驳的是，迈洛同时也是一名人类，他始终都还处于人类种族的范畴之内。 而深渊中的那位老人在千百年来的漫长岁月里对人类一直都是友好的。 …… 只是迈洛做的有些过分了。 还是那句话，他太没有敬畏之心了。 甚至于，面对幻梦境中的强大神明的质问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岔。 “你不该进入这片世界。” 这是那片深渊之中的老人传递给迈洛的讯息。 不需要言辞，亦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能量传播，这缕意志直接传入了迈洛的内心。 而迈洛的回应非常简洁明了： “像谁稀罕似的，只是送一位朋友回家。” 他可不管那么多神明不神明的，此前诸多与旧日支配者和外神打交道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下位者根本没有资格去评判上位者的善恶，在非平等的地位差距之下，是不存在善恶这种概念的。 所有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迈洛面前的，他都只会将它们统一认为是邪神，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争取一条生路。 至于用卑躬屈膝的央求，去博取上位者某一瞬间的心慈手软，这种行为迈洛基本是不作考虑的。 就与那不存在的善恶评判标准一样，古老神只也好外神也罢，它们是不存在有同理心这种东西的。 如果深渊中的那个老人一开始就打算惩戒迈洛这个“非法入侵的恶人”的话，迈洛再如何央求都是没有意义的。 …… 所以即使那强大无比的意志像山峦一样压在头顶，迈洛也没有收起自己那张扬的獠牙——他的恐惧力量。 甚至，面对着高空中那几乎与半座迷魅森林一样庞大的虚影，迈洛还从自己腰后抽出了撬棍。 他小臂上那狰狞的裂痕开始涌起滚烫的红光。 这是在狩猎之夜过后他所展现出来的最为强势的战意，双臂上的长袖全都已经焚烧殆尽，滚滚青烟飘散。 随后，他做了一个在别人看起来可能有几分诡异的动作。 那根被烧得通红的撬棍，被迈洛倾斜着扎进地面。 这个动作的潜台词全宇宙估计只有他与红女巫知道，那就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关门放狗。 狩猎之夜过后，迈洛与红女巫针对猎犬的问题进行了一系列深入的探讨。 诚然，犹格·索托斯的化身的死亡带有着一部分的巧合和侥幸成分，但不能否认，猎犬的追踪是一种诅咒的同时，也是迈洛最后压箱底的一个招数，虽说有几分玉石俱焚的意思，但至少是他在面对那些强大到无法对抗的存在的时候，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了。 而尽管索托斯的化身足够猎犬们美滋滋地消化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迈洛被逼急了，他还是可以把那些家伙从角度空间里吸引过来的。 当然，这种自杀式的手段有一个最为关键最为困难的环节，就是如何让自己与对手在合适的时间点发生混淆。 简单的说就是让眼前的神只，犯下与索托斯化身一样的低级错误——企图占据迈洛的躯壳。 …… 不过，迈洛的这番动作并没有引起深渊中那个老人的注意。 真正引起对方关注的，是他两条手臂皮肤上遍布的那些狰狞的龟裂痕迹。 那是犹格·索托斯的血留下的破坏纹路。 高空深渊中的那道身影，在看到这些泛着炙热红光的裂痕的时候，它那蔚蓝色的瞳孔中 很显然，老人认出了这些纹路。 也可能是它嗅到了那些罪恶鲜血的味道。 正如黄金律教会的笛福所说的那样，迈洛身上沾染的血，是洗不净的。 …… “那血……原来你就是那个…” 老人的沉吟声缓缓在高空中扩散开。 它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从那传入迈洛心神的声音口吻听来，它似乎知道迈洛是谁。 某一瞬间，迈洛能够感应到，老人所散发的敌意削弱了几分。 但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 …… 良久，迈洛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再次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对方只冷漠地传递了一句话，话语中夹杂着的命令意味非常重——“离去吧，幻梦境的诸神不欢迎你，已然建立起来的秩序，亦不欢迎你的到来。” “早说啊！” 迈洛完全没有细想对方想要表达的隐晦意思是什么，而是立马弯腰把斜插在地上的撬棍抽了回来： “差点坑死我。” 他扛着撬棍，小心翼翼地盯着高空中那道漆黑的深渊中的人影，尝试着后退了一步。 见对方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而且盘旋在森林上空的那些夜魇也没有俯冲下来的趋势，迈洛于是加快了后退的步伐。 但他始终都将自己的心神绷到最紧，让自己尽可能的处于最亢奋最桀骜的状态中，他生怕自己显露出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怯懦，就会被对方的意志彻底吞没。 因为眼前的这一缕来自于深渊中的意志并不像犹格·索托斯那样因为与人类的融合而出现了许多孱弱劣质的成分，深渊中的意志无比纯正，这是迈洛所面对过的最强大最纯粹的一缕意志。 它甚至不需要完全转变为实体的化身，迈洛就已经被激发出了搏命的心思。 这种情况只存在于双方实力差距极其悬殊的情况下。 …… “慢。” 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传入迈洛的心神。 来自于盘踞在高空深渊中的那个老人。 迈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停住了脚步，仰起头看向那位坐在贝壳上的白发老人。 尽管直视对方的时候就像是直视着十几个太阳一般折磨，自己的视野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后就开始变成了虚幻的明暗交错画面，但迈洛还是硬撑着，冒着双目失明的风险，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终于，在十几秒的沉默过后，那位神只的声音再次传入迈洛耳中。 “你所来的那个地方，那片罪恶的土地之下埋葬的东西，不要去碰它。” …… “不懂。” 迈洛很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感想。 倒不是完全不懂，他只是觉得对方应该把想要表达的意思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语言说出来，而不是搁这儿当谜语人。 很快，老人的意志就再次传来： “你已经进入了幻梦境，出现在此法则与秩序的视野内，就应该遵守这个世界的契约。” “什么契约？”迈洛皱起眉头。 “幻梦境中的诸神与旧日，包括任一种族，都不得擅自染指那片罪恶土地之下的东西！” 这句话的声音极其宏大，像尘封的巨型古钟的嗡鸣，又像是当头一棒，震得迈洛有吐血的冲动。 但他依旧硬撑着把已经涌到喉咙口的那口鲜血咽了回去。 他张开嘴说话。 “我不知道楠薇城下有什么，你也不用告诉我。” 牙缝中已经被浸满猩红的鲜血。 而此时，高空中的那道深渊已经开始缓缓闭合，盘旋着的无数夜魇拍打着巨型蝙蝠一样的肉翅争先恐后地挤进深渊之中。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只需知道，那本该被掩埋的东西如果过早问世，诸神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将那整个世界重新掩埋起来，文明、所有生物、包括你在内，你们会成为它的一部分，重新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好自为之。” …… 嗡！！！ 狂风过后。 迈洛的视野之内哪里还有什么深渊、夜魇以及滚动的海兽肢体。 他发现自己平躺在迷魅森林的草地上。 身上爬满了形似松鼠但是满脸长着肉须的祖各，那些小家伙好像觉得迈洛死定了，甚至已经开始啃咬他的手指和耳朵。 “焯……” 迈洛翻身站起，把周身缠绕着的祖各像踢皮球一样一一踹飞到树丛中去。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根本分辨不出刚才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单纯的幻境。 毕竟，此时再抬起头的话，他根本看不见天空，橡树的浓密枝叶把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并且他本应该遭受重创的身体，此刻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留下的只有强烈的心悸感。 以及老人最后所说的那番话。 …… 第403章 开膛手的盛宴 “那本该被掩埋的东西如果过早问世，诸神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将那整个世界重新掩埋起来，文明、所有生物、包括你在内，你们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重新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这段话在迈洛的心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反复细品着那位深渊中的神明说这句话的意图，从迷魅森林，到古革巨人的城市，再到辛之墓群、潘斯大峡谷…… …… … 楠薇城。 现在依旧是3月31号的深夜。 一切都还在沉寂的状态中。 迷雾缭绕的街头，有宿醉的酒鬼、心怀鬼胎的点灯人、巡逻的监城守卫以及执法官的身影。 …… 大厅下方那些满怀怨恨的灵魂，并没有让他身上的黑色烟雾变得浓郁。 “酒……这些酒有问题！” 于是，一场高雅的贵族宴会，演变成了一出粪坑里的滥交闹剧。 它化身成为宴会上的一名女性，但是与伊妮德的攀谈被全程敷衍。 … 于是，在杜勒庄园里。 渐渐地它发现，迈洛远比它想象的更加复杂，他身上背负着诅咒、罪责，同时又掌握着大量不属于这个文明，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通常情况下被模仿的生物会陷入沉睡，但当初在教会大桥之上，它只给迈洛造成了片刻的恍惚，于是，祈福广场上出现了两个迈洛…… 它将其称之为——漏网之鱼。 然而，让黑影感到诡异的是。 …… “该死……” 而这份豁达，即使在一个虚假的、冒名顶替的世界里，也依旧传承了下来。 而在伊姆纳尔看来，这位名为伊妮德的女子的一切思维、行为，都达不到一名成年人类该有的成熟度。 …… “是谁！都别动！别拉我的裤子天杀的东西！” … …… 至少目前来说，它是不彻底的。 简而言之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但可怕之处就在于此，这种模仿的程度几乎深入灵魂深处。 “有毒……酒里面有毒啊…口区！！！！” 一时间，各种无法描述的可怕气味充斥着整座宴会大厅。 敞开着的大厅窗台上，一道通体缭绕着黑色浓烟的影子跳了进来。 “怨恨就是力量的源泉啊……” 当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是真实的的时候，或许，就不存在欺诈这一说法了，而应该是取代。 而重获自己的神格之后，它更是拥有了取代一整座城市的力量。 但这还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所需要做很简单，就是让伊妮德陷入沉睡。 她是整座楠薇城上千名执法官中唯一一名始终坚信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把城市中的一切罪恶都清扫干净的执法官。 “尊贵的贵族朋友们！” 因为明天既是楠薇城战胜大瘟疫的纪念日，同时，也是去年那一宗意外惨案的一周年。 人类就是如此的复杂，又如此的简单。 与往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请尽情享用开膛手为你们献上的美妙盛宴吧！！！” 伊妮德·肯特。 “该死！谁杀了他！快来个人杀了他啊！！！” 但是无论放到怎样的环境中都显得无比可笑的这份意志，在她自己的世界观里，却是合理且正常的。 老鼠、猫咪还有流浪汉似乎在这一刻似乎达成了某种和解，不计前嫌地一同享用那些摆放在忏悔码头两侧的祭品。 这里的人们，他们清晰地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们为生者奔波，为逝者缅怀，在他们的自我意识里，他们就是楠薇城的一部分。 不过，迈洛始终都是伊姆纳尔这场布局中最难处理的一环，它并不急于解决这个难题，而是决定把他放到最后，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细微的收尾工作需要完成，那就是楠薇城中仅剩下的几个“拒绝”被模仿的灵魂。 因为只要这座城市中还存在着哪怕一只蚂蚁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这场骗局就有可能被来自高处的目光识破。 而后，这个世界就会出现另一个伊妮德…… …… 也就是在意识到自己产生情绪波动的这一瞬间，伊姆纳尔觉得…… 而黑影，就像是立了什么天大的功劳一样，在中庭之上的旋转楼梯扶手上站起身来，摊开双手，大声地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得意，转为疑惑，然后是错愕，最终是不解。 怒吼、哀嚎，以及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瞬间在大厅中炸开了锅。 这不是楠薇城，城中的人也不是楠薇人。 黑影人依旧维持着那个高举双手的动作，就像新任郡议会主席麦克斯·约翰逊宣誓就职的那天一样，高举着双手享受着所有人由衷的或者违心的掌声。 在它最初版本的设计蓝图上，所有孱弱的人类灵魂，都是可以被轻易模仿且取代的，就如同它在过往漫长岁月中所做的事情一样，从来没有人类能够察觉到他们身边的亲人、或爱人、或挚友早已并非本人。 “是那个人！他对我们下了毒！！呕……” 黑暗中，各种哗啦啦、噼里啪啦的不可描述的动静，让人头皮发麻。 但这是伊姆纳尔预料之内的事情，它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模仿这个人的灵魂，因为他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甚至超出了普通灵视者的范畴。 在楠薇城的执法队中，有许多比她意志坚韧且成熟的存在，但那些人在面对模仿规则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与挣扎。 …… 它始终没有明白，如此脆弱的一个生物，为什么没有被取代。 在它尝试着让自己化成迈洛的模样的时候，伊姆纳尔发现自己只能模仿到迈洛的外形，而内在，是一片的空虚。 恶臭弥漫在空气之中。 一切都是虚幻的，模仿出来的。 “我的老天爷啊……” …… 伊姆纳尔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耐心了，可是临了了还是没能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谁在抓我的裙子，快让开！！要出来了！！！” 在伊姆纳尔找到这个人类的时候，它没有急于将其拉入沉睡的世界，而是静静地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因为它的这项庞大的创作需要修正、校准，它需要知道为什么如此孱弱、平庸的一个灵魂，拥有拒绝被模仿的意志。伊姆纳尔需要让自己的神格力量趋于成熟。 “开膛手？！” 他单手捏着鼻子，像是走钢丝一样左右摇摆着行走在狭窄的楼梯扶手上，十分满意地注视着大厅底下这幅精彩绝伦的画面。 而即使在如此难以忍受的环境中，他还是抽空点了根烟叼在嘴里。 期待中的那种力量暴涨的畅快感觉并没有出现。 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她出身于贵族却闷头往执法队伍里钻的行为一样，充满着一份近乎于胡闹的执着。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迈洛·瓦尔罗坎。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张熟悉面孔背后，其实是伊姆纳尔。 “这……出什么问题了么？” 在伊妮德费尽心机地搜索刑侦组资料，以及过往席恩留下来的那些卷宗，并且潜入杜勒庄园调查的整个过程里，其实伊姆纳尔都在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 楠薇人对死亡的态度一直都是豁达的。 不同的是。 当然也存在着这样一种情况。 当人们发现自己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变了心，比如面对爱人的离去，挚友的背叛，敬爱之人的堕落，他们只会将这一切归咎于人性的堕落，或是现实的不公。 是那么的愚蠢、可笑。 这让它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了一缕名为烦躁的人类情绪。 “w#？{}%$#%^^$@……” “是时候停下了。” 但这种取代是不彻底的。 因为好戏还在后退。 运河的忏悔码两侧点满了蜡烛，烛光将夜晚的雾气点成了暖色系的昏暗光幕。 …… 而后，在失去光照的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宴会上，所有人开始感到腹中绞痛不已，紧接着，无论是绅士还是淑女，所有人都开始呕吐、腹泻。 …… 然而当这种模仿与取代在大面积、几十万人口中付诸实践的时候，伊姆纳尔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而伊姆纳尔此刻的工作，就是修复这种不确定性。 它醒悟了过来，明白自己不应该在如此关键的时期纠结于一些细微的问题，只要这一布局能够得到完美地执行，那么往后它有的是时间去寻找规则中存在的漏洞，大不了再选择一座城市来作为实验对象，一座不行的话就两座、三座、十座。 …… …… 伊姆纳尔决定先解决掉这个小麻烦。 当然，在普罗大众的视野内，去年的四月一日发生在忏悔码头的事件是一起意外，因为暴雨而引发的桥梁崩塌，导致了几十条人命被卷入运河，最终消失在大海之中。 杜勒庄园迎来了一场狂风。 伊姆纳尔了很长的时间，与这个人进行接触、了解。 这是伊姆纳尔记忆当中遇到过的最……天真的人。 “呼！！！” …… …… 黑影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坐下身来，掐着手表的表盘计算着时间，口中自言自语道： “嗯……按时间来算的话，应该起效了才对，这可是罗德尔王城的议员们才有资格享用的催q药，便宜你们了……” 但就在它打算把伊妮德拉出这个模仿世界的时候…… 这场狂风把庄园内的所有烛台都吹灭了，即使是那些紧闭着的门窗也都被巨力推开…… 简单到，伊姆纳尔可以轻松地取代他们中的任何一员。 此时，大厅中那些因为腹中绞痛而双腿发软，根本没有力气逃离这片灾难之地的贵族们的身体上开始有了其他一些诡异的生理反应。 化身成为一名贵族青年去敲响伊妮德房门，但没想到挨了一顿痛揍。 … 此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对方扯了扯他的裤腿，冷漠地说道： “你，给我下来。” 第404章 偶遇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还站那么高？” “那你让一下，我下来先。” …… 黑影身上的烟雾掩去之后，严有些狼狈地从楼梯扶手上爬下来。 他弯腰蹲下，伸手扶住扶手，转为坐姿，坐稳了之后才从扶手上跳下来，整个过程，有一种朴实无华且半身不遂的气质。 而制止了他的危险动作的，是伊妮德。 这俩人算是同时出现在了双方都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而且各自的造型都很奇特。 伊妮德的话就不用说了，夜行衣。 嘭！！！ 裹挟着无尽的浓烟，严的身躯在果林中凿开了一条沟壑。 “你退后一点。” 这是一群，人不人狗不狗的动物。 …… 她郑重地对严叮嘱道：“找到迈洛，告诉他杜勒家族有大问题！让他申请搜查令调查这座庄园！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完整地告诉他！” 他淡定地走在马路上，点起了香烟。 “你他妈……” 此时伊妮德还在跟那根铁链较劲，见到去而复返的严，她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伊妮德并没有跟上来。 他此刻还在疑惑，为什么宴会厅里那么多谩骂、怨恨、诅咒的声音没有给自己带来丝毫的力量增长。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十几米的路面上铺满了野兽的腐烂碎肉、残肢。 相比之下严的造型就普通很多，他穿得很休闲，因为路面大雨积水的缘故，裤腿还卷到了膝盖以上…… “我就说肯定有古怪，这还是头一回怨恨力量没有成功转化，要么里头那些人不对劲，要么就是我不对劲了……难道那个教会神棍说的是真的么？不然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这俩人是认识的，毕竟都是瓦尔罗坎家常驻的蹭饭人，只不过各自分配到的日常任务不太一样，在芬恩的身高一夜之间暴涨之前，伊妮德是负责洗盘子，而严是负责接送芬恩上学，偶尔兼职一下拳击教练。 而神经大条的伊妮德似乎也没有细想过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完全没有把贵族宴会厅上那些人口中咒骂着的“开膛手”与严对应起来。 …… “你是来参加宴会的？妈的差点出大事。” 仅剩的一只，还在拖拽着自己那已经支离破碎的下半身，低吼着朝着严的方向蠕动过来，它的后半截脊椎与肠子在地面上磨蹭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拉开大门之后，严招了招手示意伊妮德跟上自己的步伐： 十几颗果树被他撞断，倒塌了一大片。 “你退后一点。” 严咬着香烟，一边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衣袖卷起，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伊妮德刚才在书房中被惊出的一身冷汗还在时刻提醒着她这座庄园的邪恶，所以在看到严之后的 但他还是接过了伊妮德递过来的相片，感兴趣地翻了翻。 迈洛也没有让我来这里做什么调查啊？我只是日常出门搞点破坏而已…… “等个屁呢等，没听到他们在喊什么吗？开膛手出现了喂！你给我记着，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睡觉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知道吗？” “嘘……” “你疯了！？” 他的眼神立马就有了变化，示意伊妮德安静下来，顺便把自己手中的那一沓相片重新塞到伊妮德手中。 严率先察觉。 她猛拽了几下那锁着铁栅栏的链条，明明这串锁链没有配置任何锁具，但就像是被焊接到了一起似的，手接触到锁链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炙热的疼痛感。 “嗯…我提议，我们先回庄园里躲一下，这里不对劲。” … 而严只是淡定地走回到原先那个位置，把只燃烧了半截香烟从石墩上捡起来，吹掉烟嘴上的沙尘，也顺便吹散了自己身上缭绕着的黑色烟雾，然后才将香烟重新叼回嘴里。 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总的来说也算是半个瓦尔罗坎。 她拉起严就往外跑，嘴里还叨叨： “等会儿……”严刚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被伊妮德打断了。 “赶紧回去吧你，被发现就出大事了。”伊妮德并未细想，一股脑地催促着严快点跑路。 “走啊还发什么呆？你是不是喝多了啊？”伊妮德看着严那永远慢半拍的反应，快要急死了。 回过神来的严多少有点后怕。 严被整得一愣一愣的。 伊妮德和严顺利地潜入园，打开了庄园的后门。 果林中沙沙的动静持续不断。 “啧，我都要以为自己不小心又回到格伦小镇了。” …… 确认香烟放稳了之后，严身上缭绕着的黑色烟雾瞬间暴涨！ …… … “另外那边路上已经被守卫封锁住了，我建议我们还是穿过旁边的果林离开这里比较好，你觉得呢？” 严没有废话，很轻松地卸掉了锁住大门栅栏的铁链，对伊妮德道： 宴会大厅上的乱子成功吸引了杜勒家所有守卫的注意。 且就在严一脚埋进果林的松软泥土中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乍立！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转身看向那股可怕气息袭来的方向，整个人就像是离弦的箭矢一样被炸飞出去！ “内个……” …… 漆黑果林马路上。 严是最先认怂的。 “咱们说好啊，今晚的事不许对迈洛他们姐弟俩告状，实在不行我请你吃顿饭也行，或者你想去享乐屋玩一玩也可以，总之不要说我的坏话。” “没什么是不是的，正好开膛手拖住了庄园里的人，我知道一处后门可以离开。我的天呐你是不知道杜勒家族的人都信仰着些什么鬼怪，听我说，不管迈洛安排你来这里干什么你都别再过来了，太危险。” 可偏偏它们中有极个别又是仅凭后足直立行走的。 “诶不是……” …… 就这样，严被伊妮德生拉硬拽地拖到了庄园后门。 但是杜勒庄园内的灯光早在之前就已经被狂风卷灭，此时的后门马路上非常昏暗，两侧果林里的画面就更加模糊不清了，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挪动。 说着还从自己腰间掏出一沓相片塞到严的怀里： “把这些也交给他！” …… 除此之外，还有熟悉的獠牙与长爪… 而门外的严根本就没有搭理伊妮德，他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伊妮德根本看不清楚铁栅栏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着眼前堵住去路的这十几对狰狞的、泛着绿光的野兽瞳孔，他把香烟小心的放到马路旁边的石墩上。 俩人基本上是同时说出的这句话，然后都莫名其妙地瞪了对方一眼。 至于为啥说是熟悉的呢？ 严返回到杜勒庄园的后门。 伊妮德根本没想到严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伊妮德对着门外的严质问着，但是又怕自己的声音把庄园里的守卫吸引过来，不敢大声嚷嚷。 一声声闷响持续不断。 严摇着头。 伴随着野兽的哀嚎与嘶吼。 此时伊妮德也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取出了腰间的转轮枪，释放锁定装置并且掰下了击锤，将枪口斜指向路面，静等两侧那声音的逼近。 “是迈洛让你来这里调查的吗？他可真放心啊。” 回到庄园范围内之后，伊妮德才小声地问道： “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但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进门的一瞬间由返回了出去，在伊妮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栅栏门带上，且直接把锁链扣死了。 “嘘安静！你想被杜勒庄园的私人武装发现么？！” 耍了个小聪明把伊妮德关起来的严并没有不讲义的离开。 此时，果林里那些制造着奇怪动静的东西终于显露了身影。 是杂草被踩踏摩擦的声音，且夹杂着一些低沉的呼吸声，那呼吸声不像是人类发出的，而更像某种大型的野兽。 然而这时候，马路左右两侧的果林里开始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 毕竟如果伊妮德跟宴会大厅上那些倒霉蛋一样着了道的话，迈洛和艾玛会把他生吞活剥了的。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不到两分钟。 “哎先不管了，把那位姑奶奶送走再说。” …… 说是狗吧，其实也不太像，因为它们身上没有半点正常动物该有的毛发，甚至连表皮都已经腐烂、脱落，且裂开的血肉中长出了很多狰狞可怕的尖锐骨刺。 他皱着眉头盯着果林里的一片斑驳看了许久，最后拽起一脸懵逼的伊妮德退回到了庄园后门之中。 然后，这条马路就重新回归平静。 估计是怕伊妮德发现前面马路上那满地的碎肉，严还率先走进了果林里。 那可怕的声音，像是有成块的肉被丢进搅拌机器里一样，骨骼与血肉不断发生挤压，直至碎裂。 他那一口黄牙缝里吐出一缕灰白色烟雾的时候，体表也紧跟着涌起了黑色的烟雾，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沉淀了下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只回头看了一眼那半残的野兽，对方就凭空炸裂开，成为满地碎肉的一部分。 从后门出去便是通往城郊的马路，这里四周围都是经过精致修理的小果林，很是静谧。 等他从可怕的痛觉与眩晕感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大门处倚靠着栅栏的那个伊妮德，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她眯着眼睛，笑似非笑地开口道： “原来你才是我要找的那个。” 第405章 真正的力量通道 “有点痛的这个……” 严慢悠悠地从果林的沟壑里爬出来。 他看起来很狼狈，但身上并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伤口。 站起身来之后的 严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恼怒，他抬头看向后门的那个人： “你不是伊妮德，她人呢？” “放心，她睡下去了。” 铁栅栏门外的伊妮德踩着轻盈的步伐，缓缓朝着严而来，她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露出虎牙的尖端： “还以为你会一直躲下去，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么？” 它的每迈出两步，外形就会变幻一次。 现在，它变成了艾玛的样子。 然后又变成了康。 可还没有等严动手，他发现前方那个人影再一次幻化成了伊妮德的模样。 风暴中心点那两个严，却依旧屹立在原地。 “可惜我暂时还无法看清你的灵魂，但我能大概看到，你比迈洛更加纯粹，比他更加清澈，你不像，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规则禁忌。” …… …… 浓郁的黑色烟雾。 已经被摧毁了两次的一切，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复原了。 “原来如此，是混沌的气息，怪不得我总觉得很熟悉……是那位指引你成为它的化身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很难办了啊…” …… 模仿者脸上浮现出些许玩味的笑意，目光阴冷地盯着严。 它抬头对着空中猛吸了一口空气，而后缓缓呼出，目光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那位行走于混沌之中的神提供给你的并非是一条路，而是一道选择题。” 连严的衣服、身上的泥土甚至他额头上的轻微擦伤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个模仿者的身上没有严的黑色烟雾，不过却比真正的严多了半截没抽完的香烟。 没有任何征兆或预警，诡异的力量瞬间席卷开来。 此话一出，模仿者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曾相识的评价啊。” 他感受到了压力，但这种压力却并非对方给予的，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后知后觉。 “谁？呃……应该来自于父母的良好教育吧。” “噢~我知道，怪不得你身上有一些熟悉的味道，只是……暂时我还分辨不出那味道到底来自于什么。” 咣！！！！ “作为交换，我可以为你指明一下道路，以我的浅薄认知，你觉得呢？” 它似乎把除了黑色烟雾以外的其他特征全部都学走了，就连严的习惯性神态和肢体动作都有。 可怕的狂风。 并且手中还握着严随身的笔记本，一边翻看着，一边用非常平缓的语气对他说道： “嗯——看起来你的思路的大致方向是正确的，可是有一点点的偏差，怨恨之力的梯度确实是高等级生物胜过低等级生物，而你只答对了一点，血仇确实是最深刻的怨恨，但最为强大的怨恨之力，需要来自于你所熟悉的人。” 但严不想思考太多，也懒得去琢磨对方那些谜语到底什么意思，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脑子里没什么货，干想只会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嘭！！！ 这比 这… 但就在烟雾散去的一瞬间，落入严视野内的画面让他心跳加速…… 话音刚落，更加可怕的黑色风暴就淹没了这里的一切。 模仿者严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歪着脑袋看向严。 “再来一次？” …… 他们毫发无损，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丝毫损坏。 这整片区域就像是被犁了一遍，地表的所有东西都化成了碎片，他们二人脚底下的地面都被削低了几十公分。 “怎么样？我在提议我们省去没有必要的纷争。” 下一秒，更加浓郁的黑色烟雾凝聚在体表。 剧烈的嗡鸣，似乎要把空气中的一切都碾碎。 …… “不回答么？” 他 “让我想想，你自称开膛手，怪不得，我翻遍了整座楠薇城都找不到与之对应的人，早就应该想到是你才对……嗯，你的身上有邪恶的味道，是一种在支配者序列中依旧可以被称之为邪恶的特性…真有意思。” “怎么说？您给个准信，如果确认是化身的话，我这就扭头离开，绝不继续叨扰。” 滚滚烟尘逐渐沉淀下来之后，风暴中心响起的却是慢悠悠的鼓掌。 “是有人选中了你，对吧？选中你作为它的使者？” …… “当然，只是提议，如果你是那人的化身之一的话，那么我的计划今夜就宣告失败了，但很显然你还不是，你是依照自己的意志在行事的，可是我终究无法完美复刻出你身上的力量规则，那人赐予的力量秩序，在我之上。” “嗯——最糟糕的情况是，你已经不是本来的那个人类了，也不是被选中为使者，只是某位神明的化身，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它干笑了两声，随即翻了一下手掌。 而模仿者，依旧站在原地。 而严则是讶异于自己的攻击手段居然咩有丝毫效果。 “鬼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没事了。” 他非常淡定且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那个女孩呢？” “想必你已经知道，生灵的怨恨是可以成为力量增长的通道的，对吧？看得出来你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只是……只是你太过谨慎了，不应该如此谨慎的啊。” …… 被摧毁了的地面、马路、果林以及后方的庄园建筑，几乎是顷刻间就恢复了原样。 “怎么？她对你很重要？” 似乎，它有在尝试着制造出与严相同的力量。 而且彼此都十分惊讶。 “回答什么？” ……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联手？” …… 模仿者的一系列废话，只在严这里换回一句： “你怎么b话那么多？” 此刻，他身上缭绕的黑色烟雾再次沸腾了起来。 当整片区域都被夷为平地之后。 严摇了摇头。 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外表的生物，他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问道：“酒精？二手烟？女人的香水？” 可怕的力量整整翻滚了将近三分钟才平息下来。 “可是他没有留下印记，或者说，你自己抹除了……” 模仿者摇着头，语气轻松。 “你不是灵视者，准确来说你还在人类范畴内，这就奇怪了……” “想要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你率先需要放弃的，是自己的一切情感。” 严的目光 它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严，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你身上，好像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而等它走到距离严还有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它幻化成了严的样子。 但是指尖的黑色烟雾刚刚冒出来没多久就消散了，只有严本体的黑色烟雾能够持续不断地缭绕在身边。 模仿者惊讶于严迸发的力量之强大。 严同样歪着脑袋看着对方。 因为仅仅是一秒钟的恍惚，回过神来就发现，果林还是那片果林，马路还是那条马路，马路上面那些野兽的碎尸还在，庄园后门的铁栅栏上也还挂着那条锁链，甚至周围的草丛中还有虫鸣…… “嗯——或许你也算是那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之一，但就这么让你消失了的话多少有些可惜了。” 模仿者似乎在审视观察着严的一切细节，它在尝试着看透严。 他捏住了拳头。 又恢复了。 整片果林，不，以果林为中心点，半径两百多米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摧毁了，杜勒庄园的建筑直接被碾碎了一半。 果林、马路、庄园…… 然而这并未对这场对峙产生任何影响。 啪——啪——啪…… “但是看起来你似乎对自己力量还不够熟悉。” 严很悠哉地说着，把自己的双腿从泥泞的果林中抽了出来，走到马路上，抖了抖身上的淤泥。 “不，都不是。”模仿者严摇了摇头，它看着自己手心上快速生成又快速消散的黑色烟雾，认真地说道：“你的力量体系，居然跟迈洛一样不在模仿规则之内，是谁赐予你力量的？” 甚至于严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制造出来的风暴到底有没有真的出现过。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来 又变成了迈洛。 “非常抱歉，我必须维持这座城市与它原来的样子有较高的相似度，一些不应该出现的画面，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既然已经掌握了罪恶的力量源泉，为什么不干脆化为罪恶本身呢？” 严暂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但很显然眼前的这个东西不是迪拉肖那种货色，是没有办法轻易解决掉的。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厉害厉害，纯粹的力量居然达到这种程度，或许我应该庆幸没有过早地找你麻烦，如果是上个星期的我，说不定会被你当场碾死。” …… “就从迈洛这里开始吧，看看一名准支配者的怨恨，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力量。” 模仿者（伊妮德）伸手指向自己。 第406章 愚人节 4月1号对于楠薇城而言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而在迈洛记忆中的那个世界里，人们还赋予了这一天一层耐人寻味的寓意——愚人节。 或许这就是两个不同世界之间存在着的某种相似性。 这种相似性体现在方方面面，而眼下似乎在楠薇城，也能嗅到这样一股微妙的节日氛围。 当然，这种刁钻的角度也只有迈洛的脑回路能够悟出来。 地球上的愚人节源自于某国的一次历法维新，原本为4月1号的新年活动在新颁布的历法中被改定到了1月1号，但皇帝宣布的这一改革决议遭到了守旧派的反对，于是守旧者们依然遵循旧历纪年法，在4月1号过新年，在这一天互相送礼、举行庆典活动。而革新派则会在这一天对守旧者们进行嘲弄，他们会给守旧派人员送上假的礼品，或者举办活动骗守旧者们来参加。这种愚弄嘲讽的行为最后演变成了愚人节。 而如今，楠薇城的4月1号似乎也具备了这种情况。 只不过，更加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愚神节，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愚人。 迈洛返回楠薇城的时候，他的视野变得比此前更加开阔、清晰。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迈洛的面前——他知道了诸神的态度，知道了契约的存在，也知道伊姆纳尔的愚神计划。 … 但已经窥视过谢菲尔德所有记忆片段的迈洛知道，在遥远历史长河的上游，曾经有一个名为“纳斯”的强大文明，当黯影降临的时候，它就没有等来上位者的怜悯，于是如今这个文明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就仅剩下那本邪恶典籍《纳斯编年史》了。 诸神是否会眷顾它的子民，迈洛不知道。 似乎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毫无忌惮地说出“只是旧日支配者而已”这样的话了。 伊姆纳尔的最终目的，就是那诸神定下契约，约束所有上位者都不能触碰的禁忌之物，楠薇城下埋葬着的某种东西…… 这是对诸神的愚弄。 是一个巨大，且伟大的欺诈计划。 完整本的《纳斯编年史》对迈洛的灵视有显着的提升，在获得了足够清晰的视野之后，他看到了伊姆纳尔这个愚神计划中的诸多漏洞与弊病，而这些漏洞与弊病，就是他翻盘的契机。 而这个伟大计划，就是在伊姆纳尔得知自己的真实名讳的那一刻彻底付诸实际的…… 伊姆纳尔是一名旧日支配者，它的意志之中没有仁慈这个概念，这一点它在祈福广场上已经向迈洛表述得很清晰了。 在无声无息之间，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一切就有可能被取代，或者抹除，而他们对此不会有丝毫察觉。 后方教会高桥之上照射下来的钟塔余光就是真实的。 要知道，幻梦境作为一个主观的世界，它本质上是由清醒世界的生物的潜意识构筑而成的，将一个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文明彻底埋葬的话，幻梦境会变成什么样，无人知晓…… …… 来自深渊的那位神只趾高气昂地勒令迈洛要与幻梦境中的诸神与旧日支配者们一起遵守那个契约，所有人都不能私自染指楠薇城下的东西。 它警告迈洛，他已经进入了幻梦境的秩序与法则视野内，必须遵守已定的契约，那就是不能染指楠薇城下方的“东西”。 纵使强大如纳斯那样的文明，它们在面对诸神意志的支配的时候，唯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用文字的方式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看着远处那座虚假的楠薇城中的点点灯火，某一瞬间，迈洛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身为对上层世界规则一无所知的渺小下位者的无奈。 似乎，他们连感到无奈的这一权力都没有，因为他们处在一个绝对无知的地位，那是一个被支配的地位。 且不管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只需知道它足够可怕就行了，因为即使是诸神，也害怕那东西过早地出世，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它们甚至不惜将整个清醒世界埋葬。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这座模仿楠薇城创造出来的城市全貌，这里的一切，就是出自于伊姆纳尔之手的，用来愚弄幻梦境中所谓的诸神的“假礼物”。 …… 而幻梦境中的诸神更是把话说得很明白，它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无比粗暴，那是把现有世界的一切全部埋葬。 因为，迈洛隐隐有一种感觉。 …… 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连同问题在内的一切都杀死。 而这项伟大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并非是针对迈洛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教会的卑微态度也就没有那么可憎了。 或许，或许他从原本的世界莫名其妙地来到楠薇城，也是被上位的某一道意志无形之中支配着所致…… 因为，它们现在所能够窥视到的楠薇城，是伊姆纳尔一手创造出来的模仿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模仿楠薇城原本的所有细节制造出来的一片迷雾。 很显然，伊姆纳尔还没有办法复刻黄金律，但教会的尿性迈洛是了解的，这些匍匐在旧神之血阴影之下的神棍们满怀着对上位者的敬意与恐惧，在黯影降临的时候，他们不会做出任何抵抗的举动，只会选择将自己牢牢封锁在高桥之上，假装无事发生，祈祷上位者的意志中存在着那么一丝怜悯。 迈洛行走在楠薇城郊的原野上，他能够看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无的。 “好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外神的掰手腕翻车记录，更何况这次出现的也不是外神，只是旧日支配者而已。” “怪不得它一开始说了那么多废话对我进行拉拢和蛊惑，愚弄神明的计划并不好操作啊，这座城市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它的想象。” 迈洛嘀咕着，走向了那座虚假的楠薇城。 所以即使知晓了伊姆纳尔在做些什么，但迈洛却还不能让那些定下契约的神们知道这一切。 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他们沉浸在虚妄的梦境中，不知道有强大的支配者正在取代这座城市，不知道诸神随时可以将整个文明埋入地下。 他只知道自己在深渊中遇到的那位不会。 …… 包括城市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猫，每一条狗，也包括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栋建筑、每一株草，甚至就连头顶上浓郁的阴云，还有那偶尔穿透云层缝隙撒下来的虚弱阳光。这里的一切，都是模仿的，是欺诈的工具。 …… 这并非是这个文明的过错。 而相比于整个文明，楠薇这一座孤城是何其的孱弱。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很显然并不知道楠薇城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 尽管迈洛早幻梦境中遭遇的那位神只口中所说的全是谜语，但至少那老家伙很明确地告诉了迈洛关于契约的存在。 但他不能像教会那样祈祷这其中任意一方的怜悯。 迈洛感觉远方城区的那几点在迷雾中时隐时现的灯火，就像是楠薇城在传递着它的挣扎意志一样，透露着些许的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用不着劳驾幻梦境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只来掩埋这个世界。 迈洛不想再像原来那样稀里糊涂地被剥夺一切，他记忆最深处埋葬着的那些，他真正的亲人、朋友，他所熟悉的世界，他那被一刀斩断再也无处寻找的情感…… 至少这一次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事，而不是一味地被支配。 第407章 低劣灵魂的挣扎 而愚神节所存在的所有小纰漏里面，除了像迈洛与底蕴深厚的教会这种人物不太容易被模仿、取代之外，其实普通人群也同样存在着变数。 …… 模仿世界的楠薇城里。 迈洛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区的街道上。 时间点是凌晨，城区与他记忆中的一切都十分吻合。 但迈洛还是在这片几乎由现实一比一复刻的世界中找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他感受到了一些更为混乱的灵魂，一些本不应该出现但其实又合乎道理的灵魂。 这句话十分拗口。 但事实就是如此，像迈洛这样，以本我出现在模仿者世界里的人，就是属于本不应该出现的，在这虚妄的模仿规则体系下，他理应被取代才对。 而此刻，因为某些原因，它们没有像绝大多数的被取代者一样深陷梦境，而是闯进了这片模仿者世界。 迈洛寻着野兽出没的轨迹，缓缓向城区中心的某一方向逼近。 这说明，被模仿规则所取代而陷入梦境的市民，越来越多地兽化了。 …… 或许就是这一步骤，导致了野兽的出没。 在这个过程中，他碾碎了所有向自己靠近过来的野兽，不论它们灵魂深处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是否还在做着催死挣扎，迈洛没有保留一丝的怜悯与仁慈。 最终，迈洛在主舞台上见到了那架钢琴上趴着的一只不伦不类的生物。 是兽化病的缘故。 迈洛从它身边路过，径直走向了后台。 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下方的一片漆黑，迈洛能够清晰地听见水面被拨动的声音。 迈洛平静地走过阶梯观众席，穿过后方的长廊。 空旷的歌剧院内，这些鬼祟的声音在完全阴暗的环境中飘荡着，似乎在预示着这片空间处于真实与虚假的某种平衡状态。 迈洛就像是一名夜间巡逻的普通执法官一样，看似漫不经心地行走在街头。 教会赐予这个国度的旧神之血或许真的注定演变成一场灾难，但眼前这幅诡异画面中的破碎肢体在他看来，却比躲藏在高桥之上的教会要勇敢得多。 而模仿者世界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它暂时还没有办法完整的复刻出一些比普罗大众复杂得多的生命体，类似瑞克这种充满着亵渎意味的半活尸半人类生命体，即使是在无数岁月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伊姆纳尔，也未曾接触过。 这具已经演奏了不知道多久的兽化残躯显然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攻击性。 它的后背这一面已经完全化成了野兽的模样，狰狞的骨刺从皮肤和血肉之下穿刺而出，但与那些完全兽化的个体不同，它的骨骼还维持在人类的模样，尽管它的双臂皮肤都已经脱落，但嶙峋的五根指骨却还固执地敲击着钢琴键。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还没有来得及解决这一问题。 这当时瑞克踏入歌剧院的时候听见的钢琴曲很相似。 曾经被短暂地取代了，但又被迈洛挽救回来的马歇尔说过，它进入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混乱沉睡之中，就像是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陷入了梦境。 在拐过一层复杂的阶梯之后，迈洛顺利地见到了那座用于囤积地下河流水的蓄水池。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他们重复出现了。 迈洛嘀咕着，踏上加尼叶歌剧院的门前台阶。 …… 所以瑞克只是失踪，而不是被取代，模仿者世界里并没有出现另一个瑞克。 伊姆纳尔没有理由放任它的模仿世界里存在两个相同的灵魂，这连迈洛都瞒不过，又要如何拿去瞒过诸神的审视。 此时是凌晨，但是他却分明听到了歌剧院内依旧回荡着森然的乐曲，从门窗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他从墙壁上摘下煤油灯点燃。 那些被他所注意到的灵魂就是如此，他们同样不应该出现在模仿者世界里，但是因为某种超出模仿规则的原因，它们出现了。 简而言之，一个相同的灵魂在模仿者世界里重复出现了两次。 此刻他才想起来，瑞克失踪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份笔记线索中指明的位置就是歌剧院。 ——“阿米娜最终与她的未婚夫重归于好了，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逃过梦境的诅咒，对吧？” 游荡在楠薇城街头的野兽不在少数，并且似乎还有不断增多的趋势。 在熟悉的 “一些难以分辨的闷响。” “锁链的声音。” …… 它的碎肉与污血挂满了整架钢琴，将本应该是白色的琴键全部涂抹成了猩红色。 但他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野兽出没的空间轨迹里。 这是进入幻梦境之前的迈洛所没能察觉到的。但如今更高的灵视支持下，他能清晰地注意到这一普遍存在的迹象。 并且迈洛也同样在推门进入歌剧院的正厅之后引起了穹顶之下诸多野兽的注意。 迈洛并不清楚这是否就是蒙西斯学派预言中所说的厄难。 野兽被撕裂的残躯从长廊一直铺到了楼道中。 迈洛循着路线，最终找到的地方是城中心最宏伟的那座建筑——加尼叶歌剧院。 夜色的阴影中，那些血肉腐败的野兽在扑向迈洛而来的一瞬间，全都被隔空捏碎的咽喉。 …… 至此，一直缭绕在歌剧院内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他的视野逐渐清晰、思路也愈发明确。 这是瑞克留给迈洛的笔迹，不出意外，当他决定只身前往歌剧院一探究竟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伊姆纳尔的圈套之中，最终成为了陷入梦境的一员。 迈洛撞见了屋檐之下一些狰狞的阴影。 这位钢琴家的人性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在彻底的癫狂与兽化的边缘，凭借已经破碎的大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用演奏的方式在表达着自己的不甘。 这些游荡在城区的野兽，与迈洛此前在教会大桥上遭遇的那些一样，它们也曾是衣冠端正的人类。 它们都是人类本体异变幻化而来，也就是说，模仿者世界与真实清醒的世界之间还存在着漏洞。 而后，他进入了加尼叶歌剧院的地下。 随着他不断接近那些阴暗漆黑的窗户，乐曲的声音越发变得清澈。 眼下的模仿者世界里，存在着这样的一种情况，未兽化的市民a在自己的床榻上躺着，但真实的a异变形成的野兽就在街头游荡。 “所以兽化病一直以来就存在着，并不是伊姆纳尔制造出来的混乱，事实上它应该才是最希望能解决这一问题的人，甚至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研究了，老席恩整理出来的名单，那些凭空消失的市民，他们都化成了野兽。” 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已经异变了的野兽的喉咙底发出的并不只是纯粹的低沉闷哼，隐约中，还夹杂着细微的人类声带才能发出的歌声…… 它们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和泔水中翻找着食物，但实际上它们的身躯比普通的野狗要大很多，它们的目光也比任何一种犬科生物更具侵略性。 但不知为什么，他很快又折返了回来，对着钢琴旁的那个身影开了一枪，以相对较为体面的方式终结了对方的性命。 咔嚓…… “咔嚓。” …… 某些人类陷入了沉睡，但是又醒了过来，以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出现在了楠薇城中。 “谁能想到 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他能够较为清晰地看到下方的蓄水池里每隔几分钟就会出现一头也手的身影，它会用长着长爪的四肢划动池水，从十米深的池底中浮上水面，而后拖拽着断裂的锁链，顺着阶梯一步一步攀上来… …… …… 这座蓄水池就像是一个不稳定的通道口。 因为兽化不可能发生在模仿者世界里，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陷入沉睡的真实人类本体上，这意味着，蓄水池的下方，或许就连接着清醒的现实世界，那座正在被取代的、真正的楠薇城。 第408章 歌剧 “所以歌剧院底下的这口池子也不完全是为了存储地下水而建的咯。” 迈洛提着煤油灯走到了池边。 此时煤油灯下缓缓浮现出埃里克的身影。 他比划着手语道——“我先下去看看。” “用不着了。” 迈洛侧身避开后方突然扑过来的一头野兽，轻松捏碎了对方的脖子之后，把手中的污血贴在墙上擦干净，淡淡道： “池子的另一边就是真实的楠薇城了应该，我能闻到那股味道。” 他伸了个懒腰，小声抱怨道： “又是一次内裤湿透的糟糕体验。” 说完就直接一头扎进了池水之中。 …… … 蓄水池的建设深度大概是十米出头。 但是模仿者世界的这口池子却好像深不见底，迈洛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下沉了两三分钟，始终没有触碰到池子的底部。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察觉到水中的力场开始发生诡异的转变，原本垂直向下的重力方向开始逆反，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在“往上升”。 或者应该说，迈洛是在头朝下地下沉。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双脚下方那本应该是池底的方向有一些斑驳的光影投射上来，这说明，池底其实是水池连通着的另一个水面。 如果迈洛依旧维持这个姿势不做动弹的话，他只会在两股力量相反的重力交界位置像皮球一样来回弹。 所以他调转了方向，朝着有光源投射下来的水面方向游去。 …… 而在距离泛着流光的水面大概还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迈洛在模糊的深水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上百名被锁链彼此缠绕捆绑着的人。 他们并没有死亡，而是处于无意识的混沌梦境之中，锁链牢牢地固定在颈部的枷锁上，连带着一个如同鸟笼一样的金属制品罩着他们脑袋。 所有人影就这样飘在深水区域，一动不动的画面让人感到恶寒。 他们脖颈上固定着的铁链偶尔互相碰撞，在水中发出撞击的动静。 而再稍微接近水面一些的时候，迈洛听到了上方歌剧院传来的模糊音律，由于有着数米池水的阻隔，那些声音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一样，变得十分沉闷。 迈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曾经瑞克留给他的那些线索。 “锁链的声音”以及“一些难以分辨的闷响”。 那些声音来自于失踪的幼年灵视者——马蒂。 而很快，迈洛就在水底下这些深陷混沌梦境的人中看到了马蒂的面孔，他的脸已经被水泡得浮肿，但与其他人一样，他还没有断气，只是以另外一种微妙的方式“活”着而已，这种方式实际上与死了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随着愚神计划的推进，现实世界里楠薇城的一切终究是要被取代的，到时候不仅仅是水下的这些人，地面上的整座楠薇城都会被时间、秩序与诸神遗忘，甚至他们自己也会遗忘自己的存在。 …… 而水底下同时还存在着许多断裂的铁链。 那是兽化了之后从梦境中醒来的人，它们挣脱了锁链，或是浮向了真实世界，或是浮向了模仿者世界，这取决于它们所处的深度。 …… 迈洛很快游出了水面。 而这一边就是真实世界了。 其实“真实世界”这也只是一个说法，某种程度上来说，模仿者那边更像是一座正常运转的城市，因为此时水面之上，迈洛看到了许多面容呆滞着坐在地上的人，他们没有死去，而是沉浸于梦境之中，处于一种类似时间定格的状态。 不难推测，外面的整座楠薇城里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真实世界里的人陷入了梦境，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被掠夺，成为模仿者存在的依据。 似乎这与迈洛印象中的物质能量守恒定律相违背，因为伊姆纳尔等于凭空创造出了另一座一模一样的楠薇城，包括里面的所有生物。 但或许这就是它被凡人奉为神明序列的原因所在了吧。 也就是伊姆纳尔这个名讳中所蕴含的真正力量。 …… 迈洛跨过地上那些沉睡着的人，径直走向了楼梯口。 埃里克等人的影子浮现了出来，他们询问迈洛是否要把浸泡在池水中的那些人先拉上岸。 迈洛耸耸肩：“底下几百个人呢，这可是大工程。” 埃里克比划——“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会死的吧。” “随你们了。” 迈洛摆摆手，他倒是没想到七人组对他这么有信心，觉得他一定可以扭转这个局面，连危机解除之后的问题都提前预想到了。 很显然池水中那些被强制性堕入混沌梦境的人是伊姆纳尔在获得自己真实名讳之前的试验品，那个时候的它还不具备让整座城市陷落的力量，只能用这种较为繁琐的方式进行尝试。 在得到迈洛的允许之后，七人组纷纷跳入水中，把那些被锁链固定在池水底部的人一个一个拖拽上来。 而迈洛可没空参与到这项大工程中，因为，此时此刻，地面上有人正在等着他。 …… … 爬过地下层的阶梯，迈洛很快进入到了地面层，穿过那些沉睡者们像是人偶一样拥挤着的后台，迈洛进入了那座马蹄状的主大厅。 一路上所有的烛台和灯台都亮着，除了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影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而越是接近舞台，迈洛所能够听到的歌剧音律就愈发清晰。 轻柔的管弦乐曲，搭配着婉转动人的女性歌喉，那旋律透人心魄，而且在迈洛听来还有几分熟悉。 等他穿过通道来到舞台跟前的时候，看到的是灯光聚焦的主舞台上正在演绎着歌剧《梦游女》。 表演者面色苍白，冰冷的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她那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和脸颊，她的眼瞳中毫无生机，但歌声依旧凄凉动人。 而在这名独唱女性的身后，乐团也在持续不断地演奏着，他们的手指已经在乐器上磨出了鲜血，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在这座渗人的格局舞台下方，座无虚席。 整个倾斜阶梯式的观众席中密密麻麻坐满了观众，灯光没有照射到观众席上，但迈洛还是可以看到那些僵硬、苍白的面孔，已经没有一丝生机的空洞眼瞳。 包括的大后方那几层华贵长廊上的贵宾席。 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这，就是即将被遗忘的世界。 …… 噢，说错了，并不是所有人。 观众席最前排的中央位置上，有一张面孔是面带着微笑的，此刻他正在对着迈洛招手，并且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个空位置，十分有绅士风度地邀请迈洛过去一同欣赏这场演出。 而那张脸迈洛也并不陌生。 卡特·加尼叶。 那位名声鹊起的年轻设计师。 这座惊艳整个南部国境的歌剧院的设计者。 当初歌剧院处于施工建设阶段的时候，迈洛还帮他解决过一个小麻烦的。 … 迈洛原本还在想，伊姆纳尔这次会以什么人的面孔来见他。 但他没有预料到出现在观众席上的人脸会是卡特·加尼叶。 不过，如果回过头仔细想想的话也就释然了。 当所有人都在震惊于一名没有任何优秀作品、名不见经传的年轻设计师能够创造出如此优雅精湛的歌剧院的时候，迈洛就应该把卡特与伊姆纳尔联系到一起了。 很显然，只有这位曾经扮演且取代过无数人类角色的旧日支配者的笔下能够画出如此惊人的设计图。 还是那句话。 瑞克又说对了。 马蒂消失的当晚。 卡特·加尼叶的确就坐在歌剧院的观众席中，他也欣赏了《梦游女》的优美音律。 …… 迈洛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观众席的前沿。 此时卡特优雅地抬手，邀请迈洛入座。 迈洛也没客气，脱下身上那湿透了的风衣丢到一旁，坐到了卡特左侧的那个空位置上。 卡特亲自给迈洛倒了一杯红酒，微笑着道： “我就知道你迟早能找到回来的路。” “让你久等了？” 迈洛拿起酒杯装模作样地摇晃了两下，还轻嗅了一口那杯子中浓郁的果香味。 “那倒没有。”卡特摇头。 “那就好。” … 第409章 尘封的记忆 …… 预想中的厮杀画面并没有在两人见面的 事实上迈洛与伊姆纳尔之间的氛围很微妙，他们就像是在一场演出上萍水相逢的路人，各自平淡地闲扯着。 并没有一上来就摆出你死我活的架势。 但也正因如此，整座寂静的歌剧院里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我很像。” 卡特斜着脑袋，平静地注视着舞台上的演出。 “我应该觉得很荣幸么？”迈洛咕噜一口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完之后摇了摇头，嘴里除了干涩以外没有留下其他值得回味的。 “那倒不必。”卡特摆摆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灵视者。” “有这种事？”迈洛随口应付着，随后从两人座位中间的台子上找到了一瓶威士忌，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你不觉得很相似么？在迷失自我的这段岁月里，我通过无数次的尝试，重新掌握了模仿与取代的能力，我能了解到那个被模仿者的一切记忆，掌握它所拥有的能力、技术，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与你们人类灵视者的基本技能很相似，不是么？”卡特瞥了迈洛一眼。 “有几分道理。”迈洛耸耸肩：“窥视了太多死人的记忆之后，灵视者也有极大的概率迷失自我，大概就等同于——忘记自己的名讳吧。不过你并不是因为模仿了太多人才忘记自我的，对吧？” 卡特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起来你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哈哈哈被我发现了。 “被你发现了耶。”迈洛也龇牙一笑。 随后卡特扶了扶眼镜，继续道： “但我可没说我跟所有灵视者都一样，我说的是你跟我很像。” “愿闻其详？”迈洛眉头一动。 “你看，我们都看过了无数的人生，我们脑子里都充斥着无数人的记忆，而如今也都掌握着禁忌力量，没错吧，最关键的是，我们都曾单纯地以为自己是一名灵视者。”卡特摊手解释着，随后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迈洛：“还是说，你现在还认为自己只是一名灵视者？” “怎么？那我应该自认为什么？旧日支配者？我可只活了二十多个年头，旧日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迈洛哈哈一笑。 “你知道，在很多古老的原始文明里，像你这样的存在早已经被奉为神明对待了，会拥有无数的信徒、子民……其实你早就已经是支配者了，旧日只是愚昧的信徒们概念里对神明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的形容。”卡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继续道：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人看待。”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有歧义呢。”迈洛放下杯子，翘起二郎腿，用手指抠了抠鼻孔。 但卡特则是继续自说自话： “其实我很羡慕你这种状态，也很庆幸能够见证一名支配者的崛起，你知道一旦被冠以旧日的称号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曾经所掌控的文明已经烟消云散了，也意味着，它有极大的概率已经失去了追求的方向，哎……那种感觉你应该还不太懂，就是当你抛弃了原本所拥有的一切，朝着更高的序列去争渡之后，渐行渐远，某一天却发现，自己能得到的只剩虚无……漫长的岁月里连与一个地位对等的生物进行一场谈话，都变成一种奢望。” “上次在祈福广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迈洛眯着眼睛摇摇头。 然而卡特却道：“在祈福广场上的你，与现在的你，也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我不是灵视者，而应该是支配者？有什么伟大事业需要我加入？”迈洛打了个哈欠。 “支配者的意志是不受左右的，这是我沉寂了无数个春秋之后唯一铭记的真理，所以我并不奢望能够凭借只言片语说动你，那样比杀了你要麻烦得多。”卡特摇摇头，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在某个迷失的纪元里，支配者也曾承载着那整个文明的希望，当末日降临的时候，也怀揣着所谓的救世信念，为那一整个纪元的人们抗争过。” 卡特目光凝聚在舞台之上，但瞳孔已经放空，他似乎陷入了某段无比遥远的记忆之中。 蓦然，迈洛看到歌剧院舞台上的灯光开始扭曲。 梦游女主演的身影与歌声也逐渐变得模糊、虚幻。 而后，舞台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片寂寥的荒漠。 那是一个末日时代的文明最后的缩影，所有的活物蜷缩在一座孤零零的古城之中，城外是无尽的黄色沙海，而沙海之上的天空挂满了暗红色的闪电与三个熊熊灼烧着的太阳。 古城中的所有人都秉承着自己最后的一份信念，将一切的希望寄托给城头上那道憔悴的身影。 那人直面着沙海远端风暴背后的巨大影子，他的身影何其孤独、无助，却没有显露出一丝退缩与怯懦。 但最终。 为人传唱的经典桥段并没有出现，救世救国的孤胆英雄剧情并没有在那个时代上演。 风暴最终还是吞没了那座孤城，为那一文明画上了句号。 …… “他好像名为……巴恩斯？记不住了。”卡特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荧光怔怔出神：“所谓的支配者在更伟大的秩序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孱弱无力。” 迈洛看了一眼身旁的卡特。 他能辨认得出来。 此刻坐在自己右侧的这个灵魂，就是当时站在城头对抗末日的那个。 虽然卡特没有明说，但迈洛很清楚，这就是对方口中所说的当他以为自己是一名人类灵视者的那段岁月里所发生的故事。 …… 卡特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泛起一抹猩红，那一丝淡淡的泪光被蒸发了。 连同被蒸发掉的似乎还有他眉宇间最后一缕缅怀与悲恸，随后浮现出来的表情重新回归冰冷与漠然，甚至还有几分自嘲：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切有是多么的无知与可笑，只有懦弱的灵魂才会抓着可悲的情愫不放，更何况那根本就不属于我自己的文明，那些卑微的东西信仰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我取代了的可怜东西，呵呵……” 他淡淡说着，缓慢转过头来看向迈洛： “有没有感觉很熟悉？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一点也不像吗？” 迈洛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缓缓皱起眉头。 “可悲的情愫”、“不属于我的文明”、“被取代了的可怜东西” 这些在旁人听来可能晦涩难懂的话语，在迈洛的心里引动了层层涟漪。 因为这放到迈洛的身上根本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概括了。 如今的楠薇城，同样不是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文明，曾经的一切情感、羁绊早就已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 甚至他的本名也不叫“迈洛”。 这张脸，也不属于他。 迈洛·瓦尔罗坎，可不就是那个“被取代了的可怜东西”么？ …… 一股没来由的深邃恐惧与迷茫感在迈洛心中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那些早已经被他遗忘了，或者，他说服自己遗忘了的人的面孔、声音开始在心头缓缓浮现出来，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刚刚抵达楠薇城那几个年头里那会儿不断酗酒自我麻痹所想要逃避的东西，全部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迈洛那维持了很久的平静内心，出现了一丝波纹…… … 而恍惚之间，他发现坐在右侧座位上的卡特的脸，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他自己的脸，或者说，迈洛的脸…… 不，不对。 是迈洛最原本的那张脸。 那张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只停留在他记忆中，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的脸。 那是地球上的他的长相！ …… … 迈洛盯着眼前那张黄种人的面孔，良久才将自己心中那股波涛汹涌的情绪平缓下来。 而后，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啦，祈福广场上那次你取代不了我，这次也同样没有机会的，你的模仿能力还是太拙劣了点。” …… 看着迈洛逐渐从混乱的意思中恢复平静，这一次轮到伊姆纳尔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了。 而迈洛只是把杯中的烈酒缓缓饮下，随后指了指舞台上那滚滚的风暴说道：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你根本没有为那个文明争取过，对吧？” “虽然你形容得煞有其事，但真正的末日降临的时候，你抛下那座城里的人跑了，没错吧？” …… “你……”伊姆纳尔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并且逐渐从黄种人面孔恢复为卡特·加尼叶的面貌。 迈洛所说的这段记忆，只属于它自己与那个湮灭了的文明，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段往事。 伊姆纳尔不解地注视着迈洛，它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你怎么知道的？！” … 迈洛只是咧嘴一笑： “你一不小心让自己的恐惧流露出来了，那时候风暴背后的影子一定给你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吧？” 他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杯子。 此刻杯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威士忌，而是一层墨水一般的诡异液体。 迈洛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必须承认，旧日支配者的恐惧，味道相当不错。” 第410章 那个男人的含金量 本来还想着施展一波嘴炮技能，看看能不能从伊姆纳尔的口中套出一些关于所谓的楠薇城底下埋葬的秘密，结果白忙活一场，这家伙贼心不死还在想着取代迈洛，如果不是迈洛早就防范估计就中招了。 …… “不聊了不聊了，没用。” 迈洛咕噜噜两口把杯子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喝完。 然后从自己屁股 事实上这俩支配者级别的生物到如今这个阶段，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针锋相对的感觉。 就连迈洛抽刀的时候，伊姆纳尔也依旧淡定地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只隔着一张放置酒具的小桌台。 此时伊姆纳尔已经恢复了卡特·加尼叶的样貌，它淡定地摆了摆手，随后指着舞台说道： “先别急嘛，或许你会想要看看这个东西。” 这时候舞台上那虚幻的旧日画面早已经退去，迷雾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画面中的几个人影迈洛再熟悉不过了。 是灰白发色的严，还有身穿夜行衣的伊妮德…… … 而观众席上，伊姆纳尔十分平静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它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迈洛手里提着的博伊刀，而是自顾自说道： “老实说，想要完美地取代这整座城池实在太难了，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很多，你，还有另一个世界的那俩，都是不确定因素，搞得我很头大你知道吧。” 迈洛的手指轻轻婆娑着博伊刀那带有锯齿的背部龙骨，他瞥了伊姆纳尔一眼： “认真的吗？旧日支配者耶，搞这么低级卑鄙的手段？” “那我能怎么办嘛。”伊姆纳尔脸上露出了一抹非常难看的苦笑，它摊手道：“虽然我一再强调人类的可悲与孱弱，但必须承认，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的手段还是很实用的，当然啦，人类最优秀最卑鄙的手段，也只对他们的同类有效，巧的是，你依旧保留了这些人性赋予的弱点。” “啧啧啧。” 迈洛摇了摇头，但他看向舞台上的迷雾画面的时候，眼神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很显然，画面的另一侧是模仿者世界，严和伊妮德都呆在了那边。 而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此时浑身缭绕着黑色浓烟的严，眼中透露出的杀意，是指向伊妮德的。 “他是被外神眷顾的幸运儿，不幸的是他跟你一样依旧揪着意识里的人性不放。”伊姆纳尔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接着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经过我的一番劝导之后，他开窍了不少，在这一点上他比你强多了。” 伊姆纳尔掰着手指头算道： “我大致数过，这座城市里你在乎的人其实也就那么几个，除了画面上那女孩之外，应该还有城南的那父女三人，嗯，那位女执法官长还有她身边带着的小女孩也勉强算一个……这样算的话还是挺多的嘛，你的弱点。” “所以呢？” 迈洛叹了口气。 “所以，我提议，咱们直接节省掉这些繁琐复杂的中间环节，我、你，算上那个白头发的小子，咱们三个人加一块，把地底下的东西挖出来，说起来很巧，现在站在秩序顶端的也是三个身影，如果我们能把地下被掩埋的那东西完美融合运用的话，或许新的三柱神就是咱们仨了。” 迈洛差点没笑出声： “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蛊惑之语。” 恩格尔·科拉斯要是听到自己的好大儿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哦。 不过面对迈洛的嘲讽，伊姆纳尔也只是淡淡一笑，他摊了摊手： “那好吧，那就只能先从这位肯特小姐开始了，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噢。” …… … 模仿者世界。 杜勒家族庄园的废墟之上。 伊妮德的本体已经面容呆滞地走到了严的面前，她微微抬起头，做出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而那来自于伊姆纳尔的蛊惑之语，正持续不断的在严的脑海中回荡着： “动手吧……让这个女孩成为你开启血仇之路的 “不必再做无谓的犹豫与挣扎了，待你品尝过血仇的怨恨之力之后，就能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正确的一个决定。” “混沌在向你招手，看到了吗？你注定是要站在亿万种族的头顶的，何必再拘泥于一个如此弱小的灵魂，她甚至与你没有太多交集。” …… 某一瞬间，严的瞳孔中确实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但下一秒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咳嗽了两声突然大喊道： “你等会！” 说完，他从裤兜里翻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小笔记本翻开，像是临考试之前翻字典恶补的小学生一样捋着本子上的内容快速翻阅，而后一本正经地问道： “咱们实事求是一点，据我此前的多次试验表明，怨恨的释放者必须明确知道他痛恨的对象到底是谁，哪怕是代号也行，可是你这里有漏洞嗷。” “你说我只要杀了伊妮德，引来迈洛的怨恨，能兑换成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理论上可能是正确的，但是迈洛又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伊妮德呢，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伊妮德死了。” “嗨呀我这聪明的脑袋瓜子，差点就上了你的b当。” 然后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街头痞子惯用的骂人连招，像饶舌一样从严两排黄牙之间喷出来。 …… “蠢货！那个家伙此时就在颠倒的另一个位面看着这里的一切！别卖弄你那可笑的本子了！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杀了她，把你的人性切割之后所带来的混沌力量是你此前从未体验过的！你不心动吗！” 伊姆纳尔的声音在严的脑海中狂喷不止。 这可能是它在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被搞破防的经历之一。 它从未见过有如此磨叽的人，不，应该说从未见过如此磨叽的生物，明明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踩进去一个更加高深的领域，明明这家伙灵魂之中包含了人性的各种劣迹斑斑，他应该比普通人类更加容易遭受蛊惑才对。 可就是这么一个卑鄙、下贱的东西，在这里浪费了它整整一个多小时。 而且最让伊姆纳尔无法接受的是，它发现自己已经重获神格之后，依旧无法对眼前这个人类的灵魂造成任何蛊惑效果，每次严都是在他即将迷失的时候，一个哆嗦由缩了回去，让伊姆纳尔白忙活一场。 都不知道这个b在怕什么！ …… 如果伊姆纳尔早一些像研究迈洛那样深入研究一下严，它就应该知道，这个家伙已经不是 “呃……你说什么？” 在被伊姆纳尔的声音严厉的训斥过一顿之后，严眨了眨眼，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 “什么说什么？”伊姆纳尔彻底搞不清楚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它干脆在严的身后显出了自己的分形本体。 那本体就像是鬼魅一般，面庞像是融合了整座楠薇城所有生物的特征，不断地变换着，且浑身覆盖着诡异的迷雾。 它漫步走向严而来，用极具威压的口吻重复道： “你还在等什么？” 然而此刻的严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镇定与认真态度，他没有回头看向那诡异的分形体，而是目光复杂地盯着眼前深陷在梦境中的伊妮德，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你说此时此刻在另一个位面看着这一切的，是迈洛吗？” “没错！他正在看着这里！你还要继续闹笑话吗？不要再扯那些没用的说辞了，他就在看着你，杀了这个女的，血仇的通道就为你敞开了！……” …… 咣！！！ 伊姆纳尔的话还没有说完。 严与它之间相隔的那片区域中就爆开了恐怖的紊乱风暴！ 这一次，强大的黑色乱流形成了可怕的龙卷风，结结实实地轰砸在伊姆纳尔的分形体上！ 它的身躯 “你在做什么！！！”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 它周身的迷雾瞬间演化成无数狰狞的裂纹，像山崩一样朝着严所在的位置席卷而去。 严被撞飞出去。 那一瞬间可以看到，他呕了一口炙热的鲜血出来。 但黑色烟雾还是护住了他的身躯，连带着将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的伊妮德裹了起来。 两股风暴的交叉点，传出了严不紧不慢的一句话—— “他在看着可不行……诶，瓦尔罗坎家内小子！你可看清楚了啊我是啥也没干嗷！” 随后，滚滚黑烟散去。 废墟之上空无一物。 只剩下被袭击了的伊姆纳尔分形体在疯狂咆哮着，宣泄自己无处释放的怒火。 …… … 真实世界。 歌剧院里。 迈洛看着一旁面容有几分抽搐的伊姆纳尔，淡定地摊了摊手：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执迷不悟的贱种！”伊姆纳尔猛地把手拍到桌案上。 然而它满肚子的咒骂还没有喷出口，手背就钉上烧得通红的博伊刀刃！ 它猛一抬头，发现前一秒还风轻云淡的迈洛此时脸上已经挤满了诡异狰狞的笑意，单手压着博伊刀，龇牙咧嘴地看着它： “啊？计划都失败了还敢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坐着啊？” 第411章 黯影序列 “咣！！！！” 就在迈洛与伊姆纳尔两人之间，空间中荡漾开无形的乱流，像海啸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碾压出去。 观众席中盛开一朵由鲜血铸造的巨，但那层层叠加的瓣也只定格了短短不到一秒钟就散落成血沫，像涂鸦一样喷洒在地板、墙壁以及几十米高的绿色穹顶之上，炙热的猩红色与穹顶在夜间呈现的墨绿色形成了强烈的色彩碰撞，为这一幕增添了一抹不真实的感觉。 但更多的还是残忍的意味。 因为。 那些炸开的血沫来自于观众席中沉睡的无辜民众。 在观众席最前排炸开的碎肉喷洒到了后排位置的民众脸上，然而陷入深度梦境无法自拔的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端坐在原位，目光空洞地盯着正前方的舞台，尽管此时演出已然中止。 支配者级别的生物爆发厮杀的时候，所造成的破坏力与杀戮是无法预计或者想象的，更何况此刻歌剧院里这俩是无比精通于战斗的存在，不是格拉基那种只知道躲藏在幕后的类型。 当言语上的博弈结束，并且没有任何一方获得最终胜利的时候，即使是旧日支配者，也会选择最粗暴最原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那就是彻底的杀戮。 …… 恐怖的乱流摧毁了歌剧院内所有的烛光，而黑暗中，地下室方向冲出了七个难以用肉眼捕捉的黑影，他们像鬼魅一样，每个人拽起两三名处于呆滞状态的“观众”，朝着各自离开歌剧院最近的路径狂奔出去，几秒之后又折返回来，重复刚才的动作。 七人组知道，迈洛此时只能全身心地与伊姆纳尔进行对抗，如果要求他在如此稍有差池便可能会殒命的对局中还要分心顾及无辜者的性命的话，那实在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降低这场厮杀所导致的损失。 能救多少算多少了。 然而身为放逐之影的他们，也不敢过于靠近厮杀位置的中心点。 那里充斥着某种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可怕力量，就像是一台庞大的绞肉机处于失控的状态一样，明明相隔几十米，但身为影子的七人组却感觉到自己身上有被刀刃切割的剧痛！ …… 震怒状态下的伊姆纳尔是非常可怕的。 迈洛直面过格拉基本体的深邃，也对抗过犹格·索托斯那凡人触之即死的化身，在幻梦境里他甚至切身感受过所谓的神明施加的强大压力。 但与过往那些带有重重限制因素的战斗不同，伊姆纳尔是实打实的旧日支配者序列中极具毁灭性的那种，它是真正意义上怀揣着恶意的，且已经迎回了神格，此刻正处于全盛状态，是传统概念中真正的邪神本体。 而最关键的区别之处在于，此时的伊姆纳尔对迈洛的杀意是无比明确的，不带丝毫轻视的那种！ …… 七人组的举动并非没有引起伊姆纳尔的注意。 只不过对于这些弱小如蝼蚁般的生物的挣扎，它不屑于干涉罢了。 偌大的歌剧院大厅上空，它的身躯悬挂着，环绕着它的是大面积的诡异絮状物，那些物质像具备了生命一样附着到它的体表，一直处于不断变幻的状态中，最频繁出现的便是那具备了分形理论最常见的重复轮廓，不断叠加、不断复制，像是旋涡，又像眼瞳，又像是无数分叉生长着的植物枝叶。 而此时伊姆纳尔的面容也不再是楠薇城中的任何一人，它那依旧维持着人形轮廓的面庞上出现了一只犹如洞窟一样深邃可怖的独眼，随后它的上下颚之间的一片浑浊皮肤裂开化成了类似于嘴巴的结构。 它的身躯有无数的裂痕。 而那些裂痕中，都挤着颜色各异的瞳孔，肢体的边缘呈现一种不断溃散又无时无刻不在重新凝聚起来的诡异状态。 絮状物在它的体表凝聚成了一套暗紫色的礼服，衣领内是如同岩浆一般鲜艳的领结，以及墨绿色的内衬马甲的一角。 它似乎效仿了人类绅士的肢体动作，无比优雅地提了一下自己领口上的领结，随后缓慢地将目光转向观众席废墟之上迈洛的身影。 它那裂开到耳根的嘴张开，说出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古文明语言： “在我沉沦的无数个纪元里，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不单单只是对那愚昧诸神的亵渎，我更加期待的，是狩猎。” “诸神已经在上位呆了太长时间，它们遗忘了太初的混乱秩序，肯定，也忘了自己是如何铸就神位的了……” …… 废墟中心。 迈洛无比平静地褪下了身上支离破碎的衬衣。 他的双手上覆盖着狰狞的红色裂痕，一直蔓延到双肩。 在伊姆纳尔口吐古语的时候，迈洛淡定地扣下了转轮枪的击锤，至于博伊刀刃，则早已经在最开始贯穿伊姆纳尔手掌的那一击中崩断。 他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秩序都处于崩坏中。 空气、温度，乃至力场，都在不断变化且减弱着。 窒息感紧随其后而来。 迈洛体表的皮肤开始肿胀、坏死，大片的血液从破裂的伤口处飘出，像无风状态下的烟雾一样在空中缭绕着。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因为就连光线，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 “整座城市都已是我的囊中物，你们还想怎样挣扎？” “真正的楠薇城已经在另一位面上建立，而这里，陷入沉睡的可不只是那些卑微的生灵。” 伊姆纳尔身上那无数道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迈洛。 它道出了迈洛身上那一系列可怕反应的真正原因。 在它重获自己神格的那一刻开始，模仿规则就已经不再局限于对生物体的复制，而是对一切低等级规则的破坏与重塑。 就像现实世界里的人陷入沉睡，模仿者世界里才能出现一个完全相同的人格一样。 力场、光线、温度等多种形式的能量也同样如此，乃至一切不具备生命的物质也是如此，当真实世界里的这一切都陷入沉睡之后，模仿着世界里才会出现足以蒙骗过诸神视野的相同能量形式。 这就是它的神格之中所拥有的“取代”力量。 …… 当迈洛周围的一切都被剥夺殆尽的时候，他将被彻底孤立起来。 环绕着他的，只有虚无与混乱，肉眼再也无法为他的大脑提供周围的画面，因为光已经不复存在。 同理，力场的消失也让他那原本适应了这一气压的身躯开始恶化，他的肌肉组织开始疯狂坏死。 崩裂的血肉离开身体之后没多久就被虚无所吞没。 … 似乎这场厮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临近结束了。 伊姆纳尔冷漠地注视着废墟最中心那片黑暗中的迈洛： “我说过，见证一名支配者的崛起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但你还远没有成长起来，脱离了你所习惯的秩序之后，你会像离开了温室的植物一样迅速凋零。” …… 然而，迈洛很快就对伊姆纳尔的评判做出了回应。 他的声音在伊姆纳尔的耳畔响起。 ——“你都说我是支配者了，为什么还觉得现有的秩序能杀死我？” … 一种没来由的惊愕感在伊姆纳尔的脑海中徒然升起。 最简单的道理，迈洛已经身处于绝对的虚无环境之中，他的肢体应该已经坏死，他用肉体发出的声音也不应该有任何介质能够传递出来！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早已经跳脱出了那些秩序的限制。 就如同他的声音不再需要现有规则的物质作为介质一样。 …… “黯影！” 这是伊姆纳尔看到的画面。 是的，此时它所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人类轮廓的血肉之躯。 “原来你已经触碰到了黯影的序列！” 这个在人类文明中被使用在各种无法描述的邪祟生物的代称，在更高领域的知识体系中其实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概念。 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生命体已经跳脱出了它原本所依附的宇宙体系，不再受限于那些原本支持着它生命延续的一切规则。 从只能生存于某一特定且狭小的能量、物质区间的孱弱状态中跳脱出来，成为适应于各种无限的规则秩序之下，甚至是无规则的虚空中的状态。 这种生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黯影。 …… 而迈洛用最简单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黯影序列。 他的声音，不再需要任何介质，便可以越过虚无，直达伊姆纳尔的内心。 … “有意思了。” 伊姆纳尔从惊愕中恢复了正常。 它越发地感受到了迈洛的特殊性。 因为任何生物晋升到黯影序列的唯一途径都是亲手埋葬它原本所依附的秩序，这是必经之路，只有摧毁、破坏其所处环境的原有秩序，相当于破釜沉舟杀死过往的一切，才能够晋升黯影。 但迈洛很显然还维持着人性，他还在做着低等生物才做的无谓挣扎，为那些卑微到不值一提的秩序与生灵作斗争，他根本没有杀死自己过往的一切，但他确确实实已经晋升到黯影序列之中了。 …… 现在才是好戏刚刚开场的时候。 虚无世界中，迈洛那原本浮肿碎裂的身躯此刻已经恢复如初。 他双臂上的裂痕涌现着炙热红温。 早在一年以前，与犹格·索托斯的投影化身肢体对撞的时候，迈洛就已经 或许是索托斯泼洒下来的神血所致，亦或者是圣餐献祭的缘故，迈洛不清楚，总之此刻，他的目光可以轻易贯穿虚无，落到伊姆纳尔的身上。 …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你所期待的，支配者级别的对抗。” 第412章 狭义的虚无 低级的生命体受制于规则，受制于秩序，不仅如此，也依附于秩序而存在，脱离了现存的秩序与规则，他们会凋零、湮灭。 而高等级的生命体，得以行走于虚空。 在下位者的视角中，上位者不可直视、不可触碰、不可轻易亵渎。 故而它们被称之为“黯影”。 从这一点来看，似乎黯影这一定义的起源是自下而上的，而并非在一开始就存在这样一个概念。 这似乎也从另一角度佐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今行走于秩序之上的诸神，它们也是从低等级生命体演变而来的，它们也曾以下位者的身份，仰视星空中的“黯影”。 …… 于是，这场对峙在迈洛残破的身躯复原那一刻，就不再是凡人之力与支配者的对抗了。 这并非偶然，此前便存在过诸多隐晦的预示。 幻梦境中代表梦境诸神的深渊老者将迈洛纳入契约的约束范围就已经说明了这一事实。 同样的，每次遇事就玩失踪的红女巫，也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预见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抗，才会说出让它“得偿所愿”那样的话。 而作为这场愚神计划的布局者，伊姆纳尔或许也早有感应，只是它终究没有预料到，一个尚且保留着充足人性的生命体，能够晋升到黯影的序列。 因为即使在旧日支配者这一庞大的群体之中，也存在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而黯影便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分水岭。 位于这一序列之上的支配者们不仅对下位者具有极端可怕的毁灭性，对于同类别的生命体，也就是其他的旧日，也具备了杀伤力。 …… 迈洛尚未真正掌握黯影的力量。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还无法做到像伊姆纳尔去拨弄现实世界存在的秩序，但至少他能够做到脱离这些秩序而存在，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说实话，你不这么玩的话，我可能永远触碰不到这一序列。” 迈洛站在虚无之中，平静地看着自己抬起的手臂上焕发的炙热红光。 他感受到自己从秩序中被剥离出来之后独立存在的那些纯粹的力量，灵视提供的视野、索托斯之血带来的破坏力、圣餐献祭换来的体魄、以及恐惧为他提供的源源不绝的力量。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幻梦境，当迈洛处于秩序笼罩之下的时候，他从来都无法清晰地触碰、掌控自己体内的这一系列非人特性，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 而如今在虚无之中，那些长久以来存在于他体内的力量，就像是一件件可以触碰的实物一样摆放在他的面前，是那么的清晰、真实。 …… “到了这种级别，再用拳脚对轰的方式厮杀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就像漫改影视作品里太空军队之间的主要战争方式是肉搏那样，会显得很掉价……” 迈洛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此刻他视野之内最为耀眼的那一个生命体： “但不得不说人类的想象力总归还是有限的，暂时来说我也想不到更具b格的方式了。” 下一秒，他的身形消失在了虚无世界之中。 或许应该改掉“下一秒”这个口头禅，因为此刻时间的秩序已经陷入了沉睡，真正的秩序被分形模仿到了另一位面。 “所以应该算是瞬移，对不对？” 嘭！！！ 出现在伊姆纳尔身后的迈洛当头就是一拳，自上而下轰砸下来。 …… （停！在这里请暂停一下）顺着此前的逻辑，在没有了各种秩序约束的情况下，↑那句话就存在着多个语病。 首先不会有“嘭”的这一声响。 然后，也不应该存在“上”与“下”的方向概念。 最后，迈洛的喃喃自语，与他的拳头砸向伊姆纳尔，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是没有任何时间差的。 最最最最最合理的描述方式应该是——他，说话，攻击。 对的，就是这么纯粹与简洁。 撇开一切的形容方式，包括拟声词、静态姿势、动态运作等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元素，在虚无世界之中，黯影序列的旧日支配者之间的厮杀，就只剩下两个字，攻击。 直至其中一方死亡。 但。 这里就又不得不进入一个悖论式的问题探讨了。 当一切一切的秩序真都被剥离开来，进入到永恒的虚无空间之中的时候，是否还存在着“死亡”这一概念呢？ 物理层面的死亡，意指生命活动的永久终止。 可单是这句话，就已经牵扯了数种已存在的秩序，物质、时间、空间，而如果没有这些秩序加以限制与解释，那死亡又指什么？ 说到底，当一切真正遁入虚无，就连死亡都不复存在的时候，攻击是否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 某一瞬间，迈洛又一次感觉到了某种更高层面的东西从自己脑海中滑过，就像当初芬恩那三根火柴的小学题目引发的分形理论思考一样。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便是死亡，亦会消逝。”——《死灵之书》 其实，那本古老典籍上的一句话早已经道出了真相。 …… … 在虚无之中。 迈洛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思考，一边攻击。 时间秩序的沉眠，释放了过往的限制，但却让他进入了另一层面的混乱。 然而以迈洛的水平，他并不能在一瞬间把这种混乱的思绪理清，唯一能够做出的假设便是： 即使是已经重获神格的伊姆纳尔所掌握的分形规则，也无法创造出真正的虚无，那些超出旧日支配者理解范畴的秩序，依旧存在着，伊姆纳尔无法触碰，也无法复制、模仿它们。 也正是那些超出旧日支配者理解范畴的秩序，赋予了这场厮杀以意义。 这意味着，所谓的虚无，也仅仅只是迈洛与伊姆纳尔认知内的虚无。 否则，如果连死亡都消逝了，那么他们俩就只能在虚无中互相干瞪眼，直至永恒。 …… 秩序定义了死亡，而死亡赋予了厮杀目的。 于是，这场旧日支配者级别的对抗才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在这片狭义的虚无之中，上演了一场超出凡人理解的大战。 但用文字来总结，却只能是那么的寡淡无味—— 攻击、 反击、 攻击、 反击…… 如此这般，一直循环下去。 直至更高级别的秩序所定义的“死亡”在其中一方的身上出现为止。 …… 到了这时候迈洛才总算明白过来，并非是他此刻能够清晰地掌握灵视、外神之血的破坏力以及圣餐体魄，而是在狭义的虚无之中，他只能动用这些力量。 而受限于低级下位者出身的想象力，他所能够做出的攻击只能是充斥着人类原始野性的肉搏。 但换个角度，或许在伊姆纳尔那一方，它所承受到的攻击方式，却又不单纯只是拳脚轰砸。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极度混乱、扭曲，同时又无比纯粹、简单的厮杀。 没有山崩地裂，没有惊涛骇浪，亦没有天地变色的可怕动静。 无声且无息。 处于下位的生命体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场搏命厮杀的存在。 而既然没有了传统高能对决中常见的殃及池鱼桥段，没有了旁观者，没有了每临末日都要断上一回的金门大桥……虚无之中这场厮杀也就显得有几分安静，甚至是枯燥了。 …… … 加尼叶歌剧院中。 一切归于静谧。 没有死于 而因为虚无暂时斩断了迈洛与放逐之影之间的联系，放逐之影们把幸存者往歌剧院外面搬的这项“大工程”也被迫停工，七人组再一次沦落到迷茫、混沌的游离状态之下。 …… 然而就像是那盒子里的猫咪一样，事物永远存在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情况。 既然真实世界的秩序陷入了沉睡，那也就意味着，伊姆纳尔分形规则已经在模仿者世界里创造出了完全一致的秩序体系，时间、空间、物质、能量…… 从这一刻开始，模仿者世界的楠薇城成为了一座真正意义上存在的城市。 在这里，伊姆纳尔的分形体不再像原来那样可以轻易地将严所摧毁的庄园恢复如初了。 简而言之，它不再是这里的造物者。 因为秩序已经降临，这里的一切，史无前例地贴近了“真实”。 … 那么，身为下位者的我们，既然我们的灵魂、器官、知识无法帮助我们了解那场虚无之中的无聊战斗，不妨与沉睡中的楠薇市民一样，暂时忘记那座已经残缺了的楠薇城。 将目光转向模仿者楠薇城。 至少这里的厮杀，是肉眼可见的。 嘻嘻。 …… … 废弃待建的背靠背式住宅片区，那片瓦尔罗坎家最开始居住过的地方。 裹挟着伊妮德的狂风，带着滚滚的黑色浓烟降临。 “咳咳咳！！！……哇咳咳……” 一落地，严就开始疯狂呕血。 他噗通跪地，口鼻处那喷血的动静相当骇人。 把昏迷的伊妮德拖拽到废弃住宅废墟的角落里之后，严就咬着牙走向了当初这座建筑的墙体崩塌之后砸开的地下区域。 这里原本是楠薇城原始的地下雨水运输网中的其中一段。 而在狩猎之夜，也就是严充当堵门勇士那晚上，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把这座楼掀了个底朝天的同时，也让严发现了地底下这座天然的隐秘之处。 现在它被称之为“地牢”。 地牢之中，关押着三名“老熟人”。 分别是，黄金律教会的神职人员，以及两只来自于遥远该隐赫斯特城堡的嗜血生物。 于是今晚最离谱的巧合出现了。 现在这座废墟里，楼上楼下，所有人，全都是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之下的“漏网之鱼”。 除了伊妮德这个特例以外，其余的所有人，都不是正常人。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此刻模仿者楠薇城里为数不多的非模仿者。 …… 无数的野兽正在朝着 暗夜里，这条街就如同地狱一般可怖。 “当！！！” 地牢里传来锁链被斩断的声音。 … 严喘着粗气，看着半截身子泡在雨水中面如死灰的迪拉肖： “找不到我的好大儿了，现在只有你能搭把手了，怎么说？” 啊攻击、反击、攻击、反击、攻击、反击~~~~~~~ 第413章 计划 伊姆纳尔的分形模仿是不完整的，至少目前来说还不够完整，但它一直都在进行查缺补漏。 最清晰可见的问题，就是市民陷入沉睡之后的兽化症状。 还有的，就是严这种非常规意义上的人类。 … 但总的来说愚神计划执行到目前为止还算成功，因为无论此刻楠薇城中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有引起幻梦境诸神的怀疑。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伊姆纳尔不尽快地把这些“麻烦”一一摘除的话，局面就会彻底脱离它的掌控。 …… “你在说什么……” 迪拉肖被关押在地牢的时间不算长，而且严也没有对他进行过拷打与折磨，但是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比该隐赫斯特兄妹还要糟糕许多。 此刻的迪拉肖比另外那俩更像吸血鬼。 这并不是那晚那一战留下的伤所致，而是深扎在他内心的病根导致的，他的信仰产生了动摇，然而旧神之血赐予他的力量却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 一直维持在这种状态下的话，他最终会死于黄金树的赐福。 就像很多疾病患者的症状一样，他们往往不是死于病毒，杀死他们的，是自己的免疫系统。 … “那，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黯影，这不是嘴硬，我没有必要对一个阶下囚说谎。” 严拽起衣领擦拭着自己下巴上的血迹，双手有些颤抖地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塞进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口那掺了神奇叶子的烟草燃烧之后产生的气体之后，他的手终于不怎么抖了，但这对他的伤势并没有任何好处。 伊姆纳尔的分形体对严的身躯造成了某种无法逆转的破坏，他胸口上的皮肤血肉正在坏死，而且这种趋势愈演愈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嘴角、鼻孔和眼眶里都在往外渗血，但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状态，依旧没能阻止他那张臭脸上露出嘚瑟欠揍的表情。 “听着，你说的那个黯影我找到了。” 迪拉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用挤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严，随后注意到了严衣领内胸口上那狰狞的伤口。 严点点头：“啊对，我弄不过它，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而且现在搞不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听我说，迈洛现在不在这儿，那东西说他在另一位面，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要是还能动弹的话就搭把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它……” 还没等严把话说完，迪拉肖突然眉头一皱，他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注意力瞬间聚焦到了地面之上的某一方向。 随后，他扯掉自己身上挂着的锁链，苍白的皮肤上再次涌现出如同教会壁画上黄金树一般的璀璨色泽，凌乱的发丝无风而动，整个人的气势瞬间飙升到了极点。 迪拉肖猛踏地面，撞破地牢的壁垒冲出了出去！ 那架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去跟人玩命一样。 …… 然而，还不到三秒钟。 站在原地的严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刚冲出去的迪拉肖就像皮球一样被甩了回来，直挺挺地拍在地面的积水中，啪…… 捡起的污浊水给严淋了一身。 他淡定地看着迪拉肖，见对方这凄惨模样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办法再冲出去了，才把自己还没有说完的那后半句话补充完整： “总之它猛得一塌糊涂。” …… 迪拉肖趴在水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上半个背部。 严见他没有反应，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迪拉肖的脑壳： “要我说，你去教会搬救兵吧，你们不是一直宣扬着说什么，伟大的黄金树会在灾厄降临的那一天为她的信徒撑起一片绿洲么？我们家这些年给你们教会也捐赠了不少钱，老爷子如果死了的话遗产里面有一部分是要算在我头上的，所以这样来算我也是半个黄金律的信徒，碰上这种事你们的黄金树得出来撑一撑了吧？” 迪拉肖还是没有反应。 严又加大了力度，摁了摁他的脑壳： “喂？” “别装死嗷，我可是了钱的。” …… 嗡！！！ 此时，诡异的气浪从地面之上席卷下来。 那股可怕的威压，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有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一样。 而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混杂了男女老少无数种音色的嗓音，似乎正在说些什么，只是它所使用的语言没有人能听得懂，但地牢里的人能够感觉得到，那是对方在宣告着它的到来。 这股恐怖的压迫感让地牢里的该隐赫斯特兄妹噤若寒蝉。 他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段时间以来，严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堪比死神或者恶魔一般的存在，他们的意志已经濒临崩溃。 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尊死神，不知道从哪儿招惹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东西回来。 这让克劳斯与亚丽安娜根本看不到一丝活下来的希望，他们对严苦苦央求，希望他能在最后关头大发慈悲，把自己身上的锁链解开，让他们逃命去。 但严完全没有搭理他们俩。 并且他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这兄妹俩彻底陷入了绝望。 “你说，后面那俩家伙能帮我们拖延多长时间？嗯……连你都撑不过三秒的话，估计它俩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哎，烦死了，看起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真该死啊，就不应该去杜勒家族走这一趟……” 严的嘴巴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絮絮叨叨半天，没完没了。 估计是受不了一直被人戳后脑勺，迪拉肖晃晃悠悠地从积水中爬了起来。 他先是张开嘴把嘴巴里的积水吐了个干净，然后才说道： “是的，我们被包围了，外面全是野兽，还有一个黯影。” “现在你总相信我了吧，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什么黯影黯影的，我跟你们教会一点都不熟，怎么可能跑去你们地盘上欺负小朋友呢真是的。” 严一个劲儿的摆着手： “现在误会解除了嗷，你看起来也没有伤得很重，我来说一下我的计划，计划就是你帮我争取时间，我想办法杀出去，顺带把伊妮德送到安全的地方，等我找到迈洛之后，我们再回来救你，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迪拉肖平静地看着严，他想不通，眼前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的。 而严看着迪拉肖瞳孔中那视死如归的坚毅眼神，大概能猜到迪拉肖版本计划是啥，于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别，真别，我还没有为国为民英勇牺牲的觉悟，哥们这辈子做过最正义的事情就是堵住了咱们头顶上的那扇门，哦当然现在那扇门也不见了，诶总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别想了，不能死磕的，我现在的力量通道出了问题，城里的市民不知道怎么了，任何人对我产生的怨恨都没有办法转为力量，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享乐屋一挑五的猛男了，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儿，这个破地方的人都出了问题……” 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废话。 但，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该隐赫斯特兄妹身上。 他的语气开始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变化，情绪逐渐沉淀下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血迹，口中喃喃道： “其实，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出了问题，至少这俩一直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 血族兄妹被严那莫名其妙的注视弄得毛骨悚然。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领教了严的无数种“奇思妙想”，而那些令人绝望的奇思妙想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伴随着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知道怎么办了，等我一会儿。” 严拍拍迪拉肖的肩膀，转身走向了亚丽安娜所在的角落。 … 五秒之后，地牢之中响起了克劳斯撕心裂肺的惨叫：“不——————” …… 连带着，在地牢中扩散开来的，还有滚动的黑色烟雾。 那些烟雾不再只是呈现半虚幻的状态缭绕在严的身边，而是疯狂地交织一片，凝聚出了实质化的巨大黑色双翼。 而在滚动的黑烟之中，亮起了那裂成三瓣的、如同火焰一般在燃烧着的眼睛。 … 克劳斯的痛苦哀嚎还在持续着。 然而却盖不住严那轻描淡写的喃喃自语。 他看着自己手心上亚丽安娜的那颗人头，她那张染血的脸蛋永远定格在了惊悚扭曲的表情。 严深吸了口气，仔细地品味着血仇带来的怨恨之力。 这是他 此刻，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此刻都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力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 “幸亏我是有做实验的，事实证明妹妹的心里没有哥哥，但哥哥却始终都在牵挂着妹妹的安危，没错吧。” …… 滚动的黑色烟雾从地牢中漫了出来。 而废墟之外，就是伊姆纳尔在模仿者世界的分形体。 第414章 欺诈者 严身上的伤已修复。 笼罩着他的滚动黑烟覆盖了他的全身，只露出狰狞的面庞与双臂，与头顶上一丝丝灰白的线条。 他的背后，是敞开的巨大双翼。 三瓣形态的火焰代替了他的人类双眼，散发着可怕的炙热力量，连周围的空气都在荡漾着层层涟漪。 这是偏方三八面晶体赐予其拥有者的力量通道。 它有着一个极具威慑力的称号——夜魔。 魔鬼般的恐怖双翼，与那狰狞的燃烧着的眼瞳，让严如同地狱里攀爬出来的恶灵。 他身上充斥着的，是来自于伏行之混沌的可怕秩序。 有一件事伊姆纳尔没说错，真正打开这一力量通道的方式，就是扎根在人性最深处的血仇，只有用鲜血铸造的仇恨才是最为刻骨铭心的，用其兑换而来的力量，也是最为强大，最为稳定的。 …… 一旁的迪拉肖彻底呆滞住了。 他从未见过完全进入夜魔状态中的严，即使在上一次两人交手的时候，也没有见到。 此刻站立在迪拉肖面前的严，已然判若两人。 他每一瞬间的神态，都充斥着冰冷与漠然。 似乎血仇为他带来这份可怖力量的同时，还在他的身上打开了某个开关，或者是，带走了一些什么东西。 总之迪拉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严了，至少不是完整的严。 …… 他的手心上焚起黑色的焰火，将血族子嗣亚丽安娜的头颅焚烧殆尽，甚至连齑粉都没有留下。 而地牢角落里，克劳斯已经近乎失，他注视着那笼罩在黑色双翼阴影之下的人形轮廓，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恨，那份怨恨，甚至取代了灵魂深处的恐惧、悲伤等其他一系列情绪。 这条力量通道在打开的那一瞬间，改变的似乎不只是严，也包括了克劳斯，一种不可逆的规则，让他整个灵魂堕入了仇恨之中，并且这已经不再是人类文明概念中的那种可以用时间去淡化的仇恨了，命运的齿轮已经滚动起来，而他便成为了这座秩序机器之中的一个小齿轮，被更大的齿轮所支配着。 此刻的克劳斯成为了仇恨的载体，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甚至有可能忘记亚丽安娜是谁，忘记仇恨的源头是什么，但仇恨本体永远不会消失，即使他的身体溃散，灵魂消亡。 当混沌秩序之下的力量通道被血仇打开之后，其实仇恨的概念就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它不再单纯只是一种情绪，甚至可以独立于生命体而存在。 这有点类似于，从幻梦境中返回的迈洛所掌握的恐惧之力。 …… 也就是说，严曾经所理解的怨恨，其实是存在着一定偏差的，但这是建立在他所拥有的认知基础之上诞生的一系列思考，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的那一切，其实是不全面且狭隘的，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理解，真正的仇恨是什么形式的一种存在。 而现在，这个笔记本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他手中的黑焰不仅焚烧了亚丽安娜的头颅，同样焚烧了那个笔记本，连同一起化为飞灰的，还有严身上、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能感觉到自己丢失了些东西，却无法弄清楚那具体是什么。 … 但无所谓，他是个相对务实的人，只要拥有了活下来的权利，那就比什么都强。 …… “人性果然这宇宙中最为奇特的东西，极致的善与恶，都可以成为无法取代的存在，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人类这个无比弱小的物种会得到诸神的青睐了。” 伊姆纳尔的分形体在地面驻足。 它感受到了前方废墟当中股独特力量正在发生的奇妙变化，发出了感叹。 很快，废墟中走出了两个人影。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弱小。 但伊姆纳尔是拥有着神格的旧日支配者，它的目光能够洞悉那无法被凡人所察觉到的阴影。 在它的视野内出现的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类，身上伤痕累累，但他身上却背负着黄金树的璀璨光芒。 而在这名沐浴着圣辉的人身后，便是那承载着仇恨力量的夜魔。 …… 伊姆纳尔那诡异苍白且不断发生着变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具人性色彩的玩味笑意。 “谁能想到有一天，神仆与恶魔同行了。” 它注视着刚才被自己轻松重创击退回去的教会会吏，平静地问道：“你所信奉的黄金律对诸神充满了惧意，身为它的奴仆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话音刚落，那片废墟之上的天空便有雷霆砸落下来，空中撕裂的电弧如同无数尖锐的刀刃，意欲绞杀一切。 但滚动的璀璨金色光芒自地面喷涌而起，承载着黄金律的旧神之血与迪拉肖的意志 他那本应该已经濒死的身躯迸发出了可怕的力量，在瞬息之间横穿了整片雷霆领域，像一柄利箭，势不可挡地朝着伊姆纳尔分形体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而紧随其后绽放的，是更加阴森的夜魔双翼。 三股不属于这个文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 模仿者世界的伊姆纳尔与虚无中的那个不同，伊姆纳尔用分形规则创造它的目的，只是维持这个不完整的雏形世界。 而此刻，这座虚假的城市之中已经充斥着真实的秩序。 这无形之间把具备神格的分形体与严和迪拉肖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这意味着，这是一场已经划定了规则体系的搏杀，与迈洛那边虚无世界里的战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 嘭… 迪拉肖的身影撞入了分形体的领域。 周围，无数野兽的身躯撕裂、湮灭。 “黄金律啊……那是被诸神葬下的上一个纪元吧…难道已经死去的文明，要在你的身上重新长出獠牙么……” 伊姆纳尔分形体感受着从那极具侵略性的黄金律赐福力量，发出了无意识的低语。 它知道此时另一位面的真实世界里，自己的本体与迈洛一同深陷在虚无的厮杀之中，但它无从知晓那片战场中的状况，只能依照自己脑海中最初被设定好的意志，清理模仿者世界中的“错误”。 而眼前这一明一暗两股力量，就是最大的“错误”。 …… 嗡！！！！！ 碎裂的地面在不断震颤着。 伊姆纳尔的身体不断复制，几乎是顷刻之间，这整片教区就已经站满了它的身影，但每一个相似的身躯之上顶着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脸。 分形规则在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演化与诠释。 这些身影中，有楠薇城的市民，也有伊姆纳尔曾经在漫长岁月中模仿并取代过的每一个人类。 但在数不尽的千万种变化中，仅有的唯一，就是伊姆纳尔。 他们都是伊姆纳尔。 是那位胆敢欺诈、愚弄诸神的旧日支配者。 …… 巨大的双翼笼罩着这片教区的半片天空，夜魔的身影在疯狂的吞噬那些幻化出来的分形体。 严仿佛不再是一名人类，它的下颚分裂，獠牙狰狞，疯狂地撕咬、破坏着伊姆纳尔分形规则之下诞生的所有生命体。 随着厮杀的不断白热化，他的身体异变也在不断地进阶，从最开始那还保留着面容与双臂的人类轮廓，逐渐膨胀成完全非人的另外一种生命形式。 而不断冲杀向伊姆纳尔分形体的迪拉肖亦是如此，似乎有某种超出他掌控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催发着黄金律在他身上演化。 他裸露的身体上，黄金树的根茎叶在疯狂的生长着…… … 视觉之上所能够获取到的直观战况显示，伊姆纳尔以一敌二的局面并不乐观。 因为这是一场处于严格秩序笼罩之下的厮杀，而来自于黄金律与混沌的力量，其中任何一方的本源都绝不逊色于伊姆纳尔的神格。 可以看到，它的分形体被不断地摧毁，而后重新凝聚。 沐浴着仇恨之力的夜魔，与黄金律的神仆在这一刻反而变成了得理不饶人的毁灭者，几乎是追着伊姆纳尔的分形体在制造着无尽的杀戮。 …… 崩坏、混乱、血腥等元素充斥在这片几乎接近于真实世界的领域里。 他们二人的联手，显现出了出人意料的默契，与可怕的杀伤力。 而伊姆纳尔，成了被围攻的那一方。 显得节节败退。 … 但事实真的如此么？ 分形的神格，真的如此不擅长于战斗厮杀么？ …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最基本、最简单的东西演化而来的。 就像芬恩手中的那三根火柴。 无数次的折叠、重复，又简单演变为复杂，再由复杂演变为万物。 事实上，此刻站在这片教区之上的那些人，那些生命形态，都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物质演化至此的必然结果。 分形领域之下，宇宙的法则便是如此，简单乘以简单，复杂的可能性就变得无限多。 模仿者世界里之所以出现了严与迪拉肖这种“错误”，并非源于伊姆纳尔的疏忽，而是它缺欠了一个学习的过程。 早在最开始幼年灵视者马蒂失踪案开始，伊姆纳尔那时候就已经盯上了潜伏在城市中的夜魔，也就是严，只不过因为计算的失误，最终与它达成心神共通的变成了活尸瑞克。 但一切还不算太迟。 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能量流淌永远逃不过分形的简化，它所需要做的，是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找到与只对应的那条路径。 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存在着其依赖的东西，就像流水依赖于山川一样的道理。 找到那最为关键的元素，伊姆纳尔就能随心所欲的取代他们。 …… 而这场看似狼狈的厮杀，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或者用更为简洁明了的词语来概括，就是欺诈。 … 当夜魔的双翼撕开分形体的躯壳，迎面撞上了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三瓣火眼的时候。 当黄金律的神仆撞破壁垒，发现自己扯开的是黄金树的藤蔓的时候。 严和迪拉肖才愕然反应过来。 伊姆纳尔用一场简单的杀戮，以极为轻微的代价，掌握了他们二人此刻状态下的生命形式。 并且完成了对分形模仿者的制造。 …… 于是此刻的模仿者世界里。 有了两只夜魔，两个沐浴着旧神之血的神仆…… … 第415章 恐惧之源 它连幻梦境的诸神都敢欺诈愚弄，又怎么会选择用硬碰硬的方式与严和迪拉肖厮杀呢。 说到底，伊姆纳尔的强大之处绝对不是它的战力，或者说，它的最强战力，就是分形本身。 一旦对方的生命形式被它识破、悟透，那么只需要制造出相同的分形体，取代对方在这片秩序之下的位置，那么被模仿的生命就会陷入沉睡。 这就是分形理论的终极规则，所有尚未达到与伊姆纳尔同一序列的生命，都躲不过这种不讲道理的取代方式。 …… “你们不会以为，我带着这帮野兽过来是为了围攻你们吧？” 伊姆纳尔创造出来的无数分形体开始逐一溃散，最终废墟之上只剩下它一个身影，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领域之中的夜魔和神仆。 “我只不过是想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罢了，现在，你们可以安心地睡下去了。” 它的语气中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戏谑。 因为即使活过了漫长岁月，它始终无法忘记这种将对手愚弄于指间的乐趣，也正是这份近乎恶劣的玩心，让它在迷失自我的那段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从深渊里爬出来，一次又一次地醒悟过来，最终走回到寻找本名的正途上。 … 强如夜魔，与获得了黄金律的承认的神仆迪拉肖，他们释放了自己最完整的生命姿态，以最强的一面迎战了伊姆纳尔，但这一切都只是伊姆纳尔计划中的一环，它在等的，就是他们二人的醒悟。 甚至于此前蛊惑迈洛杀死伊妮德以开启血仇的力量通道，目的也是如此。 只有充分地认识、学习这两个特殊生命体的规律、形式，它才能够将他们纳入到分形的规则之下。 …… 模仿者的世界里，分形创造的夜魔与神仆，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将那些由人类异变而成的野兽杀戮一空。 只留下满地的残尸与血浆。 甚至来自于夜魔的黑焰还将那些残尸焚烧殆尽。 … 而夜魔和神仆的本体，严与迪拉肖身上此前滚动着的强大力量此时已经彻底消散，他们在极度不甘与惊愕的状态下，被某种极为沉重的力量拖进了混沌梦境之中。 他们二人始终都还是秩序之下的生物，还远远没有触及到支配者级别的力量，更加无法与迈洛那样的黯影序列所媲美。 所以当分形的规则成立的一瞬间。 这片天地之间的秩序便会认为，那模仿者夜魔与神仆才是严与迪拉肖，而真正的严与迪拉肖，他们生存在秩序之下的权利就被剥夺了，就如同此刻清醒世界里满城沉睡的楠薇人一样。 说白了，伊姆纳尔从未想过要用武力来解决这些麻烦，即使是在重获神格之后，它的思路也未曾有过动摇。 欺诈、模仿、取代，才是它对自己的神格绝对准确的诠释方式。 而在分形世界里，它也确实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它很轻松地拿捏了眼前这两个继承了特殊力量的生命体，尽管夜魔与神仆的力量足够特殊，足够强大，但严与迪拉肖的认知与心性还远不及旧日支配者的深度，他们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 噗… 两具单薄的人类身躯缓缓瘫倒在废墟之中。 纵使此刻他们的心中充斥着再多的不甘与困惑，都已经没有时间与空间去挽回什么了。 二人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们的思考定格在了双眼最后传递给大脑的画面上——模仿者的夜魔与神仆。 还有覆盖着整个教区的黑色火焰。 …… “到此为止了，先生们。” 伊姆纳尔重新幻化成卡特·加尼叶的样貌。 它平静地踏过那片充斥着黑焰的废墟地，走向严与迪拉肖倒下的地方。 抬起手整理了一番那一尘不染的礼服衣领之后，它将目光从眼前两名沉睡者的身上转移到了远处城郊的方向。 那是黄金律教会所在的方向，在阴暗的夜色下，依旧可以看到悬挂在天边云层下的教会大桥轮廓。 它的目光非常平静。 无论此刻自己的本体与迈洛在虚无之中的战况如何，它都只会执行自己的意志，那就是清除这个模仿者世界中的所有漏洞。 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前，它还没有破开教会大门的能力，毕竟承载着上一纪元的律法的黄金树，曾经也是与诸神正面对抗过的，不管这一时代的人类学者到底从地壳之下挖出了黄金律的多少残留力量，始终都是不可小觑的。 但现在…… 夜魔的双翼与黄金律的神仆已经站到了伊姆纳尔的这一边，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它“完善”这个世界了，教会很快也会被取代。 … …… “哦不对，还有。” 伊姆纳尔的分形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解决掉了严与迪拉肖这两名具有着强大杀伤力的特殊人类之后，它总算是记起来，这片废墟之上还有一两只没什么战斗力的“漏网之鱼”存在。 包括血族人克劳斯，以及那个让伊姆纳尔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无法复制的女孩，伊妮德·肯特。 她的特殊之处，似乎并不在于她的生命形式，与严和迪拉肖不同，她的特别，在于心灵深处。 即使是在成功复刻了夜魔与神仆的生命之后，伊姆纳尔也依旧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在伊妮德身上还漏掉了什么。 “总说人类是最受诸神青睐的一个种族，看起来确实如此，这些低级的生命体身上蕴藏了一些难以琢磨的……东西。” … 它低声自语着，在背靠背住宅的废墟深处找到了昏迷的伊妮德。 伊姆纳尔此刻陷入了思考，它在考虑自己应该彻底终结这个无法被自己看透的灵魂，还是把她留着慢慢研究… 因为任何无法被分形规则取代的生命体，都意味着自己的神格之中还存在着某种缺陷，杀了对方其实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它应该找到并修补那个缺陷才对。 “嗯……” 但很快，伊姆纳尔就醒悟了过来。 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只要它能够得到这片土地之下埋葬着的东西，它神格之中，那一直以来限制着分形规则的最终存在就会被破解，真正强大的力量会来临，到时候，它能够接触到更高层次的秩序，甚至一举突破那些秩序，成为宇宙中自因自果的圆满存在。 相比之下，眼前摆着的这些小问题，也就不值一提了。 它平静而漠然地注视着伊妮德那张苍白的脸，在它的视野中，似乎从未将伊妮德当成一个生命体来看待，而是一个可以被一句话总结的问题，而现在它面临着的就是一次简单的取舍。 放弃这个引起自己思维波动的小问题，将自己的心思回归到真正的大业上。 这就是此刻伊姆纳尔分形体的思考。 …… 而它最终做出的选择便是如此冰冷的理智。 这也正符合了本体给予它的意志，即抹杀所有存在的问题。 咔嚓… 它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轻描淡写地一抬手。 这片空间的可怕力场就将废墟之上的大小石块全部牵引到了空中，而后像雨点一般坠落下来。 率先被力场与巨石碾碎的，是平躺在地上的严与迪拉肖的身躯。 那残忍血腥的一幕落在伊姆纳尔的淡蓝色眼瞳中，没有引起一丝的波澜。 尖锐的碎石将他们二人的身躯凿得支离破碎，几乎是顷刻之间就碾成了碎渣。 而深陷在沉睡之中的两人，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他们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 而后，滚动的力场牵引着的巨石，开始涌向废墟深处的伊妮德。 伊姆纳尔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幕： “可惜了，愚神的世界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这奇妙的灵魂。” 轰隆隆…… … …… 虚无世界里。 … 攻击与反击的交替还在持续着。 但这是厮杀开始之后迈洛对伊姆纳尔本体 “你不是说晋升黯影会斩断一切的人性么？” 而虚无之中的这场对话，一丁点儿也没有处于搏命厮杀中的氛围，更像是，两个在歌剧院中萍水相逢的观众，在曲终人散之后进行了一番平淡的交谈—— “怎么？你感觉到悲伤了？为了那些你熟悉的人的消亡？” “不，我说的不是我自己。” “难不成你说的是我？” “如果身为黯影的你已经舍弃了人性，那为什么你的恐惧，会这么的甜美？恐惧不是人性的一部分么？” “放弃吧，你的言语干扰不了我的，虚无之中，厮杀与思维与交谈，全都是独立存在的。”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本意并非是干扰，只是单纯的好奇。” “有什么好好奇的，你在掩饰自己的哀伤么？”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洗耳恭听。” “你知道，恐惧并不是个坏东西，相反，这是自然规律赐予所有生命体的一项保命天赋，我其实很惊讶，你对恐惧感居然没有一丝的尊重，就那么轻易地让我把它吞了，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吗？” “导致什么？” “万劫不复啊。” …… 第416章 玩火 “没懂。” 伊姆纳尔回应。 但下一秒，它的语气就变得尖锐了起来。 因为它感应不到自己的分形体了。 这意味着，模仿者世界里的它，已经死了。 …… “怎么会……” 嘭！！！！！ （这次是真的嘭出声的） 在伊姆纳尔遭受重创的一瞬间，迈洛直接把它轰出了虚无。 歌剧院之中，光线开始缓慢恢复。 这里的秩序在重建。 迈洛半跪在已经塌陷了一半的大厅中央，他的手底下摁着的是伊姆纳尔的脑袋，对方被他死死的压制着。 旋涡、分叉，那一系列重复的线条图腾在空气之中快速运转。 这场本来似乎无止境的对抗，在这一瞬间迎来了终结。 他们二人的身影出现的瞬间，周围空间中的秩序都在疯狂侵蚀着它们的躯体，但身为黯影的他们轻松地扛住了时间、空间力量的绞杀。 伊姆纳尔无比狼狈地被压制在废墟之中，它尖叫呐喊着： “不可能……怎么会！” “为什么会这样！！！？” …… … 此时此刻。 模仿者楠薇城中。 伊姆纳尔的分形体身躯悬挂在半空。 它就像是一片即将从树枝上脱落下来的枯萎落叶一样，随风摆动，没有一丝生机。 它的胸膛位置有一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臂贯穿而出，那只手的手心上握着的，是伊姆纳尔跳动的心脏。 而在它身后笼罩着的，是恐怖的、弥漫着黑烟的巨大双翼。 那是被混沌赐予了力量的夜魔。 而且是夜魔本体——严。 … 一旁，迪拉肖也在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淡定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本应该被巨石引力碾碎的伊妮德，确认她的气息还在之后，点了点头。 …… 这场博弈本应该由伊姆纳尔拿下最终的胜利。 但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它对自己的恐惧感没有一丝的尊重，几乎是白送式地将其摆到了迈洛的面前，让迈洛把它完完整整的吞噬了。 也就是它在舞台上制造出来的那属于旧日的一幕。 那个乍一听起来带着些许悲伤气息的故事，关于一名强大人类在末日里对抗邪神的故事。 伊姆纳尔想要以此方式来获得迈洛的共鸣。 但迈洛却抓住了它内心深处对那些抬手之间湮灭了一个时代的神明的恐惧，也就是，那些化作墨汁一般的黑色液体被他喝掉的东西。 …… 被夜魔贯穿身躯的伊姆纳尔分形体的眼瞳还在执着地泛动最后一丝淡蓝色光泽。 模仿者世界与真实世界里的它，在同步呢喃着： “原来这才是你所说的，旧日支配者级别的对抗么？” “原来……我也会成为被欺诈的那一方。” …… 迈洛平静地回应道： “不完全准确，愚弄你的不是我，是你的本名，你的神格，分形理论。” … 因为模仿者世界里，属于伊姆纳尔的那个分形体，它缺乏了恐惧。 这一看起来无关痛痒的细节，导致了它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夜魔加上黄金律的神仆，这两股力量对伊姆纳尔的分形体来说是存在着致命威胁的，可是被剥夺了恐惧的伊姆纳尔，它的意志已经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而事实上当分形规则运转起来之后，当那个世界里已经存在着两个夜魔与两个神仆的时候。 它甚至已经分不清模仿者与被模仿者之间的区别。 恐惧的缺失，让分形体的欺诈计划在最开始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 …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典籍也无法给予你如此深刻的理解……可，可你明明只活了二十多个年头，这不应该……” 伊姆纳尔的半个头颅被按在废墟之中，但它的语气却无比平静。 分形体是它用来维持另一个模仿着世界的核心，当自己的分形体被斩杀的那一刻开始，模仿者世界就已经进入了溃散的进程中，再也无法挽回。 这意味着，它的愚神计划已经宣告破产。 “典籍确实没有办法教会我这些，但除了典籍以外，我还有一名指引人。” 迈洛平静地回答了伊姆纳尔的问题。 他对恐惧感的理解，并非只来源于那本编年史，事实上，红女巫给予他的危机感知力，就是恐惧被放大之后的一种表现形式，那是扎根在灵魂深处的一种自救能力，其意义远比任何一种感官要深远。 从罗本事件，到伊克姆小镇，到狩猎之夜，一次又一次在深渊的边界反复试探，这才是迈洛循序渐进的学习过程。 这造就了他如今对恐惧二字的理解。 并将其运用到了旧日支配者伊姆纳尔的身上。 就像狭义的虚无一样，支配者也并非完全切割了人性，只是因为在它所处的空间中还没有更加可怖的存在降临罢了，所有的生命体都无法逃脱恐惧，这是与生俱来的，同样也是无法斩断的，甚至于，它比生命本身相比，还更加无法被磨灭。 “我为了不引起诸神的注意，选用了最保守的方式，而你则利用了这一点，是这个道理了……” 伊姆纳尔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凄惨笑容。 它的分形体本可以使用雷霆手段抹除掉夜魔与神仆的，尽管那存在着失败的概率，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但它知道，模仿者世界处于旧神的视野之下，大战如果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诸神就会识破它的伎俩。 而同样的，迈洛也不希望诸神知道这场博弈。 幻梦境中的深渊老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旦有人染指地底下的东西，诸神会不惜一切代价葬下整个人类文明，这整个纪元都将湮灭。 …… 打从一开始，模仿者世界里的伊姆纳尔，就是被愚弄的一方。 它催生出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两股力量，制造出了这两股力量的模仿者，而后又亲手将这两名模仿者抹杀。 在自己的神格出现重大缺陷的情况下，连分形的规则都出现了紊乱，因为模仿者出现的那一刻，陷入沉睡的居然不是本体，而是受它主观意识的干扰，让模仿者自己睡了下去。 废墟之中，被巨石碾成碎片的那两具残尸，其实才是它亲手创造出来的模仿者。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迈洛将它的恐惧当成了威士忌喝了。 它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从夜魔与神仆身上传递过来的危机感。 …… 伊姆纳尔血肉模糊的脸艰难的贴着废墟的碎石转了过来一些角度，盯着迈洛说道： “说起来你还蛮绅士的，居然耐着性子演完了这整出戏，连那一瞬间的哀伤和愤怒都装得那么真实……” 它其实很惊讶于迈洛的沉稳与镇定，这场漫长的厮杀中，迈洛与它的对话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平淡，甚至让它产生了迈洛已经斩断了自己人性的错觉。 而身为万古的欺诈者，最终它却以戏剧性的方式栽倒在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上，这让伊姆纳尔不得不对迈洛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所以发出了这番感慨…… 然而…… 砰！ “绅n呢绅！” 伊姆纳尔的感慨还没有抒发完毕，一只覆盖着外神血液的拳头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动老子的城！”砰！ “杀老子的人！”砰！ “耍我那么多回！”砰！ “还在这儿装！”砰！ “装镇定！”砰！ …… 每喷一句，后面都接上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或者一腿。 半座城市都在颤抖着。 歌剧院上方的崭新穹顶已经崩碎了大片。 并且此处的地基也在不断地往地底陷下去。 …… 迈洛不是没有想过大开大合地跟对方来一场不讲道理的厮杀，就是那种像野兽一般，拳脚并用甚至可以张嘴咬人的原始作战。 但他要真那么干的话，这座城估计就保不住了。 不仅如此，当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幻梦境中的诸神之后，会招来真正可怕的末日。 迈洛是没有当救世主的觉悟的，但至少，他也不想成为引发灭世灾难的那个人。 无论是在格拉基的记忆中，还是在幻梦境的深渊里，他都已经见识到了神明的可怕力量，那种序列的存在，还不是如今的迈洛可以妄图抵抗的。 要知道一个伊姆纳尔就差点让迈洛翻车好几次，而诸神，则是足以引起伊姆纳尔恐惧的存在。 迈洛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跟伊姆纳尔玩好这场游戏。 就像是两个熊孩子瞒着自己的家长玩火，双方都不能被家长发现这场游戏的存在，并且迈洛还得在这场游戏中胜出。 这种感觉可是相当憋屈的。 而现在，这份憋屈就完完整整地宣泄到自己的拳脚之上了。 在模仿者世界还没有完全溃散之前，诸神的视野还被蒙蔽着，迈洛可以趁现在痛揍伊姆纳尔一顿。 …… 伊姆纳尔的躯体开始崩碎。 血肉横飞。 但它根本没有对迈洛实行反击。 并且它的笑声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没用的，我无处不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伊姆纳尔……呵呵……” “你知道黯影为何物，低等秩序之下的死亡，终结不了我们的生命。” “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你只能永远提心吊胆地提防着我的回归，或者永无止境地追杀我……” “但这终究只能是徒劳。” 直至那张卡特·加尼叶的脸被彻底砸碎，伊姆纳尔的声音也没有消失。 那声音缭绕在歌剧院之中，用戏谑的语气，挽回着自己的最后一丝颜面。 “分形是这宇宙的真理，你永远摆脱不了。” “迈洛·瓦尔罗坎，成为我的宿敌吧，在往后的无尽岁月里，我们一定会再次交手的，我已经开始期待你我二人的信徒会在未来引发怎样的战争了。” 第417章 演奏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啦。” 迈洛缓缓收回自己沾血的双手，站直起身。 他迈着略显疲惫的步伐爬出废墟中的那个大坑，从旁边的建筑坍塌物之中抽出一张没有完全损坏的椅子，瘫坐下来伸了个懒腰。 迈洛知道自己杀不死伊姆纳尔，至少在眼下的这个局面，他杀不了伊姆纳尔。 除非赌上一切，拼着玉石俱焚，才有机会。 但那样的话，诸神会把这一切都葬下。 得不偿失。 …… 而伊姆纳尔依旧躺在废墟中心塌陷的位置。 尽管自己的头颅已经被敲碎，头骨丢失了一大片，裸露出来的大脑也残破不堪，坐起身的时候甚至需要抬起一只手扶着，大脑才不会掉落下来。 它的半张脸是烂的。 不过嘴巴还能工作。 它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丝毫沮丧或者气馁： “你这样不行的，宇宙的秩序不会允许你这样的支配者存在，它们只是在利用你，还不明白吗？” 伊姆纳尔用自己仅剩的半颗眼球盯着迈洛，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们让你出现在这个世界，赋予了你一切情感的依托，亲情、爱情、友情，还让你成为了秩序之下唯一一个保留着人性的支配者，你不会以为这是诸神的仁慈吧？” 伊姆纳尔抬头看向歌剧院那支离破碎的穹顶，感慨道： “它们是把你当狗养着，让你替它们看守这片天地啊……” …… 迈洛从自己的外套里抽出金属酒壶，转开瓶盖，微微摇晃了两下，发现这一次酒壶里装着的不再是沙尘了，便痛饮了一口，随后平淡地瞅了伊姆纳尔的残躯一眼： “你觉得，都到这份上了我还会相信你的批话么？” “说的也是。” 伊姆纳尔洒脱一笑。 而后艰难地站起身来。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此时，他的面庞开始迅速修复，那么残破的骨骼、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愈合，体内发出噼里啪啦骨骼蠕动的动静，断裂的肢体也重新恢复。 它似乎知道迈洛此刻对它没有杀意，所以有恃无恐： “这场躲猫猫的游戏，我们可以玩很久很久。” 但迈洛却摇了摇头。 “你确定不透露一下那埋在楠薇城地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哈哈……” 伊姆纳尔非常开心地笑出了声： “你果然是个毫无敬畏之心的家伙，明明已经知道了契约的存在，却还敢动歪心思。” “意思就是，不说了呗。”迈洛嘀咕了一声。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黄金律教会，问问黄金树。”伊姆纳尔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此刻不仅它的躯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连破损的礼服也抖掉了所有的灰尘和血迹，焕然一新。 它平静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领结，眯起眼睛看向迈洛继续道： “你们的国教，那颗黄金树，承载着的是上一纪元的余孽，是的，那是被葬下的一个时代，一个曾经无比辉煌的文明。” 迈洛表面依旧保持平淡，但心中已经起了些许波澜。 尽管幻梦境中遭遇的那位深渊老者已经明说了契约的存在，表明了诸神对现实世界人类文明的冷漠态度。 但迈洛没想到，契约中的约定其实已经兑现过一次了。 上一个纪元，也就是这一文明诞生之前，已经有一个文明，因为染指了地底下的禁忌之物而被埋葬了起来。 这一推论也与教会的起源对应上了。 教会起源于一个古老的学者体系，早在五年前一举成为国教之前，他们就已经以学者组织的形式存在了很多年，那些引领着时代最尖端学术体系的学者们，几乎在所有的领域都有着深入的研究，他们在某一次的考古行为中发现了不属于这一文明的一些东西。 那是被埋葬的上一个时代。 通过那些遗留下来的东西，他们因而掌握了超出这一文明水准的知识。 而这也就不难理解教会为何对旧日与外神等一系列超越人类的神只怀揣着那么卑微的态度。 就像黄金律的箴言所说的那样—— “我们生于旧神之血，成于旧神之血，死于旧神之血，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畏惧，旧神之血。” 黄金律所传达的教义中，要求信徒们对序列之上的所有超然存在怀着敬畏、恐惧之心，甚至自诩神的仆人。 就连格拉基那样的被神明唾弃的旧日存在，教会也不敢生出一丝叛逆之心。 这此前被迈洛诟病无数次的黄金教义，此刻终于有了解答。 并非如同迈洛记忆中那种用来控制民众思想的传统宗教理论，黄金律从不宣扬来世报的说法，而只是警醒世人，要心怀敬畏。 为什么？ 因为他们发现了被埋葬的那个纪元啊。 那是被诸神亲手埋葬的文明…… … 还有。 那就是迈洛一直觉得耳熟的“契约”二字。 教会真正高层叫什么名字来着？ “契约组织”。 他们内部流传着的一个古老预言——那终将降临到这个时代的厄难。 一切似乎都与幻梦境诸神的说法对应起来了。 …… 迈洛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澈顺畅。 但同时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这片土地之下埋藏着的东西，似乎能够引起诸神的恐慌…… … “没有旧日支配者能够抵挡住那份诱惑的，即使是你也不例外，或许你现在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对立面，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瓦尔罗坎，这是命中注定的，你逃避不了。” “我的诅咒会一直伴随着你存在，我的信徒会以你为敌，静等动乱时代的到来吧，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我很期待在这个世界与你继续博弈，因为，你也不敢让诸神知道这里的状况，没错吧？” 伊姆纳尔手中多了一根手杖，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废墟深坑，从怀中取出了崭新的眼镜挂上鼻梁，继续对迈洛说道： “你救下了这座城市，但你还得救它无数次，我说的。” … “这就要走了吗？你不会以为我完全奈何不了你吧？” 迈洛依旧悠哉地瘫坐在原位。 他用手指戳了戳舞台的方向。 “之前你请我看了几场不错的演出，现在我也请你看一场吧。” … 迈洛伸手打了个响指。 那响指的清脆音波在破碎的歌剧院中荡漾开来。 伴随着涟漪扩散开来的，还有恐惧之力。 无形之中，似乎有许多细线牵引住了歌剧院外面那些活着的人，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他们开始晃晃悠悠地爬起身。 当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被迈洛拾取的时候，梦引的规则就已经成立。 歌剧院的演奏团挺直着身板，面容呆滞地走回了歌剧院。 绕过断裂的长廊，他们一字排开走回到舞台之上。 … 伊姆纳尔没有急于离开。 它面带笑容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它对迈洛所掌握的梦引一点也不陌生，并且在没有感觉到丝毫危机的情况下，它悠哉地停住了步伐，静等着迈洛到底想要向他展示的东西。 伊姆纳尔看向迈洛，微笑着问道： “你不会打算靠这些孱弱的血肉之躯来阻拦我的去路吧？他们只是最低级的人类而已啊。” 然而迈洛没有回答伊姆纳尔的问题。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舞台上的演奏团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他们拿自己的乐器，演奏了一首诡异的乐曲。 那旋律，与这一文明中的任何一个时代风格都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弦乐与管乐交错配合，抑扬顿挫之间，音符与音符之间的连接，似乎拥有着某种牵动人心的力量。 显然那乐曲不属于眼下的这一人类文明。 …… “有没有一种耳熟的感觉？” 迈洛注视着伊姆纳尔，口中满带着戏谑意味： “来自那三个太阳升起之地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伊姆纳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迈洛也消失了。 随后，在歌剧院的大门处，空气中乍现刺眼的电弧与闪光。 企图逃窜的伊姆纳尔被迈洛强行拦截了下来。 迈洛不紧不慢地压制着伊姆纳尔。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狰狞笑意： “那么急着走干什么哟？想起什么往事了吗？” “是不是想起你老爹的悲惨经历了？” 第418章 召唤 真相早已经在《纳斯编年史》中写得很清楚了。 “在黑山羊之年，一个暗影降临到了纳斯”…… “那是一个不应存在于尘世间的暗影，以凡人的灵魂为食，那些牺牲者会被梦境引诱，障蔽盲目，直至恐怖与无尽的黑夜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在遥远的纳斯，那个遗落的文明之所以遗落，正是因为某一位怀揣着“终极恶意”的神只的降临。 而那降临并毁灭了纳斯的，正是传说中的恩格尔·科拉斯。 编年史中记载着的秘闻不止于此。 事实上在文明诞生之初，这座星球，甚至这一整座星系，都曾面临过与纳斯大陆类似的危机，即恩格尔·科拉斯。 这位将生命认为是宇宙中产生的一大错误的神只，会将自己对所有生命体怀揣着的恶意付诸于行动。 然而它未像黑山羊之年那一次得偿所愿，因为藏匿在这一宇宙序列之中，同样强大的另一为神只阻止了它的恶行。 这位神只与恩格尔·科拉斯鏖战，最终战神了宇宙的终极恶意，并且将它放逐至虚空之中。 它来自仙女座，根据编年史的记载，它与恩格尔·科拉斯、犹格·索托斯等不属于同意序列阵营，因而不被称呼为外神，在文献的记载中，它属于古老的“旧神”派系。 也就是格拉基的远古记忆之中那爆发大战的双方阵营。 … 恩格尔·科拉斯被仙女座的旧神帕贡放逐。 而伊姆纳尔为科拉斯裂变产生的一位旧日支配者。 所以迈洛才会问出那一句：“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此刻这座由伊姆纳尔自己设计建造出来的歌剧院中缭绕着的乐曲，正是来自于编年史中的那六大无名乐章。 那传闻中可以召唤群星妖魔的乐章。 它的编译者谢菲尔德的 不过迈洛并未在谢菲尔德的记忆中见到他最终用乐曲召唤了些什么，也没有见到到底是什么杀死了他一家人。 但迈洛清楚，纳斯编年史中的六篇无名乐章，是可以由演奏者进行自由裁量决定这魔法的曲调会招来怎样的恐怖。 谢菲尔德很显然裁错了，不然他的 而这一次，迈洛对编曲进行了另一次不同的裁量。 由梦引能力，操纵歌剧院中幸存的演奏团成员，将这份不属于这个文明时代的乐曲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 空旷的歌剧院大厅之中。 所有的奢华装饰，那精美生动的壁画、璀璨耀眼的水晶吊饰等都已经在大战过后破碎，留下来与诡异乐曲相互映衬的，是大面积的废墟，以及那残破的雕塑，包括断开的人形塑像头颅，当然还有很多是真实的头颅…… “疯了！” “你一定是疯了！！” 伊姆纳尔被迈洛摁在碎裂的废墟地板上。 它面目狰狞地嚎叫着。 因为在那诡异的乐曲之中，它已经嗅到了一股可以唤醒自己灵魂最深处恐惧的味道。 马蹄状的歌剧院上空，一些诡异的光芒开始在碎裂的穹顶玻璃之下汇聚，那像是日出之后阳光透过穹顶折射下来的光幕，但此刻距离天亮还有数个小时，外面的天宇还是一片昏暗。而且穹顶也早已经破碎不堪，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光辉。 “快停下，你不能这么做！” “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下场吗！！愚蠢的东西！” “那是帕贡！帕贡是旧神！” “自古以来借用旧神力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你就不怕它注意到了这场骗局的存在吗？一旦它发现了有人违反了契约，你也会跟我落得一样的下场，甚至这整个文明都会陷落！” “该死的东西快停下！” …… 伊姆纳尔终于开始恐惧了。 应该说，它怕极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一直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但无一例外，它就是那个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欺诈者，所有摆开来呈现给世人或者更高级别存在的画面，都是伊姆纳尔精心策划设计的。 它似乎无所畏惧，因为它连梦境诸神都敢愚弄，妄图制造一座虚假的模仿者楠薇城，用来蒙骗诸神的眼睛。 可能它从未失手过，在漫长的岁月里，在那无数个已经陨落的文明中，伊姆纳尔都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存活了下来，即使是在它弄丢了自己神格的时间中，它也依旧维持着自己的欺诈本性，一次又一次骗过了时代的送葬者，骗过了死亡。 但，迈洛早就已经抓到了伊姆纳尔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之源。 它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而并非是后天任何神明赐予它的。 那份最深刻的恐惧来自于它的生父恩格尔·科拉斯。 在它通过裂变诞生伊姆纳尔的时候，埋藏在它灵魂深处的恐惧，连同它的一系列秩序力量与对生命体的恶意，全都由伊姆纳尔一同继承了下来。 而恐惧的源头，其实就是那将科拉斯战胜并永久放逐了的旧神帕贡。 …… 此刻，歌剧院中缭绕着的陌生音律，那片段与片段之间的交错配合，是迈洛对六大无名乐章的重新编排和裁量。 这一次它所召唤的并非来自于群星的某种妖魔。 而正是那处在遥远仙女座星系的旧神帕贡的力量秩序。 …… 伊姆纳尔陷入了绝对的恐慌与惧意的笼罩之下。 那曾经只会出现在它的愚弄对象脸上的表情，此刻正由它本人进行完美的演绎与诠释。 因为那可是连它的生父或者生母本体都可以碾压放逐的力量啊，外神都要惧怕的力量，它一个刚刚重新掌握本名神格的旧日，又如何能抵抗得了。 在面对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力量的时候，伊姆纳尔还妄图用言语左右迈洛的思绪。 它将远古旧神与梦境中签订契约的诸神混为一谈，企图以此让迈洛停下自己的疯狂举动。 然而这一切并非迈洛心血来潮，早在幻梦境中窥视了谢菲尔德的亡灵记忆之后，他就对伊姆纳尔有了一个完整的应对计划，并且对整个行动的每一个步骤都进行了深刻的考虑，尤其是在通过深渊老人知晓了契约的存在之后，迈洛不得不更加深重地对待此次的危机。 他不能让伊姆纳尔的诡计得逞，更加不能梦境诸神知道这场恶战的存在，诸神不会对这个世界怀有一丝怜悯，它们不值得被指望，迈洛只能靠自己。 但这并不妨碍迈洛借用旧神的力量。 至少，仙女座帕贡的力量，迈洛是可以进行召唤借用的。 具体的原因还得涉及到远古岁月之前那场大战的真正起因，恩格尔·科拉斯之所以会与帕贡爆发战争并且最终被放逐，正是因为它将恶意的目光朝向了太阳系中的文明。 可以简单理解为，帕贡对人类的文明是怀着善意的。 但这还不足以让迈洛放心大胆地把它的意志直接召唤过来。 他对上位者的认知还不够多，乐章的演奏者是有前车之鉴的，迈洛所能够做的就是退而求其次，让两股曾经在大战中对立的神明力量重新凑到一起。 它们会自己打起来的。 …… 伊姆纳尔此前之所以一直老神在在，即使计划落空了也怎么沮丧，甚至大放厥词，就是因为迈洛在这个世界奈何不了它，双方都有掣肘，那掣肘来自于梦境诸神，来自于契约。 大打出手的话，最终不论是谁获胜，都将引发诸神的契约下葬。 伊姆纳尔本以为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与迈洛这个新对手进行一场漫长的博弈与对抗，但这份对未来的欣喜与期待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几分钟，就被恐惧所取代。 …… 迈洛原本还在死死地压制着伊姆纳尔，防止它逃窜。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出力了，因为伊姆纳尔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它的力量已经被完全封锁，那被乐章召唤而来的秩序，对它似乎有着某种天然的克制效果。 破碎的穹顶之上，迈洛仿佛能够看到空气中的光辉凝聚而成的音符在跳动，目光可见的能量流动似乎与印象中的耀斑有着类似的效果，聚变与裂变都在具象化的演绎着，那是低等级生物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画面，是触之即死的。 … 感受到了伊姆纳尔反抗能力的逐渐减弱之后，迈洛干脆也卸下力量，他淡定地在一旁坐下身来，看着大厅上空的绚丽画面，口中小声的嘀咕道： “话说，帕贡是个什么形象，会是仙女的样子么？” 此刻的伊姆纳尔似乎已经完全放弃的挣扎，他面如死灰地平躺在废墟中，已然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份优雅。 它呆滞地望着口中流动的力量秩序，眼神之中开始出现一抹奇怪的痴迷神色，对迈洛说道： “你才是真正对神明大不敬的人啊。” 第419章 烂摊子 神秘层面的放逐，似乎永远都带有着那么一股抽象意味。 迈洛并不清楚古老的岁月里旧神帕贡放逐恩格尔·科拉斯的画面究竟如何，不知道那神与神之间的厮杀是否带有宇宙洪荒崩碎的惊悚场面，他只知道，眼下由乐曲断章召唤而来的帕贡的力量将伊姆纳尔拖走了。 而且没有任何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与咆哮，也没有伴随着的天地异变。 那场面是不可视的，至少对凡人来说是如此。 伊姆纳尔的离去显得出奇的平静，它似乎非常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结局，给迈洛的一种感觉，它就像是一只已经生无可恋的老鼠，被来自于更高层面的猫咪咬着拖走了，被拖走的时候没有半点挣扎，嘴里还吊着半根香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种形象。 它没有向自己的“宿敌”叫嚣着类似于“我一定会回来的”等话语，估计它自己心里也门清，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 毕竟就连自己的主人，在亘古的那场战争中被放逐之后，至今都了无音讯，它的任何挣扎也都毫无意义了。 …… 总而言之，伊姆纳尔被放逐的全过程十分的“难以察觉”。 就好像伊姆纳尔并非是被放逐，而是自愿离开的一样。 … 他缓缓抬起脑袋看向头顶这一侧。 此前伊姆纳尔闹出来的那一系列乱子开始重新出现在迈洛的思维当中，大概是为了检验一下眼前的丽贝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妄的，他提好裤子之后神使鬼差地捏着丽贝卡脸颊上的肉，拽着左右摇晃了一下。 …… 等躺在废墟地上的迈洛醒过来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怀念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的视野就越发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但事实是，在危机降临的时候，她甚至未曾有半点警觉，直到风暴过后才姗姗来迟。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深度睡眠了，尽管他的身体并不会感觉到疲惫，但是灵魂层面积攒着的疲惫感却一直存在着，他非常需要这样一次自我释放式的睡眠。 他被剥夺的不仅仅是做梦的能力，连常人最基本的睡眠都逐渐地从生活中略去了。 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那股逐渐狂躁起来的杀意，迈洛才收回手。 她曾对迈洛说过自己愿意，也有能力在这样的事件之中为他提供帮助的。 这种疲惫的困意并没有引起迈洛的警觉，事实上迈洛已经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被困意环绕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淡忘了这种疲倦的感觉，也开始怀念这种昏昏欲睡的自然生理反应。 他所能够看见的，只是歌剧院的空中那些交相辉映的光彩，伴随着扭曲跳动的乐章音符在自如地流淌着。 其实一切都是虚幻的，对吧？ 迈洛看着自己模糊视野内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 但丽贝卡知道自己并不善于察言观色，也不清楚迈洛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好揣测。 只是这个梦过于真实。 而迈洛的目光也不再像此前一样永远聚焦在伊姆纳尔的身上，他在尝试着看清那由乐章召唤而来的帕贡的力量秩序。 迈洛没有找到帕贡的蛛丝马迹。 那份沉醉与静谧的气息，胜过楠薇城以往岁月里最宁静的夏夜，也胜过幻梦境中那蕈类磷光遍地的迷魅森林。 而当这种久违了的困意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迈洛迎来了的是内心史无前例的平和与宁静，某一瞬间他把所有乱七八糟的烦恼都忘却了，回归到那段最朴素的时光里，没有光怪陆离的一切隐患，只有在经过一天的学习与运动之后，抱着枕头躺进熟悉的被窝里那一瞬间的舒适，与安全感。 丽贝卡一脸莫名其妙地蹲在原地，她的左半边脸颊已经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但她并没有发飙，只是看着迈洛那浑浑噩噩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迈洛越是想要看清楚那光彩背后出现的到底是何种力量秩序。 他暂时还没有完完全全地从睡眠状态中回过神来，但至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迈洛也听到了身旁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丽贝卡。 而后，他开始渐渐地察觉到一股久违了的疲惫感与困意像是滋生的藤蔓一样一点一点地从脚底攀爬到自己身上，缓慢地刺入自己的大脑，让他无法自拔。 她没有拦住迈洛，或者命令他干些什么。 他甚至感受不到所谓的旧神的威压。 连迈洛这样被伊姆纳尔当成了同序列的支配者也不例外。 丽贝卡不禁有几分沮丧。 醒来之后睡眼朦胧的他看到了歌剧院大门及内部通道有不断往来的人影，在七彩的光芒之下，那些匆忙的模糊身影的行动似乎也变的迟钝了几分。 而歌剧院中的惨案，可能只是这次劫难的诸多恶性后果之中最为容易接受的代价了，哪怕这里也有数百人的伤亡。 然后当着丽贝卡的面，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歌剧院外面走去。 … 迈洛坐起身来，淡定地整理了一下乱糟糟夹带着沙砾的头发，顺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裤腰。 不仅如此，来自于外神之血、圣餐献祭的体魄，来自于灵视的警觉，这一切的超自然馈赠，让他进入了一种不知疲倦的非人状态之中。 其实我早就该清醒了，早在这一切变得不可理喻之前就该意识到它们是虚假的了，真不知道还在挣扎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迈洛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落。 但让他略感无力的是，这来自于更高领域的旧神力量似乎不愿显山露水，亦或者是迈洛还不具备洞悉对方的能力，总之他看不清自己招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在他的视野内，甚至不曾有出现过什么“东西”。 心中生出了一丝迷茫的疑惑与自嘲。 “迈洛？迈洛？！” 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的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蛋（相较于此时到处挂满血污的歌剧院室内而言。 大概是任何生物在深度睡眠中醒来之后都需要经历那么一小会儿怀疑人生的时间。 … 尤其是在看到迈洛那浑身覆盖着血污的狼狈模样之后。 这一觉迈洛睡得相当的沉。 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这座所谓真实世界的楠薇城，其实才像是一个醒不来的梦…… 连心率都没有半点加速趋势。 某一瞬间，他开始连伊姆纳尔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不曾挣扎、不曾诅咒，它甚至维持了平日里那份难得的优雅。 就像马歇尔所说的那样，他是被剥夺了做梦权力的人。 四月一日的初阳已经通过歌剧院那许多碎裂的窗户照射下来，折射之后的光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为歌剧院内原本显得单调的猩红色泽增添了几分迷幻色彩。 亦或者是他让自己过于相信这个梦境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抽象。 似乎是一群在阳光下踱步的闲散人士，又似乎，只是从更高领域投射下来的影子。 迈洛茫然地坐在原地。 而随着朦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 有过前几次案件的经理之后，丽贝卡知道，楠薇城度过了一个非常漫长的夜晚，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堪堪逃过了一劫，他们是有可能长眠在这个夜晚永远醒不过来的。 不单单只是怀念，而甚至可以用渴望来形容。 … 不过，就在丽贝卡若有所思地时候，走出歌剧院的迈洛又小跑着溜达了回来，穿过在场工作人员的队伍，走到大厅正中央的废墟当中，把自己那根脏兮兮的撬棍找了回来。 随后他转过身来瞅了一眼，发现一侧脸颊泛红的丽贝卡还蹲在原地发呆，便朝着她摆摆手说道： “这儿的烂摊子就辛苦你了奥。” 第420章 奇怪的氛围 搞事boy伊姆纳尔被放逐了。 这回应该是彻彻底底的断开连接了，迈洛就不信它还能留有什么后手，毕竟帕贡是连伊姆纳尔的老爹都能收拾的，不可能会收拾不了一个熊孩子。 而且现实世界里的人都苏醒了过来，说明模仿者楠薇城已经溃散。 迈洛没有继续在歌剧院里逗留。 他刚刚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那些在沉睡中死去的观众，居然在某一瞬间跟着其他民众一同“苏醒”了。 只不过这对于丽贝卡等普通人而言依旧是不可视的隐晦真相。 简而言之就是，你作为一名普通人类，被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所取代，拖入了混沌梦境。 而你的本体在沉睡的过程当中死于两名支配者的厮杀余波当中。 但是当分形规则随着伊姆纳尔被放逐之后，你苏醒了过来，那原本与你无关的痛苦、恐惧与恐惧在一瞬间充斥了你的整个灵魂。 有一种，大梦初醒，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更可怕的噩梦中的感觉。 …… 迈洛徒步行走在湿漉漉的城中街道上，他背后那残破的歌剧院里不断有渗人的哀嚎与尖叫声出来。 那些惨叫声源自于惊恐的灵魂们。 是已经死去的歌剧观众。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处于极端的惊恐之下，发出了无尽的哀嚎。 然而迈洛对此没有任何办法，这些声音只有他能够察觉到。 他只能尽量远离歌剧院，逃离那片凄厉哀嚎声的笼罩范围。 … 马歇尔曾说过，随着灵视的提高，灵魂所处序列晋升之后会自发地产生对低等级生命的蔑视。 但后来事实证明，迈洛对身边那些普通人的忽视，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处于模仿者楠薇城中，周边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真实本体。 然而在于伊姆纳尔对峙的时候，迈洛的确没有在乎过歌剧院中那些无辜民众的死亡。 到一切结束之后，那些只有迈洛自己能够听见的哀嚎声，在他耳中听来就像是在控诉着他的漠然一样。 但这也只能给迈洛带来片刻的烦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歌剧院。 “回头让迪拉肖给你们选墓碑的时候挑些上好的石材吧，不要在嗷嗷乱叫了。” 迈洛小声嘀咕着，披上从执法官同僚那边顺来的外套，径直离开了这片支配者的战场。 今日的天气很难得地放晴了。 阳光洒满了楠薇城的每一条街道，似乎是为了迎接这黯影被放逐的美好一天。 发生在歌剧院的惨案无疑将震动全城，甚至是整个郡洲，但在消息彻底扩散开之前，楠薇城中的其他居民就像往常一样，在清晨苏醒过来之后洗漱用餐，赶赴各自上班谋生的岗位。 对于城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依旧普通的一天。 他们不知道，这整座城池，在几个小时之前曾面临着被取代的风险，更加不知道，自己有可能彻底沉眠下去，再也无法醒来。 这就是底层生命体在秩序之下的卑微之处。 他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连知晓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这让迈洛越发觉得，或许自己当初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偶然，曾经同样身为底层生命的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被诸神葬下了吧…… … 早晨的阳光并未带来几分暖意。 反倒是那雨后留下的风絮裹挟着的寒意不断地顺着迈洛的外套涌入衣领，他拉耸着外套，径直朝着楠薇城东部的方向走去。 虽说烂摊子交给了丽贝卡，但仍然还有一些小细节得由他亲自去处理。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手底下唯一的一名刑侦执法官。 … …… 城郊。 迈洛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好消息是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怀消息是，大家凑到了一起。 教会会吏迪拉肖。 堵门勇士严，或许应该称之为夜魔了现在。 不多时，教会的其他成员也相继赶来，包括牧师笛福，还有此前见过两次面的契约组织天才学者伊莎贝尔·普朗克。 当然，小野猫伊妮德也在，不过她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这会儿正趴在城郊运河河畔的石墩上呼呼大睡，从她嘴角那晶莹剔透的口水痕迹来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估计就是睡懒觉而已。 …… 发生在模仿者世界里的事情迈洛基本上都知道。 迪拉肖身上携带的神仆赐福之力，与严的夜魔化身，对于迈洛而言算是有几分出乎意料。 但细想下来其实也都早有预示。 当初狩猎之夜，其实迈洛有注意到执法总部周围的暗巷里迪拉肖的身影的出现。 而同样的，当时瓦尔罗坎一家会被猎人盯上，迈洛自然也心知肚明，屋子里肯定有什么人是可以与厄难使徒划等号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是艾玛。 为了保护好她，此事迈洛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只是没想到，兜了一大圈之后会是严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 而关于邪恶与神圣的两方在模仿者世界里联手这一事，迈洛其实感觉挺奇葩的，因为按他的惯性思维来判断的话，这俩人凑到一块不互相掐起来已经是神迹了，联手对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事实就是如此，燃烧着的三瓣眼与黄金树的神仆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还刚好被迈洛捕捉到了这一契机，瓦解了伊姆纳尔的分形体，从而瓦解了整个模仿者楠薇城，让秩序重新回归到清醒的真实世界中来。 …… 此刻，教会大桥之下河畔的这场会面的氛围显得有几分僵硬。 毫无疑问，对于楠薇城中发生的这一切，教会是知情的，至少思考之眼黛西肯定目睹了全程。 但出于教义的立场，教会没有出手干涉，他们是畏惧诸神的那一方，不管是梦境诸神还是外神，亦或者是更为古老的旧神，以及比较诸神低一序列的旧日支配者，所有的这些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可冒犯不可亵渎的存在。 用迈洛的话来说，黯影序列如果是p客的话，教会就是享乐屋了负责端茶倒水的服务员，连陪酒女郎都算不上。 而有趣的是，现在在教会一方的眼中，迈洛的身份已经从最开始的对诸神不敬的罪人逐渐转为与上位者们平齐。 但概念上还非常模糊。 他们只知道，如果没有迈洛，在场的所有人都避不开这场浩劫。 以至于，从现在开始教会对迈洛的态度就会显得非常暧昧。 他们还无法彻底放下此前那种对迈洛的偏执抵触，但同时又多了几分惧意，毕竟，这次事件过后，他的手上又沾上另一位神明的鲜血了。 相比于那从未以真实面目示人，甚至在差点颠倒了这座城市之后依旧不显山露水的伊姆纳尔，迈洛却是实实在在会出现在他们生活当中，是可以直接接触到的，活生生的存在。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对于未可知的存在，纵使有多么可怕，终究隔着一层纱，夹杂着几分虚幻，因而淡化了恐惧，而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反而更加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与抵触。 或许此刻环绕在教会与契约组织众人心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伊莎贝尔·普朗克就不是。 自从上次亲眼目睹了迈洛救回黛西之后，迈洛在她眼中的地位就已经无限的拔高了，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她往日所敬佩的那些学者长辈们。 对于伊莎贝尔而言，她的前半生都在追逐着前人的步伐，终极理想只能是那神秘莫测的诡秘学，而迈洛，则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在这一领域深深折服的存在。 …… 所以直观呈现出来的画面就是，当在场的众多教会人员都警惕地注视着迈洛的时候，人群当中，伊莎贝尔向他投来的是神采奕奕的崇拜目光。 此刻她大概已经忘记了组织中长辈们的叮嘱，没有将迈洛放在那邪恶的异端序列，也没有把他当成是什么不可亵渎的上位者，只觉得这是自己在诡秘学领域的一位先驱。 … 沉寂的氛围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率先开口的还是迈洛自己： “各位，我们要这样大眼瞪小眼多久？” 教会一方面面相觑。 只有伊莎贝尔耸了耸肩，看表情，意思估计是——“我能一直这么瞪下去”。 而另一边严已经鬼鬼祟祟地站到了迈洛的身后，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声：“这帮人好像不太愿意让我带伊妮德离开，你跟他们讲讲道理。” 此时，笛福那边犹豫良久，终于还是颇有诚意地对迈洛说道： “瓦尔罗坎先生，您应该明白教会对厄难使徒的立场，我们只是……” 然而迈洛没有多看笛福一眼，而是转头对迪拉肖问道：“这也是你的意思？” 身为会吏的迪拉肖被迈洛问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在场那些比自己地位更高的教会成员。 但迈洛却摇头补充道： “没必要看，在场所有神棍里只有你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机会能给我制造麻烦，所以是你说了算。” 迪拉肖有些不太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 一直以来，无论是立场还是意志上，迪拉肖都是最挣扎的那个人。 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改变。 他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 而迈洛便也抱起昏睡的伊妮德，与严一同离开了此地。 …… 第421章 不告诉你 教会整体给迈洛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但迈洛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他已经从伊姆纳尔那里大概知道了黄金律的起源，以及所谓的契约组织的来历，这些人承载和挖掘的是上一个文明时代的东西。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被诸神埋葬的纪元。 教会对诸神的敬畏与恐惧，也是从那个破碎的纪元中继承而来的。 说白了他们是透过上一纪元遗留下来的学识和线索在窥视整个上位者体系，而这种视野是狭隘啊，进而导致了他们对所有未知的一切保持着绝对的卑微态度。 就如同教会箴言中所说的那样——“我们的视野还不够开阔，畏惧旧神之血”。 迈洛不知道这帮学者到底从地壳深处挖出了些什么，他也懒得跟这些迂腐的教条和观念去掰扯，不过像迪拉肖这样在紧要关头选择奋起反抗的，那股子狠劲儿可是与教会其他成员相当格格不入。 在模仿者楠薇城中杀死了伊姆纳尔的分形体，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叛教行为了。 毕竟就如同此前迈洛给格拉基喂炸弹一样，所有触怒上位者的人，在教会的眼中都可以归类为大逆不道的罪人。 严眉头一动，点了根烟问道：“意思是你要把我抓起来么？” 迈洛摇头强调道：“情感寄托情感寄托，懂不懂，不是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得跟涩涩的东西沾边的。” 迈洛把伊妮德丢到了办公室长椅上，顺手找了张毯子给她披上。 “你别玩脱了就行。”迈洛撇嘴。 不过伊妮德睡着也好。 甚至迈洛回了一趟家，确认艾玛几人相安无事之后重新回到执法所，伊妮德还躺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 一直到当天下午，迈洛坐在窗台上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黑袍人队伍发呆的时候，伊妮德才醒了过来。 回城的路上。 “蛤？我睡很久了吗？” … 伊妮德是一路酣睡。 “你说那双胞胎血族兄妹啊。”迈洛淡定地反问道：“他们不是早就已经启程返回自己老巢了么？” 不久之后迈洛才重新开口问道： “那个东西，你能控制得住么？” “说的也是。”严耸耸肩。 迈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相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时候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流口水，那玩意儿就跟决堤了似的，拦都拦不住。 迈洛依旧坐在窗台上晃着两条腿，在听到伊妮德说做梦的时候，他若有所思，但也只是随口问道：“是不是梦见自己偷吃东西了？我看你那口水就没有停过。” …… 说起来他也有些犯嘀咕，毕竟整座楠薇城的人 谈话内容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叶子啊n子啊之类的字眼，严很罕见地没有开黄腔。 他指了指自己肩上扛着的伊妮德。 …… “玫瑰色回忆。”严不假思索补充道：“说起来，我每次回忆童年岁月，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邻居家的姐姐和年轻阿姨们的身姿，也没有显得多温馨美好，甚至多少有点寡淡无味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没什么人能像迈洛这样身居要职却啥事儿也不干的。 入城之后，严就屁颠屁颠地接了监城守卫的命令去执勤了。 “你说了算，雨人。”迈洛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在这个操蛋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执法官的办事风格不一直都挺随心所欲的么，罪名这种东西信手拈来的啦。”严嘀咕道。 这算是有史以来哥们俩最正经的一次谈话。 “哦对还有一件事。”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迈洛说道：“该隐赫斯特家的女鬼被我杀了，这谋杀罪名成不成立的？” 迈洛拍拍肩膀上伊妮德的屁股，确认这家伙还睡得很死，才接着对严吩咐道： “记得回头把克劳斯也给弄了，如果你觉得太麻烦，就让迪拉肖去干，那小子多少沾点心理变态，最喜欢干这种脏活了。” 到底是他们一直以来都误解了黄金律的教义，还是说黄金律本身就含杂着多种不同的意思，这就轮不到迈洛操心了。 对于如何应对严这些话语上占便宜的行为，迈洛早就轻车熟路了：“说的也是，我的好大儿。” 迈洛耸肩：“那好歹也得有个罪名。” “才不是！”伊妮德眉头一竖，随后快速地抓起毯子擦干净自己下巴和脖子上那些粘稠的痕迹。 但有趣的是，明明遵从自己内心做出了罪人行径的迪拉肖，却得到了黄金律的认可，他在模仿者世界里迸发出来的力量，显然比此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得多。 她就这么坐在办公桌上，呆呆地看着天板，大概怀疑了差不多三五分钟的人生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呻吟道：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超级长的梦……梦得我好累啊，浑身酸痛…” 严算是没有一丁点儿藏着掖着的意思了，那抬手的动作就跟递烟没什么两样。 “你是说这个么？”严翻手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枚闪耀的黑色球状多面晶体，上面还覆盖着些许暗红色的条纹。 … …… “那不至于，相信我，以后你回想起来只会记得那些温馨美好的桥段，这个在心理学上叫做……叫啥来着？” 迈洛回过头打量了一番伊妮德那一身很容易引人犯罪的夜行衣，感叹道：“你要再不醒，我就得去找一块裹尸布给你卷起来了。” 迈洛瞥了对方一眼： “那我算是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了。” 伊妮德此刻的状态就和迈洛在歌剧院里刚刚苏醒过来那会儿没什么区别，两颗眼珠子看啥都完全放空的。 … 而这个问题就只能交由教会以及契约组织内部自己去头疼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跟享乐屋的妹妹们的感情么？”严同样摇头。 “呐，是你自己看不上的嗷。” 而迈洛却摇摇头道： 严只能暗骂一声： “靠。” 城南执法所刑侦组部的办公室。 他凑上前去，捏着伊妮德脸蛋上的肉拽了两下，这家伙倒是有点反应，但也只是闭着眼睛把迈洛的手扒拉开。 严摆手嘀咕道：“算啦，她醒来之后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没人记得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就行，再说了，父子之间说谢谢实在太见外了。” “明白明白。”严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大概意思是就算迈洛此刻把这玩意儿从他手中拿走，他也不会有半点意见。 “你好像意见很大喂。”迈洛嘿嘿一笑。 严挑了一下眉毛，既然迈洛没什么兴趣，他就把晶体重新揣回了自己兜里，嘬了一口香烟道： “那你梦到什么了？”迈洛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他发现要这么一路抱着伊妮德走回城区也多少有点费劲，于是干脆把她扛到了肩膀上，这样还能腾出一只手自由活动。 双方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之后进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严在模仿者世界里都干了些什么其实迈洛是心知肚明的，以至于这会儿迈洛感觉他一件一件事情坦白的画面很是滑稽。 而迈洛对血族一家是从来没有好感的，同为阴影生物，血族在他的眼中要比食尸鬼更加低级恶劣得多，既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呗，难不成还得给严颁发个好市民奖么。 因为迈洛和严路上讨论的内容，很难跟她解释清楚。 俩人又各自沉默了一段路程，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楠薇城区的时候，迈洛忽然对严说道：“虽然有点矫情，但还是得替她说一声谢谢。” 这是纪念大瘟疫结束的一天，街头满是身披裹尸布黑袍的人。 “一点点啦。”严朝着空中吐了一口浓烟。 不过迈洛只是盯着严手中那散发着深邃暗光的晶体看了一眼，而后就性质缺缺地摆摆手：“你知道，我向来对珠宝首饰是没什么研究的，但你这次的审美确实差劲了一些。” “那行那行，我说了算我说了算。”严继续抽着烟。 随后又感叹道：“这就是执法官体系里不可告人的黑暗手段么？我以后回想起来可能会做噩梦的。” 伊妮德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我梦到了……” “不告诉你。” 第422章 暗流 看起来伊妮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模仿者的世界里昏迷之后都遭遇了些什么，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以某种特殊的方式躲过了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在两个看似一样实则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走了个来回。 不过，关于自己昏迷之前所见到的那些，她还是一丁点儿也没遗忘的。 比如杜勒家族庄园里藏着的那几本相册。 伊妮德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很快就想起了这茬儿，她上蹿下跳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了迈洛，催促着他组织人手对杜勒家进行彻查。 “邪教，一定是邪教组织，该死的，我明明把证据都带出来了，怎么会莫名其妙睡着了呢，对了，严呢，我让他好好保管那些相片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你还笑？快点派人去把杜勒家的人抓起来审问哇，你不说话我可自己去了嗷？” 伊妮德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装备，一转头才发现身上还穿着火辣的紧身夜行服，于是又急匆匆地跑往了更衣室，一路上鸡飞狗跳。 迈洛看着她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蛋疼地摇了摇头。 还惦记着严手里的相片呢，你自己可是差点就被他当成血仇路的垫脚石咯。 很快，执法所楼道里就传来伊妮德的嚷嚷声，她拉起了几名后勤执法官临时组了个队伍就朝着城郊杜勒家族的方向而去。 在经过办公区的时候还顺带着把开小差的布奇也带上了。 迈洛知道伊妮德肯定在模仿者世界的杜勒家庄园里发现了些什么，但无论那线索是关于兽化病症的还是关于伊姆纳尔的，现在都不太重要了。 至少，相对于接踵而至的真正问题，那些遗留的小问题迈洛是没有心思去深究了。 他端起窗台上那已经彻底被风吹得凉透了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缓慢地将目光转向城外方向，啧吧了一下嘴唇，往窗外吐了几根茶叶碎碎，而后自言自语嘀咕道： “还以为伊姆纳尔只是口嗨的呢，没想到它那样的家伙居然真的有信徒。” 不过，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迈洛又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声嘟囔道： “应该是它老爹的信徒才对，嗯。” …… 在此之前，伊姆纳尔自己都不曾记得自己的名讳，还需要借用教会的思考之眼才能重获自己的神格，世间几乎没有半点与它本名相关的记载，跟别提有什么信徒了。 但它的老爹科拉斯则不同，那可是声望极高的外神序列上位者。 尤其迈洛为了放逐伊姆纳尔，让帕贡的力量在世间显露了踪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被科拉斯的信徒们与倦族们注意到。 …… 此时此刻的楠薇城外北部。 明明是难得一遇的晴朗天气，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趁这机会多晒晒太阳。 但此刻造访的这些人，全都身着黑色正装，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而且人均手持着黑色雨伞。 伞檐盖住了他们的面容，但毫无疑问，他们全都面朝着城区的方向。 这群陌生的访客默不作声，注视着楠薇城区的某一方向。 他们本是受上位者的召唤来此地迎接主上的降临的，但抵达此地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神明降临的迹象，那神秘人宣告的重大事件并未发生，全城一片风平浪静。 死命赶了一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多少有点领人难以接受。 …… 当然，像恩格尔.科拉斯的邪教信徒们一样迟到的，还有一批人。 与科拉斯信徒不同，他们抵达楠薇城的落脚点是东南部的海岸线。 这些人的身份就比较特殊了。 他们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外号——猎人。 狩猎之夜前夕，他们是扰乱社会秩序的疯狂罪犯，不过狩猎之夜过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 迈洛与蒙奎亚虽然不能算是冰释前嫌，但至少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开始互掐。 毕竟，渡鸦原本的计划是牺牲他们当中的一个，成就另一个更为强大的灵视者去解决索托斯的危机，但直到危机彻底结束了，俩人都还相安无事。 大概是因为灵视者之间存在的生存法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厮杀，蒙奎亚才在狩猎之夜过后带着一种魔怔猎人消失了。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蒙奎亚与手下的猎手们一直活跃在殖民地范围内，为渡鸦马首是瞻，替他处理一系列的问题。 直到楠薇城重新爆发重大危机，他们才再次踏上了征途。 只不过这次的确是来晚了，但也没有晚得非常彻底。 至少跟城郊北部那帮人前后脚抵达了嘛。 …… 猎人。 这是一个气场碾压足以任何团队的组织，甚至相较于楠薇城的执法队也不遑多让。 因为这是一群拥有着极高信念值的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随时随地与邪恶的存在进行一命换一命的对换。 相同的画面迈洛已经亲眼见过好几次了。 黑袍、长衣、诡兵器，加上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冰冷到极致的目光。 蒙奎亚走出码头，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锁定在楠薇城城区方向。 在他身后，有猎人道：“好像来迟了一步。” 然而蒙奎亚摇头： “不迟。” …… 事实证明，伊姆纳尔的离去并没有换来楠薇城的片刻宁静。 潜伏在这一缕阳光背后的诸多暗流再一次涌动了起来。 不只是科拉斯的邪教信徒与渡鸦的猎人。 早在他们抵达楠薇城之前，就已经有更为强大的东西出现了。 …… 在教会大桥之下与迈洛一行人辞别之后，教会众人并没能平安无事地返回自己的大本营。 此时，星辰钟塔之上。 大门被匆忙推开。 被盲目的修女们抬进来的，是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人，他身上像是发生过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不单单只是大面积的创伤，那表皮的血肉看起来至少腐烂了一周以上时间，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熟坏了的苹果一样，散发着糜烂的气息。 … 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刚刚与迈洛分开的会吏迪拉肖。 …… “快把他放到石台上来。” 双眼缠绕着纱布的黛西在钟塔之上等候多时了，她似乎知道众人在高桥之下遭遇了些什么，无比关切地握住了迪拉肖那残破的手臂，仔细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一旁，伊莎贝尔失魂落魄地瘫跪在地，她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双目无神地盯着地板，声线发颤： “我们遭遇了真正的黯影袭击，那东西，它…它撕碎了笛福，还…还声称自己要将旧时代残留的污浊之物都抹除……迪拉肖拼死抵抗了，但他不是对手。” 黛西撕下自己的衣袖，用其裹住迪拉肖那胸口的狰狞伤痕，无比冷静的对身旁的修女吩咐道：“通知契约成员的医疗队……不，来不及了，直接送他到地下楼层，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盲眼修女们正准备把迪拉肖抬起来送往地下楼层。 但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迪拉肖忽然猛的拽住了黛西的柔弱小手，紧接着那张脸上露出了扭曲狰狞的表情，他的颧骨高高隆起，连带着上下颚都有模糊的长牙突出，那表情像极了在嚎哭，又像是在狂笑。 癫狂的迪拉肖冲着黛西道： “湮灭纪元的残党！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惧怕诸神降怒么！你！你们！全都得死！” 迪拉肖似乎被某种极度可怕的意志占据了神智，他面目狰狞地冲着黛西嚎叫。 但黛西强忍着手上传来的剧痛，却没有丝毫慌乱，只腾出另一只手把挣扎的迪拉肖摁了回去，而后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送他到地下楼层。” 第423章 自相矛盾 没有出乎迈洛的预料。 伊妮德带着几个人去找杜勒家族的麻烦，然后就被人家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了回来，执法队不能轻易对贵族阶层的人动手的潜规则还是没法轻易打破的，再加上现在整座楠薇城面临着歌剧院以及数百失踪人员这么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就算伊妮德手里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也没工夫陪着她去闹腾。 更何况她手头压根就没有证据。 所以一通电话过后，伊妮德的小队就被撤了回来。 懵懵懂懂的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昨天夜里潜入杜勒家族的全过程都是虚假的，纵使分形规则完美复刻了这座城市的所有细节，那杜勒家主的保险箱里的确藏着他们举行邪恶仪式的罪证，但伊妮德已然没有机会再接触到那些东西了。 她找上昨日贵族晚宴上出现过的那些人，包括那个被她揍了一顿的贵族少爷，但这些人要么就是失踪，要么就对昨夜的事情表现出一种浑然不知的反应。 这让伊妮德一度陷入了自我怀疑。 …… 她明明记得非常非常的清楚。 她以自己肯特小姐的身份混进了那场晚宴，找到罪证，还目睹了非常不堪的淫乱恶臭的晚宴画面，但这些事情似乎就只有她自己记得。 就连事后再次碰上严问起此事，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当然，严这边肯定是得到了迈洛的指示，所以才对模仿者世界里的一切闭口不谈的。 所以这一宗“天大的案件”就这么压在了伊妮德的心里。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次可以搬出一些真相，或许能够找到执法所刑侦组曾经失踪的那些成员，包括上一任的组长席恩，但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迈洛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站在楼层中庭，看着下方办公区里趴在桌子上犯愁的伊妮德。 一旁埃里克的影子在墙壁上浮现了出来。 他快速地打了几个手势。 迈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怎么办嘛，是要我过去告诉她，你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都是邪神捏造出来的，刑侦组的人也没有遇害，而是变成了幽灵一直呆在执法所里，是这样么？” 埃里克身旁，亨利也冒了出来，迅速地比划了几下。 迈洛瞥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摇头：“我当然知道她的本意是想帮我啦，拜托我有张眼睛和脑子的。” 他摆摆手，一脸晦气地转身离开走廊回了办公室。 留下埃里克和亨利的影子杵在走廊的墙壁上面面相觑。 看着迈洛离开的背影。 埃里克嘀咕道： “我怎么感觉他有点暴躁呢？” “谁知道。” 亨利耸耸肩。 … …… 夜深。 迈洛再一次把自己关进自家屋顶的阁楼上。 这一次他没有打开任何一份从密大要过来的典籍，而是平静地端坐在阁楼地板最中央的那张椅子上，双目紧闭。 伊姆纳尔曾对迈洛晋升黯影序列的事实表示过不解与震惊。 按照它的说法，除了肉体上超脱现有秩序的束缚以外，生命体想要成为进入黯影的序列，还需要将灵魂之中最平庸的那部分彻底切割掉，那就是人类那最驳杂且多变的情绪。 迈洛确实省略了后面的那一步。 但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自己在那一刻是“晋升”成为的黯影，他隐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并非自己摆脱了秩序，而是秩序抛弃了他。 最开始这只是一种感觉，他自认为是错觉，但是随着时间地不断推移，这种认知在他的脑海中越发变得强烈起来。 事实的确如此，他并未在那一战中得到过什么，甚至就连《纳斯编年史》，除了给予他对恐惧之力的全新认知以外，也没有对他的造成什么本质上的改变，这一点只有迈洛自己心里清楚。 伊姆纳尔剥离了当时歌剧院内的秩序，诱发了后续的一系列突变，看起来是它误打误撞让迈洛成为了黯影。 但其实并非如此，它只不过是“验证”了迈洛已为黯影的这一事实而已。 可能在早些时候，甚至再往前倒退几年的某一天，迈洛就已经被这片宇宙的秩序所抛弃了。 ……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迈洛其实有着诸多的不解。 其中最大的谜题仍然聚焦于——他到底是如何脱离原有的世界来到这片陌生世界的。 就好像，冥冥之中早有剧本将一切的细节都编写完毕，那些常人所无法触及的秘密，一件一件，接二连三地，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与迈洛的人生路径交织到一起，不断地彼此盘旋、交错，直到最后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都彻底无法分清…… “我们的视野还不够开阔，畏惧旧神之血。” 然而对应教会的这句箴言来看，迈洛的视野已经足够开阔了，借助这一年多以来他窥视的所有亡灵记忆，加上诸多邪恶典籍的阅读，还有那些本应该将他逼疯的经历，包括格拉基的远古记忆，诸多神明的纠葛。 所有的这一切，已经让迈洛的视野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开阔程度。 然而这从未帮助他达到豁然开朗的状态，相反，迈洛感觉自己并没有在实现生命等级的晋升与超越，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往上走”，而更像是在一座泥潭中越陷越深。 他讥讽迪拉肖是个踌躇不定永远处于自我矛盾与挣扎状态中的可怜虫，但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直以来秉承的洒脱与随性，就真的是真实的么？ …… 在自己身为黯影的真相被验证了之后，那些过去未曾对迈洛造成过困扰的，或者曾经一度困扰过他但最终被他摆脱或放下的东西、情绪，却在一瞬间像涨潮一样，几乎要将他淹没、吞噬，是那么的无力抵抗。 某一瞬间，迈洛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高等级序列的存在们会那样诟病人类这种低等生物与生俱来的情绪。 或者说感性。 没有人可以做到绝对理性，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就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成为了另外一种，一种无法被单纯用好与坏来进行定义的东西。 此刻的迈洛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维逻辑上的自我矛盾。 他的身体好像在催促着他把这些无用的情绪舍弃掉，但他所拥有的一切学识，甚至他已经掌握的力量，却未被了这一本能。 就比如他战胜伊姆纳尔最关键的手段——恐惧之力，恐惧难道不也是低级生命所具备的情绪之一么？ …… 就好像人体生理上免疫系统出现的自我矛盾与紊乱会导致各种威胁生命安全的病症一样，迈洛此刻的遇到的问题，是出现在脑子里的。 他所拥有的力量、体魄、生命力，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些被他读透读懂了的知识体系，然而此刻这些知识体系内部却出现了自我矛盾，用更加直白的话来说那就是出bug了。 这对他的威胁将有可能是致命的。 …… 他把自己锁在阁楼里静坐了整整一夜。 这漫长的一夜里，迈洛思考了很多东西。 他尽可能地在思绪上放缓了脚步，因为到了他这种级别，思绪上的“胡作非为”，与在真实的物理世界里乱冲乱撞一样，都会导致非常可怕的恶劣下场，甚至可能更加糟糕。 因为，如果你在楠薇城街头闭上双眼横冲直撞，最凄惨的下场不过是被街头的马蹄踩踏而死，亦或者被汽车的车轮碾死。 但思维的界面上要远比真实世界要凶险得多，他有可能一个不慎就堕入无法自我挽救的深渊，到那时候，他所要面对的，将是比死亡还更加可怕的东西。 或许又是死灵之书中所说的那句“即便是死亡亦会消逝”另一种角度的解释。 或者更准确点来说，这里的“消逝”也应该翻译为“死去”才对。 “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便是死亡，亦会死去。” …… 迈洛的脑子此刻充斥着的无数杂乱交错的信息、知识。 这些东西就像是乱入了人体免疫系统的外来物质一样，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将它们完整的消化、分解并吸收了，可事实并非如此，当它们积压得足够多的时候，知识与知识之前产生了互动，就好像物质与物质之间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在人体内部引发了一系列不可知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彻底堕入深渊。 所以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否则，疯狂与死亡，就是他所能够得到的最为仁慈的下场了。 …… … 迈洛以为自己在阁楼上静坐了一夜。 然而事实是，当他推开阁楼的小门，走下楼梯来到大厅厨房的时候，发现此时日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4月3日了。 他扭过头看向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认真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发现自己脸上除了多出一些胡须的轮廓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变化，他还特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两侧太阳穴，确认没有黑洞洞的子弹孔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婆娑着下半张脸的皮肤上那些扎手的粗糙胡须，迈洛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看起来一切安好。” 第424章 ？？？ “看起来一切安好。” 迈洛正想着是不是把自己这一脸的胡子刮一刮。 一扭头看到艾玛抱着一袋水果从外面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径直向迈洛靠了过来。 迈洛忽然感觉今天的艾玛好像跟之前有什么不太一样，他下意识伸出手准备帮艾玛接过那袋沉甸甸的水果。 但是让他猝不及防的是，艾玛不仅没有把水果递给他，而是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贴到了迈洛怀里，在他颈部亲了一口： “亲爱的，记得把胡子刮一刮。” 然后就推开迈洛走向了厨房，不再搭理他。 …… 留下迈洛一个人杵在客厅里怀疑人生。 他神色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感受自己的脖子皮肤上还残留着丝丝温润的香气。 他抬头看向那走向厨房方向的艾玛的背影。 看着艾玛那一身朴素淡雅的白色长裙，还有扎成马尾挂在后背的长发，这根本就不是迈洛记忆中艾玛会选择的打扮。 而后，他皱着眉头将目光扫向客厅里，看到了那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婚纱照。 照片上，艾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脸色不再像迈洛记忆中的那样苍白憔悴，脸上也不再是那一幅生人勿进的冰冷神态。 而照片上那个男人，就是迈洛自己！ “这……” 这时候迈洛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艾玛那一身打扮，可不就是人妻造型么。 但，这特么是哪跟哪儿？ 四月一号到四月三号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老子又他妈妈的穿越了？ …… “结果还是出问题了吗？” 迈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那乱作一团的思绪，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尽力地思考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导致眼前的这些混乱。 他很确定眼前的这一切绝对不是真实的。 绝对不是。 “不可能啊，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已经脱离，模仿者世界已经湮灭，是我亲手把它放逐了的。” 迈洛使劲地掐了自己的脸一把。 但就在他的思绪陷入混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那一缕熟悉的清香又一次靠近了自己，随后一对皮肤白皙的双臂从后方挽住了他的脖子。 是艾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折返了回来，她靠在迈洛的耳边质问道： “今天我进门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摸我屁屁？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 说罢就在迈洛下肋部位的软肉上狠狠的捏了一把，那一下比迈洛掐自己的脸可要痛很多很多。 “嘶！！！” 迈洛倒吸了一口凉气，噌地一下从艾玛的双臂中挣脱开并站了起来。 他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极度不自然。 “我突然想起执法所里还有点事情。” 甩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迈洛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留下一脸茫然不解的艾玛在客厅里。 …… “妈的见鬼了woc。” 艾玛的种种表现已经不能用反常二字来形容了，迈洛很肯定，那屋子里柔情似水的人妻版本绝对不是艾玛本人。 她除了长着一张与艾玛一模一样的脸以外，没有半点是与真正的艾玛沾边的。 迈洛背靠着门板站在家门口，双手快速地拍着自己的脑门：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迈洛·瓦尔罗坎，先停下来先停下来，先停下思考，不能陷进去，绝对不能陷进去。” “一定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他摸向自己左手的手指，下意识地想要转动封锁放逐之影的黄铜戒，把七人组喊出来问个明白。 但下一秒，他发现左手的手指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黄铜戒指，取而代之的是无名指上的一枚镶嵌了钻石的结婚戒指…… “我c……” 迈洛人麻了。 而就在他一脸懵逼的时候。 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台阶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对方背着书包，仰着脑袋打量着迈洛。 是芬恩。 看着芬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迈洛抬起手做了一个“你先别说话”的手势。 但他的手才刚抬起来，芬恩的话就已经抢先说出口： “老爸你蹲在门外干什么？” … “艹！” 迈洛彻底绷不住了。 他以正常成年男性所能够激发的最快速度狂奔着逃离了这片街区。 什么鬼啊这是！ 老爸？ 我什么时候成了芬恩老爸了？！ 难不成你还要喊屋子里头那个艾玛叫妈妈？ 沃日，那老康成什么了？ …… 迈洛不知道自己在城区街道上狂奔了多久。 让他感到更加可怕的是，他居然在跑了差不多三五分钟之后就开始感觉到累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紊乱，上气不接下气，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要冲出来一样。 这又是什么情况？ 哪有已经跻身黯影序列的上位者在街道上小跑这么一会儿就累成死狗的？ 邻居家小孩的体能都比这强！ …… “不对劲，他妈的不对劲。” 迈洛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大口地喘着气，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了差不多将近十分钟时间，他的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频率。 也许是为了缓解此刻脑海中的混乱思绪，他的手不受控制似的摸向了外套的内兜，无比娴熟的取出香烟叼在嘴里并快速地划亮了一根火柴。 然后，维持着给自己挡风点烟的姿势定格住了。 “他妈的老子不是早就已经把烟戒了么？！” 他像是摸了大便一样狂甩双手，把香烟和火柴盒丢到了路边。 路过的流浪汉一脸警惕地盯着迈洛，小心翼翼地捡起迈洛丢掉的香烟和火柴盒，转身加速逃离了他的视野范围。 迈洛苦恼地搓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他压根没有心思去搭理那流浪汉。 可是下一秒，他的脑海中闪过刚才那跑开的流浪汉的侧脸。 尽管那张脸上全是挂满污垢的长须，但迈洛还是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 “严？” 他立马起身追了上去。 …… 于是，街区里就上演了一场惊险刺激的追逐战。 两个行进速度比狗还慢的男人一前一后，在跑了差不多一条半街道之后就都累得涨红了脸，且一瘸一拐，感觉随时能背过气去。 第425章 深渊 跑在前方的那名流浪汉满脸惊悚的回过身来怪叫道： “只是一盒烟呐执法官先生！真没必要！明明是你自己丢掉的！！” 在他回过头来嚷嚷的时候，迈洛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更加确认眼前这名身上裹着七八件破烂外套的犀利哥就是严！ “你……你给我…站住！呼哧呼哧……” 迈洛上气不接下气。 他没有停下追赶的步伐。 而严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敢停下，同样喘着粗气，一路跌跌撞撞，口中骂骂咧咧道： “真是见了鬼…你们这些住着豪宅的家伙怎么…怎么连一包烟都舍不得！艹你个黄金大树！” “你妈的，停下！谁特么要那包烟了，老子有话要问你！”迈洛都快气吐血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连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都追不上。 跑在前方的严似乎完全忘记了迈洛是谁，只当他是一个要把自己拽回执法所的执法官，怕得要死，根本不敢停下半分。 “你可拉倒吧…把老子骗回执法所，隔天我就得变成某个案子的顶罪替死鬼！当我是傻子么！？” 俩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在街头追赶起来。 路上的行人隔着老远听到这些动静，都不敢上前掺和，躲得远远的。 不过在街道拐角的地方。 一间肉铺的门内突然伸出来一只粗壮的手臂拽住了路过门前的严的兜帽，无比轻松地就把他整个人拎了个双脚离地。 这位热心群众是一名身材粗壮的中年男性，身上穿着油光锃亮的围裙，应该是肉店的老板。 他仅仅单手拽着而已，无论严怎么奋力挣扎都无法挣脱。 严情急之下开始对着肉店老板拳打脚踢。 但他实在太瘦弱了，那拳头砸到老板的身上，就像是根本就是小拳拳捶你胸口一样，甚至没有办法撼动人家的脂肪半分。 老板回头看向迈洛，声音十分粗犷： “先生，请问这家伙是偷你什么东西了吗？” 迈洛累死累活总算是小跑着来到了肉店门前，喘着粗气向对方道谢道：“十分感谢十分感谢…没事，我就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他……” 而当他将目光转移到肉店老板脸上的时候，迈洛口中的话语瞬间就卡壳了。 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最后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一眼这家生肉店门上挂着的招牌。 “罗本的鲜肉店” 眼前这名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是早就已经家破人亡，并且在地下雨水管网里被丽贝卡开枪击毙了的连环杀人犯——罗本。 迈洛呆滞住了。 他目光诡异地看着眼前的罗本，半晌只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回轮到罗本摸不着头脑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问道：“你在说啥呀先生？” 此时，迈洛将目光转向了肉店玻璃门内，他看到了一名正在帮母亲数零钱的可爱女孩，那是在迈洛的记忆中，罗本已经兽化并死去的女儿…… 似乎察觉到了迈洛的目光，那女孩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趴到玻璃窗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帮执法官捉拿小偷罪犯的画面。 她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了善意与阳光。 而曾经，迈洛头一回见到这她的时候，是在雨夜的地下通道里，那时候的女孩已经化成了干尸，是皮肤泛紫、头发稀疏、双眼眶内空空如也的可怕模样。 …… 迈洛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手脚冰凉。 就连头脑此刻也如同堕入冰窟一样，停止了思考。 这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物，让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他也开始不在乎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了。 因为，从迈洛看到女孩脸上的笑容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就是——“也许这样也挺好？” 没有兽化了的女孩撕碎生母的可怕故事。 楠薇城中也从未出现过那挖人眼球的连环凶杀犯。 他也没有被梦魇所侵扰。 同样的，也未曾被卷入到那一系列的诡异事件当中…… … 也许这样真的也挺好的，不是么…… … …… 迈洛陷入了神情恍惚的状态当中。 然而就在他发呆着的时候，严突然从罗本的手臂中挣脱了出来，他撞开迈洛就准备狂奔着逃离。 迈洛下意识想要拦住他，两人撞到一块，扭打着滚到了街道中央。 忽然，扭打之间，迈洛腰间的转轮枪掉落了下来。 他伸手去捡。 但严却发了疯似的抢先一步抓起了转轮枪，将枪口指向迈洛，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去死吧！” 砰！！！ … … 子弹只是穿过了迈洛的外衣。 没有击中他。 但最终落点的位置，却是迈洛背后肉店的玻璃窗。 迈洛只听到了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而后，传入他耳中的，是罗本凄厉的尖叫与痛苦声。 …… 迈洛再也无力阻拦转身逃离的严。 当他怔怔地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面碎裂的、沾染着猩红鲜血的玻璃。 还有肉店内，跪在地上抱着女孩，无力用哭腔向众人求助的罗本。 …… 子弹贯穿了女孩的身躯。 最终撞碎了案台上的一盏煤油灯。 煤油撒在了墙壁上，燃起了火光。 此时是大白天，火光一点儿也不刺眼。 但迈洛那空洞的双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淡去，只能看到那面墙壁上燃烧着的烈火。 那火焰，像极了当初在地下雨水管网中迈洛点燃墙壁上的古神图腾时候的模样。 …… 所以即使是在深渊里，有些事情也是无可避免的么？ 她明明没有兽化。 为什么还是得死？ … 迈洛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他的耳畔只能听到罗本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尽管迈洛一刻都没有停止暗示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与现实无关，可罗本嚎哭的动静却是那么的真实。 …… 最终，迈洛在街头晕了过去。 在那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他一无所知。 第426章 修罗 第426章修罗 迈洛是在城南执法所醒来的。 身处于那间熟悉的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他并不能分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回归了现实世界还是依旧身处于那奇怪的深渊意识幻境之中。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指，然后便叹了口气。 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说明他此刻还处于那虚妄的世界之中。 随后，迈洛发现自己的头上缠着绷带，他的后脑勺很胀痛，抬手摸上去还有一些鲜血的味道，应该是自己在街头昏厥的时候倒地磕伤的。 让迈洛无法接受的是，伤口的疼痛感实在太过真实。 还有房间里所有那一切于他而言无比熟悉的东西，陈旧的办公桌椅、桌面上堆积的挂满灰尘的文件、还有地板上被压扁的烟屁股，以及那一股老旧建筑里常年散不去的糟糕发霉味，这就是城南执法所的刑侦组办公室啊，一点问题都挑不出来。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向迈洛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你脑海中存在的那个才是虚假的。 …… 或许，或许迈洛的意志再薄弱那么一点点，他可能很快就会迷失其中。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被认定为黯影级别的生物，纵使暂时地失去了灵视赋予他那一系列的能力，但他的意志是依旧坚定的。 “所以我应该怎么醒来。” 迈洛用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强忍着头部的胀痛，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 办公桌上摆放着关于街头那一场枪击事件的资料显示，作案人严在刑侦组的追捕缉拿行动中暴力抗法，最终被当场击毙。 “……” 在这个幻境里，似乎刑侦组的人手非常充足，因为他们仅仅在几个小时中就将严的所有资料都扒了出来，包括他身为流浪汉在城区与城郊的几处藏身处，甚至还找出了他前几年以“开膛手”的名义在城市中犯下了几起针对J女的谋杀案。 迈洛摇摇头。 他没有仔细查看那些资料，不管这个世界的细节有多么无懈可击，他都没有必要深究下去。 迈洛坚信，这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在这里出现的所有事物，都是源自于他自己的意识，一旦自己试图从这些事物中寻找破绽，那他等于陷入了某种自己与自己的对抗，那将是永无止境且无功的。 …… 很快，有人敲响了迈洛办公室的门。 还没等迈洛应声，那人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把脑袋探了进来。 在他的记忆里，喜欢做这个动作的人只有那一个。 … 是伊妮德。 但让迈洛感到奇怪的是，那猫猫祟祟钻进来的并不是执法官版本的伊妮德，而是…… 她身上的穿着非常端庄，厚重的貂绒外套把她的脸衬托得更加小巧，即使是在光线略显阴暗的办公室里，她的雪白脖颈上、手腕上佩戴的珠宝首饰也闪耀着刺眼的光。 这种打扮的伊妮德是迈洛从未见过的。 只是瞥上一眼，迈洛就知道，这是贵族小姐版本的伊妮德，而且是比他印象中那个伊妮德要成熟个五八年的那种。 伊妮德进门之后十分娴熟地用高跟鞋的鞋跟把房门顶回去，双手在背后就将房门锁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迈洛，她脸上露出的标志性的俏皮笑容，不同的是这一抹笑意中比往日多了几分魅意。 她把手中的小皮包随便往一旁的办公桌上一甩，然后褪下了身上那厚重的外套径直朝着迈洛走来。 还没等迈洛开口说话，便直勾勾地跨过他膝盖坐到他胯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贴在他面前调侃道： “我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来看你了，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家里那不解风情的老女人更乖嗯~？” 不解风情？ 迈洛眉毛微微一挑，心里嘀咕道：你应该见见真实的艾玛是一副什么德性。 他看着伊妮德那张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的勾人红唇以及褪去外套之后身上就仅剩下的单薄、贴身的连衣裙，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 “怎么穿着睡裙就来了。” 迈洛低头瞥了一眼伊妮德裙下那被黑色绷紧的双腿，心里疯狂泛着嘀咕：原来我内心世界期待的伊妮德是这样的么？ 而面前的伊妮德忽然眉头一皱，嘟嘴道：“你是不是摔傻了，我哪次见你不是这样穿的？怎么？腻了呗？” 原来每次都是这样啊…… 迈洛恍然。 每次。 看起来她们这对闺蜜的姐妹情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啊。 但是这剧情听起来怎么这么狗血。 … 伊妮德挽着迈洛，把自己的脸完全埋到他脖子下，紧紧拥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他们跟我说枪击案中死了人的时候，我好害怕是你……” “哪有那么容易死，真是……” 迈洛拉长着声音敷衍了一句。 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伊妮德的腰和后背上轻抚着安慰她了。 并且他还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伊妮德并没有很老实，她正在用自己的小虎牙轻咬着迈洛脖子上的皮肤。 除了被牙尖摩擦过的轻微刺痛感之外，皮肤还有被湿润柔软的舌尖滑过的酥麻感觉。 如此奇妙的感觉，并且还是来自于一个于他而言如此熟悉但是有并非本尊的女人，那种游走于真实与虚幻的感受简直妙不可言。 某一瞬间迈洛脑海中产生了一缕非常合情合理的邪念——如果是在幻境中，那其实也无所谓的对吧？ 不知道是出于自主意识还是习惯性的动作，迈洛的手已经开始从伊妮德的腰间逐渐往下滑动。 但下一秒，他的脑海中立马就出现了另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一种愧疚感。 对于自己的原配妻子艾玛的愧疚感。 这让迈洛感到不理解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愕。 因为按理来说，深知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他，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绪的。 所以，迈洛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等会。 打住。 艹，差点陷进去了！ …… 迈洛噌地一下推开伊妮德站了起来。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真的变成这里的那个“迈洛”。 必须停下。 伊妮德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看着惊慌失措的迈洛，带着几分潮红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你怎么了？” 而就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随后响起的是执法官布奇的声音：“头儿？你醒了没？” “滚蛋该死的布奇！”迈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着房门的房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然而门外的布奇很局促不安地压低着声音说道：“啊是…是您的太太她赶过来了。” 这话一传进来，着急的就不是迈洛了。 上一秒还在费尽心思地想要挑起迈洛欲望的伊妮德就像是偷腥的小猫一样踩着高跟鞋在房间里疯狂打转。 她捡起自己的貂皮外套开始翻箱倒柜，想要找一个藏身之处。 最后选择了办公桌 但钻进去之后不到半秒，发现这里漏洞百出，又快速爬了出来，结果自己腿上的丝袜还被桌角一根裸露的铁钉给勾住了，差点绊她一踉跄。 她小脸煞白，一边压低声音催促着迈洛帮忙，一边着急地跺着脚。 最终把丝袜扯烂了才脱离了桌角的控制，而后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 看着一脸淡定站在旁边看戏的迈洛，她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 “你愣着干什么！快出去拦住你老婆啊！” 而就在此时，门外走廊里已经传来了艾玛的声音。 她在向布奇询问迈洛的去向，布奇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也不太清楚，可以帮她找一找。 “什么叫你也不清楚？” 艾玛的语气中已经带着几分明显的不耐烦了。 而屋内，伊妮德还在寻找着藏身之处。 看着她那一幅慌不择路的样子，迈洛抬手指了一下窗台旁边那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上的窗帘。 伊妮德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嗖的一下就钻了进去。 …… 此时，房门处开始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动静。 而迈洛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上，把伊妮德落下的精致小皮包拎起来，送回到窗帘处。 掀开窗帘的那一刻伊妮德还被吓了一跳，见到是迈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抓起那皮包直接就往窗外甩了出去，接着快速掩上窗帘，还抖了几下让窗帘的形状看起来比较正常一些。 屋里的迈洛看着变成奇怪修罗场的办公室，满脸的蛋疼。 难不成我潜意识里期待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这是什么狗血变态剧情。 迈洛瞅了一眼桌角那依旧挂在铁定上的一缕黑丝，根本懒得去收拾了。 他打开门锁。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自己的脑袋就被艾玛一把拽到跟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认迈洛的伤势并不严重之后，艾玛眉头的那一丝焦急才缓缓褪去。 她认真地看着迈洛的双眼，沉默了许久。 最后突然凑到迈洛衣领上嗅了一下，开口问道： “她又比我先到一步？” 这回轮到迈洛傻眼了。 啥呀？ 意思是你全都知道的呗？ ( 第427章 自我警示 第427章自我警示 “那你们好好聊一聊，聊完了喊我。” 迈洛把艾玛推进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 然后就一溜烟钻出了执法所。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权当做是自己潜意识臆想出来的，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维持住自己的本心就完事了，绝不掺和进去。 此时已经入夜。 迈洛一个人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最后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来半盒香烟。 盯着烟盒看了一会儿，他耸耸肩，索性点起一根。 随着烟气入肺之后重新从口鼻吐出，他脑海中那跳动不安的情绪终于随着尼古丁带来的片刻沉醉感而平息下来，连带着自己后脑勺上的疼痛感也稍微减弱的半分。 迈洛在路边找了一张稍微干净一点的石凳坐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衣袖卷起，仔细端详起那些从自己手背皮肤上一直蔓延到小臂的龟裂痕迹。 这些是犹格·索托斯的血液留下的伤疤。 所以即使放逐之影的戒指没了，人际关系变化了，连带着几乎所有可以被篡改的事实都已经扭曲，就连迈洛所拥有的灵视、体魄和力量都消失了，但关于他本我的一切是改变不了的，或者应该说，“神只留下的痕迹”是无法被磨灭的。 教会将迈洛手上的裂痕称为洗不净的血迹，是罪孽的证明。 他盯着自己双手的裂痕，呢喃自语： “如果眼下发生的所有一切可以被认作是我潜意识里所期盼的，那么，这些残留下来没有被篡改的，应该就算是，我无法凭自主意识去修改的，就像索托斯的血迹一样，身为外神的它留下来的痕迹，即使是在我的主观幻境世界里，也无法磨灭。” “我必须醒过来才行。” 迈洛揉了揉眉心。 这是潜意识混乱之后产生的深渊幻境。 他不知道自己深陷其中之后，现实世界的自己会变成什么存在。 但迈洛已经隐约能够触碰到那种感觉，那就是明明自己深知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可他逃不出去。 这种情况维持的时间足够长之后，他会变成疯子的。 深渊的复杂之处便在于此，迈洛会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扮演一个“清醒的疯子”，而关于现实世界里的一切，他却一无所知。 他在这里所能够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意识的产物，而他真正关心的，确实现实世界里的他们，但无力的是，就算现实世界之中即使已经成为黯影序列生物的他对周边的人进行残害，迈洛却连知晓这一切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敢想象，如果永远被困在深渊之中，他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东西。 …… “等等……” 街头忽然飘过一页报纸，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报导的就是白天严夺枪杀人的时间。 回想起“今日”早晨发生在街头的枪击惨案。 迈洛忽然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从始至终罗本一家都可以被认为是无辜的受害者，即使是最后癫疯了的杀人犯罗本，也是受到了渡鸦的蛊惑才变成了那样，没有人会希望那样的惨剧发生，我当然也是。” “所以深渊幻境世界里，罗本一家都活得好好的。” “但即使兽化病没有触发，罗本的女孩还是死了……” 迈洛看着自己手背上裂痕。 又看向地面上那张报纸。 自言自语道： “或许……或许无法篡改的并非只有神迹。” 他缓缓站起身来。 原本迷惘的眼神逐渐转为清澈。 “枪击事件也并非随即或偶然，更不是一次自我折磨。” “是提示，我的意识在对深渊中的我进行提示、警醒。” 迈洛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大概算是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神迹不神迹的先撇开不谈，罗本女儿的意外身亡，这一事件的爆发可以理解为是现实世界中自己的意志对深渊的反抗。 等于是，迈洛在提醒自己，告诉自己不要轻信这里的一切，罗本的女儿已经死去，罗本一家的惨剧已成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 迈洛快速地拍着自己的额头。 “快想想还有什么……我给自己留下的线索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个，绝对还有……” 如果说有什么现实中已经存在的，且为最显着的神迹，那就只有一个了。 迈洛抬头看向城郊的方向。 夜色已经将远处的天边彻底笼罩了起来，但浓云并不能将那里的钟塔之上散发的光晕完全遮盖起来。 教会。 … 迈洛知道，古老的契约组织学者们一定从上一个文明时代的遗骸中挖出了些什么东西，甚至迈洛一直都坚信，那连续修建了将近七年都没能彻底完工的教会建筑深处一定存在着某种可以与神只并列的上位者。 它们一定不会是梦境诸神，也一定不会是上位者。 应该也与旧日支配者们不一样。 因为旧日支配者这一概念在现实世界的学术领域之中只有密大的调查员们在使用，而黄金律教会的学者们使用的则是含糊不清、在外人听起来很容易产生混淆的“古老者”，或者“旧神”。 而即使是在如今这座深渊幻境中，关于教会的一切，一样也是无法被篡改的。 …… 于是迈洛只身赶赴教会大桥。 最终，在祈福广场之上，他见到了一位黄金律的神职人员，他身披着的是白色长袍，这意味着其在教会内的身份为牧师。 迈洛本以为自己会见到的是笛福，或者迪拉肖。 可是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位牧师的面孔的时候，他陷入了短暂数秒钟的错愕状态。 对方面容消瘦，脸颊与眼眶都深深凹陷，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眼镜，镜片之下，是一对清澈的淡蓝色眼瞳，那眼瞳就如同无风的湖面一样沉寂、毫无波澜。 迈洛至今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姓名。 但关于他的外号，自己却已经听说过无数次了——渡鸦。 那个在现实世界中早就已经被逐出契约组织，成为黄金律的叛教者的男人。 是他一手操纵罗本，在楠薇城犯下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并且也是他挖开了伊克姆小镇南边那座荒山中的旧神遗迹，甚至还留下了一个混种后代。 后来，他又在海外殖民地上与索罗门勾结一气，捣鼓出了一个人均配备诡兵器的猎人组织。 迈洛曾经感觉自己仿佛永远无法跳脱出这个人的阴霾，但是现实世界中近一年以来，渡鸦却又与他手下的猎人组织一同销声匿迹。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渡鸦的“第二次”见面，会是在潜意识创造的深渊幻境之中。 并且对方还是以黄金律教会的牧师身份出现的。 …… 渡鸦见到迈洛的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了看天宇之上的浓云。 并且他的第一句话也不是什么“好久不见执法官先生”之类的套近乎废话，而是云里雾里地说道： “您拜访得很不是时候啊，这个时间点最好是留在家中陪伴妻儿，先生。” 迈洛跟着对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这样阴云密布的画面是楠薇城最常见的天宇，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但迈洛能大概听得懂渡鸦口中所指的“这个时间点”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向渡鸦提出过多复杂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当面向渡鸦质问清楚，但那些问题不是眼前这个由自己潜意识臆想出来的渡鸦能够答得上来的。 眼下自己需要弄清楚的是，自己的意识在深渊之中留下了些什么，或者说，即将引发些什么。 于是，迈洛对渡鸦问道： “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么？” 渡鸦点点头，他的神色平静依旧，口中却语出惊人： “我们的时代即将迎来终结，在一切湮灭之前，您应该呆在自己深爱的人身边。”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而后又补充道： “或者，呆在深爱您的人身边，不是么？” 迈洛若有所思。 他看向四周围。 平日里无论是哪一时间点都熙熙攘攘的祈福广场此刻空无一人，偌大的空地上只有迈洛与渡鸦两人的身影在杵着。 后方来自于教堂的火光穿过夜晚的雾霭，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广场的地面上足足蔓延了十几米远。 这个夜晚比迈洛印象中许多楠薇城的夜晚都要显得更加宁静祥和，丝毫没有半点像渡鸦所说的那样有末日逼近的氛围感。 但他却从眼前的场景中嗅出了些许异味。 广场之上，黄金律的圣辉之下，此刻，俨然只剩下了他与渡鸦两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活物。 …… 迈洛平静地回问道： “那你呢，你没有家人吧？” 渡鸦淡然摇头，他没有着急回答迈洛这个很不礼貌的问题，而是抬起头，再次将目光转向天宇，这一次，他凝视了许久，直到天上的风将厚重臃肿的云层稍稍挪开了一些，虽然依旧没能让月亮露出一角，但那被掩盖住的月光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光晕。 在看到那一抹冰寒月光的时候，渡鸦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指指向天宇说道：“我已经等到我想要见的东西了。” 迈洛若有所思。 他依稀记得，蒙奎亚所带领的那支猎人队伍，他们口中曾经念叨着这样一句箴言—— “即使是在长夜，我依然能够见到月光。” …… “请回吧，先生，时间不多了。” 渡鸦平淡地给迈洛下了逐客令。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天宇之上那本该随着云层淡开之后逐渐显现出本体的月亮却突然黯淡了下去。 就好像，有什么无比庞大的物体在一瞬间将它掳走了一样。 纵使是没有了危机感之力的迈洛，在那一瞬间也感到通体冰凉，冷汗疯狂从他的毛孔中涌出。 他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 要来了。 ( 第428章 虚妄世界中的真实人格 第428章虚妄世界中的真实人格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称呼你为罪人。” 渡鸦忽然对迈洛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迈洛摇头。 这样的称呼他只在教会人的口中听过。 从格拉基那一次开始，到后来犹格·索托斯的投影化身想要降临的那次，似乎到后来，连教会内部都拿捏不准到底应该如何定义迈洛的性质了。 他们认为迈洛的手上沾染了洗不净的神血，但好像再往后也没有再像原来那样频繁地把“罪人”这样的称呼挂在嘴边了。 至于是有所改观，还是不敢这么继续叫下去，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渡鸦问的问题都很奇怪。 迈洛知道，深渊幻境之中之所以会出现渡鸦，说明这个人在他的主观意识之中占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而渡鸦所问的这些问题，说白了其实是迈洛自己对自己的提问。 只是，眼下的局面似乎并不允许他在这样的思考模式中沉浸下去。 因为天宇之上的浓云逐渐散开之后，迈洛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把月光与星辰都掳走了…… … 长夜之中再也没有了月光。 天宇上的画面变得无比黯淡。 迈洛凭借肉眼只能大概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它们无比庞大，庞大得就像是超出了天空的界限，这里所指的“大”并非只是视觉角度的巨大，而仿佛是来自于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 那些在天空中挪动着的东西，它不具备情绪，不携带意识，甚至好像没有主观的思维，只是一团运作着的秩序与规则。 天宇之下的一切，在它的面前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 忽然，迈洛感觉天空中那些本应该已经被吹散淡去的云朵也有了变化，它们凝聚成了某种巨大的人形或者兽形的轮廓，甚至还演化出了一些比星辰更加明亮但比月光黯淡的类似于眼球之类的结构。 滚滚的云层之中仿佛有什么巨响在酝酿着，却与常规概念中的雷霆完全不同。 迈洛猜测，这片天空之上，在那超出肉眼可见的距离之外，正在发生着某些极度可怕的事情。 但他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以预见的，是一场即将降临到这里的灾难。 …… 一旁的渡鸦注视着迈洛。 他见迈洛久久没有离去，于是又开口道： “看起来那座城池里面已然没有了你眷顾的人了。” 迈洛一摆手：“别装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妄的，是我的主观意识与那些客观存在的驳杂知识在对抗中形成的产物。” 他的目光始终都聚焦在头顶上那掳走星辰与皓月的生命体的轮廓上，企图从中窥视到某些关键的线索。 然而渡鸦的下一句话却让迈洛感到了些许意外，或者说，愕然与寒意。 他是这样说的： “如你所说，确实眼下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你真的觉得，我也包含在那所谓的一切之中吗？” 迈洛浑身惊起了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把眼前的渡鸦当成类似于艾玛、伊妮德这样的熟面孔一样，是自己潜意识臆想捏造的产物。 因为很显然，渡鸦不可能回归教会，重新穿上黄金律的圣袍，契约组织也不可能允许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祈福广场之上。 所以在明知渡鸦的危险性的情况下，迈洛依旧没有任何戒备心，因为他知道，这人不是渡鸦。 …… 可眼下渡鸦传达给他这样的一个信息——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渡鸦。 尽管这一点无从证实，但还是让迈洛心生惶恐。 就像在真实世界之中出现了某样超出理解的虚假事物一样，在虚假的世界中出现了真实的人，前后两者都值得恐惧。 … 而面对迈洛的警惕目光，渡鸦依旧表现得十分平淡。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清澈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睿智的深刻光芒，缓缓看向迈洛，全然不再关注天宇之上的剧变。 “任何自认为足够聪慧的灵魂，在经过一段足够漫长的旅途之后，都免不了自我迷失，你不是唯一一个对这知识体系产生质疑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迈洛·瓦尔罗坎。” “或许我应该称呼你的真名，只可惜我的视野还不够开阔，我还不能看清你的名讳。” 渡鸦平静地注视着迈洛。 他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起伏，更加看不到一丁点儿针对迈洛的第一敌意，所存在的仅仅只有深刻沉思状态下的迷惘。 “这的确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这是深渊，只有踏足更高序列的生命体才能够触及这些虚妄的事物，或者说，创造出这虚妄的一切，但我们又不能妄下定论，不是么？越是深入接触那无上的秩序，就越应该心怀谦虚，难道你真的能够拍着胸脯告诉我说，原来你所存在的那个世界，就是真实么？” 迈洛皱起眉头，他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渡鸦：“我不喜欢跟谜语人讲话。” 然而渡鸦却只是淡淡摇头： “有这样一种说法，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不，应该说，这整个宇宙里的一切秩序、规则，以及规则之下的生命体、物质，都是最原始那无上意志陷入沉睡之后的一场梦，而我们只是寄生在它的梦中罢了，我们都只是梦境中的争渡者。” “在我老家那儿你这叫做虚无主义者。”迈洛摇头。 他现在彻底分不清楚眼前这个渡鸦到底是自己臆想的还是真实存在着的了。 因为他所说的那些观点、知识，已经逐渐超出了迈洛曾经所接受过的知识体系范畴。 按照迈洛的逻辑，这里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主观意识，那么也应该基于他现有意识体系内已经存在的思维而建立，没有理由超脱出去。 …… “你怀着一颗学者的心，因为你的眼中充斥着质疑，对所有一切的质疑，但也正是这份质疑，成为了你的自我掣肘。”渡鸦凝视着迈洛。 “或许你早一点出现的话，这个世界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状态，但，如果你永远不出现，同样也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转变，嗯……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时间的轨迹，这好像又形成一个悖论了。” 渡鸦的有些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对迈洛说的，而更像是一种自我辩驳与思考。 某一瞬间，迈洛真感觉这家伙不像是一个臆想而成的虚无角色，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且具备自我思考能力的生命体，或者人格。 而渡鸦的思考未曾停下。 他口中呢喃道： “但如果你真的有一颗学者之心，就不应该急于摆脱深渊的幻境，这里同样存在值得挖掘的真理，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认为在真实世界中寻找真理，与在虚假世界中寻找真理，这两者哪一个比较艰难一些？” “我只想在我认为真实的世界里活下去。”迈洛斩钉截铁地回道。 “还是那句话，你为何那么笃定自己原先所在的世界就是真实的？这是否有些过于主观了？而且，你可曾想过，要如何定义你最开始存在过的那个遥远的世界？或许你会说，都是真实的，那么可以存在两个真实的世界，为什么这里就不能是真实的？”渡鸦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但迈洛一个都不想回答。 而是回怼道： “要么你就是这深渊里某种想要蛊惑我彻底迷失的意志的化身，要么，你确实是渡鸦，但你已经疯了。” 渡鸦破天荒地发出了畅快的笑意：“哈哈哈，可能确实如此吧。”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长袍袖子，对迈洛说道：“那你姑且就把我当成是深渊幻境里的某种意志化身，试图把你永远留在这里，挺好的，我喜欢这种博弈与辨证的状态。” 而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后方教会钟塔的方向，淡淡补充道： “十分遗憾，没有更充足的时间容纳你我继续谈下去了，你的意志足够强大，这里很快就会崩塌湮灭，但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再次相遇的，不管是在你认为的真实世界里，还是在这深渊。” “记住，深渊是永远存在的，只要心存质疑的灵魂未曾消亡，它就永远不会破碎，它是独属于我们这类人的。”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瓦尔罗坎。” “噢对了，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 “记住我的名字，图提斯·克劳。” “因为，我可能是你后半段旅程中能遇到的唯一不会发生转变的灵魂了。” “再见。” …… 轰鸣声与烟尘开始从教会的地底下席卷而来。 迈洛还未来得及眨眼，渡鸦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那滚滚烟尘之中。 而就在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那片刻的迷惘之中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了崩塌。 接下来，迈洛见到了他主观意识之中的末世。 ( 第429章 等式 第429章等式 这末日，就与迈洛曾经幻想中的一样。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与他曾经在谢菲尔德的记忆中看到的一样，而谢菲尔德这名入梦者所见到的末日，来自于《纳斯编年史》中所描述的那个被神只埋葬的遥远纪元——纳斯。 …… 祈福广场位于沿海区域最高海拔的地势之上。 在这里，迈洛见到了海平面上三个太阳同时升起的壮观景象。 从晦暗的夜晚，到通明的白昼，这期间的转变仅仅不到几个呼吸。 他那丢失了的广阔视野在这一刻回归，同样回归的，还有黯影序列的体魄。 因为在三座烈阳的辐射之下，迈洛身上的衣物燃烧了起来，他的皮肤开始被分解，高温瞬间将他吞噬，但被分解的皮肉组织几乎在顷刻之间复原了。 就好像，被烧死的那这个世界中那个孱弱无力的普通人迈洛，而已经跻身黯影序列的支配者迈洛，在这一刻得到了重生。 某一瞬间，迈洛真正触碰到了渡鸦口中所说的那混淆不清的“真实”与“虚假”的界限。 然而此刻他根本无暇去细细感知它。 因为崩塌的末日，已经在他视野之中上演。 …… 天宇之上，迈洛看到了可怕的上位者的肢体，那是风行者的化身，裹挟着雷霆与风暴，肆虐而下。 而地面上的楠薇城，已然是人间炼狱。 无数的人类被强大的辐射灼烧、蒸发。 即使相隔甚远，迈洛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秩序之下湮灭。 纵使知道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可迈洛的内心依旧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因为逝去的那些面孔，是那么的真实。 他看到了艾玛柔弱的身躯在一瞬间化为齑粉，与周围的其他人混作一团，最后被狂风带走。 他看到了身处室内的伊妮德周身所有执法官化为野兽，将她撕成了碎片。 他还看到断裂的运河中冲出的大水将整个沿河教区的所有建筑吞没，而芬恩就躲在其中的某一栋楼里。 他还看到，丽贝卡带着伤员策马狂奔的时候，被雷霆轰碎。 ……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远处的楠薇城中，但却又像是故意演示给迈洛看的一样，那些死去的人的眼瞳在生命最后一刻里迸发出来的强烈情绪，犹如近在咫尺一般，一次又一次刺激着迈洛。 … 而事实并非渡鸦所说的那样，这座城池中没有迈洛眷顾的人。 迈洛感受到了无比深刻真切的悲伤情绪，尽管他知道，此刻存在的这份悲伤可能也是虚妄的，但他却没有丝毫排斥，而是坦然地接纳了它。 …… 但，末日之下的楠薇城，末日之下的这个世界，也并非没有丝毫对抗意志的诞生。 那意志来自于身后的教会大楼里。 楼宇断裂之后，一些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强大意志的身影缓缓从烟尘之中浮现出来。 它们在生命最后的尽头，将自己的余温完全迸发了出来。 在那些影子里，迈洛看到了蒙奎亚、笛福、迪拉肖的面孔。 可迈洛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们背后那承载着旧时代的真正意志的模样，它们就与天宇之上的风行者对撞到一起。 而后，化成漫天的焦褐色飞絮，散落了下来。 …… 真正的末日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就连悲壮都来不及渲染，就戛然而止了。 迈洛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就在这片刻的恍惚之间，一切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 就如同预言中所说的那样，厄难降临的那一天，没有幸存者的存在。 他目光所及之处，周遭的一切就像是被某种来自高维度的机器犁了一遍似的，所有人类文明的痕迹，都毁于一旦，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 那些粉碎后的物质，在这垂直数万米的空间中，随着狂风不断盘旋着，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沉淀下来。 而当它们彻底沉淀之后，就将开始孕育另一个文明的诞生，正式进入到下一个文明纪元。 …… “可能我自己主观意识下，诸神就是这样葬下一个时代的吧。” 迈洛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脚下踩踏着的是何物。 他看着漫天的飞絮与齑粉，自己的情绪也就像这一纪元告终了一样，归于平静。 没有什么曲终人散之后的意难平，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桥段，因为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痕迹能够成为挑动他思绪的引子了。 “啧，我的想象力终究还是太局限了。” 迈洛摇摇头。 他的意识开始溃散。 …… … …… 良久之后。 当迈洛再次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依旧身处于自家小阁楼的房间里。 他溜达着下了楼，进入客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沙发背面的那面墙壁。 好消息，上面除了芬恩粘上去的鼻屎印记以外，没有挂别的东西，比如结婚照之类的。 然后，迈洛又检查了一下日历。 又是好消息——4月2号。 愚人节的第二天，这表明迈洛就是闷头冥想了一个晚上而已。 “挺好挺好。” 迈洛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瞥了一眼。 一切正常，与上一次下楼的经历相比，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自己下半张脸上那将近半厘米长的胡子。 算起来，他已经连续在外面溜达了很长一段时间，把在幻梦境中度过的时间也算上的话，差不多也有十来天没有刮过胡子了，长出这种造型也是情有可原的。 …… 就在迈洛下到客厅没多久，艾玛也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自顾自在客厅的桌子上翻找出一本板砖那么厚的书籍，抱起来就往楼上走。 她注意到了迈洛的存在，但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而迈洛看着如今“正常”的艾玛，松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不久之前遇到的那个风情万种的艾玛。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已经走上半截楼梯的艾玛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一脸怪异地打量着迈洛：“你干嘛对着镜子傻笑？”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迈洛不假思索回应道。 艾玛眉头一动：“分享一下？” 迈洛摇头晃脑：“不太方便。” “那行吧。”前者点点头，继续往楼上走。 迈洛则忽然对艾玛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是说，身体状况方面。” “还不错。”艾玛停下步伐，似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而后补充道：“只要没有变的更糟，就还不错。” “那挺好挺好。”迈洛继续问道：“所以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自从没有继续捣鼓那些东西之后。” 说起来他其实也挺好奇的。 艾玛结束了她的学院生涯，但并没有结束她的死宅生活，尽管已经明确向迈洛表明过她绝对不会再研究硝化甘油，但平日里依旧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与书籍为伴，迈洛真不知道那些书有什么好研究的。 毕竟，即使是他这样具备了高级灵视的生命体，在阅读了一段时间过后，也得适当地休息放松一下，不然也顶不住。 当然，他阅读的那些东西比较特殊…… …… “我？” 艾玛习惯性地用食指撩了一下长发，很简洁地回答道：“我在计算一些东西。” 迈洛快速道：“分享一下？” “那你上楼。” 艾玛简简单单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径直上了二楼。 … …… 艾玛的书房里。 这一次，迈洛没有见到那些随时有可能把他炸上天的化学仪器。 甚至都没有嗅到一丝丝令人不适的气味。 书房只有堆积成山的书本，不止书架上摆满了，就连桌子上也堆了不少，除此之外还有成吨写着密密麻麻数学公式的计算稿。 而书房的东南侧的这一面墙壁已经被改造成了黑帮，上面用粉笔记载着无数乱七八糟的计算过程，包括一些线形图。 迈洛仅仅是瞥上一眼，就瞬间眯起了双眼，眼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些堆积在一起的公式，并非只是普通的数学计算过程那么简单，在无数公式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那些被称为邪恶典籍的文献上获取到的某些知识，居然隐约地与黑板上的一些内容不谋而合…… 一旁的艾玛淡定地坐到书桌前，她抬头瞅了迈洛一眼，发现对方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问道： “你有兴趣？” 迈洛拉了一张凳子坐下，神色怪异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的？” 艾玛耸耸肩：“快一年了吧。” “就是你那时候对我说的，有人在你脑海中留下的东西？”迈洛认真地看着艾玛问道。 艾玛眨眨眼，很坦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隐瞒： “一年前我的脑子里就开始不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数学符号，我一度以为我的病情加重了，但是在尝试着把它们整理出来之后，我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规律。” “所以？”迈洛嘴角抽搐了一下。 “所以我打算把它解开，就这么简单。”艾玛淡定地回道。 她看着迈洛脸上那狐疑的表情，便道：“你觉得不妥的话，我可以再换点别的事情做，哎~反正剩余的日子也不多了，就不给你们添麻烦咯。” 面对着艾玛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和发牢骚，迈洛多少有点猝不及防。 “你玩，尽情地玩。” 迈洛摆摆手。 “最紧要是开心嘛~” …… 在离开书房之前，迈洛很眼尖地从艾玛书桌的众多草稿纸上捕捉到了一个名词—— “诺斯奇亚等式。”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 第430章 权利 第430章权利 迈洛打算去找红女巫问清楚关于所谓的深渊幻境的事情。 本来多一个幻梦境就已经够烧脑的了，现在又搞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深渊幻境，如果这纯粹只是迈洛潜意识臆想出来的虚幻世界也就罢了，但偏偏幻境之中的渡鸦又对迈洛说了那么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让他的思绪摇摆不定。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一夜迈洛过得无比凶险。 他很确定，自己是存在永远被困深渊的风险性的，但潜意识留给自己的那些线索以及暗示，让他成功逃离了出来。 而如果深渊中出现的那个渡鸦真的是独立于幻境而存在的人格的话，那么迈洛的脱困，与他多半也有关系。 毕竟按照他的说法，深渊是一个高序列上位者才能够触及的特殊世界，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门槛极高的领域，只有触及了禁忌知识并产生思考的特殊存在才有资格陷入进去。 但这一切也都只是渡鸦的一面之词。 在尚未确定深渊中的渡鸦是否真实的情况之下，迈洛也不能保证他所阐述的观点是否只是自己潜意识里对深渊的一种理解的表达。 而且，如果那个渡鸦真的是独立存在活人意志的话，他又是怎么进入到迈洛的深渊中的？ 一切的一切都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细节。 迈洛需要一一去证实。 …… 好消息是，他从深渊之中挣脱了出来。 那些来自于各种典籍上的驳杂、甚至互相矛盾的知识并没有将他的意识抹除吞没，迈洛成功消化了它们，或者说，它们接纳了迈洛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迈洛仅仅一眼就能够辨认出艾玛书房黑板上那些等式的奇妙之处的原因。 而坏消息是。 红女巫一如既往地不负责任。 永远都是在迈洛迫切地想要找她询问一些东西的时候不见踪影，而在迈洛闲得蛋疼没事干的时候跳出来给他叨叨念，尤其是在他手中握有旧日支配者的血肉的时候…… 这种行为与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pao友何异。 …… “诶等会。” 迈洛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他记得深渊中的渡鸦曾经透露过他自己的真实名讳——图提斯·克劳。 按照迈洛的逻辑，深渊中的一切都基于他的主观意识而形成，但他从未知晓渡鸦的真正姓名。 那么这样算的话，如果想要知道深渊中遇到的渡鸦是否就是现实世界中的那个渡鸦，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看看现实世界中的渡鸦是否名为图提斯·克劳，不就完事了？ … “那就很有必要去查一查楠薇城的档案了。” 迈洛正想着往执法所赶，实在不行直接上教会去讨要渡鸦的线索。 结果一扭头就在街道碰上了自己手底下唯一的刑侦执法官。 伊妮德正焦头烂额地往迈洛家的方向走。 眼下时间已过晌午，估计是在执法所等得不耐烦了，准备来一个登门叫醒服务。 不难看出，歌剧院一事，以及模仿者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对伊妮德产生了较深程度的困扰，这位一向睡眠质量杠杠的年轻妹妹此刻脸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估摸着是熬了一整夜。 她气呼呼地朝着迈洛走过来，刚想张嘴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迈洛一胳膊肘夹住脑袋。 并且下发了全新的任务： “你来的正好，给你个活儿，走访一下楠薇城内所有档案馆，包括周边偏远的乡镇也别落下，把所有姓名图提斯·克劳的家伙的档案资料都给我弄回来，不，把所有姓克劳的档案都找回来。” “你……” 伊妮德气不打一处来。 她疯狂扒拉着迈洛的胳膊，想要把自己脑袋拽回去。 扭打的半天发现根本没用，干脆也不挣扎了，叹了一口气委屈地道： “哪有你这样的喔，所里一堆活管都不管，一觉睡到中午，你知道我们处理歌剧院的事情都快忙成狗了吗？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一见面要么就让我刷盘子要么就让我去跑腿。” 嘴上说的是这些。 但迈洛知道，这家伙那漫天怨气的来源绝对不是因为这些事情，真正让她不爽的是杜勒家的案子。 他很清楚伊妮德的性子是怎样的，明明是已经找到罪证的案子，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处处碰壁，这才是真正让她苦恼的。 昨天带着人兴冲冲的去了杜勒家，吃了闭门羹，又被上级勒令返回，估计不只是执法队的高层对她进行了警告，可能回到家还得挨一顿骂。 丽贝卡忙于歌剧院的案子。 这下伊妮德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剩下迈洛了，但迈洛又特么一天到晚见不到人。 …… “那，你帮我，我就帮你。” 迈洛凑到她耳朵旁边小声地说道： “杜勒家族那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像你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去挑事肯定是搞不定的，而且被你这么一闹之后，杜勒家主肯定会迅速转移他的那些罪证，甚至有可能直接销毁。” 伊妮德抬起头立马瞪起大眼睛，催促着问道：“所以应该怎么办？” “所以你得让他们放松警惕，不要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嘛，沉稳一点懂不懂，二十多岁人了。”迈洛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比我还小一岁半呢！”伊妮德立马不爽了。 “哎呀行啦，赶紧干活去，把那些档案资料给我弄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自然能够见到那些杜勒家族的罪证了，去，乖。” 迈洛松开伊妮德的脑袋，拍拍她脑袋上的三角帽，推搡了两下示意她事不宜迟快点去干活。 伊妮德将信将疑，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给迈洛丢了一个“警告你别耍我”的眼神，然后屁颠屁颠地去往了档案馆的方向。 …… 送走这位深渊里的小情人之后，迈洛继续朝着执法所的方向溜达。 行走街道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脚下的这条路就是深渊幻境里他与流浪汉严一路追逐着跑过的那条街。 深渊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而四周围的一切，与深渊中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出一辙。 就连街道尽头拐角处的那间鲜肉店铺也存在着。 说实话，平日里迈洛还真就没有怎么注意过这间店铺，他也从来没有进去里面买过东西。 不过今天，在路过店铺的时候迈洛刻意地放缓了脚步。 他的目光透过店铺的玻璃窗，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店铺里的装饰、货架、桌椅都与深渊中迈洛所见到的完全一致，不同的是，店铺老板不是罗本，而是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他的妻子也在店中帮忙打理生意。 迈洛在肉店门前驻足了十来秒，最终也没有找到店铺里有任何小女孩的身影。 就在店铺的光头老板注意到了迈洛的存在，正准备向他发出问候与邀请的时候，迈洛转头离开了街角。 …… 不知道为什么。 迈洛下意识地把手伸进风衣内兜里摸索了一下。 他只找到了一个空的金属酒壶。 但他很清楚眼下自己并不想喝酒，脑海中萌生出来的，是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烟瘾。 “看起来渡鸦也没有说错，不能武断地把深渊中的一切都认定为虚妄，至少它对我造成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 迈洛摇摇头，把酒壶塞回自己的风衣内。 他看到街头就有贩卖香烟的门店，但他考虑再三还是抑制住了呼吸那一口新鲜空气的冲动。 毕竟，深渊造成的影响可以是真实的，但最终如何抉择的权利，依旧还是握在迈洛自己手中的。 ……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431章 格杀勿论 第431章格杀勿论 城南执法所。 地下停尸间。 …… 验尸官瑞克摘下口罩，比手画脚地冲着迈洛叨叨个不停： “你一定得听听我在那座歌剧院里都遭遇了些什么，太离奇了，相信我，听完之后你一定会大感震惊，并且对我产生一种由衷的仰慕之情。” 但迈洛只在一旁淡定地翻了一下歌剧院事件已经整理出来的死者名单，用手指提起解剖台上挂着的白布，往白布下方的东西瞅了一眼，摇摇头道： “不是很想听你的故事。” “你确定？”瑞克再次确认道。 “很确定。”迈洛点点头。 “那好吧。”瑞克耸耸肩，他并不缺少迈洛这一个听众，歌剧院事件让地下室停尸间里“人满为患”，所以他也不强求迈洛听他讲故事，反正有的是人愿意听。 只是迈洛无意间表达出来的观点多少有点令伤瑞克的心：“一个看《梦游女》都能哭出声的人，我很难对你口中所谓的离奇故事产生兴趣，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瑞克叹了口气，但他很快就收起那落寂的神色，认真地对迈洛说道：“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必要听一听，跟我的遭遇没什么关系，是关于卡特·加尼叶的。” “他怎么了？”迈洛搓了搓手问道。 “歌剧院的重建必然需要传唤建造与设计方进行商议，但有我们找不到卡特·加尼叶，有人说事故当晚在歌剧院见过他，可是同僚们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他的遗体，但目前已经基本确认这个人是处于失踪状态的，并且是已经失踪了较长一段时间了，因为我们进入他的住所进行了调查，那里不存在活人居住过的痕迹。”瑞克语速极快地说道。 “嗯嗯，很正常。”迈洛点点头，他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进入地下室之后才补充道：“整个事件就是他搞出来的，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你们自然不可能找得到他。” 瑞克猛地一拍手：“我就知道肯定跟你有关系，这种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案子肯定是你搞定的，所以怎么说？那家伙具体是个啥？” “说起来很复杂，所以我不打算细说。”迈洛的解释等于没有解释。 因为他知道，瑞克也不是真的关心案件真凶是什么性质的生物，他只是对超出人类范畴的特殊生命体的蛋白质怀有某中强烈的进食欲望而已。 按照瑞克的说法，越是特殊的生物，其蛋蛋的风味越佳。 “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现在尸体很多，但是别做得太过份，到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们把你往精神病院送我肯定是不会阻拦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分寸的。”瑞克一个劲儿的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嘛，同僚们在卡特·加尼叶的家里发现了一份推荐信，是在歌剧院规划之初推荐他担任首席设计师的信件，你不想知道推荐人是谁吗？” “我劝你一口气说完。”迈洛耐着性子说道。 “是教会的建筑学者。”瑞克连忙补充道。 “教会？”迈洛感到疑惑。 不是说教会方面的建筑设计师和卡特·加尼叶是竞争的关系么？ 怎么又成了推荐人了？ 但转念一想也就了然了。 “写这封推荐信的人应该也失踪了吧？”迈洛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的？”瑞克一愣。 迈洛懒得解释，只是摆摆手就离开了停尸间。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嘛，只能有一种情况了呀，无论是卡特·加尼叶，还是那位教会的建筑设计师，他们都已经被伊姆纳尔取代了，这就是一封它自己给自己写的推荐信。 现在伊姆纳尔已经被彻底放逐。 迈洛认为是没有必要再揪着这些细节去深究了，毕竟，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卡特·加尼叶到底什么时候死的，以及死在了哪个角落。 真要把伊姆纳尔曾经取代过的人列个名单的话，那估计真的能绕地球好几圈。 …… 在执法所漏了个面之后，迈洛就又溜了出去。 他找到了格拉索。 并给她布置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任务。 任务内容就是潜入杜勒家族，把伊妮德朝思暮想的那些罪证给弄出来。 对于一名可以隐身的飞贼来说，这种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格拉索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迈洛明确表示，存放那些罪证的地方，就是杜勒家主的小金库，她可以将除了罪证以外的其他所有财物据为己有。这是来自于执法官的“犯罪许可”，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 匆匆告别格拉索之后。 7人组的影子很快就都纷纷在迈洛身边的墙壁、地板上浮现了出来。 埃里克比划着手语对迈洛询问。 大概意思是：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7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放逐之影。 毕竟，无论是盗取杜勒家族的罪证，还是搜索名为图提斯·克劳的人员档案资料，这些事情交给7人组去处理很显然是更加高效的。 …… 对此，迈洛只是淡淡地摇头道： “别急咯……我这不是一件一件事在安排嘛，你们的本事手段，不应该浪费在找人和偷相片这种小事上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搓了搓鼻子之后继续说道： “这城里的恶臭越来越重了，还记得伊姆纳尔临走之前说了什么吗？它对我可是降下了诅咒，等于是宣战了的，它说在未来我的追随者与它的信徒会展开无止境的厮杀战争。” 亨利比划道——“那不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么？” “谁说的？”迈洛瞪了亨利的影子一眼，摇头道：“它的本体已经被放逐了，但这城市里却到处都有它的味道，甚至比模仿者世界里还更加浓郁，它的信徒或者眷族应该已经来到楠薇城了，先生们，这才是你们应该干的事情。” 迈洛两手一摊：“这些我总不能指望伊妮德去处理的对吧？” 埃里克比划着手语——“所以只是单纯把她支开而已，原来如此。” 一旁，墙壁上的琼斯和加西亚等人的影子已经在摩拳擦掌了，看起来这些被放逐了的灵魂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啊。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与敬业无关，而单纯只是在寻求一种“活着的感觉”罢了。 埃里克郑重地向迈洛比划手语询问——“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些所谓的信徒或者眷族的话？” 迈洛给出的回答无比简洁明了：“格杀勿论。” 环绕在他周围的7条影子点点头，而后缓缓淡去，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 … 该溜子的时间是过得飞快的。 这一整天下来，迈洛都在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安排下去。 同时，他也在等待着红女巫的再次出现，可惜一直到天黑，他都没有见到那一抹猩红色长袍在街头的角落出现。 不过迈洛也不心急。 其实关于深渊的事情，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告知红女巫，正好这家伙现在在玩失踪，他也可以借用这段时间再好好思考一下。 …… 入夜时分。 7人组中的四眼仔亨利回到了迈洛身边。 他给迈洛带回了一个新消息。 不是关于伊姆纳尔的信徒与眷族的。 亨利表示，自己遇到了猎人。 是的，已经消失了长达一年时间的猎人组织，那些人均配置诡兵器的魔怔人又回来了。 迈洛对此并不没有感到很意外。 他大概知道猎人们的职责是什么，在楠薇城一度险些被伊姆纳尔取代了的情况下，迈洛反而是对猎人们的迟到感到有几分意外。 按理说这些家伙早就应该到了才对的。 …… 而当迈洛问及是如何确定对方是猎人的时候。 亨利表示，他永远能认得出那个朝他开过枪的家伙——蒙奎亚。 不过，他也表示，那家伙很明显注意到了他们这些影子的存在，但是这一次蒙奎亚并没有对他们发难，很淡定地选择了无视。 “我建议是不要跟这种疯子走得太近，最好是找个机会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关进精神病院里，他们全都神神叨叨的。” 以上是略微有点记仇和腹黑的亨利提出的建议。 迈洛对此同样也选择了无视。 “安心办你们自己的事情，那些猎人是来帮你们分担工作量的，斯文点嘛。” …… 事实确实如此。 进入楠薇城地界的猎人们很快就对同样抵达此处不久的伊姆纳尔的信徒们展开了猎杀。 不只是伊姆纳尔的信徒与眷族，在他们的铁血镰刀之下，任何与阴暗世界有关联的生物都没有逃脱的理由。 相比之下，被称为刽子手与守护者的本地人迈洛，对待这些游走于阴影边缘的人的态度就柔和很多了。 或者说他以前压根就是懒得管。 因为他知道教会也同样在做着相同的工作，只不过迪拉肖那边不像猎人那么残暴，他会把濒临迷失的人带回教会，至于是用爱感化还是用其他什么方式让他们重回黄金树的怀抱，这就不是迈洛能了解的了。 “说起来，迪拉肖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迈洛嘀咕了一声。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这位神仆会吏最忙碌的时间点哟。 ……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432章 围猎 第432章围猎 神仆迪拉肖那边忙不忙不晓得，反正猎人这边是挺热闹的。 进入楠薇城之后，蒙奎亚就一直在搜索追踪迷失者的下落。 支配者的信徒、眷族，以及一些邪恶祭司的后代，所有这些被教会统称为厄难使徒的人，在猎人这边都是猎物，他们都是迷失了的人类。 而除了近期与猎人组织几乎同时抵达楠薇城的伊姆纳尔的信徒，或者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除了这些“新面孔”之外，还有一个较为显眼的家伙。 这家伙身上的黯影气息甚至胜过其余所有眷族与信徒的总和。 …… 严今天的状态不是很良好。 因为。 他已经超过48小时没有呼吸到享乐屋里的空气了。 而且他现在还抽不开身去见享乐屋里的妹妹。 因为，有人在路上把他给堵住了。 … 在较为偏僻的第88教区。 这片区域普遍都是经营轻工业的工坊。 歌剧院事件曝光之后，城区内部的巡逻岗位进行了调整，严莫名其妙就被调到了这片跟自家隔了大半座楠薇城的工业区。 而半个小时之前严的执勤时间就已经凑够了。 只是，一群穿着黑色外套的家伙把他堵在了街道中央。 这群人的着装对于严来说并不陌生。 一年之前的狩猎之夜里，严也堵过他们一次。 准确来说，是在门板的内侧堵过一次。 在那个动荡的夜晚，严曾透过被子弹打穿的玻璃窗窥视过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这些头戴帽子，脸上裹着黑布的蒙面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 “老实说，后来某一天我做了一个奇怪梦，我梦见了你们，在梦里，你们长外套之下穿着的是黑丝和短裙，我们所有人一起发生了很美妙的事情，那一度让我回味无穷……但是嗯，怎么说呢，果然梦境和现实是差距的。” 严双手揣在裤兜里，心平气和地阐述着自己对于狩猎之夜的一些奇怪想法，以及他那刁钻的性p。 当时他蹲在背靠背小屋的客厅窗户下，看着屋外闪动的黑色人影轮廓，因为那会儿是深夜，他看不到四周围的其他参照物。直到眼下被对方团团围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黑色长衣之下绝对不可能是风情万种的小妹妹，因为他们人均都比严高了半个脑袋…… 时隔一年再次遭遇猎人，严知道自己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 工业区街道上。 黑压压十几名猎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围着严，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奇葩的家伙，为什么有人能够在深陷重围的情况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奇怪性幻想，而且面露遗憾的神色。 … “不过，无意冒犯，但我打赌，你们组织里肯定还是有女性存在的对吧？肯定有，我就不信一个都没有，诶你们也不用急着否定，至少给我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对吧？” 严自顾自点起了一根香烟。 而就在他握着烟盒往前伸出手，询问是否有人要陪他来一根的时候，猎人们已经纷纷抽出了各自的诡兵器了。 折叠的枷锁、弓刃、长柄斧、镰刀等等。 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深夜，这些武器的锋刃依旧能够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金属器具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牙根发软。 … 通常来说，当有一方已经亮出武器，并且拒绝交流的情况下，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份上，被围堵的人必然是要沉着冷静地放一句狠话，然后拉开架势跟敌人开干。 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他的台词选择有那么一丢丢的问题。 他是这样说的： “嘶~~~~” （深深吸一口烟） “你们知道……” （把烟吐向半空） “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 “从这里逃走。” …… 嗖！！ 猎人们已经受不了这家伙的废话连篇了。 阵型拉开的第一时间，周围四个大方向的地面上就已经布下了印刻有五角星图腾的瓦片，那是对古老生物具有一定驱逐效果的旧印。 并且在场的冷热武器几乎同一时间对严展开围攻。 …… 子弹、弩箭、锁链同一时间朝着严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而严也确实是言出必行。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防守也不是反击，而是开溜。 “神经病真的是，老子招谁惹谁了，我可是跟享乐屋的妹妹约好时间的，别挡着老子的路。” 他体表涌出了大面积的黑色烟雾。 所有那些朝着自己迸射过来的子弹和冷兵器在接触到黑雾的时候都化作了齑粉，丧失了原有的强烈动能。 而后，严裹挟着黑雾就朝着街道上空高高跃起。 这片工业区周围的建筑高度普遍都很低，最多不超过五层。 本应该是可以轻松越过的高度。 但严却在半空中撞上了一张隐形的金属网，一时间火光交错炸裂。 他很是惊讶。 这些家伙不仅把街道两端都堵死，甚至还提前布置好了某种用特殊金属制成的网格，将这里街道的上空都封锁了起来。 那些锋利的金属细丝在被严冲撞过后，尽管被灼烧得通红，却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 …… “太欺负人了嗷！” 严有些许狼狈的落回到地面之后，开始骂骂咧咧。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好了，这些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找茬。 “要不是忌惮血仇之路怨恨之力的霸道，你们都死翘翘了知道吗？” 严甩了甩自己的手掌，掌心上出现了些许被灼烧过的网格纹路。 关于这件事情，迈洛只给了个很简单的建议——“你别玩脱了就行”。 尽管严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在血仇怨恨之力这方面，他还是很上心的。 伊姆纳尔等于是间接地帮他开启的血仇之路。 由血仇引发的怨恨的确能够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切看似上天的馈赠实际上都意味着代价的付出。 严昨天就感受到了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在极致地催发使用夜魔的力量之后，尤其是较大程度地转化为夜魔形态进行战斗过后，恢复到人形态的他会进入到一段非常段长却极致虚弱的状态。 严一度连床都下不来，窗户缝隙里从室外飘过来的一点点冷空气就几乎能够要了他的命。 好在只需要熬过最开始那一两个钟头的虚弱时间，后面身体就会慢慢地恢复正常。 对于这种令人胆寒的后遗症，严简称之为贤者时间。 而且不单单只是形容，它是真他吗的跟贤者时间一样，熬过了最艰难的后遗症阶段之后，整整一天，严就像是看破红尘了一样，脑子里不存一丁点儿的躁动和邪念，裤裆里那玩意儿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死气沉沉。 严感觉就算有一百个妹妹在他面前近距离跳脱衣舞，它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才是真正让严感到害怕的。 怕得要死那种。 …… 否则他也不会在遭遇猎人围剿的第一时间选择抱头鼠窜，虽然说这本来就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 但人是会变的，掌握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后，谁不想体验一回大杀四方的感觉？ 尤其是，血仇之路开启之后，严愈发地对杀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欲望，像猎人这样送上门来的，他本没有理由拒绝。 但，对下半身的关怀最终还是战胜了夜魔的杀戮欲望。 而且严在这些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怨恨，他知道这些家伙对自己的围攻纯粹就是来“上班”的，搞不好杀了他们中的一半，另一半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怨恨情绪，这亏本的买卖傻子都不可能会做。 …… “嗯……？” 不过，就在严感到懊恼的时刻。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很细微的情绪波动。 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怨恨…… 不，比怨恨的程度浅一些，应该是厌恶。 这股味道的源头，来自于后方。 他缓缓转身看向街道远处尽头拐角处一个靠墙站着的男人。 那家伙的着装与其他猎人的造型类似，不过没有蒙面，并且怀里揣着一把缠着灰色绷带的长柄大镰刀。 严微微眯起眼睛。 脸上的懊恼神色终于减弱了一些。 他嘴角一挑： “总算是来了个正常人。” 既然这里头存在着能够产生厌恶、怨恨情绪的正常灵魂的话，那这笔买卖就算不上有多么亏本。 “嗯嗯。” 严搓了搓手。 他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四周围的十几名猎人，而是彻底聚焦在了远处那名手持镰刀的人身上，眼神中除了狰狞，不掺杂其他任何情绪。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433章 名单 第433章名单 … 这场猎人针对夜魔的围剿行动虽然发生在距离城市中心较远的工业区，但毕竟时间点是在深夜，通常来说，这就是迈洛最为精神焕发的时间点，这一年下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物钟，事实上他甚至可以把睡觉这一环节从他的生活节奏里省略掉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总而言之，无论是猎人，还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与眷族们，这些人的动向，迈洛都在时刻密切地关注着。 只是他没有想到前脚刚进城没多久的猎人这么快就和严杠上了。 …… “这么大一座楠薇城，你们就不能先消停两天再碰到一块儿么？” 隶属于第88教区的工业街道上肆虐着恐怖的黑雾与暗红色的光晕。 两股力量交错在一起，像是街道上有几十台照相机在无间断地使用闪光灯，给这条平平无奇的街道增添了一份惊悚的光影效果。 下方，猎人首领蒙奎亚与严互掐起来的时候，迈洛已经踩着街道一侧屋顶的瓦砾悠哉地溜达了两圈。 他的声音惊动了下方呈包围之势的猎人们，同时也把严和蒙奎亚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的厮杀彻底打断了。 这一拨猎人队伍应该是吸收了新人，毕竟狩猎之夜死了太多，而现在新人们自然不认得迈洛。 当他们察觉到有个鬼魅一般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自己上方屋面边缘的时候，震惊的同时，也快速调转枪口对准了那说话的人。 而身处于一座小型风暴中心的蒙奎亚与严俩人见到迈洛之后，前者是抬手示意自己的下属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是为他们的性命着想，后者的气焰嚣张程度则是瞬间上涨了两个档次，扯起喉咙就哈哈大笑： “听我说，你们死定了这回，等着吧哈哈哈。” 看得出来严对贤者时间的后遗症还是非常忌惮的，在见到迈洛出现的那一刻，立马就停止了身上夜魔力量的运转，瞬间就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身上的滚滚黑雾散了一地。 蒙奎亚手里还握着那长柄大镰刀。 他的眼角有些许轻微的血迹，看得出来严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迈洛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应到蒙奎亚那强烈波动的灵视力量，时隔一年，这家伙好像比原来强大了许多。 同为灵视者的迈洛当然清楚灵视者最简单有效的晋升之法是什么，蒙奎亚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将自身的灵视连翻数倍，可想而知他在海的另一边的殖民地上埋葬了多少灵视者。 …… 蒙奎亚回过头看了迈洛一眼，做了一个“你想怎样”的手势。 迈洛很淡定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猎人事先布置好的那面金属网并没有拦住迈洛的身影。 他轻松地穿过了金属网之后，平稳地落地。 而就在猎人们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视之下，这整条街道上空覆盖着的金属网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稻草一样，在顷刻之间化作点点火苗，像烟花一样在空中坠落了下来。 这视觉效果上充满梦幻诗意的一幕在猎人们看来有些过于惊悚了。 因为金属网所使用的是来自于殖民地某矿区生产的特殊材料，也是目前铸造最新一批诡兵器所使用的复合金属，在那张铁丝网下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堕落生物了，可就是这样一件武器，在迈洛面前像纸张一样脆弱。 他甚至都没有任何明显的攻击动作，金属网就化作了一地散发着火光的金属碎屑。 …… 迈洛反正是没怎么注意旁边这些猎人们的反应。 他径直来到那本应该变成一场惊天风暴中心的位置，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消失了一年之久的蒙奎亚。 这位远征军将军的儿子似乎瞎了一只眼，他的左半边眼瞳呈现着灰白色的色泽，并且有一道无比清晰的疤痕贯穿了眼眶，除此之外，与一年前的他没有其他明显的区别了。 两人对峙着的时候，一旁的严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搓着手询问道：“到底动不动手的？动手的话，这条命我可要收下。” 迈洛摇摇头摆手道： “拉倒吧，各回各家。” 蒙奎亚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迈洛。 他在认真分析迈洛此刻的地位。 但分析的结果是，他分辨不出来。 然而最简单的一个细节已经表明了此刻双方的实力差距，那就是如果迈洛刚才不开口说话，谁也没能注意到屋顶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蒙奎亚亦是如此。 他没能发现迈洛的到来。 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将目光转向一侧扫了旁边的严一眼之后，还是开口道： “用教会的话来说，这是个厄难使徒。” “我也是。”迈洛耸耸肩，用一年前猎人们说过的一句话回怼了蒙奎亚：“别忘了我也在你们的猎杀名单上，你自己考虑一下。” 迈洛的一句话让现场的氛围瞬间紧绷了起来。 蒙奎亚算是个死脑筋的猎人，但他不是傻子。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与迈洛之间能够相安无事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彼此实力接近，而且并不存在原则上的立场冲突。 但放到今天的话，双方的实力已经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了，考虑到灵视者之间的生存法则，迈洛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蒙奎亚处决并埋葬起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仁慈了。 于是蒙奎亚非常识相地抬手一抖，收起了镰刀。 而就在他收起武器的那一瞬间，后方所有的猎人也都做了相同的动作。 这场猎杀行动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迈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摊手道： “我也不跟你们废话，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在楠薇城内的大部分行动我都不会干涉，正好最近来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你们能把那些家伙处理干净的话，或许我们能找个地方喝顿酒，但前提是，不能动我的人。” “那我会需要一个名单。”蒙奎亚沉声回应道。 “猎杀名单？”迈洛皱眉：“嘿，我不是你老板，下达任务这种事情别找我。” 但很显然他误会了蒙奎亚的意思。 “我说的是不能动的那些人的名单。”蒙奎亚再次补充。 迈洛噢了一声，然后很笼统地说道：“我的家人和执法队的人不能动，其他的随你便。” 话刚说完，站在蒙奎亚后面的严就开始朝着迈洛指手画脚，大致意思是：“那我呢？” 迈洛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严对蒙奎亚说道：“还有他，和他的家人。” 严立马嬉皮笑脸了起来，并且得寸进尺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讨论的厄难使徒是什么，不过我建议多增加几个人，我在享乐屋里有几个要好的朋友……” 就在他准备把自己那些“好朋友”的名字一一念出来的时候，迈洛给了一个“你他妈在逗我”的眼神，顺利让严闭上了嘴巴。 …… “那就先这样，不打扰你们办事……哦对，有件事情想找你求证一下。”迈洛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你讲。”蒙奎亚问。 “我想知道，你们老板的本名叫什么？”迈洛盯着蒙奎亚问道。 “你说的是？”蒙奎亚眉头一动。 “渡鸦，我想知道渡鸦的本名。”迈洛直截了当道。 然而蒙奎亚却摇头：“我不清楚渡鸦先生的真实姓名，爱莫能助。” “这样嗷。” 迈洛有点小失望。 …… 随后迈洛又问及猎人组织是否把渡鸦的那个混种儿子也带来了楠薇城，不过蒙奎亚表示这一次他们没有携混种同行，那个家伙被留在了殖民地。 …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蒙奎亚算是很给面子地特地询问了迈洛。 是关于血族子嗣的。 他表示楠薇城里藏着一名该隐赫斯特城堡的血族人，询问迈洛，是否可以对这名血族进行猎杀。 “据我所知，这名血族目前被你身后的这位先生囚禁着。” 蒙奎亚说着看向了迈洛身后的严。 迈洛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向严：“我不是让你把他给处理掉么？” 严心虚地挠了挠头：“呃……我这不是…哎你懂的啦，我怕把它弄死之后我的那啥就消失了，你也知道那个是来自于那个，所以如果那个死了的话可能我的那个就会那个了。” 估计是怕蒙奎亚偷听到些什么，严全程打哑谜。 但迈洛这次不会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 “哎我真他吗的服了你，说，把人藏哪儿了，唉算了直接带路吧，我亲自把那吸血的恶心东西给弄死先。” …… 于是，楠薇城有史以来最豪华的狩猎阵容，一同去往了第23教区那片坍塌的住宅区，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结果一名血族人。 不得不，说克劳斯这半辈子也算是值了。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惊动灵视者、夜魔以及一位真正的黯影序列生命体和十几名猎人同时出动的。 …… 然而当众人抵达第23教区，进入那片废弃住宅区的地下空间之后却发现，原本克劳斯被锁着的位置，只剩下一根断裂的金属链条，地下室里空空如也。 众人面面相觑。 蒙奎亚示意自己的属下们该干活了。 而严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但迈洛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损道： “好消息是，如果他跑回了该隐赫斯特城，你就能够接纳到来自于整个血族体系的怨恨了，对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耶……” “好你妈！” 第434章 守陵人 …… 夜晚。 继信徒、眷族，以及海外的猎人抵达楠薇城之后。 今夜最后一班长途火车停靠在城郊的印斯茅斯站，送来了最后一批即将加入未来这场血腥盛宴的人群。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所有人都衣着华贵优雅，而且普遍都是年轻面孔，无论男女都有着十分姣好的面容，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足以令人感到惊艳的俊男美女。 他们彼此的言语交流之间透露出来的是一股西南区域的口音。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么晚才抵达楠薇城，并不是因为火车班次的问题，而是即使在日常天气阴暗的楠薇城，他们也不敢选择在白昼时间下车。 因为这是一群来自该隐赫斯特城的嗜血种族。 …… 人群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人，仅仅只是中年样貌。 是一名杵着手杖、身着深蓝色布料礼服的男人。 头发已经有些许泛白，但他脸上的皮肤却比正常中年人要更加紧致几分，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扮演”中年人的年轻小伙。 尽管如此，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十分的低沉、苍老： “我们此行已是违反了与教会的立下誓约……眼前这座城里居住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类，你们记住，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我们先去拜访一下镇上的朋友吧。” …… … 城中。 迈洛、严、猎人，再加上放逐之影7人组此刻正在忙着搜寻脱困的血族克劳斯的下落。 在 按理来说，作为一只已经被折磨压榨了这么长时间的血族，克劳斯的虚弱与饥饿程度是无法想象的，在这种状态下，理智与人性都会被削弱，其本源的兽性会极大程度的占据主导权。 所以克劳斯脱困之后的 然而在 街道上一片宁静，空气中也闻不到任何一丁点儿的血腥气息。 “难不成他还保留着理智？” 严很是费解。 蒙奎亚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开了。 迈洛知道这家伙打算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他没有搭理蒙奎亚，而是在废弃的背靠背住宅区周围转悠了一圈。 事实是，他甚至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类似脚印这样的踪迹都没有。 …… “我觉得那家伙如果脱困了的话，应该也只是 迈洛一路都在紧盯着地面上的痕迹。 虽然严的说法确实有一定道理，区区一名血族在楠薇城这种地方确实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但我总觉得有点蹊跷。” 迈洛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他知道现在城里藏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家伙，相比之下克劳斯反而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可一名极度虚弱的血族不应该就这样凭空消失。 “你觉得是有人把他救走了？”严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性。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 “也不可能啊，谁会闲着没事去救一个血族呢。” “那谁会闲着没事囚禁一个血族呢~”迈洛阴阳怪气地损了严一句。 …… 俩人在 最终迈洛选择尝试一下自己对恐惧的掌控力到底有多强。 严嘴里叼着半截香烟，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试试。” 迈洛一边说着，一边转头走进了那片废墟地的地下室。 他将角落里那半截沾染着污血的锁链捡起来握在手中。 下一秒，自己掌心上开始涌现出一些流淌的黑色物质，这些物质不像夜魔那样的滚动浓烟，而更像是藤蔓或者触手一样的东西，将锁链上的血污一一吸食、消化。 严几乎没有见过迈洛动用他的那些诡秘手段，见此情景，瞪大着眼睛蹲在一旁，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 锁链上沾染的污血来自于克劳斯。 迈洛仔细品味着对方以鲜血为媒介留下来的一些线索，他口中低声呢喃着：“就看你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折磨够不够狠了，有些时候，恐惧与憎恨是并存的，他脱困之后没有找你复仇，说明他骨子里还是惧怕你的，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心中最深刻的恐惧。” “如果是呢？”严瞥了一眼旁边桌案上钉着的那十几颗血族的獠牙，似乎对此很有自信。 “是的话，就很容易能够找到它了。”迈洛耸耸肩。 《纳斯编年史》为他所提供的知识体系不仅包含了那可召唤群星的不同物种的音乐断章以及炼金术，最重要的是那段尘封了的远古文明的陨落真相，而那些生涩复杂的文字之中所承载着不单单只是前人对史实的描述，更多的是一个时代在濒临湮灭之际的绝望与恐惧。 正是那份遥远年代的惊悚，让迈洛对恐惧有了全新的认知与感悟，恐惧之源的妙用绝不仅仅只是将情绪实质化那么简单。 就比如现在，他甚至不需要找到克劳斯，就顺着这份恐惧，隔空将他纳入梦引的范畴。 …… 三十秒后，迈洛丢下那脏兮兮的锁链，招呼严上路。 “走走走，找到那家伙了。” 看起来夜魔的威慑力完全取代了克劳斯内心深处以往的恐惧，成为了最刻骨铭心的那独一份。 迈洛很轻松地确定了克劳斯的位置。 但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在克劳斯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清晰的情绪波动，按理来说，即使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类，迈洛将其梦引之后也应该能够接纳到对方内心的那份平静，但此刻克劳斯的脑海之中充斥着的，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总而言之就是混乱。 迈洛无从知晓这名血族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所在的位置。 那位置也相当敏感。 就在城郊之外的墓地上。 “墓地？一个食尸鬼跑墓地上去干什么，是想给自己挑一口棺材么？” 严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迈洛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楠薇城。 …… 通往城郊墓地的道路上，迈洛二人与一只由三四辆顶级轿车与数十辆马匹组成的队伍擦肩而过。 说是顶级轿车，其实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而言，那玩意儿开起来的动静叮铃咣当的就和拖拉机没什么两样。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足够高端了。 比如严。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即使是在楠薇城的市中心，也没有办法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轿车结队而行。 “好威风啊，不行，回头我得弄一辆出去兜兜风。” 他看着那浩浩荡荡远去的车队，发出了由衷的感慨，骨子里那属于开膛手的恶搞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迈洛拽着继续赶往墓地。 …… … 离了楠薇城之后的夜路是一片漆黑。 但通往墓地的这条小径迈洛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就算蒙上双眼他也轻车熟路，这还得归功于之前那群在墓地上大肆进行陵园购的食尸鬼族群。 俩人的行进速度非常快。 尤其是在城郊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就不需要想在城里那样藏着掖着了，小跑的速度丝毫不比轿车慢多少，原本骑马都得大半个钟的路程，他俩蹦蹦跳跳十来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也得亏是他俩的速度够快。 哪怕稍微慢上那么一两分钟，估计等他们到了墓地就只能捡到一具被撕烂的尸体了。 …… 是这样的。 墓地上有且仅有的一处灯火明亮的位置。 迈洛与严制止了一场谋杀。 受害者是常年居住于这片墓地的守陵人，一名年至甲、白发与胡须乱作一团的糟老头子。 而行凶者，正是克劳斯。 只不过，此时的克劳斯，已经不再是原先那风度翩翩的该隐赫斯特城堡的子爵了。 …… 严很轻松地踩断了克劳斯的两条后肢，彻底瓦解了他的行动能力。 至于为什么说是后肢，而不是双腿呢…… 因为此时克劳斯已经兽化了。 是的，就与此前那些陷入梦境之后，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转化为野兽的人类一样，这名血族子爵，也变成了野兽。 此刻它已经变成了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通体血肉模糊，嘴部凸出，身上长满脓疮与骨刺。正趴在地上，用自己的两只前爪疯狂地刨着地面的沙土，企图拖拽着残废的下半身逃离这里。 严点燃了一根火柴，蹲下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克劳斯那披头散发的丑陋脑袋，口中啧啧道：“咦~好恶心。” …… 一旁，迈洛看着地上那兽化了的克劳斯，心里也有几分疑惑。 他也没想到血族也会跟人类一样兽化。 按照此前的推测，兽化病的根源来自于大瘟疫时期用于治疗的血疗术，只有接受过血疗术的瘟疫康复者才存在兽化的可能性。 “看起来该隐赫斯特城堡里这些血族的诞生与教会所惧怕的旧神之血确实脱不了干系。” 迈洛扭头瞅了一眼墓地上的痕迹。 守陵人老头子估计是从自己的小屋被一路拖拽到这里来的，他那竹竿一样瘦弱的小腿上有些许抓痕，除此之外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势。 第435章 狠人 第435章狠人 “这老头也个奇人啊，命都差点交代在这里，愣是喊都不带喊一声的。” 严啧啧称奇。 他与迈洛赶赴此地的时候第一时间还真没有发现被拖到墓地角落里的老头子，因为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呼叫的声音，看他那手里头死死攥着的生锈铁锹，估计是打算跟兽化了的克劳斯搏命来着。 而且兽化的克劳斯身上的确有着不少被铲子砍过的痕迹。 这让严对眼前这名骨瘦如柴的老家伙刮目相看： “也难怪是住在墓地上的狠人。” 不过，作为知情人的迈洛很快便解释道： “他就是想喊也喊不出声呐，哑巴来的。” 大概是听懂了迈洛和严话语中的意思，瘫坐在地上的老头子转头对着严张开了嘴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那从舌根处断开的半截舌头。 严属实是被老头子嘴里那一口黑不溜秋的狰狞烂牙和断舌给恶心到了，脸色有点难看。 而老头子则是转头看向迈洛，对他报以善意与感激的笑容。 迈洛点点头。 他是认识这老头子的。 上一回食尸鬼事件中迈洛就已经见识过这老家伙的古怪脾性了。 当时刚刚进入楠薇城地界的那群食尸鬼在这片墓地上作威作福，今天吸这家的骨髓明天拿那家的筒骨炖汤，把墓地搅得一片糟糕。 换做是任何正常人，夜晚走在城郊的道路上，但凡听到旁边的墓地上传来半点儿动静估计都得吓得两腿发颤，但这种恐惧的情绪似乎在守陵人身上是不存在的。 当时的老头子就和今天一样，抄起铁锹就要跟那些隐藏在地道里的食尸鬼玩命。 在迈洛注意到食尸鬼的动静之前，老头已经在墓地上连续挖了两三天，几乎就要给他挖穿食尸鬼的洞穴了。 好在是迈洛及时赶到制止了这场冲突。 其实都不能算是冲突了，要知道，食尸鬼并非只吃尸体，有的时候来一点新鲜的血肉改善一下活尸它们是不会拒绝的，这老头子揣着铁锹在墓地上挖了两三天还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那件事情过后，迈洛就算是与这位古怪老头子结识了。 老头子无法说话，但他的听觉是没有问题的，似乎不仅仅是断了舌头，他的声带也因为某种病变而坏死。 所以迈洛至今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的名字叫什么。 他只知道民间传闻老头年轻的时候犯过重罪，整个后半生都呆在这片墓地上当守陵人，是在偿还自己以前犯下罪。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传闻，迈洛没当回事。人们将起这种传说中的故事的时候总是头头是道，但是却谁也说不清楚老头子的真实名讳，似乎这种远离了城市人群的角色，只有在每年亡灵节的时候才会被人记起。 在食尸鬼事件之前，迈洛就曾与老头子有过几面之缘。 基本都是亡灵节跟随家人到城郊祭祀的时候碰见的，还有一次是执法体系给7人组置办葬礼的那天。 …… 说起来，迈洛还是挺佩服这半死不活的老家伙的。 毕竟没有人能比迈洛更清楚普通人类的灵魂有多么脆弱，强如丽贝卡那样的狠人，在经过了伊克姆一案之后，也一度神智衰弱。 像老头子这样的，半夜里见到墓地上冒出来一群啃食尸体的古怪生物之后第一反应是抄起铁锹跟人家玩命的，确实就如严所说，是个狠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盖利德城的老执法官莫戈特是很相似的。 所以平时夜里迈洛闲着没事的时候，总会拎上两瓶质量稍微好点的烈酒送到墓地上来交给这名默默无闻的守陵人，尽管老头子无法出声说话，但他每次收到迈洛送来的酒食的时候，都笑眯眯地朝他点头示意。 对迈洛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或许就是这种人了，莫戈特、尼禄，这些已经老去的人，他们的灵魂却没有像身躯那样因为岁月侵蚀而变得虚弱，在极端的情况下，他们都是敢于对邪恶的上位者亮出獠牙的狠角色。 …… 就在迈洛思绪飞得有点远的时候。 老头子已经在严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他对着严做了一个这样的手势——伸出拳头，拇指朝上弯曲了两下。 这下给严整不会了。 他“呃——”了一声，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火柴盒，一边划火柴一边对迈洛问道： “他是这个意思吧？是想找我借个火对不对？” …… 迈洛抬手搭了一下脑门，无奈地解释道： “那他妈是手语，在跟你说谢谢。” “啊原来是这样吗？”严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不过就在他准备收起香烟和火柴的时候，老头子却神色古怪地从严手中夺过香烟和火柴，自顾自点燃了香烟。 行吧，闹了半天确实是在跟严讨烟抽。 …… “牛的，这是我见过最硬的硬汉，腿上的血都流成那样了都没感觉。” 严看着坐在石凳上满脸怡然地抽着烟的老头，再次感叹道。 而迈洛则是拍拍严的肩膀：“别废话了，干活吧，把这东西弄死找个地方埋起来……唉算了直接一把火烧了得了。” 老头闻言，立即指了指远处那座小屋，然后又做了一个喝东西的动作。 “我懂我懂，你是口渴了对不对？”严一拍手。 他话刚说完老头就露出了一副看傻逼的表情。 迈洛纠正道：“人家是告诉你他屋里头有酒可以点火。” “厉害哇，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东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到过。”严叨叨着拖起兽化的克劳斯朝小屋方向走去。 迈洛摇摇头。 难道我要告诉你我身边每天都跟着7个不能吱声的影子么。 …… … 凌晨时分。 郊区墓地旁，临近运河河畔的地方。 三个人影各自怀里揣着酒瓶子，围坐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前。 细算起来，严和迈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子坐在一块喝酒了。 以前还是监城守卫那段时间，迈洛与严干过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凌晨或者天快亮的时候抱着路旁的柱子抠喉咙。 那时候俩人的生活都还没有步入正轨，虽然说这会儿也不见得就算是步入正轨了，但至少迈洛已经摆脱了那种自甘堕落的颓废状态。 …… 这团昂贵的篝火烧了足足两个多钟头，直到迈洛和严把老头子小屋里压箱底的酒全部喝了个精光，那团火还在烧着。 “子爵都这么耐烧，你说要换个伯爵公爵什么的，是不是能烧更久？” 严喝得有几分晕晕乎乎，开始说胡话。 一旁的老头似乎也来了酒劲儿，指着后方的墓地疯狂比划着些什么，给严整得一愣一愣地，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脸费解地尝试理解老头想要表达的意思。 相对清醒着的迈洛只能当起了翻译官，对严解释道： “他的意思是，后边儿的墓地上埋着一个贵族，不知道有没有继承爵位，问你要不要把那家伙的尸体拖出来烧烧看。” 严摆摆手道： “拉倒吧，哪有揣着爵位的贵族会埋在这片烂地里的，这里的死人要么是穷人要么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可能不可能。” 这样说着，老头又开始手脚并用的比划起来。 严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迈洛。 迈洛翻译道： “他很疑惑为什么食尸鬼不去吃那些贵族陵园里的尸体，专门挑这些穷苦人下口。” “可能平民的肉比较好吃吧。”严摇摇头。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部分思维能力，很明显这种状态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不过他在晕晕乎乎的情况下随口说出的回答却意外地很有深度，他拍着老头的肩膀说道： “贵族的墓地上可是有荷枪实弹的私人武装守卫在盯着的，你再看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和一把破铁锹，早晚呐你也是得埋下去然后被食尸鬼翻出来当下酒菜的咯。” 人在醉酒亢奋的状态下，思维总是非常跳跃的。 就像严这样子，当他提到“下酒菜”的字眼之后，就开始执着地在身边的草地上扒拉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 “他妈的怎么喝了半天就干喝啊，菜呢……我记得我刚刚明明就闻到烧排骨的味道的…怎么不见了……迈洛，帮我找一下……” 迈洛斜靠在草坪上，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两个烂醉的家伙在草地上一顿扒拉。 ……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436章 信徒 …… 夜深人静，往往在普通民众选择钻进被窝休息的时候，一些特殊的职业才刚刚进入精神焕发的状态中。 撇开那些常年居住在阴影之下的暗夜生物与狩猎它们的猎人们不提，剩下，估计就只有小偷在这个点儿最活跃了。 … 严格意义上来说格拉索并不是一个高明的飞贼。 只是她的天赋赐予了她极高的上限，隐身这一项技能估计是天底下所有同行都梦寐以求的，但除此之外她的偷窃技巧和职业素养几乎可以用糟糕二字来形容，否则也不至于闹出像之前那样把自己所在银行里的大乌龙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长时间与一名执法官寻欢作乐，潜意识里，格拉索也有在刻意地约束自己的一些偷窃行为，倒不是迈洛对她说了什么或者提出什么要求，更不是因为此前被迈洛梦引的缘故。 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是格拉索希望自己能与迈洛走得更近一些。 但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时至今日她只对迈洛的身体了如指掌，但是对他内心层面的了解却微乎其微。 她很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奇怪男人的情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起源于当初梦引阶段的效果。 可迈洛的确在后来解开了梦引，放归了她自由。 只是困住格拉索的并非梦引，而是她自己。 包括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那无处安放的思绪与迷茫，最终都只能用厮混一夜的方式来让自己暂时忘记，然后，如此反反复复，得过且过。 有的时候格拉索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对迈洛怀有的是怎样一种情愫，在他面前她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屈身去作为那卑微的仰慕者，这已经不单纯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就好像，不管迈洛提出任何要求，不论那要求有多么过分无礼，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甚至……甚至可能都不需要迈洛开口，她就会主动地想要去取悦对方。 明明格拉索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这种心理的病态之处。 可在被梦引的那段时间她还能够生出抵抗的逆反心理，偏偏在迈洛解开梦引之后，她丧失了那份抵抗的能力。 甚至于，有些时候迈洛的一些细节透露出他对格拉索的最基本人格尊重或者平等对待的时候，她竟然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并且这种心态愈演愈烈。 最开始她只是享受着被那双布满疤痕的粗壮手臂拥抱着的温暖感觉，而到后来，她某些时候甚至会想象自己被那双手蹂躏、掐死，并且在那即将死去的时候，她很肯定自己一定是快乐的……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变得严重起来。 尤其是在这几天里。 明明格拉索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的变化，而事实是，发生变化的人是迈洛。 他在进入黯影序列的同时，也成了格拉索永远无法挣脱的深渊。 格拉索知道自己沦陷了，并且她并不介意越陷越深。 …… … 当然，除此之外，她在生活中的其他方面还是非常正常的一个人。 在进入杜勒家族庄园之前，她还提前调查了这座庄园内部的基本构造，并且耐着性子等到夜深才开始行动。 取悦迈洛的方式有无数种，并非只局限于在床榻之上，把他交给自己的任务完美地完成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 格拉索很轻松地穿过了庄园内部那由武装人员负责看守的庭院，进入楼宇之后，悄无声息地跟随在打扫卫生的女佣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位于后方独立塔楼的书房，也就是杜勒家主的私人房间。 她平静地等待女佣打扫完毕离开之后，才开始自己的盗窃行动。 相比于上一次伊妮德的潜入行动的复杂繁琐，格拉索的路线要轻松很多，这都要归功于她的种族天赋。 很快，她就打开了杜勒家主隐藏在墙体背后的保险箱，找到了那些记录着诡异仪式的相册。 而迈洛事先允诺的金银珠宝其实并不在这个地方。 但格拉索却并没有感到失落，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来的。 收起相册，她就准备离开这座阴森的庄园。 …… 但是在走下旋转楼梯路过首层的会客厅的时候。 庄园外面忽然传来轿车发动机呼啸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的脚步声。 随后，会客厅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来。 杜勒家主将一行远道而来的宾客引入了会客厅坐下。 那些来访者人人衣着奢华艳丽，而且无论上神态样貌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内敛的优雅做派。 作为这座庄园中地位最高的杜勒家主，无比亲切地拥抱问候了宾客中所有的男士，而后又行贵族礼仪亲吻了其中几名女士的手背，热情之中甚至夹杂了几分恭敬之意。 … “我代表楠薇城欢迎各位的光临，芬克尔斯坦先生，您应该早一些通知我才对……” 听着下方会客厅中传来的声音，格拉索歪歪脖子，决定暂作停留，看看这群神秘的来访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透过楼梯的栏杆窥视到那会客厅中央与杜勒家主同席而坐的中年男人。 男人座位的左手边倚放着一根纯黑色的手杖，身着深蓝色礼服，从格拉索自上而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那发色微微泛白的头顶。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格拉索很快就对会客厅里的谈话失去了兴趣。 这些贵族之间的交谈总是充斥着毫无意义的客套语句，不知道是为了体现自己的素养还是什么原因，总之讲了半天都是在繁文缛节上绕圈圈。 然而就在格拉索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从会客厅里传来的对话中的一个名字让她瞬间警觉了起来。 “伊妮德·肯特” … 她立马沉下心来继续偷听。 率先提起伊妮德的是杜勒家主。 他抱怨了一番本地执法队近期对他一家的无礼骚扰，所以在点到了伊妮德的名字。 虽然迈洛并没有怎么对格拉索讲起过他的家人与朋友，但格拉索对迈洛的人际关系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些都是她平日闲着无聊的时候偷偷摸摸去窥探得知的。 其中就包括迈洛在执法所的下属，兼朋友，伊妮德·肯特。 … 而会客厅内的谈话之所以提及伊妮德，是因为宾客之中那位被称为“芬克尔斯坦先生”的中年人向杜勒家主提及是否可以为他们一行人的住所提供便捷，才引发了杜勒家主的这一通牢骚。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其实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接下来双方的谈话就开始偏离了正常交谈的范畴。 大致是这样—— “或许，或许芬克尔斯坦先生可以透露一些关于，关于您千里迢迢来到楠薇城的目的，啊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无妨，我只是在想，或许我能为您提供一些更为实质性的帮助，而并不只是提供住所这种微乎其微的小事。” “嗯，杜勒家族与该隐赫斯特城堡算是世交了，我从未怀疑过杜勒先生您对我们的诚挚友谊，所以我想我也不必再做过多的隐瞒了，我不知道在我们来这之前是否有其他人与您接触过，但我认为，往后的时间里我们都将面对一个共通的敌人，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这……这可不好说。” “为什么会不好说，按照数百年延续至今的沼泽文化，杜勒家族也是沼泽的子民，你们就居住在楠薇城，必然清楚当初是谁将沼泽的主人从这座城市里驱逐出去的，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这个人。” “瓦尔罗坎。” “是迈洛·瓦尔罗坎。” “这件事……教会方面是什么意见？” “教会？我想教会现在应该有更大的麻烦，他们管不了这么多，重要的不是教会的态度，重要的是，该隐赫斯特家族有无法反驳的理由，必须对此人采取行动。” “无法反驳的理由？” “杜勒先生是在质疑我们的决心？” “不，我只是想弄清楚情况罢了。” “我看您确实是有点弄不清楚状况，就连自家进了贼都一无所知。” “什么意思？” …… ！！ 第437章 是个屁 …… 这应该是楠薇城有史以来拥有过的对抗邪恶力量的最强大阵容。 大概十五个月之前，偌大一座城，除了迈洛以外，不会有任何人对夜里发生的诡秘事件进行干涉，执法队在面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件的时候也做不了什么。 但现在不同。 暂时来说，蒙奎亚率领的猎人组织与迈洛算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除此之外还有游走于城市每一个角落的7人组，甚至还可以把平时不怎么靠谱但是关键时刻每次都很靠谱的严给算上，在怎么说，夜魔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而且，教会对一切诡秘上位者的态度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卑躬屈膝了，或者说，是会吏首领迪拉肖，选择了较为强硬的激进态度。 另外来自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们也在密切关注着这里。 不难预见，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座城市的秩序会从混乱状态逐渐回归正常。 是吧？ 是的吧？ 不到啊~ …… “是个屁。” 次日。歌剧院里。 伊姆纳尔留下的废墟还保持着原样。 周围有执法官的身影来来往往，还在继续着未完成的搜证工作，那场黯影级别的厮杀，导致了很多无法解释的线索出现在歌剧院中，比如一些失踪者的残留衣物碎片存在，却丝毫找不到本人，甚至连身体组织都没有…… 早晨的阳光透过破碎的剧院穹顶照射下来。 下方观众席上有一座深深凹陷下去的大坑，这是伊姆纳尔最终被迈洛用古神帕贡的力量放逐的位置。 而此时，迈洛就蹲坐在这座大坑的边缘。 …… 他的身后是猎人蒙奎亚，这家伙已经双手抱胸站在迈洛身后沉默许久了。 眼下的画面有几分诡异。 不算强烈的日光从穹顶的窟窿照射下来，打在迈洛的头顶，他的整个面部都被笼罩在发梢的阴影之下，看不清脸色。 剧院舞台、长廊上工作着的执法官都认识迈洛，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蒙奎亚这个跟在迈洛身后的陌生人。 也不知道这份诡异的沉寂维持了多久。 最终率先开口的反而是蒙奎亚。 他取出金属材质的煤油打火机点了根香烟，深吸了一口之后从口鼻呼出烟雾，然后才开口问道： “给点反应吧你，不过，最好是正常的反应。” 迈洛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瞥了蒙奎亚一眼，语气中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怎么？你是来盯着我的呗，怕我失控啊？” “从理性角度来分析，如果你情绪失控，确实比这城里的任何一名厄难使徒都更具毁灭性。”蒙奎亚很实诚地点点头。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好吧。” 迈洛耸耸肩。 他依旧坐在碎裂的地面废墟上凸起的石块上，抬头扫了一眼这座破破烂烂的歌剧院里那些执法官的身影。 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蒙奎亚确实是来盯防他的。 他怕迈洛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事实上，在此前沉默着的这二十来分钟里，迈洛一直都在反思，他很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产生一丁点儿的负面情绪。 噢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感觉自己有一种，被冒犯了的不爽，或者是，愠怒。 但就，仅此而已了。 没有其他比较特殊的感觉了。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在想这样一件事情，他在想，面对一名生活中的熟人，被切成碎片的残尸，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不应该只是感觉被人冒犯了而已吧？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他甚至把自己与格拉索这长达一年时间以来的许多相处的细节都回忆了一遍，但是令他无法理解的是…… 迈洛连一丝丝的悲伤情绪都没有挖掘出来，甚至，连起码的愧疚之意都没有。 反而是那一股被人冒犯了的怒意在不断激增。 就好像，走在街上被路人踩了一脚，回到家越想越气…… 可那根本就不能与眼前的凄惨画面进行比较的。 …… 千疮百孔的歌剧院中。 数十名来自于四大执法所的执法官在废墟里搜索着证据。 但就在所有人的视野范围内，观众席中央那座坍塌凹陷下去的大坑里，平放被均匀切成了十几块的碎尸。 那碎尸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血浆。 还未彻底干涸的血浆。 而周围的执法官，所有人都面色如常地干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他们全都没有看见大坑里的渗人惨状。 即使早晨通过穹顶窟窿的 他们确实是看不到。 因为，那些浸泡在血浆里的尸块的主人，是格拉索。 …… 眼下的这幅画面何其的诡异与压抑。 蒙奎亚已经等了许久，他总感觉迈洛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但片刻的沉默之后，却只听到迈洛回过头来说的这样一句话： “你知道，我跟她之前有一次还开过类似的玩笑，我说，像她这样的种族，是不是死了都没人能发现她，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现实了。” 鲜血对于其他案件中的受害者而言是最直观的线索，那一抹刺眼的猩红是最能够刺激人们灵魂深处恐惧的东西，但是对于格拉索而言，鲜血反而成为了她的死亡被无视的原因。 在场这么多人。 只有身为灵视者的迈洛和蒙奎亚能看到她的惨状。 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有等那鲜血在阳光之下彻底干涸之后，才能发现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躺着一名碎成十几断的死人…… 蒙奎亚绕过了迈洛，径直走向大坑深处。 远处的执法官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大声提醒道：“先生，那一片的结构已经断裂， 不过蒙奎亚并未搭理远处执法官的善意提醒，他走到距离碎尸还有大概四五米距离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回头对迈洛问道： “介意我走近一点看看？” “看吧看吧。” 迈洛托着下巴坐在原地。 蒙奎亚继续往前，盯着地面上被摆放成一个诡异造型的尸块，又抬头看了一眼穹顶之上照射下来的阳光光束。 他伸出手放在光束中间轻轻摆动，改变了那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轨迹。 没过一会儿，他就转身离开了。 在经过迈洛身边的时候，蒙奎亚出声提醒道： “这是个献祭仪式，制造仪式的人大概率是崇拜沼泽文化种族的后裔，有可能是近期出现的眷族所为，但这里的空气中还有陌生灵视力量的痕迹存在，你应该清楚，死掉的这女孩很特殊，不止是身份特殊，她与你的关系也很特殊，很明显这是冲你来的。” 迈洛摊了摊手：“这算是你从个人专业角度分析得出的结果么？” “你想听个人的看法？”蒙奎亚淡定地看着迈洛。 迈洛点点头：“讲呗。” “我认为你的反应很不正常。”蒙奎亚冷冷回应道。 “我也这么觉得。” 迈洛摇摇头，站起身来之后拍了拍自己风衣上沾染到的灰尘。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再也不吱声了，径直朝着歌剧院外面走去。 …… 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格拉索的尸体。 他不知道这是出自于怎样的一种心理，也许是不愿意直视她的惨状，也许是别的原因。 但渐渐地，他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内心那一股不爽的真正根源是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蒙奎亚的那句话吧。 迈洛的怒意并不来自于格拉索的惨死，而是来自于自己面对熟知之人的惨死之后内心的毫无波澜。 … 至于蒙奎亚的那些分析，对于迈洛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格拉索的死是什么导致的，也深知她的天赋。 能够在暗夜之中把一个隐身的人揪出来残害了的，必然也只能是这个世界中其他的灵视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遭遇的 但他现在知道了。 这份残忍并不只存在于灵视者与灵视者之间。 格拉索的死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哪怕只是灵视者宣告自己的到来的一种方式，就已经如此残忍血腥。 …… 迈洛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城区。 他暂时还没有弄懂，为什么自己没有产生如蒙奎亚所说的那种“正常”的反应，而仅仅只是有一种——“我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的不爽感觉，不管这是因为生命阶级的差距导致的漠然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迈洛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漠视，甚至觉得恶心。 但，在彻底搞清楚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之前，他得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先做了。 …… … 在迈洛离开歌剧院之后。 确认迈洛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的蒙奎亚也相继离去。 在他走下歌剧院外的阶梯时，与一名猩红发色的女执法官长擦肩而过。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着蒙奎亚的背影，但蒙奎亚不做停留。 双方并未发生任何交集。 随后女执法官长进入了歌剧院。 而蒙奎亚则是来到街道另一侧，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歌剧院的方向看了许久。 直到歌剧院的大门中传来那位女执法官带着惊愕与震怒的呵斥声—— “这里的尸体怎么没人管！你们都是瞎子吗！？？” …… 蒙奎亚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之中。 第438章 安静 伊妮德在楠薇档案馆里躺了一整晚。 就躺在巨大的存档库里，把那些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档案袋当成了床。 昨天迈洛让她去寻找“图提斯·克劳”这个人的资料，在那之后，她就在档案馆里泡了一整天。 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 大概是因为存档库为了防止室外湿气渗入，专门把这里设计成一座无窗房间，而人在黑暗安静的环境下总是很容易产生精神疲劳，昏昏欲睡，至少伊妮德是这样的。 而耗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伊妮德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里的档案库存其实是不完整的。 楠薇城的历史可以往上追溯几百甚至上千年，但真正进入到由正轨系统管理的时间，尤其是在国家政权体系改革之后，其实也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也就是俗称的与上个时代的分界线。 在奴隶还存在的那个时代，公民权并未得到重视，所保存下来的人口资料，其实是不包括普通贫民的，当然也不包括奴隶，毕竟耗用一笔经费和人力去统计人口资料，对于当时的统治阶级来说是一种浪费。 所以伊妮德能够找到的也就是近五十年内楠薇城城区里的名册档案。 而且这些资料还是未经过系统分类的。 死人与活人都是混在一块的，更不用奢望他们会不会按照时间或者名字首字母去区分这些档案资料。 如果不发动足够的人手对此进行排查的话，几乎与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区别。 …… “所以睡着了也是很正常的。” 伊妮德如此安慰着自己。 顺手把那份被自己当成枕头的档案塞回货架上，想了想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又把它抽了出来，放到了最外层较为通风透气的位置。 因为档案上面全是她的口水印子。 … 把自己昨天弄得一团糟的几十个档案箱子恢复原位之后，伊妮德拍了拍手上了灰尘，而后打了两个很响亮的喷嚏。 “啊qiu！！~~~” 而就在她准备暂时离开档案馆搞点东西吃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存档库的不透明玻璃门外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那人影站的非常笔直。 似乎是以脸贴着门板的姿势在站着，也不敲门，更没有其他的举动。 阴暗的存档库里只有那一扇玻璃门尚且能提供一些来自于室外的微弱光照，而此时，大面积的光照都被门外那个人影挡住了。 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氛围，伊妮德一下子就从刚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 … 执法所。 丽贝卡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地下停尸间里。 瑞克也被他赶了出去。 她背对着后方桌案上停放着的尸块，独自面对着墙壁，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这是她 于是，丽贝卡扯下身上的风衣，把身上的武器挂袋、马甲全部卸了下来，包括燧发火枪以及弓刃等折叠式的诡兵器。 但这并没有提供多大的帮助。 她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汗水浸透了她的衬衫。 …… 渐渐地，她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攀上心头，那种恐惧没有明确的来源，就像是从她心里最深处爬出来的一个阴影一样，那阴影没有特定的形态，并不像任何一种她以往遭遇过的可怖形象，仅仅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种感觉丽贝卡并不陌生。 去年的这个时间，也就是忏悔码头事件那一次，她在遭遇裹尸布活尸之前，也曾遇到这种状况。 那是她 不同的是，那一次，她的脑海中产生了各种难以描述的可怕幻觉，但这一次没有。 丽贝卡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她把自己与一屋子的尸体关到了一起，包括前不久从歌剧院里运回来的那些断裂的尸块。 那是她亲手、一块一块收集并带回来的尸块。 因为当时在场的所有执法官，没有人知道她口中所指的“尸体”是什么。 没有人看得见那明晃晃摆在歌剧院废墟中央的血肉。 只有她能看得见。 …… 她知道这一关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她知道此刻的神智错乱以及强烈的生理反应并非偶然。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惧怕的并不是那无人能看得见的尸块，而是这件事情本身的诡异。 丽贝卡扶着墙壁，压制着剧烈的心跳与喘息。 良久，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 最终。 她还是艰难地回归了平静。 … 看了一眼怀表。 丽贝卡惊讶地发现这整个漫长的过程，居然只是短短地十五分钟不到。 她转过身看向玻璃镜子中的自己。 鲜红的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她的脸颊上。 这是丽贝卡 好消息是，除了阵阵的心悸以外，她的思维依旧清晰。 没有疯掉。 …… 确认了这一事实之后，丽贝卡便从工作台上取出口罩与手套戴上，将目光转向后方桌案上摆放着的那被切成十几断的尸体。 她需要尽快弄清楚死者的信息，提取尸体上面的线索。 丽贝卡甚至没有派人去通知迈洛。 早从罗本的凶杀案开始，到后来伊克姆小镇的案件，再到后来 包括凯的家族，以及尼禄的离奇死亡。 所有那些由执法队编造出来的谎言，只不过是用来搪塞迷惑民众的故事，而真相，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在丽贝卡的推测里，尼禄、卡尔，甚至老席恩，他们此前一直在做着的工作，就是处理并掩盖这些无法被理解的离奇事件，而这也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或失踪。 而目前在执法队中承担这个角色的人，就是迈洛。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会向迈洛说出“我能帮上忙”这样的话的初衷。 …… 丽贝卡从来不是那种甘于安心呆在他人庇护之下的人，从来都不是。 就如同今天遇到的诡异事件一样，在场没人能看到的尸体，只有她自己能看得见，对她而言这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是应该由自己来解决的问题，也坚信自己是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 … …… 就这样。 女执法官长把自己锁在地下室。 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照，从那被残忍锯碎的尸块上提取出一件又一件的物证，包括衣物碎片、骨骼断裂处、土壤砂粒等…… … 地面上，瑞克与其余执法官们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丽贝卡今天的反常作态到底是为何。 而就在众人纳闷着的时候，一只小黑猫蹦蹦跳跳着从执法所门外溜达了进来。 它一路小跑着到大厅里转悠了一圈，然后钻进了通往地下室的楼道。 众人认得这只小猫，也没怎么搭理它。 不过，在小黑猫身后跟着回到执法所的是伊妮德。 她看起来有点精神萎靡，脸上和头发都油油腻腻的，怀里抱着一只陈旧的档案盒。 当别人问她跑哪儿去了的时候，她也没有回答，只是到处询问有没有人知道迈洛的去向。 …… “看得出来大家这几天都累了。” 瑞克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一众执法官，暗暗嘀咕了一声。 … …… 与此同时。 城区之外，杜勒家族的庄园里。 这里一切如常。 私人守卫牵着猎犬在庄园围墙四周游荡着，园中有修剪植被的园丁和女仆。 庭院之中，杜勒家的成员也是各忙各的。 唯一奇怪的点是，上至家族成员下至看家护院的猎犬，全都格外安静。 …… 而庄园中央的独立塔楼上，那间墙壁上悬挂着许多动物标本摆件的书房里，迈洛正看似茫无目的地瞎逛着。 从进入庄园到路过楼道进入塔楼高层，整个过程，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刻，迈洛悠闲地靠着杜勒家主的巨大办公桌边缘，随手播弄着桌案上的一件摆件。 那是一件木质雕刻工艺品，刻的是一名古代南方猎人的形象，猎人背着弓弩，身上穿戴着兽皮制作的衣物，肩上扛着一只类似郊狼之类的猎物。 他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摆件猎人的肩膀。 看似轻盈的动作，却直接让实木材质的猎人的手臂断裂下来，滚落到办公桌面上。 …… 而同一时间。 书房地板上也多出了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鲜血喷洒到后方的墙壁上。 … 被硬生生撕下一条手臂的杜勒家主就跪在迈洛的脚边。 他疯狂地颤抖抽搐着。 剧痛让他面目狰狞。 但即使这样，整座杜勒庄园依旧维持着那份寂静。 安静到迈洛此刻身处于塔楼的顶层，却能够清晰地听见一楼会客厅里的时钟传来的滴答声。 …… 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名被恐惧环绕着的、濒临崩溃边缘的男人。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第439章 三重身份 所有人都被禁声了。 此刻杜勒庄园里的人已经失去了表达的欲望，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 唯独杜勒家主，他的意识是清晰的。 强烈的痛楚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是有表达欲望的，但是无论他如何嘶吼，自己的喉咙里的声带始终无法通过颤动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他的脸色从最开始的深紫色，逐渐变得苍白。 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他用自己仅剩的另一只手蘸着地面上的血迹，颤抖着在地板上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文字——“我能告诉你他们是谁”。 忍耐着剧痛写下这句话之后，他抬起头才发现眼前这名年轻执法官依旧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桌面上的雕刻摆件，根本没打算看自己一眼。 他用自己的拳头疯狂地敲打着地板，用近乎央求的眼神，期盼着迈洛能够看一眼地面上的字。 因为这是他能够抛出来兑换一条活路的最后筹码了。 …… 然而，事实是迈洛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为了查清楚真凶。 否则他也不会封住庄园里所有人的表达能力。 再者，在迈洛看来，如果杜勒家主真的想求一条活路的话，他就应该直接把凶手的名字写下来，而不是费尽力气写了一句废话。 说白了，这老不死的东西还心存一丝侥幸，他觉得自己还有谈判的余地。 或许是因为迈洛没有在一进门就把他捏死，而是选择先卸掉了他一只胳膊，这让杜勒家主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 但事实是，迈洛根本就没有严刑逼供的想法。 他只是在尝试着用这种方式去平复自己的内心。 其实他的思绪有几分混乱，因为在卸掉对方一条胳膊之后，迈洛发现自己的心绪并未出现任何明显的变化，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对格拉索的死产生明显的情绪波动，因而在对杜勒家主施虐的时候，自然也感受不到那种复仇的畅快。 这让迈洛原本不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 随即屈起食指，就准备将桌面上的猎人摆件的头颅弹碎。 但下一秒他又收回了手指…… 迈洛冷漠地看了一眼那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的杜勒家主。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 不久之后。 杜勒庄园内的人纷纷放下了自己手头的事情，机械一样地起身，朝着庄园中心的那座独立塔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都是姓杜勒的，身上流淌着的是沼泽后裔的血液。 但此刻他们面容呆滞，两眼空洞，宛若行尸走肉。 在路过长廊行至楼下会客厅的途中，他们随手拿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锐气，或是桌面上的餐刀，或是墙壁上的金属烛台，亦或是自己头上的发簪。 所有人就这样握着各自的“屠具”，默不作声地排队走进了杜勒家主的书房。 … 如果按旧日支配者伊姆纳尔所说的那样，血仇是人类文明中最为深刻的怨恨之源，那么对于受害者而言，最绝望的下场，大概率就是死在自己最熟悉的血亲后代的手中了吧。 在生命最后的尽头，杜勒家主所面对的恐惧应该无人能想象。 阴暗的书房里，他的视野之内挤满了自己的子女、后辈的面孔，那些人脸是那么的熟悉，可他们眼神中的冰冷却又何其陌生。 在这数十双漠然目光的注视之下，餐刀、烛台、发簪、胸针等利器井然有序地一一送入了杜勒家主的身体。 他毫无反抗之力。 或者说，其实在肉体消亡之前，他的灵魂就已经被碾碎了，被无尽的恐惧碾压成渣。 …… 迈洛没有留下来欣赏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那些被他控制了的杜勒家族的子嗣，会在杀死自己的长辈之后，一直留在庄园里，直到案发现场被人发现。 碾死一名无关紧要的异教徒后裔并没有让迈洛的心态产生任何波动，他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不过杜勒家主临死之前灵魂深处诞生的那份恐惧，迈洛“享用”了。 … 这甚至算不上是一次复仇，因为从始至终迈洛都没有找到仇恨的感觉。 他只隐约地触碰到了些许端倪，那份微妙的感觉告诉他，自己对杜勒家所做的事情，不能用复仇来定义，而更像是…… 惩戒。 对，或许这个词更为贴切一些。 这已然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才能摆出的姿态。 …… 不过，眼下迈洛并没有心思去仔细研究这里头的细节。 他看似没有进行任何调查，可实则需要知道的关键信息全都已经了然于心。 … 首先，能看见并杀死格拉索的，其身份必然是灵视者及以上的存在。 其次，那人用格拉索的尸体在歌剧院里摆下了一个仪式图腾，那个图腾迈洛没有见过，但是它摆放在了伊姆纳尔被放逐的位置，说明他大概率是伊姆纳尔或者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 最后，也是迈洛刚刚才了解到的信息。 那就是该隐赫斯特城堡的人，近期来过杜勒庄园。 那些肮脏的血族人身上的味道对于迈洛而言比腐烂的尸臭更为刺鼻，根本瞒不过他。 综上所述，杀死格拉索的人，有着三重叠加的身份。 灵视者、信徒，以及血族人。 其实一开始迈洛是把血族当成一个变异种族来看待的，类似于伊克姆小镇荒山中那些以活人为食的朝拜者。 但是现在迈洛的对他们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们并非是一个具有局限性的种族，就好像疯癫了的克劳斯也会像普通人类一样触发兽化病而转变为野兽一样，血族人应该是具备着人类的所有潜质的存在，他们也有自己信仰的神只或者旧日支配者，甚至也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成为强大的灵视者。 而那名进入楠薇城的血族灵视者，他有着诸多无法拒绝的理由对迈洛进行血腥行动。 无论是身为伊姆纳尔或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还是身为血族，还是企盼着在晋升之路上更进一步的灵视者，他的三重身份在驱使着他站到迈洛的对立面上。 这种人物如果早一年降临楠薇城，迈洛将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可如今，局势已经变成了是他在往永不复醒的深渊里跳…… ……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迈洛一直都是处于一个相对被动的地位，无论面对的是旧日支配者还是更为强大的外神，似乎剧情永远都逃不过这样一种规律——它们编织一张阴谋的大网，由迈洛费心心思去侦破、反击。 或许对于曾经那个相对孱弱且无知的迈洛而言，他逃不过这样的一种规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严格来说他已经是黯影序列的存在了。 在教会的眼里他是身负罪责的上位者，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概念里他是无法接触、理解的存在。 迈洛还没有成为下位者的噩梦，而如今居然有人主动往噩梦怀里撞。 那他也是时候感受一下这种身份地位上的转变了。 …… 迈洛平静地返回了城区执法所。 他简单地做了几个部署。 首先是派人重新去一趟杜勒庄园，以邀请杜勒一家澄清此前诸多误会的名义。 不出意外的话，执法官会发现杜勒家主残破的尸体，并把所有的“行凶者”缉拿归案，这是迈洛对这个继承了沼泽异端文化的家族的审判，他不在乎杜勒家族年轻一辈里头有多少人是无辜的。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次，是安排人手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以如今局势来看，或许单靠放逐之影7人组已经很难像狩猎之夜里那样轻松保全瓦尔罗坎一家了。 好在，现在他们身边多了一只夜魔。 迈洛与严之间的默契是不需要质疑的，这一点他很放心。 …… 最后的一步，是安顿好自己在执法队里的朋友们。 相对前两件事而言，这 … “所以你得帮我看好丽贝卡他们。” 迈洛这句话是对瑞克说的。 后者在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可以说是一脸懵逼：“什么叫我得看好丽贝卡？她是我的上司的上司，权力比我大，比我能打……细算起来好像样样都比我强。” “我又没说让你把她绑起来，你可以给她找点事情做嘛，比如，给她制造点什么麻烦，这个由你自己发挥一下想象力，毕竟是你的专长，只要不让她出城就行。”迈洛摊手。 毕竟现在城区是由蒙奎亚等猎人们在盯防着的，虽然猎人们并没有保护迈洛亲友的义务，但他们本身的职责就是猎杀厄难使徒，这两者其实是同一件事。 但迈洛话刚说完，就看到脸色苍白的丽贝卡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径直上了二楼。 他察觉到了些什么，立马皱起了眉头。 看着拎着武器挂袋独自走上楼梯的丽贝卡的落魄背影，迈洛摇摇头对瑞克说道： “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然后就匆匆起身跟上了丽贝卡的步伐。 …… 妈的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变成灵视者的？ 第440章 那我们呢 …… 执法官长办公室里。 丽贝卡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平静注视着走进办公室之后顺手带上房门的迈洛。 她的气色不太好看，但总体来说还算镇定。 现在丽贝卡呆在执法所里的时候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成天带着面罩了，也许是对自己脸上那道一直蔓延到脖子的伤疤释怀了吧。 事实上在迈洛的眼里，丽贝卡如果少了那道细长的伤疤，反而给人一种缺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她的这张脸从来就跟“精致”二字沾不上边，与伊妮德或者艾玛不同，丽贝卡属于那种棱角分明、且气质胜过外形的类型。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让她看起来极具杀伤力与野性，但这种野性却又不完全是咄咄逼人的，而是存在着几分内敛。 也难怪伊妮德会被她掰弯。 甚至，都不曾掰过，她认识了丽贝卡之后自己就弯了。 … 大概对于所有认识丽贝卡的人而言，他们基本都没有见这位强硬的女执法官长露出过哪怕一瞬间的柔弱，她就像她腰间那柄弓刃一样，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永远是刀刃与剑锋的那一面。 但迈洛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刀枪不入的灵魂，黑暗生物不是，旧日也不是，甚至强大的旧神外神也不是，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所以，卡尔、尼禄这些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影响绝对是深刻沉重的。 再加上那些足以吓死或逼疯普通人的遭遇。 伊克姆的朝拜者、混种，还有格拉基的那一次降临。 事实上迈洛自己也无法保证丽贝卡会不会某一天彻底疯掉，就像老席恩所说的那样，最终沉沦在执法队这个泥潭里。 迈洛是曾见过丽贝卡那张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的，那时候他们两人身处于伊克姆荒山的地窟之中。 但最终他们还是安全地闯了出来。 说明丽贝卡还是有独到的过人之处的，毕竟她和迈洛 然而随着对灵视、san值的深入了解，以及越来越多的典籍知识纳入脑海中，迈洛深刻地明白，人类的灵魂是何其孱弱。 偌大一座盖利德城，数十万人口，前后几百年，才出了一个尼禄，一个莫戈特。 在迈洛看来，这种强大意志的稀有程度堪比灵视者。 而就算是他们这样坚毅的灵魂，在支配者与外神的面前依然是那么的渺小无力，依旧逃不过死亡的阴霾。 所以迈洛从未想过要把丽贝卡带入自己所认知到的这个世界，即使她自己曾明确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 但是让迈洛意想不到的是。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丽贝卡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一名实打实的普通人类，进化到了灵视者。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迈洛的疏忽。 此前他仅仅只是对丽贝卡那坚挺的san值略感惊讶，但是他忘记了，当一个人类灵魂的san值成功扛过了一系列的考验之后，灵视就要开始上涨了。 简而言之，不存在原地踏步的可能，要么沉沦，要么晋升。 …… “一般像你这种情况，迅速摄入一些能量总是没错的。” 迈洛溜达到丽贝卡办公桌前捡起盒子里吃剩下的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口。 丽贝卡摇头：“我没有低血。” 迈洛拉了一张椅子在丽贝卡对面坐下，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嚼着饼干一边说道：“我没说你低血，你的这种状况可以称之为san值波动，类似于刚刚经历过一场头脑风暴，补充能量的确是有所帮助的。” “san值？”丽贝卡楞了一下。 随后她迅速反应了过来，迈洛这是在开始教她一些东西了。 她立马来了劲。 但迈洛却把饼干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 丽贝卡快速抓起三四块饼干就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式随便咀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随后又抓起旁边的水壶咕噜噜痛饮了几大口，把饼干全部压进肚子里，而后微微皱眉： “受潮了，一点都不好吃。” “但还是能吃的。”迈洛捡起最后剩下的半块饼干： “看，这饼干就是你，san值，就是用来衡量它还能不能吃的标准，如果只是受潮了，并不妨碍它为我们提供能量，但如果发霉了，吃下去就会中毒拉肚子，虽然是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丽贝卡若有所思。 她开口道：“地下室里的那尸体……” “我知道的，那个不重要。”迈洛摇头打断了丽贝卡的话：“我要告诉你的是，当你的san值扛住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灵视，就会开始成长，当灵视值上涨到一定水准之后，你就不是再只是一块受潮的饼干了。” 他把饼干丢进自己嘴里： “你会变成比饼干更高级的东西，当其他人都还是饼干的时候，你已经是烟熏肋条啊、合成树脂啊或者神奇树叶之类的东西，诶我日我到底在讲些什么勾八……反正是那个意思，你会变得跟别人不一样，明白不？” 不得不说，丽贝卡的脑子一定和她的臀大肌一样强大，就是迈洛这种极度抽象的解释方式，她愣是听了个七八分明白。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尸体，是这样吗？” 迈洛一拍桌子：“啊对，而且不仅仅是这样，你往后还会见识到更多别人无法理解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可能让你失去理智，重新变成发霉的饼干，反之也有可能让你成长起来，变成……” “能不能不要再扯那个饼干的比喻了。”丽贝卡看着迈洛的双眼。 “行吧。”迈洛耸耸肩：“总之现阶段你大概就了解这么多就行，具体什么是san值什么是灵视，很快你就会有一个较为清晰的概念了，你现在的身份有一个专业的名称，叫做灵视者。” “灵视者？” “对，灵视者。” “你也是……灵视者吗？”丽贝卡试探性地一问。 迈洛很干脆地点点头：“一年多以前就是了。” “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同行？”丽贝卡继续问。 “算是吧。”迈洛想了想，而后说道：“你要记住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这是最关键最重要的信息，记住，灵视者之间存在着的生存法则是互相猎杀的，两个素不相识的灵视者，在他们注意到彼此存在的那一刻，你死我活的局面就已经注定了，所以你往后的生活会比原来的要更加精彩，也更加危险，懂吗？” 丽贝卡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皱着眉头问道：“那……我们呢…？” 迈洛眯起眼睛：“你不会是现在就想要干掉我吧？”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丽贝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呃……不是，我们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的灵视者都得互相厮杀，只是说九成九的情况下会成为死敌，我们这属于特殊情况，如果我想杀你，我甚至都不需要在这里跟你扯这些废话。”迈洛摆手。 “所以灵视者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丽贝卡不解道。 迈洛伸手戳了戳丽贝卡的额头：“因为灵视值是可以被掠夺的，杀了你之后，你脑子里长出来的那些灵视，就归我所有了。” “灵视……它能干什么？” 丽贝卡的这个问题一度把迈洛给问住了。 他忽然发现，即使到了自己这个级别，他也没有办法用一句话对灵视进行一个较为全面的概括。 思来想去，他回道： “可以阻止一些残酷的事情出现在在意的人身上。” 再认真一想后，迈洛又补充道： “但也会让你见识到更加残酷的事情。” 丽贝卡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中。 她脸上没有表露出太多明显的情绪。 但迈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卡尔、尼禄这些已经离去的人的身影…… …… 就在办公室里的氛围变得稍微有几分沉寂的时候，窗台之外忽然跳进来一团轻盈的小黑球。 它的脖子上挂着丽贝卡此前一直摆在办公桌上的坏掉的铃铛。 是马歇尔。 迈洛先是愣了一秒，他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从幻梦境返回来了。 双方对视了一眼之后，马歇尔淡定地趴在了窗台上。 …… 而丽贝卡则是走过去把马歇尔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个小坏蛋，不要老是在外墙上乱爬，很危险的。” 她一边叨叨着一边把马歇尔放到了墙角的纸盒里，揉了揉它的脑袋：“乖乖在这里呆着嗷，乖宝贝。” 马歇尔伸了个懒腰，抬起头酥麻地“喵~~”了一声。 …… 迈洛点点头。 他站起身对丽贝卡说道：“我得出去一趟，可能晚些时候回来，你就别乱跑了，在执法所呆着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很多事情光凭我这张嘴很难讲得清楚所以……总之等我回来就是了。” “也行……诶你不是让布奇他们去杜勒家了么？那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丽贝卡忽然问道。 “不管，反正在这里等我回来。” 迈洛懒得解释太多，他起身走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临走的时候对着墙角的马歇尔打了个眼神，后者便猫猫祟祟地跟着迈洛离开了办公室。 …… … 走道里。 “真有你的，还夹起来了是吧？”迈洛损了马歇尔一句。 熟悉马歇尔那老烟嗓的他实在是受不了那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而马歇尔悠哉地踩着猫步走在迈洛的前边，淡定地回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她喊我宝贝耶。” 第441章 善解人意 “我算一下，你在幻梦境里呆了快有大半年了吧？” 迈洛打量了一下马歇尔，这家伙浑身皮毛光滑柔顺，此前受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而且似乎还吃胖了一些。 按照清醒世界一小时等于幻梦境一周的规则，它在幻梦境里应该呆了挺久了。 “我一直在找我的族人。”马歇尔停下来用后爪挠了挠脖子。 “所以怎么又跳回来了？找到你的族人了么？”迈洛嘀咕道。 “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回来，但幻梦境中有人托我给你传递一个讯息，我没办法拒绝，所以就。”马歇尔摇晃了一下脖子上那个不会响的铃铛。 “有人？不见得是人吧。”迈洛瞥了它一眼，问道：“什么讯息？” “嗯……确实不是人，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消息来源于一个名为卡达斯的地方，那里的人，嗯，总之它们是要求我过来提醒你，说是，希望你谨记契约的存在，还有就是，它们想告诉你，你的一切行为都在它们的注视之下……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看起来马歇尔也有点云里雾里。 “卡达斯？”迈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但既然对方提到了契约，说明让马歇尔过来传递讯息的家伙肯定是梦境诸神的其中一员，或许卡达斯就是诸神们居住的某个地方。 “这是派你过来给我敲警钟的么？”迈洛若有所思：“难道他们知道伊姆纳尔的事情了？也不对，如果知道了的话，不可能反应这么平淡。” 马歇尔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所以那件事情是彻底结束了吗？” 看起来它还不清楚伊姆纳尔事件的结果。 迈洛点点头，揉了揉鼻梁道：“结束了……也没有完全结束。” “你现在聊天的口吻越来越像那些自诩神只的家伙们了。”马歇尔淡淡评价道。 “有么？”迈洛耸耸肩：“哎随便了，我要出去办点事情，你在这里守着。” “守着？守谁啊？”马歇尔眨了眨眼睛。 “屋里那位。”迈洛指了指丽贝卡办公室的方向，说道：“顺便跟你说一下，那女人现在也是一名灵视者了，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人类语言跟她对话，不再需要假装自己是一只猫喵喵乱叫了。” “什么叫假装自己是只猫，我本来就是猫。”马歇尔一脸怪异地反驳了迈洛的话。 但就在这时候，楼道拐弯处走过一名执法官。 马歇尔立马乖巧地“喵”了一声。 估计是执法所里所有人都已经对迈洛的诡异行为习以为常了，那名执法官看到迈洛在对着一只小猫说话也见怪不怪，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下走去。 马歇尔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抬起头看向迈洛： “丽贝卡已经是灵视者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干的？……等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她怎么样的话我就……” 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的故乡乌撒的悲惨历史，马歇尔的眼神立马变得警惕了起来。 它很清楚地知道人类灵视者之间的生存法则，以及这些人追求力量与知识的方式有多么疯狂。 再加上通过一直以来的观察，马歇尔认为迈洛的人格在潜移默化间已经产生了质的变化，他对普通生灵的漠视已经初显端倪，所以不能保证他一定不会干出某些畜生行为。 “我懒得跟你扯淡。” 迈洛已经懒得解释了。 大概灵视者的风评就是这么糟糕的，解释也没用。 “所以就在这里守着吧，她这会儿除了比常人多出来一截灵视以外，什么技能都没有掌握，在别的灵视者的眼中就是一块大肥肉，你应该懂我意思，不要让她乱跑，现在城里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灵视者，还有那个索罗门帮会的猎人也要小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马歇尔一言不发地盯着迈洛。 似乎打算用它那睿智的眼神从迈洛的表情上发掘出一些说谎的痕迹。 看起来它还是不完全相信迈洛的话。 “歪歪歪？好歹也是一起在战场上溜达过一圈的，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么？”迈洛很想给它一脚。 “难说哦，都过去大半年了，你们人类是最反复无常的种族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变心。”马歇尔用爪子刮了刮地板。 “老子这边才过了两天嗷。” 迈洛朝着马歇尔竖了个中指，骂骂咧咧地下了楼。 …… 离开城南执法所之后，迈洛骑上马再次出了城。 家里由严看着，执法所由马歇尔盯着，不能说是万无一失，至少现存的力量已经足够应对绝大多数的意外情况了。 做好一系列安排之后，迈洛就得着手处理最关键的事情了。 … 思来想去，最后他选择了昨天夜里与严宿醉的那片墓地。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最好是发生在人烟稀少的地方。 城区肯定是不行的，人太多了。 而且事后产生的那些尸体也需要进行妥善处理，那么墓地正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举两得了。 …… 想到自己和严俩人昨天把守陵人老爷子库存里的酒给干完了，迈洛还特地跑了一趟酒馆，拎了两瓶烈酒才上路。 … 另一边，瓦尔罗坎一家。 客厅里。 康正在审问着坐在沙发上的小白毛。 原因是，康大老远被他从工坊里拽回了家，而当他问及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的时候，严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同样的，芬恩也被提前接回了家。 不过相比于老爸的不解，他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提前放学这事儿老带劲儿了，从头到尾都嬉皮笑脸的没有停过。 艾玛也在客厅里。 不像芬恩那么没心没肺，嗅觉敏锐的她自然知道，严突然把他们一家都聚集到一块，肯定事出有因，而且大概率和迈洛有关。 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 “你小子老实交代，迈洛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得罪什么人了？”康直截了当地对严问道。 “呃……” 严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你们家迈洛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谁特么敢找他麻烦啊，栽在他手里的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晓得不？ “呃——我这么说吧，就，他得去执行一个任务，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他希望在他回来之前，你们几个在家里呆着，嗯，就这么简单。” 严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吹牛皮的高手，平日里的妙语连珠总是能把各路妹妹哄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往往在这种时候他的思路就很容易卡壳，自己编的故事听起来各种漏洞千疮百孔。 康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对严说道： “那你应该去帮他啊！在这里傻坐着能干啥？” 嗯，好在瓦尔罗坎家还是有笨蛋的。 严编的故事属于是，笨蛋瓦尔罗坎会信以为真，而聪明的瓦尔罗坎则能够洞悉故事背后的真相，并理解迈洛的意图。 在康着急上火的时候，艾玛开口： “父亲，我想，只有他呆在这儿，迈洛才能安心地把事情办完之后安然回家。” “哇，这绝对是你最善解人意的一次。” 严无比感激地看向艾玛。 但后者只是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小声自言自语： “但我确实不理解他为什么把我们一家老小交给你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 … 城郊。 平民墓地。 迈洛回到了自己昨天晚上与严他们喝酒的那个地方。 他抬头瞅了一眼挂在天边的太阳，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是啊，平时都是阴天，为什么关键时刻就出太阳呢真是……这大太阳晒着，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敢露头啊喂…” … 第442章 送葬 第442章送葬 看起来今天注定是全天晴朗了。 畏惧阳光的血族人肯定不会顶着大太阳出来溜该，但迈洛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他已经等不及了。 …… 血族人、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以及灵视者。 迈洛要等的就是这个杀死格拉索的家伙。 而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 运河河畔。 迈洛摊开自己的一只手掌，手上那些狰狞的裂痕纹路内开始有一些墨水一般的黑色物质从毛孔中涌动了出来。 这些物质像是具有生命一样涌动着不断变换形态，但始终都逃不开迈洛手掌的控制范围。 在这股黑色物质出现的一瞬间，周围原本洋溢着暖意的空气开始温度骤降。 连同地面上的植被都开始由绿色转为晦暗，甚至枯萎。 … 这东西来自于伊姆纳尔。 也就是此前迈洛吞下的那部分实质化的恐惧。 在迈洛所阅读过的某一典籍中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在某一文明里，一群旧日支配者曾被关押封印，而那一文明的人类成为了旧神的使者，他们的任务是看守旧日支配者的牢笼，为了防止人类受到这些支配者的蛊惑，人类被赐予了一种名为“恐惧”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让人类在面对旧日支配者的引诱的时候进行自我警觉。 简而言之，恐惧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典籍中的记载是否属实，对于如今的人们而言已经无从考究。 人类的恐惧多种多样，而且它也并非永远都能起到正面有效的作用，有的时候面临真正的潜在威胁，人们一无所知，但面对毫无威胁的丑陋虫子的时候，却又尖叫着乱窜。 似乎低等级生命体的恐惧能力并不“准确”。 而相对来说位于更高序列的旧日支配者的恐惧，则足够清晰。 伊姆纳尔在它迷失的那段岁月里，曾经遭遇过比自己更高级别的存在，面对那无法逾越的阶级差距的时候，内心所产生的恐惧，就是此刻被迈洛捏在手里的这一部分。 这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一部分。 甚至比血肉之躯更加真实。 …… … 那些枯萎了的植物已经说明了这份单纯的实质化恐惧，也具备了伊姆纳尔身为旧日支配者的一些法则体系。 这就是伊姆纳尔身上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 在迈洛把这些蠕动着的黑色物质暴露在阳光下之后。 四周围的一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比曾经伊克姆小镇荒山里保存着的那一枚心脏更具威胁性。在伊克姆，身为眷族的朝拜者们将那枚残破的心脏奉为神圣。 而此刻迈洛手中的这份恐惧，也同样具备了呼唤它的追随者的作用。 它的眷族、它的信徒。 所有那些隐藏在楠薇城内的，被教会定义为厄难使徒的生物，此刻都嗅到了自己侍奉的主人的呼唤。 他们能够感应到上位者正在遭受亵渎与迫害。 本能将会驱使着他们蜂拥至此。 … …… 墓地上。 哑巴老爷子刚刚把迈洛送来的那两瓶就塞进箱子的最底处，叼着卷烟一瘸一拐地走出自己的小木屋。 木屋所在的位置是这片墓地东侧相对地势较高的位置。 所以一走出门他就能够看见运河那一侧方向的山坡全貌。 如果不是因为迈洛事先已经打了招呼，他可能会误以为今天又有什么送葬队伍来墓地办事。 因为此刻的运河畔上出现了许多身着正装的人影。 今天是楠薇城难得的好天气，但这些人却都举着纯黑色的雨伞，乍一看真就像是送葬队伍。 … 老爷子嘬了一口卷烟，浓浓的烟草雾气过了肺之后从口鼻处呼出。 他似乎已经见惯了稀奇古怪的场面，对此刻那些聚集在河畔的奇怪人群一点也不感到讶异，浑浊的目光之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虽然年事已高，但老爷子的眼神还算好使。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山坡下的迈洛的身影。 那些举着黑色雨伞的人已经有意无意地在山坡上扩散开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位于最前端的迈洛。 氛围很是诡异、压抑。 老爷子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或许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最终还是没能安下心在门前的柱凳上坐下来，而是扶着墙壁返回了自己的小木屋，从门后拎出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锹。 昨夜那只野兽给他留下的伤不算严重，但终究是让他行动迟缓了许多。 老爷子拖着铁锹走回屋外，花了将近三分钟。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潜意识告诉他，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铁锹终究是要派上用场的。常年在这片荒野上守陵的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一种寻常人所不具备的特殊嗅觉，对死亡的嗅觉。 而此刻，那片山坡上弥漫着的，就是死亡的气息。 …… … 估计是老爷子的行动速度确实是太慢了。 他感觉自己明明只是进屋了一小会儿，可回来之后却发现，好像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因为此刻山坡上已经没有了原先那暖意洋洋的阳光。 与阳光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本那些像木桩一样分部在山坡各个位置的人影。 老头子皱起眉头。 他忍痛往前连续迈了几步，试图确认前方山坡上的情况。 但事实就是，举着黑伞的人全都消失了，一个不剩。 而且就连原本站在河畔的迈洛也不见了踪影。 不用想，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但老爷子也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 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 不过，下一秒，小屋的旁边就传来迈洛的声音： “哟，恢复得不错，这就又能挥得动铁锹啦。” 他打趣式地掀开自己的风衣，露出挂在腰后的一根撬棍，对老爷子说道：“看起来我们的兴趣爱好很相似嘛。”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迈洛一眼。 他在迈洛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战斗过的痕迹，虽然他的风衣上面粘着几根断草，但里面的衬衣领带依旧一尘不染。 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下自己内心的猜测，老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山坡的方向。 但那里依旧正常，手持黑伞的人影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 迈洛一路溜达着进了老爷子的小木屋，一通翻箱倒柜，把自己刚刚送过来的两瓶烈酒拎了出来。 见老爷子还在盯着山坡的方向，于是道： “不用找啦，都在最底下那条山沟里。” 他说着，把自己手中的两瓶酒递到老爷子手中： “可惜太阳又莫名其妙躲起来了，不然也不需要这么麻烦，这样吧，如果直到落日之前他们都没能被阳光直射的话，就只能又你代劳点把火了。” 老爷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但迈洛也没有多说，只是补充一句： “严格来说他们也算是贵族，但这里是贫民的墓地，没有他们的位置，所以只能烧掉了，辛苦你了，回头我看看给你申请一个J女勋章，或者好市民奖。” 说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之后，迈洛就骑马离开了。 老爷子一手提着两瓶烈酒，一手杵着铁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最后，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片山坡底下。 …… 此时天空的阳光已经被浓云遮盖住，荒原上总算恢复了楠薇人熟悉的那种晦暗色调。 老爷子费了老大劲儿才来到山坡底下，找到了迈洛口中所指的那条山沟。 在这里，他看到了堆叠起来的尸体。 这些人…… 不，他们应该不是人。 老爷子眼中所见的，全是面目狰狞、口中长着尖锐獠牙的诡异生物。 尽管他们正装革履，但身上弥漫着的却不是新鲜的血腥味，而是另一种，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并且这些堆叠起来的尸体，全都被拦腰斩成了两段，断裂的伤口处无比平整，就连那衣物布料都没有丝毫撕扯过的痕迹，而更像是在裁缝店里用专门的工具切割而成的一样。 山沟位于山坡的阴影之下，所有这些死不瞑目的“人”，似乎都在盯着老爷子。 …… 老爷子在这幅阴森骇人的场景前站了许久。 他抬头看了看天宇上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从云雾中挤出来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瓶烈酒。 … 第443章 巧合 “妈的，来的都是垃圾，眷族、信徒、血族的杂兵全来了。” 迈洛回到执法所的时候，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暗骂着。 伊姆纳尔的恐惧确实把很多隐藏在楠薇城的鬼祟吸引了出来，但这些小喽啰根本就不是迈洛的目标，他要找的是那个血族灵视者。 迈洛有点不明白的是，既然那名血族灵视者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并且选择了按兵不动，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家伙出来送死呢？ …… 尽管这一波被迈洛腰斩的所谓厄难使徒中的确手上沾染着格拉索的血，但迈洛心里那股愤懑并没有丝毫减弱。 除非把那名血族灵视者揪出来。 … 迈洛返回执法所的时候，杜勒家的所有人都已经落网了。 罪名是用残忍的手段把他们的家主剁成了肉酱。 并且执法队还在杜勒家族庄园内找到了许多异端宗教仪式的证据，其中就包括伊妮德心心念念的那些相片。 证据确凿且是涉及邪恶教派的情况下，杜勒家族的陨落已成定局。 即使是楠薇城的贵族阶层，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来，不仅如此，连同杜勒家族在郡议会甚至王城议院里的席位，很快也会被连根拔起。 原因并不是这场凶杀，而是宗教因素。 贵族阶层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个利益捆绑的群体，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一致对外。 但是一旦与宗教扯上关系，他们也会畏首畏尾。 执法体系并非贵族阶层的最大掣肘，真正具有威慑力的，是宗教信仰。 因为即使是贵族圈子里，大部分人也都是黄金律的信徒，而且是无比虔诚的那种，他们也都是被教会用血疗术从瘟疫的魔爪下捞回来的。 所以当杜勒家族侍奉于异端教派文化的事实曝光的时候，贵族阶层的其他成员只能尽其所能地与杜勒家族摆脱关系，顺便狠狠地踩上一脚，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虔诚。 简单来说，从今天开始，杜勒家族就此死去了。 而那些被冠以弑亲罪名的嫡系杜勒成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恐慌与迷茫的状态下，被送往监狱，或是行刑台。 后续的内容就不是迈洛关心的了。 就如此前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在乎这些被“陷害”的杜勒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罪有应得，有多少是无辜的。 这不是复仇。 …… “这算是，惩戒？或者说，清算？” 马歇尔凑到了迈洛旁边小声嘀咕道。 迈洛低头瞥了它一眼，耸耸肩道：“被放逐的那个家伙临走之前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它说它的信徒与我的信徒，在未来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会进行无休止的战争。” 马歇尔眼珠子滴溜一转，认真细品了一番这句话，随后探了一下脖子问道：“放狠话？” 迈洛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刚才我布了个局，它的信徒中绝大多数都出现了，唯独较为强大的灵视者没有显露踪迹。” “那不合理，如果他们中存在着灵视者，灵视者识破了你的轨迹，那么其余的普通成员也不应该出现才对。”马歇尔意识到了些什么。 迈洛嘀咕道：“所以我觉得伊姆纳尔说的那番话不纯粹是叫嚣。” “是命令？或者说，诅咒？”马歇尔的脑袋瓜子还算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对。”迈洛点头：“并不是灵视者没有约束好他手下的喽啰，而是只有他那种级别的信徒，才能违逆伊姆纳尔对信徒们下达的指令，所以他没有出现。” “可是这种诅咒指令的威力也太弱了点吧？连它自己都奈何不了你，凭什么觉得它的信徒能给你制造麻烦？”马歇尔有些不解。 但迈洛两手一摊： “谁说这个诅咒是针对我的？它针对的是我的信徒。” “你的信徒？” 马歇尔先是愣了一秒。 但很快它那毛茸茸的脸蛋上就露出了一副非常拟人化的恍然表情： “噢~~地下室里躺着的那位，是你的信徒……” “只能这样理解了。”迈洛点头：“她死了之后，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一些很那啥的念头，就是你所说的惩戒与清算吧，我想，我想可能我自己没有意识到，格拉索也未曾意识到，在过去的这一年里，我们已经形成了信徒与上位者的某种联系。” “旧日级别的诅咒吗。”马歇尔皱起眉头，虽然它并没有眉毛。 随后它又提道：“如果按照你说的，灵视者级别的信徒可以违逆上位者的命令，那他为什么要来楠薇城？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侍奉的上位者是被你弄走的吗？”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 迈洛摇摇头。 …… 一人一猫坐在办公室窗台上探讨着的时候。 有个人影猫猫祟祟地溜了进来。 是伊妮德。 “你不去处理杜勒家族的事情，跑来我这儿干啥？” 曝光杜勒家族的罪证是迈洛此前答应伊妮德的。 只不过出了一些差错。 迈洛也没料到自己一个看似随意的安排会让格拉索万劫不复，不过结果不变，杜勒家族一样玩完了，只不过这比买卖血亏就是了。 …… “我是来提交资料的。” 伊妮德看了一眼迈洛身边蹲着的小黑猫马歇尔，下意识地收住了往前的步伐，把自己带来的一个档案盒放迈洛的办公桌上。 “你要我找的我已经找到了，不能保证就是你所指的那个人，但至少名字是一样的。” “图提斯·克劳？” 迈洛眉头一动。 事实上他并没有指望伊妮德真的能把这个人的资料档案找出来，至少，没指望她这么快就找到。 他瞅了伊妮德一眼。 发现这家伙揣着小手站在原地，好像不太敢往自己这边靠近。 顺着伊妮德那有些忌惮的目光方向看去，是自己旁边的马歇尔。 迈洛嘀咕道： “不至于这么怕它吧？虽然它有的时候确实脾气暴躁了一点。” “不是的。”伊妮德疯狂摇头。 她把自己今天早些时候在档案馆的遭遇复述了一遍。 大概情况就是，她从存档库里醒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存档库的门被一个人影堵住了，那个人影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管她在屋内怎么询问都没有任何反应。 但就在她准备开门一问究竟的时候，人影突然被什么东西扑倒了。 然后就响起了一系列尖锐的撕扯声音。 伊妮德快速拔枪开门之后，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走道里只蹲着一只小黑猫。 那只小黑猫就是马歇尔。 ……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迈洛大概能够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他再次低头瞅了马歇尔一眼，后者满脸无辜地抖了一下头顶的两只大耳朵。 迈洛干脆转移话题，对伊妮德问： “你在档案馆里睡了一宿？” “啊呃……”伊妮德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表情，辩解道：“那没办法嘛，昨天太累了。” 迈洛拿起桌面上的档案盒拆开，若无其事地提道：“档案馆里灰尘很重嘛。” “我有提前清理过盒子的。”伊妮德显然没听懂迈洛的意思。 “我是说，你要不先清理一下自己屁股上挂着的蜘蛛丝和灰尘。”迈洛歪了歪脖子。 伊妮德伸手往身后抹了一下。 “啊啊好丢人……” …… 在伊妮德逃命似的离开之后。 马歇尔才开口说道： “看起来你得盯紧这个小妹妹了。” 迈洛坐在桌子上低着头快速翻阅伊妮德送来的档案，淡淡问：“你的意思是她也快变成我的信徒了么？” “我不知道怎么定义一个人类是否成为了你的信徒，但今天早上在档案馆堵住她的那人，应该是你的敌对方的信徒，或者眷族，总之味道很差劲。”马歇尔吐了吐舌头。 “那应该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伊姆纳尔一度迷失了自己，连它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它的信徒存在，所以应该是侍奉它的生父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在执行那个诅咒，不过也没差，本身它就是恩格尔·科拉斯裂变生成的……” 迈洛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忽然，他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目光聚焦在手中档案文件末尾的一个印章上。 这是档案主人的死亡证明。 伊妮德找到的这份资料显示，记录在案的名为图提斯·克劳，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触犯了法律而被执行了死刑…… 具体的卷宗并没有保存下来，但死亡证明确实是有执法体系的印章痕迹。 按照其出生年月来算的话，就算这个图提斯·克劳如今还活着，也已经是半只脚埋进土里的甲老人了，不可能是迈洛熟知的那个蒙西斯学派的学者渡鸦，他最多最多也就四十来岁。 “难道只是巧合么？” 迈洛抖了抖档案上的灰尘，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 第444章 狼心狗肺 其实迈洛不明白。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算作是他的信徒。 这东西似乎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定义方式。 就比如格拉索吧，在迈洛的认知里，他们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各取所需，彼此有空的时候滚个床单，勉强算是朋友，但属于是自进入身体但不进入生活。 哎，现在迈洛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因为格拉索死后他的反应很不正常，如果他有那么一丝悲伤或者自责的话，那迈洛确实可以肯定地说格拉索是他的朋友，但现在他也很混乱。 …… 这就很离谱。 迈洛又没有创立什么宗教，甚至没有传授过任何宗教学说，但他身边的人居然会被认作是他的信徒，搞什么鬼呢。 … 迈洛这两天的行程，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在城区和墓地之间反复横跳。 回到执法所没多久之后，他又出发了。 目的地依旧是墓地。 不过这一次不是贫民墓地，而是旁边归属于执法队的陵园。 而且迈洛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还带上了丽贝卡。 …… 时间来到傍晚。 丽贝卡牵着马匹跟在迈洛身后，俩人走在荒野墓地中间的小路上。 这里的山坡上立满了石碑，其中就包括迈洛熟悉的7人组的坟墓，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过不了多久执法队也会给失踪的老席恩也弄一块。 天空远处还挂着猩红色的余晖，那昏昏沉沉的光幕让丽贝卡的红发显得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刺眼，也把两侧山坡上那些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根栅栏一样，锁住了这片区域。 “我的建议是有话直说。” 丽贝卡看着走在前头的迈洛的背影。 迈洛没搭理他，只是闷头赶路。 俩人绕过了一段七拐八拐的山路之后，来到了面向南方的一座坟前。 这是上一任楠薇城执法督察尼禄的坟墓。 而在旁边不远处的山坡上，立着另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卡尔·巴恩斯”的名字。 “这还没有到亡灵节呢。” 在见到这两人的墓碑的时候，丽贝卡整个人的情绪很明显低落了不少。 但迈洛也不是领着她来这里缅怀旧人了。 他扭过头瞅了一眼隔着这片山坡另一边守陵人老爷子所在的方向，皱了皱鼻子，确认嗅到了空气中一些“烤肉”的味道，而后转身走向丽贝卡，说道： “你之前问的，灵视者的能力是什么，对吧？” “嗯。”丽贝卡点头。 “最最最基本的一项能力，叫做窥视，把你手给我。” 迈洛说着，向丽贝卡伸出手。 后者没有半点扭捏与矜持，很干脆地把手掌摊开放到了迈洛手心上。 “一只就行。”迈洛推开了丽贝卡伸过来的两只手掌其中一只。 “噢。”丽贝卡淡定地收回了左手。 随后，迈洛用手指在丽贝卡的手心上快速画了一个图腾。 他没有使用任何一种颜料，但指尖贴着丽贝卡手心皮肤滑过的位置都留下了一根非常纤细的黑色线条，那曲折的线条最终组成了一个倒挂的黄金树图腾，图腾上黄金树的每一根树枝与藤蔓都十分扭曲、狰狞，某个角度上看起来十分像是一些诡异的触手，不过这也只是从迈洛这个角度看上去是这么一回事，从丽贝卡所在的相反角度看的话，这依旧是一颗黄金树的造型。 她看到迈洛仅用手指就在自己手心上留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开口询问什么，也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是默默地等待迈洛完成那个图腾才开口问道： “这是……” “这个东西我暂时留在你的手上，大概半个月后才会完全消失，你要记住它的样子。” 迈洛提着丽贝卡的手指，把她手掌立起来面向她自己，指着上面的图腾道：“把它记到你的脑子里。” “它能干什么？”丽贝卡有些不明所以。 迈洛缓缓解释：“记得我说过的，灵视者之间互相猎杀的生存法则吧？” “嗯。”丽贝卡认真地端详着自己手心上的图腾。 “掠夺同类灵视的方式，就是窥视，而这个，就是窥视的手段之一。”迈洛道。 “怎么用？”丽贝卡眨了眨眼。 她是有认真在思考迈洛说的这些话的，尽管理解起来很费劲，但她始终没有怀疑过迈洛所说的内容。 “把手贴在墓碑上，你能看到死者所有过往。” 迈洛指了指尼禄的墓碑，而后又补充道：“同时你也会获得相对应死者的一些技能，以及体能，而如果墓碑下躺着的是一名灵视者的话，那么他的灵视值，也会归你所有，这就是灵视者之间必须闹个你死我活的根本原因。” 不过很显然，迈洛说出前半段话的时候丽贝卡的思绪就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后面说的那些估计都没怎么听。 “你是说……我能看到他们的记忆？” 丽贝卡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迈洛眯起眼睛盯着丽贝卡，确认她只是情绪出现了一些起伏而并非san值开始波动，便放下心来，点点头道：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卡尔的死、伊克姆小镇、还有执法所的那一夜，这些事情我是没打算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是灵视者了，那么我想，我就更不需要浪费口舌了，你自己就能看个透彻。”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手贴到尼禄的墓碑上，就这么简单。” 他示意丽贝卡可以动手了。 …… 迈洛本以为丽贝卡会犹豫一番。 毕竟墓碑下躺着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曾经最敬重的长辈，是家人一样的存在，重温一位故人的死，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极其沉重的事情。 但很显然，丽贝卡对于真相的渴望远远超过了面对亲友死亡时的沉痛，她甚至想都没想就把手摁到了尼禄的墓碑上，一刻都不曾犹豫。 …… 而迈洛，就这样静静地守在旁边等待着。 他在双目紧闭的丽贝卡脸上看到了五味杂陈的神态变化。 在窥视视角形成的那一瞬间。 她看到了一名继承了被诅咒血脉的少年，返乡之后，发现了家族内部隐秘的食人传统，最终，在无尽的噩梦之中，他挥舞着斧头杀死了自己家族的所有成员…… 她看到了那少年在莫戈特的掩护下离开了伊克姆，之后，一步步历练、成长，最终成为执法队的一员。 她还看到了幼年时期的自己，与卡尔，被他收养、照料。 丽贝卡看到了往日的点点滴滴，那些连她自己都未能清晰记住的那些，此刻都重现在眼前。 但温馨的时光转瞬即逝。 丽贝卡看到的大部分画面里，尼禄的背后都跟随着一个阴影，那阴影像鬼魅一样，从他还是少年郎时期就一直伴随在他左右。 尼禄每一次深夜中的惊醒，每一次疲惫不堪时候的幻觉，还有执法生涯中那每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那个影子都会变得更加清澈。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尼禄灵魂深处的挣扎与折磨。 而这一切，在卡尔死后，愈演愈烈，最终，爆发于狩猎之夜的执法总部。 …… 被供奉为降生母体的凯… 被黯影彻底控制的尼禄…… 在雾气凝聚而成的墙内，还有迈洛与猎人蒙奎亚的身影，他们身上血肉模糊。 … 丽贝卡看到了尼禄临终之前最后片刻的清醒时光。 那是他与迈洛在梦引世界里的对话。 她看到了迈洛在对着“自己”呐喊： “帮我一把？帮我救救那个孩子……” “你答应她的那些事情都还没做呢你个老东西，艹你妈，你就这么两手一摊把她送给那狗屎外神？就像你送走卡尔那样？！” “……” … 惊醒过来的尼禄，终于是挥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当冰冷的杖剑割开自己喉咙的时候，丽贝卡感受到的并不是血肉撕裂的疼痛，而是压抑了半辈子之后的释放，是悬崖勒马那一瞬间的心悸，与释怀。 … 她在尼禄那即将黯淡下去的视野内，看到了暴怒的外神投影，看到了承受外神怒火的迈洛与蒙奎亚的狼狈。 但在看到昏迷的凯身上的无数菌丝开始枯萎、溃散的时候，尼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现实世界里的丽贝卡亦是如此。 … …… 此时的荒野，已经被夜色完全笼罩住。 从远处刮来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 迈洛淡定地站在山坡上，从怀里抽出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一口酒刚下肚。 马歇尔就从他身后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迈洛瞪了它一眼： “我不是让你帮我守着伊妮德么？” “老子又不是你的信徒，凭什么听你的？”马歇尔看起来有点怒火中烧的意思，它看向山坡下那半跪在尼禄墓碑前的丽贝卡，转头直视着迈洛： “我就知道你他妈的狼心狗肺，要是我不跟过来的话，今晚丽贝卡就没法活着回去了吧？” “我不同意你的这种称呼，一举两得而已嘛。”迈洛撇了撇嘴：“我能是那种不管她死活的人么？” “哼，哪有钓鱼佬会在乎鱼饵的死活。” 马歇尔冷冷地哼了一声。 …… 第445章 影子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迈洛并不是纯粹的想要带丽贝卡了解真相，这只是他口中所说的一举两得中的其中“一得”，而另一得嘛…… 实际上就是马歇尔诉说的那样，拿丽贝卡当诱饵，把躲在楠薇城某个角落里的那名灵视者钓出来。 既然他可以违逆伊姆纳尔的诅咒，或者说命令，那么，接下来就看看他能不能抑制住对灵视的渴望了，尤其是，当暴露在他视野范围内的这名灵视者还处于毫无还手之力的“幼年”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的。 …… “你确定这样真的有用么？我是说，鉴于咱俩就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盯着的这种情况，如果这还能有灵视者上当的话，我只能说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趴低一点，比如躲到草丛里么？” “不，只有你应该趴低一点，我不用，我只是一只猫咪。” “好吧。” “等会，趴低一点有个屁用啊，你是支配者级别的怪物，就算是躺着也很显眼的好不？” “真的么？你再感受一下……” “呼……” 一阵风从山坡山吹过。 带来的丝丝凉意让浑身覆盖着厚厚毛发的马歇尔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它只听见迈洛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 猛地一回头，发现这片山坡上哪里还有迈洛的人影。 猫咪的视角里，四周围的杂草都很高，但还不足以遮挡住它的全部视野。 真实情况就是，前一秒还蹲在它身边闲扯着废话的迈洛，突然间就消失了踪影。 马歇尔后背上的毛发瞬间就竖立了起来，一种没来由的凉意袭便它的全身。 它眼神有几分担忧地看向山坡下方，尼禄墓碑前面的丽贝卡。 丽贝卡依旧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她此刻还沉浸在亡灵窥视的视角内。 无法否认，尼禄深藏着的那些秘密对于丽贝卡而言具有着极重的分量与意义，马歇尔不知道窥视完那一切之后丽贝卡的内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它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这场钓鱼式的狩猎中保证丽贝卡的安全，这也是它千辛万苦从幻梦境返回清醒世界的唯一目的。 至于迈洛的话。 老实说，对马歇尔而言，迈洛是属于那种，你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就会越发觉得他陌生，这人的身上充斥着各种无法解释的内容与矛盾物质，甚至撇开这些客观存在的元素，他本身的行为作风也从来不按套路出牌，马歇尔根本无法猜测迈洛内心深处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一丁点儿也看不透的那种。 …… 马歇尔在草丛之间爬了下来，用两只前爪垫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个标准的“猫猫突袭”姿势。 它已经懒得找迈洛躲哪儿去了，只负责盯紧丽贝卡。 然而就在它聚精会神地盯着山坡下方的时候，迈洛的声音又忽然像鬼一样飘了回来： “看，你说的那不折不扣的傻子，他来了。” …… 马歇尔虽然知道迈洛肯定是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段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但是被他这样冷不丁在耳边叨叨一句，自己身上的猫毛一直都在乍立着。 不过，确实如迈洛所说的那样，真的有人在朝着这片山坡靠近。 那是一个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影子，马歇尔回过头看向山坡顶端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影孤零零地在那儿杵着，它与四周围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似乎早在迈洛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在这儿了一样。 “是那个灵视者么？” 马歇尔亮出了爪子。 但迈洛的声音很快传入它的耳中：“等会儿。” “等会儿是什么意思？！” 马歇尔很急。 它已经做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在漆黑的环境中，它瞳孔最大程度扩张，牢牢地锁定着山坡上的那个人影。 面对迈洛的制止，马歇尔显得有些急躁： “丽贝卡正在释放灵视能力窥视亡灵，这种时候主动凑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迈洛只淡淡地丢给它一句话： “这个人你不用管，看好丽贝卡就行，我才是那个钓鱼佬。” …… 马歇尔恶狠狠地瞪了身边的空气一眼（因为它找不到迈洛的确切所在位置），随后，它一路小跑着从山坡上蹦跶下去，来到丽贝卡的身旁左右踱步，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围的一切阴影。 而山坡之上。 迈洛从夜色之中显出身形。 此刻的他有些许的疑惑。 因为，那被丽贝卡的灵视值吸引过来的人身上没有血族的臭味，也没有任何灵视波动。 这是他没有 按照此前的推断，那条被迈洛盯上的大鱼，应该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灵视者以及血族，可眼下上钩的，很显然不是他。 而且…… “怎么还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呢……” 迈洛小声嘀咕着，大大咧咧地朝着山坡上的人影靠近了过去。 他所感受到的熟悉气息，并非来自于其他的黑暗生物，而是教会的黄金树。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而就在迈洛自言自语地逼向山坡顶处的时候，那人影徒然迸发出了强烈的敌意。 准确点说，应该是生物在遭遇危机的时候本能的应激反应。 就像生物界中的响尾蛇感受为威胁的时候会抖动蛇尾发出噪音一样，那人影身上浮现出了一股非常剧烈的不可控力量，给予迈洛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枚极度不稳定的炸弹被丢在烈火中燃烧似的，随时有可能爆裂。 而这股能量所散发着的，就是来自于黄金树的气息。 那种极致纯粹的力量，迈洛只在神仆迪拉肖的身上见过。 但不同的是，迪拉肖的能量一直处于一个恒定可控的平衡状态下，远不及眼前这个人影所表现出来的这般紊乱与躁动。 也没有这么强大。 …… 甚至于迈洛在往前逼近的时候，他身上的皮肤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灼烧感。 他缓缓停下脚步，朝着山坡上的人影说道： “什么时候教会也这样羞于见人了？” 即使是迈洛这个序列的存在，也没能凭借肉眼看清楚那人影的轮廓，它就像是一团迷雾，甚至不具备生命体的那种特殊波动。 而且对方对迈洛的问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突然间！ 一股气浪凭空在山坡上炸开！ 伴随着刺眼的金色浪潮，空气撕裂。 迈洛单手摊开，摁住了身前的空气。 大面积的墨色阴影从他的手心上荡漾开来，形成一面屏障，把自己身后丽贝卡和马歇尔所在的这一方位彻底保护了起来。 强烈的气浪冲撞在那片阴影之上，就像打在了上一样，不能再前进分毫。 山坡上碎石和泥沙横飞。 然而迈洛从始至终都锁定着那道人影。 在这股力量横扫而来的同一时间，他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撕裂的空气中，迈洛的身影化成黑色的闪电穿刺而过，他直蹦那人影。 “让我康康你是个什么东……” … 最后一个“西”字还没说完。 不过似乎也没有补回去的必要了。 迈洛没有拦住那个影子。 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本质上来说就不是个“东西”。 从阴影中杀出来的迈洛触碰不到那人影，他们两者是互相穿透着错开的。 迈洛只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自己体内滑过，当他止住前冲的趋势，准备迅速回身扼制对方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张苍白、狰狞的人类面庞。 然后，那影子就彻底溃散了。 …… “嘶——” 整片山坡的上半部分都被磨平了。 迈洛站在原地皱着眉头。 他本以为自己到了黯影这个序列之后，不应该会再碰见这种诡异的局面了。 通常，对于普通人类而言，鬼魅之所以为鬼魅，只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某些以自己的认知所无法理解、看透的事物。 而迈洛的视野，明明已经足够直视神只了，可他还是眉弄清楚自己刚才遭遇的是个什么东西。 尽管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那一瞬间，确实像是见鬼了。 …… 空荡荡的山坡上，由迈洛释放出来的那片阴影敛起之后，再无其他陌生人的身影存在了。 迈洛没有看清那影子是如何消失的，也没捕捉到它的逃窜路径。 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教会高桥的方向。 “好像是钓错鱼了。” …… 潜伏在楠薇城的那名血族灵视者没有出现。 冒出来的是个……暂时没搞懂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那玩意儿似乎也没有很强的敌意，只是自卫式的迸发了一波力量，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行吧，一天之内两次钓鱼行动都失败了。 即使是迈洛也不免有些失望。 他看了一眼山坡下边，丽贝卡此刻还沉浸在亡灵窥视的状态中，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些什么。 而在她的身旁，小黑猫马歇尔正在对着迈洛胡乱比划着爪子，大概意思是——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 不过，就在这时候，来自于城区方向的另一股强烈波动引起了迈洛的警觉。 是灵视。 很强烈的灵视波动。 而且不止一股。 迈洛皱起眉头，随后对着山坡下的马歇尔喊道： “看好那个女人。” 随后，他就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 …… 第446章 驳杂的信仰 事实证明。 灵视值较高的人群，可能思维方式也存在一定的雷同性。 用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来概括今天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一切困扰着灵视者们的深奥宇宙问题，最终都会回归到一个很淳朴的人类行为上——钓鱼。 因为今天出门钓鱼的人不止是迈洛一个。 在楠薇城内执行着猎杀行动的猎人，蒙奎亚，在没有任何事先约定的情况下，几乎是完美复刻了迈洛的计划。 …… 你们还记得伊姆纳尔事件中那个小屁孩么？ 就是在学校门口欺负凯，然后被“增强版”的芬恩痛揍了一顿的那个小孩——马蒂。 当然，那会儿挨揍的马蒂已经被伊姆纳尔的分形规则所取代，并不是马蒂本人。 不过，无法否认的事实是，这孩子是个天生的灵视者。 由于糟糕的童年以及家庭环境等一系列因素，他的san值呈现出一种远超其他同类的强度，不足十岁，就已经进入了灵视者的初步序列——梦魇。 也就是做噩梦。 不过与普通人的噩梦不同，出现在灵视者梦魇阶段的梦境里的，都是现实之中真实存在的血腥、离奇事件。 比如迈洛曾经饱受折磨的罗本连环凶杀事件。 而马蒂在梦境中见到的，则是狩猎之夜的一些画面，还有携带着夜魔之力在楠薇城中搞事的严。 …… 事实上迈洛一直都没怎么把这小孩放在心上，毕竟伊姆纳尔才是幕后真正的操纵者。 当时马蒂的失踪也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是伊姆纳尔企图引导着迈洛把夜魔之力的继承者严送到它手上的一个阴谋，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被送上门的变成了瑞克。 模仿者世界溃散之后，迈洛也就把这个烂摊子完全丢给执法队去处理了。 而且因为自己不小心地陷入了深渊世界，好不容易从中逃离，早就已经连带着把马蒂这位年幼的灵视者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眼下这位年幼的灵视者，成了另一场钓鱼行动的鱼饵。 这就是为什么说灵视者思维的尽头是钓鱼的原因。 迈洛隔着大老远就感应到了城区内的灵视值波动。 看起来他这边钓鱼失败的原因是找到了，因为鱼都被那边打的窝骗走了呗。 …… 此刻的城西工业片区。 深夜，四周围工坊内的锅炉还在散发着余温，但确实已经过了加班的钟点，即使是最懂的剥削的资本家名下的工坊，这会儿也没有人在继续劳作。说明楠薇城内的工会并非完全是贵族阶级养的狗，至少一些基本的权益是有帮工人攥在手里的，吧。 看起来猎人们对这片弥漫着各种柴油煤油气息的工业区情有独钟，在明知道这片区域全天24小时只有凌晨这6个钟头是停止作业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这里作为行动地点。 相比之下，迈洛选择的地点就要保守很多。 毕竟，墓地上能够围观猎杀的，只有死人。 而工业区的某一厂房屋顶上，蒙奎亚对此的回应是： “你觉得这里的底层工人跟墓地里的死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迈洛也进行了回怼：“你个搞殖民扩张的军阀在这儿跟我扯公民权益是吧？” “只是发表一下见解而已。”蒙奎亚淡定地提起手中的镰刀，长柄架在自己肩头。 …… 而此刻这座锻造金属器件的厂房建筑已经被“开膛破肚”，敞开的屋面顶板之下，是裸露出来的锅炉和生产线。 眼前的一片狼藉表明这里已经发生过战斗。 很显然迈洛赶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好戏。 空气中弥漫着血族人的味道，这回味道是对了，可是并没有见到任何血族人的影子，而且废墟之中似乎还躺着两具残破的尸体，从尸体的衣着穿戴来看，还特么是猎人。 几个意思啊？跟鱼干起来了呗，而且还被狠狠地咬了两口。 “真是废物啊。” 迈洛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 他破碎的屋顶上跳下来，踱步进入了厂房内。 最终在一口盛满了盐水的土建池子里面找到了年幼灵视者马蒂。 看着那悬浮在水面上的小屁孩，迈洛撇了撇嘴，借用了一下马歇尔的话评价道： “您才是真正狼心狗肺的人啊。” “只是昏迷了而已。” 蒙奎亚用镰刀的后柄勾住马蒂的衣领，把他从池子中央捞了出来，挂到一旁的货架上“晾干”。 “他是个什么水平？” 迈洛伸了个懒腰，补充道：“我说那名灵视者。” “水平指的是，灵视值水平，还是手段水平？”蒙奎亚淡淡问道。 “有区别吗？”迈洛摊手。 “有。”蒙奎亚点头：“他的灵视不算强，在我见过的灵视者里面算不上顶级，但他比普通的灵视者多了一些东西。” “血族的体魄吗？”迈洛嘀咕道。 “是信仰。”蒙奎亚纠正到：“算不上纯粹，但已经足够清晰的信仰意志。” “什么时候信仰也能拿出来说事了。”迈洛摇头。 “如果一个人所信奉的是现世存在的神只，那么这份信仰有资格得到重视，难道不是么？”蒙奎亚话中有话。 迈洛对此无法反驳。 因为格拉索死后，他一直都处在寻求清算与惩戒的路上。 所谓的“现世存在的神只”指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 而蒙奎亚接下来的这番话则更为直接一些： “老师曾说过，信仰并非是下位者对上位者单方面的侍奉，而是一个双向的契约，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平等，但本质上依旧是一个兑换体系。” “老师？看起来蒙西斯学派又多了新一代的继承者。”迈洛微微一笑。 此前蒙奎亚对渡鸦的称呼还是“先生”，但此刻却忽然改口尊称为“老师”了，很显然，他在对迈洛传递某种讯息。 而来自于渡鸦的这套理论，其实也不无道理。 因为格拉索对迈洛的诸多依赖情愫以及付出，最终还是兑换来了迈洛对她的死亡的清算，但这确实是一种不平等的体系，因为其中一方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契约，又是契约。” 迈洛嘀咕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渡鸦在对他暗示些什么，但此契约确实与幻梦境中的诸神契约没有什么本质的关联，只是用词相同罢了，可关于那个永远站在阴影背后注视并操控着这一切的男人，迈洛总是忍不会往更黑暗的深处去联想。 “所以呢？他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他用自己的信仰兑换到了些什么？据我所知，恩格尔和伊姆纳尔父子可都不在这个世界。” 迈洛摇头分析道。 然而蒙奎亚却道：“我说过，他的信仰并不纯粹。” “意思是他不止侍奉着恩格尔·科拉斯这一外神？”迈洛眯起眼睛：“啧啧啧，果然就和被窝里男女之间那点破事没什么区别，只要精力足够旺盛，一对多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早些时候用伊姆纳尔的恐惧作为诱饵的那场钓鱼行动才会失败，毕竟，人家根本就不只侍奉伊姆纳尔这一神系，手里头打着好几份工呢。 对于迈洛的奇怪比喻，蒙奎亚没有搭话，而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身上背负着极其驳杂的使命，但最为纯粹灵视者狩猎本能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你让他溜掉了。”迈洛摊手。 “意外。”蒙奎亚面不改色。 “你这猎人的失手次数有点太多了吧。”迈洛挖苦道。 “猎人和刽子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蒙奎亚摇头。 “那好，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们猎人把关注点转移到那些比较容易逮到的猎物身上去，这个家伙，由我来处置，有任何意见么？” 迈洛平静地看着蒙奎亚。 而蒙奎亚则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尽管迈洛的语气没什么变化，甚至带有几分诙谐的意味，但蒙奎亚却能够清晰地品味到一股隐晦的愤懑在其中。 无法反驳，今晚猎人们的行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迈洛那边狩猎失败，他们抢走了血族灵视者的注意，最后还让他跑掉了。 …… 而迈洛话语中的威胁与怒意，其实也就来自于那所谓的信徒与上位者之间的信仰契约，这一点，蒙奎亚清楚，迈洛也清楚。 所以彼此都很克制。 甚至蒙奎亚主动分享了他的收获： “黑山羊，他使用的咒术里包含了黑山羊的图腾。” …… “知道了。” 迈洛从货架上把湿哒哒正在往下滴水的马蒂提了下来拎在手里，离开了工业区。 第447章 我也看见了 丽贝卡全程慢放着把尼禄和卡尔的整套亡灵记忆全部过了一遍，缓缓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凌晨2点钟，并且身边早已经没有迈洛的影子，只有小猫马歇尔耐着性子趴在坟地上打瞌睡。 任何一名初出茅庐的灵视者过度地使用亡灵窥视的能力总会招来一些可怕的生理反应，丽贝卡也不例外，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 以至于，在看到前方那片被削掉了上半截的山坡的时候，丽贝卡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喵~” 马歇尔踩着轻盈的步伐蹦跶到丽贝卡的脚边，用爪子抓了抓她的靴子。 看起来这家伙暂时还不打算对丽贝卡口吐人言，估计是还没有组织好合适的开场白吧。 …… 看着四周围空空如也的野外。 丽贝卡两手叉腰，叹了口气。 马歇尔本来以为丽贝卡可能是状态问题，亦或者是沉浸在尼禄与卡尔亡灵记忆的悲痛里没有回过神。 它尝试着用黑色的爪子戳戳丽贝卡以表安慰。 但下一秒，它听见丽贝卡口中那略带怨气的自言自语： “受不了，真就把一名女性丢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顾啊。” 马歇尔脸上的表情原本是这样的——“哎宝贝不哭宝贝不难过”，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则是——“？？？？”（黑猫问号）。 因为就算它只是一只猫，但也能够无比清晰地听出丽贝卡语气中的那份幽怨，幽怨诶，在马歇尔的记忆里，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表现出这种态度的，而且还是针对一个同龄男性的，甚至更夸张一点来说，丽贝卡这种生物她就不具备那种能力，知道不。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 马歇尔在震惊之余，还生出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像自己被迈洛给绿了的感觉。 “凭什么？woc凭什么！就凭他所在的序列是黯影吗？那不对啊怎么他越是漠视身边的人，身边人反而更离不开他了呢？” “艹我要跟他决斗！” 反正马歇尔心里是一百万只草泥猫奔腾而过。 这是它唯一的主人啊，在它被马车碾死之前的那段时光里，丽贝卡是整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对它施以温柔的人类，对它而言，是比乌撒的同族分量更重的人，否则它也不会玩命地撕开梦境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来找丽贝卡。 某一瞬间，马歇尔几乎就快要忍不住开口说人话了。 比如——“不要轻信那个人渣啊，这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无形的蛊惑秩序，要是不小心成为他的信徒，下场会很惨的！！！” 但最终马歇尔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它知道，丽贝卡此刻的san值还不算稳定，而且刚刚退出亡灵视角，这时候如果发现自己朝夕相伴的猫咪突然开口说话，搞不好会直接晕厥过去。 为了丽贝卡的安危，马歇尔还是忍住了喷粪的冲动。 …… “嗯？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姿势啊？” 全然不知情况的丽贝卡忽然发现，原本老神在在的小黑猫突然提起了两只前爪搭在脑壳两侧，聚精会神、满脸写满认真地盯着丽贝卡，嘴里发出“嗷呜嗷呜嗷呜”之类的低吼。 大概是这样：·· …… 次日。 执法所。 执法官长丽贝卡的办公室。 这算是一次很另类的会面，属于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 那就是同一时间有三名灵视者出现在一个房间里。 迈洛、丽贝卡，以及昨天被迈洛捡回来的马蒂。 事实证明灵视者之间的猎杀法则是真实存在着的，不论是昨天夜里被猎人围剿的血族灵视者，还是幻梦境里那些挑起乌撒战争的疯子，甚至是位于黯影序列的迈洛也不能例外，他能够感受到潜意识中那种类似于进食与掠夺的欲望在作祟，只不过这份欲望被他完美控制着。 灵视者对同类的猎杀掠夺，除开主观意识的原因外，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因素，并非是什么兽性的屠杀欲望或者饥饿感。 大概可以理解为，所有的灵视者都是具备思考能力的单位，来自于外界的超自然知识会引发并放大他们的思考能力，这种思考的进程是不会停下来的，而真相是，知识的背后永远隐藏着更加不可知的内容，是那些东西，在驱使、引诱着灵视者的欲望。 进而转变为，现实世界中的残酷猎杀。 因为杀死灵视者，掠夺灵视值，即为夺取对方脑海中的那部分知识。 简单来说，灵视者就是一群知识瘾君子。 …… 而当迈洛、丽贝卡和马蒂同时出现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 由生命等级差距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大概就类似于，to、jerry和tuffy被关在一间笼子里…… … 某一瞬间迈洛大概明白了上位者不具备善恶之分的说法。 假设他像伊姆纳尔所说的那样，是在切割了自己所有的人性、情感之后成为的黯影，那么他也就不会有任何顾及，可以轻松愉快且无比理性地将眼前这两块对他而言毫无还手之力的蛋糕填进腹中。 “嗷！！” 马蒂的一声尖叫把迈洛的思维拽回了现实。 情况是他看到丽贝卡的办公桌上躺着一只可爱的小黑猫，伸手想要去碰一下，结果黑猫瞬间炸毛并且向他亮出了爪子。 马歇尔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不仅是因为它对灵视者本身怀有的仇视，更因为马蒂曾经把自家的宠物猫咪分尸，可能他的手上还沾染着死猫的气味。 马蒂是个问题儿童。 至少在传统意义上来说是可以这么说的。 但这不能完全归咎于他自己，毕竟，作为一名人类，在思想以及身体都未曾发育成熟的情况下，突然突破了灵视值的门槛，接纳到了来自于外界的诸多诡秘讯息，很难再与同龄人一样维持常规的状态。 不过，让迈洛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马蒂并没有表现出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在面对未知事物时候的那种惶恐与不安。 相反，他的一切举动和反应都很正常，只是他越发表现得沉着淡定，这份正常就越发显得不正常了。 他双手揣在衣兜里，双腿并拢着坐在椅子上，因为腿短，两只脚丫子是吊在空中的，够不着地面。 在迈洛和丽贝卡没有与他说话的情况下，他主动开口对迈洛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见过你。” 然后又转头看向丽贝卡：“也见过你。” 最后指着桌面上的猫咪马歇尔：“还有它。” 被马蒂指着的马歇尔再次炸毛，不过这回它被丽贝卡伸手摁住了脑袋。 …… 迈洛和丽贝卡面面相觑。 马蒂则继续说道：“我见到过，你们在树林里跟怪物打架，我还见到了几个会吃人的小孩，还有一只长着很多眼睛的怪物，还见到你跟一个黑衣男人在屋顶上跟一个泡泡人打架，这些都是真的，对不对？我还看到过一个没穿衣服的金发姐姐在吃你的……” “打住。” 这回是迈洛眼疾手快摁住了马蒂的脑袋，以防止他把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出来。 迈洛不禁感慨。 跟这小屁孩相比，我那会儿通过梦魇接收到的信息简直是小儿科了吧。 但他没想到丽贝卡居然淡定地补了一句： “其实我也见到了。” “蛤？”迈洛眉头一皱：“不是，为什么你们都能梦见那种画面，那也能算是梦魇吗？严要是能梦见这种东西他不得直接笑出声。” 按理来说，初级灵视者的梦魇阶段，在梦境里见到的应该都是超出理解范畴的事件才对。 “哦~” 迈洛忽然就反应了过来。 超出理解范畴的事件，并不一定得是异族生物或者癫狂者或是神只化身的杀戮场面。 对于人类而言，一只黯影级别的生物和一名昆扬人x爱交合的画面同样也是理解范畴之外的东西。 …… 看起来丽贝卡自己熬过了梦魇阶段。 而且这一年时间里，发生在楠薇城内的这一系列超自然事件，估计她都有在梦魇梦境中窥视到端倪，其中九成九都是与迈洛有关的。 也难怪丽贝卡会向迈洛提出她要“帮忙”的想法。 … “好吧，暂时先跳过这个话题，我把你俩找来不是为了讨论我的床上技巧的。” 迈洛的本意是先和丽贝卡一起评定一下马蒂的状态，商量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个年幼灵视者。 毕竟迈洛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灵视者与灵视者之间相安无事的相处方式，这个问题估计在任何一本古老典籍中都找不到答案。 … 然而马蒂估计是叛逆心理作祟，依旧不想闭嘴。 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成功引起了迈洛与丽贝卡的关注。 “那个金发姐姐被咬死了，它们还把她切开来……” …… 迈洛与马歇尔对视了一眼。 转头问马蒂： “还看到了什么？” 马蒂在被迈洛注视着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但他没有完全被吓住，而是加快语速说道：“那些怪人，它们从她的身上切下了一个东西，装进了箱子里……” … 或许是经过了再三犹豫。 丽贝卡在沉默许久之后，也开口对迈洛说道： “那尸体我验过了，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了解一下。” …… 第448章 森之黑山羊 格拉索的尸体还留在停尸房。 …… 瑞克老早就已经把尸检报告整理了出来。 具体情况也不需要丽贝卡细说了。 地下室里，众人围着用白布裹起来的尸体，气氛有些诡异。 … “生殖器官被挖走了？” 迈洛看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皱。 丽贝卡和瑞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而不知什么时候，马蒂也跟着偷偷溜了进来。 一名不足十岁的小屁孩，在面对满屋子的尸检工具和盖着白布的冰冷尸体的时候，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甚至好奇心拉满，偷偷摸摸地伸手去掀那尸体上的白布。 在被丽贝卡用眼神警告了之后，他又偷摸着跑到隔壁工作室，闷声翻箱倒柜，把瑞克的餐厨用具都翻出来不少…… …… … “我有个问题……” 丽贝卡憋了半天还是决定提出心里的疑问： “为什么不把她安葬之后窥视她的记忆，这样不就所有细节都知道了么？” 她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迈洛有在刻意地回避格拉索的尸体。 毕竟如果不是他把格拉索的尸体晾在歌剧院废墟里，丽贝卡不会发现。 … 而对此，迈洛的回应也很简洁： “我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但直接窥视得到的信息更加全面，不是么？”丽贝卡问道。 这一次，迈洛只是耸耸肩，并没有否定丽贝卡的观点：“说的也是。” “我帮你联系送葬人？”丽贝卡提议：“其他的手续我可以快速解决。” “我自己有认识的承办送葬人。”迈洛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丽贝卡指着报告文件 “黑山羊。” 迈洛脱口而出。 此前蒙奎亚也提及了这一细节，他与那血族灵视者已经交手过一次，并且确定对方使用的术法中就有涉及黑山羊图腾。 “那是什么东西？”丽贝卡不解道。 在这个世界的民俗文化中，山羊并非像在地球上一样被普遍认为是恶魔的形象，事实上在本国境的北方地带，山羊虽然也被认为是死神的象征，但却没有被冠以邪恶的元素，更多的是将其奉为一位操办死亡与再生秩序的神明，这位神明还一度拥有着独立的教派和教团。 虽然概念上是死神，但它所代表的孕育、生命的意义却更加浓厚一些，而且人们也不会头口称呼它为死神，而是使用另一个称号——羊灵。 在大瘟疫之前，该羊灵的形象在楠薇城也曾经广为流传，可能是因为楠薇人对死亡的定义与它的概念不谋而合。 但这也仅仅只是民俗文化中的山羊形象。 而实际上，黑山羊在诸多神秘典籍之中有着更为明确的记录。 包括《食尸鬼教团》、《格拉基启示录》等多本典籍之中都有相关的记载。 关于黑山羊的信息，迈洛则是从自己脑海中存储的那份属于旧日支配者格拉基的记忆中获取的。 它的全名应该是“森之黑山羊”——纱布·尼古拉斯。 属于外神序列。 它还有着各种不同的称号，例如“至高母神”、“黑暗丰穰之女神”之类的。 象征着生命、生育、繁殖等概念，有这样的一种传闻，那就是几乎所有的旧日支配者都是它生下的，凡是有生命的物种都一定程度上与它相连，一切恢复、修复、孕育的术法都与它有关。 它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生育，繁衍生命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 总之，这是不存在与如今这个世界的一位神只，而且是外神阵营的。 蒙奎亚应该也是从上述的几本典籍中了解到的这些信息，从而认出了那名血族灵视者所使用的术法图腾。 这也是为什么说这名灵视者有着混乱驳杂的信仰体系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极有可能同时信奉着恩格尔·科拉斯与黑山羊纱布·尼古拉斯。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似乎世间也没有不能同时信奉两名外神的这种规定。 而血族灵视者身为这位号称孕育万物的外神的信徒，他取走了死者格拉索的生殖器，其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 在最初的推测中，迈洛认为这家伙就是伊姆纳尔召唤而来的小喽啰，单纯就是依照了伊姆纳尔临走之前的诅咒而来进行搞破坏的小角色。 可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的简单。 …… 而面对丽贝卡的询问，迈洛并没有把这些信息一股脑说出来，只是摇摇头： “等我完全弄清楚之后再慢慢告诉你。” 即使是灵视者，san值也依然存在着崩溃的可能性，对这些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同样存在着极限，哪怕是到了迈洛这个序列也不例外。 所以迈洛不会选择在短时间内让丽贝卡接触过多的讯息，尤其是这种与外神相关的内容，不然她可能会在某一个不自觉的时间点陷入彻底的癫狂。 但丽贝卡却不这么想，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简单的侦查破案阶段：“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一次性了解太多奇怪的东西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今天接收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现在的情况是，你得先保护好自己，哦对还有他……诶人呢？”迈洛一扭头，发现幼年灵视者马蒂已经不见了踪影。 叫唤了两声之后，他才从解剖室门外露出脑袋来，手里提着一只小玻璃罐子，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黑胡椒盐？”丽贝卡认出了马蒂手中那只厨房专用的玻璃罐子，很是疑惑：“地下室怎么有这种东西？” 她扭头看向瑞克。 瑞克支支吾吾半天。 迈洛则是淡定地瞥了心虚的瑞克一眼，而后对丽贝卡说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啦。” 要一口气把这两年执法所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丽贝卡解释清楚是不现实的，而且迈洛也没那个功夫和时间，这些隐藏在阴影下的真相只能让她自己去慢慢发现了。 现在反倒是瑞克有点懵。 因为自己这两位上司的对话听下来，大概意思好像是丽贝卡知道灵视者、亡灵窥视、异端教派之类的这些信息，而且听口气，好像她也成了迈洛那样的人…… 看起来自己距离光明正大地在食堂享用蛋蛋料理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 “这么说吧，现在这屋子里都是异类，我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你和那破小孩都有成为凶手目标的可能性，我的建议是先不要乱来，保证自己的小命要紧，因为我也没空一直盯着你们。” 迈洛嘀咕道： “为了安全起见，我再给你安排一些人手，虽然说可能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嘛。” 他指了指丽贝卡身后的墙壁道：“跟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丽贝卡有些疑惑地扭过头，看到了墙壁上的几个人影。 起初，她下意识以为那是迈洛和瑞克等人的影子，但下一秒却发现影子们正在朝着她招手。 丽贝卡瞬间握住了自己腰间的火枪柄。 但迈洛却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埃里克、亨利、琼斯……都是自己人，你们认识的。” “是……刑侦组里失踪的那些？这到底是…”丽贝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呃——这个说起来又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等你什么时候能看懂手语再由他们自己讲给你听吧，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他们现在依旧是你的部下就行了。” 迈洛想了想，干脆把手上的黄铜戒指摘了下来给丽贝卡戴上。 在他摘下戒指的时候，墙壁上的影子顿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直到戒指重新套上丽贝卡的手指，放逐之影的轮廓才重新变得清晰。 “嗯，看起来灵视者都能够驾驭这个小东西……记住，这个戒指就是他们7人的媒介，不要轻易摘下，你是执法官长，由你来保管是比较合适的。” 而且对于现阶段的迈洛来说，7人组能够提供的帮助确实不大了，反倒是丽贝卡很需要这股力量。 丽贝卡一脸惊异地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墙壁上姿态懒散的七人组。 “原来他们一直都没死…” … 瑞克是看不见放逐之影的，他只能看到好奇心泛滥的马蒂点着脚尖搁那儿扒拉着墙壁。 而马歇尔则完全没有去注意墙壁那边的情况，它只一脸膈应地盯着迈洛给丽贝卡戴上戒指的样子，没人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 …… 第449章 主教 事实上关于格拉索尸体的情况，丽贝卡本应该一大早就告知迈洛的，但她犹豫了。 她不知道迈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丽贝卡其实也不知道死掉的格拉索在迈洛的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但最后从迈洛这儿得到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于平淡了。 倒也不是说非得见到迈洛崩溃失控才满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正常人面对死亡时候的正常反应。 …… 相比于困惑的丽贝卡，迈洛已经暂时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在弄清楚上位者与信徒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之前，迈洛是没有办法定义格拉索的死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的。 但他可以弄清楚格拉索的死对于血族灵视者有什么意义。 … 大概算是丽贝卡给迈洛提了个醒，如果想要知道最细致的真相的话，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还得是亡灵窥视。 但迈洛之所以没有 大家都是灵视者，最基本的能力就是亡灵窥视，他要是真的能在死亡视角里面留下什么线索，还这么把尸体白白送到迈洛眼皮子底下，可能性也就只有两种，一，他是傻子，二，这里头埋着什么阴谋。 再不济，临死之前也应该把死者的记忆抹除掉。 渡鸦就曾经使用过这种手段，迈洛对此并不陌生。 他甚至可以对记忆片段进行筛选，把不想被迈洛看到的抹除，把想让迈洛知晓的部分保留下来，利用古老典籍中记载的术法，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 …… 但事到如今，怎么的也得试试看了。 那么首先 分形世界事件结束之后迈洛就没有再见过迪拉肖了。 事实上他也有点小纳闷。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楠薇城算是教会的地盘，而此前最热衷于“拯救”厄难使徒的，也就是教会的一众会吏。 但是如今这个局面下，各种黑暗住民、异端信徒、眷族涌进了楠薇城，结果最忙碌的反而成了殖民地派来的猎人，教会的神职会吏们就像是放长假了一样，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符合教会的一贯作风，反正教会上层的契约组织学者们对待所有上位者的态度都是“见了就跪”。 但不应该这么不管不顾，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就算契约组织明确下达了指令不让会吏干涉城区的事情，以迈洛的迪拉肖的了解，他是肯定不会装死的。 …… 事实证明迈洛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家伙果然出了问题。 连夜抵达教会之后，星辰钟塔上那戴眼罩的盲眼修女告知迈洛： “我们等你很久了，瓦尔罗坎先生。” … 这是圣歌团的修女，虽然教会修女们的样貌服饰极其统一，几乎到了很难区分哪个是哪个的程度，但迈洛记得眼前修女清澈柔和的动人嗓音，这是上次那位与黛西命运捆绑且濒临死亡的修女，她一度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让迈洛记忆深刻的是，当教会内部所有人都心系着思考之眼黛西的安危，无人过问修女们的死活的时候，独自面对死亡的她是那么的平静。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信仰的力量？ 迈洛不清楚，当然也没工夫去深究。 …… 不管外界多么乱糟糟，城区里混迹着多少不同教派的信徒与旧日眷族，高桥之上，教会的长廊与大厅里永远沐浴着柔和的圣光，空气中始终飘荡着透人心魄的神圣音符，外界的阴影似乎永远都无法对这里的圣洁造成半分侵扰，祈福广场之上、黄金树教堂里，崇信者们谦卑地倾下身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隐约的愉悦。 唯独，盲眼修女的赤红双唇吐出的言语之间，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惶恐。 不出意料，迈洛忙碌着的这几天时间里，教会内部绝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黛西在哪？” 迈洛很是直截了当，没有说多余的废话。 “眼圣女带着会吏长进入了未见之地。”修女回答道。 “用人话再说一次。。”迈洛皱眉。 “迪拉肖先生重伤垂危，黛西带着他进入了契约组织的地下禁区寻求生路。”修女点点头。 “地下禁区？” 迈洛从未听说过教会底下还有个什么名为“未见之地”的禁区。 事实上，教会广为人知的部分也就只有祈福广场到大教堂这一段，再往后的星辰钟塔就已经不属于外界人员可以随意进出的区域了，但即使是迈洛，也仅仅了解到星辰钟塔这一部分，实际上星辰钟塔背后还有诸多的建筑主体，甚至于时至今日还有许多部分没有竣工，要知道，现在已经接近教会成为国教的 在资金人力等方面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教会建筑的推进速度却一直都很缓慢。 或许这与地底下的遗迹有一定的关系。 … “知道是什么东西打伤了迪拉肖吗？”把这个问题说出口的时候迈洛就感觉自己肯定是白问的。 果不其然，盲眼修女平静地摇了摇头。 迈洛转而说道：“带我去见笛福。” “牧师他……已经死了。”修女回应道。 “那我可能需要你帮我指明前往地下禁区的路了。”迈洛说道。 然而修女却遗憾地说道：“万分抱歉先生，禁地的意思是，除了主教本人及其许可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权踏入未见之地，包括圣歌团，也包括先生您。” “所以你说的等我很久，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么？”迈洛朝着钟塔大门两侧的长廊里张望了一番。 “不，先生，我不能违背教律为您引路，即便我想这么做，也不知道如何去往未见之地，在此等候的目的，是主教希望能与你见上一面。”修女双手十指交叉蜷握在胸前，娴静且优雅。 然而迈洛对于觐见黄金律主教没有任何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黛西和迪拉肖是个什么情况。 “不了，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见吧。” “可是……”修女脸色有些为难，她还想出言挽回一下。 迈洛却率先问道：“黛西有没有给你交代过什么话？” “眼圣女说过……她说先生您一定会硬闯禁地的，让我务必将您安抚好。”修女语气逐渐变得担忧了起来。 迈洛则是咧嘴一笑： “看人真准。” 就在修女张开双唇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迈洛悬起手指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而后，这位端庄优雅的修女便是身子一软，无力地瘫靠在了迈洛肩上。 迈洛再次看了一眼长廊两侧，确认四周围没有任何神职人员出没，便把修女抱起送到了星辰钟塔内部的台阶上，随后掩门离开。 …… 绕过星辰钟塔后侧的长廊，再往后的这段路就是迈洛从来没有走过的了。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前侧的大教堂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或许是减少了面相外界信徒的这一功能，所以原则上也减少了许多繁琐冗杂的装饰，比如壁画、浮雕等，但整体的风格和色调依然是维持统一的。 同样雄伟壮阔的长廊、尖端塔楼，这些建筑在祈福广场的充盈火光照射之下显得无比的圣洁、高雅，配合着悠扬婉转的圣歌团合唱的音律，无不引人心神向往。 但是在星辰钟塔的后方，尽管是同样风格的建筑，但是缺少了那黄金树的圣辉照射的情况下，随着迈洛顺着长廊不断深入，周围空气中散发着的诡谲感也在不断加深。 似乎，辉煌与圣洁，只是呈现给信徒们的一面。 而光明的背后，无可避免地是渗人的阴影。 … 庭院、长廊，还有僻静的走道，还有四周围紧闭着的门窗，透过玻璃，只能见到室内挂着的窗帘一角，剩下的，是一片漆黑。 迈洛一路上畅通无阻。 他遇见了教会的那一众身披长袍的教授者，包括长老、以及普通牧师，也遇到过执事部门的会吏。 而行走于阴影之中的迈洛，一路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因为他此刻已化身真正的黯影，一道行走在圣堂之间的黯影。 … 他走过狭长的半地下通道，走过露天的庭院，始终都没有找到所谓的通往地下未见之地的入口，最终，行至一座造型与祈福广场上那座十分相似的大教堂。 不同于那座大教堂的光辉明亮，这里只有寥寥数盏烛灯点在黄金树雕塑的正下方。 那同时也是教堂的最深处位置。 在迈洛视野的尽头，他只看到一道灰白色的纤弱身影以俯身的姿势跪在黄金树下。 而空旷的大教堂内，少女的朗朗祷告声，穿过两侧林立的巨大石柱的阴影，以极其微弱的回响，传至迈洛耳中—— “追寻旧神之血… 让我们祈祷… 让我们祈愿… 诚心祈求者即可受领，圣餐仪式。 让我们参与圣餐仪式，享用旧神之血… 之于血的饥渴使我们满足，安抚我们的恐惧。 追寻旧神之血… 但，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亵渎、污秽的野兽会垂以蜜饵，引诱驯良的灵魂堕入深渊。 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第450章 哭声 迈洛明确表示过，他对所谓的黄金律主教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打算去见这个人。 但阴差阳错，他最终还是踏进了黄金律的主教大教堂。 …… 事实上他对教会口中的这些箴言祷告从来都不怎么感冒，或者说，所有这种不能地用正常句式明确表达出意思的谜语，他都懒得去琢磨。 那些传承了无数岁月保存下来的古老典籍里已经有足够多的谜语了，已经化作尘埃的文明这样说话就算了，活人再学着古人云里雾里，迈洛只会统一把他们认作是故弄玄虚。 可大教堂中，少女的祷告语里并非是教会神职人员常年挂在嘴边的那句“畏惧旧神之血”，她还提及了圣餐。 这引起了迈洛的注意。 圣餐，那是迈洛能够走到今天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至今都不清楚红衣女巫的身份，她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真实来历，只提及自己来自于幻梦境。 而身处于教会深处的这名白衣少女口中的圣餐，意指的是否也是红女巫口中的圣餐，迈洛对这点很好奇。 以他先入为主的视角来看的话，红衣女巫所信奉的教派和黄金律、黄金树绝对不是一回事。 就像她们俩的造型一样。 一个嗓音稚嫩，一个苍老衰败，一个长衣洁白无瑕一尘不染，一个是裹着污秽的破旧红袍。 …… … 但，似乎心里是有某种强烈的求知欲在作祟，迈洛还是踏入了这座位于教会深处的圣堂。 晦暗的烛光下，他只能看清楚那俯身在黄金树雕塑下的少女的背影。 这里的一切都与教会以往给予人的印象格格不入。 却反而让迈洛有了一种舒适的感觉。 … “她们说进入未见之地需要得到主教的许可，我想，如果你就是她们口中的主教的话，那么进入那所谓的禁地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迈洛四处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这里充斥着一种衰败……不，谈不上衰败，应该称之为寂寥的气息。 这中氛围更加契合迈洛从伊姆纳尔口中得知的那个秘密，学者们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挖开了上个时代的遗迹，那个被诸神湮灭了的时代，从而根据他们收获到的知识，创建了契约组织，进而演化成今天的黄金律教会。 如果说他们继承的是一个遗落的时代，那么尘封在地下的，就是一切不甘、屈辱的情绪。 从而也形成了如今黄金律的教义当中面对上位者的那种谦卑姿态。 因为，如果要论契约组织能够从一个陨落的文明里学到什么的话，那毫无疑问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要触怒那些凌驾于秩序之上的诸神。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那确实是一个无人哀悼的时代，因为所有人都玩完了。 …… 圣堂内的少女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但在停下祷告之后，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自己身前那缠绕着荆棘与藤蔓的黄金树雕塑，用呢喃一般的语气向迈洛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能在黄金树上看到些什么吗？” “灰尘。”迈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上位者啊，难道你还不明白，战争的帷幕已经揭开了。”少女的声音从圣堂深处幽幽传来。 但迈洛只淡定地摇了摇头： “黛西还有迪拉肖在哪里？我只想知道这个。” 然而白衣少女始终都在自说自话： “从苏美鲁的遗迹被掘开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时代的灾难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你的眼界已经比我们绝大多数人更开阔，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吗？” “未见之地的入口，在哪？”迈洛依旧油盐不进。 少女做了一个与此前盲眼修女一样的动作，她将双手十指交叉靠在胸口：“战争会引发灾难，而灾难，就是上位者们掠夺信仰的最佳时机，还是说，你与它们是一丘之貉？” “哎，早知道我就应该把教会的建筑图纸先弄过来。” 迈洛皱着眉头径直走向那白衣的少女。 然而少女口中仍旧在说着一些无人能懂的晦涩话语： “你永远都在做着自认为是理性的抉择，可你是否想过，从降临这个世界那一刻开始直至现在，你从未真正挽救过什么，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注定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你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强，却永远只是诸多悲剧的见证人、旁观者，随着你的视野越发变得清晰，你只能见到越来越多的悲剧发生，却什么都挽救不了……” …… 迈洛的步伐停顿了下来。 但数秒过后，他不再纠结于少女口中的那些话。 他释放了恐惧的力量。 这座圣堂彻底被黑暗所侵袭。 仅仅一瞬之间，他就已经将少女梦引。 而他所捕捉到的，就是眼前这灵魂对所有上位者的恐惧，这是教会从上一个名为苏美鲁的遗落时代里继承而来的。 … 然而，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少女并未作出任何反抗的举动，甚至就连她的潜在意识也没有一丝抗拒。 就好像，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迈洛会使用梦引的手段来逼迫她说出未见之地的入口一样。 并且在被迈洛攥住了内心的恐惧之源的时候，她便开始以更为清晰的声音对迈洛传递那些混乱驳杂的信息。 “听到了吗？透过我的灵魂，这次你一定能够听见那婴儿的哭声了吧？” “你真的，一刻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双眼吗？” “清醒起来吧，嚼烂舌头才能让话语更加清晰，肉眼的腐朽才能换取思考之眼的青睐，真正的全知从来都不依靠感官，即使是身处于黯影序列的你也一样，真理永远是不变的，错误的是障目的阴霾，与错误的认知方式。” “听到了吗？那婴儿的哭声？” “你可曾有过那么一瞬之间的怀疑？” “不，你应该早已预见到了一些东西，或许是梦境，亦或者……在深渊里，你肯定见到过自己的孩子，对吧？潜意识里你已经知晓一切会发生，只是你无视了它们的存在而已。” …… 那一句句语气诡异且似有所指的话，通过梦引的连接，进入迈洛的脑海中。 他试图不受她的干扰。 可实际上，迈洛又感觉他完全能够听懂少女的话语。 因为，深渊世界里，芬恩确实变成了他的儿子，但迈洛从未将这当成是某种隐喻或自我暗示。 他始终认定深渊里的一切都是虚妄的。 唯独对“图提斯·克劳”这个名字久久无法释怀。 … 而且，随着少女的呢喃呓语不断。 迈洛真的听见了周围环境中飘来的婴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哭得很自然，就像是夜间行走在楠薇街头偶尔能够听见的来自于某一栋居民楼的婴儿啼哭声一样。 不同的是，迈洛根本无从判断此刻自己所听到的哭声来源。 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一样，并不算吵闹，却也挥之不去。 …… “你听见了对么？神子的啼哭，你一定听见了。” “尝试挽救他吧，未知的上位者，你的到来一定不是偶然，与过往那些黯影的目光不同，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善意。” “请务必铭记，他的名字叫梅高，一个在遗落时代里未能降生的孩子，黯影们会在这个时代掠夺它，如果……如果你真的拥有对抗的意志和底气，就请正视秩序对你的指引……” 少女的声音愈发显得无力、颤抖。 她那白皙的脸颊轮廓上滑下一滴泪珠。 …… 但迈洛依旧神色淡定。 他没有未曾有过丝毫动摇，仍旧是逼迫着对方说出了“未见之地”的所处位置。 随后撇下孤零零的少女留在这座晦暗的圣堂里，径直离开了。 … 所谓的未见之地，说白了就是遗落时代的地下遗迹。 是最开始契约学者们在这片山脉中进行考古行动的时候挖到的古老圣堂中的一部分。 而未见之地的入口，就在这座圣堂的正下方。 但入口却位于教会建筑群更深处一座未曾被人工开掘过的原始丛林里。 … 离开那座晦暗圣堂之后，迈洛立即就切断了自己与少女的梦引联系。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愈发变得怪异了起来。 因为那通过少女的意识传递到迈洛脑海中的婴儿啼哭声并没有随着梦引切断而终止。 它依旧缭绕在迈洛周围的空气当中。 啼哭不断。 “哇…哇……哇…” 第451章 未见之地 “梅高？” 迈洛下意识地念出了圣堂内少女曾提及过的这个名字，所谓的，遗落时代的孩子。 “哭得真特么难听。” 迈洛淡淡评价了一句。 … 幽暗的原始丛林中。 迈洛顺着林间树木的缝隙，进入了地底深处。 这里囤积着大片的迷雾，不同于外界，这里浓密的植被将迷雾常年封锁了起来，估计在白天那这里也是不见天日的状态。 谁又能想到教会富丽堂皇的建筑群背后会是一座原始丛林呢。 而谁又能想到，迷雾缭绕的原始丛林之中，居然是那么的“热闹”。 … …… 当然这里所指的热闹，并非真的有什么活物在迷雾丛林中活动，事实上，迈洛只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各自的状态也都有所不同。 有的听起来像是学者抱着书本在低声念着公式，有的则像是在睡梦中的呓语，还有的，听起来像一场激情四射的辩论大会…… 它们的口音也有所不同，其中一些使用的语法和口语习惯在如今这个时代听来已经算是老派的了。 然而尽管迷雾中的奇怪声响非常多，迈洛却未曾看到过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似乎从迷雾丛林这里开始就已经被划定为所谓的禁地了，因为教会内部的任何活物都没有靠近过这里半分。 而割开迷雾丛林与建筑群的，是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靠近教会建筑群的这一侧是垂直于地面的悬崖。 这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吊桥，但吊桥被收了起来。 迈洛是凭借纯粹的肢体力量跃过来的。 …… 丛林之中呓语不断。 迈洛淡定地一路深入。 不管是缭绕在耳畔的婴儿啼哭声还是迷雾中时不时传来的学者的声音，他都没有认真仔细去聆听，也没有感觉到丝毫阴森。 他踩过迷雾丛林的潮湿地面进入到深处之后。 随着所处位置的地势不断变低，周围所能够见到的光照已经不再是那几缕勉强透过迷雾和枝叶缝隙的朦胧月光，而是被这些蕈类散发的微弱荧光所取代，类似的环境和氛围，迈洛在幻梦境的迷魅森林里也体验过。 只不过迷魅森林中活跃着的是鬼祟的林间动物。 而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 迈洛一路都是倾斜向下的，这里就像是一张由大地撑开的巨口，越是往下，所能够见到的植被种类就越奇特，基本都是地面上见不到的那种。 那些嘈杂的呓语似乎只聚集在丛林的外围，此刻，在蕈类荧光点点分部的丛林深处，迈洛已经不再能听到那些不同时代的学者的声音了。 但婴儿的啼哭声还在持续不断。 …… 此外，迷雾丛林的外围看起来确实是未曾被破坏过的原始形态，没有任何人工修建的痕迹。 但是往下深入之后，迈洛却又开始找到了一些人类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些崎岖路段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藤蔓的石阶梯，阶梯不算多，偶尔只能看到三四阶，而在某些完全垂直的断崖区域挂着的则是绳梯，只不过这些绳梯也都是年份久远，很多都已经腐朽糜烂，剩下两截孤零零的绳索搁那儿挂着。 虽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但好歹这些东西也算是帮迈洛一路指引了方向。 … 在迷雾丛林的最深处。 迈洛见到的是一架未知动力的升降梯。 旁边的地面上设置有一个启动把手。 “真冲啊这味儿。” 迈洛嘀咕着踹了一脚那启动开关。 随后这片阴暗的地下环境里就响起了锁链摩擦与齿轮轴转动的闷响。 大概半分钟过后，前方的幽暗区域才升起来一架陈旧的升降梯。 迈洛站了上去，对着升降梯地板中心的一个凸起的装置踩了一脚，而后，升降梯就再次响起了那难听的动静，匀速地向下降去。 一路上迈洛只能看见贴着升降梯的一侧不断上移的崖壁，至于身后的那片幽暗空间是什么，他也没有去关注。 …… 半分钟过后。 升降梯重重地着陆在一片潮湿的区域。 这里的温度比上方迷雾丛林还要低血多，迈洛呼气的时候口鼻处已经开始冒白气。 迈洛淡定地抬头瞅了一眼升降梯外的环境。 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昏暗，但通过刚才升降梯落地一瞬间撞击传出去的动静，以及那后续来回数次的回响，不难判断这里是一片非常空旷的地下空间，是比伊克姆荒山里那座朝拜者洞窟还要大上好几倍的程度。 光凭肉眼确实是啥也瞅不着。 迈洛抬脚走出了升降梯。 但前脚刚迈出来，一颗直径有三四米左右的巨大石球就贴着升降梯的边缘碾了过去。 在磕到迈洛身体的一瞬间崩碎了左半边，歪歪斜斜地朝着地势低洼的区域撞了过去，但期待中的闷响却没有传回来，就好像原地消失了一样。 迈洛抖了抖自己靴子上的石块碎屑，一脸的晦气：“搞这些……” … 他径直出了升降梯。 “未见之地的意思就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么？” 迈洛揉了揉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环顾四周所使用的就不再是单纯的肉眼视觉，而是灵视之眼。 他如今已是黯影的序列，黯影是比环境中这种单纯因为缺乏光线而造成的“漆黑”更加黑暗的存在，晦暗的环境中，灵视不仅可以为迈洛提供周围所有事物的大致轮廓，甚至连此地的“漆黑”，他都能看清。 …… 虽然同样是地下空间。 但与伊克姆荒山中那种充斥着原始野性气息的地窟不同，所谓的“未见之地”，是一座完成度更高的建筑遗迹。 这里虽然已经因为地壳运动而出现了许多扭曲崩碎情况，但整个镶嵌在地下的建筑轮廓还是可以得到清晰的呈现。 那是与如今地面上任何区域任何时期都有着强烈割裂感的一种奇特建筑风格。 根本不是地面文明中传统的飞扶壁、尖形拱门等造型，而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它不像如今的人类那样对几何对称和协调有着极致的追求，而是呈现出一种，混乱与散漫，如果非要用某种方式来形容它的话，那只能是“火焰”了。 这片被埋葬在地底下的建筑群，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给人一种形态永远在变幻的感觉，一刻也无法定格下来，即使在埋葬了无尽的岁月之后，它似乎依旧拥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生命感。 这里是未见之地。 教会封印起来的禁地。 迈洛见到了晦暗的遗迹一角。 但暂时他还没有找到黛西与迪拉肖的去向。 … 镶嵌在地表之下的建筑群并非垂直嵌入的，它的许多结构已经扭曲、坍塌，并且是以一个倾斜着的角度被掩埋。 因而迈洛如今能够找到的门窗、路径，也都是与水平地面存在着至少30°的夹角，倾斜向下而去的。 未见之地就像是一座地底迷宫。 但迈洛并未多想，径直穿过最大的一条通道踏入了建筑群中。 踩着下坡一样的古老路面，迈洛的目光在周围两侧一些断裂的建筑石碑上都停留了几秒。 那些石碑上用造型诡异的符号记载着一些箴言。 而正好，迈洛能够读懂这些古老的文字—— “上位者意志将黄金流星与野兽一同送往至这片贫瘠之地，最古老的信仰与祷告，就此开始。” “遥远的彼端、无光黑暗中的星体，永远怀揣着恶意，它们夺走了居民的天空，毁灭了永恒的国度。” “在过去，伟大的诸王曾侍奉于猩红，但后世里，只有被遗弃腐败灵魂还铭记着那段岁月。” “可熔炉拒绝了一切神的意志，将唯一的温柔留给了黄金的种子。” “当毁灭的先驱降临，群星到达正确的位置，坟墓中沉眠的怪物将被唤醒，也将唤醒坟墓本身。” …… 尽管内容极其晦涩难懂，但迈洛还是忍不住驻足观察了一番。 因为这些残垣断壁上面似乎还雕刻有一些图腾的痕迹，或是野兽、或是狰狞的流行带来的奇异物种，这都是迈洛从未见过的生物。 “今天的主题就叫‘谜语’么？” 他摇了摇头。 圣堂里那会儿，白衣少女就已经给他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讯息，到了这底下的未见之地，发现到处都有这些零碎的箴言讯息，而且里头没有一句是人话。 第452章 教会的历史 “哇哇哇~~~” …… 阴冷的空气中依旧飘荡着婴儿的哭声。 迈洛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份噪音的存在。 他这片遗址中行走了很长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如坟墓般死寂，让他感觉此处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存在其他的活物了。 但迈洛还是继续朝着黑暗中深入。 因为沉淀着尘埃的地面上，灵视看到了思考之眼留下的痕迹，也就是黛西留下的眼的图腾。 … 最终，在经过了无数破损的廊道之后，迈洛踏入了一片类似祭坛的区域。 他耳畔终于能够听到除了婴儿啼哭声之外的其他声响了。 那是很多叠加在一起的沉重呼吸声。 这些声音就像他和丽贝卡当初 伊克姆的地下洞窟的发出这种声音的，是那些被当成养料叠加在一起铸造种植场的活人。 而眼下，这片空旷的祭坛上。 迈洛也看到了一些类似的东西。 不同的是，这些人影没有被菌丝所束缚，他们只是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头朝着祭坛最深处的一片凹陷地，一动不动。 … 而宛若斗兽场一般的空旷祭坛上，有且仅有的一束微弱光亮，照在了一道孤零零的瘦小身影上。 即使相隔上百米，迈洛也一眼认出了那是黛西。 此刻她身上披着浅色的长衣，双眼位置缠着黑布，背对着迈洛的方向，平静地站在那片凹地的边缘。 发出微弱蓝色光芒的，是她手背上的一个眼图腾。 …… 迈洛没有看到迪拉肖。 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古老气息从那片凹地中扩散了出来。 如果迈洛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所能够感受到的就仅仅只是一股从地壳深处涌出的冷风。 但作为 它似乎是在警告迈洛。 警告他不要靠近。 …… 换做是任何其他的灵视者，亦或者是一年前的迈洛，此刻一定会被这股强大的意志所威慑，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面对着一座即将发生雪崩的大山的时候，听到的来自于山巅之上的轰鸣。 可对于如今的迈洛而言。 那警告的意志，就与路边炸毛哈气的受惊小猫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很吓人，那也只是小猫自己觉得它的姿态会很吓人而已。 … 结果就是，迈洛直勾勾地来到黛西的身边，而凹地里再也没敢传出其他的动静。 迈洛侧过身来看了黛西的正脸一眼。 但黛西却率先开口把迈洛要说的话给说了： “你还好吗？” 迈洛愣了一秒。 随后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我还行。” “很遗憾，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黛西再次补充了一句。 这回迈洛总算是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 看起来这几天发生在楠薇城内的事情，作为思考之眼的黛西都已经看到了。 “其实我跟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的亲密。”迈洛摇摇头。 “可是失去一名信徒的感觉也很不好受的，对吧？”黛西转头“看”向迈洛。 此刻她的双眼被黑色布条所覆盖着，但迈洛总感觉眼前这女孩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能整座楠薇城里唯一知道格拉索的死对迈洛意味着什么的，就只有黛西一人了吧。 “那种感觉很奇怪。”迈洛淡定地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黛西单薄的身子上。 这里深处地底，温度低的吓人，身为黯影的他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前不久才从伊姆纳尔的诅咒下逃脱出来的黛西不见得能扛得住。 黛西也没有拒绝。 而是用手将风衣拢紧，继续说道：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一种情感，只有上位者才具备品尝它的资格。” “算是吧。”迈洛没有否认。 他环视了一周，依旧没有找到迪拉肖的身影。 四周围，只有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普通人，跪拜在凹地的边缘。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年少的，也有苍老的。 就在迈洛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黛西又一次主动说道： “我还没有机会向你道谢呢，没有你的话我已经死在伊姆纳尔的诅咒下了，谢谢你，迈洛哥哥。” 黛西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恬静微笑。 不知为何，在黛西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管她的笑容是如何美好，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心疼的感觉，尤其是像迈洛这种知晓黛西过去的遭遇的人。 因为他始终都能感觉到黛西笑意中夹杂着的那一丝悲伤。 至于到底是心疼，还是愧疚，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伸手揉了揉脑袋的脑袋。 沉声问： “袭击迪拉肖的是那个血族灵视者？” 但黛西摇头： “在你的帮助下，迪拉肖已经得到了黄金律的认可，血族灵视者还不具备重创他的能力，袭击者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旧日？外神？”迈洛问得非常直接。 可黛西却又一次摇头： “哥哥你一定知道，无论是旧日还是外神，它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威胁，或许你能无数次地击退、放逐那些旧日支配者，但它们只会源源不断地涌进这个世界，我想问的是，你对教会的历史了解了多少？” “你讲吧，我听。”迈洛这次很有耐心。 “ “那份血液被进一步提纯，一分为二，留下来的那份鲜红的血被继续研究的学者们掌握，他们就是今天的契约组织，而被筛掉的那部分苍白之血被认定是污浊的，由一批理念不同的学者带走，最终他们定居在该隐赫斯特，也就是今天的血族人。” “人们认为鲜红的血是上个时代留下来的馈赠之物，它具备了难以想象的神奇功效，可以医治任何病痛，甚至使人类在进化之路上更进一步，但渐渐地，随着对遗迹的深入考察和研究，他们发现了更多可怕的真相。” “那残留在遗迹内的腐尸，是未能顺利撤走的灭世者的一员，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屠杀，一场将文明最后仅存的生灵屠戮殆尽的屠杀，而渐渐地，学者们通过无数的实验证明了鲜红之血，一样带有着某种可怕的诅咒，它会使人癫狂，堕落为野兽。” “从那以后，契约组织内部产生了分歧，有学者主张善用这份血液，将其净化、改良，用于造福人类，他们尝试了各种手段，包括将其注入生物活体进行造血，试图用生命体本身的免疫系统通过无数次的循环，将血液同化成人类所能够接纳融合的版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研究逐渐偏离了轨道，因为学者们在遗迹中发现了更多的秘密，学者们发现自己正在做的这些研究，那个陨落的文明早就已经尝试过了，并且他们的进程更高，甚至接近成功。” “或许这就是文明演变中的某种巧合吧，陨落的苏美鲁文明，已经通过对血液的研究，成功造出了神。” “但，或许是这种举动亵渎了秩序之上的那些意志，那人造的神子在还未降生的时候，就迎来了苏美鲁文明的末日。” …… “梅高？”迈洛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此刻，他感觉自己耳畔的婴儿啼哭声变得无比刺耳。 … 黛西轻轻点头： “嗯，旧时代的学者继承了苏美鲁文明的研究，但随着时间地推移，这项研究也让无数的学者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内，从那时候开始，对于血的研究，契约组织内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学派，一方，在了解了古文明妄图用人造神对抗上位者的意图之后，决定终止造神的研究，他们认为苏美鲁陨落的真正原因就是他们对上位者的这种亵渎举动。这一学派的学者们演变成今天的教会，且形成了多个分支，包括你所知道的会吏执事部门，传教者，还有圣歌团等。” “而另一方……被称为是狂妄的学者，他们立下的预言，认定灾厄终有一天会降临，是否终止旧神之血的研究都无济于事，正道，是应该通过各种方式进行种族进化，提升人类的智慧，以对抗末日那一天的到来。包括但不限于造神的举动，他们这一派被称为……” “蒙西斯学派。”迈洛脱口而出。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渡鸦的身影。 第453章 敬拜坑 “是的。”黛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 “最终，蒙西斯离开了契约组织，他们去往了世界各地，寻求所谓的出路，但不论如何，教会终究掌握着这座藏着无数秘密的遗迹，上百年的研究之后，他们发现，蒙西斯对抗诸神上位者的方式，并非只有人造神这一条路，这也是截至目前教会的契约学者们发现的最大秘密……” “嗯……”迈洛立马联想到了幻梦境中的神只口中所说的，沉眠在这个世界底下的“东西”。 “所以蒙西斯学派回来了……”黛西补充道：“事实上，到了这一代，无论是教会还是蒙西斯学派，双方的理念虽然依旧存在着分歧，教会方沉浸于血的研究，而蒙西斯学派主张通过眼的自我开发，读懂诸神的学识，但实际上，今天双方所做的事情本质上已经没有差别了。”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那覆盖着双眼的黑色布条： “思考之眼的挖掘，最开始就属于蒙西斯学派的研究项目，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过那句话——嚼烂舌头才能让话语更加清晰，舍弃肉眼才能换取思考之眼的青睐。我们所处的这个文明里，曾经是没有灵视者的，至少没有灵视者的这个概念，是蒙西斯学派为灵视者下了这个定义，而这件事情，仅仅发生在大瘟疫后的这几年里，哥哥你，就是那最重要的契机。” “……”迈洛想起了自己与渡鸦的那场跨时空对话。 … “这些，跟现在的局势，有很大关系吗？”迈洛不解。 黛西向迈洛伸出了三根手指： “漫长的岁月里，契约组织从这片遗迹中挖掘出的诸多秘密中，除开黄金树以外，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三样东西，分别是，思考之眼、死神子梅高，以及月的启迪。” “原来那棵树是真实存在的么？”迈洛微微眯起眼睛。 “它曾经是熔炉之中唯一被认可的活物，在它的树荫下，诞生了适宜人类生存的空间，而如今，它化为更抽象的一种形式，存在于信徒的意识之中。”黛西用手指轻点了自己的太阳穴两下。 “意识，还是梦境？”迈洛明白黛西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说现实世界里的黄金树已经伴随着古文明陨落，但它却又依然存在着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通过信徒们的强大信仰作为媒介，存在于幻梦境之中。 “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已经没有黄金树了。”迈洛耸耸肩。 “但信徒们认为它的种子还会再次冒出萌芽。”黛西指向自己前方这块巨大的凹地： “这里曾是黄金树扎根的地方，末日把它的身体彻底焚毁了，只剩下这样一座深入地底的大坑，除此之外，在这座遗迹里，学者们还找到了许多陨落的旧日，甚至外神化身，它们被统称为上位者或者神明，它们的陨落痕迹，让蒙西斯学派认为苏美鲁显然已经掌握了杀死神明的力量，在极度漫长的一段岁月里，他们的信仰产生了动摇，不再信奉于黄金树，转而去追随那缥缈的‘月光’，因为遗迹之中有诸多的线索显示，月，是苏美鲁为降临的上位者们准备的最强大的武器。” 迈洛陷入了沉思。 即使是在长夜，我依然能看得见月光。 这是猎人们的箴言。 而猎人组织来自于渡鸦，渡鸦隶属于蒙西斯学派。 看起来一切讯息似乎已经开始串联了起来，不管所谓的月之启迪或者月之信仰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渡鸦确实将用“月”打造出了一支武器，那就是蒙奎亚所率领的猎人们。 蒙西斯的学者们一向被认为是狂妄自大的，就连渡鸦自己也说了，再造旧神、洞悉上位者的学识，这就是他们这群学术狂人为之争渡一生的目的。 …… “思考之眼、梅高、还有月光？” 迈洛重复地将黛西所说的这三样东西念了一遍，随后问道： “所以，重创迪拉肖的那个人，是冲着这三样东西而来的对吧？连你都看不清它是谁吗？” “我想大概率是蒙西斯学派的某一位，使用了某种特殊的物质将自己隐藏了起来。”黛西摇头。 “特殊的物质？” “它有很多种名字，在古老典籍中被称为星石。”黛西解释道：“它可以让生命体遁入混沌，成为无法被触及、直视的存在。” 迈洛眉头一挑。 就是变成——“无法被选中”的状态呗。 “好吧，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迈洛说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些异响。 那是凹地边缘一名跪地叩拜的人突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凹地的斜坡滚落了下去。 他面容苍白，身体消瘦，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摄入任何营养物质了，起身之后往前迈出的那几步似乎就已经榨干了他体内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 …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凹地的黑暗处。 但他的身躯贴着凹地斜坡滑动摩擦的声音却在这片未见之地回绕了许久。 …… 迈洛转头看向黛西，静等着她解惑。 而黛西却神情黯淡地低下了头。 她说道： “失去信徒的感觉，很不好受的，是吧哥哥？” … “那些，都是迪拉肖从城区里带回来的‘厄难使徒’吧？”迈洛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教会的执事部门，也就是会吏一众，一直都在暗中收纳那些沦陷的眷族、异教徒的后裔，他们不会像猎人一样将这些遭受蛊惑的人直接处死，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化解他们心头的阴霾。 方式，就是让他们成为思考之眼的追随者。 也可以简单理解为，思考之眼控制了他们，但这与普通的控制是有区别的，强迫的成分并不多，更多的是类似于某种双向奔赴的感觉。 事实证明，绝大多数接受了思考之眼净化的人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成为教会的虔诚信徒之一。 但依然还存在着一些难以净化的顽固灵魂。 他们就被留在了这片未见之地。 也就是如今这些被“强迫”成为思考之眼信徒的人们。 … 迈洛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滚落下去的那个人的灵魂就像一盏燃尽的灯一样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凹地之下那最开始对他释放出警告的意志的轻微波动，那波动在迈洛听来，就是它在咀嚼灵魂的动静。 …… 迈洛还感觉到了黛西的悲伤与无奈。 但他并未快速进行追问，只静静地等待着她做出解释。 而很快，黛西就开口道： “这是黄金树被焚毁之后留下的洞窟，初代的契约学者将它称为敬拜坑，因为坑底栖息着的是一度被误认为是神明的生物……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道：“但坑底的意志，不是代表黄金树，它是夹在两个文明之间黑暗无火的纪元元里诞生生物……如今教会不具备为迪拉肖续命的能力，他本质上已经是黄金树的神仆，但黄金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所能做的，就是借用敬拜坑的力量，为他环节肢体与灵魂的溃散，而代价就是，这些人……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就会跳下去一个……我操控的。” 大概是见迈洛没有回应，她又补充道：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为什么要求助于一只，这样一只贪得无厌的家伙呢？”迈洛在大坑的边缘蹲下身来，凝视着底部的一片漆黑。 “它的血脉与意志中夹杂着黄金树残破规则，这是挽救迪拉肖的唯一解。”黛西解释。 “你是思考之眼，你看的比我清晰，但坑里的那个东西，它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之所以能沾染上黄金树的规则，是因为在两个文明之间的空白时期，它把地底深处那些没有被完全焚尽的根须啃食殆尽了。”迈洛淡定地判断道： “这东西跟神明不沾边，也与旧日无关，只是黑暗时期偶然诞生的一只上位的独立种族生物，如果契约组织没有挖开这片遗迹的话，或许熬过这一纪元，等到下个文明诞生的时候，它就能跻身旧日支配者的行列了。” 迈洛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自己的衬衫衣袖。 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看了一眼所谓的敬拜坑的底部。 随后转身揉了揉黛西的脑袋： “那东西有点贪得无厌，迪拉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是它扣着不放他离开，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嗯嗯。” 黛西乖巧地点了点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第454章 我得走了 后来，敬拜坑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但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一晚，整座教会的人都听见了奇怪的哀鸣声，没有人敢去查探地底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唯一能“看”得见凹地底的人，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边缘等候着。 起初，整座敬拜坑的洞口被苍白的雾气所笼罩住，那片雾把一切都阻隔在外，包括思考之眼的视线。 黛西的脸上浮起一抹担忧的神色。 但，直到敬拜坑里的动静彻底停歇之后，那片雾气就彻底退散了。 最后出现在敬拜坑边缘的，是一手提着撬棍，一手拎着迪拉肖的迈洛。 他的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灰烬痕迹，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见到这一幕的黛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迈洛把迪拉肖放到一旁的平地上。 这家伙身上衣衫褴褛，但溃烂的肢体血肉都已经结痂，或许等上一段时间，等那些血痂彻底干涸从体表脱落，就算是痊愈了，此刻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磕碜，甚至可以说是渗人，整个人坑坑洼洼像是一具在沼泽地里泡了一个月的腐尸。 迈洛把手中那根染指荧光血液且呈现红热状态的撬棍挂到腰后，蹲下身打量了一下迪拉肖的状态，随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走到黛西身边，从披在她身上的风衣里取出金属酒壶，拧开盖子，用手指掰开迪拉肖的嘴之后，把半壶烈酒都给他灌了进去。 “这是生命之水，喝下去你就能记起活着的感觉了。” 迈洛把空酒壶里最后几滴酒倒进自己嘴里，淡定地把酒壶塞回到黛西怀里，接着说道： “底下那个蛀虫，它把黄金树的残留根茎全部啃食了，虽然说起来有点牵强但，吸收了黄金树所有养分的它，也就等同于获得了黄金树的所有赐福……迪拉肖的命是用那些人换来的，他和敬拜坑里的蛀虫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命运捆绑，如果我杀死了它，迪拉肖也就没救了。” 迈洛知道失去信徒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的信徒是被血族灵视者杀死的。 而对于黛西来说，则更加残忍，她不得不亲手把自己的信徒送入敬拜坑，用他们的性命去兑换迪拉肖的活路。 迈洛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定律或者规则，那就是上位者会产生一种极度强烈的欲望，去为自己的信徒的死进行清算，就像他很迫切地想要找到血族灵视者的那种感觉一样。 也许黛西也是。 可，敬拜坑里的东西，迈洛不能下死手，原因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这意味着，这份煎熬会永远停留在黛西的心中。 …… “我明白的。” 然而黛西并未表现出一丝失望，很懂事地点着头，告诉迈洛不需要担心她的状态。 … 黛西与迪拉肖之间，存在着某种奇特的关系。 从最开始，她的父母双双惨死的那座小屋开始，在那个清晨，迈洛在场，迪拉肖也在场，而黛西就躲在小屋里那个狭窄的储物室中。 为了消灭厄难使徒的踪迹，当时迪拉肖是准备烧毁那座小屋的。 但迈洛救下了黛西。 可他也间接导致了后续更可怕的事情的发生，黛西被挖走了双眼。 之后，是迪拉肖把黛西带回了教会，他知道黛西身上存在着某种诡异力量，但为了保护好这个孩子，他选择了隐瞒契约组织与执事部门的上级。 可是在狩猎之夜，他见到了黑暗力量具备的威胁性。 最终他还是把黛西交给了契约组织，在那之前他有过一段时间的踌躇，但最终他还是做了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但黛西没有与其他厄难使徒一样被“净化”，而是成为了思考之眼的载体，成为了教会的眼圣女。 从那之后，反过来，变成是黛西指引着迪拉肖。 … 这曲折的一切看起来处处充斥着巧合。 可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他们几人的命运又何曾不是在一开始就捆绑到了一起。 就像迈洛与渡鸦那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一样，冥冥之中就好像早已经有了安排，而他们只不过是将其付诸实践罢了。 也许，也许思考之眼早就看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把迈洛、迪拉肖等人都带入到这场混沌局势之中呢。 谁又说得清楚…… … 这般想着，迈洛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那个他至今都没弄懂的诡异人影。 “我前不久布局猎杀城中的灵视者，但没有引出要找到目标，引来了一个，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身上散发着的是黄金树的气息，我本来以为它是教会内部的人，可现在你又说，现实世界的黄金树已经死了，连根茎都被焚烧啃食殆尽，那我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墓地上与迈洛短暂碰了一面便彻底消失的那个影子，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黄金树的力量比迪拉肖和敬拜坑里的那个生灵还要更加浓郁、纯粹。 但这不合理，因为按照黛西的说法，仅存的黄金树力量，基本都在迪拉肖和敬拜坑里了啊。 而在迈洛提及这一细节的时候，黛西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了短暂的恍惚，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她没有为迈洛解惑，只是平静地低下脑袋，用瘦弱白皙双手把身上那件属于迈洛的风衣拢紧了一些。 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的遗憾。 她这样说道：“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吗……” “他们？”迈洛眉头一皱：“他们是什么？” 但黛西却摇了摇头： “没事的哥哥，我们说正事吧，你不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么？我知道你的心里还藏着很多解不开的疑问，我想，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尽可能的把我所了解到的讯息通通都告诉你。” “首先是渡鸦先生，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的本名就是图提斯·克劳，但我至今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身影轮廓，就与我看不清你的来历一样，你与他，你们都不属于这一时代，这一纪元，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挣扎与迷茫，也许他也在寻找着本我，我只能告诉你，渡鸦是图提斯·克劳，但克劳，不一定就是渡鸦。” “还有，袭击迪拉肖的那道黯影，它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哥哥你还记渡鸦曾经提到过的，他有一位老师吗？那道黯影，以及接下来所有有可能出现在楠薇城内的黑暗住民，还有那名具有驳杂信仰的血族灵视者，它们都是蒙西斯学派以各种方式招来的，不一定是渡鸦，这一次，我看到的更多线索显示，这是来自于他的老师的策划。” “那是一名已经失踪了很多年的契约学者，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相传他是 “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三样东西吗？思考之眼、死神子梅高，以及月的启迪，蒙西斯学派的狂人正是为此而来，在漫长岁月的研究中，他们对陨落文明的理解已经超过了谨慎的契约学者，在教会还不具备理解苏美鲁文明陨落的真相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神只的诸多学识。” “我们至今无法知晓这三样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蒙西斯学派的人早已经有了他们的理解与认知，甚至知道这三者的用途，现在他们已经展开行动了。” “针对迪拉肖的袭击仅仅只是 “那名具备驳杂信仰的血族灵视者，他来自于该隐赫斯特城，是最早离开契约组织的学者的后代，如今也是蒙西斯学派的一员，他们在谋划一场阴谋，一场掠夺世间信仰之力的阴谋。” “记住我的话，战争是引发灾难的唯一契机，而灾难，就是上位者们掠夺信仰的最佳时刻，他们要制造的是旧日之间的战争，伊姆纳尔、纱布·尼古拉斯，这是目前已经显露痕迹的两位，但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取决于那位血族灵视者侍奉着多少位上位者。” …… “这是我能够为你提供的所有线索了。” 黛西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她似乎很急迫地想要把话一次性说完，以至于话语之间的条理性都很差。 “对不起哥哥，我还没有完全掌握思考之眼的规则力量，我距离全知还有无比漫长的一段距离，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真的，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一切真相都告诉你的。” “没事没事。” 迈洛蹲下身来，把只有自己半个人高的黛西挽入怀里。 “很厉害了知道吗？我跟你说，我身边啊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特么的谜语人，有你这个讲解来龙去脉的人真好，有你真好，真的。”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无人关心的情况下，反而能够最大程度地维持坚强的状态，以面对各种不安和危机。可一旦有人予以温柔对待，那在心里憋了很久的委屈就会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就一发不可收拾。 黛西靠在迈洛肩上哇哇大哭。 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哭得像个孩子。 可在如今的教会里，并不会有人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去对待，她是思考之眼的载体，是星辰钟塔的主宰，是通晓万物的眼圣女。 根本没有人知道，仅仅一年多以前，这也只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可怜孩子。 只有曾经梦引过黛西的迈洛清楚，她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是什么。 …… 迈洛阅读过很多古老典籍，那些典籍里甚至记载有复活死人的咒术，但就是没有教过他怎么安慰人。 而且眼下这种情况看起来，言语上的安慰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用不着那么着急啦，我都能搞定的，相信我。” 迈洛捧起黛西那略显消瘦的脸蛋，把她脸颊上的泪痕抹去。 而黛西只是摇摇头，略显焦急地揉搓着两只小手，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没事的，我细想了一下，大概所有我能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嗯……哦对还有一个，但我不确定你想不想知道……要不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因为可能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迈洛一愣。 下一秒，未见之地的祭坛废墟之上的晦暗空间里隐约地冒出了一些人影。 它们裹挟着黄金树的圣辉，同时本体却是一片混沌，仿佛与周围的一切实物无法共存。 这些人影一出现，就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连地面的碎石都震颤了起来。 …… 迈洛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在它们出现的时候，迈洛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黛西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但她此刻并没有说出任何求助的话语，而是凑到迈洛的耳边，争分夺秒地说道： “执法所里，在执法所里哟，那里有人心里装满了你的名字，嘿嘿。” “好啦，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我…” “我得走了哥哥……” … 第455章 旁观者 黛西很快就不哭了。 她好像还刻意地挤出一些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哄小孩似的告诉迈洛不要为她担心。 “黛西要走了，哥哥不用觉得难过，这就是思考之眼的命运。” 她似乎还一遍一遍地捋着自己的思路，检查是否遗漏了什么没有告诉迈洛。 … 直到这一刻迈洛才明白，为什么黛西要一股脑地将那些信息全部告诉自己，包括教会的起源、蒙西斯的阴谋等等这些。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现在不说的话，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 未见之地的祭坛之上。 广阔的阴暗区域里，走出来十几道晦暗的影子。 他们的初始形态与迈洛在墓地上见到的那个影子差不多，混沌、虚幻，未曾凝结出实体，但却携带着强势无匹的黄金树的气息，以至于在这些影子出现的时候，敬拜坑里的那上位独立种族生物都为之战栗。 人影都呈现着半透明状态，只能依稀看出其基本的轮廓。 他们身上覆盖着类似于中世纪的骑士板甲，且几乎所有人都佩戴着全防式的头盔，没有一人露出面庞。 这些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携带着极致的压迫感，给人感觉，似乎他们的身形都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大许多。 而与上一次短暂交手不同的是，这一次出现的这些晦暗人影的手中持有着武器。 并且他们浑身上下都处于晦暗状态，只有武器是实质化的，且散发着强烈刺眼的金色圣光，细剑、大剑、长枪等，几乎每一人手持的武器都有所不同，相同的是，武器上面都有着一个黄金树的图腾，那个图腾与楠薇城教会的图腾只有一些细微细节上的差异，并且几乎每个人身后被背负着一面巨大的盾牌…… … 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裹挟着气浪，在他们钢铁一般材质的靴子踏到地面的时候，未见之地似乎都震颤了几下。 那强势及不可侵犯的高傲气质，即使相隔上百米，也好似在用脚踩着你的头顶。 阴影中一共走出了16名骑士。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强烈的威压，似乎这些是来自于更高维度的灵魂，具有漠视一切的权力。 …… “他们是来找我的。” 黛西主动地从迈洛怀中挣脱出来。 她双手冰冷且发颤，但却还在尽力地解释着： “黛西终究是要随他们离开这里的，这是最安全也最妥善的应对方式。” 迈洛没有回应，只是淡定地重新握住了黛西的手。 他对恐惧之力的掌控，是他能够看清楚黛西强颜欢笑背后的害怕。 究竟是“最妥善的方式”，还是被逼无奈，其实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有得选择，谁又愿意离开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即便这里停留着许多痛苦的记忆…… 黛西似乎很急迫地想要掰开迈洛的手。 她甚至反过来主动地安慰迈洛： “相信我，好吗？他们是黄金树的圣徒，与教会和契约组织是同源的，不会伤害我的，我们……我们不能触怒他们…” “你自己是也说不准，对吧？”迈洛淡定地问道：“即使是思考之眼，也看不到跟随他们离开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对吧？” “可是…可……” 此刻的黛西，就单纯只是一个局促不安的孩子。 她知道或许知道自己的命运该如何，但她终究是会害怕的，她惧怕未知的将来，但，也惧怕迈洛为了她而违逆黄金律的意志，因为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某一瞬间她甚至希望今天出现的迈洛是个冷漠无情的灵魂，也许他不曾予以这份温柔，黛西也不会变得这般脆弱，甚至于，迈洛不出现更好。 “别傻了，是你一路留下的眼图腾印记指引我来到这个地方的，一开始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迈洛甚至都不需要梦引就能看透黛西内心的想法。 他揉了揉黛西的脑袋，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晚 …… 后方。 站在十六骑士的最前端的，是身形体格最为纤细的那位，是唯一的女性骑士，也是骑士当中唯一没有佩戴头盔的。 她的白色长发挂在身后的甲胄上，左手轻搭在腰间归鞘的剑柄。 尽管整个人都处于晦暗的状态下，但丝毫不影响她那如剑锋一般的气质，与冷厉、漠然的目光。 女骑士的目光只在迈洛的后背上停留了不足一秒钟，然后便锁定在了黛西的身上。 她似乎刻意驻足停留了一小段时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往前多迈出一步，就这样冷漠地注视着黛西。 大概半分钟过去了，都不见黛西那边有任何反应。 终于，女骑士发出了一个无比高亢的、不可违逆的声音： “令人失望。” 使用的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不过她似乎也没指望迈洛等人能听懂，因为这是她给自己的部下下达的命令。 … 十六骑士中走出来两个身高将近三米的庞然大物。 他们手中分别提着长枪和巨斧，踩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黛西所在的位置逼近而来。 … 而迈洛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背对着穿越空间而来的这一众骑士，蹲在黛西面前，细声细语地哄着眼前这个被吓坏了的小孩。 “不哭嗷，不哭啦不哭啦…你看我这满手的泪水和鼻涕真是……” 他嘀咕着，忽然发现，来自阴影的女骑士在喊出那句话之后，黛西小手背上那散发着蓝色微光的眼图腾就开始诡异地往外渗血。 迈洛的脸色有一瞬间从原本的温柔关切转为狰狞的暴戾。 他摘下自己的领带，用它轻轻地缠住黛西那不断渗血的手，随后轻声问道： “痛不痛？” “不痛。”黛西咽喉蠕动了一下，快速地摇起了头。 迈洛点点头，他牵着黛西的手： “这次我哪都不去，就跟你待在一块儿，好不好？” … 身后，高大骑士的脚步不断逼近。 他们手中那武器散发着的金色圣光已经照耀到黛西的脸上了。 恐怖的压制力场让这周围地面上的沙砾都滚向了四周。 唯独蹲在黛西面前的迈洛纹丝不动。 此刻的他真的就像是一名兄长在哄着自家的小妹妹。 只不过台词略微有些不同： “只要你说句话就行，说你不想被这些穿得跟小丑一样的家伙带走，算了，不用说，黛西点点头就行，点点头……” “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 “放肆！” “识相地话就让开，我可以当你不存在，黄金树的旨意是让我收回思考之眼，但我的剑锋，并不介意多沾染一名罪人的血。” 女骑士的声响洪亮高亢。 言辞之间的漠然，凛若冰霜。 她那张晦暗模糊的面庞上，双瞳闪耀着雷电风暴一般的寒光，以绝对的高傲的姿态，与俯视着迈洛。 … 百米左右的距离。 那两名手持长枪和巨斧的骑士虽然看起来步伐沉重缓慢，但真实的行进速率却快得吓人，在女骑士下达指令的时候，他们二人手中武器的锋刃冷光就已经逼近到了黛西身上，几乎是近在咫尺了。 迈洛转过身来，淡定地打量了一番近距离的这两名巨大骑士，还有远处轻甲女骑士率领的其余人。 他没有收敛自己眼中的暴戾。 但开口说话的语气还算平淡： “幻梦境过来的么……主子是谁？黄金树还是梦境诸神？” … 高傲的女骑士扣住自己腰间的剑柄，以极度不善的语气勒令道： “我不会再重复一次，老实地让开距离，继续当一名的旁观者，我会允许你那可悲的生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不要再尝试触怒黄金律的意志了。” 女骑士的长剑未曾出鞘。 但这整片未见之地却仿佛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尖锐锋利的剑刃之气，而所有这些剑气都直指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迈洛。 … 相同的话语，此前似乎也有人对迈洛这样说过。 地面上，圣堂里的主教——你只是这诸多悲剧的旁观者，随着视野越发变得清晰，你只能见到越来越多的悲剧发生，什么都挽救不了…… … 咔嚓…… 大概是话语中的某个词或者某个句子刺激到了迈洛。 总之，某一瞬间整个未见之地里，所有人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紧接着响起了一连串可怖的闷响。 似乎有金属物质被撕裂的声音，连带着戛然而止的惨叫声，和血液喷洒的动静…… … 在那一股紊乱的力量流动逐渐散去之后。 趁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是，迈洛较低踩着一个凹陷的、染血的骑士头盔，而在他身旁的不远处，躺着一具缺失了头部，但其他部位的甲胄都完好无损的高大骑士身躯，他的手中还握着自己的长柄巨斧。 至于另一名手持长枪的骑士。 他死的位置很远。 被钉在了祭坛边缘的石壁上。 胸口上钉着的，就是他自己的长枪。 …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 第456章 律法的锋刃 未见之地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惊愕、恐慌、不安等多种情绪此刻充斥着骑士们的心中，使他们无法平静下来，却也在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包括那为首的女骑士。 在目睹了迈洛以极度残忍的手段瞬杀了两名部下之后，似乎她眼瞳中散发着的风暴光芒都变得有几分呆滞了。 …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迈洛拈了拈指尖的血迹。 那血迹很快就蒸发了，连痕迹都没有在他手上留下。 “原来只是幻梦境投影过来的灵视者，怪不得之前碰不到那个人影，但，只不过是灵视者，居然装得比神明还有气势，真是的。” 迈洛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将踩着骑士头颅的那条腿稍微用力往下一踩，头盔以及里面装着的人头便同时溃散成了烟雾。 连带着，旁边地面上的尸体以及远处被钉在石壁上的那具也一同消散。 … 剩余的十四名骑士终于无法淡定了。 尤其是那为首的女骑士。 她那覆盖着甲胄的手握起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迈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重罪吗，卑贱的生物。” …… “重罪？” 迈洛甩了甩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笑意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嗨哟我的天，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笨蛋到底哪来的底气和优越感，重罪是吧？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重罪。” 迈洛真的笑出了声。 他面对过旧日，面对过外神，也面对过梦境的旧神，而即使是伊姆纳尔那样极端的存在，也未曾在迈洛面前表现出如这样极致的优越感。 连完全体的旧日支配者都必须慎重对待迈洛，如今几个从幻梦境里投影过来的灵视者却在他面前摆起了谱。 就没见过这么小丑的小丑。 … 迈洛只是捏碎了那两名大老粗的投影，她便说迈洛犯下了重罪。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迈洛只能向骑士团展示了一下更狠的手段了。 …… 陨落的骑士投影化成的烟雾顺着空气中的微风缓缓飘向高空中的那片阴影。 但下一秒，迈洛那布满狰狞裂痕的双手就伸入了空间中，把那两道虚幻的烟雾拽了回来！ 烟雾疯狂地挣扎着，它们在迈洛的两只手心上各自浮现出两张人脸，人脸上写满了惊恐的神色。 … 见到这一幕，骑士团的成员彻底无法淡定了。 因为这一瞬间迈洛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也太过复杂、恐怖。 他徒手把灵视者的灵魂从空间中扯了出来，连带着把幻梦境中他们的本体灵魂也一并拉了过来！ 这不是常规灵视者所能够掌握的力量，也没有任何低序列的术法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于高序列的魔法也不见得能实现。 可迈洛徒手就做到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双手以及小臂皮肤上那狰狞恐怖的龟裂痕迹，那是神只级别的生物的血液留下的痕迹啊…… …… “咔嚓！！！” 剩余的十四骑士，包括那名没有佩戴头盔的女骑士全都在一瞬间亮出了各自的武器。 女骑士将那双手长剑抽出剑鞘的一瞬间，夺目的可怕光晕瞬间把整片祭坛都照成了白昼。 空气中瞬间有了烧焦的味道。 …… 然而迈洛只淡定地把两道化为烟雾的灵魂实体揉搓在一起，像拧抹布一样，不顾他们的求饶和哀嚎，直接给碾成了碎片。 … …… 此时此刻。 幻梦境。 … 如同天国一般辉煌耀眼的黄金律法神殿里，在无数信徒的瞩目之下。 数百米的高台上，有两名身上覆盖着精致铠甲的高大骑士轰然倒地，随后，他们两人身上的甲胄、血肉都开始溃烂、腐败。 短短不到三秒钟，腐臭的气息就在神殿中扩散开来。 他们身死道消，最终连齑粉都没有留下，只在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人形的轮廓。 一时间，恐惧的气息在整座神殿中弥漫开来。 不只是高台之下的信徒们惊慌失措，就连高台之上那些授教之人，也感到猝不及防。 “发生什么事了？！” 神殿高台上传来震怒的质问声。 很快就有人回应道： “是投身清醒世界去收回思考之眼的骑士成员，他们…他们中的两个死了？！” 黄金律法的普照之下，这个国度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侍奉于黄金树的信徒暴死的事情了。 去往那片贫瘠的界面收回思考之眼，是律法高层下的决定，这本应该是最简单不过的一项任务，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完成的，如果不是为了确保这一代尚且年幼的“律法锋刃” 可就是这么一次简单到极致的任务，闹出了人命。 而且他们还仅仅只是进行了灵魂投影，真身并未降临清醒世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清醒世界的力量能反制到幻梦境来！？” “去查清楚！！！” 对于黄金神殿而言，此乃大不敬的亵渎之举，是对律法的亵渎，更是对黄金树与神殿威严的践踏。 “主教，要把律法锋刃召回吗？” 就在神殿高层们都有些浮躁的时候，殿堂最高处那黄金光芒最为刺眼的位置悠悠地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 “不必惊慌，让她将那个大逆不道的卑贱生物就地处决吧，听我一言，她是律法的锋刃，若是连这点坎都过不去，又如何成就未来女武神之位。” “安抚好民众与信徒们，诸位静候佳音吧。” 寥寥数语，就好像具备了某种神奇的魔力一样，瞬间就将整个浮躁混乱的场面稳定了下来。 而那沾染了腐朽尸体痕迹的地毯也被仆从卷起撤走，神殿重新恢复一尘不染地初始状态，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阴暗的未见之地。 迈洛招呼黛西往后挪一挪。 “啊对，就躲那颗石头后面，把眼睛捂……呃我是说，把耳朵捂起来，等我过去找你再出来，乖嗷。” 他很淡定地从自己身后抽出那根锈迹斑斑的撬棍，单手握着撬棍在空气中挥了两下，随后扭了扭脖子，算是来了一次热身运动。 整套动作朴实无华。 … 然而此刻的迈洛在众骑士的眼中就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他身后的空气已经扭曲，且无尽的黑暗物质在涌动着，那些物质不断变幻着各种惊悚可怖的面目，挑动着骑士们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之源。 甚至根本就还没有展开厮杀，他们那颗高傲的心似乎就已经被迈洛碾在了脚下，连带着，握着武器的双手都开始疯狂发颤。 而通常情况下，任何生物面对重压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是怯懦占据主导，彻底丧失战意，二，则是彻底绷不住气，使徒以歇斯底里的疯狂去压制内心的惶恐。 很显然，骑士团的成员们全都选择了后者。 但事实证明，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屈服于恐惧并不是什么怯懦的行为，因为那是源自于生命体灵魂深处的一种天生的自救意识。 而疯狂、无畏的反击，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的时候，则会带来万劫不复的下场。 …… 嘭！！！ 嘭！ 嘭！！！！ 十几道晦暗的骑士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迈洛。 他们气势如虹，甚至口中还整齐划一地用古语言呐喊着某种箴言。 可同一时间，迈洛的身形也消失在了原地，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淡淡漂浮灰尘。 随后，一系列闷响在未见之地的这片祭坛上荡漾开来。 那是钢铁对撞的声响。 不，不完全是。 因为沉重声响的后半段，夹杂着的是硬物穿透血肉的撕裂声音。 … 除了女骑士之外的其他人全部都冲上去了。 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骑士们发起冲锋的那一刻，确实声势浩大，各种武器的光辉交织一片，无比撼人心神。 可随着空气中的闷响以极高的频率不断传来。 骑士们呐喊箴言与口号的声音逐渐变得衰弱，从最开始的十四骑士团的动静，渐渐的减弱，减到最后，听起来似乎就只剩下一两个人的声音，孤零零的。 而且仅剩的声音已经不再呐喊着黄金律法的箴言了，而是在痛苦地哀嚎着。 …… 祭坛内的大部分结构都发生了坍塌。 战斗引动了力场让废墟中的灰尘与砂粒翻滚了起来，形成了一片小型的风暴。 那风暴中裹挟着电弧与火焰的光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于骑士武器的闪耀光芒不断地减弱。 到最后，翻滚的沙尘彻底归于黯淡，那里仅剩的，就只有未知的黑色物质在侵染着一切。 最后的最后，连沙尘都彻底化成了墨水的颜色。 它们就像是突然失去牵引力一般，在短短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完全沉淀到地面上。 顺带着，将那些残破的甲胄与尸块掩埋了起来。 …… 在女骑士的瞳孔之中。 她只看到了十四骑士投影体的残肢断臂。 在寂静的祭坛废墟上，她慌乱地四处张望，始终没有见到那个身着衬衫的傲慢罪人。 … 她双手紧握着长剑，不知何时，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忽然间，她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传来一丝凉意。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吹在自己耳朵上： “就剩你一个咯。” … 女骑士惊悚地挥剑向后斩击。 但她眼前看到的，却是十四张烟雾凝聚而成痛苦面容被拧成一团，正在朝着她痛苦地挣扎哀嚎着： “啊！！！！！” 第457章 好好好 对黄金律法神殿而言。 可能一两名神殿骑士暴死还不足以引起多大的轰动，上位的主教依旧老神在在。 对他们来说，“律法锋刃”即使还处于幼年阶段，但仍然不是那片贫瘠世界上的普通生命体所能够撼动的，这是源自于对黄金律的绝对信仰。 但接下来，十三名骑士团成员的身躯同时崩碎，化成腐朽，最后彻底蒸发消失。 且这一过程十分短暂，连高台之上的人都来不及出手相救。 … 这一次，神殿之中也没有像 因为意志不坚定的信徒们已经被恐惧所压制，他们短时间内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祥，连愕然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而高台之上的那些人，此刻则是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一共派遣了多少骑士？”主教沉声问道。 “连同律法锋刃在内，一共十六骑士。”下位的长老们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意思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啊。”高台之上传来主教叹气的声音。 然而就在下方一众长老提议召回锋刃或者增派人手支援的时候，主教却一律否决了： “不，让她继续。” 没有多余的解释，主教的语气中充斥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与冷漠。 神殿之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 骑士团是主教亲自选人建立起来的神殿亲卫，他们命或许不值一提，但如此堂而皇之，如同切菜割草一般收割骑士团的性命，连幻梦境界面的本体都未能逃过一劫，这是对整座黄金律法神殿的亵渎，对其威严的践踏，显然已经触怒了主教。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的，还有对 但这些就不是下位的牧师、长老们有资格去干涉的内容了，沉默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 暴死的十三骑士所在位置的地毯同样被仆从卷起收走。 此刻开始，神殿之中的氛围便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压抑感让长老与最底层的信徒和民众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此刻位于清醒世界的律法锋刃能将那名狂妄之徒就地正法，守护律法以及神殿的尊严。 … …… 未见之地。 迈洛把十三名骑士的灵魂拧成了渣。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仁慈与怜悯的神色，甚至，在碾碎那些骑士的时候他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平静地注视着女骑士面庞上那对散发着风暴光芒的双瞳。 骑士们崩碎的灵魂只在地面上荡漾开一层灰尘的涟漪。 却在女骑士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尽管她将这份情绪波动完美隐藏了起来，可迈洛是黯影序列的存在，连旧日都无法在他面前隐藏自我，更何况，她只是一名灵视者的投影。 … “现在呢？” 迈洛脸上的暴戾与狰狞已经褪去。 但他此刻的平静，更让人胆寒。 他盯着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女骑士，用无比平和地语气问道： “谁是悲剧的见证者？谁是罪人？” … 来自于极致森然的压迫感，把女骑士与生俱来的那份高傲摧残得支离破碎。 她是黄金律法的锋刃，她的神权与职责，是惩戒、制裁与清算，黄金树荫之下的一切罪恶都将又她手中的剑锋来清剿，这是从她有记忆以来神殿便开始给她灌输的思想，也是她维持至今的人生信条。 她并非不能接受失败，也并非不能接受死亡，事实上神殿每一代锋刃的最终归属都是为律法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她自认为早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而真正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自豪，被碾碎了，甚至于双方都还没有正式地展开厮杀，她就已经输了。 这一天，律法的锋刃 …… 女骑士紧咬着的牙根在发颤，她能够清晰地听见上下两排磨牙因为颤抖摩擦而发出的声音，那是她怯懦、恐惧的声音。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平稳地握了十几年的双手长剑，此刻也在高频地颤动着。 那犹如烈日般散发着强光的剑锋，被迈洛轻佻地用指甲盖轻弹了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剑吟声。 “好东西啊，只可惜落在了废物的手中。” 迈洛轻声调笑着问道： “到底怎么说？还是要收回思考之眼吗？嗯？” “你会付出代价的。”女骑士死死地盯着迈洛，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 紧接着，她那晦暗模糊的身影瞬间迸发出了强势无匹的紊乱力量。 来自于黄金树赐福的雄浑气息荡漾开来。 她的整个人与散发着刺眼金光的双手长剑仿佛化成一体，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迈洛激射而来。 无论速度、力量还是精确度，都远超过此前被迈洛用撬棍逐一敲死的那些骑士。 可女骑士的动作缺乏了一种实战的灵魂。 她的进攻很标准、专注，就像是，一板一眼的训练，已经具备了战斗的所有其他要素，唯独缺少了一击必杀的绝对信念，说白了，没有杀意。 迈洛的心率，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起伏和波动。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在那剑锋近在咫尺的时候，黯影的规则荡漾开来，吞噬了一切如浪潮般用来的力量。 …… 女骑士的身形出现在迈洛的身后。 她依旧是晦暗的投影体，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痕，然而此刻她手中的长剑却明显变得黯淡了许多。 但她接到了来自于神殿的意志。 与此前只要求她收回思考之眼的任务不同，这一次，意志之中多了这样一条命令——“诛杀邪祟”。 于是，她没有一丝停留，调转剑锋再次杀向视野之内迈洛身影所在的位置。 或许是来自于律法神殿的意志给予了她勇气与信念，这一次刺出的 但，序列的差距，绝非单纯的信念可以逾越的。 … 在迈洛面前，她这柄锋刃，是那么的孱弱、可笑。 剑式掀起的风暴冲向迈洛，撞上那片黯影领域之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而在风暴消逝之后，空荡荡的废墟之上剩下的，是迈洛单手捏着女骑士的下巴，把她提得双脚离地。 尽管是投影，尽管非实体，但她还是被迈洛掐住了。 此前那声势浩大的进攻，与此刻的滑稽下场对比起来，就像是笑话一样。 她被迈洛捏着脸颊，感觉周身被无数的恐怖秩序压制着，尽管长剑还握在手中，但那却是她秉承着最后的信念，拼尽全力才维持住的局面，不然长剑早已经从手中脱落，钉向地面了。 …… 迈洛戏谑地端详着捏在手中的这张晦暗面庞。 “有趣，居然没能触及你心里最深刻的恐惧，究竟是我没找到呢，还是你根本就没有？” “难道是因为具备了足够坚定的信仰？” 他试图洞悉女骑士的内心。 可并未抓到她内心的恐惧之源，即使此前已经用足够残忍血腥的手段在她面前斩杀了十几名骑士，但仍旧没有达成梦引的条件。 迈洛感到有些疑惑，也很好奇。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在幻梦境那一侧的世界里有着某种特殊的地位，她的力量来自于梦境中的黄金树，而且无比纯粹。 迈洛想透过这个女人，窥视那边的具体情况，弄清楚究竟为什么要收回思考之眼，以及真正的黄金律蕴含着怎样的教义。 可是他失败了。 他在战力上虐了女骑士，但并没有粉碎她的信念。 … “啧……” 迈洛深深皱起眉头。 他那端详的目光，在女骑士的眼中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在对待，而更像是在观察一件捉摸不透的物品。 … 就在迈洛还在思考着那个问题的时候。 女骑士的晦暗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狰狞的神色。 下一秒。 未见之地上空的阴影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黄金的圣辉中裹挟着无数的律法符文，交织一片，从破碎的裂痕中涌了出来。 那些璀璨、炙热的物质穿透了空间的壁垒，凝聚到女骑士的身上，组成了她的灵魂、血肉，包括外在的甲胄。 数秒钟之内，那晦暗的投影体，彻底化成了实质的活人。 那张原本只有双瞳在散发风暴光芒的面庞，此刻终于变得清晰。 出现在迈洛面前的，是一张绝对冷峻、如同冰雪般洁白的面庞，她双眸中的风暴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潭一般的冷冽，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眉宇间的那份不容亵渎的高傲，终于也在此刻完整地呈现了出来，雪白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甲之上。 这是律法锋刃的真实容貌。 她的本人，比手中的长剑更具剑意。 … 覆盖着银色甲胄的手臂猛地握拳轰向迈洛。 女骑士扛住了所有的压制之力，从迈洛手中彻底挣脱开，像一片雪般轻盈地在空中翻过一个弧度轨迹，最后落在祭坛的另一角。 此刻她已经不再是来自于幻梦境的投影体。 而是从头到脚真实存在着的。 … “好好好。” 迈洛揉着自己那被重击之后留有灼烧痕迹胸口，脸上的笑容完全收敛不住。 第458章 名讳 女骑士很美。 但不是传统概念中那种美得出水的类型，是能伤人的那种美，并且还不是带刺玫瑰的意思，在迈洛看来，她这种类型应该称之为玻璃渣渣，属于是反正不管怎么样，反正碰了就一定会被扎出血。 至于为什么说“好好好”，肯定不是因为能看清对方的样貌，要是真的沉迷于美色，迈洛就每天啥也不干待在家里盯着艾玛发呆就完事了。 所以“好”在哪里呢，好就好在，现在女骑士是完全体的状态了。 而且她是灵视者。 而且她的身份一定很特殊，这意味着她身上肯定带着很多秘密。 嘿嘿…… … 那就不需要梦引了，把她埋起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 … 相较于投影的状态，如今完全穿透空间壁垒降临清醒世界的女骑士变强了很多，实力几乎是翻了数倍，准确来说，这才是她本来拥有的力量。 但不论她手中的长剑有多么锋利，在绝对的秩序差距面前，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可惜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秉承着绝对的信念，把自己的本体从幻梦境中强行拖拽过来之后，女骑士便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巅峰战力，她将以此消除自己内心的一切不安，用手中的利刃，斩杀亵渎律法的罪人。 或者，以死证道。 … 未见之地里的律法锋刃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但幻梦境里，黄金律法神殿里却炸开了锅。 那可是这一代锋刃的唯一独苗啊。 主教下令让她处决邪祟，无非是认为，居然她遇到了无法战胜的对手，干脆让她深切地品尝一次惨败的痛感，反正她的本体还在幻梦境中，在神殿与黄金树荫之下，即使惨败，也有把握不会让发生在其他骑士身上的事情在她身上重演。 可神殿的众人都低估了这一代律法锋刃的如此刚硬，她使用秘法将本体送入了清醒世界，决定以全盛姿态对敌。 冒着的，是陨落湮灭的风险。 … “清醒世界里那所谓的教会中，最多只有一名人类侥幸获得了黄金律的赐福，除此之外根本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具备反抗力量，给我查清楚，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阻挠神殿取回思考之眼！”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竟敢违逆律法意志！” “依我看，那低贱文明国度里的教会也趁早抹去吧，这些卑劣种族的劣根是永远无法被净化的，以前是我迂腐了，两座世界里的黄金律教义早已不能混为一谈，又何必再庇护着那些所谓的信徒。” 神殿震怒，高庭之上的怒意几乎已经化成实质的火焰，在神殿中央的大池中熊熊燃烧着。 …… 未见之地的战况…… 嗯，其实不能称之为战斗吧。 就只是单方面的血虐而已。 … 如果女骑士是伊姆纳尔那种黯影序列的存在，能够与迈洛拉开架势势均力敌的干一场的，别说是这片古老祭坛了，整座地下遗迹都得毁于一旦，可能就连地表的教会建筑群都要遭殃。 但可惜，她只是一柄幼年的锋刃，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成长到上位者的序列，可眼下，她只能任人鱼肉。 迈洛的话，甚至不用去讨论用了几成的力，这种程度的厮杀对他而言就和饭后散步是一个强度。 女骑士的身影化成闪电，在祭坛内高速冲刺着。 她使用了无数种剑式、术法、秘术。 但所有这一切看似华丽、炫目的战斗技巧，在迈洛的领域当中最终都只能化成灰烬。 … 她开始负伤。 因为迈洛终于开始反击了。 而他反击的方式，仅仅只是悬起手掌，反手甩出。 是的，就只是单纯给了一巴掌。 那甲胄艳丽的女骑士便带着那一头耀眼的白发，像离线的箭矢一样横飞了出去，在祭坛废墟上凿开了一道深入地壳的沟壑，最终撞在石壁之上，深深地嵌入其中。 她的铠甲不再呈现镜面式的光芒，她的长发也不再一尘不染，长剑，也失去了原有的炙热圣辉。 过刚易折。 她以最强硬的姿态对抗迈洛，下场可想而知。 … “咔嚓……” 迈洛一脚踹开了女骑士的双手长剑。 “咔嚓！” 撬棍扣住她的胸甲，把她的板甲外壳强行卸了下来。 “咔嚓！” 最后一声，是撬棍那不算尖锐的笔直末端钉在了女骑士的肩膀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迈洛才淡定地在旁边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身来，神色如常地说道： “老实说，你是我见过所有生物里面打得最精彩的一个……嗯——我是说，打得最好看的那种。” 毕竟，也只有这种实力序列极端不对等的情况下，才能允许弱小的一方竭尽全力的把所有战斗技能组合起来进行完美的演出。 回想一下与伊姆纳尔在虚无世界里的对抗——攻击、反击、攻击、反击、攻击、反击…… 那实在太抽象了。 所以说，与女骑士的这次，是迈洛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像那么一回事”的战斗。 … 鲜血，从女骑士的嘴角流了出来，顺着她那刀刻一般的下颚线滑落。 她面如死灰，深邃的双瞳中，此刻充斥着不解，与不甘。 但她已无能为力。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原先怀有的那份高傲，与对这片贫瘠界面的不屑，是多么的可笑。 因为她极尽全力的战斗，只从迈洛那里换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甚至没有资格看到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真正展现实力的画面。 这对于黄金律法的锋刃而言，无疑是最憋屈，最可笑的死法，因为她不是以战士的身份死去的。 …… 她不明白，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可怖存在，才能像眼前这人一样，对律法、对黄金树没有一丝畏惧。 他的冷漠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很纯粹、直接地将内心的那份漠然与冰冷呈现在眼中，他蔑视这些凌驾于凡人意志之上的存在，而且，还丝毫不掩饰这份蔑视。 原来这就是罪人的真实面目吗？ 她不懂… … 但，相比之下迈洛就没有那么多里胡哨的深刻感悟了。 可能是因为人家是拼了命在厮杀，而他只是简单地扇了一巴掌，这确实很难有什么感悟。 并且他的思维方式一直都是很直截了当、朴实无华的。 就像他接下来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嗯——介意透露一下你的真实姓名吗？因为我后面可能需要用到你的名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小笔记本和钢笔，做好了随时进行记录的准备。 女骑士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上的废墟。 她的眼眶中有鲜血渗出。 迈洛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但还是耐心道： “你别装死嗷，我又没捅到你的要害，真的别装，快说啦，你叫什么名字。” … “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你唯一想要知道的，居然只是我的名讳吗？”女骑士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迈洛。 她感觉自己眼前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那倒不是。” 迈洛摇头： “我总得在你坟墓上刻点字吧，你要是不告诉我名字，我刻点什么好呢是不是？等我的朋友把你送进坟里之后，该了解的秘密我自然能挖出来，你也是灵视者，肯定知道我在说些什么的啦。” 女骑士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血沫和内脏组织的碎块从她的口中喷出来，她用极度虚弱的声音对迈洛质问道： “你知道掠夺律法信徒灵视的下场是什么吗？” 然而迈洛对这一切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早就已经免疫了，现在，油盐不进是他的人生准则之一： “把你埋起来之后，我自然就能知道下场是什么了。” 见女骑士还是没有回应的意思，迈洛摇摇头收起了小本本： “哎算了，本来还想给你留个体面的，不想要就算了……” … “琼·拜恩，律法锋刃” 出乎迈洛意料，就在他收起小本本的时候，女骑士仰起下巴，主动告知了她的真实姓名。 至于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是至死不愿放弃的骄傲还是特殊意志之类的，迈洛反正是不会在乎的。 他点点头： “挺好的，还把绰号也带上了。” “那不是绰号！”女骑士骤然变的激动起来。 但她身躯的状态已经不允许她进行任何程度的激动嘶吼，大片的鲜血从她的口鼻处涌出，这与她最开始出现那时候一尘不染的圣洁形象天差地别。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亵渎锋刃的称号！” 她注视着迈洛，一字一句地说道。 … 第459章 不想 “那行，是你说的嗷，可以侮辱你。” 迈洛淡淡一笑。 他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祭坛上空的方向。 随后咧嘴一笑。 然后把撬棍从琼的肩膀上扯了出来，咣当一声丢到旁边。 接着拽住她的白发，把她从石壁上扣了下来，一路拖拽着走到祭坛中央敬拜坑的旁边，顺手还把她之前使用过的那柄长剑也带上了。 琼一路被拖拽过的地方，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最终，迈洛把琼丢到敬拜坑旁的废墟里。 接着手中长剑一挥，在地面上剖了个坑。 “这里风水挺不错的，就这里了吧。”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把琼拽过来推进了坑里。 随后转念一想。 “诶不对，太浪费了。” 他又把琼拽了出来，然后开始手脚麻利地把她身上那些还没有完全损坏的甲片一块一块地卸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 琼又惊又怒。 她不知道迈洛到底想干什么，但身为神殿中被万众瞻仰的圣女级别的存在，经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恨不得横死当场。 但她已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任凭迈洛摆弄成各种姿势，身上的铠甲都被迈洛一一取走，甚至就连内衬的锁子甲都被扒了下来。 “你叫什么真的是。” 迈洛一边整理着铠甲，一边晦气地骂道： “瞅瞅你那飞机场一样的胸，老子的品味还没那么差呢，再说了，旁边还有小孩看着呢，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把琼的一身铠甲都扒光了，连靴子都没给她留下。 重伤在身根本无力抵抗的琼，此刻身上就剩下一件单薄的衣裳，她的体格确实足够强壮，甚至比清醒世界中绝大多数的男性都更加健壮有力，同时还不缺失女性的那种曲线和柔美，修长的身段就像猎豹一样具有力量的美感，但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实在太特么平了。 大概清点了一下，把有价值的东西都收走了之后，迈洛的目光落到了穷的那一头洁白秀发上。 “嗯，算了，再弄下去感觉我就成了纳粹了。” 他摇摇头，重新弯腰捡起那柄属于琼的双手剑，架到了她那天鹅般优雅的白皙颈部上。 “就这样吧，十六名灵视者，我只收割你一个，这都算是一笔亏本买卖了。” …… 琼已经彻底绝望。 她那深蓝色的眼瞳开始轻微地颤动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迈洛才从她的灵魂中嗅到恐惧的气味。 “看起来再怎么硬的骨头也都是会怕死的。” 他自言自语着，将手中的剑锋高高悬起。 但没有立刻斩下。 而是再次抬头看向高空之上的那片阴影。 良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他有些费解地嘀咕道： “这都不出来救人么，看起来你们也不敢违逆梦境诸神的契约啊，我还以为有多狠呢。” …… 而就在迈洛的剑锋即将斩下的时候。 敬拜坑中传出了一些躁动不安的声音。 似乎想要阻止迈洛的杀伐。 “闭上你妈的狗嘴，你也谈信仰了是吧？不过是一条啃了黄金树残尸的蠕虫，不想死就安静！” 迈洛冲着敬拜坑底部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坑里头立马就没了动静。 … 但就在敬拜坑里的生物被迈洛震慑住之后，他的后方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嗓音，那嗓音无比沙哑且虚弱： “为什么要杀她？” 迈洛提着双手剑，翻了个白眼。 他回头瞅了一眼，是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但依旧浑身覆盖着烂疮和血痂的迪拉肖。 “醒得真是时候，还就差你这个送葬人了。”迈洛淡淡说道。 可迪拉肖的胸口上却迅速的涌起了黄金律的圣辉，那些金色的流光就像是手术刀一样，快速地将他溃烂的肢体结构剖开、修复，短短不到一分钟，血痂就全部从体表脱落，裸露出来的是崭新的血肉和皮肤。 他那张小白脸也基本恢复如初，只是神态上还带着几分恍惚与迷茫。 迪拉肖想要站起来，但踉跄了半天都没能如愿。 他愣愣地看着迈洛，以及迈洛脚底下踩着那名陌生白发女人。 在那女人的身上，他感应到了某种强烈的同类力量的波动，尽管那力量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 而琼也终于注意到了迪拉肖这名在垂死边缘恢复过来的黄金树神仆。 她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劲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你是律法的信徒？！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快帮帮我，拖住这个黯影！帮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着律法大军返回的！” “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律法的血！不要忘记！你是律法的信徒！” “做你该做的事情！” … “闭嘴死贱人。” 迈洛狠狠地用长剑的剑身横着拍了一下琼那张美得惊世骇俗的脸，看似轻轻地一拍，直接把她的左侧颧骨给敲碎了，半张脸血肉模糊。 迪拉肖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瘫坐在地，有些茫然地看向迈洛。 而后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是来自于她身上的黄金律法修复了我的伤势，我……我对她的话居然有种莫名的服从意志……她是什么人？” “是你们信奉的黄金律法派来的，要抓走黛西。”迈洛没有着急下死手。 “抓走黛西？” 迪拉肖猛地一回头，看到了站在远处巨石后方，小脸蛋煞白的黛西。 此时，琼再次开口道： “我奉律法之命回收思考之眼，那东西本就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留在这里只会让黑暗中的邪祟有机可乘，你们这些愚昧贱种，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 迈洛瞥了一眼踌躇不定的迪拉肖，微微眯眼，对琼问： “那么收回思考之眼的方式是？” 琼急促地回应道：“只要杀死那个孩子，思考之眼自然会回归神殿，你若还信奉黄金律，就替我把这个使命完成……” 她的后半句话是对迪拉肖说的。 原因是，眼下她知道，迪拉肖不具备从迈洛救下她的能力，但他有机会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使命，那就是收回思考之眼。 那样的话，即使她死了，也算是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了律法交付给她的任务，这样一来她依旧可以算是以死殉道，而不至于被归为失败者的行列。 可就在说出收回思考之眼的方式是杀死黛西的那一刻，她发现发现迪拉肖那原本充斥着迷茫、犹豫的眼神瞬间就坚定了下来。 琼面容一滞。 她的左半边脸的颧骨和眼眶都被迈洛敲碎，鲜血浸没了她的眼睛，只剩下右眼能看得清。 而她看到的，是迪拉肖脸上的冷厉。 … 迪拉肖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要我杀了那孩子？” …… 琼终于醒悟了过来。 但她还是不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黯影级别的上位者要干涉神殿的任务，更不明白，黄金律认可的神仆居然也跟着黯影同流合污。 那个孩子，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驱使着这么多人护着她？ 她明明只是一具卑劣、孱弱的肉体凡胎，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与思考之眼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契合度。 明明是她从神殿中“偷”走了思考之眼啊。 为什么现在连黄金律的信徒都要背叛自己？ … “她也是黄金律的信奉者，就算死了，也会在幻梦境中得到重生！律法已经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仁慈，你们不要执迷不悟！思考之眼不能留在这个世界！！” 在琼的灵魂深处，也许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她还是极不甘心地喊出了这句话。 她还是坚信着黄金律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坚信自己的使命是绝对正义的。 …… 可事实就是，无论是迈洛还是迪拉肖，在他们的眼中，黛西比什么所谓的狗屁律法意志更加重要。 … 迈洛神色淡定地转头看向黛西大声问道： “你想去幻梦境？” 远处孤零零站在巨石一侧的黛西疯狂摇着脑袋： “不想。” 未见之地里进入了短暂的死寂，连琼也放弃了挣扎。 而祭坛上，最后响起的是迪拉肖的沙哑嗓音。 他言简意赅地对迈洛说了一句： “杀了她。” …… 迈洛咧嘴一笑： “看起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他抬手一挥。 唰！ 骑士双手剑的剑锋精准无误地从琼·拜恩的颈部斩过，连带着斩断了她那雪白的长发。 琼的头颅滚进了迈洛事先挖好的坑里。 此前的一切聒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停息了。 … 迈洛抬脚把琼的尸体踹进了坑中。 他没有急着把土填上，而是扛着那柄属于对方的双手剑，抬头看向祭坛上方的阴影，平静地等待着随时有可能降临的某些东西。 …… 第460章 离去 “呜呜呜……” 未见之地，敬拜坑里传出了那上位独立种族生物的哀鸣，它似乎啜泣着，为死去的律法锋刃哀悼。 尽管在迈洛的口中，它只是一条啃食了黄金树尸骸的虫子，但它也确实因此沾染了些许黄金树的神性与赐福。 年少的律法锋刃被迈洛斩杀，引动得它悲伤哀嚎。 那声音缭绕在整片未见之地里，无比悲恸。 … 混沌的地底世界，每一寸泥土之中都亮起了点点微弱的金光，它们像远在亿万里之外的星辰一样，轻盈缓慢地闪烁着，似乎都在为这逝去的律法锋刃进行哀悼。 不只是敬拜坑里的生物。 这片土地曾是距离黄金树最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曾蒙受过黄金树的恩泽，包括整个陨落的苏美鲁文明，都曾是它的信徒。 空气之中，迈洛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些破碎灵魂的悲怆哭声。 整片未见之地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这些本该随着时代湮灭了的万物意志，似乎并没有任何针对迈洛的敌意，它们只是默默地为死去的律法锋刃感到悲伤，也许今天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让它们“回想”起了苏美鲁文明陨落的记忆吧。 …… … 身怀黄金律的赐福的迪拉肖也同样如此。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被无数金光点亮、如同星空一般祭坛，神情有几分恍惚：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为律法锋刃的死默哀，只有动手杀人的迈洛正在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他找来一根绳子，把琼的铠甲、靴子和双手剑鞘全部串到一块，单手拎着。 随后转过头瞥了一眼坑里她那死不瞑目的尸体。 最后对迪拉肖说道： “能动弹的话就过来给她立一块墓碑吧，我还有好多问题得从她身上找找答案呢。” “噢。” 迪拉肖磨蹭了几下，最后还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他扶着自己的脑门，有些纳闷道： “我怎么感觉头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呃——”迈洛回想起来自己之前给他灌进去的那大半壶烈酒，面不改色地说道：“反噬，一定是反噬，你违逆了黄金律的意志，应该是这个原因。” “嗯，有道理。” 迪拉肖面色阴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但不管怎么说，动手杀人的终究是迈洛，跟他这个黄金律神仆倒是没什么本质的关系。 如果说这批来自于幻梦境的傲慢骑士只是单纯想要把黛西带走，或许迈洛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如琼所说的，收回思考之眼的方式，是杀死黛西，还说什么信奉者可以在幻梦境中重生。 据迈洛所知，只有强大的入梦者才能实现这一点。 哎反正这帮人从出场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晋升到黯影序列之后，秩序等级成了影响迈洛行为的一个重要因素。 这是以往他所不具备的一种思维方式。 就如同失去信徒之后强烈的清算欲望一样，面对低序列生命体的挑衅，施以惩戒的念头也会被无限地放大，而这里头如果再掺杂一点点个人情绪的话，就会演变成一场决绝的杀戮，也就是今天在未见之地的这种局面。 而这，其实也是秩序的一部分。 … 与周围一切生灵、死物的悲恸不同，也与迈洛的平静不同，此刻的黛西正在非常冷静地思考状态中。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距离全知还有一点很长的路要走，而在那之前，她所接纳到的讯息，都需要她用自己的思维去做出辨别真伪、抽丝剥茧。 她怔怔地抬着头“盯着”祭坛上方的阴影，口中呢喃道： “可能她说的是真的，思考之眼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会引发某种灾厄性质的后果。” “可不是嘛，灾厄这不就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远处，迈洛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黛西拢着那件属于迈洛的风衣，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嶙峋的区域来到敬拜坑边缘，她看了看被迈洛杀死的那名女骑士，叹了口气说道： “她是律法的锋刃，本应该成为黄金树荫下最具战力的王……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她舍弃的…迪拉肖，可能也会被黄金律认定为叛教徒。” 毕竟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句“杀了她”可是斩钉截铁的。 然而迪拉肖没有说话，他非常平静地从地上抓了一把沙砾撒进琼·拜恩躺着的那个坑里，口中默念着教会的悼词。 黛西很清楚迈洛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甚至连与骑士团进行言语交涉的欲望都没有，上来就直接下死手……他已经因为一次严重的疏忽，导致了黛西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被挖走了双眼，而这一次骑士团是堂而皇之地要来“收回”黛西的思考之眼，他不可能允许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迪拉肖的话，黛西就有些看不懂了。 她始终不认为迪拉肖是一名绝对虔诚的黄金律信徒，因为很多时候教会的意志与他本人的意志是互相冲突的，他一直处在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之下，可却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黄金律的认可，成为了数百年来唯一一名得到黄金赐福的人，成为所谓的神仆。 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身上迸发出来的，针对琼·拜恩的杀意，却隐隐约约有超过迈洛的迹象…… 这片未见之地的祭坛上，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包括被夺走生命的骑士们，锋刃也好，黯影也罢，有的仅仅是立场上的对立。 … “轰隆隆……” 就在迪拉肖慢慢悠悠地执行送葬仪式的时候。 迈洛一直警惕着的那片位于上空的阴影，总算是传来了一些不善的动静。 滚动的闷响，像极了被厚重云层包裹起来的雷霆。 但这里是地壳之下，距离真正的天宇还隔着厚厚的岩层。 那闷雷声像极了某种生物在极怒状态下发出的咆哮声。 伴随着咆哮，一缕缕流光似的金色圣辉从阴影中流窜了出来，它们像恒星表面的耀斑，却多了一些肉眼可见的耀眼符文。 … 迪拉肖严阵以待。 但迈洛却抬手示意他只需要保护好黛西即可，不管那片空间壁垒中即将降临的是什么，都将由他来应对。 他手里拎着琼·拜恩的双手剑，直勾勾地站在那片摧残的金色流光底下，静等着气势汹汹即将降临的东西。 …… 很快，就有东西贯穿了壁垒。 那是触手么？ 不，不是，是犹如具备了生命一般的古老藤蔓。 黄金圣辉结成的刺眼印记悬挂在祭坛上空，而那无数根藤蔓就彼此缠绕、交错着从印记中伸了下来。 每一根藤蔓的粗糙体表上都遍布着玄妙的图腾纹路，像是呼吸的频率一样，在泛着微弱的金光。 这些藤蔓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敌意。 即使是迈洛释放的恐惧物质已经将它所处的区域彻底包围了起来，那些来自于恐惧领域的墨黑色物质无比狰狞地挑衅着这来自于幻梦境的藤蔓。 可藤蔓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反击的举动。 它自上而下，凝结成垂直向下的粗壮绳子，末端缓慢地延伸到琼·拜恩的坟墓中。 藤蔓像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带着几分悲恸与伤感，轻抚着琼·拜恩那被迈洛斩下的头颅，轻抚她喷洒在脸颊上的血迹，与她眼角的泪痕。 随后，它缓慢地卷起了琼的尸首，带她离开了肮脏的泥土。 连带着，也带走了迈洛事先从琼身上扒下来的铠甲，以及那柄双手剑。 … 原本晦暗的地底祭坛上，此刻呈现着一副极其凄美，且极具宗教意味的图画。 无数滚动的黄金符文印记之中，垂下来的古树藤蔓，把惨死的骑士尸首缓慢吊起，圣光洒在骑士苍白的肌肤上，但骑士再也无法回应这宝贵的赐福之力。 … 迈洛知道那从幻梦境探过来的藤蔓是属于谁的。 也知道它为何没有表露出敌意。 不过，就在他以为琼·拜恩会被当场复活的时候，那些藤蔓却只是抱着她没入了顶部的图腾印记，从空间壁垒中贯穿而过，甚至没有一丝停留。 它不是来复仇的，只是一名前来为子嗣收尸的老人。 …… 第461章 黑山羊的阴影 第461章黑山羊的阴影 “要不等我窥完了你再把她挖走也行的呀？” 迈洛冲着空间壁垒的圣光摊手喊道。 但无论是流光还是藤蔓，都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迈洛第一次直面所谓的黄金树，而且并不是玄而又玄的意志化身之类，是真切地看到了属于它的一部分。 相比于它树荫下的骑士，还有那所谓的律法锋刃，黄金树本体就像是一名慈祥和蔼的老人，它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敌意，也没有展露出丝毫威胁性。 这是迈洛直面过的所有上位者中，唯一一名没有对他施以压力的。 而这也是藤蔓从他手中接走双手剑的时候，迈洛没有反手给它攮一刀的原因。 他本来以为今天的未见之地肯定还会有一场大战的。 而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幻梦境中诸神定下的契约，所有的上位者都不不敢轻易地靠近清醒世界中的楠薇城。 所以能穿过空间壁垒降临的，怎么着都不会是黯影序列之上的存在，可以说是来多少迈洛就能干掉多少，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但，那些藤蔓，让迈洛第一次见识到了黄金律仁慈、谦卑的一面。 它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面对杀人凶手迈洛，也未曾表现出敌意，仅仅只是单纯地为它的子嗣们感到悲痛。 除此之外，那片壁垒的阴影之中没有降下任何咄咄逼人的神职人员。 这反而让迈洛有点理亏了的感觉。 “几个意思？我成了大恶人了呗。” 迈洛盯着那被藤蔓缠绕着缓缓穿过空间壁垒的琼拜恩，暗骂了一句。 黛西目光怔怔地“盯”着高空中那黄金树的藤蔓。 她似乎在聆听着一些什么，时不时地轻轻点头、出声应答。 一直到琼拜恩的尸首彻底离开这一界面，高空中那耀斑一般的黄金图腾印记开始转动着变得黯淡。 黛西才走到迈洛的身边，伸手拽了拽迈洛衬衫的衣角说道： “它让我转告你，不必自责，称这是律法锋刃命中注定的劫难，还说还说她的使命尚未完成，你们二人的命运已经交织在一起，一定会在未来再次相遇，所以如果你现在把她葬下，就等于葬下了自己的一部分未来，得不偿失。” 迈洛耸耸肩，他伸手揉了揉黛西的小脑壳： “自责个屁，你也不用纠结它说的话，它只是不能，也不敢在这一界面大动干戈而已，它就说了这些吗？” 黛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不安与担忧： “嗯它说，锋刃没有欺骗你，思考之眼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一界面，但既然我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就必须为此负责到底，它说这里的光即将被黑暗所俘虏，让我们谨慎对待即将来临的灾难。” “不怕不怕。” 高空中的黄金圣辉彻底掩去。 意味着未见之地的这场风波终于降下了帷幕，祭坛重新被黑暗笼罩，一切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光照都已经消失不见。 陈旧、空旷、死寂再一次成为未见之地的主题。 迈洛看了一眼站在废墟之上浑浑噩噩的迪拉肖： “喂，黛西说袭击你的黯影来自于蒙西斯学派，可能是渡鸦的老师，你自己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吗？” 迪拉肖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 “要是能看清就好了，我只知道是个很苍老的灵魂，它身上，有很重的死人的味道” 说着，他低头嗅了嗅自己那破破烂烂衣服领口，补充道： “就跟我差不多，你要闻闻看么？” “不用了谢谢。”迈洛一口回绝。 “我更好奇的是那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很显然迪拉肖是后半程才醒过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十六骑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重要不重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迈洛牵起黛西的小手。 这时候，在祭坛最边缘的位置。 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影子正躲在阴影中挪动着。 divcassntentadv>是那些被教会执事部门的会吏抓回来的厄难使徒，也就是如今思考之眼的信徒。 在迈洛与神殿骑士干起来的时候，躲起来的黛西顺带着操控他们逃离了危险区域。 他们血脉之中或许还残留着异端信仰的元素，但至少还维持着独立的思维能力和人格。 但眼下迈洛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些浑浑噩噩的家伙。 “噢对了。” 也许是因为战斗的风波彻底平息了下来，未见之地彻底回归了死寂，就在迈洛准备带着黛西和迪拉肖离开的时候，他重新注意到了那一直缠绕在自己脑海中的婴儿啼哭声。 从他逼迫大圣堂的白衣少女把未见之地的入口说出来之后，婴儿的啼哭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在后续的一段时间里被迈洛选择性忽视掉了而已。 他把这些情况大致给黛西讲明。 黛西沉思了片刻后对迈洛说道： “梅高是为降生的神子，他的死胎未曾被契约学者发现，但有一种说法是，他的意志未曾磨灭，依旧停留在这片遗迹之中，也许哥哥你听到的哭声，是大主教对你的某种指引。” “那女孩是教会的主教？”迈洛歪了歪脖子吐槽了道：“你们教会怎么尽找一些未成年来当老大。” “她可不是未成年，初代的契约学者尝试用人体作为仪器同化并复制旧神之血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当时的血圣女了。”黛西神神秘秘地说道。 “哎不管，反正你跟我回去，在这里呆着也不安全。” 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本来应该能多出来十几座藏着天大秘密的坟墓的，但最后唯一将真身降临清醒世界的琼拜恩的尸体都被黄金树收走了，迈洛有点百忙一场的感觉。 不过至少黛西和迪拉肖都安然无恙。 三人顺着曲折向上的通道走出了祭坛，横穿这座被掩埋起来的古老城市。 而就他们刚刚进入未见之地进出口的那片迷雾丛林的时候。 迈洛就感觉黛西牵着他的手忽然攥紧了起来。 “哥哥，黑山羊开始在城区散播祂的子嗣，你得尽快赶回去了。” “那你也得跟着我。” 迈洛脸色一沉。 似乎是未见之地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不仅黛西此前没有“看”到城区发生的事情，甚至迈洛此刻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但十六骑士的出现已经证明了思考之眼的重要性，现在是幻梦境里所谓的神殿和蒙西斯学派的狂人都想要夺取黛西的思考之眼，迈洛是绝对不会让黛西继续一个人呆在星辰钟塔等死的。 “蒙西斯学派进不了教会，其他的黑暗生灵也不敢的，放心吧，我在教会很安全，黄金树已经承诺过，它不会再让十六骑士的悲剧重演，除非迫不得已，幻梦境的人绝不会再次插手清醒世界的事。” 黛西摇头，对迈洛催促道： “哥哥你快去吧，我看到城区的阴影正在快速散播，只有你应对得了。” “那我也去。”半身不遂的迪拉肖也立马来了劲儿。 但是被迈洛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守着她。” 此刻。 楠薇城区。 97个教区，几乎每一教区的主街道上，都多了一团巨大诡异的东西。 它好像是某种生物，又像是某种粗壮植物的树冠。 整体呈现为一块巨大的肉质团块，团块上生长着鞭子一样的黑色触手，周遭张着巨大的嘴一样的结构，不断地分泌着绿色的黏液，散发着墓穴的恶臭。而在它主躯干的下方，长着巨大的蹄子。 第462章 能力越大 纱布·尼古拉斯。 祂的诸多名号中包括了“至高母神”、“黑暗丰穰之女神”等，都预示着生育、繁殖的意义。 似乎黛西以及大圣堂的少女主教都同时向迈洛提及了“梅高”，还有战争、信仰、掠夺之间的关系。 迈洛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那名血族灵视者只是一个引子，他的作用就是将属于不同体系的信仰杂糅到一座城市内，以此方式来掀起战争，从而引发灾难。 就像眼下这样。 …… 城区已然有个别区域陷入了纷乱。 那些明晃晃降临在街道正中央的团块虽然尚未动弹起来，但是再如何寂静的深夜，楠薇城区总是有不甘回巢的宿醉者在街头游荡的，当然还有违反“市场规则”出来干私单的j女。 这些人发现昏暗的路灯灯光环绕之下，一块将近两三层楼高的巨大黑色肉团矗立在路中央的时候，其中刚吸食了神奇树叶的人会觉得自己今天买到好货了。 “从未想过我还有这样的想象力。” 瘾君子叼着自制的卷烟，一步三回首，绕着那长着触手的巨大团块旁边走过。 团块虽然体表在不断起伏鼓动着，但似乎正处于某种沉睡的状态下，即使有人类与它擦肩而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巨大的蹄子有时候会小距离地挪一下位置，仅此而已。 但某些喝得烂醉的笨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比如一名晕晕乎乎的酒鬼就抬手搭住眼前的一只大梯子，哇哇狂吐之后用衣袖和领带擦了擦嘴角那些黏糊糊的东西，随后张口就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道： “先生…借个火？” … 火肯定是借不到了。 从上方伸下来的黑色触手慢悠悠地垂到酒鬼的腰后…… 咔嚓。 尖锐的触手末端从酒鬼的前胸贯穿而出。 紧接着团块体表那张巨口像打哈欠一样缓缓撑开，外翻出密密麻麻的獠牙，而触手就将眼前这块送上门来的、用酒腌制过的鲜肉塞进了口中。 甚至不需要咀嚼，缓慢地把那上下交错、如同齿轮一样的獠牙闭合起来就足以让食材粉身碎骨了。 …… 差不多的故事在城区的许多角落里同步上演着。 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沉睡着的大肉块们似乎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受害者总是会在 而行走在街头巷尾的执法官以及监城守卫，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东西的存在。 尽管它就挡在几十米开外的街道和马路的正中央，甚至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吃了个人。 诡异的阴霾弥漫着整座楠薇城。 似乎没有一个居民是完全清醒的…… … 迈洛一路上见到了十几只形态相似的巨大肉团。 从他进入教会的未见之地那会儿算起，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两个多钟。 城区里的这些东西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噢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啦。 如果格拉索尸体上的山羊图腾算的话。 … …… 迈洛知道那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也知道它们的来历。 但他还是径直先返回了家里。 不出所料，神经大条的老康和芬恩父子俩在这个点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 艾玛估计还泡在书房里推算她最近在捣鼓的那个等式。 … 而严这边相对就精彩了很多。 迈洛推开自己的房间门的时候。 一股子刺鼻的、夹杂着神奇树叶味道的二手烟就扑面而来。 在他扇开眼前的烟雾之后，见到的是一名裹着单薄浴巾躺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孩，那浴巾相对于她的身段而言实在太小了，稍微上移或者下移两厘米都会导致春光泄露。 而另一边背靠着沙发瘫坐在地上的人正是严，他此刻正处于飘飘欲仙的状态中。 见到推门而入的迈洛，他露出了一抹痴痴的笑容。 至于那名浴巾女孩，见到迈洛的时候并不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甚至 “真讨厌，你可没跟我说过还有一位朋友要来。” 严半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说话注意点，我这位兄弟可是南部执法所的二把手，他可能会把你铐起来带走。” 女孩听到严这般介绍之后似乎一下就兴奋了起来，甚至主动把两个手腕叠靠在沙发的扶手位置，仰着头调笑道：“能不能不带走，人家想被铐在这里嘛~求求你啦~~” …… 迈洛斜靠着门框，一脸淡定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严： “享乐屋已经满足不了你的是吗？在我的房间里的搞这些。” 严连连摆手：“啊不不，海莉可不是应召女郎，她是……你是谁来着？” “我不是你的宝贝吗~~”浴巾女孩伸了个懒腰，修长白皙的大腿直接从沙发上垂下来挂在严的身上，用足尖挑弄着他的下巴。 … 迈洛走到一旁，用两根手指从地面上拎起来一件女性外套，瞅了一眼外套衣领上的市政厅徽章，然后又从外套内兜里抽出了一张证件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 “市长先生如果知道孙女戴着他的徽章来这里玩三人行，一定会开心地飞起来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严： “你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让我在你家里蹲着不准出门的嘛，我就一直在这里呆着，说实话，兄弟，你家真的太无聊了，一点娱乐项目都没有。”严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台旁边，窗帘都没掀开，就对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耸耸肩说道： “哎黑灯瞎火的哪里能看得见嘛真是。” …… … 两分钟后。 楼下门口，迈洛给市长孙女披上外衣，把一双高跟鞋放到她的怀里。 “亲爱的，收好你的鞋子乖乖回家，另外，我没能找到你的内裤，等哪天你回想起来到底塞在我房间的哪个角落，请务必告知我。” … 女孩抱着高跟鞋，乖巧地点了点头，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像她这种寻常强度的普通灵魂还是很容易就可以梦引的。 为了防止艾玛发现端倪之后把迈洛的房间和严一块给点了，他只能选用这种方式，相对安静地把女孩送走。 把市长家的女孩送走之后。 迈洛把严拖到阳台上让他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并且对他“赞不绝口”： “你果然是个很棒的杂种。” 严两眼泛着金星，一边缓慢地左右摇摆着身子，一边抽着最后一点儿烟屁股，对迈洛说道：“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就是，当你的力量变强了之后，你的…嗯——一切感官，包括嗅觉、触觉等，全都比原来放大了无数倍，相对应的，欲望也会翻倍地增强，简单来说就是……呃……就是说…” “能力越大批瘾越大。”迈洛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言简意赅。” 严对迈洛的总结深表认可。 “那就控制一下，来活儿了。”迈洛指了指外边儿街道上的阴影问：“既然感官增强了，你就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严对着阳台外面的空气猛吸了一口，点头道：“有是有，一股发臭海鲜的味道，很像那个……” “那个就不用说出来了。”迈洛提醒道。 “没错就是那个。”严点点头：“所以为什么会有那个味道。” “有人召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迈洛摊了摊手。 就在他准备提到黑山羊的事情时，隔着大街对面的那栋楼里忽然亮起了灯光，然后，在灯光的照映下可以看到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出现在窗户上，准确地说，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摁在了窗户上。 然后，伴随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动静，那两个人影进行了一番高频率的深入交流。 …… 迈洛和严对视了一眼。 通常来说撞见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尤其是对于执法官和监城守卫而言，这个时间点走在城区街头都有可能碰见就地表演人造人的震撼画面，在酒精和药物的刺激下，原始的野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抒发。 事实上也就迈洛和严这种超人的感官能察觉到街对面的动静。 而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类似的剧情并不只在对面那栋楼里上演，他们所能够“看见”、“听见”的范围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全部都沦陷于那种美妙的状态中，无法自拔。 不只是人类，就连路边的猫都那啥了起来。 …… “嗯——”严眯起眼睛：“这肯定不正常，对吧？” “看起来，也不完全是能力越大批瘾越大，是大家瘾都很大。”迈洛嘀咕了一声。 “是因为外面的那些味道吗？”严似乎也从那股迷迷糊糊的劲儿里缓过来了，他冷静地询问道。 “可能吧。” 迈洛神色古怪地扭头看向了屋内。 此时他俩都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是从家里传出来的。 …… 三十秒后。 … 芬恩那已经把门锁死了的房间里。 迈洛和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 而芬恩此刻，正坐在床角，以很快的速度在“奖励自己”。 … 他俩从后面靠近芬恩，把脑袋凑到他左右两侧，认真地端详了一下芬恩左手捏着的那张照片。 “这不是你们女校长吗？” “她都快四十岁了，你认真的吗？” “这也能yg得起来？” “你真得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 他俩人的一通评价。 让芬恩尖叫着提起裤子就往窗外窜。 但是严单手就把他拽了回来。 … 在此后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这件事情都扎根在芬恩的心里，成了他的恐惧之源。 第463章 仪式的一部分 房间里。 迈洛和严正在为芬恩做“心理疏导”。 —— “听我说，奖励自己这非常正常，但是……史密斯女士？她都快40岁了。” “纠正一下，41岁。” “41岁啊喂，你就不能换个年轻一点的幻象对象吗？比如莱娅老师呢？” “哪个莱娅？” “他的班主任，黑色长发，个子挺高，笑起来很好看。” “噢~那个莱娅啊，她确实很棒。” “是吧，尤其是戴着眼镜的样子……呃跑题了，我是说，芬恩你年纪还小，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确实很多。” “你的选择也很多呀，同学、朋友之类的，你知道严哥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我从没有任何一位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懂不懂……” … “打住。”迈洛终于忍不了，连忙让严把车刹住，提醒道：“他才八岁。” 严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一脸认真地问道： “我们不是在帮他引导正确的x癖吗？” “这是x癖的问题吗？”迈洛两手一摊。 “这难道没有问题吗？”严拿起校长史密斯女士的照片指着她的脸问道。 “问题很大吗？”一直插不上话的芬恩终于开口问了一声。 “你闭嘴。” 俩人异口同声。 吓得芬恩一个劲儿往床角边缩。 …… … 五分钟后，迈洛和严站在窗台边小声商量着。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对吧，毕竟是外面那些东西在散发迷惑心神的物质，你也看到街对面那栋楼里的情况了。”严拿着手里那张史密斯校长的照片：“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这个，这总是没问题的吧？” “同意。”迈洛耸耸肩：“芬恩是被典籍影响了，导致身体发育速度比心理快了几年，要不你给他指点一下？毕竟你是过来人对吧，我记得你说过你9岁就开始……” “那不一样！我那算是被迫的，你们家芬恩是自学成才。”严十分郑重地强调道。 “啊是是是，被迫跟邻居的大姐姐玩游戏，我都能想象到你满脸痛苦的样子了。”迈洛淡定的摇着头。 “是啊，可痛苦了，还记得那是下暴雨的一天，我们从学校回来都淋湿了然后……”严45度仰起头，讲起了他那“沉痛”的回忆。 “停，我没有兴趣听你讲 回过头一看，芬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在被窝里睡着过去了。 … …… “所以马路上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把那些东西召唤下来干什么？给楠薇城增加人口用的？” 严犯着嘀咕。 而迈洛则没空给他解释那么多。 他离开了芬恩的房间，悄咪咪地瞅了一眼老康的房间。 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噜声。 看起来这位中年男人就没有年轻人那种旺盛的精力，就算是上位的黑暗仆从生物也没有办法把他从梦想里拉起来。 迈洛也算松了口气。 芬恩就算了，要是老康也突然性致勃发，那场面就很尴尬了。 …… 这般想着，迈洛觉得还是得赶在天亮之前把城区里的那些生物体给清理掉。 而就在他路过拐角处楼梯口的时候，差点就迎面撞上了从二楼匆匆忙忙走下来的一个人。 是艾玛。 俩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你要知道前不久有个人拼了命都没办法像你这样用脑门捶到我的胸口。” 迈洛嘀咕了一声。 却发现艾玛根本没有回应他。 她的 再看看艾玛的模样。 她的长发不像平时那么柔顺，看起来有些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脸上也难得的有了一些血色，或者应该称之为……潮红？ 见惯了平日里憔悴苍白的艾玛，此时近距离看到她这红扑扑的脸蛋，迈洛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而且，艾玛注意到迈洛在盯着她的时候，脸红的更厉害了。 并且迈洛还能听到她心率很快，比自己被外神直视的时候还要快。 …… 迈洛眯起眼睛： “嗯，你——要去干啥？” “我要去洗手间……洗点东西。” 艾玛有些支支吾吾，磨磨蹭蹭地从迈洛面前走过，而且是维持正对着迈洛的姿势，一步一步地从他面前侧着挪开，生怕迈洛看到她身后藏着的东西。 迈洛微微一笑，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 “洗内裤吗？” “滚！” 艾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揣起手里的东西就奔向了洗手间。 … 房间里的严，听到艾玛狂奔的动静，急急忙忙地赶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事小事。” 迈洛拍拍严的肩膀，忽然转头看向了屋外，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过外头确实是快要出事了。” “我怎么看你一直都很清闲，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严小声嘀咕道。 “总得等人家把事情安排妥当的嘛。” 迈洛勾着严的肩膀，带着他走出了自家大门。 “那些东西名为黑山羊的幼崽，黑山羊则是某位外神的称号，你就理解为是那天晚上你和迪拉肖一起干死的那种东西就行了，噢不，是比那家伙还要厉害一些的存在。” “这些幼崽是怎么出现的我不知道，但此前它们并没有完全降临，在普通人的视野内，他们只能看到街头蹲着一只小猫，或者是一名流浪汉，亦或者是别人喝多了吐出来的一滩烂东西，总之不是真实存在的。” “据我推测，城里那些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家伙，也是属于仪式的一部分，森之黑山羊就是代表了繁殖、生育的外神，也许这是召唤祂的方式呢……” …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差点尽了一份力。”严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真是。”迈洛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不需要我在你家里帮你堵门了吗？”严问道。 “暂时是不用啦。” 迈洛摇摇头。 第464章 纷乱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生物，丑陋程度仅次于大学实验楼三楼左侧 严站在迈洛身旁。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一个多钟头。 他认真地端详着身前这只名为“黑山羊幼崽”的巨大生物，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 迈洛问： “因为？” “因为有一次我们在实验室办派对被她发现了，她把我们赶了出来，隔天还通报全校，我就是这样结束自己的学院生涯的。”严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另一段“痛苦经历”，看得出来对于弗兰西斯女士，他多少有点耿耿于怀。 然而熟知严脾性的迈洛一下子就猜到了真实故事是怎么个情况，他淡淡道：“银趴哦。” “这并不是重点。”严矢口否认。 “确实。”迈洛懒得在这种陈年往事上跟他拌嘴。 … 而就在严喋喋不休地形容着那位弗兰西斯女士到底长得多磕碜的时候。 一直以来都原地不动的黑山羊幼崽忽然发出了一些“咕噜噜”的动静，吸引了迈洛和严的注意。 紧接着…… “呃~~~~~~” 那张差不多有普通房间门大小的嘴忽然张开，似乎是打了个嗝，一些腥臭无比的空气从口中喷涌而出！ 在嗝的最后，还呕了一些恐怖的人类残肢出来。 … “厉害捏，一边睡觉一边吃东西。”严一脸嫌弃地瞥了一下地面上那一坨被酸液腐蚀过后的残肢。 迈洛抬脚踩了踩那黏糊糊的东西，平淡分析道：“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前被吃进去的吧，看起来……嗯？” 说到一半，他忽然发现那坨腐烂残肢里面有一件很眼熟且具有光泽的小物件。 迈洛很快就认出了那个金属小物件是啥。 同样的，严也认了出来。 这东西是市政厅的徽章，属于楠薇城的市长，而把它带进黑山羊幼崽胃里的人，是市长的孙女，也就是前不久刚刚从迈洛家里被赶出来的那名女孩。 看起来她并没有顺利回家。 …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迈洛平淡道：“深表遗憾？” “哎……”严先是叹了口气，深色显得有几分黯淡，摇了摇头说：“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点什么就死了，确实遗憾。” “原来是这个角度的遗憾。”迈洛眉毛动了一下。 “只一起滚床单的朋友死了的话你会觉得很难过吗？”严随口问了一句。 但问出来的这个问题的角度非常刁钻。 迈洛皱了皱眉： “你确定要在这会儿聊这种话题么？” 因为他们两人身后的那只黑山羊幼崽的粗壮蹄子忽然就动了起来！ 它那坚硬的角质蹄随便一动，就把粗糙的路面碾出了裂痕。 站在一旁的迈洛和严同时感觉了剧烈的地面震颤。 …… 像一棵苍天大树，又像是一根巨大石柱。 只不过此刻这个东西，它活了过来。 顶端那些狰狞的粗壮触手左右摇曳，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住站在它蹄子旁的迈洛和严，空气中那如同挖开的墓穴一样的腐臭味顿时就变得更加刺鼻。 …… 笼罩在黑山羊幼崽阴影之下的俩人显得非常淡定。 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介意我复个仇吗？” 严提道：“一位美丽的女孩在与我共度春宵之后就香消玉殒了，这事儿传出去的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了。” “懂你意思，轻便吧。”迈洛耸耸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顺便往后退了一步，给严腾了些空间出来。 严甩了甩手掌。 他缓缓转身朝向后方这头苏醒过来的巨大野兽。 紧接着，他额头上浮现出火焰一般的三瓣眼，衣袖以及衣领中疯狂涌出黑色的烟雾。 他缓缓抬起右拳。 而滚动的黑烟便迅速在他的右肩后凝聚出了一只数米高的狰狞翅膀。 那是夜魔的羽翼。 严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厉煞人，他额头上那裂成三瓣的眼睛注视着黑山羊的幼崽，以极其冰冷的口吻说道： “这一拳是替安妮打的。” “呃……海莉，如果没记错的话。”身后的迈洛探出头来提醒了一声。 “那好，这是替海莉打的。” 咣！！！ …… … 黑色烟雾裹挟着火焰。 化作一座肆虐的龙卷风，在顷刻之间将这条街道绞成两段。 而位于风暴中心位置的那头黑山羊幼崽，它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触手和獠牙伸向严，它的内脏碎块就四处纷飞，均匀的涂抹在了四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与建筑表面…… … …… “ok，那就还剩96只，不过现在它们都在朝着城郊的方向移动，我不是很懂它们的意思。” “有这么多吗？那我们也过去瞅瞅？” “瞅瞅呗。”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叫黑山羊，我吃过的黑山羊可不长这个样子。” “可能这是经常锻炼的黑山羊吧。” “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你觉得刚才那一拳怎么样？在那一瞬间有没有爱上我的冲动？” “很尬。” “很尬？是因为那句台词吗？还是因为我喊错名字了？依你看的话，干架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才显得比较有品位？就是那种，会让旁观的小妹妹想要扑上来榨干我的那种。” “或许你可以在打架的时候把招式的名字喊出来。” “那样会很酷吗？” “我老家的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了解了解……” … …… 城区一共97头黑山羊的幼崽。 他们此刻都在朝着同一方向进发。 而且全都是走直线路径的。 这意味着那些像柱子一样粗壮的巨大蹄子会碾碎沿途挡住它们去路的所有建筑，以及活物。 而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本质上来说它们此前都处于沉睡状态，因而城区中的市民几乎无法直视它们的真实样貌，人们的视野内只能呈现出自己认知范围内有可能出现在深夜街头的事物。 但现在它们苏醒了过来，那庞大恐怖的身躯一旦动起来，就彻底撞碎了寻常人的心理防线，完整地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显露在了世人的面前。 霎时间，尖叫、哀嚎、呐喊，以及建筑物被碾碎的声音响彻城区。 紧接着，警笛声也快速响应。 全城的执法官迅速动员了起来。 … 城南执法所。 紧急警报响起之后，几乎所有的执法官都集结了起来。 其中大多数不需要值班的人十分钟前都还在被窝里躺着。 噢也不全是，有些人是刚刚做完剧烈运动，两腿还发软着呢…… 从集结、整理装备武器、布置任务，到整队出发，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在丽贝卡的率领下，南部执法所上下可以说是雷厉风行。 说起来，今天她接触到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在还没彻底消化灵视者这一概念的时候，新的危机就爆发了，但丽贝卡并没有丝毫惊慌，她的风衣之下挂满了组合短刃、弓刃等诡兵器，腿上挂着一柄燧发火枪和一柄转轮枪，以及十几个填好弹药的弹巢。 三角帽往头上一戴，冲着墙壁角落里的7人组一点头，就准备出发制止这场纷乱。 但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家伙扯了扯她的风衣角。 “那个……那我呢？” 丽贝卡扭头一看，是灵视者马蒂。 按照迈洛的吩咐，她没有把马蒂这个定时炸弹送回他家，而是暂时把他留在了执法所里。 “你老实在这里呆着！” 丽贝卡可没工夫跟一个小屁孩磨蹭。 她丢下这一句话就摔门而去。 但估计是放心不下，没过两秒又折返了回来推开门。 这一次，她把手里提着的小黑猫马歇尔塞到了马蒂的怀里：“它陪你玩，记住，哪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办公室，以防万一，她还把门给锁上了，全程都没有注意到被塞进马蒂怀里的那只猫脸上的蛋疼表情。 那表情的大概意思应该是——歪歪歪，大姐，这小孩会虐猫的啊…… …… … 一众执法官离去之后。 执法所内显得无比寂静。 似乎外界那些嘈杂的动静无法穿透墙壁进入这里。 马蒂愣愣地看着锁死了的房门，他跑过去，踮起脚尖尝试着掰了掰门把手，发现确实掰不开之后，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刚才那只小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至此，办公室里除了他以外，唯一还能动弹的就只剩下煤油灯光偶尔的抖动。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糟糕的神色，只是眨了眨眼。 最后，他走到角落里，拉开一个柜子的门蹲了进去，然后缓缓地把柜门掩上。 …… 第465章 爽就爽在 …… … 还有一个半钟就要天亮了。 此时城郊的荒原上多了一些奇怪的身影。 是那些黑山羊的幼崽。 它们碾过城区，径直抵达这片区域。 而荒原之上，除了狂风呼啸的声音以外，还能依稀听到一些人类的动静，那是行走在阴影之中的人们在颂唱着某种晦涩扭曲的歌谣。 那歌谣中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汇都与这个时代的文字没有任何关联。 … “嗡！！！！！” 一辆崭新的轿车碾过原野上凹凸不平的泥泞道路，轧过杂草，一路上叮叮咣咣急速驰骋着。 车上坐着的应该是目前楠薇城内生命序列最高的两个家伙。 … “你知道我们徒步跑起来会比这个破玩意儿快很多的吧？” 坐在副驾驶的迈洛，看着手忙脚乱一路狂打方向盘的严，认真地问道。 “我知道啊，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爽吗？”严脸上写满了兴奋的神色，可以说是眉飞色舞，给人感觉他随时会把方向盘扯下来。 “爽在哪里？” “爽就爽在……诶？” 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迈洛的话。 急速飞驰的轿车左前轮就轧过了路面上的一块凸起的岩石。 而后果就是，巨大的前冲惯性被岩石调转了方向，整辆车的移动轨迹从直线行驶转为急速翻滚！ 嘭！！ 轿车被直接掀翻了过来。 而后侧着车身在原野上疯狂前滚，那些被撞碎的外壳零件以及玻璃碎片四处横飞。 大概往前滚了数十米之后，它与地面的摩擦力终于把前冲的势能完全消磨干净。 最终在河畔边上狠狠地磕了个头，然后带着它那残破不堪的车身框架沉进了运河底。 后方的这条路上洒满了它的零件碎片。 唯一还能动弹的，是从车体脱落下来的轮胎，在原地蹦跳着…… … 不过驾驶员和副驾驶的乘客早就已经离开了事故车辆。 迈洛和严站在山坡上，目送那凄惨的轿车缓缓沉进运河。 “看起来明天特朗德尔先生得步行去上班了。”严小声嘀咕着，悠哉地掏出香烟点了一根。 “希望他别来城南执法所报案。” 迈洛轻拍了两下裤子上沾染的沙尘。 虽然车子报废了，但它也算是功成身退，因为迈洛和严距离目的地已经非常近了。 在他们前方的左侧，是一路蜿蜒横跨而过的运河，而右侧前方就是楠薇人死后居住的地方。 是的，他们又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墓地。 但不同于往日的死寂，今夜的墓地可以说是相当热闹。 所有的黑山羊幼崽都聚集了过来。 从迈洛和严所在的这片山坡眺望过去可以看到，漫山遍野都是那种身体粗壮的巨大团块，它们扭动着顶部的数十只狰狞触手，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墓地不断逼近。 周围丛林的树木都是属于低矮类型的，因而黑山羊幼崽们的身影极其突兀。 而除了这96只庞然大物以外。 丛林的阴影之中还跟随着许多鬼祟的人形身影。 即使他们都隐藏得相对完美，但终究不可能瞒过迈洛的视线。 … “你听到了吗？”严往荒原的冷风中吹了一口浓烟。 “婴儿的哭声？”迈洛眉头一挑。 “当然不是，是底下丛林里那些人唱的歌啊，什么婴儿哭声？”严转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迈洛。 “听到了。”迈洛耸耸肩：“你有什么见解么？” “那没有，就是哼哼唧唧的像蚊子在叫，搞得我很想……”严摇摇头，他把香烟叼在嘴里，背过身去撒了泡尿。 一通稀里哗啦的动静过后。 严哆嗦了两下，一边拉起裤头的拉链一边转过来对迈洛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山羊，大半夜的它们全部跑到城郊来总不可能是来锻炼身体的吧。” “说不定还真是呢。” 迈洛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原野上那些巨大的身影。 此刻，大多数的黑山羊幼崽都已经聚集到了墓地与运河之间的那片辽阔空地上。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严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给抠下来洗一洗。 原野空地上，黑山羊幼崽们彼此堆叠到一块，三两成群，有的则更多，它们先是用头顶的触手将彼此的身躯紧紧的环绕起来，用粗糙的皮肤磨蹭着，然后就开始张开那张巨口，发出一些诡异的声音。 …… “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是在…”严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种事情没错。”迈洛点点头。 “艹，我大半夜跑到这来可不是来看这种东西的！” 严一顿干呕。 然而迈洛却非常的淡定。 并且他也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在山坡上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平静地注视着远处那一场辣眼睛的“社交活动”。 …… 不论是教会大圣堂里的那名白衣少女主教，还是身为思考之眼载体的黛西，她们都给出了一个相似的说法——蒙西斯学派的真实目的是挑起战乱。 但直到现在，迈洛依然没有发现战争的端倪。 他依旧认为今晚发生在城区以及城郊的这一切都属于某种特殊仪式的一部分，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会让人产生x交欲望的物质，似乎并不只对人类有作用。 而此刻城郊原野上的这场辣眼睛的演出，所释放出来的信号，或者说意志，是一种近乎扭曲的繁殖、生育、孕育的欲望。 这实际上是与纱布·尼古拉斯这位外神的神格有着斩不断的关系的，因为这位神只的存在，就代表了宇宙中的一切繁殖与孕育，甚至可以总结为生命的诞生。 但这一切与战争有什么关系？ 难道战争所代表的不是死亡与混乱么？ 这与纱布·尼古拉斯的所象征的秩序明明是相对立的。 …… 如果说，格拉索的尸体刚被发现的那时候，迈洛的脑子里充斥着的念头只有对行凶者进行清算、惩戒的话，那么从教会地底的未见之地出来之后，他更多的是开始思考眼下出现在楠薇城的那些黑暗住民到底在预谋着什么。 来自于幻梦境的黄金树意志用了十六名骑士的死，告知了迈洛思考之眼的重要性。 而思考之眼告诉迈洛，蒙西斯学派在图谋掠夺的，是教会的三样东西，那三样东西中就包括了思考之眼本身。 但时至当下，迈洛还是没弄明白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在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涤之后，蒙西斯学派的理念到底扭曲到了怎样一种地步…… 而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一群发癫的学者而已的话，对于迈洛或者教会而言，都不可能构成任何威胁，更不会惊动幻梦境中的神殿势力派遣骑士来回收思考之眼。 可黄金树最后表露出来的态度非常暧昧，它的行为在迈洛看来并不单纯只是表露善意，它那份平和背后，还隐藏着一份恐惧，只是没有被迈洛精准捕捉到而已。 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黄金树畏惧着的是幻梦境中诸神定下的契约，这是相对来说比较合乎逻的一种说法，因为它对清醒世界任何程度的干涉都有可能被认定为是在图谋那地底之下不可知的东西，而这将会招来诸神的制裁。 虽然很离谱，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因为它的本体就曾经在清醒世界中湮灭…… … 就在迈洛陷入沉思的时候。 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伸手指着墓地的方向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什么？”迈洛不解。 他顺着严的视线望了过去。 在他视野的尽头，是那片楠薇贫民的墓地。 墓地的高处，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老人的身影。 第466章 长脑子了 众所周知（才不是），所有古老典籍中记载的魔法，可以划分为三个等级。 … 迈洛在格拉基的记忆中了解到的是关于纱布·尼古拉斯这位外神的一些潜在认知。 他最开始的推测是，眼下发生在楠薇城的这一切，是属于 甚至于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中止仪式的准备，直面这位外神的化身或者意志投影。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 “生殖、孕育、修复……” 迈洛死死地盯着自己视野尽头那个人影，口中呢喃着属于那位黑暗丰穰之女神的意志代词。 … 而远处，月光很罕见地透过了云层的间隙，以一种斑驳的形态洒落到原野之上，宛如给这片寂寥的墓地铺上了一层白霜。 至于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他背对着月光，身体略微佝偻着，身上，散发着苍老、衰败的气息。 就像迪拉肖所描述的那样——“它身上有很重的死人的味道……” …… “原来是他。” 迈洛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色。 “是谁？” 一旁的严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人啊。”迈洛皱起了眉头。 … 难怪这些黑山羊的幼崽会往城郊的墓地上集结。 也难怪迪拉肖说他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迈洛才意识到原来一直隐藏在阴影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曾经与自己近在咫尺。 …… 月光下那道衰老的身影从自己身后抽出了一杠铁锹。 这个动作一出现，严的眼睛立马就瞪大了起来，他指着远处墓地上的人影：“这……是那个老头？那个守陵人？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呢？ 前几日迈洛和严还追着兽化的血族人克劳斯赶到墓地上，救下了那不会说话的老爷子一命。 而无论是迈洛还是严，在他们的视野内，守陵人就是一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普通人，仅此而已，可能他的脾性，或者说san值在常年累月的守陵生涯中得到了很好的历练，但他肢体的衰败，生理器官、内脏的枯竭现状是不可能瞒得过二人的眼睛的，这就是一名苍老的普通人类。 从食尸鬼事件开始，迈洛就认识了这个老家伙。 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里，迈洛从未觉得老人有任何异常。 他甚至把老人与莫戈特、尼禄等人归于同一类人…… 但现在迈洛终于意识到，大错特错。 …… … 墓地上的老人，拖着残败不堪的苍老身体，用生锈的铁锹掘开地面的土壤。 他的动作很僵硬、缓慢。 每铲起一掊土，他都要停下来重重地喘几大口。 哪怕隔着数百米，迈洛和严也能够清晰地听见老人那濒临窒息一般沙哑、干呕的呼吸声，似乎每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都需要竭尽全力，他那肺部已经工作到了极限。 而面对墓地一侧那些狰狞恐怖的黑山羊幼崽，他视若无睹，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一样，除了偶尔向迈洛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上一眼，其余的时间都认真地在潮湿沉重的土地上卖力挖掘着。 … “他在干什么？”严很是不解。 估计是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嘴里的香烟都快抽完还搁那儿一顿猛吸。 “在给自己准备坟墓。” 迈洛双手揣在风衣兜里，冷漠地看着远处月光下那道孤零零的衰老身影。 “想得这么周到的么？”严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而后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方向，说道：“那些猎人好像过来了。” “自然是要过来的。”迈洛点点头。 “感觉，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严皱起眉头。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夜魔之力给予他的身体机能的升级是无时无刻都在工作着的，相隔数公里，他就已经察觉到了猎人组织的靠近，甚至还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异样感觉。 “不一样也合理。” 迈洛点点头，对严说道：“一会儿如果打起来，可能会有……我算算，大概三四个不同立场的阵营，总之记住，这里头没有我们的友军，都可以杀。” “包括猎人？你之前不是说……”严不是很理解。 毕竟此前他与蒙奎亚遭遇的那会儿，负责打圆场的迈洛可不是这么说的，记得当时他和蒙奎亚还达成了一些口头协议。 “哎就这么一说嘛。”迈洛耸耸肩。 而后指向墓地上那自掘坟墓地苍老身影说道： “那个人，很可能是蒙奎亚的老师的老师，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 “懂了。” 严眨了眨眼，而后点点头：“这样就很好办了，除了自己人以外全都可以杀。” “当然也别急，先看看情况嘛。” 迈洛淡淡道。 … 总而言之今晚的这个仪式基本可以确定与即将出现的战乱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因为这事儿就不归纱布·尼古拉斯管。 …… “咔嚓…” 随着最后一掊土被老人掘出，他将铁锹插到了一旁的土堆中，在月光下，他缓缓挺直了腰杆，遥望着迈洛与严所在的方向。 紧接着，他将自己的目光转向身后的高空，面相那勉强从层层的阴云中挤出三分之一的圆月。 老人仰着头颅，缓缓撑开自己的双手。 … 老人无法出声，他的确是个哑巴。 但行走在丛林阴影之中那些颂唱了一路的人，用古老的语言，代替老人说出了那句本属于猎人组织的箴言——“即使是在长夜，我依然能看见月光”。 … 而后，那泼洒在老人身上的月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变得危险了起来。 嗤嗤… 老人那被汗水浸湿了的衣裳一角忽然冒起了一缕白烟。 嗤…… 就在那一缕白烟刚被原野上的冷风吹散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嗡的一颤，白色的火焰覆盖了全身！ “啊啊！！————” … 月光下，苍老的人影没有丝毫挣扎，甚至就连惨叫声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那白色的焰火似乎比寻常的火焰更具毁灭性。 短短不到半分钟。 老人的身躯就已经化成灰烬，成块地从体表脱落下来，最后整个人被风一吹就倒在了身后地面上那提前挖好的墓穴中…… …… “那火好像很危险。” 隔着老远，严哆嗦了一下。 那些看起来比普通火焰还要微弱、柔和许多的白色焰火，让他打从心底感觉到了威胁。 这是在用血仇打通夜魔之力之后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即使是在面对伊姆纳尔的分形体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老人的身躯化为灰烬倒地。 严往前走了几步，张望了一番，确认对方身体上的白焰没有在墓地的草坪上蔓延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这老头有大问题，也许那天晚上我们不出现，兽化的血族应该也咬不死他……你不是说他是什么猎人组织的老师的老师么？怎么突然就把自己给点了？” “我不知道。” 迈洛的回答很干脆。 他其实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思考之眼说过这个灵魂属于 “那你的意思是？”严显然不是那种擅长动脑的人，但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他甚至没有与听过黛西的完整表述，光凭迈洛的只言片语就已经对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你说过，那个山羊的神，代表的是繁殖、生育、修复，对吧？那是否也可以理解为，‘再生’也属于祂秩序的一部分？” “唷，你……长脑子了啦。” 第467章 遗失的东西 丽贝卡是带着执法队“目送”黑山羊幼崽们横冲直闯离开城区的。 他们尝试过对那些形态诡异的生物进行远程枪击，但子弹根本无法在它们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执法队变成了救援队。 他们只能尽力地疏散黑山羊幼崽前进路径上的居民，以尽可能地减少人员伤亡，同时救援后方那些被埋在废墟之下的伤员。 …… 虽然黑山羊幼崽们的动作在视觉效果上非常沉重缓慢，但实际上它们的行进速度是丝毫不比马匹慢的。 在最后一头黑山羊幼崽冲出城区之后。 丽贝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这群执法官，她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悚、不安的神色。 … “san值……”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迈洛早些时候给她“科普”的那些概念。 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些身心皆被恐惧笼罩着的执法官没有人表露出退缩的意向，他们全神贯注地等着丽贝卡下达命令，就连在此前行动中受伤了的伤员亦是如此。 … “我们应该追上去查清楚情况对吧，头儿？” 伊妮德的额头上挂着冷汗。 她的三角帽已经在前面的行动中丢失了。 与其他人一样，此刻她的状态并不算稳定，她的瞳孔一直在轻微地颤动着。 但，丽贝卡犹豫了。 她看到了那些生物踩踏过的路面崩碎坍塌的惨状，也见到了沿途那些被搅碎了吐出来的人类残骸。 也许换做几天之前的她，丽贝卡会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率领执法队追上那些恐怖生物的步伐，就像当初她硬着头皮跟裹尸布活尸近身死磕一样。 但对于现在的丽贝卡而言，她的身份、思维以及自我定位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她知道如果今天这几百来号人追出城去，有极大概率最终一个也没法活着回来，因为那些生物，根本就不是他们手中这种水平的火器能够抗衡的。 “我……” 丽贝卡愣了一小会儿。 她的命令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最理性、冷静的选择，就是让所有人停留在城区内，谁也不出去，可是，这违背了他们当初正式入职时对着裁决镰刀的宣誓内容，也违背了整支执法队伍中所有成员的内心意志。 那些莫名冒出来的生物，在路过城区的这一路上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执法队一次，可即使如此，他们在行动中依然有三名同僚失去了生命，而且绝大多数都已经负伤。 也许是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让丽贝卡惊醒了过来。 她迅速下达了命令： “封锁城区，谁也不准出去，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援救，保护好城区的市民。” … 丽贝卡本以为自己的命令会引来部下的反对。 因为她很明确地从这些人的眼神中看到了追击的欲望。 可是，当指令下达之后，执法编队内部一片安静。 …… 丽贝卡眉头一皱。 她忽然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他们的眼瞳中没有了先前那份惶恐，并且也不再颤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正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 连伊妮德也这样。 她面容呆滞地对着丽贝卡点了点头，然后就跟随队伍折返回了城区方向。 … 不只是执法队，城区之中原本充斥着各种惊悚恐怖的哀嚎、痛哭声，而就在丽贝卡恍惚之间，那些让人心神混乱的噪音全都停歇了下来。 被废墟掩埋的、失去亲人的，或是侥幸从黑山羊的蹄子下捡回一条命的，无论男女老少，乃至襁褓中的婴儿，此刻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状态。 他们似乎忘记了几分钟前的恐怖遭遇，忘记了那挥舞着狰狞触手，从自家房屋上碾过的巨大生物，甚至，面对被轧死的亲人的残尸，他们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似乎就连悲伤的能力，都被遗忘了。 …… 丽贝卡独自一人站在破碎的街道中央，面对着眼前这片寂静的城区，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就好像，所有人都假装无事发生的这一幕，比此前满城的嚎哭声还更让人胆寒。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 …… 墓地上。 96头黑山羊的幼崽已经停止了交配行为。 它们环绕在那片空旷区域的四周围，将自己身躯下方的蹄子弯曲，摆出一个很诡异的跪地姿势，面朝着墓地中那名守陵老人的坟墓方向。 … 此时迈洛和严已经离开了原本所处的那片山坡，来到了墓地中地势最高的位置，也就是守陵老人的那间小屋旁。 “初代的契约学者…” 迈洛站在老人自己掘开的坑前，看着那躺在坑底的灰烬，此时白色的火焰已经熄灭，灰烬上也已然看不出人类的轮廓。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而严则是从老人的小木屋里翻出来两瓶烈酒：“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那是迈洛之前交给老人的，他在墓地的边缘杀死了一群异教徒和眷族，让老人用那两瓶酒引火，烧了他们的残尸。 但很显然，老人有更加强大的火焰，有了那令夜魔都产生了畏惧的白色火焰，他理所应当地把这两瓶酒节省了下来。 … 严拔开瓶塞，仰头痛饮了一大口，发出了“啊~”的动静。 而迈洛则是默不作声地盯着老人的灰烬。 此时，原先他们二人所在的那片山坡上已经出现了许多陌生的身影。 他们当中有眷族、信徒，可能还有蒙西斯学派的成员。 夜色让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朦胧，但这并不能阻碍迈洛的视线，可在他的视野内，那些人的身影就是半透明的。 “这就是星石的作用了么？” 迈洛眉头一动。 他想起了此前同样采用钓鱼的方式围猎血族灵视者的蒙奎亚，当时他之所以没留下那名灵视者，就是因为对方使用了星石这样一种特殊的物质。 可想而知，今夜的眷族和异教信徒们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知道这片墓地上有一个参与过弑神的黯影，以及一只可怕的夜魔。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秉承着怎样的信念，但那份信念绝对已经超出了对性命的重视程度。 …… 很快，山坡的另一方位，另一批通体黑色的人出现，他们的身体是完全实质化的，手中拎着各式武器。 是猎人们。 他们一出现，现场的氛围瞬间就变得紧绷了起来。 说不上剑拔弩张，毕竟本质上他们都隶属于蒙西斯学派传承。 但其中具体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纠葛，估计就只有双方的核心成员知晓了。 … 想象中的血腥厮杀并没有立即上演。 率先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的，是那批环绕在墓地一侧的黑山羊幼崽。 它们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巨口撑开，那狰狞的獠牙中发出一些常人根本听不见的声音。 但迈洛听见了。 那似乎是某种歌谣，又像是某种集体的祷告。 每一个音节各不相同，有的拉得很长，有的则无比短促。 身为不同物种，不同文明乃至不同序列的生物，迈洛根本无法理解那些音符代表着什么，连其中夹杂着的情绪都无法触碰半分。 …… 随后，黑山羊的幼崽群中，有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拖拽着蹄子移动到墓地下方的凹地。 它用触手从自己的身体躯干中“挖”出了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新鲜的血肉，带着鲜红的血渍，相比于黑山羊幼崽的粗壮触手，它显得极其渺小，却仿佛有某种生命一样，似乎还在抽搐、抖动着。 黑山羊幼崽将那团血肉轻轻地放置到地面上，然后缓慢地远路折返。 此刻，山脉之间缭绕着的，全是它们口中的呼唤、祷告。 而墓地上的迈洛，此刻的脸色无比阴沉。 因为他认出了黑山羊的幼崽取出来的那团血肉是什么。 此前丽贝卡和瑞克在地下停尸间里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线索，并且幼年灵视者马蒂也证实了这一点…… 如今隔着上百米远，迈洛也能清楚地认出那团血肉的主人。 那是格拉索身体的一部分。 … 第468章 清算 黑山羊的幼崽集体对着那团血肉进行朝拜。 连同远处山坡上的那些信徒、眷族，都在对着放置在墓地下方的那团血肉屈膝叩拜。 那宛如呼唤一般的集体祷告声越发嘹亮。 人类与神只附属种族都在向着一团死去的血肉俯首朝拜。 月光下的这副画面极其诡异、森然。 …… 进行朝拜的众多信徒中，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缓慢在墓地上浮现。 它身上一定是携带了星石。 因为迈洛看不清这人影的容貌，感知不到它的生命序列，所能够看见的就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在朝着墓地缓慢靠近着，最终在守陵老人葬身的那座坑前停下。 迈洛淡定地注视着这道人影轮廓。 后方的严坐在守陵老人屋子门前的懒人椅上，翘着二郎腿喝酒。 … 与此同时，原野上，眷族们的呼唤声越发高亢，甚至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而黑山羊眷族放置在地上的那团血肉四周围的草皮忽然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将血肉完全包裹了起来，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见此情形，山坡上的眷族、信徒，包括众多黑山羊的幼崽的声音顿时又提高了几分。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笼罩着的白色火焰并没有像烧毁守陵老人的身躯那样将血肉轻松化为灰烬，反而让那团肉块表面的鲜血变的更加鲜艳、刺眼，甚至抖动飞舞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那团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膨胀着。 起初它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但四周围不断舞动着的白色火焰似乎给予了它某种活性，它的组织不断自我复制、增殖，四溅的鲜血一滴都没有流淌到泥土之中，而是伴随着火焰在空气中来回流转。 短短几分钟内，就从最开始那一块死气沉沉的血肉，膨胀成一只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巨大肉茧。 它的表皮上覆盖着清晰可见的毛细血管，每一根猩红的血管内部都有鲜活的血液在涌动着，传输着能量，透露着生命的气息。 不管这股气息多么具有活力、生机，它的视觉效果终究是丑陋的、令人作呕的。 那被撑得紧绷的血肉膈膜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着一样。 … 而原野上的黑山羊幼崽则是更加激动地嚎叫起来，它们的声音超出了人类所能够接收到的频率范围，几乎能够刺穿普通动物的耳膜。 在迈洛耳中呈现出来的旋律，像是在嚎哭，又像是在欢呼，何其的扭曲、混乱。 …… 墓地上。 蒙受星石庇护的人影轮廓轻飘飘地靠近了守陵老人的坟墓，它把自己的手探进了坑中，抓起了一把属于老人的灰烬。 它的口中呢喃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使用的是人类的语言： “氏族的鲜血为温床…黯影的精华为种子……至高母神会将你的灵魂升华…给予你重生的机会…这是她的仁慈…这是她的广爱…与慈悲……” … 抓起那把灰烬之后，人影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后方倒退着离开。 但下一秒，一只覆盖着狰狞裂痕的手捏住了人影的手腕。 “你那仁慈的至高母神有没有告诉过你，星石盖不住你身上的血族臭味？” … 混沌人影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悚的神色，虽然难以察觉，但它最后没有说完的那段箴言是以一个被惊吓到的尖叫式上扬音调结尾的。 而下一瞬间。 咔嚓… 空气中响起了一个很清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硬物被捏碎了。 … “啊！！！……” 是眼前这人的手腕骨头。 还有它隐藏在身上的星石。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么越过星石秩序的！你不可能碰得到我的！” 它疯狂尖叫了起来。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它此刻的状态，与两分钟前肆无忌惮出现在迈洛面前时的那份淡定相比，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此刻的墓地上。 一抹阴刻到极致的黑色像是潮水一般漫了上来，吞噬了土壤、植被、空气，乃至空间。 在这墨水一般的恐怖幕布之间，迈洛的半张脸浮现了出来，他脸色狰狞地看着眼前被他死死捏住的孱弱生命，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凭什么觉得星石的秩序在我之上？” …… 轰！！！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 他们只能看到墓地高处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自己的视野一样。 无论是眷族、信徒，还是盘踞在另一座山坡上的猎人们，他们听到了一声来自于远处的凄厉惨叫，并且在惨叫声入耳的那一瞬间，视野内就有一团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墓地上直直俯冲了下来，像陨石一般砸在了下方的空地上。 伴随着向四周围荡漾开的气浪、碎石与灰尘，最终出现在众人视野内的是站立着的迈洛的身形轮廓。 而他的脚底下还踩着一个生物的半残身躯。 星石碎裂之后，那人影已经从半虚幻的、无法被捕捉到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此刻完全显形。 这是一个两鬓泛白的血族人。 他的眼瞳泛灰，口中长有尖锐的獠牙。 但此刻的他没有半点儿传统概念中血族人的高贵、优雅气质，因为他被迈洛踩在脚底下，并且已经踏碎了左半边的肩膀，炸碎的碎肉与污血喷洒在龟裂的地面岩层上。 …… 他是芬克尔斯坦，地位仅次于初代的 他是契约组织的忠实信徒、拥戴者。 同时，他也是一名强大的灵视者。 … 当然，强大是相对而言的。 在被狠狠践踏的情况下，他只能奋力地朝着自己同伴所在的方向大声呼救： “救我！！！！” … 山坡上的人影悉数消失在原地。 并且同一时间动起来的，还有那些盘踞在空地之上的黑山羊幼崽。 因为迈洛的举动已经严重影响了仪式的进程。 它们撑起了巨大的蹄子，头顶的触手像是触电了一般疯狂甩动着，拖拽着庞大的躯干，像是野牛群一样朝着迈洛所在的方向冲撞着碾了过来。 …… 迈洛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些朝着自己碾来怪物，而只是微微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咔嚓。 清脆的动静响起。 伴随着惨叫声。 芬克尔斯坦的胫骨和腓骨一并被踩踏断裂，小腿只剩下肌肉皮肤等软组织在连接着。 但迈洛并没有停止力量的加重。 最终，他用靴子把灵视者的整条小腿踩断下来，不只是骨头，连同血肉都切断开。 … “你不能杀我！至少在仪式完成之前不能！！！” 芬克尔斯坦惊悚万分。 他在迈洛的眼中没有看到丝毫狰狞的恨意，仅有的是冬日寒风一般的冷漠。 “这是侍奉至高母神的仪式，迎接伟大的再生啊！看到没……” 芬克尔斯坦煞白。 他怔怔地侧过脸，望向被白色火焰包裹住的那只巨大肉茧，眼中充斥着扭曲的憧憬、希冀。 “它只缺少最后一点灵魂灰烬……只缺这一点点灰烬就可以再次降临……” “从肉身的角度来说…那也是你的孩子……” “那女人的组织里残留着你的精子，不是么？黯影的留下的东西，才有资格被至高的母神所眷顾…” “那里……那里即将走出来的，是你与至高母神共同的孩子啊，难道你要阻止自己的孩子降生吗？” “难道……啊——” … 芬克尔斯坦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向迈洛呐喊着些什么。 但迈洛仿佛完全没有在意他所说的内容，淡定地将脚提起，再一次往下踩踏，踩碎了芬克尔斯坦的另一条腿。 然后，他盯着地上两条断裂的小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并不非常满意： “啧，照这样下去，好像没有办法把你弄成十几块。” … “我…我是至高母神的信徒……我已侍奉了祂数百年…你在为你的信徒复仇，我完全明白，但这是必要的牺牲！……你若杀了我，母神也会替我清算的！” 芬克尔斯坦还在尝试着用言语阻止迈洛。 但他的话刚说出口，就感觉到腿部正在剧痛着的伤口位置传来了一股暖意。 他猛地一抬头。 发现是迈洛把他那断裂的小腿挪到了断裂的伤口位置。 血族的自愈能力让伤口之间的血肉开始快速的增殖、再生，达成最终的愈合。 芬克尔斯坦先是愣了一下。 而就在他心中忽然燃起希望的时候，迈洛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让那份希望重新跌回谷底。 “这次从脚踝开始…” … 咔嚓！ 在芬克尔斯坦小腿伤口上的神经系统愈合的一瞬间。 迈洛一脚踩断了他的脚踝。 血肉横飞。 …… “这回应该可以了。” 第469章 一点小小的san值震撼 此时，黑山羊幼崽成群结队，嘶吼着朝迈洛所在的位置碾了过来。 它们的步伐整片城郊原野都在剧烈震颤。 除此之外，还有伺机而动的信徒、眷族们。 …… 96头黑山羊幼崽一同狂奔起来的画面还是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给人感觉就像是山崩一样的碎裂山体朝着自己倾泻而来。 那些热武器都无法贯穿表皮的庞大身躯，张开着挂满狰狞獠牙的巨口，释放着恐怖的恶臭。 看起来血族灵视者在整个仪式当中的确是担任了某种非常重要的特殊角色。 否则，面对着一位实打实的黯影序列生物的威胁，这些幼崽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围攻举动。 芬克尔斯坦以为星石在手，他可以轻松地在迈洛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然而实施情况是，就算身后跟着的近百头黑山羊幼崽，也阻止不了迈洛缓慢地把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从躯干上“踩”下来。 …… “啊啊啊！！！！” 墓地山坡下方，惨叫声不断。 血族源自于初代旧神之血中被认为是污浊的那部分，那部分苍白之血，这份被教会舍弃了的血液给予了该隐赫斯特族群一种接近于“不死”的力量。 或许，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力量都是其他生物梦寐以求的。 但如果有一位黯影正在用他的靴子把你四肢一段一段地踩烂、碾碎的话，你一定会觉得“不死”的力量是天底下最可怕的诅咒。 … 黑山羊幼崽，山呼海啸一般的朝墓地下方的位置涌了过来。 然而迈洛甚至没有多看它们一眼。 就在它们的獠牙以及触手距离迈洛所在的位置不足十米的时候。 墓地上空，一对巨大的黑色双翼，像风暴一般俯冲了下来。 嘭！！！！ 那双翼末端拖拽着悠长的烟絮，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之后，径直撞上了冲在队伍最前端的一头黑山羊的幼崽。 狂风、黑雾、以及眼眸之间散发的火光。 一切令人胆寒的物质杂糅到一起自后形成的可怕毁灭力，把那头黑山羊幼崽直接碾进了地面，并且一直拖拽了一百多米，硬生生把它的半个身子磨掉。 而这犹如雷霆般的一击，却带着一声鬼哭狼嚎一样的大吼。 他吼了一嗓子： “草莓巧克力！” …… … 呃…… 丽贝卡独自一人赶到墓地边缘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也听到了来自于严口中那句超凡脱俗的台词。 作为 而其中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很多年后都无法理解原创者的脑回路的，就是刚才那一句“草莓巧克力”。 … 好在执法队一众留守城区，见到墓地这恐怖情景的只有丽贝卡一人，不然指不定得疯掉多少个。 丽贝卡将自己的身形完美地隐藏在丛林的阴影之下。 透过斑驳的树影缝隙，她看到了在无数怪物的重围中，淡定地站在原地的迈洛，他从始至终都盯着脚下的草地，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而前方完成了刚才那惊天一击的，是严。 被他碾过的那只黑山羊幼崽的半边身躯已经化成的碎肉撒在它被拖拽过的所有位置，并且伤口边缘处还泛着没有熄灭的火光，此刻正被黑色烟雾凝聚成的一只巨大禽爪捏在掌中。 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严背后的恐怖双翼抽打着高空的冰冷狂风，黑雾裹住了他整个身形，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裸露的白发与脸庞似乎也变的晦暗了几分，唯独眉心上那列成三瓣的眼睛尤为刺眼。 在凡人的视界内，此刻严的形态与传统文学概念中的恶魔极为相似。 混沌、冰冷、疯狂、亵渎等元素，似乎都被包裹在了他那双翼之下。 此刻的严隐约拥有着某种…某种只有极致的上位者才具备的威严，如果他不莫名其妙地吼那一嗓子“草莓巧克力”的话，可能丽贝卡都认不出那黑色烟雾中的脸是严本人。 …… … 丽贝卡知道，自己此行肯定会见到很多意料之外的怪事，但事情的古怪程度终究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力。 迈洛算是与她一块闯过生死线的人了吧，严也算是执法所的常客了吧，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这样的阵仗。 不止空地上那狂躁的百来头可怕野兽，山坡上还有无数身形晦暗的信徒、眷族，在丽贝卡的视角中，另一方位的猎人队伍也是不怀好意的。 所以场面上乍一看去，是迈洛加上严这俩人，以寡敌众。并且这个“寡”与“众”是相当悬殊的。 “疯了不成？” 丽贝卡低声暗骂。 她不懂，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局面，迈洛还能那么淡定地站在草地上“蹭鞋底”，还有那个严，他怎么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 … “草莓巧克力？” 迈洛抬头看向远处的严，发出了灵魂拷问。 高空中，夜魔的巨爪把黑山羊的残尸抛下，接着对迈洛回应道：“不是你说的么？干架的时候要把招式名字喊出来。” “所以？”迈洛眼珠子又瞪大了几分：“草莓巧克力和招式名字有什么关系？” 严表示这次只是失误：“哎，事发突然，我又没有提前设想过，那会儿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就只有草莓巧克力。” “行，挺不错。” 迈洛耸耸肩，扬了一下鼻尖，朝着严身后那群黑山羊幼崽，说道：“你还有95次发挥的机会，好好表现。” “我尽量哈。” 半空中严的夜魔翅膀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随后又对迈洛问道：“另外我想问一下，到底什么类型的词汇才能算是招式的名字？如果草莓巧克力不能算的话，是不是芝士通心粉也不能算了？” “你开心就好，真的。” 迈洛很认真地朝着严点点头。 随后脚底下再次一用力。 碾断了芬克尔斯坦的手腕。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 远处，听到了惨叫声之后，丽贝卡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迈洛脚底下那片草地上。 起初，没过脚踝高度的杂草阻挡了她的一部分视野，再加上半空中的严实在过于抢眼，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迈洛脚底下踩着的是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踩着的是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 丽贝卡转移了自己隐藏的位置之后，从较高地势的位置角度可以清除地观察到整个乱战的局势，包括迈洛脚底下已经被踩断手脚的那个家伙。 她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 那就是，视野范围内这唯二两名她所认识的人，此刻都显得极为陌生。 她认知里的严，就是一个吊儿郎当、胆小怕事的人，最典型的监城守卫该有的“品质”他都有。 而迈洛，则是一个相对合格的执法官，在丽贝卡的眼中，此时的迈洛大概是介于老席恩与尼禄这两个不同人生阶段的中间位置，他可能有时候表现得很不负责任，或者过于随性，但那只不过是隐藏自我的一种方式，或者说，他内心藏着的那些真相，根本不能向任何人“分享”。 丽贝卡见识过迈洛的侦查手段，也了解他的为人。 至少她自己曾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他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刽子手、逼供者，在面对着无数野兽的围攻的情况下，依旧风轻云淡地对自己脚底下踩着的猎物施行折磨。 而且她非常清楚，迈洛的那种眼神、神态，已经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根本就没想要从自己脚底下这个人的口中撬出什么重要的信息或是线索，他只是在享受这个摧残、折磨人的过程而已。 有的时候，遇到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其实并不能真正勾起心中的恐惧，尤其是对于san值顽强的灵视者而言。 真正令人胆寒切头皮发麻的，是某一瞬间发现，自己曾自认为非常熟悉、了解的人，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 第470章 打不死 第470章打不死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比淡定。 但实际上迈洛正在享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是他晋升黯影序列之后第一次的特殊体验。 那种快感与人类惯用的一些手段达到的结果完全不同，远远超过了用酒精、药物等刺激神经系统之后达到的效果，比那种纯粹的生理角度驱使的快感要高级许多。 他知道这是“清算”所带来的“反馈”。 至于为什么会有莫名的快感，他就不得而知了。 伊姆纳尔曾说人类晋升黯影的必经之路是斩断一切低级劣根与孱弱灵魂的所有情绪，但事实证明，即使黯影，也不是不喜不悲的高级存在，只不过相较于人类的喜怒哀乐，黯影掌握了一套全新的情绪产生的模式。 本质上，也只是从一个圈圈里跳脱出来，进入另一个圈圈罢了。 也许，神只们没有善恶之分，这种说法也是错误的。 或者，是不全面的。 低等级的下位者眼中，所认知到的善恶，也许跟上位者脑海概念中的善恶完全不是一个东西，所以下位种族才会认为上位者神只对待一切都是冷漠的。 迈洛脑海中进行了一系列复杂深刻的思考。 不过他脚底下的动作也没有因此耽搁。 芬克尔斯坦此刻的模样可以说是相当惨烈，惨绝人寰那种程度。 事实证明，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漠然，也许有的时候应该被认为是一种仁慈，因为，一旦身为下位种族的你，成为了上位者脑海中的快感来源的话，就会像芬克尔斯坦这样落入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境地。 “你不能杀我！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这是对至高母神的亵渎，你会遭遇神罚的！” “愚昧的东西啊” “你还不明白吗？与至高母神的意志相结合，诞下全新的生灵，这将是你此生最大的殊荣” “你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跻身更高的维度” “为什么要阻止我？” “就为了那个在你心中根本占据不了一席之地的小小信徒？” 芬克尔斯坦的声音已经远不及原来那般激昂、高亢。 纵使他身上流淌着属于旧神的苍白之血，在人类世界范畴里是属于最接近“不死”之身的血族，可面对一位黯影的摧残，终究是逃不过死亡的结果，只是这个结果来得稍微慢了一些而已。 不过，芬克尔斯坦的话还是让迈洛稍微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他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块在白色火焰中不断扭曲着的肉茧。 似乎就像芬克尔斯坦所说的那样，那里头的确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即将诞生，但它还欠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少许灵魂的灰烬。 灰烬迟迟未到，这让那笼罩着肉茧的白色焰火也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肉茧的表层正在快速地衰败、腐烂。 它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发出一些无声的哀嚎。 芬克尔斯坦口中所说的至高母神，毫无疑问就是森之黑山羊纱布尼古拉斯。 至于说，迈洛与这位母神结合之后诞下新的生命，估计只是一种抽象的说法，他从未见过这位神只的意志，所谓的“结合”，也只是通过格拉索身上被切割下来的器官作为载体进行的一个仪式。 但无法否认的是，那载体，也就是如今被白色火焰缭绕着的肉茧当中，确实有着迈洛留下的“痕迹”。 而那被孕育出来的生命体，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极大可能携带了迈洛的一部分基因 “多少有点恶心了。” 咔嚓 迈洛淡淡评价了一句。 而后又是一脚，碾碎了芬克尔斯坦的肘关节，把他的那一截小臂完整地从身体上分离了下来。 divcassntentadv>咣！！！！ 紊乱的力场从高空中倾泻下来，把这整片区域都压得下沉了半米左右的高度。 那是来自于夜魔的力量。 严一个人在单挑所有黑山羊的幼崽。 事实上，所有这些幼崽捆绑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它们的名字已经道明的真相，身为那至高母神的幼崽，它们被赋予的绝对不只是单纯的皮糙肉厚，以及那诡异的外表。 严的双翼像绞肉机一样在庞大的黑山羊幼崽群中疯狂撕扯。 那些岩石一般坚硬的躯体在夜魔的双翼下显得脆弱不堪，血沫与碎肉均匀地扩散到空气中，四处横飞，把整片空间都变成了暗红色的果冻。 但，横飞的血肉最终会重新沉淀，降落到那些残肢断臂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血肉附着到幼崽的残肢上之后，原本已经丧失了生命力的残破肢体很快便重新蠕动了起来。 断裂的狰狞伤口处快速愈合了起来。 短短不到几秒钟时间，那庞大的、将近三层楼高的巨大身躯又一次拔地而起。 其肢体断裂并重新愈合起来的位置只留下一道散发着暗红色光的痕迹，尤其是那些粉身碎骨了的幼崽，重生之后，它的体表覆盖着无数这样的狰狞纹路。 “哎！就算经常锻炼身体也不能变成打不死的吧？这不是耍赖皮嘛？” 夜魔的双翼在空中猛地拍打了两下，最终盘旋着拖拽着一道长长的黑雾痕迹，滚动着降落到山坡顶部。 脚刚落地，严就对着下方的幼崽群骂了起来： “这些狗东西打不死！” 迈洛只是抬头瞅了一眼。 对此并不意外。 森之黑山羊啊，从某些狭隘的传闻中可以了解到这样一种说法几乎所有的旧日支配者的诞生与祂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白了，祂所掌握的生命规则，并不只局限于下位种族，甚至已经高达支配者级别的生命秩序了。在这种前提之下，赐予几只黑山羊幼崽多次生命，应该是举手投足便能实现的。 这似乎也侧面证实了为什么不死的血族人会对纱布尼古拉斯产生崇拜与信仰。 这一种族已经掌握了低等级秩序下的“不死之身”，但他们很显然明白，所谓的“不死”是相对的，作为有理想有追求的血族，他们向往着更高维度更高级别的“不死”，所以投入了这位至高母神的怀抱。 迈洛把自己的靴子移动到芬克尔斯坦的肩膀上，重重压下。 骨骼崩碎的声音响起，软组织被积压爆裂之后的那些东西喷洒了一地。 但就在芬克尔斯坦惨叫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提前被迈洛卸下来的那只手掌忽然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住，开始自己朝着白色火焰燃烧着的那个方向蹿去。 那只断手的掌心上，似乎还捏着一小撮守陵老人化成的灰烬。 “嗖！” 就在那只断手即将投入白色火焰的时候，周围的阴影中忽然砸下来一柄撬棍，死死地将那只断手钉在了地面，让它难以再往前靠近半分。 而迈洛从始至终都在站原地没有动弹过。 他知道拉动断手的那股牵引力来自何人。 于是转头看向了山坡上猎人们所在的方向，平静地开口问道： “意思是你也想要投入至高母神的怀抱么？” 他的目光所指，正是两手揣兜站在猎人队伍最前端的蒙奎亚。 蒙奎亚那瞎掉的左半边眼瞳中看不出丝毫神态变化，不过本应该呈现灰白色的眼球此刻却泛着淡淡的红光，这是释放低等级术法的迹象，说明牵引力确实是从他这里发出的。 但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迈洛的眼睛。 面对迈洛的质问，蒙奎亚只能如实回答： “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杀死火焰中那个即将降生的人，而且必须在他顺利降生之后再杀死他。” “为什么？”迈洛淡淡问道。 第471章 被愚弄的不死者 第471章被愚弄的不死者 “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死亡的真谛是什么。” 蒙奎亚并没有被黯影的目光唬住，他的回应十分镇定自若： 迈洛远远注视着蒙奎亚，忽然咧嘴一笑，调侃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奇妙的万古之中，连死亡亦会死去喔。” 此时，高空中的夜魔之翼不断地俯冲向地面后再次高高跃起。 严的声音传来： “喂！别光顾着爽，做点什么呗，这些山羊复活之后好像没有那么好弄死了。” 迈洛转头看了一眼像是被犁过一次的那片空旷区域，此前严施展出来的雷霆之势，一度让黑山羊幼崽的数量锐减。 但是此刻，在迈洛的视野内，那片区域中凝结起来的属于纱布尼古拉斯的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强，黑山羊幼崽的数量甚至不减反增，别忘了它们最开始聚集到这里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再次认真地审视一番眼前这副构图，不难发现，当生育、繁殖、重生这样的一道意志出现在这里，与现存的许多现象都息息相关。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说白了就是死亡、湮灭的对立面，而此前黛西已经道明了真相，有人意图掀起战乱。战乱自然会引发灾难进而导致无数的死亡发生，而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很显然就很适合在这样的混乱纪元中进行信仰掠夺。 这个局的复杂程度，连思考之眼都无法完全看透，即使是迈洛也必须认真审视。 迈洛没有搭理严那边的鬼喊鬼叫。 黑山羊幼崽再怎么难缠，终究也只是一个仆从种族，其所处的等级甚至还不如未见之地敬拜坑底的那只虫子，而严的夜魔力量是实打实来自于一名外神的，这种阶级的差距不是单纯靠数量就能够弥补的，不管他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出问题。 迈洛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回到脚底下苟延残喘的芬克尔斯坦身上。 他冷漠地注视着浑身上下四肢只剩下半条大臂的这名血族灵视者，用一个略显费解的语气问道： “我真的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你要一直嗷嗷大叫，难道以你的视野和脑子，尚且不能弄明白自己在这个局里的真正作用是什么吗？” 芬克尔斯坦那苍白无色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愕然。 他那长着獠牙的嘴张合了几次，始终说不出话。 而迈洛则是淡定地用脚跟踩住了芬克尔斯坦的大臂上部分，平静地说道： “你想，灵视者、血族、眷族、信徒，包括那些黑山羊幼崽，哪怕再把那些猎人也算上好了，有一个算一个，加到一起，你们真的有资格在我面前叫板吗？上一个黯影序列的旧日给予我的尊重都比你们要多得多。” “所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知道吧，不管这个局的谋划者给了你什么承诺，都只能是哄骗小孩的鬼话，因为唯一能让你我双方的对抗达成对等实力的方式，就是把你献祭了，看看你所侍奉的那些神只是怎样一个表态，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芬克尔斯坦怔怔地看着迈洛那张写满了不屑的脸庞。 这一刻他仿佛堕入了万丈的冰窟，整个人，连他的灵魂都已经丧失了挣扎的希望。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知道，迈洛说的是实话。 上位仆从种族生物、血族、眷族、信徒，这些生物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或许具有着可怕的威慑力，但，凭什么与一名黯影序列的存在进行抗衡？ 谋划者给予芬克尔斯坦的底气分别有两种。 一是那可以让生命体进入无法被选中状态的星石，二，则是他那多重信仰者的身份。 但事实证明，星石对于迈洛而言就是一个笑话。 而信仰者的身份，为什么能成为保护伞呢，因为谋划者已经明确知晓了上位者们会为自己的信徒的死进行清算的这一主观意愿，并且这一点迈洛也心知肚明。 所以，芬克尔斯坦天真地以为迈洛绝对不敢轻易地将他杀死。 因为那样会招来他用自己的大半辈子侍奉着的那些神只的清算。 可迈洛的寥寥数语此刻让他幡然醒悟。 这里头的因果关系根本就不是这样去算的。 他这名有着多重信徒身份的灵视者，是这个局里针对迈洛的唯一掣肘，他的下场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在迈洛的手中。 divcassntentadv>而为了确保这件事情的发生，他们还让迈洛的信徒，让格拉索死在芬克尔斯坦的手中，以此来给予迈洛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谋划者的算盘从头敲到尾，不能算是天衣无缝，至少也是环环相扣了。 他不仅利用了芬克尔斯坦的愚昧，甚至连迈洛的脾性也计算了进去，因为他知道，即使迈洛识破了这一层阴谋，他依然不会留着芬克尔斯坦的性命，并非完全是为了清算，而是出自于那未斩断的、人类独有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的芬克尔斯坦面如死灰。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混沌的天空，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亦或者说，他其实在决定成为多位神只的信徒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自己生命平价出售了。 而唯一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作这个决定的时间点距离此时足足有数百年之久，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间隔。又怎能知道，他花费数百年时间的侍奉，换来的是一次“较有意义的死亡”。难不成，真正的布局在早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展了吗？ 他呢喃着问道： “那你还等什么？上位的黯影啊” 让芬克尔斯坦感到恶寒的是，迈洛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缓慢地折磨他，大概率也是不想那么快面对来自于他所侍奉的上位者的清算，而并非完全是谋求那种所谓的“快感”。 总而言之，一切的谋划与博弈之下，他这名活了数百年的血族灵视者，只是一个任凭摆弄的工具罢了，何其可悲。 “干嘛？我随便这么一说你就放弃啦？那多没意思。”迈洛眉头皱了皱。 而芬克尔斯坦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天空，用沙哑的声线念出了一句迈洛非常熟悉的箴言： “即使是在长夜，我依然能看见月光” “不对吧，这是猎人的箴言。”迈洛开始还很纳闷。 “” 然而芬克尔斯坦不再回应。 甚至也不再发出任何惨叫声。 迈洛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太没意思了。” 咔嚓。 说完，他就一脚踩碎了芬克尔斯坦的头颅。 爆裂开的那些血浆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在地面上喷洒成一片。 这玩意儿啊，虽然上位者自带了清算的一种快感在，但迈洛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类的思维模式，快不快感的说到底还得讲究一个互动是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虐一块死猪肉似的有什么意思。 于是，这名次代的血族灵视者，就这么被结果了。 迈洛数了一下，这家伙大概给他分成了十来块，至于那一些汤汤水水的就没有计算在内。 把芬克尔斯坦踩死了之后，迈洛转头看了看四周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眷族、信徒，这些被称为厄难使徒或者黑暗住民的家伙们根本就无法对迈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说到底他们只是这场布局中最底层的垫脚石而已，至于立场不同的猎人，他们比任何人都熟知迈洛的威力，在现场的所有猎人的行为都无比克制。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出现一些什么怪东西了么？” 迈洛直挺挺地站在芬克尔斯坦的尸体旁边，静等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所谓“清算”。 第472章 梦里可不是这样的 丽贝卡人麻了。 在这片战场边缘，她听到了来自于高空中夜魔的各种奇葩招式名称。 “牛油果沙律”、“红酒焗鸡排”、“红酒局蜗牛”、“烟熏三文鱼”…… 每一道菜名从他的嘴里喊出来的同时，基本都伴随着地面上三五只怪物的粉身碎骨。 事实证明可能严的想象力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 对于任何正常人来说，目睹黑色烟雾凝聚而成的巨大双翼一边碾杀怪物一边报菜名，大概都会认为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而不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远处那白色火焰中笼罩着的巨大肉茧还不断有鬼祟的动静传出，那动静听起来像是某种痛苦的嘶吼声。 还有那个被踩断了手脚还能说话的人，口中嚷嚷着的那些——“至高母神”、“使命”、“神罚”还有“与母神结合诞生新的生命”之类的话语，全都是丽贝卡听不懂的。 … “所以一直以来迈洛他们在面对的是这些东西吗？” 丽贝卡透过树枝的缝隙，注视着那片被血腥雾气笼罩住的区域。 她的瞳孔有些许发颤的迹象，但情绪还算是镇定。 如果此前没有面对过格拉基的活尸仆从、荒山中的混种、朝拜者，可能眼前的这副构图就足够让丽贝卡原地变成疯子。 好消息是，她现在的san值已经足够接受这一切了。 但即使身为一名灵视者，面对这样的阵仗，她也止不住心跳加速，握着枪柄的手也变的冰凉起来。 因为那种惊悚的感觉，更多的是来自于迈洛，而不是那些狰狞的怪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好执法队的人没有跟过来。” 丽贝卡低声自语着。 但下一秒，她忽然浑身汗毛乍立，因为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自己靠近，于是迅速转身，用燧发火枪的枪口抵住了身后一个人影的头颅。 而被她用枪口抵住的那个家伙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嘴里还在嘟囔着： “为啥不让我们跟过来……欸？冷静！” …… 大概是两人都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而这个猫猫祟祟摸到丽贝卡身后来的家伙，是伊妮德。 “不是让你们回去了吗？！” 丽贝卡记得很清楚，伊妮德本来已经跟着大部队返回城区了，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的。 眼看着伊妮德歪过脑袋就要看向迈洛那边的战局，丽贝卡反手搭住她的脑壳直接就摁到地上，顺势侧身用腿压住她的后背不让她起身。 “老实趴着别乱动！”丽贝卡压低着嗓音，用命令的口吻对伊妮德警告道。 “嘶……”被压制着的伊妮德本来是发出了受痛吸凉气的声音，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有一条超级大长腿踩着自己的时候，表情立马就变的微妙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好的好的，嘿嘿……” … 事实上当时在城区边缘，丽贝卡下命令封锁城区的时候，执法队的所有成员没有人表达了反对意见，似乎他们都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的控制，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也许根本不需要丽贝卡的命令，他们也不会离开城区。 不只是执法队，城区内的其他人也都如此。 上一秒还跪在自家废墟上嚎哭不断的妇人，下一秒忽然就直愣愣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类似的画面在城区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着。 似乎有人使用了某种强制性的手段，“安抚”了这些人的不安与恐惧…… 而当时执法队返回城区的时候，伊妮德也在其中。 但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受到“安抚”，她只是单纯的没睡醒反应迟钝，傻傻地跟着同僚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因为丽贝卡独自一人出城了。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了执法队中的其他人，但所有人都不做任何回应，只闷声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伊妮德干脆就自己揣上家伙，偷摸着跟上了丽贝卡的步伐。 于是就有了现在原野丛林阴影下这副另类的香艳场景。 … 丽贝卡估计是没有想太多，她只知道迈洛今天给自己“科普”的东西里面明确包含了普通人san值孱弱的这一说法，简单来说就是不该看的东西一定不能乱看，也不能乱想。 并且，对于在迷失的边缘挣扎的痛苦，她是有亲身经历的，也清楚地知道，在那种状态下稍有不慎就会彻底丧失自我，陷入绝对的癫狂。 所以把伊妮德摁到草地上，单纯就是不想看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被吓傻掉。 可伊妮德想的就很多了。 那是相当的多。 而且相当的“歪”。 大概可以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嘶！好爽，要是她再用力一点就更好了…… … “你笑什么？” 丽贝卡看到伊妮德嘴角那控制不住的弧度，那是相当的不解。 “我呃……我想起高兴的事情。”伊妮德耸耸肩。 她干脆都不抵抗了，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在草地上，一脸的享受与舒适。人家迈洛那边牛鬼蛇神干得天昏地暗，伊妮德就像完全没有听到动静一样，躺在这里享受着属于她的岁月静好。 丽贝卡头都大了。 尽管自己前后进行过两轮亡灵窥视，自己的体能力量各方面有了翻倍的提升，可面对迈洛那边的阵仗，自认连自保都不一定能做到，现在还摊上这么个神经大条的拖油瓶，顿时萌生了退意。 是的，她认为还是先把伊妮德丢到相对安全的城区比较重要。 …… 然而丽贝卡扭头一看，发现后方通往城区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一些诡异的模糊人影。 随着主战场上的局势逐渐变得焦灼，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奇怪生物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这里聚集而来。 而原本丽贝卡以为自己所处的是战场边缘的位置，此刻已经属于是深陷在乱局重围之中了，不只是后路被切断了，几乎在周围的任何一个方位，她都能够看到那些怀揣着恶意的影子在虎视眈眈。 但它们又只是徘徊在周围，并不敢贸然靠近。 丽贝卡不清楚那些影子的来历，也不知道它们意欲何为。 她深深皱起眉头，凝重地看了一眼伊妮德，她是真的没有把握能在这么多奇怪人影的重围之中保伊妮德周全： “你真不应该跟过来的。” “为什么？” 相对而言伊妮德就没有半点儿的觉悟，她还沉浸在一些奇奇怪怪的“高兴的事情”中无法自拔。 不过，当她注意到丽贝卡脸上那一抹沉重的时候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重新认真地问道： “是因为那边迈洛他们在打架吗？” 丽贝卡眉头顿时一竖：“你怎么知道那边是迈洛他们？” 她感觉自己可能还是拦慢了，让伊妮德瞥到了战场中心的画面。 现在看来，怪不得这家伙总时不时地发出奇怪的傻笑，搞不好其实真的已经被吓傻掉了。 “呃……我应该表现得很慌张吗？”伊妮德眨了眨眼，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从丽贝卡的细腰开始游动到她挺拔的前胸，之后滑到她脖颈上最后才顺利与她的眼瞳对接。 不过从这个情况来看，伊妮德的各方面状态都很稳定，相比之下反而是丽贝卡更慌乱一些。 伊妮德看着丽贝卡那冷峻的面庞，忽然感到很疑惑： “呃……你很反常耶，平时在梦里这会儿你都已经把我顶到墙上了今天是怎么…” “梦里？” 这回轮到丽贝卡懵了。 什么时候变成是梦里了？ 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是因为觉得自己在做梦，所以才对周围的这一切表现得这么淡定？ 还有顶到墙上又是什么鬼你平时做的都是些什么梦啊…… … “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那些发型很奇怪的动物要来毁灭楠薇城吗还是怎样？说起来……为什么我这次会穿着衣服出现，平时一进来都是光着屁股的…” 伊妮德挠了挠头，还在说着一些丽贝卡完全听不懂的话。 但丽贝卡此时已经没空跟她瞎掰扯了，因为前方战场中心位置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四面八方的那些鬼祟影子也聚了过来，它们同时也发现了隐藏在丛林中的丽贝卡和伊妮德二人。 “起身。” 丽贝卡也懒得想那么多了，直接把伊妮德拽了起来，示意她把枪准备好。 “喔喔。” 伊妮德虽然说了很多胡话，但动作还是挺麻利的。 迅速抽出转轮枪，与丽贝卡背靠背形成了防守姿势。 第473章 免疫 第473章免疫 阴影中走出来的，自然是所谓的厄难使徒，或者黑暗住民，他们有的侍奉于恩格尔科拉斯，有的信仰母神纱布尼古拉斯，有的则是更低级的仆从种族，属于是血族人圈养的仆人。 而朝着丽贝卡和伊妮德走过来的，是恩格尔科拉斯的信徒和眷族，他们秉承的是伊姆纳尔被放逐前夕释放的诅咒双方信徒的无休止战争。 在他们的眼中，丽贝卡、伊妮德都是属于迈洛那一阵营的，不管是否存在信仰者与被信仰者的关系，都应当被纳入诅咒的范畴，即为己方的死敌。 丛林中，丽贝卡能够隐约看见那些模糊的身影在朝着自己靠近过来。 她的心跳加速，呼吸频率也随之加快。 不知为何，将近两年前，她以凡人的身份面对旧日支配者的仆从活尸的时候，一丁点儿恐惧、惊慌的情绪都没有，那时候的她无比笃信自己可以把对手重创并铐起来带回执法所接受律法制裁。 反而是在能力、感官有了显着提升，且成为灵视者之后，她在面对这些未知存在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理。 尽管丽贝卡已经在努力控制了，但她始终握不稳自己手中的枪。 反而是一旁的伊妮德，表现得无比淡定。 她脸不红心不跳，干脆利落地释放转轮枪的保险装置之后掰下击锤，将枪管对准着远处那些朝着这边逼近过来的人影大声呵斥道： “原地站住，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她看起来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慌。 丽贝卡微微侧目，她与伊妮德此时背靠背，能够清晰地听见她身上脉搏的律动有多么平稳。 虽然心里一百个问号，但丽贝卡还是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朝自己这边逼近过来的影子身上。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以至于根本就无法让自己的目光与手枪的准星进行统一聚焦。 然而树丛中的那些人影已然亮出了他们手中那镰刀一般的长爪。 伊妮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状态中。 忽然，某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停了下来，包括后方战场上的轰鸣，以及来自于严的各种奇葩菜名，还有身后的伊妮德，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住。 连同着丽贝卡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跳也定格了，唯一还能“动”的，就只剩下她自己的思维。 紧接着，迈洛的声音悠悠地传入丽贝卡耳中： “放轻松你在慌什么呢？” 丽贝卡原本还在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聚焦到那些晦暗的人影上，恍惚间发现，那些影子的步伐也彻底定格住了，一转头发现四周围笼罩灰白色的雾气，而迈洛则老神在在地站在她和伊妮德的旁边。 “这是” 丽贝卡皱起眉头，她转身看向战场中心，发现那边也站着一个迈洛，并且依旧维持着用脚踩碎血族人头颅那一瞬间的动作，那个迈洛是不会动的。 再转过头来，这边的迈洛正瞪大着眼珠子等着她给出回应。 丽贝卡愣了好几秒，恍然道：“这这就是狩猎之夜那晚上，尼禄临死之前与你对话的意识世界？领域？” 她窥视了尼禄的亡灵视角，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尼禄在迷失的边缘，被迈洛一顿乱喷骂醒过来的那一幕，那时候迈洛的本体与蒙奎亚正被邪神的投影体死死压制着，而在意识层面里，迈洛却能够“分神”与尼禄进行了一番谈话，从而顺利地把尼禄唤醒过来，当然，也造就了最终尼禄自杀的结果。 “梦引领域，嗯差不多吧，我没有给这些技能起名字的习惯，你大概能够理解是怎么回事就行。” 迈洛点点头，随后伸手把丽贝卡手中的燧发火枪接过来丢到一旁。 紧接着从她腰间抽出转轮枪和诡兵器组合刃，分别交到她左手两只手中，口中絮絮叨叨地说道： “这时候就别惦记着那种一次性的火器，换点高性能的武器嘛。” 他把转轮枪交到丽贝卡手中之后，顺便握住她的手帮她把枪提了起来对准前方丛林中的虚影，帮她将击锤装置掰了下来。 这一套动作全程下来，让丽贝卡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触碰到热武器这类枪械的时候尼禄手把手教她射击的画面。 但迈洛并没有像尼禄那样以老父亲的口吻，既严厉又全面地讲解枪械的所有使用技巧，而是帮她把枪口对准了目标影子之后，在她耳边说道： “听着，我可以直接把你的恐惧抽走，但你会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傀儡，那样的话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也都是白费功夫了别看我，看你的目标。” 迈洛松开丽贝卡握枪的手，然后用手指在枪机上轻轻一点。 转轮枪的击锤装置瞬间泛起了炙热的暗红光，像是零部件刚从锻炉里取出来尚未冷却一样。 divcassntentadv>“这样，先闭上眼睛，嗯，记住这个感觉，记住那一点烫手的感觉。” “对的，等你意识到自己的破坏力有多大的时候，恐惧就会暂时隐藏起来。” 他的语气各方面听起来都很随意，但他每一个字都浸入了丽贝卡心中，让她原本浮躁的心神彻底平稳了下来。 “好，现在” “睁眼。” 迈洛话音落地，丽贝卡双眸睁开。 这一次，那丛林斑驳树影之下的人形轮廓在她的视野中无比清晰。 她的双手也不再发颤，枪口准星死死地钉在目标的躯干位置没有丝毫晃动。 砰砰！！ 砰砰砰！！！ 丛林之中传来了干脆利落的枪响。 并且在弹巢清空了之后。 丽贝卡猛然发现迈洛放到她另一手中的诡兵器组合刃也在泛着灼烧过一样的红热现象。 她只多看了一眼。 随后一把摁住身后的伊妮德： “呆在这儿别动。” 说完，身形就如同鬼魅一般在丛林中狂奔起来。 伊妮德只能看到一个黑影轮廓，带着两柄暗红色的火光在丛林里划过一些狭长的轨迹，接连带起了许多惊悚的惨叫声。 远处，墓地下方的战场中心。 迈洛两手揣在风衣兜里，听着丛林方向传来的杀戮动静，嘴角微微上扬感叹道： “学得是真快啊。” 眼看着丽贝卡在树林里鲨疯了。 迈洛又耸耸肩：“当然也可能是我教得好。” 总之，他对丽贝卡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这家伙从普通人类一路过来成为灵视者期间的所有遭遇，几乎都与迈洛脱不了干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迈洛现在为她提供的帮助，大抵就相当于当初红袍女巫对迈洛的指引，而且迈洛还不像红女巫那样神神叨叨且不负责任。 “命真好啊，刚入门就遇到一位心地善良的黯影序列的指引人说起来红女巫这都失踪多长时间了，不会是饿死在哪个旮旯里了吧嗯，还有伊妮德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他对丽贝卡的情况了如指掌。 但伊妮德就真的有点弄不懂了。 城区里之所以能在被近百头黑山羊幼崽碾过之后依旧风平浪静，自然是因为迈洛把所有的人都梦引了，包括执法队和受灾的民众。 可伊妮德是怎么“躲过”梦引的，迈洛根本找不到头绪。 要知道在此之前，迈洛只知道严曾经用“逃避责任”的方式躲过了格拉基的一次梦引，这种可以理解为人格缺陷的离谱能力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他没想到伊妮德也能免疫梦引。 而且听起来，她好像还把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当成了一场梦。 她认为自己是在梦境里，所以对于一切光怪陆离的事物没有产生丝毫的恐惧感，也就是说她的san值始终趋于稳定状态，比生为灵视者的丽贝卡还要稳。 这是什么鬼道理？ 当然，这不是现在需要操心的问题。 因为所谓的神罚与清算似乎已经初现端倪了。 第474章 认知障碍下的视野 通常情况下，所处序列越高的上位者降临的方式，格调往往会更高一些，而且往往都会附带有一定的限制条件，比如外神级别的犹格·索托斯想要顺利降临一个实体化身，了数百年进行蛰伏谋划，再比如所谓的黄金神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灵视者，随随便便就可以以投影体甚至是本体的形式降临。 事实证明诸神的契约对下位者的限制力是很一般的，对于上位者的限制反而更强。 当然，那只是通常情况下，这里所说的是关于降临方式的格调。 … 据迈洛所知，纱布·尼古拉斯，这位“至高母神”、“黑暗丰穰之女神”有着一系列相当唬人的概念，按照旧日支配者格拉基的脑中记忆，这位母神与世间万物一切生命形式的存在都息息相关。 而祂的意志的降临，怎么的也得有索托斯那样的压迫感对吧？ 其实狩猎之夜那晚出现的投影体，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能算是犹格·索托斯的本我意志了，它与那位真正的外神已经脱离了太长时间，在尘世间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本质上已经被同化、沦落成了较为平庸的低级灵魂，但即使那样，它还是差点把迈洛跟蒙奎亚两人活活玩死。 所以正常情况来说，当外神的意志、化身降临的时候，不说非得有什么天地异象，但至少得整出一点非同寻常的动静吧。 可，所谓的至高母神，孕育万物的黑山羊，当迈洛直面其意志的时候，却并未感受到丝毫的压迫与威胁。 并且这一缕化身的出现，也没有伴随任何形式的力量展示。 …… “好……好好看啊——” 远处丛林中，伊妮德有些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迈洛这边，口中痴痴得发出了感叹。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战场中心一道非常突兀的人影上，再也无法离开。 那是一道纤柔、高挑的倩影。 她裹着烟雾般轻柔的红色轻纱，妙曼的胴体若隐若现，从战场中心的血雾中走了出来，赤裸的双足从地面踩过，却未曾沾染一丝污浊。 那是足以令世间一切女子都感到艳羡的面庞轮廓，足以令所有男子心生疯狂的优美身段。 在她身上，倾国倾城之类的形容词已经显得过于庸俗，她的美艳与气质，透露着的是一股不属于尘世的缥缈感觉。 从污浊的战场上走过，她就像是一叶通红的艳丽枫叶随着轻风从沼泽上方抚过，与周围的一切比起来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 伊妮德眼神发直。 她确定自己上半辈子穷尽想象力也无法在脑海中构建出这样完美无瑕的女人，然而这样从发丝到脚尖没有一丝瑕疵的美人，却真实地出现在了她视野之内。 “可千万别在这时候醒过来，求求了求求了。”这大概是伊妮德出生以来最虔诚的一次祈祷。 是的，她到这会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生怕自己莫名其妙就跟前方战场上的那位超级美人失之交臂了。 当然，你要问她具体想干啥？那她其实啥也不敢做，估计也就只是窝在角落里偷偷看着流口水。 …… 另一边，丽贝卡也已经把原先丛林里对自己形成了围剿之势的那些厄难使徒清场了。 事实证明在战斗这一块，她是有着绝对优良的先天基础的，迈洛只是轻轻点拨了一下，让她掌握对灵视力量的运用，便已经无人能挡。 而她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战场中央，外神意志的降临。 虽然所处位置、角度与伊妮德基本完全一致，但丽贝卡眼中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惊天大美女。 那从战场血雾中走出来的，是一名比古典油画上还更具诗意的美男子。 礼仪式的中世纪精美铠甲、身后挂着暗红色的飘逸斗篷、加上腰间配挂的精致刺剑，最重要的还是那张惊艳到令人窒息的脸，那无可挑剔的轮廓以及棱角分明的五官，几乎达到了男女通杀，不，应该是男女老幼通杀的程度了。 … 血雾中走出来的这道身影，由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演化而成的这个影子，毫无疑问吸引了在场所有具备视觉能力的生物的注意力。 然而，就像丽贝卡与伊妮德二人眼中看到的意志形象截然不同的情况一样，每个人眼中看到的母神意志都各不相同。 似乎印证了古语所说的那样——由于认知障碍的存在，因为孱弱的灵魂承受不住那来自于高位的丑恶嘴脸，于是人们的大脑总会拒绝真实的画面，为自己创造出较为“美好”的假象。 —— 严的夜魔双翼像绞肉机的刀片一样在黑山羊的幼崽群中疯狂收割。 横飞的血沫散开到了周围空气中，形成了大面积的血雾。 而那所谓的神罚意志，就由这些血雾中的细小颗粒凝聚而成。 一个暗红色的生物轮廓缓缓从那沸腾的战场血雾中走了出来，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力量宣泄，显得即为淡定。 …… “好歹在这片地上砸一个坑出来是吧。” 迈洛盯着血雾中走出来的那个轮廓。 他眼中看到的东西，根本不是人形的影子，甚至也不属于任何一种现实世界已知的生物形态，它是一团不断变幻着的血雾，那些潮湿的雾气有时会凝聚在一起形成骇人的身体器官，或是黏滑的触手、滴着液体的嘴，还有那十几根扭曲的短腿，腿的末端是勉强可以被称为“羊蹄”的黑色蹄子。 就是这么一个长相古怪、抽象的血雾生命体，踩着扭曲的步伐，一点一点地行至迈洛面前。 在祂身后的地面上拖拽着一串黏糊糊的脚印，那些脚印由分成两半的球状组成，是蹄子行走过的印记。 如果像迈洛原先设想的那样，外神降下的神罚会以雷霆之势降临，那场面看起来反而会令人比较容易接受。 但，眼下这充满静谧、平和的氛围，却是很令人感到心理以及生理层面的不适。 对着眼前这一位没有固定形体、却又明显充满着思考与睿智气息的血雾生物，面对着祂的“注视”，换做是任何人，哪怕是灵视者，估计都会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陷入癫狂。 最让人心生畏惧的，永远不是强大力量的压制，而是那不具备人类形态的生命体，展现出了远超人类的人性光辉、与智慧感。 尤其是，当背景是夜魔与一众黑山羊幼崽在奋力对拼厮杀的血腥画面的时候，血雾体却在尽情地散发着安宁祥和的诡异气息。 强烈的视觉、嗅觉等感官上的冲突，让这一幕变得无比违和。 …… 远处，那些侍奉着纱布·尼古拉斯的信徒、眷族们全都顶礼膜拜，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地埋入地面，对他们而言，直视那至高母神降临的意志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严重的亵渎，是要遭遇厄运的。 甚至就连严那边的“美食战场”都暂时停歇了下来。 所有的黑山羊幼崽都收起了自己的巨大獠牙与挥舞的触手，朝着那血雾组成的生命体摆出朝拜的姿势。 严扇动着夜魔的黑色双翼，悬挂在半空中，目光怪异地注视着从血雾中走出来的那道影子。 没人知道严眼中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隔着很远冲迈洛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手势跟标准的手语压根就不沾边，估计也只有迈洛晓得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的意思是：动手？ …… 然而一直到那造型狰狞、亵渎的血雾体行走到迈洛跟前三五米左右的距离，他都保持着沉着淡定的姿态，并且冲着远处的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第475章 黯影与外神 第475章黯影与外神 迈洛理解范畴内的神罚，就是清算、惩戒，把目标生命体所犯下的罪责用更为严苛残酷的方式施加到它本体上，就像自己对芬克尔斯坦所做的那样，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但血雾中走出来的这个生命体，祂的态度让迈洛有些捉摸不透。 因为祂不像索托斯的意志投影那样，一经出现就表现出强势的压迫与恶意，似乎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种人性化的态度，甚至于，祂出现的时候严那边的战场都停歇了下来，但在迈洛看来这静谧祥和的氛围只不过是对方营造出来假象罢了。 总之就是因为对方的不明确态度，让迈洛没有办法分清楚眼前的生命体到底拥有外神的几分力量，究竟是一缕意志，还是投影，还是更为完整的化身，这些目前都无从证实。 迈洛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被白色火焰包裹着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肉茧，隔着大老远他都已经闻到了刺鼻的烧焦味了，并且他还听到肉茧中有生命在苦苦挣扎着。 但芬克尔斯坦所说的那些鬼话他反正是没有当真 随后，迈洛回过头来，看向那直面着自己的血雾体，见对方迟迟没有传递出任何明确的信息，于是干脆率先开口。 他使用的是古老姆大陆上的一种语言。 这是来自于格拉基记忆碎片中的线索，纱布尼古拉斯在本纪元可能并未太多显露踪迹，毕竟这个世界受着梦境诸神的契约的“保护”，但是在已逝的遥远姆大陆上，祂曾经拥有着大量的信徒和教团，所以迈洛选择使用姆大陆的通用语。 他明确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是按流程先清杂兵，还是直接来？”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人类意志对上位者神只意志说出的最硬气、最大逆不道的话语了。 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迈洛的身体灵魂都不再属于低等级序列的人类范畴了，但他从未斩断过自己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那些东西，并且更重要的是，尽管身为黯影，但他的立场却始终都在人类这边。 而，他的思路也没怎么变化。 既然你要故弄玄虚的话，那就由我来扮演表露敌意的那个角色呗。 事实上，上位者之间的交流，根本就不需要依靠言语或者动作。 其实打从对方从血雾中走出来那一刻开始，祂所想要表达的意图，迈洛就已经接收到了。 只是对方意志内传达出来的这份平和，迈洛不信，也不认。 原因很简单。 这不是他认知概念内“清算”。 要知道他可是刚刚把侍奉了纱布尼古拉斯数百年的一名虔诚信徒踩成了十几块残肢，在他看来，纱布尼古拉斯降临下来的意志，应该极具攻击性才对。 而他之所以明知如此还敢待奉陪到底，说白了一部分底气是来自于诸神契约的。 他的这个黯影序列，最多最多也只能算是旧日级别中较强的那一类，距离所谓的真正神只还是有差距的。 但迈洛知道，神只们不能，也不敢轻易将真身降临到这片世界上来。 幻梦境中的黄金树本体的态度已经佐证了这一点，祂甚至无暇惩戒迈洛，要知道迈洛可是杀了祂的律法锋刃。 并且，旧神与外神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互掣肘。 就连犹格索托斯，也得谋划数百年，来寻求属于自己的化身的降生。 种种线索表明，两大神只阵营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默契，那就是，这片清醒世界里被允许自由行动的最高生命序列，就是旧日支配者级别，绝不能逾越神只的那条底线。 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是一座巨大牢笼，而迈洛就是这个牢笼里最大块头的野兽，其他更强大的生物不能进来，他们或许可以伸一个棍子进来敲打一下野兽们，可如果笼子外的人，本体直接钻进了笼子里，这笼子就得坏掉。 这其实才是迈洛能如此淡定地等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降临的真正底气。 另外，这也就不难想象出伊姆纳尔是个多么胆大包天的家伙了，身为笼中之物，却谋划着颠覆这一切。 而眼下，迈洛等的，就是这位至高母神的清算。 但是，等来的意志好像跟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或者说，在这位外神的思考方式里，清算并不单纯只是用血腥手段进行报复，而是拥有着另外的含义。 就如祂接下来对迈洛的回应这般： “你拥有着最独特的灵魂，可你的思维却甘愿屈服于野蛮的厮杀欲望控制之下吗？” divcassntentadv>血雾组成的这个生命体开口说话所使用的是现阶段迈洛所处文明中的人类语言。 这只是一句纯粹用来表达观点的话语，并不带有任何情绪、语气。 迈洛曾直接或者间接面对过许多不同的神只，包括旧神与外神，这些至高的上位者永远都是那么高不可攀，身为下位者光是尝试着直视对方，就需要拼尽全力、冒尽风险，甚至有可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让迈洛感觉到的，是极致的平静，或者可以称之为冷漠。 迈洛两手揣在风衣兜里，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是来清算我的么？还是说，我对付这个血族人的手段还不够狠？”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靴子的根部踩了踩地面上那混杂着脑浆和血浆的粘稠物。 血雾体蠕动着不断变幻形态的身躯，挪着下半身的诡异羊蹄，缓缓朝着前方踱步，祂用那依旧冷漠的口吻对迈洛解释道： “这是一笔对等的交换，你失去了属于你的那部分信仰来源，而我的信徒也因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在它的性命被终结那一刻，这笔罪孽就已算是清算了。” “那你是下来楠薇城观光的么？”迈洛眯眼。 他注意到远处挂在半空中的夜魔双翼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严正在不断地冲着迈洛打眼色，大概意思是：哥们这个角度可以直接把祂拿下。 “希望你能督促你的那位朋友，要掌控夜魔的力量，而非成为夜魔的一部分。”血雾体完全没有回头看严一眼的意思，但很显然，严的所有小动作都逃不过祂的视野。 “看起来你操心的事情还蛮多。”迈洛淡淡一笑，随后问道：“我的建议是直接说明你的来意，或者，直接动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得罪的外神已经足够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了。” “你还没猜到我的来意吗？” 血雾体的表面忽然沸腾了起来。 那散布在空气中的猩红血雾滚动着进行了重组，最终幻化成一名身材高挑的长发人类女性的形象，祂的每一寸肌肤都犹如血浆一般泛着粘稠的光泽，而最终出现的那张精致、熟悉的面庞，正是已经逝去的格拉索本人的脸。 迈洛面不改色，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善：“我会理解为你在尝试激怒我。” 然而血雾凝聚而成的格拉索却没有对此进行解释，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并且这一次，祂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与格拉索的嗓音完全一致： “这个女孩的灵魂、肉身，本是完全属于你的，但芬克尔斯坦把她的一部分献祭给了我，因而，现在她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迈洛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狰狞的味道：“不要把杀人分尸形容得那么含蓄。” “你还不明白我的来意吗？” “格拉索”伸手指向远处那团被白色火焰笼罩着的肉茧，“含情脉脉”地望着迈洛，这一次她的声音中终于夹带了深刻的情绪： “那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是你，与万物母神共同孕育出来的生命，为什么要阻止它的降生？你知道这是多少神明梦寐以求都赐福吗？” “格拉索”牵引着风，让远处墓地上守陵老人自焚之后留下的灰烬飘了过来，落到祂的手中，而后，轻轻地牵起迈洛的手，将那灰烬放到迈洛的手心上，贴在他的耳畔说道： “去吧，这欠缺的最后一丝灵魂灰烬，应该由孩子的父亲亲自添加进去。” 迈洛手臂上的龟裂痕迹泛起了炙热的红光。 而“格拉索”的柔弱身躯则是在那红光亮起的一瞬间软软地贴到了迈洛怀中，祂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许发颤，将自己的整个头部埋在迈洛肩上，口中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呢喃、呻吟。 迈洛看着自己手心上的那一抹灰烬。 他神色复杂。 但至此，他大概是弄明白了眼下发生的这一切诡异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挑弄着他的灵魂、意志，而对方此刻正使用格拉索的形态依偎在他的怀中，虽然没有任何明显、出格的举动，但在只有上位者能够触碰到的意识领域里，此刻身为黯影的他，与外神的意志，的确已经进入了交合的氛围中。 就如“格拉索”所说的那样“欠缺的最后一丝灵魂灰烬，应该由父亲亲自添加”。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当然，演化成格拉索的这一形象，也只有黯影级别的迈洛能够看得见。 在周围其他生命体的肉眼视野内，血雾体，依旧是他们自己认知中所“见”到的假象。 所以此刻，伊妮德、丽贝卡，还有严。 他们脸上的表情啊可以说，相当的精彩。 第476章 说人话 第476章说人话 “他在对涩气大姐姐做什么？！”这是伊妮德的反应。 “啊？他原来喜欢男的？！”这是丽贝卡的反应较前者更为激烈一些。 对于各个不同视角、不同程度理智下呈现出来的画面，在场的所有人对战场中心这一幕都有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当然各自的反应也都不相同。 而事实上，伊妮德看到的妩媚女性，和丽贝卡看到的中世纪美男，都只能算是众多扭曲视角中相对来说比较正常的那一类。她们俩的反应相对来说也属于是比较正常的。 有的眷族在目睹了迈洛对自己脑海中的母神本体做出那等亵渎举动之后，当场就呕血发狂了，甚至直接把自己的双眼抠了出来，肆意嚎叫着一些无意义的箴言。 然而，众多不同理智程度的视角之下，反应最为平淡的，情绪中仅仅夹杂着些许不解与疑惑，同时还带有几分浅浅的思考的 是严。 他拍打着夜魔双翼，双眼与额头上的三瓣眼同时注视着战场中心的迈洛。 嘴里很是费解地嘟囔道： “嗯他抱着那坨意面干什么？” 迈洛根本想象不到，其他人的视角之内，自己到底在做着多么扭曲恶心的事情。 这场边围观着的，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个不同的版本。 等于是，迈洛在短短几分钟内，把世间存在的与不存在的物种，全都ri了一遍。 血族灵视者芬克尔斯坦把属于格拉索身体的一部分，献祭给了纱布尼古拉斯。 而这，就让这位至高母神的意志得以在迈洛的黯影视角面前幻化出最为接近格拉索的形象，这里所指的，并非单纯只是外在形象，更多的，是扎根在灵魂深处的某些物质。 当然，对于迈洛本人来说，其实只是重温了一下那种熟悉的感觉而已。 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不管眼前的这缕意志无论与格拉索有多么相似，他都不可能对着一只由血雾组成的生命体做些什么。 而对于至高母神而言，祂索求的，或者说，祂赐予的，也仅仅只是意识灵魂层面的交融。 或许在姆大陆或者极北地区的某些黑暗教团里，得到母神的青睐，与其意识灵魂的一部分进行交合，或者与祂留下的任何一种残留物的一部分发生X的互动，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与赐福。 至于，下场是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毕竟在众多古老典籍中最广为认同的一种说法是，母神孕育了世间万物，她的子嗣中甚至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旧日支配者。 试想一下，当格拉基这样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的“原产地”被一个无知孱弱的卑劣灵魂亵渎了，它会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就如同伊姆纳尔所说的那样，黯影序列及其以上的存在，早就已经摒弃了低等种族生命中的劣质成分情绪和人性。自然，像纱布尼古拉斯这样到达了神只级别的存在，祂所“赐下”的交合，自然也不需要像低等级的生命那种进行肉体上的接触与碰撞，仅仅在意识层面，就可以完成这部分内容。 但迈洛还是不明白。 “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我都失去了一名重要的信徒，一份，重要的信仰来源，最为合适的补救方式，就是创造出一名完整的、全新的，出自于我，也出自于你，的生命，它不仅是你我的信徒，也是你我的共同子嗣，血源、灵魂，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与我们无法割舍，这是任何信徒的侍奉都无法比拟的” 那幻化成“格拉索”的血雾体，用着格拉索的声线和她的语气，顿挫、婉转，带着轻微的喘息，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然而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丁点儿情绪上的波澜。 尽管已经身为黯影，但他还是习惯性的伸出两根手指摁住自己脖子的位置，以此来检查脉搏的状态，事实上如今这个动作，意识层面的作用多于生理层面的意义。 迈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神只与婊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divcassntentadv>“你说什么？” 格拉索的声音徒然冷漠了下来。 那种突兀的转变，像极了你在享乐屋里提起裤子之后提出赊账要求的时候遭遇的冷眼一样，两分钟前还充斥着整座房间的似水柔情仿佛在一瞬间就蒸发干净了。 而面对神只意志的责问，迈洛丝毫没有感受到压迫，反而，他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晰了： “我说，那个守陵老人，他到底什么来头，他，到底献祭了些什么，才得以让你兜这么一大圈来给他谋求第二次生命？” “如果我同意了他的降生，那么最终从那个肉茧里面挣脱出来的，依旧还会是老人的灵魂，没错吧？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新生儿，只是一个现有生命的再次演绎，这整个局就是为了让他重新活过来，因为他的本体已经足够衰老了，是这样没错吧？” “所以我很好奇，到底要奉上多么沉重的献祭，才能博得至高母神的如此青睐？” “或者说，那个老人的灵魂本我，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你知道，像我这种低等级的生物，我们在床榻上性致盎然的时刻，彼此之间在语言上是可以无底线的迎合对方的，要不，你也尝试着迁就一下我，替我解解惑？” “还是说，你刚才的那些行为，都只是装出来的？” 侮辱、亵渎、亵玩。 迈洛此刻的行为差不多可以用以上这一系列的词汇来形容吧。 他洞悉了今夜这个莫名其妙的局中局背后的真正意图。 但真正驱使着这一切运转起来的因果，迈洛其实并不知晓，他不知道血族灵视者与纱布尼古拉斯有着怎样的渊源，也不知道那看似普通的守陵老人到底是什么底细。 可有一件事迈洛记得非常清楚。 那就是身为思考之眼载体的黛西，此前曾将眼下的这个局形容为只有迈洛能处理得了的阴霾。 且不管这句话有多少种不同的理解方式。 思考之眼肯定看到了些什么，从而明确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局最终还得聚焦在迈洛身上的，并非其他人，不是守陵老人，也不是血族灵视者，更不是眷族和信徒们，这些都只是条件，而纱布尼古拉斯真正为之而来的，就是迈洛本人。 可实际上，迈洛与这位母神，根本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至少在他已知的短暂生命中没有过。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纱布尼古拉斯要找上自己。 把对方比喻成婊子，只是言语上一种不太友好的表达方式而已。 不知道是迈洛的态度，还是他的这番话起了作用，总之，前一秒对他的不敬似乎生出了几分愠怒的“格拉索”又莫名地平静了下来，那猩红色的眼瞳中重新荡漾起了几分莫名的情愫，连语气都平和了起来： “你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一点都未曾改变” 话语间的意思，好像祂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迈洛了一样。 但这对迈洛来说是很古怪的，因为他一直认为神只是不具备任何情感的，即使祂并不完全是纱布尼古拉斯的本我意志，而是像狩猎之夜里索托斯的投影体那样属于“堕落”了的杂交物，从而拥有了人性，可迈洛与母神确实从未有过交集啊，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突兀、违和。 “呃” 迈洛摆摆手： “可能你理解错了，我们人类在做爱做的事情的时候，用来取悦对方的言语并不是这样的。” 然而“格拉索”却依旧注视着迈洛的面庞。 祂的神态变的很古怪，至少在迈洛看来非常古怪，因为那里头夹杂了很多难以琢磨的复杂情绪，甚至比真正的格拉索活着的时候所表现过还要更加负责、深刻。 “命运不会让我们分开的，你与我，我们永远会因各种巧合与机缘纠缠到一起我已经记不清与你的初见但你却拥有我的无数次初见” 迈洛竖起食指郑重“警告”： “说人话。” 第477章 我的清算 第477章我的清算 似乎，迈洛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行为和言语上的不敬、亵渎，他那偏门刁钻的思维方式，都在纱布尼古拉斯的预料之内。 就连那句“说人话”也不例外。 祂似乎熟知迈洛的一切，但又对他的一切充满着兴趣、好奇。 至此，迈洛基本可以肯定，眼前这一缕意识与真正的至高母神意志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甚至都不能算是其中的一缕意志，而应该是产生了程度极其严重的分化从而形成的“堕落”产物，即拥有了人性的诸多“糟粕”。 正常情况下，直面神明的人会变的疯疯癫癫。 然而在迈洛的视角内，从头到尾都在说疯言疯语的，就是眼前这个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化身，祂甚至根本算不上意志化身。 “你还是不愿意让我们孩子出生吗？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痛哭声了，那是对我最残忍的折磨” “格拉索”仰头，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迈洛。 而迈洛却摇头： “别乱说，他可不是我的孩子。” 他用手背抚过那张属于格拉索的脸庞，动作温柔，语气却无比冰冷：“把真相告诉我，或者，看着他被活活烧死。你阻止不了我，这点你心里有数。” “格拉索”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的讶异。 似乎迈洛说出口的这些冰冷话语，祂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一样。 祂看向那被白色火焰烧得焦黑的巨大肉茧，眼中闪过一抹沉痛，随后转头对迈洛道： “我说过，我已记不清我们的初见，但每一次的重逢，都需要有人将这一切机缘编织到一起那个即将出生的，的确是属于我们的子嗣，至少名义上是的，但你说得没错，他也是一个谋求重生的灵魂，他原本的身躯已经残败、腐朽，唯有在黑森林的阴影下才能求得新生的赐福，也许对他的名字不会感到陌生图提斯克劳。” 图提斯克劳？ 迈洛脸上闪过一抹惊异。 而后迅速转头看向远处山坡上按捺了许久的猎人蒙奎亚，他自己明确表示过，不知道渡鸦的本名，但是又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死那守陵老人。 随即浮现在迈洛脑海中的，是自己离开教会之前黛西说的那番话“渡鸦的本名，就是图提斯克劳。” 现在至高母神的意志又表示，焚烧自我，谋求重生的那个守陵老人是图提斯克劳。 所以到底是谁在撒谎？ 还是说，所有人都没撒谎，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事实上迈洛更加偏向于渡鸦就是图提斯克劳这种说法，原因很简单，上边这些人里头毫无疑问最值得他信任的就是黛西，而且她还是思考之眼的载体。她的判断是最具说服力的。 除此之外，迈洛在深渊里见到过的那个自称图提斯克劳的男人，就长着渡鸦的脸。 而那个自焚的、没了舌头的守陵老人，身上可没有一丁点儿跟图提斯克劳能扯上关系的 等等，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么？ 迈洛忽然感觉有什么被遗漏掉了的线索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前不久伊妮德从城市档案库那些积灰的资料里面翻出来的，一位登记在案的，名为“图提斯克劳”的男人的资料，但那个人已经在多年前就已经因为触犯了法律而被执行了死刑，至少文件上是这么写的。 而关于守陵老人，楠薇城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说他的守陵生涯，其实是赎罪。 现在看来，貌似也有线索暗指着他就是图提斯克劳，如果当年那个触犯法律的死刑犯最终没有被处死的话，大概率就是在墓地上苟延残喘至今的守陵老人了。 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深渊里的渡鸦又为何自称图提斯克劳，黛西身为思考之眼难道也会看错不成？ 到底有几个渡鸦？ 几个图提斯克劳？ “原来即使是到了黯影序列，也会被你们这些外神扰乱心智，真有你的，一句话就给我整糊涂了。” 迈洛摇了摇头。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图提斯克劳，这个问题暂时估计是找不到答案的，自从在深渊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疑惑就未曾得到过真正的解答。 不过迈洛不是钻牛角尖的。 divcassntentadv>他很善于接受现有的这些暂时性的信息。 迈洛轻抚着那张对他来说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属于格拉索的面庞，淡淡地询问道：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图提斯克劳，就有资格成为我们俩的子嗣，说起来，按他的岁数都能当我的爷爷辈了吧。” “因为，他帮助我在星空的万千世界里找到了你啊。” “格拉索”眼中洋溢着爱意： “所以这是他应得的回报，黯影序列以上的血脉与神只灵魂的眷顾，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恩赐了，难道不是吗？” 祂牵起迈洛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 “感受到了吗？你我的意识正在交融，新的灵魂即将诞生，他可以是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欢图提斯克劳这个名字，那就改掉他，一个名字而已。” 迈洛感受着从对方小腹上传来那股新生灵魂才具备的温度，若有所思道：“图提斯克劳，他帮你寻到我的存在，所以这是反馈给他的赐福，是这样的一个因果？” “是的。”祂点头：“你与我的力量融合一起，我们能赐予他新的生命，洗涤他灵魂深处的罪孽，这个新的灵魂不会沾染他前生的所有因果与记忆，是属于我们的、完整的、纯洁的孩子，血脉会让他只效忠、侍奉于你我请相信我，图提斯克劳的命运有着其无法预见的特殊性，这对于你我的神格和未来，存在着无比重要的指引，这是属于我们的机缘。” “你还是不肯说人话，哎，算了不过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迈洛叹了口气，他的手一直轻抚着“格拉索”小腹，对她轻声说道：“所以这里头是属于一环套一环的，对吗？格拉索的死，用来兑换我的清算，也就是你的信徒的死亡，从而召唤你的到来，最后还得由她的血肉，与你我的灵魂，赐予这个图提斯克劳一次新的生命，是这个意思？” “是这样没错。” “格拉索”的眼中浮现出欣慰的柔和目光，祂很高兴迈洛终于能够听进去自己的话语了，而且从他的反应态度来看，似乎也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祂看到了希望，仿佛也看到了在未来时间长河的下游中那些美好愿景一一实现的画面 “所以从一开始格拉索就是注定要死的对吧？你知道，图提斯克劳知道，芬克尔斯坦也知道，现在我也知道了。” 迈洛依旧轻抚着对方的小腹，但他说出口的话语却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唯独只有格拉索自己不知道。” 祂似乎也从迈洛的话中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于是快速解释道：“这一点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她的死兑换了芬克尔斯坦的死，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清算” “不不不，清算不是这么理解的。” 迈洛嘴角一挑，风轻云淡地解释道： “并不是你亏了我也亏了这就算扯平，不是这样的懂吧？在我看来，有人亏了，就一定有人赚，这才是符合我认知的逻辑，而且，我是绝对不会成为那个亏了的人的，所以” “格拉索”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错愕的神色。 祂自然能够明白迈洛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在那一瞬间不太愿意接受 但迈洛可不会给祂去消化的时间。 而是简简地讲道： “让您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母神给我这个卑劣的旧日黯影生儿子实在太过屈尊，我的感激实在是无以言表，除了感激再无其他了可惜的是我还没有到培育下一代的年纪，所以这个孩子暂时我还不想要。” 迈洛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淡定，到后半段话的时候彻底转为漠然，最后变得戾气肆虐。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杀了我的人，我还得赐予他重生，你这不是把我当狗耍么？” 话音落地。 他贴在“格拉索”小腹上的那只手上亮起了狰狞的龟裂纹路 咔嚓！ 唰！！！！！ 下一秒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无比血腥可怖。 迈洛徒手伸进了这位黑暗的至高母神身体内，拖拽出那被迫出生的新生儿，且带着无数炙热的鲜血 第478章 中断 第478章中断 尖锐的惨叫声缭绕在整片原野上。 连悬挂在高空中的那一轮冷月都似乎受到了惊扰，于是重新躲到阴云的背后。 惨叫声不止来源于那至高母神的意志化身，而是在祂的尖锐惨叫响起的一瞬间，四周围散布在原野荒原上的信徒和眷族们也像是遭受了某种莫大打击一样，抱头痛哭、尖叫，似乎他们也能够感受到自己侍奉的主此刻身上的无尽痛楚。 一时间，原野上空全是鬼哭狼嚎。 宛如人间地狱。 相距较远的丽贝卡和伊妮德二人并没有听清楚此前迈洛与血雾体的那些对话。 她们俩各自视野内接收到的画面略有不同，但结局是一样的。 在迈洛做出那个血腥可怕的动作的时候，她俩同时愣住了。 “啊？” “啊？” 他在对大姐姐做什么？ 他把那个男的咋了？ 前一秒种呈现在她们面前的画面、氛围有多么诡异、膈应，后一秒迈洛的反常举动就有多么骇人。 毕竟在她们的视野内，站在迈洛面前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他所做的，就是徒手给人开膛破肚了。 这放在任何一个文明时代的背景下，都绝对是恐怖故事。 至于另一边的猎人们。 即使是对人心拥有一定洞悉能力的蒙奎亚，对迈洛前后反差巨大的行为也是感到猝不及防。 但其实真正让他感到惊愕的是迈洛的果决。 要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即使不是神明的本体，怎么说也跟神明的意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超越秩序的存在，是随随便便可以亵渎、迫害的吗？ 可事实就是迈洛不仅拥有了迫害祂的能力，并且他还就这么做了。 听着战场中心空地上传来的尖锐惨叫声，蒙奎亚的眼皮忍不住抽出了两下，沉声暗骂了一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任何宗教教义中，亵渎神明的举动最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为自己的罪责买单。 即使不是本宗教的内部人员，也要慎重考虑因为某些行为招来一个教团的敌视是否值当，这种敌视和仇恨如果足够深刻，是有可能会被载入宗教典籍的，以罪人的身份被载入典籍，那可就影响深远了。 但很显然某人并不在乎。 相较于鬼哭狼嚎的眷族们还有为之震惊的猎人，这片原野上还有一个人，对此也持有着满不在乎的态度。 那就是半空中那不断散发着黑色烟雾的夜魔，严本人。 他是为数不多听清楚了迈洛与血雾体的对话的人。 当然，在他的意识认知视角里，血雾体是一团黏糊糊的人形意面。 严的视角永远都是那么的异于常人，与灵视者不同，他走的是一条具有颠覆性的道路，同样的，他的理智与癫狂，也不能以寻常的san值概念来进行衡量。 事实是，就算遇见了超出san值底线的未知事物，他也不会产生癫狂。 因为他本身就已经皈依于混沌。 用更加具象化的说法来表达那就是，假设每一个正常人都有着一个名为san值的框条以及相对应的临界点，用来具体表现自己的理智状态。那么严就是那个没有这个框条的角色。 视野和脑海中出现的那些诡异幻觉，那些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心智的画面，对于严而言，都只是一些看起来“稍微有点奇怪但还算不上太奇怪”的东西。 这与他的血仇之路息息相关。 但更多的，是源自于他的本性。 也许正是这份特殊的本性，让他得到了偏方三八面晶体的认可，要知道那东西原本可不是为他准备的。 所以不管迈洛面前站着的是意面还是烤鸡胸肉，严都不会产生任何生理与心理上的负面反应。 至于为什么看到的是意面。 或许纯粹只是因为自己饿了。 并且他还认真地听完了迈洛与那坨意面的全程对话。 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反正在迈洛“辣手摧面”的时候，全场只有严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干得漂亮！” 而且似乎他对此并不感到丝毫意外，就好像，他老早就猜到了迈洛会做这种事情一样，并且打从一开始就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在迈洛“残害”了至高母神降临的意志化身那一刻，后方的所有黑山羊幼崽也惊悚地哀嚎了起来。 但这一次它们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中，悲痛与恐惧是大于愤怒的。 大概类似于，年幼的孩子目睹了父亲对母亲施行家暴时候的那种心态吧。 divcassntentadv>迈洛的行径已经不是单纯的渎神了，而是迫害。 当幼崽们发现自己生母都惨遭迫害的话，自然会心生恐惧。 但母神痛苦的哀嚎就像是某种特殊的狂化药剂一样，最终还是让在场的所有黑山羊幼崽瞪起血红的双眼，以最疯狂的形态朝着迈洛所在的位置涌了过来。 而并无意外。 这一次拦住它们的，依旧是悬挂在空中的夜魔之翼。 涌动的黑色烟雾，还有那如火焰一般炙热的目光，再一次掀起这片原野上的可怖狂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握着手中那团半虚幻化的物质，淡定地站在原地。 他面前的“人”，依旧维持着格拉索的形象，只不过此刻祂的小腹位置已经豁开了一个可怕的窟窿。 祂惊悚地盯着眼前的迈洛。 撕裂的疼痛让祂的身形、面庞开始变得模糊，皮肤之下似乎有许多手指粗细的蠕虫在蠕动一般，上下鼓动着，仿佛随时都要退化成最开始的异端生物形象。 但不知处于何种想法，最终祂还是艰难维持了格拉索的外形。 然而此刻祂的眉宇上已经笼罩着阴霾，那东西像是诅咒，又似乎预兆着某种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结局。 祂呆滞地盯着迈洛看了许久，一直到最后，祂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惨笑。 随后开口说道： “你果然一次都没有上过我的当，却也一次都没有识破命运的捉弄，一次都没有” 母神意志化身的话语间夹杂了无比沉重惨淡与凄凉的味道。 让人感觉祂此前所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为了蛊惑迈洛而编造出来的故事。 但迈洛从来不会去细想那么多，他只认当下，且无比坚定自己本心的诉求。 无论母神的化身说什么，在迈洛这里终究只能换来一句话“跟你不熟哦”。 他大概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团“物质”。 它有着一个条状的轮廓，四周围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微光，内部是一些游动的絮状物组成的纹理，有点类似于某种生物内脏的结构。 但它通体都是半虚幻的。 这就不是一团真实存在的物质，只是迈洛刚好具备了握住它的能力而已。 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他认得这玩意儿。 在曾经阅读过的某一本“选修”中就曾记载过这种东西的概念初始人性。 指的是脱离了实体生命，在胚胎孕育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一团原生意志，通常情况下只诞生于上位者之间的交合。 这大概就是母神意志化身此前所说的“这个新的灵魂不会沾染前生的所有因果与记忆，是属于我们的、完整的、纯洁的孩子，血脉会让他终身效忠、侍奉于你我” 它确实是一团新生的初始人性。 与普通的新生儿相比，它只不过是少了一副完整的躯壳罢了。 而本应该成为它的躯壳的呢？ 迈洛转头看向了战场边缘的那团巨大肉茧。 在新生儿的初始人性被迈洛强行从母体中拖拽而出的时候，那边白色火焰就已经熄灭了。 肉茧中孕育着的，就是新生儿的肉身。 按照母神意志化身的说法，这个完美新生儿的降生需要的分别是肉茧中的身躯、祂孕育的初始人性、以及欠缺的那一点点灵魂灰烬。 而初始人性的作用，正是清洗掉灵魂灰烬中夹杂的糟粕，让其成为一个全新的灵魂。 但现在，这种进程被迈洛完全破坏了。 白火熄灭。 肉茧的重生永远等不到初始人性的降临。 “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是头一回见面，你却要给我生儿子，真是” 迈洛嘀咕着。 随手一动，将手中那所谓的初始人性彻底捏碎。 第479章 新生儿 但，也许就像母神意志所说的那样—— “你一次都没有上过我的当，却也一次都没有识破命运的捉弄，一次都没有……” 迈洛捏碎了那提前降生的初始人性。 这看起来有几分鲁莽冲动的行为的确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但是对于极个别人而言，这都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 原本被白色火焰笼罩着差点烧成灰烬的那块肉茧。 在白火熄灭之后，它内部的嘶吼声音和挣扎也都停歇了下来，外表焦烂发黑的肉茧就这么静止在原地，冒着黑烟。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它外表烧焦的硬壳忽然崩裂开来。 焦黑的表皮散落一地。 … 这动静吸引了迈洛的注意力。 他皱起眉头看向那团肉茧所在的方向。 按理来说，上位者的孕育进程已经被彻底终止，就连新生儿的初始人性都已经被迈洛捏成碎片，湮灭在冷风汇总，那肉茧中养育的新生儿肉身难道不应该化成死胎么？ 就像狩猎之夜过后，没有顺利成为犹格·索托斯投影载体的死胎，最终只能请医生从凯的腹中取出来，并且深夜里的那血腥一幕，还成为了年幼灵视者马蒂的梦魇。 所以，以迈洛的认知常识，肉茧中那对于母神而言相当于体外培育的胎儿，自然是不可能有活下来的道理。 但是在肉茧外壳那道裂开的缝隙里，他竟然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并且那心跳声的频率和力量还在不断增强。 肉茧里面的胎儿还活着！ … “这不合理。” 迈洛手掌一翻。 远处还钉在地面上的撬棍便再次悬空立了起来，它底部的尖端还贯穿着属于芬克尔斯坦的一只断手。 没有初始人性，也没有灵魂灰烬点缀，一个纯粹的肉胎是不可能成为独立的活物的。 想想几年以前，渡鸦在伊克姆小镇上跟朝拜者一同诞下的那个古怪生物，那个头皮上长满了眼珠子的混种生物，那个没有资格作为犹格·索托斯投影载体的淘汰品。 迈洛是唯一能够见到纱布·尼古拉斯这位母神的具象化本体的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跟对方搞出了一个什么子嗣的话，那子嗣的样子绝对不会比混种好到哪里去…… …… 迈洛仔细聆听着肉茧中那诡异的心跳声。 没有初始人性和灵魂灰烬的加持，那肉茧当中生成的胎儿，就只能是纯粹依附于今夜这个特殊仪式而生成的古怪生灵，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正常的生命体。 而在迈洛的面前，母神意志的化身已经开始溃散，那些组成祂的身躯的血色雾气逐渐干咳，并且从祂的身上滴落。 祂逐渐难以维持住完整的身形。 那些从后方夜魔与黑山羊幼崽战场上飘来的血气也无法再次融入并组成祂身躯的一部分。 见到这一幕的信徒、眷族以及黑山羊幼崽们变得愈发癫狂了起来，尖锐嚎叫着，疯狂地想要突破严的防线向迈洛这边扑过来。 甚至有的眷族与黑山羊幼崽见到母神化身的溃散之后，用触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内脏，让自己的血液迸发而出，企图以此作为母神化身的养料，将祂“挽留”住。 但根本没用…… … 或者说，祂已经决意离去了。 迈洛的亵渎行径激怒了在场所有与母神相关的生灵，唯独母神化身自己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意，有的仅是遗憾、心灰意冷的情绪。 似乎有一种，奔赴万里最后换得一场空的落寂感觉。 但祂越是表现出这种人性特征，迈洛就越发坚定自己内心的判断—— “你不是尼古拉斯。” 他面朝着肉茧所在的方向，仅仅只是眼眶中的瞳孔微微侧向母神化身的残躯，冷漠地说道。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那位暗黑母神，与祂相关的所有称号……对我而言不过是摆脱不掉的诅咒罢了……” 祂的身躯不断地化成污血洒落到地面上。 短短几个呼吸不到，祂的身体就矮了半截，地面上则多了一滩粘稠的血液。 祂开始站不稳，像极速融化的冰雕一样失去重心躺倒在地。 但迈洛并未再多看祂一眼。 这是他见过的所有上位者当中最没有压迫感，同时也是最复杂的一个。 复杂在于，迈洛至今搞不明白祂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因为，就算是像狩猎之夜出现的索托斯投影体那样，因为长时间在人间浸泡导致灵魂的“堕落”、与人性的融合从而成为了另一种“低阶”存在，但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神只自我认知都丢失吧。 正常情况下，这些源于外神的意志，什么都能忘记，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自己身为神只的那份高傲、睥睨天下的霸道。 甚至都不需要到外神的序列，旧日支配者们都已经有这样的格调了。 可眼前的血雾，却声称那些名号是对自己的诅咒。 这化身得“堕落”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 “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自以为一切的主导权都捏在自己手中…可你根本就不懂……” “没人能够逃过命运的安排…你也不例外……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主动背负起深渊的监视者的责任…” 母神化身在弥留之际，依旧对着迈洛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 迈洛的反应非常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不过冷漠里面夹杂了一点点语重心长：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你应该放狠话懂不懂？像索托斯啊伊姆纳尔祂们那样，说点狠话，比如说，我诅咒你接下来三个月口腔溃疡什么之类的，这才是反派的正确退场姿势。” … 最终，至高母神的身躯彻底溃散成满地的血浆。 引得在场所有信徒眷族以及黑山羊的幼崽痛苦哀嚎不断。 甚至将近八成的黑山羊幼崽直接就原地自爆了，崩碎成无数肉质碎块散落在原野的草地上。 再加上夜魔的双翼从始至终都像绞肉机刀片一样在原野上驰骋着，整片城郊的原野，包括墓地范围，都被一股浓厚的鲜血气息笼罩在其中。 不过这些已经不值得迈洛去注意了。 他把严从城区拉过来，本意就是让他负责处理这些相对比较繁琐的工作，自己好认真去研究那些相对比较复杂的东西。 比如，那块肉茧里面活过来的新生儿。 … 迈洛一直以为最后从肉茧里爬出来的怎么说也得是一个混种级别的靓仔，要么头皮上全是眼睛要么脚掌上全是手指之类的。 可最后从那肉茧内挣扎着把身躯拖拽出来，且最后把包裹住自己的污浊胎盘撕扯开，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 是一个四肢健全，且也没有多长任何一种身体结构的正常人。 并且还是一个体型修长的成年男性。 … “什么叫做……” “我没有上祂的当。” “却也没有识破命运的捉弄。” 迈洛两手揣在风衣外兜里，踩着悠哉轻快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肉茧所在的位置。 他仔细地端详着前方几米远位置地面上趴着的那个赤身裸体浑身覆盖着粘液的男人。 在对方还没有抬起头之前，迈洛就隐约有一种预感——他似乎见过这个男人。 只是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 直到“新生”的男人将头颅扬起，直面迈洛那一刻。 迈洛的目光进入了短暂一瞬间的呆滞状态。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恍然： “渡鸦？” 第480章 你是谁 第480章你是谁 是的。 从烧焦的肉茧里面爬出来的这个男人。 不，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少年，他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与青涩。 但少年的五官又确确实实可以看得出来就是渡鸦本人，那高耸的鼻梁、深深凹陷的眼窝……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眼神是没法骗人的，迈洛在那蓝绿色的眼瞳中所见到的，就是渡鸦的灵魂。 但不同的是，眼前这个渡鸦，比迈洛以往任何时间点见到的渡鸦都要更加年轻，估摸着就只有十六七八岁，根本到不了二十。 … 迈洛注视着这个新生儿。 而新生儿抬起头之后也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这么平静地与迈洛对视着。 忽然，他的左手手掌向上摊开，一攥白色焰苗出现在手心上。 那火焰释放着无比霸道的灼烧能力，但却又比寻常的火焰多了几分无法轻易看透的特质，似乎包含了生命的灵动，还有灵魂的印记在其中。 此前守陵老人自焚，以及后来焚烧肉茧的那些白火，与此刻新生儿手中的焰苗是同出一源的。 新生儿似乎在向迈洛展示着什么，他所想要表达的，远远多于视觉上可以直观看到的这团火。 接着，他张开口，用非常沉稳、娴熟的姆大陆古老语种向迈洛说道： “我的灵魂，不需要灰烬作为媒介，这生生不息之火即是我的本源……感谢你摧毁了母神赐予的初始人性，让我得以维持住属于我的这一切，这，是一次成功的轮回。” …… 新生儿半跪在地上，用干枯的杂草遮掩着自己的下半身，无比平和，且没有丝毫惧意地面相着迈洛。 他丝毫回避迈洛的注视，亦不惧怕迈洛洞悉他的眼眸，行为之中透露着“坦诚”。 然而，那柄悬浮在几米开外半空中的撬棍却一直都没有被收回。 它的尖端呈现着火烧过一般的红热状态，点点的火星扩散到空气中，大有一种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迈洛依旧维持着两手揣风衣外兜的动作。 面对这本不应该出生的新生儿，他端详了两分钟左右，始终没有在对方的眼中、灵魂中收割到明显的恐惧之意，于是才开口问道： “我应该称你为，渡鸦，还是图提斯·克劳，或者是，守陵人？” 不难看出，至高母神纱布·尼古拉斯所言不虚。 如果祂所孕育的初始人性也作为一种“重要成分”添加到这场“新生”之中，那么最终从肉茧里爬出来的，就会是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污点、瑕疵的干净生命，那会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儿。也许在未来，他真的会成为至高母神与迈洛最忠诚的侍奉者。 但保持新生儿的“纯洁”的那份初始人性被迈洛捏碎了，而新生儿也并不需要所谓的灵魂灰烬，他的灵魂早就已经与那白色火焰融合到了一起，火焰才是他的灵魂。 也许这就是母神化身所说的——迈洛一次也没有识破命运的捉弄。 似乎冥冥之中，就注定了迈洛一定会捏碎那份初始人性一样。 不管是为了泄愤还是清算，还是为了给死去的格拉索一个交代。 就好像，肉茧里的新生儿十分肯定迈洛一定会这么做，他对此的笃定程度高到了，足以去冒灵魂记忆被抹除的这一巨大风险。 要知道，如果迈洛没有捏碎那初始人性。 这世间就没有他这个人了。 … 而听到迈洛的这句话后，新生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短暂的迷惘，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他十分从容且笃定地对迈洛回答道： “守陵人只是短暂扮演的一个角色，图提斯·克劳才是我的本名。” 然而迈洛却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新生儿过于笃定了，就好像，他在强调些什么一样，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在向迈洛传达什么，而是在尝试着说服他自己。 而迈洛的每一个问题都显得何其尖锐、直截了当： “那渡鸦又是？” 因为新生儿的回答中只包含了图提斯·克劳与守陵人着两个名字，迈洛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在回避“渡鸦”这个称号。 果不其然，在迈洛将自己的问题抛出来之后。 新生儿那从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平和的白嫩脸庞上有一瞬间浮起了一抹清晰可见狰狞，连他额头皮肤下的血管也涌动了一下。 并且语气也变得低沉了几分： lt;divcss=ot;ntentadvot;gt;“渡鸦…渡鸦是个错误，一个……本可以避免的严重错误。” …… “这就有意思了。” 迈洛眉头动了动，挑起的嘴角透露出一抹感兴趣的意味。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新生儿图提斯·克劳背后的空气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蹭蹭涟漪荡漾开来，像是有一面垂直于地板的湖面被风吹拂而过一样。 紧接着荡漾凯的空气涟漪之中徒然斩下来一柄刃处带着刺骨寒气的镰刀！ 那足有成人半身长、如同弯月一般的镰刀锋刃拖拽着冰霜的寒气形成一道完美的向下弧度，尖端直冲新生儿的后脑斩下。 然而就在那镰刀的尖端几乎贴到新生儿后颈皮肤的时候，这下斩的趋势便戛然而止。 刀锋周围的空气中不知何时已经被层层叠加的黑色物质裹挟住，让它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那些黑色物质，是来自于迈洛的实质化恐惧之力。 … 他轻松制住了偷袭的镰刀，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只是朝着新生儿身后那荡漾着的波纹方向淡淡说了一句： “让他把话说完先。” 这宛如死神降临般的镰刀，他可太熟悉了。 猎人组织中有着各式各样夸张的诡兵器，包括了折叠的巨斧，能解锁成金属长鞭的仗剑、组合的弓刃、锯肉刀等等，但其中最令人过眼难忘的就是蒙奎亚手中那柄充斥着破败气息的折叠长柄镰刀。 它上面缠绕着的、沾染着血污的绷带，还有锋刃上的冰寒霜气，与猎人组织的气质十分相符。 …… 蒙奎亚的突然袭击并未奏效，也没有出乎迈洛的预料。 毕竟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表明了来意——“死亡的真谛”。 意思其实很明确，他就是在等肉茧里的灵魂成功降生之后再执行猎杀。 … 镰刀缓缓朝着那片空间的涟漪中退回。 而站在远处山坡上从始至终没有动弹过的蒙奎亚则是忽然开口对迈洛喊了一句： “你会后悔的。” “好嘞。” 迈洛淡定地耸了耸肩。 今晚这堆破事虽然充斥着诸多难以理解的疑点，但蒙奎亚痛下杀手就至少让迈洛明确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猎人们所效忠的渡鸦，跟眼前这个新生儿不是同一人。 尽管他们的面容无比想像…… … 别忘了，思考之眼小黛西曾明确表示过，渡鸦就是图提斯·克劳。 而现在这个自称图提斯·克劳的家伙却说渡鸦是个“错误”。 至今为止迈洛都还没有弄清楚深渊里的那个“图提斯·克劳”到底是现实世界中的哪一个。 “看起来图提斯·克劳是个很受欢迎的名字嘛，都挣破头在抢哈。” 迈洛歪了歪脑袋。 随后忽然指尖一动，新生儿后背上那柄属于蒙奎亚的镰刀，在即将完全没入那片空间涟漪的时候忽然顿住不动了。 这次不是蒙奎亚在操控着镰刀，而是周围裹挟着镰刀刀锋的那些黑色物质将它控制住了。 镰刀被拖拽着，重新抵到新生儿的后颈上。 尖端的冰寒力量瞬间让他后颈上的皮肤出现了轻微的霜冻效果，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了被冻伤的深紫色。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1章 很好 第481章很好 “啊对，你们聊，完全不用管我，我这里一点都不忙，你们慢慢聊！” 远处传来了严鬼喊鬼叫的动静。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手忙脚乱，半空中涌动的黑色烟雾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浓郁且霸道了。 … 以夜魔的力量，砍瓜切菜般把黑山羊幼崽群屠戮干净并不是问题。 更何况现在将近八成的幼崽都已经自爆了，剩余的数量十分有限。 可问题是，这场战斗前后时间跨度太长了。 而严的夜魔之力并不是可以永无休止地调用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夜魔也有贤者时间…… 在大幅度调用夜魔力量且恢复人形之后，那来自于怨恨力量的霸道反噬，会让他在数个小时的时间里处于极端虚弱的状态，那种情况下你给他脑袋上浇一盆冷水，就可以达成单杀夜魔的成就了。 而因为战斗中间有一段很漫长的“中场休息”，也就是迈洛和母神化身交流感情的那一段时间。 现在回过头来，严发现他已经快要被迫进入“贤者时间”了。 就是有点要虚脱的意思了。 … 不过迈洛暂时没有功夫搭理严那边的情况。 几头黑山羊幼崽和一些污秽眷族暂时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眼下要做的，是从新生儿图提斯·克劳的口中尽量挖出一些信息来。 迈洛尝试过梦引。 但纵使自己已经身处于黯影的序列，却也依然没有办法从克劳的眼中找到一丁点儿恐惧之源的端倪。 这足以说明新生儿不是普通的生灵。 …… “你想知道些什么？” 面对迈洛的质问，克劳表现得相对镇定，他没有尝试着去避开抵住自己后颈的镰刀刀锋，而是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似乎他的下肢出现了什么问题，亦或者是血液还没有完全充盈到肢体末端，导致他无法行动自如。 … “让我猜猜，你就是渡鸦的老师，没错吧？那个活了数百近千年的初代契约学者，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计算过自己到底通过了多少次类似今晚这样的重生。” 迈洛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但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同时做到在人世间出现多个自我，假定渡鸦也是一个克劳，那么到目前为止，迈洛已经见过少年克劳、老年克劳已经中年克劳，并且这些人都还不属于同一个意志操控。 蒙奎亚的行径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毕竟他是忠于渡鸦的，而渡鸦的意志，居然是杀死新生儿克劳，在他的身上阐释死亡的真谛。 这几个克劳之间肯定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横跨漫长岁月的秘密，并且是连思考之眼都无法轻易洞悉的那一类。 … lt;divcss=ot;ntentadvot;gt;“我就是蒙西斯学派的创始者之一，但同时我也是学派的传承者、革新者、改造者以及颠覆者……从启蒙到辉煌到没落，到理论进化，所有这些角色，都是我一人在扮演，渡鸦……我的好学生，他只是一个过早苏醒的胎儿，我犯的一个严重的错误。” 少年克劳似乎并不避讳这些话题，也丝毫不怕迈洛知晓更多的内容，甚至，迈洛隐约有一种感觉，就好像类似的话语少年克劳已经讲述过许多次了，他连组织语言的时间都不需要…… “所以黛西没有看错，你才是一切动乱的根源。”迈洛点点头，他神色轻松淡然，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明显的杀意。 只不过悬挂在少年克劳后颈上的镰刀也依旧停在半空中散发着冰寒之意。 “动乱？” 少年克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意： “已经走到这一步的你，还不明白混沌对这个世界具有着怎样的意义吗？还是说，你跟高塔上那些愚昧的信徒一样，认为只要虔诚地依附在秩序之下终有一天能盼来上位者的救赎？” 他一边说着，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身体的起伏，让后颈的皮肤被冰霜镰刀的尖端刺破，鲜血还未来得及从伤口渗出，就已经被冰寒冻结住。 但他并未表现出痛楚的神色，口中继续道： “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未见之地里的东西了，那就是一个时代龟缩在秩序之下的下场，连黄金树都已经死去，一个死去的神明，又有什么资格允诺子民以安稳、幸福？” 少年克劳抬起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对迈洛说道： “这里，这里装载着的东西，在漫长岁月里有过数次颠覆性的转变，从侍奉，到学习，到亵渎，到逆反……我曾经以为只要人类掌握神明的知识、力量，便可以扭转终局的命运，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想你在与恩格尔的裂变体初见之时，它便已经向你道明了真相，混沌才是宇宙的真谛……我们所处的世界，不过是某个无上的终极意志沉睡中的一场大梦，而身为灵视者你一定明白那最无可反驳的真理——梦境里是没有规则的。混沌才是真理。” … 在少年克劳的一通激昂阐述之后。 迈洛的脸上仍然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从衣兜里抽出一只手，低头瞅了一眼指甲盖缝里的一些污浊物质，于是抠了抠，把那污泥从指尖弹飞，然后才若有所思地问道： “自己当自己的老师，是怎样一种感觉？”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悟，真正新奇的是，自己违逆自己所传承的意志，反过来企图谋杀自己，这才算是世间罕有的奇闻吧。”少年克劳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意。 “那，你承认了，渡鸦也是图提斯·克劳。”迈洛同样咧嘴一笑，而后继续道：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最开始定下的那个预言吗？那个关于末世灾厄的预言，据我所知，那另一个克劳，你的好徒弟可是为此奔波了半生，一直在寻求出路，只不过他现在好像洞悉了些什么，转过来把矛头架到了你的头上。” “我说过，在我脑海中会发生变化的只有理念与学术，而预言，只是相对于无知者而言的一种说法，于我而言，我只是将我曾见证过的事实说出来而已，那是事实，而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少年克劳继续用手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 “既然是改变不了的，那为什么还要挣扎？”迈洛两手一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少年克劳，问道：“你召唤了纱布·尼古拉斯的意志化身，为了就是借用我的手抹灭祂，从而引发旧日支配者的战争，祂是万物之母，而我的行径，无疑已经激怒了世间各个角落里的幽暗生灵，没错吧，思考之眼看到了你的意图，但没能看清你的计划，可惜了。” “为什么要挣扎？” 少年克劳好像听到了一个很讽刺的问题。 他算是默认了迈洛后半段话里的那些推论，反而只关注于前半个问题。 “为什么要挣扎？我想或许你是这世间最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了吧？如果决心接受一切已注定的事实的话，又何必坚守在深渊旁？” “嗯？”迈洛皱了皱眉头：“很好，开始涉及到我听不懂的内容了。” “你知道的，获得迈洛瓦尔罗坎的好感其实很容易，只要能做好‘讲解来龙去脉这一件事情就足够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2章 预见者 第482章预见者 “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主动背负起深渊的监视者的责任…” 这是母神意志化身在弥留之际说出的原话。 迈洛虽然从来没有对神只意志的疯言疯语进行深入思索，但他的记忆力还是完全足以把它们全部记在脑海里的。 这属于是，母神意志和少年克劳同时提到的信息点。 “深渊”、“监视者”。 不管怎么说，深渊给迈洛留下的印象还是太过于深刻了。不单只是因为在那个臆想世界里有温柔体贴的艾玛和偷腥的伊妮德，更重要的是，迈洛在那里面见到了自称图提斯·克劳的男人，并且在即将结束深渊之旅的时候，他见到了世界的湮灭。 ……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少年克劳的脸上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是亘古以来极少数走到秩序的尽头还维持着初始人性的存在，这一点整个寰宇谁不知晓，连《格拉基启示录》上都明确记载了这件事。” “扯淡，你以为我没看过那本启示录么？”迈洛摇头：“如果是想要通过奉承的话语来讨好我的话，直接夸我的脸就行了，不用兜那么大的圈子。” “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自然是你说了算。”少年克劳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你也知道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说了这么半天，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这可是刚刚孕育出来的新身体，真就一点都不珍惜的么？”迈洛歪着脑袋打量了少年克劳一番。 这家伙的确是从头到尾没有显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即使此刻那柄镰刀上的霜意已经把他后颈的大片皮肤冻伤了。 “你不能杀我，也不会杀我。”少年克劳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是的……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你无法想象我见到过什么，暂时也无法理解那一切，甚至就连现阶段的我也无法理解透彻，但相信我，秩序的牢笼之下，有些结果是已经注定了的，就比如，比如今天我必然不会被初始人性抹除灵魂意志，也必然不会死在你的手里，你以为我敢自焚是因为相信你一定会对母神动手么？不对不对，我笃定的，是秩序之下已成定数的命运。” “意思就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就觉得自己不会死，确实是很无敌的理由了。”迈洛翻了个白眼。 他真的想把这个家伙一刀切了。 迈洛见过很多神神叨叨的家伙，但少年克劳，他并不完全是属于谜语人的那一类，他的疯癫主要表现于话语中的那些角度刁钻的思维逻辑。 而少年克劳则是依旧自说自话： “因为我是预见者啊，如果这时候就就死在你手里的话，我怎么能知晓末日灾厄？又怎么能见证战乱时代的到来……连廷达罗斯的王都追不上我的步伐，能超越我的就只有我自己的仿生……噢，我记起来了，你也是那些猎犬盯上的猎物没错吧？那你一定能够明白我是怎么知晓末日的存在的了……” 迈洛眼前一亮，忽然来了兴趣。 毕竟，即使已经位居黯影序列，但他身上的猎犬诅咒还没未曾消解。 这一年之所以没有猎犬出现，仅仅只是因为上次索托斯的投影化身给它们喂饱了，按照红女巫的说法，时间一到，猎犬们还是会意识到迈洛本体并没有死亡，它们还是会循着味道从角度时空中钻出来进行狩猎。 而关于解除这一诅咒的方式，红女巫老早提出的那一设想，到后来不了了之。 当时她提出的是通过格拉基的记忆碎片寻找到一位名为伊德海拉的神只的下落，用这一信息去与祂的伴侣兑换解脱猎犬诅咒的方法。 格拉基的记忆中确实出现过伊德海拉的身影。 但也仅仅只是惊鸿一瞥。 它根本就不知道远古神战中这位外神最终去往了何处，因为它早早就躲藏了起来，这家伙就是个实打实的大怂蛋。 于是这个摆脱狗狗的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lt;divcss=ot;ntentadvot;gt;迈洛至今都不知道伊德海拉的那位伴侣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拥有摆脱猎犬的能力。 当然，这会儿他连红女巫在哪都不知道，这家伙已经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或者明天她应该会自己冒出来。 …… 这般想着，迈洛扭头瞥了一眼母神化身最后溃散的位置，那里地面上有着一滩黏糊糊的血浆。 … “所以你也越过了时间禁忌，是这个意思吧，怪不得那么确定自己死不了。” 迈洛摇摇头。 偷窥过剧本的人果然底气十足。 … “我不会与你为敌的，你也不需要盯防着我，我唯一的敌人是无知本身。”少年克劳信誓旦旦地说道：“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这一代的新生是拜你所赐，没有你捏碎初始人性，我也就烟消云散了，所以理论上，你可以算我的半个父亲。” “认爹吗？认爹也不见得就能换来一条活路哦。”迈洛调侃道。 “为什么要换活路？你并没有杀我的绝对理由，不是么？”少年克劳摇头：“因为我挑起了旧日战争吗？不，战争是注定的，或许你只看到了从这一刻开始的混乱、杀戮，但别忘了，在母神的诸多子嗣仇恨你的同时，幻梦境中的住民们很快也会知晓这件事，当他们得知有一位新晋黯影为了自己死去的信徒，斩杀外神化身的时候，对于你的信仰欲望已经扎根在他们心里深处了，这场战争的本质就是为了掠夺信仰，但实际上，你已经赢了，不是吗？” 迈洛想起了黛西和教会大主教都说过的话——战争会引发灾难，灾难引发死亡，而那时候就是掠夺信仰的最佳时机。 克劳的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 相当有道理。 这样看的话貌似迈洛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可他早就已经被称为万恶的渎神者、弑神者了，对他本身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感觉。 迈洛搓了搓手，对少年克劳道： “但其实，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灵视者最基本的能力嘛……说实话，回顾如此漫长岁月里的研究，我有的时候也会很纳闷，这个世界的灵视理论是从我这里开始的，但灵视者的起源却不是我，而是我的学生，呵呵。” 克劳仿佛没有听出迈洛的言外之意，甚至还在思考着别的问题。 这多少有点给迈洛整不会了。 他眨了眨眼，随后摇摇头： “算了，关于你是不是渡鸦这件事，我回过头自己研究吧。” 说完，迈洛打了个响指。 那边悬挂在克劳后颈上的镰刀应声斩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3章 混乱的第一战 第483章混乱的第一战 冰霜镰刀挥砍而下的弧度很具美感，也十分的优雅。 仔细聆听的话，似乎还可以听到冰冷的刀锋切割空气的灵动声响。 蒙奎亚估计是有精心打磨过这柄大镰刀的刀锋的，尽管它整体的其他部位看起来都呈现着一种破败陈旧的岁月感，沾着灰尘、裹着肮脏的绷带，但最最重要的刀锋位置却无比锐利、干净，那接近于镜面的利刃倾斜面在霜气的环绕下，就像是一片在凛冬里被冻结起来的湖面，毫无波澜，却裹藏着杀意。 然而这刀刃的弧度一直劈砍到没入地面。 却始终没有响起血肉骨骼被切割之后发出的声音，地面上也没有洒落哪怕一滴的鲜血。 …… 在那短暂到接近于无的一瞬间，迈洛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奇特变化，那变化来自于自己四周围的秩序、规则。 同时，还有几分熟悉的错觉，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只能当它是错觉。 … 此刻的城郊原野上一片空旷寂寥。 月光下，这里就只有迈洛，和那柄钉在地面的镰刀，其余的区域就只剩下呼啸的冷风以及抖动的斑驳树影。 迈洛扭头望向了那片平原，混沌漆黑的天空上，他没有找到夜魔双翼的轮廓，也没有如火焚烧的眼睛，地面上，一切静好，看不到哪怕一只咆哮的黑山羊幼崽的庞大神躯，就连战斗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而更远处的山坡，也看不见有任何眷族、信徒的身影。 就连那柄镰刀诡兵器的主人蒙奎亚，还有他的一众猎人手下也都消失了踪影。 看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而更像是是迈洛离开了他们。 …… 自然，少年克劳也不在此地。 迈洛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他皱起眉头： “这不合理。” 回过头…… “我的撬棍呢？” 他在周围兜了一圈，扫了远处的丛林一眼，确认就连丽贝卡和伊妮德也不在了。 迈洛成了仅剩的那一个。 原本热闹非凡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让人感觉户外的风都降低了几度，仿佛怀揣着恶意。 迈洛将那长柄镰刀从地面抽出，扛在肩上。 转头看向城区的方向。 他看到了迷雾中有零星的静谧灯火。 再转向教会高桥之上，那边天空的低矮云雾上依旧挂着主教堂和星辰钟塔的祥和火光，朦胧之中，似乎还能够看见倒映的黄金树轮廓。 … 尽管一切都安好。 但迈洛却无法静下心来，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这片空间，它不存在于现实，也不存在于幻梦境，而是比前两者都更加虚幻、复杂的深渊世界。 是的，他又一次进入了深渊。 相比于上一次，那是在解决了伊姆纳尔之后通过深层思考的方式主动进入的深渊，迈洛这次应该算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动进入的深渊。 他对深渊尚且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但可以确定的是，上一次深渊里的一切都已经湮灭破碎了，迈洛见证了那个时代的终结，包括他熟识的所有人，包括这整个国度，也包括教会。 … 可“故地重游”，这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有一种冲动，那就是进入城区去看看，看看艾玛她们是否在，或者进入相反方向的教会，看看深渊里会不会也有一个黛西之类的。 但他控制住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心里清楚深渊里发生的这一切无限接近于真实的事物，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扰乱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产生自我怀疑，甚至可能最终沉沦其中，伴随着这个时代一起湮灭，消失。 …… “难道上次深渊里见到的那个家伙不是渡鸦，而是他的老师？” “这家伙还拥有把人拖入深渊的能力么？” “不然怎么解释我突然进入深渊这件事……” 迈洛对此有些费解。 但貌似这次与上一回又有些许的不同。 因为上一次的迈洛花费了一定的时间才找到出路，而这一次，迈洛似乎在一开始就明确了脱离这里的方式。 或者说，他是带着任务过来的，细节是，在进入到深渊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提起属于蒙奎亚的那柄镰刀诡兵器。 … 迈洛习惯性伸出两根手指摁住自己的颈部动脉。 他能够明确感应到，有某些恶意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那恶意来自于深渊。 …… 但迈洛没有选择离去，而是驻足在荒原上静等，等着那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恶意源头。 随着时间的，他开始听到天宇之上传来的闷雷。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些东西—— 头顶的星空被乌云遮盖，这朵巨云有着人形的轮廓。尽管乌云密布，在它的顶层那人形的头部，闪耀着两颗明光烁亮的星，如同两只巨眼。它的面庞扭曲可怖，如同一张被拉扯变形、充满痛苦的人脸；于狂风中闪现，枯槁的长发将随着身躯如鬼魂般在风中摇曳…… 这已经是迈洛第二次见到这位旧日支配者的身形了。 上一次也是在深渊里。 也是，由这巨大的人影充当灭世的使者。 不同的是，上一回它的矛头直指这片世界可视范围内的一切生灵，碾杀一切反抗的意志，属于是对待一切都是漠然的。 而这次，它怀揣着的恶意，是明确指向迈洛的…… … “伊塔库亚”。 是天宇之上那被浓密乌云环绕着的身影的本名。 风行者、行走的死亡、伟大的白色沉默之神。 以上这些是记载于已知文献内的称号，而它真正为人所知的，其实是“不得见于图腾之神”。 第484章 接下来 第484章接下来 裹挟着风霜与极致冰寒的支配者。 伊塔库亚让地处南方沿海的楠薇城下起了暴风雪。 … 迈洛扛着蒙奎亚的大镰刀，直面着那风雪背后的巨大人影。 那对深藏在风雪背后的紫红色双瞳，散发着无尽的恶意。 风雪不断拍打着迈洛的长风衣，他只是稍微在原地驻足了两分钟，靴底就与土壤上的冰霜凝结到了一起。 他侧目瞥了一眼肩上这柄大镰刀上散发着的同款寒气。 随后伸手在镰刀的刀身上抹了一把。 这一次，炙热的火光从他手背的龟裂痕迹上传导到了镰刀的刀刃上，红温取代了寒气，刀刃散发着滚动的热浪，周围空气中的雪花被融城水分后再次蒸发，引起了滚滚白烟，连带着让长柄上的污浊绷带都泛起了余火。 “这才合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迈洛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嘟囔道： “属性相克是厮杀舞台上永远不过时的元素。” 不同于上一次堕入深渊之后丢失所有力量的情况，这一次迈洛是绝对清醒的状态。 他就这么扛着冒烟的大镰刀站在荒原上，静等着天空云层之上的伊塔库亚对自己发动猛击。 而此时。 墓地的边缘。 迈洛看到那被融化了冰雪之后的裸露出来的地表覆盖着几道清晰的抓痕，像是有什么巨兽对地表进行了切割。 爪痕呈现为一种狰狞的暗红色。 没有明显的特殊气息。 但爪痕的内部，能够看到一些古语文字的痕迹。 字迹还非常清晰，并且恰好是迈洛认得的波利亚古文字——“前有绝景”。 … 迈洛不知道是谁在地面上留的这句话。 但它说的没错，确实前有绝景。 这是迈洛第一次见到楠薇城出现雪景，漫天的大雪让狂风有了视觉可循的轨迹，那冰冻之意似乎将云层之上的那一轮弯月也冻结住了。 城区、高桥、教会的塔楼，一切都被冰雪笼罩。 空气之中还时常能看得见一些交相辉映的冰冷荧光。 如果不是云层背后那紫红色的巨大双瞳，眼前的这幅画面其实更加接近于祥和静谧的雪色。 …… 大概是发现了些许端倪，迈洛又往前走了两步。 他身上散发着的炙热力量将前方地面上的积雪也一并融化了，不出几米远，他又看到了另一则刻有古文字的爪痕。 同样是冰雪世界波利亚的文字——“但是红眼”。 这里是深渊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包括地面上突然出现的奇怪谏言。 但为什么这残留着岁月气息的古老谏言能够知道这场风雪的背后会有伊塔库亚的紫红色双眼？ 有人来过这个地方吗？ 可这不合理啊，深渊不是臆想物组成的世界么？ 迈洛应该是这里唯一的访客，也是这里的唯一创造者…… …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在深渊中遇到的图提斯·克劳的某些话语，他曾引导迈洛质疑自己的判断，质疑这片世界的虚幻与真实，甚至质疑现实世界的真实性。 难道深渊中也有客观存在的意志？ …… 忽然，迈洛发现地上的谏言并没有显现完全。 他特地又往前挪动了几步，火光融尽了积雪之后，又一则谏言出现在地表—— “接下来，下落攻击会很有效” … “下落攻击？” 迈洛眉头一皱，这第三则谏言他就不太能够理解了。 但就在他的自言自语刚刚说出口的一瞬间，所谓的“下落攻击”就来了。 轰隆！ 来自于天宇之上的一只巨手，就像是贯穿星辰的陨石一般带着狂风与气浪，裹挟着极致的冰霜，从最开始的点点寒芒，在迈洛视野内极速地放大，直到填满他视野范围的一半以上。 lt;divcss=ot;ntentadvot;gt;那就像是一座大山，拍到了迈洛的脸上来。 这恐怖的声势，与上一回迈洛在深渊中见到的伊塔库亚的灭世之举还要骇人许多，因为这次它是直勾勾地针对迈洛而来的。 … 在那巨大手掌即将碾到跟前的一瞬间。 迈洛手中的镰刀刀刃在空气中撕开一串炙热的曲线，轨迹扭曲交错之后形成了一个交叉的绞杀图腾印记，火与血的力量一瞬间从刀刃上迸发而出，那看似纤细的刀锋轨迹硬生生让这大山一般的恐怖手掌下落的趋势止住。 绞杀图腾深深的印刻到伊塔库亚掌心上，留下烧红的印记。 它的本体虽然只是一团混沌的黑色星云，但却像是实体一样被烙上了血火交融的印记。 不过这一掌终究还是拍到了地面上。 整片区域开始疯狂向下坍塌。 原野、墓地被碾压向下，连带着运河也跟着断开，被冻结的河面冰层以及下方的流水一口气涌入了坍塌的深坑之中。 …… 然而给伊塔库亚“打手心”的人此刻已经远离了被碾压的区域，出现在视角的另一个尽头。 这会儿迈洛正提着镰刀站在教会高桥的边缘，目睹着一座巨大盆地的诞生。 噢不，准确地说是一座巨大的湖泊。 那本应该流淌向东部大海的河水全部被积压到了这片坍塌的大坑当中，站在上游高桥上的迈洛能够感觉到下方河床里的冰层疯狂崩碎的动静。 … 没过多久，那片遭受拍击的区域彻底陷入，并且很快就被冰水交融的物质填满，形成一座冰湖。 墓地的所有墓碑全部都被浸泡在了湖底。 … 而此刻站在教会大桥上的迈洛又看到了桥台上的一则谏言—— “有时下落亦是上升”。 … “老子最讨厌谜语人了。” 看着这令人云里雾里的谏言，迈洛咧嘴骂了一声。 一会儿又是下落攻击很有效一会儿又是上升的，到底是上还是下。 …… 然而，就在迈洛骂骂咧咧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那座“崭新”的巨大湖泊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另一个伊塔库亚… 一样是黑色星云凝结成的身躯，一样是如烧红陨石一般的紫红色双瞳。 手掌被烙伤之后，他站在云层之上发出了一些不像生命体的恐怖呼号声，本应该是受痛之后的哀嚎，但在买过听起来却像是山崩海啸般大自然的声响。 不久之后，伊塔库亚又开始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寻找着迈洛的确切位置，准备下一轮的攻击。 … 而迈洛则是扛着镰刀盯着那巨大的湖泊水面发呆了许久。 “有时下落亦是上升” “接下来下落攻击会很有效” “红眼” … 刚才在伊塔库亚的星云身躯上凿刻图腾的时候迈洛就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它那混沌的身躯是难以被击溃的，里面蕴含着的是星云等特殊物质的规则，而非纯粹的生命肉体。 而且，类似于这样的“修脚”战斗，往往大多数时候敌人的致命弱点都是写在脸上的，生怕你不知道的那种。 更何况，谏言已经道明一切了。 很显然，伊塔库亚的弱点，就是那双躲藏在云层背后的紫红色双瞳。 不难注意到，即使是感受到剧痛，它也依旧挺直着腰板，不曾将自己的双瞳降低到迈洛可以攻击到的位置。 … “那么下落攻击…上升。” 迈洛注视那散发着寒意的湖泊水面，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恍然的神色。 他大概能够明白那些剪短到极致的谏言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了。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5章 残破的灵魂 第485章残破的灵魂 空间中的下落，对于倒映世界中的伊塔库亚而言，其实就是上升。 最终迈洛还是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深渊世界，一切都是没有逻辑、规则可循的。 既然艾玛都能变成甜甜娇妻，那么湖面中的伊塔库亚为什么不能比云层上那个更真实呢？ 真实与虚妄都是相对而言的，是主观的。 或者说，在深渊世界里，就不存在客观与理性这种说法。 同样的话语，上一次在深渊中遇到的图提斯·克劳早就已经明说了这一点。 …… 于是。 一道带火光的人影忽然闪现到了高桥顶端。 只见得到那人抬手压住头顶的帽子，随后便一头从顶端跃下。 火焰、凛风、刀刃、人影。 似乎在一瞬间融合为一体，化成一只燃烧着的箭镞，以重力十数倍的加速度向下穿刺。 而就在他与冰冷的湖面接触的一瞬间。 整片天地发生了剧变。 扭曲、颠倒。 一切的规则都被颠覆，那些本就没有真实根据的规则，在黯影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何其脆弱。 “落入”湖水的迈洛。 最终却出现在了云层正上方。 那本应该凿入冰面的灼烧镰刀，却以更高的姿态自上而下，钉在了伊塔库亚左半边的紫红色眼眸中。 …… 于迈洛而言。 伊塔库亚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大家伙。 如果说格拉基是在远古神战中被打烂了身躯的旧日，那么伊塔库亚应该算是，依旧拥有着巅峰战力，却迷失于深渊混沌中丧失了自我认知的癫狂版旧日。 它的一切力量都很强大，极具生命力。 凛冽的狂风中，镰刀彻底没入了伊塔库亚的眼眸。 当真正与伊塔库亚近在咫尺的时候，迈洛才知道，仅仅是一只眼球，居然就比教会的祈福广场还要宽广。 他此刻就站在那巨大眼眸的正中心。 脚底下踩着的就是对方的瞳孔。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这颗拥有着红宝石材质的眼瞳表层下方那深渊一样的瞳孔，在那一片的漆黑之中，迈洛看到了迷惘、无助，与极为深刻的恐惧。 相比之下，此刻针对迈洛的怒火，那来自于他对至高母神的亵渎行径而引发的怒火与敌意，实际上只是伊塔库亚的本能反应。 这位“风行者”、“不得见于图腾之神”，它的心智早就在无尽的深渊轮回之中被蚕食、腐蚀，它的眼眸早已经被无尽的混沌掩盖，甚至看不见眼前的迈洛，也看不见仇恨的来源。 深渊中的伊塔库亚并非是迈洛臆想的产物。 它与曾经出现在教会门前的图提斯·克劳一样，都是深渊中独立存在的个体意志。 但真正的伊塔库亚，也许早就已经死去了。 迈洛半跪下身躯，伸手触碰了一下那本该散发着无尽力量的“地表”，此刻，它却比冰雪世界的任何一处都更加冰寒。 … …… 炙热的镰刀刺入了伊塔库亚的眼眸。 但这并未让它感受到丝毫痛苦。 火焰的力量，某种程度上，似乎反而给它那迷失深渊的身躯带来了片刻的慰藉。 它的双眸本就应该在燃烧，只是深渊禁锢了它，夺走了它的火焰。 迈洛的“下落攻击”，没有彻底引怒这位“风行者”，然而让这片天地之间的风暴有了停歇下来的趋势。 迈洛望向远处，那笼罩着整座城市的浓云正在缓慢溃散。 而他在伊塔库亚的灵魂深处，也终于触碰到了那一缕仅存的理智。 不，不是灵魂中的理智，它的灵魂早就已经被碾碎，那残存的是最后的一丝余辉，上面“记载”着这位旧日的起源、力量、规则，那还是它不甘愿忘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 也正是这一缕残存物，使它还记得自己的生母还是那黑山羊之森，使它在察觉到迈洛身上承载的“罪责”之后，对他产生了敌意并进行了猛烈的攻击。 但除此之外，它的神格之中空空如也。 … 就像第一次堕入深渊的迈洛那样。 如果没有及时醒悟过来，最终他也会将脑海中的那座楠薇城忘个干净，将深渊认作是自己拥有的真实世界，并从此迷失其中，再也无法自救。 可见，深渊混沌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旧日支配者的级别，也抵抗不了它的侵蚀。 要知道，伊塔库亚与迈洛一样，它也是黯影级别的存在，本是已经摆脱低阶秩序的高等生命体，但如今，它已经成为了深渊的傀儡。 …… “冷静下来了？” 迈洛注意到，镰刀没入对方眼瞳的那部分灼烧的热量被引导着进入了伊塔库亚的瞳孔深处。 在那极致的黑暗中，这股能量被积压成一道极其细微的竖线，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 但伊塔库亚确实平静了下来。 在这万丈高空之上，凛风居然也不再嚎叫，它那星云物质凝结而成的庞大身躯，忽然就像是失去了理想的废物，抬头向上，双臂下垂，肩膀拉耸，挂在天边一动不动…… 似乎一下子，整片地表真就变成了刚开始迈洛看到的那样，是安静祥和静谧雪景。 …… 然而当那一丝纤弱的火光成功触碰到伊塔库亚的灵魂残留物的时候，迈洛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在伊塔库亚那冰冷的灵魂残留物里，他触碰到的是一个被恐惧环绕着的垂危意志，不，不是一个，而是碎了一地的残片。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某个完全漆黑的房间里，有个婴儿被剁成了几十块，均匀地铺满了整个地面，而迈洛就站在那正中间。 并且每一块碎尸都在朝着他发出微弱的呼喊声、啜泣声， 第486章 赐福 第486章赐福 “接下来，赐福会很有用” … 赐福？ 在迈洛的印象里，貌似赐福这个概念在神学领域的涵盖面是非常广的，大概，所有来自于上位者的恩赐都可以统称为赐福。 甚至于在一些极端教团的扭曲信仰体系里，被上位者转化成不人不鬼的眷族生物或者仆从，也可以认为是赐福，比如格拉基的信仰者会觉得被它转化为活尸是一种永生不死的赐福，但这些扭曲观点基本都是建立在认知缺陷的前提条件下的。活尸的确是不会自然死亡的，那是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已经死了。 包括母神化身前不久也提到了与赐福相关的内容，祂说的是，图提斯·克劳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所以需要迈洛与祂一同给克劳降下赐福，即给予他一次全新的生命。 但完整的仪式最终并没有达成。 随着孕育的初始人性被迈洛捏碎，反而达成了图提斯·克劳的重生。 … “难道这里的赐福指的也是……” “可是初始人性不是已经烂掉了……嗯？” 迈洛正蹲在谏言的旁边喃喃自语，忽然一抬头发现自己身旁一侧不远处就飘着个看起来像是幽灵一样的小玩意儿。 那东西看起来大概就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的长度，上半身有着一点点人类身形的轮廓，呈现着灰白色的游离状态，头部除了两个看起来像是眼珠子的光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五官痕迹了，下半身则拖拽着一条逐渐变虚幻的“尾巴”。 虽然与之前，刚刚被从母体里面扯出来那会儿有些不太一样，但是灵视的敏锐判断力告诉迈洛，那玩意儿就是被他捏碎了的“初始人性”。 … “怎么个意思，复仇来了？” 迈洛不懂。 在现实世界里明明已经湮灭了的东西为什么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深渊世界。 不过转念一想。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不也在深渊世界里见到了死去的罗本和他的女儿么？ 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重生”。 而关于深渊的真实与虚妄，这个问题迈洛暂时已经懒得去考究了。 …… 他的关注点是地上的那句谏言。 “接下来，赐福会很有用。” 迈洛细品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又“看”了一眼那沉沦破碎的伊塔库亚的灵魂深处。 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拽住那像是蚊子一样绕着自己转圈圈的初始人性物，直接就顺着镰刀在伊塔库亚瞳孔上切出来的裂口，塞进了它的意识之中。 …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暴力的“赐福”了。 迈洛不知道谏言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也不知道它的最终意图指向的是什么，但他在谏言上嗅不到任何阴谋和恶意的味道，这大概是黯影生命拥有的某种比灵视还要更高级的感官和判断力。 … 而他降下赐福的手法，大概就像是路边老奶奶喂狗吃饭那样，掰开狗嘴巴就往里倒饭。 那初始人性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这样被迈洛塞进了伊塔库亚的残破意识之中。 …… 此前母神化身曾说过。 “生命的一次全新再生，有几个必备的要素——完整的躯壳、灵魂碎屑、以及孕育完整的初始人性。” 如果达成了这三个条件，最终从那肉茧里面爬出来的就不是图提斯·克劳了，或者说克劳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阴差阳错，或者说，早有算计，总之最后克劳还是那个克劳。 而尚未发育完全的初始人性被迈洛粗暴地摧毁了。 可现在，这残缺的初始人性，成了伊塔库亚的救赎。 它的灵魂已经被深渊这台绞肉机迫害得支离破碎，混沌侵蚀了它的一切，伊塔库亚只剩下它的一身本事还存活着，灵魂已经所剩无几，连求救与求死的声音都发不出。 这种状态下的伊塔库亚，不正与克劳一样么？ 而它需要的，正是那一点点初始人性。 它原有的灵魂已经几近湮灭，需要的正是一个纯粹的、全新的胚胎。 … 迈洛能够感受到两者之间正在进行着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融合。 他半蹲在伊塔库亚的眼瞳表层，把蒙奎亚的镰刀扯了出来，自言自语： “虽然不是发育完整的人性但应该也算是赐福了吧……” 然而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忽然感觉脚底下一空。 紧接着整个人就从万丈高空坠落了下来！ “oah——————” … 声调由低到高，位置由高到底。 最后，迈洛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碎了那片湖泊上刚刚形成的薄冰，一股脑钻进了湖水当中。 他直接触底，甚至还砸穿了底部的岩层。 废了好大劲儿才从湖泊里爬了出来。 外边儿的空气冰冷到什么程度的，基本上迈洛从湖底岩层中抽出身躯回到水面的时候，被砸碎的湖面冰层就已经“愈合”了。 …… “咔嚓…嘭！” 他在冰面上砸穿了一个洞窟，从水里爬了出来。 几个深呼吸后，利用体表涌动的炙热火光将里里外外的水分全部蒸发掉。 这时候再抬头看，伊塔库亚那由黑色星云组成的巨大身躯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天地之间的风雪也彻底平息。 迈洛跃回湖畔。 他四周张望了一番，最后在脚后跟旁边找到了一只…… 准确地说，就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除了躯干之外看不清楚有其他什么明显的四肢结构，就像是冬天的小猫把自己的脑袋和四肢都蜷缩到毛发里一样，化成一个毛球。 小东西大概就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整体的毛发呈现灰白色，白毛里头露出着两个小鼓包，像是某 第487章 温迪戈 第487章温迪戈 大概这就是旧日支配者的不朽生命力了吧。 灰白色的毛球在湖泊上来来回回飞了差不多十几二十次，伴随着迈洛的咒骂声。 但每一次飞出去几十米远，没过多久又屁颠屁颠连滚带爬地蹿回来。 大概消停了差不多两分钟之后又会开始啃迈洛身上的东西，然后就又被抽飞出去。 如此反复。 …… 最后，不只是靴子，迈洛身上的风衣、武器挂袋、裤腿、衣领、领带和帽子，就没有一样方是完好无损的。 现在这身服装可以说是相当的“通风透气”。 按照战绩来看，这只毛球可比黄金律法神殿的骑士团强多了。 “你再碰老子一下我就把你烤了明白不？” 迈洛指着那毛球的鼻子警告道。 但不管他说什么，总之几分钟过后这家伙又会开始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脚边尝试着找个角度来上一口。 而且它并不是纯粹的嘴贱，不管是靴子的皮革还是风衣，它啃下来的那部分就直接咽下去了。 不过，虽然迈洛的衣物被啃个千疮百孔，但这小家伙还真就没有一次啃到迈洛的身上。 … 在被抽飞出去第45次之后，它是完全明白了迈洛的意思了，这一次连滚带爬回到湖畔之后就再也没有往迈洛身上凑。 “算你识相……” 迈洛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叮咣”。 并且余光瞥见了刺眼的火花一闪而过。 然后，他惊讶地在蒙奎亚的诡兵器镰刀刀刃上找到了一个缺口。 再扭头一看，那小子这次好像还预判了迈洛的铲脚，早早跑到了几米开外，嘴里哐哐地咀嚼着什么。 意识到这家伙在“吃”的是镰刀刀刃，迈洛骂道：“你特么嘴巴不要了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很响亮的一声——“咕噜”。 是的，它把刀刃碎片嚼烂并咽下去了。 并且还打了个饱嗝。 “呃~~~” 然后它就这么直愣愣地搁冰面上站着，好像在防着迈洛，怕他啥时候突然就给自己来上一脚。 …… … 不知道是关系有所缓和，还是因为毛球吃饱了。 总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伊塔库亚没有再啃过迈洛身上的东西，迈洛也没有再把它踹飞过。 “好歹是黑山羊孕育的初始人性，为什么感觉你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迈洛坐在湖畔的石块上，尝试着把自己那被啃断了的裤腰带重新连接到一起，嘴里嘀咕着。 “那不对啊，你不本来就是黑山羊的子嗣，为什么融合了新的初始人性后会变成笨蛋。” “你那什么眼神，说你笨蛋还这么开心……” “哎看起来确实是脑子有点问题。” … 迈洛从靴子的鞋跟上掰下来一小块金属片，用它暂时把断裂的两段皮带穿刺固定到一起。 lt;divcss=ot;ntentadvot;gt;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着。 而那毛球也不知道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就拉耸着身子，把四肢都缩回到毛发里头，坐在迈洛的身边，圆鼓鼓的躯干上就露着一个脑袋，聚精会神地听着迈洛说话。 它眼珠子瞪得很大很圆。 但迈洛发现，这家伙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听讲”，实际上眼里盯着的是那折叠起来放在一旁的猎人镰刀。 “咱吃点正常的东西，等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 迈洛说着，把镰刀往远离小家伙的方向挪了挪。 后者瞪大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迈洛的意思。 它那两个眼珠子呈现着与此前一样的紫红色泽，但左边的眼瞳结构似乎有些许不同，瞳孔位置有着一道非常明显的竖直裂痕，这让它那本就奇异的造型显得更为神秘了几分。 迈洛知道那道裂痕应该就是自己此前用镰刀留下来的伤口。 或许这家伙啃镰刀的欲望并不完全是因为饥饿。 … “虽然说可能也没什么人记得‘伊塔库亚是个什么东西，但老这么喊你肯定是不行，毕竟是旧日，可能有人光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正确读音就要发疯了，我是说那种san值约等于0的弱逼啦。” “所以我有必要给你起一个新的名字。” 迈洛这句话刚说出口，那灰白色毛球的脑袋上立马竖起了两只耳朵，它的耳朵比猫咪长，比兔子短，而且操控自如，比如此刻，就是直勾勾地竖着且都朝向着迈洛。 “温迪戈，以后你就叫温迪戈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伊塔库亚的灵魂已经消亡了，这世间再也没有‘风行者，也没有什么‘白色的沉默之神了。” “你是在冰天雪地里诞生的，我觉得温迪戈就很不错。” “你也觉得不错是吧？我看到你刚才笑了。” “嗯？？挠头是什么意思？” “卖萌？” “你是旧日啊，低等生物看上一眼就会疯掉的那种，少做这种举动，丢我们旧日支配者的脸。” “算了随你吧。” “你知道温迪戈什么意思吗？” “意思是雪人。” “嗯，会吃人的那种。” “看起来你还挺喜欢的。” “……对哦我差点忘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来着，温迪戈这个名字好像不太适合女孩子……哎你干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掏给我看呐艹了…” …… …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温迪戈就成了迈洛在深渊世界里的跟屁虫。 它的生命力的确足够强大，但视觉效果上一直都给人一种四肢极度不协调的感觉，主要表现于走起路来四条腿各走各的，或者总有那么一条腿在发呆，所以当失去平衡的时候就需要用脑袋来撑地板，这就形成了用脸走路的现象。 以至于迈洛带着它走了没一小段路，这家伙的脸就糊满了雪花。 到最后它干脆拢起四肢和脑袋，变成一个毛球在地上滚着走，因为这样反而更加高效了许多。 虽然有的时候会滚错方向，但它很快又会滚回来所以问题不大。 …… 谁能想到原先那个站直了之后脑壳都快顶穿苍穹的风行者在接受了赐福之后会变成这么个东西呢。 这回是真的属于亲娘见了都认不出来了吧。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8章 柴薪 第488章柴薪 把替母复仇的伊塔库亚变成毛球温迪戈之后，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让迈洛产生一些不好预感的是，上一回他离开深渊世界方式，就是由当时的伊塔库亚摧毁了所处的世界，也就是他亲眼目睹的那唯一一次末世。 但这一次情况有变化，迈洛的仇恨值大于这个世界的仇恨值，所以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伊塔库亚的使命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么谁来达成灭世的任务？ …… 迈洛不知道真实世界里的情况到底进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担忧，首要的任务还是快速离开深渊。 他首选的去除是教会，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深渊世界里，教会的高桥通往祈福广场的大门紧闭着。 “看起来这一次剧本又有所变化。” 迈洛伸手搭到冰冷的石质巨门上。 而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巨门的一瞬间，黄金律信徒们的祈祷、嚎哭声，伴随着野兽的低吼、嘶鸣声混杂一片，疯狂灌入迈洛的耳中。 然而他抬头看向石门后方的天空，却能看到天空的云层上依旧映照着从内部广场上投射出来的圣洁光辉。 这时候温迪戈也从后方高桥上滚动着追了过来，它一头撞在石门上，把粗短的四肢和脑壳从躯干毛球里撞散开来，盯着石门看了两秒，随后转头抛给了迈洛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不不，你一定不会喜欢石头的味道的，我们翻墙进去就是了。”迈洛心领神会，立马否决了温迪戈的“进食”提议。 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家伙乱啃东西的坏毛病纠正过来。 …… 区区石门当然是不可能拦得住两个黯影序列的旧日支配者。 于是一人一狗，啊不，一人一戈，轻轻松松进入了黄金律信徒的朝拜圣地。 但祈福广场上除了暖色系的篝火以外，并未见到现实世界中永远往来不绝的信徒人影。 露天的广场地表覆盖着没过成人脚踝的积雪，几乎每过五十米便能见到一座设立在高台之上的篝火，风雪未能将其熄灭，但那火光却只在更为阴森的乌云表层能倒映出圣洁的暖意，近距离的情况下却感觉不到丝毫火焰的炙热，甚至于，抖动的火焰中透露出来的刺骨寒意强于深冬的风雪。 因为那堆积在高台上作为燃料的并非柴薪，而是死人的骸骨。 … “老实说这个画风更符合我对教会的预期。” 事实上六年前拖着一身病痛的迈洛在未曾抵达楠薇城之前，他脑子里对教会的构想就是这样的。 相比于现实世界里那样——由一群学者组成的古老学术机构演变而成的宗教体系。 迈洛其实更加倾向于——表面上光鲜亮丽但背后却隐藏着骇人真相的邪恶教团。 也许这一次的深渊世界，教会就以它最开始在迈洛预想中的形象出现了。 … 因为很快出现在他和温迪戈面前的神职人员有着令人生理不适的面容。 大概的造型就是，会吏的脸上、手臂等位置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着一种苍白、衰败的色泽，他头上盖着兜帽，手中提着燃烧着的煤油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祈福广场的雪地上。 借助他手中灯盏的微弱光可以看到，那残破兜帽之下，会吏的两个眼窝是空洞漆黑的，眼球早已经被挖走，如今眼窝里面似乎盘踞着类似于蜈蚣的节肢动物，隐藏在深处的阴暗中偶尔抽动着触须。 而类似这样的身影，在迈洛深入到教会室内之后见到了更多。 尽管迈洛一直坚信深渊世界是虚妄且不符合逻辑的，但他还是觉得，如果一定会发生灭世灾厄的话，那也肯定与教会脱不开关系。 lt;divcss=ot;ntentadvot;gt;毕竟上一回深渊之旅的终结，伊塔库亚的灭世也就是从教会开始的。 …… “话说回来，再怎么说你也只是旧日支配者的级别，与真正的神只还有一定差距，为什么灭世的任务要交到你的手里来呢。” 迈洛并没有把这句话当成一个问题在对温迪戈提问，只是思考过程中的一段自语。 眼下教会当中的会吏都如同游尸一般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完全没有发现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迈洛。 在众多提灯游荡的会吏中，迈洛发现了极个别推着小车进入了教堂后方深处。 他于是跟了上去。 绕过了熟悉的廊道，在经过星辰钟塔的时候，迈洛曾有片刻驻足，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钟塔之内并无思考之眼的意志，换而言之就是黛西并不在其中。 在迈洛的灵视视角内，他所能看到的，是成片堆积在一起的圣歌团修女的僵直身躯，她们没有死亡，但也不能算是活着。 但迈洛对此并不在意，便不做停留。 …… 他与温迪戈跟随着那拖拽着推车的无眼会吏，走过阴暗无光的长廊，经过积满灰尘的大圣堂，绕过神职人员的修道场所以及契约学者的传教室，最后通过小路进入了那片位于教会最深处的幽暗原始丛林。 然后是熟悉的下坡路，乘坐老旧的升降梯台，进入到那上一个时代的遗址，也就是契约学者们口中的“未见之地”，苏美鲁终结的地方，教会的起源之处。 … 在这里，迈洛总算是找到了祈福广场显得那么空旷的原因。 因为本应该出现在广场和大教堂里的祈福者们，此刻正排着长队，井然有序、一步一步地朝着未见之地最深处的那座祭坛进发。 似乎，在这一代深渊世界里，教会已经不再侍奉且畏惧着旧神之血。 因为他在信徒低沉的呢喃和呓语中根本听不到那熟悉的“畏惧旧神之血”的箴言，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杂乱晦涩的怪异语句，就连“饱读诗书”的迈洛都未能识别出他们使用的究竟是哪一个时代的语言。 血的崇拜和禁忌元素在教会内部已经荡然无存。 也许在这座深渊里，蒙西斯学派与该隐赫斯特族都未能顺利成长吧。 然而，尽管血的元素不再，但思考之眼的图腾却依旧随处可见。 迈洛想起那些游尸般失去双眼的会吏，又想起了现实世界里侍奉于思考之眼的圣歌团的这样一句箴言——“嚼烂舌头能让话语更加清晰，失去双眼能让视野更加开阔”。 …… 信徒们一步一步地迈向未见之地的深处。 最终，最深处的祭坛上，迈洛见到了思考之眼的载体，她长着一张苍老版本的黛西的脸，眼窝里同样盘踞着某种节肢动物。 在她的操纵之下，黄金律的信徒们排列成长长的队伍，像是无数根立在地上平移着的列柱，有序地走向深处，最终在敬拜坑的边缘倾倒身躯。 而此前迈洛行走过的祈福广场上那高台上点燃着的篝火所使用的柴薪，便是从敬拜坑里挖出来的骸骨。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9章 灭世者 第489章灭世者 深渊里的黛西…… 嗯—— “只能说还好这里是深渊。” 迈洛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黛西那张布满皱纹、像树皮一样的脸。 还有站在她身后的那个，比她高大很多但体表皮肤同样像干尸一样的人影。 那人影比迈洛记忆中的要壮硕许多，身上披着教会执事部门会吏的长袍，戴着盖住半张脸的兜帽。 是神仆迪拉肖。 只不过现在他好像不再是黄金律的神仆了，因为在那长袍的残破衣袖下裸露出来的小臂皮肤上可以看到，黄金树的图腾已经被抹去，剩下的是被灼烧后的粗糙伤口痕迹。 … 迈洛一直都不明白深渊里的混沌具有的是怎样一种运作原理，但他相信撇去那些纯粹由他记忆的内容重组、臆想而成的事物之外，其余的那些都是具有一定隐喻作用的。 眼前这座教会，已然不再具有国教的圣辉，圣堂破败、信徒沉沦，就连主导者也都已经舍弃了对黄金律的侍奉。 …… 眼窝里长出了节肢类的虫子。 “意思是思考之眼出了什么问题么？” 迈洛站在祭坛的边缘，自言自语道。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从幻梦境中投影下来的神殿骑士团，那被誉为锋刃的女人临死之前曾说过一些晦涩的话语，她说思考之眼不能留在清醒世界，那样会导致即为可怕的后果。 此前迈洛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基于黛西更早之前提供的思路。 因为蒙西斯学派觊觎的那三样教会的东西——死神子梅高、思考之眼，以及更加隐晦难懂的“月的启迪”。 迈洛认为也许幻梦境中的骑士团想要收回思考之眼的原因是为了防止蒙西斯学派抢夺。 但现在眼前的画面却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对另外一种可能性的思考——现实世界的黄金树已经不再，没有了黄金树荫的笼罩，思考之眼是否也存在着被这个世界腐蚀的可能性？ 然而这些内容暂时是没有人能够与迈洛一起进行探讨的。 现在他身旁就只跟着一个看到什么都想要咬上一口的毛球。 而就在迈洛恍惚之间，他发现四周围那些原本浑浑噩噩地朝着敬拜坑进发的信徒们已经停下了步伐，并且所有人正将目光聚焦到迈洛和温迪戈的身上。 紧接着，在那座曾经居住着黄金树的巨大地下坑洞里爬出来一只看着像是蠕虫，但体表接着无数人类肢体结构的生物。 那也算是迈洛的“熟人”之一，它就是那只居住在敬拜坑中度过无数岁月的上位独立种族生物，啃食了黄金树被烧剩下的所有树根，最终净化成了另外一个级别的特殊生命体。 不过迈洛只见过对方正常的“虫”形态，像现在这个样子嗯…… 这条虫子的身躯非常庞大。 躯干的宽度几乎占据整个无底的敬拜坑洞口的一半大小，所以相比之下，那些“接”在它体表的人类肢体，或是手臂或者大腿，就显得非常纤细，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的情况下，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长在它体表的会浮动的绒毛…… 现实世界里的它已经被迈洛打服气了，连露头的胆量都没有。 但深渊里的一切，似乎都充斥着过量的、无处宣泄的恶意，此刻未见之地里头所有的生灵投向迈洛而来的目光都是那么的扭曲。 … “这也没有谏言跟我说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啊。” 迈洛隔着很远就注意到了那敬拜坑生物的动静。 不过就在他随口提了一嘴的情况下，温迪戈立马用自己的两只前爪在地面的灰尘上疯狂刨起来，很快将迈洛脚边那一块地表的积灰清除干净之后，几道猩红色的爪痕以及其中包含着的谏言便显露了出来—— “接下来屠杀会很有用”。 … “意思是，灭世的任务转移到我手上来了吗？” 迈洛有些许诧异。 他不懂这里的谏言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但至少在遇到这一则谏言之前，他认为谏言的主人是在提供一种善意的引导，直到这一一句“接下来屠杀会很有用”的出现，迈洛就开始怀疑起谏言本身的目的了。 “屠杀、灭世的行为难道不是被深渊侵蚀之后才会做出的疯癫举动么？他是想要把我也变成温迪戈之前的样子不成？” 迈洛费解地看向温迪戈。 后者眨着紫红色的超级大眼睛，一脸的懵懂，很显然并没有听懂迈洛在说些什么。 “哎，早知道就让那初始人性在你老妈肚子里多待一会儿，看起来早产对你的智商影响很严重啊。” 迈洛叹了口气。 随即从身后抽出那柄刀刃上缺了一角的猎人镰刀。 因为现在的局面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做选择了，未见之地里的这些生物，包括思考之眼黛西和神仆迪拉肖，他们都没有与迈洛交谈的意愿，甚至可能他们早就已经丢失了正常的交流能力，此刻掌控他们身躯的是眼窝里那抖动着触须的节肢动物。 … 而当所有排着长队徐徐前进的信徒全部转过身来将目光聚焦到迈洛身上之后，迈洛在那些比伊克姆的朝拜者还要更加苍白憔悴的无数张脸里面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包括执法所的众人——丽贝卡、伊妮德、强尼、食堂的考文顿先生等等…… 他们所有人都面容呆滞，身上的着装破烂不堪，并且体表皮肤上已经有一些蠕动的虫卵附着着，透过半透明的虫卵外壳可以大致看到里面有一条节肢生物在转动着身躯… 再往前一些，迈洛看到了处于同样状态下的芬恩、康，还有艾玛。 他们身上的着装和打扮都是迈洛现实记忆中出现过的，只是此刻残破得就像是遭到了多少年岁月的侵蚀一样。 与上一回步入深渊之后见到的性情大变的艾玛伊妮德不同。 在这座深渊世界里，迈洛显然已经失去了他们，失去了所有人。 …… “咔嚓……” 迈洛手中的镰刀长柄伸展开来。 他手臂皮肤的裂痕里涌动出的炙热火光顺着长柄流动到刀刃之上，彻底点燃了整把镰刀。 … 而不知为何，在此之前原本一直在执行屠杀任务的温迪戈，此刻却表现出胆怯恐惧的神态，它把自己的身躯蜷缩了起来，滚到了迈洛后方很远的位置，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躲了进去。 在它眼前这副无比糟糕的惊悚构图里，让它感觉畏惧的不是那些眼窝里蠕动的节肢动物，也不是敬拜坑里露出半个身躯的上位种族，而是迈洛的背影。 ……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迈洛的内心世界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但在深渊的最最深处的某一个角落里。 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残破灵魂正蹲坐在地，用细长的手指不断划拉着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音与暗绿色的火光，随着每一次的摩擦，它的手指头上都会像朵一样绽放开数根更小的手指，然后这些小手指上再次绽放出更加纤细的手指…… 它似乎遭受了某种精神与肉体的双层恐怖折磨，面目全非的同时，眼神中也充斥着无尽的癫狂，口中重复呢喃着一些晦涩的话语： “啊哈…哈！……这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选择了保留人性……就无法逃离深渊的侵蚀…” “是这样没错吧？…啊哈…” “你将我放逐到了深渊…为何现在自己也沉沦至此？……” “啊哈……” “啊哈…” “好痛啊…我的灵魂……” “……真的好痛…” (本章完) 第490章 时代的罪人 第490章时代的罪人 可 一名旧日，即使是黯影序列的旧日，又哪有那种能力去毁灭一个世界呢。 即使是在深渊里，这也是不符合实情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温迪戈，也就是伊塔库亚，深渊在侵蚀了它的灵魂的同时应该也赋予了它某种更加强大的破坏力量。 人类将旧日尊称为神，那并非是因为旧日真的有凌驾于其余生命形式的崇高地位，所谓的地位其实是相对的，尊称的由来，只能说明普通人类在生命序列中所处的等级有多么的低下。 但，深渊的世界似乎是某种，某种不怎么稳定的、狭义的世界，它有点类似于幻梦境那样的诞生形式，只不过幻梦境起源于现实世界生命体的梦，而深渊世界源自于现实世界生命体的混沌思维，或者说臆想。 梦境里出现的可以是超出认知的事物，而深渊里，却基本都是基于现实世界所存在的事物进行的变化重组。 所以，可能眼下这座所谓的“深渊世界”并没有真正达到一个世界那么大的规模。 把它放到底图上描绘出来的话，可能就只是楠薇城教会附近城郊东部沿海铁路盖利德。 是的，只包含迈洛所熟悉的那一切，至于再远处的那些区域内容，就是一片虚无与混沌了。 试想一下，上一回进入深渊世界的迈洛，一定没有办法进入未见之地，是吧？他只在祈福广场上跟图提斯克劳进行了一番谈话，然后末世就降临了。 那是因为那时候现实世界里的迈洛还没有踏足过教会的深处，他根本不知道哪条路通往未见之地，甚至都不知道未见之地与敬拜坑的存在。 而这次，他就得以进入这里了。 一切都是给予现存的记忆进行的重组。 至于，为什么要毁灭这一切呢？ 其实迈洛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就是接收到了这样的一种意志，那意志的末端直指的是这里的一切生灵痕迹，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站在他的耳边，重复告诉他，不论深渊的世界有多么虚幻，在无数种可能性叠加到一起的情况下，总有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许是因为蝴蝶的一次振翅或是某一颗从枝叶上滑落的水珠，就会让这里发生的虚幻演变成真实。 并且这种念头愈演愈烈。 最开始它只是飘荡在迈洛耳边的一个声音。 到后来，它变成了迈洛内心自发产生的一个想法、一种判断。 尽管他自己也清楚这种判断是没有根据的，至少目前自己掌握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下这个定论，就只是单纯有这样的一个念头这里的一切必须回归湮灭。 但深渊并没有给迈洛太多的时间。 带火的镰刀很快就在这座苏美鲁文明的遗址里面盘旋了起来。 问一个问题，用一柄大镰刀毁灭一个世界，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望不到头的漫长。 但如果握着镰刀的是一名黯影，那么情况就会变得稍微“简单”很多。 至少在未见之地里，这场屠戮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 除了当镰刀的刀刃逼近到那些对迈洛而言属于熟悉面孔的时候有过片刻的停滞，其他时间基本都是砍瓜切菜。 他有更好的方式可以终结这些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生命形式，以及这里的一切规则，但迈洛想要弄清楚的是那隐晦的指引到底源自何方。 所以他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 很快，未见之地的祭坛上只剩下满地的残肢断臂，不过并没有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鲜血，因为这些破碎的尸首都已经碳化，只需要轻轻触碰就会彻底化成齑粉。 divcassntentadv> 躲在角落里的温迪戈目睹了屠杀的全过程。 虽然用耳朵捂住了脸，但紫红色的大眼珠子还是透过缝隙在偷窥着祭坛上的画面。 它看到迈洛每一次挥动镰刀，祭坛中就会翻起一片被火海裹挟着的人浪，那些被卷起的信徒们落地之后就成了碳化的骸骨，连尖叫声都未能发出。 它还看到一直站在少女身后的那名长袍神仆冲出，全在顷刻间被迈洛撞碎了身躯，之后同样化成齑粉散落满地，他的残躯身躯里钻出来一条类似蜈蚣的骇人生物扑向迈洛，但瞬间就被火光吞噬。 它还看到，迈洛站在敬拜坑的边缘对那名苍老瘦弱的女性问了些什么。 可女性并未回应他。 最后，她同样被火焰所吞噬。 温迪戈大抵是忘记了自己在深渊之中是如何扮演刽子手给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降下末世的了。 此刻，看着迈洛大开杀戒的漠然背影，它那紫红色的眼瞳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身为旧日支配者的温迪戈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个给予了自己无尽亲切感的人，对其他的生灵具有着多么可怕的威胁性，那种极端的冷漠以及足以令人胆寒的毁灭能力，让温迪戈一度感觉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神。 迈洛本来以为他已经把熟面孔都“清理干净”了。 在脑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虚假的，不是丽贝卡，也不是艾玛，更不是黛西。 他使用最彻底的方式，让这些面孔在死去之后不再保留一丁点儿原来的样貌，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咣！！！！” 随着一声巨响。 敬拜坑里那头浑身长满了人类四肢的生物被迈洛拖拽了出来。 镰刀很快就把它切成了两段，甚至在横切面上留下了无法熄灭的火焰。 而在它体表那如同绒毛、触须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类结构里，迈洛找到了一只夜魔的断翅，但也仅仅只有这一只断翅，其余的部分可能早就已经被会吏运到祈福广场上当成燃火的柴薪使用了吧。 深渊中迈洛的镰刀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出了未见之地之后也是如此。 他没有使用任何毁天灭地类型的魔法、咒术，也没有尝试召唤任何强大的神只，但仅凭一柄镰刀，他似乎也引动并破坏了这座世界的许多潜在的规则和秩序，物质开始溃散、湮灭，光线不再传递、时间逐渐扭曲，直到毁灭的厄难最终降临。 似乎印证了已逝的教会牧师笛福的那句话这个人会成为一个时代的罪人。 迈洛确实成为了那个角色。 只不过，是在深渊里。 第491章 解构的欲望 第491章解构的欲望 和迈洛预想的差不多。 摧毁了眼前的深渊世界之后，他就可以顺利离开深渊了。 准确的说法是，把这一片深渊世界里的存在的生命抹除干净就行了。 这一次没有伊塔库亚出手，或者说原先的伊塔库亚已经不复存在了。 … 教会、高桥，以及整座楠薇城，被进行了横向的切割，那些钟塔和高楼以及城墙的上半部分被斩断并浮向高空，周围的空气中涌动着无数的实质化恐惧物质，大片的黑色粘稠物从那座被摧毁的城市中的人心底流出，在高空中凝聚到一起涌向迈洛，最后顺着他的七窍以及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身躯，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画面效果宛如一个渺小的人影正在“吞”掉一座城池。 暴风雪的痕迹已经被这些毁灭的元素抹尽，死亡的光晕被无数的暗黑物质簇拥着盘旋在城市的上空，瓦砾、断壁、碎屑等一切悬浮在空中一度定格住了。 … 看起来温迪戈的确是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刻的它躲在了陆地与海水的交接位置，后方的海面再往外就是一片浮空的混沌，它不能再往那边靠近了，但迈洛在陆地上制造出的动静让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压迫，那种感觉是胆寒、惊悚等杂糅在一起，就连灵魂都在颤抖…… 可能这就是深渊世界里某种无法违逆的定律。 上一次扮演灭世者的是温迪戈，它裹挟烈阳与星辰的力量将一座世界蒸发，并且亲手碾死了那个世界的神仆，给目睹那一幕的迈洛造成了不小的震慑。 而现在双方角色呼唤。 温迪戈成了被眼前的恐怖画面吓得透不过气来的那个…… 它的紫红色眼瞳中倒映出来的画面里，在那凝聚着死光以及无尽暗物质的背景里，唯一的活物就只剩下迈洛了。 他并没有在这场灭绝的杀戮中表露出丝毫狂躁与狰狞，而更像是在进行一次理智的科考或者探索，而且是态度非常严谨、认真的那种。 …… 伴随着城池以及地壳地崩碎，空气中出现的绿色死光像流动的水一样在残垣断壁之间来回乱窜，这应该与混沌物质一样，是深渊里才会出现东西。 迈洛并不清楚那些死光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当死亡的余辉从他的皮肤上闪过的时候，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一种像是把皮肤活生生撕开一样的可怕痛感，并且那种光芒不会被任何一种物质所阻挡，使迈洛不得不撤开一定的距离。 他站在崩溃的土地上，注视着远处那片溃散之后逐渐回归到原始混沌形态的天地。 …… “好处是，混沌演化出来的生命体所产生的恐惧是真实的。” 迈洛看着自己手心上那跳动着的黑色物质，这些就是刚才末世降临之时城市中所有民众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恐惧。 尽管他们本身的存在是虚妄的，但情绪是真实存在的，这是迈洛暂时没有弄明白的一点。 也算是到目前为止迈洛在发现的关于深渊的唯一一个好处了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恐惧之力的来源。 自从完全吃透了《纳斯编年史》之后，迈洛对恐惧的掌控已经无人能及，这似乎是某种源自于他个人角度对这种力量的理解，并非所有阅读过编年史的人都能够掌控这种力量。 说到底，编年史记载的就是无数已湮灭时代中的其中一个末世，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透彻的理解一个时代陨落之际的那种深刻恐惧。 可…… 深渊为什么要重复这种演化？ 迈洛观察着那些像是自然现象一样重复进行着扩散、凝结的混沌物质，他在其中根本寻找不到任何规律，这些物质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超出了迈洛以往的认知范畴，是不属于他原先所出现过几个世界里的东西，无论是最初始的地球，还是如今的清醒世界，也许幻梦境里存在这样的物质只是迈洛尚未接触过。 亦或者，这些似浓烟又似流水一样的混乱物质根本就不是物理角度真实存在的，只是组成臆想世界的空白部分，就像是一张图画上的留白，所代表的就是这部分的空白。 …… 偶然间，迈洛忽然产生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或者说一种感觉吧。 他觉得在这一片臆想世界崩碎的那一瞬间，深渊显露出了某些曾被隐藏起来的属性，而这些属性具有着十分“迷人”的特质…… 大概意思就是，迈洛忽然对深渊产生了兴趣。 他产生了对深渊进行解构的欲望，并且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欲望，而曾经那些由各大古老邪恶典籍提供并储存到迈洛脑海中的知识，此刻就像是一只只饥渴难耐的野狗，面对着深渊透发着的香甜气息，它们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迈洛感觉自己的头很痒，就好像那些知识具有了生命，随时会扒开他的头盖骨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头皮发麻的同时，又好像乐在其中，无论是思维还是感官此刻都充斥着矛盾。 “难道这也是深渊对独立灵魂的一种蛊惑方式么？” 迈洛皱起眉头。 曾经深渊给迈洛制造了一片与现实处处存在着关联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试图说服他忘记清醒世界里的一切，彻底沉沦于此。 而当这一切被打破之后，它开始对迈洛脑海中的那些知识体系进行“引诱”。 就好像，它永远都有方式可以让一个灵魂陷入迷茫，而一旦陷入到这种迷茫之中，可怕的后果就会接踵而至。 …… 迈洛清晰地记得自己在伊塔库亚的灵魂深处看到的那些碎片，那连求死的声音都无法发出伊塔库亚，就是被深渊蹂躏吞噬的后果。 于是他迅速警醒自己，必须要控制住任何一种面相深渊的欲望，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 理论上摧毁了这片臆想世界之后，他就应该找到离开深渊的出路了。 视觉上，似乎正是那些呈现为绿色的死光在无尽的混沌中凿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第492章 诅咒 第492章诅咒 昏暗的光线。 略微有几分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发霉的糟糕味道。 背后靠着的抱枕以及身上披着的暖和毛毯。 种种情况都表明，迈洛此刻身处于室内。 他不像离开幻梦境那样是以物理角度的方式“回到”现实世界的，而是与上一回很相似，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简单地把双眼睁开，而不需要穿过迷魅森林、巨人国度和潘斯峡谷走上漫长的一段归途。 … 醒来之后的迈洛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肢体的伤痛，说明昏迷的期间并没有被人卸掉一条胳膊还是大腿之类的事情发生，这算是好消息。 但疲惫感是有的，而且非常的沉重。 说起来有几分不可思议，黯影序列的旧日支配者居然会感觉到疲惫…… 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迈洛感觉自己的脑子进行了一次超负荷工作，在睁开双眼之前，他甚至产生了“要不再多睡一会儿”的想法，这算是身体反馈给他的一种信号，告诉他此刻也许多休息会比较好。 但清醒过来之后，他便开始听到耳畔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讨论声音。 迷迷糊糊撑开眼缝，他率先看到的是像裹尸布一样盖在自己脸上的毛毯，扯掉毛毯之后才看到了不远处伊妮德的后脑勺。 她正背对着迈洛，在对丽贝卡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 再看看四周围，这里是执法所丽贝卡的办公室，也难怪迈洛会产生多睡一会儿的想法，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味会让他的精神处于相对放松的状态。 … 但，至于自己是怎么从城郊回到执法所的，迈洛一无所知。 是图提斯·克劳把自己拖入深渊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迈洛本以为那片战场在没有了自己之后会彻底失控，但是看到丽贝卡和伊妮德尚且四肢健全，说明最终情况应该没有迈洛想象的那么糟糕。 ……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梦到了什么，太可怕的，那些东西……那些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巨大怪物，它们的一条腿就有柱子那么粗，就是我们楼下大厅的那种柱子，还有竖直裂开的大嘴……” “还有一只长着超级大翅膀的呃——乌鸦吧还是什么来着，又有点像个人，对，就是乌鸦人，它那个翅膀有咱们楼下半个大厅那么大，我敢打保票那跟怪谈小说里的恶魔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几乎没有，哦，乌鸦人全程都在喊着一些奇怪的甜点和菜肴名字这点除外……” “还有还有，我还见到了穿红色轻纱的大姐姐，我的天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好看的女人……” “还有迈洛！他把那个个大姐姐给……哎算了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是不是听着很无聊，在梦里的时候明明很真实很激动人心，怎么感觉从我嘴里讲出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 …… 伊妮德叽里呱啦地冲着丽贝卡讲述着自己“在梦里”的遭遇。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也是刚刚睡醒，因为除了乱糟糟的头发以外，脸蛋上还印着枕头的压痕。 丽贝卡则是整个房间里最精神抖擞的那个。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单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伊妮德用非常精彩的口吻讲述那些她自认为是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不想扫她的兴，丽贝卡回应道： “没有呀，你讲的还行，继续嘛。” … 迈洛在沙发上坐起身来，一脸怪异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伊妮德的后脑勺。 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成功把伊妮德梦引，在黑山羊幼崽群践踏城市之后，迈洛几乎把半座楠薇城的民众都梦引了，包括执法队的其余所有人。 但伊妮德最后还是跟了过来。 她没有受梦引的操控。 lt;divcss=ntentadvgt; 甚至于，在亲眼目睹了信徒、眷族、猎人、仆从种族、黯影以及外神化身等各方势力的交锋全过程之后，她的精神、肉体各方面状态都十分健康。 是的，非常健康，迈洛能够通过灵视视角清晰地看到她的良好状态。 但这也是整件事情中最不合理的一部分。 为什么她的san值没有任何波动？ 夜魔与黑山羊幼崽的厮杀、图提斯·克劳的自焚与重生、猎人与眷族的对峙，甚至还有旧日与外神意志的博弈，包括他们的所有对话，这些东西随便挑出一个镜头都足以把一个孱弱的人类灵魂压垮。 但对于伊妮德而言，这就只是一次相对丰富的梦境经历。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很多很刺激的事情用言语根本无法表述出来。 她觉得自己只是在执法所值班期间睡了个大觉，仅此而已。 … “这倒是个防止san值削弱的好办法。” 迈洛不禁感叹。 这家伙平时做的都得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因为，从伊妮德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很经常遇到这样的梦。 在此之前貌似她也对迈洛提及过自己做的一些梦，但并没有分享过梦境里的经历。 … 迈洛歪过脑袋看了一眼坐在伊妮德正对面的丽贝卡。 她的拳锋、额角等位置的皮肤上有轻微的擦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 见到迈洛醒来，丽贝卡小幅度地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沙发一旁的地板上，算是引导迈洛看过去。 在沙发旁边的阴冷地板上，严像是死猪一样趴着一动不动。 是真的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迈洛的各方面感官足够敏锐，他甚至可能察觉不到严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很显然，这家伙过分动用夜魔之力的后遗症来了。 也就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个“贤者时间”。 这不会要了严的命，但是整个过程的难受程度绝对是要命的，迈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家伙的身上散发着极度强烈的痛苦因子。 看起来接下来几天他和他的小兄弟都见不到享乐屋的妹妹们了。 …… “欸你醒啦？” 在迈洛和丽贝卡进行到第三或者第四轮的眼神交流的时候，伊妮德才发现迈洛已经醒了的这回事。 “知道吗，在我的梦境里，你好像被人降下了某种诅咒，被诅咒的孩子你还好吗~” 伊妮德很显然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在说这回事。 她并不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的“梦境”是真实存在的。 在她转过身来调侃迈洛的时候，丽贝卡在她背后对着迈洛做了一个无奈的摊手手势。 迈洛耸耸肩： “你是说，口腔溃疡吗？”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和母神化身耍嘴皮子时候使用的烂梗。 (本章完) 第493章 人才济济 第493章人才济济 “我也不太懂啦我就只听到了诅咒之类的字眼而已。” 这会儿的伊妮德貌似分享欲特别强烈。 至于是为什么，估计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也许这是她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这么多身边的熟人呢…… “口腔溃疡是个什么诅咒？” … “呃，我家乡那边流传在民间的一种诅咒……”面对着伊妮德的认真询问，迈洛也开始了他的“认真”解答。 “还有吗？”伊妮德好像忽然来了兴趣。 迈洛本来是想要就此打住的。 但是恍惚间忽然发现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条缝隙，缝隙背后的阴影中探出两只紫红色的大眼球。 并且那房门还发出了缓慢的“嘎——吱”动静。 于是，为了吸引住伊妮德的注意力不让她注意到自己身后门缝里趴着的“怪物”，迈洛只能一边给丽贝卡打眼色一边继续瞎扯： “有的。” “还有一种诅咒的效果是，呃……会让你所深爱的每一个女人最终都躺到你亲爹床上。” “好恶毒！这个诅咒它有名字吗？”伊妮德眼神一亮。 迈洛一阵头脑风暴，直接给她现编了一个：“提里昂的绝望。” “还有吗还有吗？”伊妮德瞪大着眼珠子。 要不是她脸上气色相当不错，这发现新大陆一样的表情配合嘴角那两颗小虎牙，估计会被误认为是该隐赫斯特城堡的一员。 … 另一边，在迈洛的示意下，丽贝卡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房门处，侧过头瞅了一眼趴在门外的那个“东西”。 丽贝卡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长相这么丑萌的物种，眼前这个灰白色的毛球看起来好像跟人类世界中每一种萌物都有一定相似点，但所有这些元素组合到一起之后就显得非常古怪且不协调，尤其是当一只形似宠物的动物脸上出现了极度拟人化的神态的时候，这种违和感就更加强烈了。 这灰白色的毛球自然就是跟着迈洛从深渊里“回来”的温迪戈啦。 以它现在的长相，估摸着没有人会将它与那掌控着风暴力量的“风行者”伊塔库亚联系到一起。 奇怪的是，“重生”之后的温迪戈似乎丧失了身为旧日支配者的某些特质。 因为直视着它的丽贝卡，此刻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 甚至，她此刻脑子里只有这样一种想法——这小东西长得真…… … 丽贝卡回头看向迈洛，递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然而迈洛还在忙着糊弄伊妮德。 “还有一种诅咒是……可以让人的脚消失不见。” “让脚消失？有什么用呢？”伊妮德不理解。 “就是单纯的让脚消失掉啊。” 迈洛相当能瞎扯。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诅咒其实真不是他随口胡编乱造的，在某些古老的邪恶典籍里真的存在着类似的魔法和咒术，那都是属于第三序列种类的。 当然，诅咒的名字就是迈洛自己瞎编的了。 “这诅咒也有奇怪的名字吗？”果不其然伊妮德很快就问起了名字的事情，她似乎对诅咒本身存在的真实性并不怎么关心，更多的是当成一种趣闻在听。 因为她总感觉这些诅咒的名字听起来很有意思。 … 确实很有意思。 “名字叫‘昆汀终结者。” 瞎扯这方面能力可是迈洛众多特殊能力中较为凸出的一项。 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让丽贝卡赶紧把温迪戈给“弄走”。 lt;divcss=ntentadvgt; …… 也不知道瞎扯了多久。 反正最后总算是把伊妮德糊弄了过去，顺利支开了她。 … 然后办公室就只剩下迈洛、丽贝卡、躺在地上抽搐的严、挂在天花板上的温迪戈，哦还有站在角落里对着天花板呲牙哈气一脸凶相的马歇尔。 这样看起来好像还挺热闹的。 房间里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或者说，没有个是正常范的生物。 …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家伙。” 迈洛锁上房门之后，总感觉房间里还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环顾一周之后走到角落里把柜子打开。 里面滚出来一个熟睡的熊孩子——马蒂。 自从丽贝卡率领执法所一行人出发之后，马蒂就把自己关在柜子里没有出来过，连丽贝卡都把这事给忘了。 … “这下凑齐了。” 迈洛一屁股坐到丽贝卡的办公桌上，两手揣在胸前，打量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 “现在我们有，灵视者，有雪人，有鸟人，有猫咪，还有虐猫的，隔壁教会里面还有黛西和迪拉肖两个叛教者，唔……这个阵容很难不做大做强吧，你觉得呢？” 最后他转头看向丽贝卡。 后者习惯性的后仰靠在椅背，两条大长腿交叉架在桌沿，单手撑着太阳穴补充道： “还差的一个呢，怎么不把自己算进去？” “我么？嗯……我不重要啦。”迈洛习惯地捡起丽贝卡桌面上摆放着的饼干零食，往嘴里丢了一块之后面露难色，把剩下的全部丢向了天花板上。 温迪戈单脚抓着天花板，倒挂着身子，精准无误地把迈洛抛过去的饼干全部接住，快速往嘴里塞进去，然后又重新缩回到角落里。 因为马歇尔又在对它进行“友好”地哈气了。 … “所以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迈洛对丽贝卡问道：“复生的那个男人，还有那些猎人跟眷族都哪去了？” 最后所有人都四肢健全地回来了这是迈洛没想到的。 图提斯·克劳不知使用了怎样的手法把迈洛拽入了深渊，但他似乎满足于顺利重生，而并没有对在场的人进一步迫害，包括迈洛在内。 事实上，堕入深渊的只是迈洛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他的躯壳依然留在清醒世界，如果克劳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尝试着对迈洛下死手。 当然，不排除他忌惮在场的夜魔和猎人组织。 … 然而丽贝卡却道出了出乎迈洛预料的真实情况： “他给你留下了这个，还让我帮忙转达，原话是‘诸神不会在乎人间的不公，所以只有在能够直面诸神的末日里我们才有机会兑现遥远时代的呼唤。”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表面覆盖着锈斑的硬币丢向迈洛。 “这又是个啥……” 迈洛伸手去接，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硬币的那一瞬间，从硬币的表面散发出璀璨的金色光点，无比均匀地散布到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也仅仅是一瞬之间，然后那些刺眼的金色光点就消失了，仿佛未曾出现过一样。 (本章完) 第494章 神奇的比喻 第494章神奇的比喻 并且硬币就这样碎掉了。 “呃……” 迈洛的手停在空中。 丽贝卡见此情形，也只能把自己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全： “他说这硬币能增加你下一次进入深渊时候的……运气，好像是这么说来着，他说你迟早能用得上的，嗯，使用方式就是把硬币捏碎。” 而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挂在天花板角落里的温迪戈被那锈斑硬币碎裂一瞬间散发出来的金色光点吸引了过来，它用爪子勾着天花板爬到了中间的烛台吊灯上，往下伸长着脖子想要看看迈洛手里头究竟拿着什么。 这盏烛台吊灯应该是在这栋楼改建成执法所之前就已经挂在那儿了，它的岁数估计比迈洛和丽贝卡的年龄加一块还要大，撑几根蜡烛还行，要它挂住一只旧日可就太难为它了。 所以吊灯断了。 带着满满的锈斑和灰尘劈头盖脸就往迈洛脑袋砸了下来。 他自然是单手接住了吊灯。 这时候马歇尔冲着这边很不友好地“喵！”了一声。 温迪戈噌的一下又跳回到天花板上。 … 迈洛把吊灯放到旁边的地板上，摇着头对丽贝卡问道： “你刚刚说那枚硬币能干什么来着？” “增加…运气？”丽贝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稍微迟疑了一下。 “呃，算了。”迈洛瞅了一眼那锈迹斑斑的烛台。 不管克劳交给他的这枚硬币到底有什么意图，总之它现在是碎掉了。 还说下次进入深渊呢，谁要进深渊啊，正经人谁特么没事往深渊里钻啊。 … “知道他最后往哪里跑了吗？”迈洛对丽贝卡问。 “你昏倒之后那些猎人就直接开始行动了，也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伊妮德也莫名其妙倒下了，猎人和在场的那些信徒眷族交火，当时一片混乱，我也不知道最后他们都往什么方向逃了……说实话，我一个人是真没有办法同时照看好你们这俩睡大觉的，多亏了他们几个。”丽贝卡抬起戴着放逐黄铜戒指的那只手，随后指了指地面上一直在抽搐着的严：“还有你这个兄弟。” “嗯，他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怎么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关键的。”迈洛点点头。 丽贝卡神色复杂地看着地板上的严：“他帮忙把你扛回城区之后就躺下了，话说他这个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是不是送医院比较稳妥。” “没什么问题的，应该吧。”迈洛看了严一眼，随后就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道：“死不了的，理论上来说他的命已经不归自然的生死规则所管了。” “那就好。”丽贝卡点头，她把自己腰间那些染着血污的武器暂时卸下来放到桌面上。 注意到迈洛在他身后摸索的动作，丽贝卡指了指墙角躺着的两把武器，分别是那柄撬棍和本属于蒙奎亚的镰刀：“你的东西在那里。” “那家伙居然没有把镰刀拿回去吗？”迈洛撑开镰刀的刀锋，发现刀刃上居然保留了在深渊中被温迪戈咬掉的那个缺口，脸上的神色不禁有些怪异。 “你说那些猎人吗？他们追着自称克劳的人离开了，头都没回一下，你是不知道你昏迷之后那帮人有多兴奋……”丽贝卡摇头。 lt;divcss=ntentadvgt; 褪掉自己身上那染着鲜血的风衣之后，丽贝卡的贴身马甲和衬衣上那已经干涸的血迹才清晰显露出来。 有时候女性的美确实不需要跟亭亭玉立等柔美的元素相绑定，看看丽贝卡这一身男性套装裹着的猎豹般具有力量感的身躯就知道为什么了，她身上越是染着污泥和血迹，那种刀刃般的锐利气质就越发动人。 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脸上的那道疤痕对丽贝卡而言从来都不算是什么缺陷。 以及她接下来那个单手扯掉领带的动作…… 只能说，迈洛十分能够理解伊妮德。 虽然最早从罗本的案件开始，到后来的伊克姆小镇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件，这过程中类似的画面迈洛已经见过很多回了，但确实是百看不厌，这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丝毫不显得刻意且无比刺人的气质是根本挡不住的。 大概是成为灵视者之后各方面感官敏锐度提升了不少，丽贝卡很快注意到迈洛的目光。 其实就算感官没有提升也能注意到，因为迈洛压根就没有任何掩饰，基本上就是明目张胆地盯着她在看。 脱掉风衣、扯掉领带之后，她淡定地对迈洛问道： “我继续？” “真的？”迈洛眉头一挑。 “你说呢？”这时候丽贝卡语气里的反讽已经非常明显了。 迈洛也只能耸耸肩： “好嘛，只是确认一下你伤得严不严重而已，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溜了，我会把严放到刑侦组那边的办公室，记得告诉瑞克，或者你有空的话偶尔过去瞥一眼，别死掉发臭了都没人知道，我这边还有些麻烦得出去处理一下。” 丽贝卡只点点头，在迈洛扛起严且招呼马蒂和其他“小动物”们一块往门外走的时候，她已经卸下手臂上的袖环并开始着手解开马甲和衬衫了，口中道： “我身上这些血可不是我自己的……好了我需要换一身干净些的衣服，麻烦你出去之后记得把门带上。” “好的嘞。”迈洛背对着丽贝卡摆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 … 迈洛带上房门之后，扛着严往刑侦组办公室走。 刚进入走道，一旁墙壁上就浮出7人组中埃里克的影子，他朝着迈洛快速比划道—— “可别听那个女人瞎说，你去现场随便捡一具眷族尸体窥视一下就知道当时那帮人有多想弄死你，在你那好兄弟反应过来之前，可都是她在替你扛刀子，我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生猛的女人，她当时的样子看起来比保护幼崽的母熊还要凶。” “咱们下次能不能换个恰当一点的比喻？”迈洛朝着墙壁上埃里克的影子摊手道。 但埃里克还是喋喋不休：“不，你一定要相信我，要么你们俩绝对有点血缘关系，要么你就是欠着她一大笔钱，不然她没有理由那样拿命去保你的，除了这两种可能性之外就只剩下……” 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还没有比划完，影子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很显然，办公室里的丽贝卡把黄铜戒指从手上摘掉了，估计是知道埃里克正在楼道里对着迈洛“胡说八道”。 … (本章完) 第495章 回来了 第495章回来了 城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收尾工作迈洛反正是不会去掺和的。 恐慌已经被他强行压制住了，剩下的事情应该不难解决，交给丽贝卡他们去头疼就行。 把其他人安顿好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就回到了先前的那片战场区域。 马蒂、马歇尔都留在执法所。 不过温迪戈悄咪咪地跟在了迈洛屁股后头。 它此刻的心智虽然稍显稚嫩，但并不代表它不聪明，相反它其实非常聪明。 也许是动物自我保护的天性本能告诉它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想要保证自己安全就必须紧紧地在迈洛身边跟着。 清醒世界的一切对于它来说确实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伊塔库亚的另一个称号“不被见于图腾之神”，说明它已经阔别这个世界太长时间，以至于随着文明变迁，这里的种族都忘记了这位旧日支配者的存在。而现在，伊塔库亚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在清醒世界中经历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它在深渊里呆了多久。 奇怪的是，以迈洛两次进入深渊的经历来看，那里应该是一个不算纯粹的意识或者精神领域的世界，因为他的肉体是留在清醒世界之中的，迷失的只是他的意识。那是否意味着，伊塔库亚的本体，还留在清醒世界的某个角落？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柄刀刃上缺了一角的镰刀。 …… … 临近清晨的墓地边缘比深夜显得更加荒芜寂寥，因为起雾了。 在日出之后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之前，这里会一直处于灰蒙蒙的状态，运气糟糕一点的话，或许一整天都会是阴天，阳光撒不下来，那么这里的雾气就会越来越重。 而相比于半夜时候的“热闹”，此时，当迈洛再次从城区折返过来，原野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 确实像丽贝卡所说的那样，猎人与信徒眷族们在这里大干了一场。克劳则很明显是开溜了。 这个人很奇怪，奇怪于，他的身躯力量与他脑子里承载的知识量并不成正比。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脑子很强，但身体很弱，弱到什么程度？弱到他需要布置这一个复杂无比的局，以近乎豪赌的方式博取自己的第二次重生，并且在赌局的一开始，就果断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这得是怎样强大的一种魄力。 甚至到目前为止，他都未曾表现过任何战斗方面的能力，唯一具备毁灭力的那白色火焰也仅仅只是用来焚烧他自己的身躯。 这和迈洛认知范畴内的概念是相违背的，因为灵视者的所有力量，基本都来源于对其他灵视的掠夺，也就是对知识、记忆的掠夺。 一个能够同时算计玩弄各路种族势力乃至外神的人，在他年近花甲的时候一样逃不过肢体衰败的下场，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图提斯·克劳并非灵视者。 这似乎也就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他与此刻身处海外的那个渡鸦并非同一个人，因为已知明确的一点——渡鸦是灵视者。 这俩人拥有着相同的外貌，甚至名讳。 但是却处于不同的年龄，拥有着不同的身份、立场。 甚至在曾经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以师生身份相对待的。 而现在，侍奉于渡鸦的猎人们，却以杀死克劳为职责。 …… “光凭这个故事本身的剧情就足够把许多灵视者的脑子烧坏了吧？” 迈洛小声嘟囔着。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完全捋清楚克劳以及渡鸦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亏我之前还把他当成像尼禄和莫戈特那样的老派硬汉……” 之前那个提着铁锹的守陵老人的形象还历历在目。 … 但可以确认的是，猎人们没能在这里杀死克劳，甚至没能让他留下一滴血。 原野的草地上残留着的是黑山羊幼崽们被夜魔绞杀之后留下的碎肉，看起来严对夜魔的毁灭力量掌控得相当不错，那些庞大无比的幼崽们的身躯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一块稍微大一点的残肢，被很“均匀”的绞成了碎块，铺在这片原野上。 “来年这里的植被一定会长得非常好。” 嘎吱… 话刚说完迈洛就一脚踩到了地上一滩黏糊糊的绿色液体。 那玩意儿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气息，应该是来自于黑山羊幼崽的某种内脏汁液…… “好吧当我没说。” lt;divcss=ntentadvgt; 迈洛一脸嫌弃地走到一旁的杂草中蹭了蹭靴子底部。 回过头来，看到猫猫祟祟把脑袋往那滩粘液上凑过去的温迪戈，迈洛呵斥道： “不许吃！” 温迪戈瞬间缩起脖子，毛茸茸的躯干上只露出一对紫红色的双眼，悻悻地瞅着迈洛。 像那种刚刚准备干坏事就被家长撞个正着的熊孩子，有点不服但更多的是惊吓。 … 迈洛继续在原野上溜达，他试图找到一些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或许一两具稍微完整的眷族尸体，亦或许是猎人的，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脑子里挖掘出一些东西。 然后，他来到了墓地的最高处。 也就是克劳的前身（守陵人）的墓前。 准确来说这不能算是一座完整的坟墓，只是他自己临死之前挖出来的一个坑，并且他也将自己的身躯烧成了灰，此刻坑里头就只剩下一些与土壤泥沙混杂在一起的灰烬。 “连根毛都没有留下，这样就算给他执行送葬仪式，也没办法窥视吧。” 迈洛站在坑的边缘自言自语着。 事实上，就算克劳留下了尸体，估计也没有办法进行亡灵窥视，因为死掉的只是躯壳，他的灵魂并没有死亡，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戴维·德比的老丈人，他在墓里留下了身体，但里面没有残留任何亡灵记忆，因为真正的灵魂已经进入了他女儿，也就是戴维·德比的妻子体内了。 不过，迈洛有新的发现。 他察觉到墓地边缘传来了其他一些鬼祟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蹑手蹑脚地从草丛和地表的沙砾上挪过，虽然声响已经被压制到了最轻微的程度，但依然无法瞒过迈洛的耳朵。 再看一旁，温迪戈早就已经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盯着远处那片阴影了。 它向迈洛投来询问的目光，大概意思是——那个可以吃吗？ 迈洛道： “抓一只过来，但是先别急着吃。” 嗖！ 话音刚落温迪戈就化成一道灰白色的闪电窜了出去。 这家伙就像是一只精力旺盛的牧羊犬，在不被允许乱窜的情况下压抑得很难受，一旦有事情做了，开心得像一条疯狗。 …… 很快，墓地边缘的阴影里就传来了一些惊恐的尖叫声。 那嗓音沙哑刺耳，不像是人类的声带能够发出的动静。 尖叫声大概持续了几秒不到。 然后那灰白色的闪电就窜了回来。 身后拖拽着一个体格比它大了几倍的，黑乎乎的肮脏生物。 众所周知温迪戈跑起来是个什么德性，它自己可能都没办法管好四肢的协调，所以被它拖拽着的那个倒霉蛋算是跟这一路上能磕碰到的每一块石头都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等它来到迈洛面前的时候已经头破血流，像丢了半条命。 …… 这种常年游荡在墓地上夜行生物对迈洛来说也算是“熟人”了。 它们有着有狗的身形特征，皮肤类似橡胶，耳朵尖锐，长着略微胀气的腿部和用于狩猎的有鳞爪子，除此之外，人类所拥有的体貌特征也都能够在这种生物的身上找到相似之处。 它们就是墓地清道夫——食尸鬼。 … 最有意思的是，迈洛一眼就认出了被温迪戈拽过来的这只食尸鬼。 还记得之前在楠薇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墓地“陵园购”事件吗？ 是的，就是那一伙食尸鬼族群。 它们原本已经在墓地下方挖好了地底巢穴和通道，甚至还挖通了通往幻梦境盘斯峡谷的通道，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集体消失了。 迈洛原本以为是伊姆纳尔把它们驱逐走的，毕竟从加尼叶歌剧院地下流淌而过的地下河是一路蜿蜒直通食尸鬼巢穴的。 但这些家伙现在又回来了…… (本章完) 第496章 食尸鬼的历本 第496章食尸鬼的历本 “干得不错嘛，还知道挑地位最高的那个。” 迈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名头破血流的食尸鬼，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温迪戈一句。 因为被抓过来的这只食尸鬼不像它们族群中的低阶族人那样衣不遮体，它穿着一件相对完整的连帽衫，手臂上、肩膀上还挂着一些简陋的饰品，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脖子上用细麻绳子绑着一副不知道从哪座坟墓里挖出来的老花镜。 它是一名学者。 而这样的人物在一个食尸鬼族群中通常还扮演着大祭司、酋长或者族长之类的领袖身份。 就像幻梦境的盘斯峡谷中那曾是人类的“皮克曼”先生一样。 知识分子在一群未开化的食腐野兽中所拥有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 而且眼前这名食尸鬼学者跟迈洛是认识的。 当初就是它与迈洛达成了协议，以约束族人行为的方式换取了在楠薇城城郊地下定居的许可。 只是后来莫名其妙地全部失踪了。 但这会儿又突然冒出来，也许是盯上了这漫山遍野的信徒眷族的尸体，甚至可能黑山羊幼崽被切烂剁碎的残肢它们也能收回去当食物。 … “瓦！…瓦尔罗坎先…先生，好久不见。” 被拽过来的食尸鬼酋长张口说出的是人类语言。 它很显然认出了迈洛，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话说一半忽然发现自己门牙都磕坏了，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确实是好久不见呐舒哥布酋长。” 迈洛咧嘴一笑。 究竟挑了一块倒地的墓碑坐下，调侃道：“我以为你们搬到幻梦境去了呢，怎么又回来了呢？” 迈洛发现温迪戈一直蹲在舒哥布的旁边龇牙，于是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它也过来老老实实坐着。 温迪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跳到墓碑上坐好。 “没……没有，我们没有去幻梦境…那里的族人一直都在跟妖鬼作战，我们这些低级的族人回去只能充当炮灰去送死……所以…所以只是躲到更深的地下层了而已……” 舒哥布酋长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啦。” 迈洛摆摆手道： “是克劳，我想问的是他，就是那个原先拿着铁锹拍你们的那个老头，没猜错的话，你们也是知道了他离去的消息之后才刚折返回地面的对吧？” 舒哥布闻言便开始拼命点头。 真实情况就跟迈洛猜测的差不多。 把这群食尸鬼赶走，或者说吓走的，并不是伊姆纳尔，伊姆纳尔的目标一直都是愚神计划，城郊有一帮食尸鬼蹲着对它而言其实么有任何影响。 “那是人类……不，我不知道他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您称呼为克劳的那个人，是的，他就是我们搬迁离去的最主要原因……” “是我的疏忽，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居住在墓地上的年迈老人…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随时有可能死去并成为我们的口粮的老家伙。” “直到某一天我在部落的祭祀历本中找到了这个人的名讳…根据历本上的记载，这个人的本名曾经在十数块制造于不同年代的墓碑上出现过，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一个死过至少十几次的人！” “在我们族群中存在着一些祭祀的传统，我们会用搜集到的最特殊的骸骨来制造祭祀用具，部落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我们族群的命运与一个不死的幽魂绑定在了一起，那幽魂会指引我们正确的道路，而族群的职责，就是为其承办每一代的送葬……” lt;divcss=ntentadvgt; …… 口齿不清且漏风的舒哥布断断续续地说着。 它的腿受了伤，偏偏手拐棍不知道丢哪儿去了，站都站不稳，挣扎了半天最后发现还是跪着舒服一些。 虽然它已经年迈，但身为学者和祭司的敏锐嗅觉还是让它注意到了迈洛身边那只古怪小动物的特殊之处。 至于迈洛就不用说了，他的名字无论是在上位还是下位种族之间早就已经流传开，这个手上沾染着旧日、外神鲜血的人类已经被视为极端危险的恐怖存在。 同时面对着两名旧日级别的上位者，舒哥布确实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 “这么说，你们这一脉算是克劳专属的承办送葬人咯。” 迈洛饶有兴趣地笑了两声。 然后抬手往前一伸： “把你说的那个什么祭祀历本给我。” “我马上派人去取！” 舒哥布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转过身朝着远处那些躲在丛林阴影中的族人发出了一连串短促尖锐的叫声——@#￥》ap;￥#@…… 它算是彻底弄明白了，迈洛根本就没有要对它兴师问罪的意思，他的关注点全都在那个名为克劳的不死幽魂身上，自己只要积极配合，说不定还能带着族人继续定居在此享用战场遗留下来的这顿大餐。 …… 那所谓的历本很快就被送了过来。 迈洛本来以为会是一块动物皮革或者是某种便于长时间保存的卷轴之类的东西，谁能想到最后那所谓的“历本”是由十几只身强力壮的食尸鬼用托着搬运过来的。 是的，是“搬运”过来。 那是他妈的十几块叠放在一起的墓碑。 按墓碑的材质、成色来看，百年、数百年不同阶段的都有。 食尸鬼们使用的记录方式可以说相当原始且粗暴，就直接把墓碑给你薅走…… … “讲个有趣的故事，既然你们都已经发展出了文字这种产物，为什么不尝试着用它来记录一些东西呢？” 迈洛没好气地埋汰道。 他是真的懒得去翻那十几块墓碑，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了那上面的碑文信息，他只能这样徒手扒拉。 然而舒哥布听完迈洛的话却陷入了认真的思考状态中。 它小声嘀咕着： “您的这个建议好像很久之前有另外一个人也对我们提过……” 这时候迈洛刚刚翻开第一块墓碑，他回过头来问道：“谁？” “一名……嗯…一名神秘的教会学者，他不曾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名讳，但，自称渡鸦。” (本章完) 第497章 命定之死 第497章命定之死 “这是个……不死人啊。” 迈洛翻开到被叠加在中间的那一块墓碑，这块已经风化了一半，上面凿刻的文字内容都已经模糊不清。 教会的历史最多可能也就在几百年内，这里所指的是从苏美鲁遗址被发掘开来那一刻算起的，也就是第一批契约学者那一刻开始计算。 但并不代表着，初代契约学者之一的图提斯·克劳，也是那个时代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年龄”比教会更加古老。 因为，压在最底下的，是舒哥布这一族群中“收藏”着的最古老的那块并不是墓碑，而是从类似于从某种老旧建筑上扣下来的墙壁石块。 这是因为在那个时代盛行一种集体墓穴，这是一种有着至少三到四层的地下洞穴，有着一个体系庞大的陈列馆和许多狭窄的通道和阶梯，墙壁上会被挖凿出足以容纳一具尸体的壁灶，那时候身为宗教信徒的人的入土方式就是这样的。 最古老的这块石碑，就是从那种地下墓穴的墙体上挖下来的。 而这种墓葬形式，可以追溯了整整一千年前。 … 看起来迈洛前不久刚刚见证过的是一场已经复刻过十几次的复活仪式。 而且这还不能说明最终葬于壁灶里的那个克劳就是初代克劳，只能说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与食尸鬼部落签订的这种“幽魂”契约。 或许是食尸鬼种族中与生俱来的，对于这种人怀有着某种扭曲的向往。 倒不是说它们希望自己能够成就不死，而是当它们发现有人可以为他们提供无限量的食物……就是，同一个灵魂在足够长的时间里可以为食尸鬼提供许多的尸体。 在食尸鬼的部落文化有这样一种无源可溯的说法，那就是人类的灵魂总量是有限的，而且还是不断减少着的消耗品，在它们的传承中也存在着这样一种类似于人类的末日预言，那就是当灵魂的总量全数耗尽之后，不会再有新的生命降临，也就不会再有衰老的生命死去并留下它的躯壳，那个时代，食尸鬼们将因为食物的匮乏而灭族。 这是食尸鬼文化中的末日预言。 在它们的认知里，灵魂和尸体，是一对一的关系，而克劳这种能够用单一的灵魂“生产”出无限量的尸体的人，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为是食尸鬼们的救世主。 当然，只有一个这样的“不死人”，对于人数庞大的食尸鬼族群而言其实杯水车薪，起到的宗教信仰意义远胜于提供食物的物理意义。 …… 迈洛现在并不是很迫切地想要追溯克劳的过往。 相反他更加感兴趣的是： “那个人是怎么说的？那位，自称渡鸦的学者。” 他对舒哥布问道。 后者认真地仰起脑袋，回忆了一番后回道： “我们不是很欢迎这个人，因为他当时说了一些在我看来很不友好的话，他说‘终有一日我会找到这些墓碑的主人，奉上命定之死。” “这倒像是渡鸦会说的话。” 迈洛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面对面与这个人说过话，几次的交流，都是在死者的亡灵视角中进行的，但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家伙的言论、行为举止上的每一个细节。 不难看出，四年前，那个时候的渡鸦还无比虔诚地遵从着老师的教诲，秉承着蒙西斯学派的自古以来的研究路线，迈洛至今都记得自己在深夜的伊克姆荒山边矿场楼上窥视到的，渡鸦在迷惘之际向失踪的老师发出求助呼唤。 准确来说，是在卡尔的记忆里看见的那一幕。 但那已经是四年前的渡鸦了。 在那场跨越时间的对话发生之后，灵视被证实是存在的，而渡鸦的意志也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包括他一直以来秉承的宗旨，以及学术理论。 现在的渡鸦很显然已经偏离了原先蒙西斯学派的轨道，或者说，偏离了他的老师对他的“期盼”。 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他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 比如…… “他发现这些墓碑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他的份。”舒哥布道出了真相。 是啊，像克劳这样违逆了时间和生命法则的人，基本上每一代都只会出现一个克劳，就像舒哥布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无法湮灭的灵魂，是唯一的。 但是现在世界上出现了两个这样的灵魂。 lt;divcss=ntentadvgt; 虽然渡鸦从未在任何地方透露过自己的本名，但他确实有着与克劳完全一致的外表。 并且他也已经用行动证实了这一切。 侍奉于他的猎人们现在正在满世界追杀克劳。 这跟四年前那个在深夜里饱含热泪向老师渴求指引的渡鸦可完全不是一个人咯。 …… “两个如此相似的灵魂，在同一个时代里出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巧合？还是错误……” 迈洛托着下巴清点着自己面前地板上摆放着的十几块墓碑。 这些墓碑上模糊记载着死者克劳的出生和逝世年份，以及他生平，但对于迈洛来说，那些不同时期的文字就像是一个个纠缠在一起的谜题。 他能够从这些文字上感觉到已经沉淀在岁月中的那份挣扎与迷惘。 … “或许我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下蒙西斯学派的起源与演变了。” 迈洛若有所思。 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指引着这一切。 他和渡鸦，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却早在各个不同时期，在不同的人的脑海、记忆中进行过对话、博弈。 而灵视就此解放，越来越多的诡秘开始从地底涌出，裸露在阳光之下。 还有不久之前母神化身以及克劳在这片土地上说的那些迈洛难以理解的话，迈洛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们，他们却摆出了一副，旧相识的姿态。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迈洛扭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盯着脚丫子发呆的温迪戈。 … “这事儿真的太费脑子了。” 目前只能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渡鸦想要弄死克劳，克劳大概率也想弄死渡鸦，但至于具体深层次的原因，一时半会儿迈洛是没办法光靠瞎猜去猜明白的，那可是连思考之眼都没办法看透的事。 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不到半个钟，事实上极远处海平面上已经出现了一点点明亮的光晕。 食尸鬼们已经将那由十几块墓碑叠加组成的“历本”开始往回搬，他们不喜欢刺眼的阳光。 谈话进行到这里双方都已经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舒哥布全程战战兢兢，他知道迈洛都干了些什么，幸运的是，它以及它的部族对于迈洛而言已经是属于“不值一提”的行列了，熟知黑暗历史的它很明白这种来自于上位者的漠视，对于整个部族而言是难得的“幸运”。 而就在舒哥布感觉自己今天可以全身而退，活着从眼前这位杀神面前离开顺利回到自己巢穴的时候。 前方的墓地边缘忽然传来一些刺耳嘈杂的声音。 那是它的族人发出的声响，那种食尸鬼独有的、像是啜泣一样的短促尖锐声音。 声音的源头就在原先严与黑山羊幼崽群厮杀的那片区域，食尸鬼们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它们张牙舞爪地把“那东西”围了起来，朝着它嘶吼、哈气，做着一些恐吓的动作，但是又不敢过分靠近。 那场面看起来有点类似于，一群鬣狗发现一只落单的老狮子在啃食自己族群发现的猎物。 而且被围住的那“东西”确实正趴在地上疯狂地把黑山羊幼崽的碎肉往自己嘴里塞，快速、贪婪地吞咽着，隔着很远迈洛都能够听到那些未经咀嚼的食物从食道积压而过的声响。 … 不过很快迈洛就发现，那个被食尸鬼们围起来的“东西”，有点眼熟。 他眉头一皱。 (本章完) 第498章 复仇 第498章复仇 舒哥布前半生所有糟糕的经历加一块都没有今天这么的胆战心惊。 本来，它能感觉到，差不多再过一小会儿，甚至可能下一秒迈洛就会摆手让它带着族人滚蛋了，到那时候就说明，它们这支食尸鬼部族存活下来了。 但，战场中心区域那里传来嘈杂声音之后，舒哥布能够清晰地看到迈洛脸上的表情由平静逐渐转为疑惑，最后彻底变成了冰冷的愤懑。 它转过头，看到墓地后方平原上，在那片挂满了粘液和碎尸的战场，自己的族人正亮着镰刀般的利爪朝着中心区域一个人影大声呼喝。 而中心位置那个人，正疯了似的用自己的双手抓取地面上黑山羊幼崽的碎尸，一块接一块地朝自己嘴里塞进去。 即使是食尸鬼，也不会像它这样在身处险境的情况下对着残尸大快朵颐。 …… 就在舒哥布站起身来准备呵斥族人们离那个“东西”远一点的时候。 处于包围圈最内围的那几个身材粗壮的食尸鬼莫名其妙地在原地躺下，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动静了。 “》{}“%（P:@#！” 接着，在舒哥布的呵斥声下，围绕在平原上食尸鬼们逃也似的快速散开了。 再一扭头，发现迈洛已经不在原位置了，那块墓碑上只剩下一只灰白色毛球一样生物坐在那儿摆弄着自己的脚丫。 而当它注意到舒哥布的目光之后，立马就露出了一脸的凶相，瞳孔造型略有不同的两只紫红色眼球瞪得巨大，吓得舒哥布连连后退。 …… 而迈洛这边，他已经来到了那片铺满黑山羊碎尸和粘液的草地上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那道沾满了黑山羊幼崽血污的红色长袍。 所能看到的，是一个仿佛丧失了理智，变成某种活尸的、面目可憎的怪物，匍匐在泥泞的地面上，用双手抓取任何能够摸索到的黑山羊的残尸，不管是粗糙的外皮还是坚硬的骨骼，甚至是那污浊的、散发着恶臭的内脏碎块，她都全部一股脑塞进嘴里。 迈洛甚至能够听到她的上下颚被拉伸撑开的可怕声音。 … 是的，这就是消失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红女巫。 上一次她出现在城北那栋废弃的修道院里，而自从伊姆纳尔的计划开始实施，迈洛就再也见不到女巫的影子了。 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熟悉了女巫的规律，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出现的份儿，迈洛想要主动找她是一定找不到的。 但没想到的是…… “消失了那么久，一出现就给我整这一出？” 虽红女巫以往见到那些圣餐级别的血肉的时候，也是一副饿狼闻到血腥味一样的姿态，尽显丑陋嘴脸，可这一次不一样，黑山羊幼崽只能算是上位种族，它们的血肉还算不上圣餐，不足以让女巫露出这样的姿态。他能够感觉到，这一次的女巫，与过往有些不太一样。 她似乎出什么问题了…… 迈洛一脸费解地蹲下身，想要看清楚那红色兜帽下的脸。 他是见过那张苍老得像树皮一样的老脸的，属于是那种大半夜谁在路上撞见了都得被吓一大跳的类型。 但迈洛没想到自己这往下一蹲，只看到了半张脸。 不是只看到侧脸的意思哦。 意思是，那兜帽之下，就只有半张脸。 从脸的竖直中心位置一分为二，只剩下了左半边的脸，右边什么都没有，甚至横切面的位置，那些骨骼、牙龈之类的结构都裸露着，视觉效果无比狰狞吓人。 而由于只剩下了半个脸部结构，她塞进嘴里的东西有一部分都从侧面漏了出来，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些成功咽下去的部分，又从她的红袍下方滴滴答答地漏了出来… 因为，被切掉一半的并不只有她的脸，事实上，她右边的红袍长袖空空如也，平时她一直用右手杵着的那根木质拐杖也不见了。 真实情况就是，红女巫的右半边的整个身体都被切掉了。 包括她的躯干、内脏等位置都被剖开了一半。 所以吃下去的东西，都从断裂的食道、胃部漏了出来，稀里哗啦地掉到了脚边的地上。 但她还是拼命地用自己仅剩的这半个身子在疯狂地进食，似乎被摧毁的神智里就只剩下对食物的欲望了。 lt;divcss=ot;ntentadvot;gt;…… … 远处，吓坏了的食尸鬼们已经顾不上昏迷倒地的同族，全部都跟着舒哥布返回了地下巢穴。 而迈洛也没空搭理它们。 他静静地蹲在这片被鲜血碎肉和粘液铺满了的草坪上，看着眼前那残破的身躯和灵魂，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谁干的？” … 迈洛的声音似乎惊动了红女巫。 也可能是因为她还记得迈洛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迈洛，但随后就开始疯狂地干咳起来，从身体的横切面位置涌出了许多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的黑山羊幼崽的血肉，当然，里面可能有一些是属于她自己的内脏结构…… 红女巫好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理智，被切掉一半的并不只是她的身体，连带着灵魂也被切割了。 迈洛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某种极度危险的刀刃法则，那种法则给予着迈洛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而且是前不久才遇到过的味道。 … 红女巫这边风口的干呕着。 那声音十分令人不适，就像干枯的树干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动静一样。 在呕掉了大半部分的内脏之后，她无力地瘫倒在血泊中，颤抖着说道： “黄…黄金……律法神殿…” 短短几个字，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口。 那半根舌头还在淌着血，说出口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但迈洛还是听懂了女巫在说些什么。 “幻梦境里的那个？” 他认真地问道。 这一次红女巫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迈洛大概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 很久之前，迈洛第一次奉上圣餐的时候，女巫就曾有只言片语提及过自己来自于幻梦境这一信息。 当她在现实世界消失的时候，迈洛猜测她大概率就是进入了幻梦境，所以从来都不费劲去找，因为他知道如果红女巫进入了幻梦境，他是不可能找得到她的。 … 现在她从幻梦境中回来了，但只带回了半个自己。 “看起来黄金树和祂的子民们的意志不是很统一啊。” 迈洛盯着那被红袍裹着的残破身躯，脸色阴沉。 毫无疑问，这是幻梦境中神殿势力对迈洛的报复，因为他杀了神殿降临清醒世界的骑士团，包括了所谓的律法锋刃。 尽管最后黄金树向迈洛表达了遗憾和善意。 可祂的子民、信徒们咽不下这口气。 并且不知怎么的，他们找到了与迈洛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红女巫，对她下了毒手。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9章 等待时机 第499章等待时机 至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 幻梦境神殿的成员不敢轻易踏足清醒世界，不管是因为迈洛，还是因为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诸神契约。 所以即使是报复清算，他们也只敢在幻梦境里进行。 偏偏红女巫当时就在幻梦境中，估计她也是倒了血霉，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去挨刀子。 看她的模样，估计是费了老大劲儿才拼死逃出幻梦境的，被切割了一半的灵魂，以至于现在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当时我就应该把那个女人的尸体硬留下来的。” 迈洛皱起眉头。 如果琼·拜恩的尸首留在清醒世界的话，他就能通过亡灵视角窥视到所谓的律法神殿内的一切秘密，也不至于落得像今天这样的被动局面。 … 天边的朝霞已经顺着云层蔓延开来。 食尸鬼族群已经躲了起来。 而在迈洛踌躇之际，温迪戈屁颠屁颠来到了红女巫旁边，它用手指指了指红女巫，随后向迈洛投来询问的眼神。 迈洛瞪了小家伙一眼： “赶紧上一边去吧，估计她也在想着把你吞了呢…” 没有得到迈洛的同意，温迪戈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扭头离开了。 …… 最后，迈洛把红色斗篷裹着的女巫的半个身躯带回了城区里那座废弃的旧教派修道院。 “接下来这几天，有多少个倒霉蛋不小心闯了进来，楠薇城就会多出来多少个疯子吧。” 他把红女巫的残破身躯放到了修道院二层阁楼的角落里。 以往女巫是他的指引人，迈洛已经习惯了在困惑的时候向她寻求帮助，但很显然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指引的能力。 … 于是，两只黯影序列的生物就这样坐在阁楼的地板上，围着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红女巫发呆。 其实只有迈洛一个人在头疼，温迪戈完全是在模仿他的动作和表情，它这会儿正在拼命地想要挤出像迈洛那样皱眉头的样子，可是对于连自己四肢都没办法完美控制好的它而言，面部肌肉就是更加“艰难”的一个领域了，所以它开启了“手动”模式，用两只爪子挤压着额头上的皮肤，成功做出了皱眉头的动作。只可惜它这个四不像的物种脸上是没有“眉毛”这种东西的…… 看着在一旁胡闹的温迪戈，迈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瞥了一眼那被红袍裹着躺在冰冷木质地板上的红女巫，自言自语道： “我是不是应该去幻梦境把她的另一半身体给找回来？” 事实上迈洛的这个问题是对他自己问的。 他现在有些许的困惑。 困惑的点是，见到红女巫的惨状之后，他并没有产生那种清算的欲望，类似于格拉索被杀死后的那种感觉，甚至，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单纯觉得，在面对着无数多的谜团的情况下自己不能没有红女巫的指引。 没有产生清算欲望。 说明他和红女巫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上位者与信徒的关系，他们之间不存在那种隐晦的信仰法则。 … 而就在迈洛小声嘀咕的时候，阁楼角落里那一直抽搐着的红袍下忽然响起了沙哑的嗓音—— “现在的幻梦境……对你而言还太过凶险。” “唷，居然能恢复意识。”迈洛眉头一挑。 这次红女巫没有尝试着想要撑起那半个残破的身子，她躺在角落里，颤抖着说道： “我不知道这一次清醒神智能维持多久，但你要谨记，不要轻易进幻梦境。” lt;divcss=ot;ntentadvot;gt;“已经到了黯影序列还不足以在幻梦境立足吗？我不是没去过那儿，神殿的那些骑士不堪一击。”迈洛不解。 红女巫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正因为是黯影……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倒也无所谓了…一名新黯影的出现，会扰乱整个幻梦境原有的秩序，所有因你的出现而遭受损失的上位者都会视你为仇敌……在时机成熟之前，待在清醒世界，诸神的契约就是你的保护伞。” “怎么才算是，时机成熟？”迈洛一边问着，一边从内兜里取出金属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得有一名新的指引女巫，还需要在幻梦境中拥有一块立足之地……你来得太早了，迈洛…一切都还没准备好，你就出现了…” “甚至战争都还没有打响，在那场浩劫开始之前，你只能选择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红女巫的指引依旧还是那么费迈洛的脑子，好在这些年迈洛已经习惯了这种解谜式的对话。 … “你说的战争，和黛西、黄金律的大主教她们所说的战乱应该是同一个东西吧？”迈洛又仰头喝了一口。 一旁的温迪戈猫猫祟祟爬了过来，把脑袋凑到酒壶上想舔一口，被迈洛一脚踹了回去。 “是的，无法避免的一场战争，战争的种子早在上一个湮灭了的时代就已经播种，苏美鲁人以整个种族的血作为代价谋划的一场暴乱，却等到了千万年后才得以兑现，诸神无法避免这一切的发生，祂们只能拖延……记住，你也避不开的，也无需躲避，你所需要做的是在战争中尽可能地进行掠夺，你不这么做其他上位者也会这么做。”红女巫告诫道。 “掠夺，信仰？”迈洛现在发现，红女巫、黛西，还有教会大圣堂里的那位“少女”主教所说的内容似乎全都可以串联起来。 “是的，信仰是你在幻梦境立足的根本。”红女巫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摆动着，口中断断续续地补充道： “你是被剥夺了做梦能力的人，记得吗？而幻梦境中的一切都基于清醒世界的梦，所以，你无法凭借梦境创造自己的立足之地，这份职责只能由你的信徒来承担，你在战争中能掠夺越多的信仰，未来在幻梦境中所掌控的秩序就会越稳固。” “我明白了。” 迈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立足之地解释清楚了，那……新的女巫又是指？” … “我说过，你来得太早了，你不属于当下，而我则属于过去那个已经湮灭的时代，我们本是不应该碰面的两个人……所以，请不要为我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去冒风险，很快，你就会在清醒世界遇到属于你的指引人，就快了……她会为你操办一切…” 红女巫的声音越来越弱。 那动静的微弱程度，就算是迈洛这么强大的听觉都需要认真聆听才能够捕捉得到。 他往前凑近了一些，催促道： “所以那个人是谁？” … “……” 果不其然，话还没说完红女巫就再次陷入了混乱。 她开始疯狂地用那破碎干枯的手指和指甲盖抓着阁楼的地板，并且口中叨念着一些无意义的呓语，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彳亍。” “昏迷得很是时候。” 迈洛一脸晦气地拎起温迪戈离开了阁楼。 临走的时候顺手捡了一根木梁把房门堵死。 … 温迪戈顺着迈洛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拽着他的衣领，一脸好奇地瞅着他的侧脸。 大概意思是是——我们不管她了吗？ 迈洛扭头瞅了温迪戈一眼，没有搭理它。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0章 教会内的诡异 第500章教会内的诡异 在“吃”了原野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山羊幼崽残尸之后，红女巫在短暂时间内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说明她那只剩下一半的消化系统还是具备着一部分功能的。 至少咽下去的东西没有完全从横切的伤口位置漏掉。 但黑山羊幼崽终究只是上位种族的一种，以圣餐的标准来评判的话，那些烂肉还真不够格。 至少得是旧日级别的化身吧。 仆从怎么能算数。 … 但如果现在就进入幻梦境的话，只能走原先那条老路，顺着食尸鬼的地下洞穴进入那边的潘斯峡谷，最后通过古革巨人国度的阶梯上到迷魅森林，然后，然后迈洛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据说幻梦境可是由清醒世界生命体的梦筑造而成的，它可是比清醒世界还要大很多，迈洛根本不知道律法神殿具体位于哪一旮旯…… 所以迈洛才会说自己当时就不应该让黄金树把琼·拜恩的尸体带回去的。 …… “她说的没错，上一回刚踏上迷魅森林，幻梦境的老东西就隐隐有点药狗急跳墙的意思了……而且这时候离开清醒世界也不太合适。” 那应该怎么办？ 清算复仇的事情可以先放一下，想办法让她稍微好受一点才是正经。 像这种，被剁掉一半身子的“伤”，多喝热水肯定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她需要一些新鲜的能量摄入，新鲜的圣餐。” 黑山羊幼崽的碎尸还不够格，他得给红女巫搞点更高级的食材过来。 打定主意的迈洛直接拎着从盖利德带回来的那只金属大餐盒，转头赶往了教会方向。 … 温迪戈瞅到那个表面凹凸不平的陈旧餐盒的时候两眼放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希望的玩具一样，一股脑扎进去就舍不得出来了，不管迈洛说什么。 迈洛现在是越发觉得这个毛球的脑容量有点令人堪忧，它的许多行为举动比马歇尔更像一只猫，而且还是那种很会折腾很会捣乱的猫。 …… 话说回来，迈洛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这一天一夜下来到底在城区城郊城区城郊之间折返多少个来回了。 要是没有这黯影序列的体魄，换个普通旧日估计顶不住这样的高强度工作吧。 … 他抵达教会祈福广场的时候已经是早晨7点多钟。 与往常一样，这是黄金律信徒密集程度最高的时间点，这些家伙在广场各处忙得不可开交，朝圣、祈祷、取圣水等等。 迈洛穿过人群绕过主教堂，径直赶往了星辰钟塔。 一路上的信徒虽然很多，但环境却丝毫不显嘈杂，所有人都认真地维持着教会内部那份庄严与肃穆，空气中飘荡的始终还是以圣歌团修女的旋律为主。 但对于迈洛而言，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那个声音在此刻又一次变得刺耳、清晰了起来。 “哇呜…哇呜…………” 是那个婴儿啼哭的动静。 从他见过教会深处的“少女”主教并将其梦引了那一刻开始，这个啼哭声就一直环绕在他的耳畔，即使他早已切断了梦引的联系，也无法使这个诡异的声音停歇下来。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到后来迈洛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动静，主观性地免疫、屏蔽掉了。 如今再次进入教会，那静谧、庄严的氛围，似乎一下子把让婴儿的啼哭声给衬托了出来。 若非拥有着超乎常人的黯影意志，迈洛估计早就被这婴儿啼哭的动静逼疯了。 …… 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 貌似温迪戈有了些许奇怪的反应。 大概就是在迈洛绕过总教堂后方的廊道的时候，信徒们祈祷的低沉嗡鸣被墙体隔绝在外，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沉寂，迈洛脑子里婴儿的啼哭声瞬间提升了数个分贝。 温迪戈忽然从餐盒里冒出来半个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迈洛，还用爪子扯了扯自己那毛茸茸的大耳朵。 “你也听到了？” 迈洛眉头一动。 lt;divcss=ot;ntentadvot;gt;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听到那渗人的啼哭声，但温迪戈为什么也能听到，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小孩子哇哇哭喊的动静是吧？” 他再次对温迪戈确认道。 温迪戈连连点头，挤弄着一脸嫌弃的表情，意思大概是在说那声音太吵了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迈洛摇摇头。 这事儿说到底还得找黛西问清楚。 不出意外的话，这啼哭声就是那湮灭时代里“未能降生的神子”，也就是黛西口中所说的教会最重要的三样东西之一。 但为什么一个没活下来的神子，隔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还能哇哇哭喊个不停…… … 当然，还有更奇怪的。 黛西不在星辰钟塔。 迪拉肖也不在。 准确点来说，迈洛从通过教会高桥之后就没有见到过任何一名教会执事部门成员的身影。 并且在星辰钟塔上也没有看到其他圣歌团的成员。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又是……” 迈洛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可能是幻梦境神殿的骑士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折返了回来？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黄金律的气息他太熟悉了，那些神殿的骑士团不管是本体还是投影，只要他们踏入清醒世界自己必然会有所察觉。 … “执法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不怎么熟悉的女性声音从后方大门处传了过来。 迈洛转过头来见到的是大门外负单手而立的一名年轻女性。 她身上是教会契约学者那黑白两色的制服着装，身姿挺拔，左手抱着一本皮革外壳的书籍靠在身前，脸上挂着恬静礼貌的笑容，似乎还有点小兴奋。 这位就是契约组织新一代年轻学者里面的翘楚，与迈洛见过几次面的伊莎贝尔·普朗克。 她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白皙的脸蛋被迈洛注视着的时候浮现出了一抹潮红。 … 但在迈洛眼中却不是那样的。 他甚至都还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温迪戈就已经从餐盒里窜了出来，警惕地盯着伊莎贝尔。 “执法官先生，请问这是？……” 伊莎贝尔很显然被温迪戈吓了一跳。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迈洛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单手捏住她的喉咙把她提了起来。 …… 他目光冰冷，手掌如烧红的铁钳一样死死扣着伊莎贝尔那柔嫩的脖颈。 伊莎贝尔面露惊悚地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的脸色开始涨的通红，并且逐渐泛起紫色，眼看着就要窒息。 但迈洛却不为所动，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伊莎贝尔那逐渐放大的瞳孔，最后神色一松，探出另一只手在她身后的长发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并将其拉扯了出来！ 那是一条将近二十公分长的、蜈蚣一般的节肢生物。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01章 信徒1，信徒1 第501章信徒+1，信徒-1 “吱吱吱……！！” 节肢生物被迈洛捏在手中，它的尖锐口钳和爪子在迈洛手背皮肤上疯狂撕咬，身体外壳摩擦发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它的所有撕咬动作都没能在迈洛的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 迈洛就这么一手拎着伊莎贝尔，一手捏着那条节肢生物。 他的神色有几分怪异。 因为他见过自己现在手里头捏着的这种生物，并且是在深渊世界里见到的。 但深渊不是个臆想世界么？ 那里头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噗嗤！！！” 就在迈洛思考的时候，那节肢生物的口器中忽然喷出来一团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棕褐色液体，液体在与空气接触的一瞬间就蒸发成大片的浓烟，发出吱吱喳喳的沸腾动静。 迈洛眉头一皱反手就捏碎了节肢生物。 连带着，手上那裂纹内涌出的炙热火光瞬间就把节肢生物的身体焚烧殆尽。 …… 随后，他松开了伊莎贝尔的脖子。 后者双腿发软瘫坐在地，大口、贪婪地喘息着将新鲜的空气吸入肺部，前一秒她还在震惊为什么迈洛要对自己动手， 但是，目睹了迈洛从自己长发中取出那么长一条蜈蚣，她本人现在已经是被吓懵掉了的状态。 “咳咳咳……” 伊莎贝尔双手撑着地板咳嗽了许久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向迈洛，脸色煞白，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请问这到底是……” 但迈洛没有搭理她，只蹲在那节肢生物化成的灰烬旁边，眉头紧锁，沉默着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温迪戈也有样学样地蹲在迈洛旁边托着自己的下巴，但看得出来它对节肢生物烧剩下的灰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是单纯在认真地模仿迈洛的动作，还“手动”给自己皱起了眉头。 … 深渊世界里的那些诡异画面现在还历历在目。 是迈洛亲手用镰刀把那些家伙一一处决的，在深渊里，教会中所有人的眼窝里都“居住”着这种类似于蜈蚣的生物，生物取代了他们的眼球，盘踞其中。 包括黛西、圣歌团，执事会吏，甚至是教众们。 迈洛从未认真仔细地思考过深渊中这一幕究竟有什么隐喻，只因为那里是深渊，并且自己已经亲手把那个不存在的世界给毁掉了，所以并不值得在这种问题上浪费任何精力进行深入探讨。 直到迈洛在伊莎贝尔身上察觉到了异样。 直到那盘踞在她长发之间的蜈蚣被抓出来。 迈洛开始有点迷茫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我并没有在现实世界醒来，而是身处在另一个深渊世界里？ 但很快这种可能性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深渊的迷惑性在于，它会制造出一系列本就不合理的事物，然后让你逐渐地把它当成现实。而不是尽可能地去模仿现实世界，从迈洛先后两次进出深渊世界的经历不难看出，深渊是“鄙弃”现实世界的。它和伊姆纳尔的规则有着明显的区别。 简而言之，当四周围的一切与迈洛记忆中能衔接起来，说明这就不是深渊。 当然，这种判断方式的前提是迈洛还没有迷失。 深渊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呈现给你一系列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的东西，但你稍有不慎最终还是会沦陷其中，将曾经拥有的那个现实世界的经历当成了一场虚妄的梦。 … 可臆想内容组成的虚妄世界，真的能影响到现实吗？ 平整的青砖地板上那一小撮灰烬让迈洛陷入了沉思。 …… “身上扒着这么大条虫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迈洛这时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刚才差点被自己掐死的伊莎贝尔身上。 这位年轻的契约学者茫然地摇着头，看起来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至于是因为虫子还是因为迈洛，这就不得而知了。 “感……感谢你的帮助，先生…” 伊莎贝尔的语气有非常明显的发颤，她这会儿甚至都没办法站起来。 “我…我很庆幸跑过来见你……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这么做的话，最后会发生什么…” 身为一名契约学者，伊莎贝尔的san值水平绝对是不够格的。 因为，她是在契约组织的严密呵护下成长起来的，接触过的每一份典籍资料都是经过契约组织层层审核筛选的，固然也没有接受过古老知识洪流的真正洗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名古语言学者或者考古学者。 这与渡鸦他那一代不管拿到什么典籍直接就生啃的彪悍学术风格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原始学派是缺少谨慎态度的。 尤其是蒙西斯学派，对他们而言，能够找到典籍已经是上苍眷顾的结果，属于已经是花光半辈子的运气了，至于看完之后是疯是死，这已经不属于考虑范围内的事情了。 当然也可能是所有人都坚信自己的意志能够遭得住那些扭曲知识的冲刷。 亦或是，他们在拿到典籍那一刻，就已经沦陷了，毕竟孱弱的灵魂根本经受不住那些典籍的诱惑。 总之结果就是，趋之若鹜之人千千万，但渡鸦，却只有一个。 其他人是什么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 至于伊莎贝尔的话… 迈洛知道从一开始，他当着一众契约学者的面把濒死的黛西救回来的时候，这女人脑子里属于学术和信仰的那部分东西就已经出现了些许变异。 可能是因为面对着的是一位“可以直视”的黯影，当然，迈洛更加倾向于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所致。 总之伊莎贝尔脑子里属于黄金树的那部分意志已经松动了。 当然，经过了 第502章 黄金树荫 第502章黄金树荫 这一次迈洛没有把那条疯狂乱甩着爪子和触须的节肢动物直接捏死，而是把它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大餐盒里关了起来。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瞅了一眼伊莎贝尔的尸体。 温迪戈蹦了过来，用粗短的肉爪指了指尸体，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听着，好歹是个旧日，提高一下追求是很有必要的，你懂我意思？”迈洛语重心长地教导着温迪戈。 后者眨着圆咕隆咚的紫红色大眼珠，似懂非懂地晃着脑袋，既不是点头也不是摇头，有的时候迈洛都怀疑至高母神化身孕育的那份初始人性是不是存在什么缺陷，但转念一想，毕竟是个“早产儿”，也就释怀了。 “走吧，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是深渊蔓延到现实世界来了吧。” 迈洛转头离开了星辰钟塔，摆手示意温迪戈跟上。 而温迪戈很显然是听得懂迈洛的话的，因为在迈洛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尤其在他提及“深渊”的时候，温迪戈那张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非常真实且深刻的恐慌。 它迅速缩起了脖子，在原地呆滞了好一会儿。 直到发现迈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野范围，才扑腾着四个爪子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伊莎贝尔的情况给迈洛敲了警钟。 导致他在教会内部看到任何人都感觉对方身上可能有虫子在爬。 但诡异的是，就像在祈福广场上一样，迈洛至今还是没有见到任何圣歌团或者执事会吏的影子，在教会的廊道内偶尔能够见到的也是负责授教的神职人员的身影。 那么圣歌团和会吏们都上哪儿去了呢？ 迈洛本以为这些人又钻进了那不见天日的未见之地，但最后在大圣堂的门前，迈洛终于是见到了那些熟悉的灰袍人的影子。 这是教会建筑最深处的另一座教堂式建筑。 与迈洛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一样，能够通过窗台缝隙照射到大圣堂内部的光线只有非常纤细的寥寥几缕，这使得那两侧排列着巨大石柱的阴影占据了大圣堂的大部分面积，而因为烛火已经熄灭，所以即使是在白天，大圣堂里的氛围也与寂静的深夜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迈洛又一次听到了建筑最深处那黄金树雕塑的位置隐约传来的祈祷声： “追寻旧神之血 让我们祈祷 让我们祈愿 诚心祈求者即可受领，圣餐仪式。 让我们参与圣餐仪式，享用旧神之血 之于血的饥渴使我们满足，安抚我们的恐惧。 追寻旧神之血 但，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亵渎、污秽的野兽会垂以蜜饵，引诱驯良的灵魂堕入深渊。 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若非恐惧，死亡亦无人哀悼。” 还是熟悉的胡言乱语。 divcassntentadv>不过用较为简单一些话语来稍微总结一下的话，不难发现这些箴言就是初代的契约学者对后代们警示，甚至在祷告语中已经点明了来自于未见之地的神血存在着弊端，甚至，直到这一代才爆发的兽化病症，在箴言中也能够找到端倪。 不难想象，也许图提斯克劳这些初代的契约学者早就知晓这一切隐患，不然他们也不需要将初代的血源一分为二，将其中属于污浊部分的灰色血进行了剥离，间接演变成了后来的该隐赫斯特人。 但很显然，受限于技术，这种分离的手段是存在缺陷的。 或者说旧神之血中携带着的那份恶意根本就无法用物理的手段进行抽离。 在迈洛看来，既然神只序列的上位者们不存在善恶的说法，那么祂们留下的血液，也只是单纯的一捧血，善与恶、好与坏都不过只是人类基于自己的文明和利益附加上去的概念。 就像孱弱的灵魂接触到邪恶典籍之后会陷入癫狂一样。 孱弱的肉体与高序列的血进行了融合，必然会引发那一系列被称之为诅咒、灾难的后果。 这种融合本就不符合自然常理。 所以那些蜈蚣一样的虫子可能就是这种不符合常理的环境下的衍生物。 就像，灵视者之于人类那样 在晦暗的大圣堂门前，迈洛眯着眼睛探了探头，看到了最里头位置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迪拉肖和黛西都在。 不过此前曾经见过一次的那名“少女主教”的身影却不在。 那迈洛就搞不明白自己耳边听见的那些低沉得像是在呢喃一样的祈祷声到底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了。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那永不停歇的婴儿啼哭声。 但现在迈洛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大圣堂内。 除了那传说里永远不能离开钟塔但现在又离开了的圣歌团，以及执事会吏外，大圣堂内还有许多身穿白色两色学者制服的年迈老者。 这些家伙很显然就是契约组织的成员了。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像丹尼尔笛福那样花了半辈子的时间用于研究黄金树的教义，以这种方式锤炼自己的意志，直到后半辈子才晋升到契约组织，得以接触那些不被世人所知晓的古老典籍。到了这一代，能活到晚年的学者已经非常少了，同样的，像伊莎贝尔那样的年轻学者也同样算是珍稀动物。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迈洛在迈入大圣堂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影就遁入了虚无的阴影之中，距离他最近的会吏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大活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只有位于大圣堂深处的黛西缓缓抬头，用非常轻的幅度朝着迈洛颔首示意。 黯影状态的迈洛很轻松地就凑到了大圣堂的最前排，看到了围观人群的中心到底是在干啥。 这里的位置是大圣堂黄金树雕塑的正下方，也就是俗称的黄金树的树荫。 在黄金律的教义里，这个位置一般是宗教领袖的跪拜位，是属于最接近赐福的区域。 但是现在，这个本应该由主教跪拜着的位置上，有着一道非常狰狞的裂痕 第503章 侵蚀 第503章侵蚀 现在的局面看着很像那种，地下邪恶教团的秘密集会，因为在场很多人都穿着几乎拖拽到地面上的长长的斗篷，兜帽之下只露出下半张脸，所有人都低声吟诵着祷词。 黄金树的刺眼光芒和圣辉在大圣堂内不见踪影。 空气中是沉寂的幽邃氛围。 迈洛是前不久才涉足教会的这一片深入区域的，所以他不清楚这里是否从建成之初开始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而此刻，位于黄金树荫之下地面上的那道“裂痕”正在泛着一种奇特的暗光。 准确来说它不是落在石板地表的，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道裂痕悬浮于距离地面还有十公分左右的空中，整体大概半掌宽、一米长。 它长得有点像是迈洛在深渊世界里面见到的谏言。 但不同的是，谏言是由数道大小不一的猩红色爪痕组成的印记，而此刻大圣堂内的，仅有这一道，并且它也不是猩红色的，散发着的是某种光凭人类肉眼很难进行分辨的暗光。 这绝对不是谏言。 迈洛站在教会一众的前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道裂痕。 对于大圣堂内的契约学者、会吏以及圣歌团修女们而言，他们大概率是看不到这道裂痕的，这一点从他们面朝着黄金树雕塑的姿势就可以看得出来。 能够意识到裂痕存在的，大概就只有黛西和迪拉肖。 或许一些经验丰富的年迈契约学者能够察觉到些许端倪，但他们的灵魂和意志强度始终拒绝接收到类似裂痕这种级别的异像，因为有可能直接毁掉他们脑海中的一切 值得一提的是，温迪戈没有跟进来。 在察觉到裂痕中散发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之后，它一溜烟就扒着大圣堂的石柱爬到天窗上去了，根本不敢再靠近半分。 迈洛则是原地蹲下身来认真仔细地感受着那裂痕中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 结合那种飘忽不定却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以及温迪戈那见了鬼一样的下意识反应，还有时不时从裂痕中传出来的刺耳尖叫声，迈洛基本可以肯定，裂痕的另一侧，就是深渊。 意识到这一点的迈洛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 那种感觉有点类似于，在面对一道复杂繁琐的谜题的时候忽然找到了解题的关键点，一瞬间所有思路豁然开朗。具体表现于，裂痕透露给迈洛的那种缥缈的熟悉感逐渐转为真实，他开始能够看清内部散发出来的那些暗光，甚至能够认出那些刺耳尖叫声到底是属于谁的 因为被节肢动物统治了的那个深渊世界里的人，是迈洛亲手葬下的。 那些尖叫声，就是他们在被镰刀切割那一瞬间发出来凄厉嘶鸣。 “所以那不是纯粹的臆想世界吗？” 迈洛转头看向黛西。 此刻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眼前的这种现象。 “那是比幻梦境更为复杂的一个世界，是连诸神都会为之感到恐惧的，混沌。”黛西缓缓抬头。 她虽然失去的双眸，但迈洛始终能够感受到她那柔和的目光，也能够从她的注视中感受到她的情绪。 黛西现在很害怕。 她此刻的恐惧，胜过了以往绝大多数时期。 即使是神殿骑士团的投影体准备将她“收回”的时候，她都未曾流露出过这样忐忑的情绪。 divcassntentadv>在提及“混沌”一词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带着发颤的哭腔的。 很显然，身为思考之眼的她绝对看到了一些什么。 那是远远比普通的灵视更加强大的视野，一定情况下可以无视距离、空间、时间等规则进行窥视的能力，也许在那裂缝的背后，她见到了扮演灭世者的迈洛的模样，甚至，她可能见到了深渊扩散到现实世界的下场 “哥哥请不要再轻易地涉足深渊了，一定不要” 黛西的声音发颤着，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气。 迈洛动了动眉毛，随即伸手牵住了黛西的一只手，像哄小孩一样微笑着回道：“不去不去，再也不去了。” 其实心里嘀咕着的是但这次我好像是被克劳弄进去的吧？ 黛西抬起另一只手，指着那不断散发着恐怖暗光的裂痕： “混沌它正在窥视、学习我们所处的世界每一个陌生灵魂在深渊中留下的足迹都会被混沌记住，它们会追寻着足迹，溯源到那个灵魂所属的真实世界” “它它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了它它们正在盯着我，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目光在我身上游动可是可是我却看不到它们的模样。” 嗖！ 黛西的话语被一串清脆的骨骼贯穿声音打断了。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圣歌团修女的眉心窜出一道两指宽的血柱，随后就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那血柱直奔黛西而来。 在它距离黛西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被迪拉肖单手握住，拦了下来。 就是此前迈洛已经见过的那种形似蜈蚣的节肢生物。 咔嚓 身为神仆的迪拉肖反手就给那虫子捏碎了。 而令人感到恶寒的是，现场出现了这种变故，但围在黄金树雕塑之下的其余教众没有丝毫反应，无论是圣歌团、契约学者还是执事会吏，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视着黄金树，口中呢喃沉吟。 在迈洛看来，这已经不是主观思维对超越认知的事物的拒绝了，而是混沌已经透过这道深渊的缝隙对这些较为孱弱的低级灵魂产生了影响。 那些从他们的脑海中长出来的可怕节肢生物就是证明。 迪拉肖捏碎了节肢生物之后，朝着迈洛点了点头，大概意思是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眼圣女的。 他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死心眼的类型。当成功给他度过了在黄金律与本心之间来回摇摆不定的阶段后，现在他的意志空前的坚定。 他的内心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黄金律，以至于来自幻梦境的真正黄金律的传人将他定为叛教者的时候，他也不以为意。 但迈洛并没有回应迪拉肖的目光。 反而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家伙。 或者说，此刻的他，对迪拉肖也提着一份警惕。 因为，没记错的话，深渊世界里，迪拉肖最终也被虫子侵蚀了 第504章 连因果也能吞噬 第504章连因果也能吞噬 不管晋升到哪一级别、哪一序列，永远都存在着更高维度的上位者。 这似乎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了。 即使是在同一维度的世界里，也存在着如人类与蝼蚁这天与地一般无法逾越的差距鸿沟。 而混沌，就像是对于所有生命体、非生命体，甚至是现存秩序、规则而言的另一种形式的上位者。 就如同黛西所说的那样，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动着，但她却看不到对方的形态，不知对方身处何处，甚至无从知晓对方意志的善恶。 某种程度上，这与旧日之于人类，是相同的道理。 但迈洛无法理解的是，他总以为深渊世界就是独属于个人的脑中世界。 因为，他第一次堕入深渊，是由于自己脑海中存储的所有来自于古老典籍的知识体系产生的混淆与矛盾，属于是一次精神上的挣扎。 那算是一次更高级别的san值波动。 在深渊里，他见到了一个处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 迈洛一直认为那就是一个只有他个人能够接触到的虚妄世界，一旦他沦陷其中，现实世界的自己就会陷入癫狂，是这样的一种概念。 但这种概念模式之下，是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图提斯克劳会出现在深渊的祈福广场之上与迈洛进行那番对话的。 这是最大的疑点，且绝非唯一的疑点。 在那场稀里糊涂的对话中，克劳曾多次辩驳过深渊世界的真实性，这是当时的迈洛有着相对坚定的主观看法，他并没有太过深入地去思考克劳所说的那些话。 而现在，更多无法解释的情况爆发了。 如果不是思考之眼就在身旁，迈洛甚至又一次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否身处于现实世界。 因为，深渊的触手已经触碰到眼前了。 深渊的世界为什么可以跟现实世界打通？这不合理，迈洛记得很清楚，即使他前两次进入深渊，也只是精神意志层面的堕入，物理层面的躯体还是留在现实世界里的。 并且，那个被节肢生物侵蚀了的世界，难道不是已经被他亲手摧毁了吗？ 为什么现实世界中也会萌生出虫子？ “你没有，没有彻底地把那片深渊摧毁。” 黛西转头“看向”迈洛。 重复道： “深渊中的混沌具有强大的可塑性，它会接纳来自于现实世界各种形式的事物，重组出另一个世界，不论是物质、规则、记忆、知识，甚至只是一瞬之间的思维和想法，乃至更为玄妙的因果这些都可以成为饲养深渊的食材，它在不断成长、学习” “哥哥你你没有彻底地将那片世界摧毁，现在它顺着你的足迹，以因果的方式进行了溯源，开始影响到我们所处的清醒世界。” “如果找不到挽回的方法，这里最终就会演变成变成哥哥你在深渊里见到的那样。” 黛西已经尽可能地用最直白的方式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并且迈洛也完全听懂了。 那“有你真好”这几个字已经完全写在他脸上的表情里了。 “所以这就是，必须将深渊里的世界摧毁的原因吗？” 这也算是此前迈洛心里疑问的点之一。 为什么要灭世？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第二次不是因为迈洛对至高母神的暴行招来伊塔库亚的仇恨的话，被虫子侵蚀的世界也一样会由伊塔库亚这位“风行者”去毁掉。 只是迈洛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进程，伊塔库亚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迈洛这边。 而在迈洛使用至高母神化身所孕育的初始人性给予了伊塔库亚第二次生命之后，风行者变成了温迪戈。 最终灭世者的角色就只能由迈洛自己来扮演。 但很显然，初次扮演这个角色的迈洛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他没有完美地代替伊塔库亚完成它的工作。 那个被虫子侵蚀的世界，没有被彻底地摧毁。 现在，它反过来开始顺着迈洛的步伐，盯上了清醒世界，并开始侵蚀这里，就从最孱弱的那些灵魂开始。 divcassntentadv>到这里，迈洛已经完全能够明白为什么深渊之中会关押着伊塔库亚这么一位黯影序列的旧日，并且强迫它一次又一次地以灭世者的身份摧毁那些属于深渊混沌的“作品”。 在深渊中无休止的“工作”已经让伊塔库亚的灵魂被碾成了碎片，它的过往、未来以及当下都成了虚妄，连深渊都找寻不到它来时的足迹，无法追溯它的源头。所以伊塔库亚才成为了那所谓的“不可见于图腾之神”，现实世界中没有它的任何足迹，它是深渊无法解决的一块巨大“病患”。 迈洛阴差阳错帮深渊解决了一个麻烦。 又没能完整地顶替伊塔库亚的身份。 于是，灾厄的源头就此蔓延开来。 “意思是深渊里面的那些谏言是在坑我的么？” 迈洛皱起眉头。 但似乎他也不是完全按照是按照那些谏言在做事，他本就没有多余的选择，谏言只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点点的提示而已 而且别忘了，其中一句谏言是印刻在温迪戈的瞳孔上的。 迈洛用靴子的厚底踩了踩地上那已经被迪拉肖捏断的节肢生物。 后者的身躯虽然已经段成两截，但依旧遗留着一些神经还存在着活性，被触碰了之后，尖锐的爪子和触角还能规律地进行抽动，那画面看起来令人非常不适。 迈洛盯着地上抽搐着身躯的节肢生物，嘀咕着问道： “那这些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从这条裂痕里爬出来的吗？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黛西情绪有些低落，似乎是在为那位遭遇无妄之灾的圣歌团修女感到悲伤，她对迈洛说道：“那是不被认可的信仰演化成的虫子。” “化成虫子的信仰？”迈洛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但很快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了深渊里那冰雪世界中的晦暗教会，在那里，祈福广场、主教堂以及星辰钟塔都已经失去了黄金的圣辉，神职人员们甚至只能以教众信徒的骸骨作为柴薪点燃，去尝试着为那冰寒世界的角落提供一缕微弱的光照和温度。 然而在深渊里已成事实的是，黄金树已经放弃了教会，还有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信徒。 所以他们奉上的信仰，其实已经变成了不被收容的废弃物。 这些不被接纳的信仰开始变质、恶化，最终长成了丑陋狰狞的、蜈蚣一样的虫子，盘踞在所有信徒的头颅之中。 深渊世界里是不需要遵从什么逻辑的，它呈现的是一种已成现实的可能。 所以迈洛无从知晓在那里到底是黄金树舍弃了祂的子民，还是信徒们背弃了黄金树。 但放在现实世界里，就有迹可循了。 那些虫子不是从深渊裂痕里爬出来的。 伊莎贝尔，以及倒在不远处的那名修女，她们身上的节肢虫子，就是其信仰所化，因为信仰已经不再被黄金树所接纳。 是幻梦境的黄金树舍弃了清醒世界里这些信仰祂的子民。 真正的原因，就是前不久发生在未见之地里的那场恶战。 准确地说，是屠杀，迈洛一人针对神殿骑士团的屠杀。 被誉为“律法锋刃”的琼拜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黛西、迪拉肖他们的行径，已经足以被定为叛教之罪。 所以整个清醒世界的黄金律信徒也惨遭“连坐”，现在他们那本应该用来乞求赐福的信仰，变成了啃咬他们身躯的虫子，这或许也算是来自上位者的惩戒手段之一。 迈洛不清楚这是否是黄金树的本意。 因为在未见之地，黄金树对他表露过的仅是善意。 当然，善意也可以是虚假的。 在幻梦境中被施以酷刑切割成两半的红女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律法锋刃被杀死之后，来自神殿的报复一件接着一件。 而这似乎也早已经在深渊的“预料”之内了。 它知道了迈洛与黄金律法神殿的仇恨与纠葛。 于是，被虫子侵蚀的世界就这么诞生了。 就像黛西所说的那样，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深渊混沌的“原材料”，甚至连因果，它都能吞噬。 第505章 没有出路 第505章没有出路 先不管神殿到底用什么手段实现了黄金树对信徒的拒绝。 “但既然是因果导致的，那么就算深渊不出现，神殿那边也早就已经把清醒世界的你和迪拉肖认为是叛教者，包括现在教会里的所有人，你们的信仰不再被接纳了是已成的事实，跟深渊的裂痕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深渊不出现，信仰就不会恶化成虫，真正导致这一切病变的源头，就是来自深渊的意志，也就是追寻你的足迹而来的这道裂痕。” 黛西紧紧抓着迈洛的手，抬头对他解释道。 “这是深渊演化出来的一种规则，现在它将这种没有被完全扼杀在摇篮里的规则施加到了现实世界，所以就有” 噗嗤！ 又一名闷声祈祷着的圣歌团修女的额头上破开血洞，里面钻出来新生的节肢生物。 迪拉肖眼疾手快再一次把扑过来的冲捏碎，然后掏出手帕擦拭自己手心上那些黏糊糊的诡异液体。 “几乎整个国度的民众都是你们教会的信徒，照这么说的话，末世不就近在咫尺了么。”迈洛凝视着悬浮在地表的那道裂痕。 他还是觉得很蹊跷，即使真的像黛西所说的那样因为深渊演化出来的世界没有被完全毁灭所以波及到了现实，那么为什么感染的切入点就在教会，而且还是在大圣堂里，就在那名少女主教跪拜祈祷的位置。 “她人呢？” 迈洛指了指深渊裂痕的位置。 黛西和迪拉肖对视了一眼然后回道：“我们赶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所以只能等死吗？”迈洛摊手。 “只是我们无从知道信仰转化成虫的后果是什么，也不清楚这些虫子会长成什么怪物也许最合理的解决方式听起来也是最不切合实际的。”黛西欲言又止。 迈洛眉头一动：“你说的该不会是把黄金律的信徒全部杀了吧，这算是亡国灭种了嗷。” 黛西没好气的转身“瞪”了迈洛一眼。 这还是迈洛头一次见到她做出这种小女孩嗔怒的姿态。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她很快就又恢复到平时那种与自身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状态中，对迈洛解释道：“修改信仰。” “这还能修改的？”迈洛嘀咕道。 “当然可以。”黛西用食指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迪拉肖，对迈洛说道：“我身旁这位执事会吏长就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 “是这样的么叛教者？”迈洛对迪拉肖调侃道。 或许被蒙在鼓里的其他教会信徒此时心中还憧憬着黄金树赐福，行为上也不会停止每天向祂祈祷，但很显然，迪拉肖这位资深的会吏的心早就已经背弃了黄金树，当他还处于困惑和迷茫的那段阶段里的时候，说明他尚未摸清自己本心的诉求，直到他亲口说出要迈洛杀了律法锋刃那一刻开始，他的灵魂就已经不再属于黄金树了，他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叛教者，在教义与本心中，他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本心。 “所以这就是深渊规则的盲区么？” 迈洛沉思道。 深渊中，不管迪拉肖还是黛西，最终他们都成了那些虫子的奴隶，甚至可以算是整个虫的国度的领袖。 但现实世界，当信仰会成虫的规则蔓延过来的时候，这一结果的可能性其实已经被切断了，因为这二人不再信仰黄金树，自然也就不存在那会化成虫卵的“被拒绝的信仰”。 这样想着，迈洛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打量了一下迪拉肖。 这家伙不需要分析，他的行为举止已经完完全全把“我侍奉于思考之眼”的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divcassntentadv>所以问题又回到了黛西身上。 出于上位者通病对下位者的漠视，迈洛这会儿真没心思去考虑这个国度里其他那些蒙在鼓里的黄金律信徒们的死活，比如这会儿被晾在星辰钟塔门口的伊莎贝尔一样，她的死压根没有在迈洛心里惊起一丝波澜。 真正让他无法释怀的，是事情最终演变成深渊世界里那样，进入到，他不得不亲手把这些熟悉的面孔一一终结的那个结局。 也许深渊演化出来的世界需要不断地被摧毁，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吧当深渊变成现实。 而现在有一个问题，被拒绝的信仰会演化成虫，这条规则里面可没有说一定得是指向黄金树的信仰。 迈洛看向黛西，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所以你现在信仰的是？” 黛西仰起头面向迈洛。 她又一次做了个小女孩才有的动作，那就是抓着迈洛的手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很难以被察觉到的笑意，道： “你啊。” 还没等迈洛做出回应，迪拉肖就一脸怪异地插嘴问道： “欸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难怪他会有意见。 老子为了眼圣女，被律法的人定罪为叛逃者，然后闹了半天自己所侍奉的对象，心里信仰的是迈洛？ 这一下感觉自己的地位连降好几级。 “好吧我们还是专心先考虑一下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吧。” 得到答案之后迈洛就算是放下心来了。 毕竟，他甚至都不晓得怎么去拒绝别人的信仰，短时间内黛西的脑袋里应该是不会长出虫子来的，应该。 “改信仰这个听起来有点太离谱了嗷。” 迈洛揉揉黛西的小脑袋。 他知道，最开始那个关在储物室里的无助小女孩其实是信仰着黄金树的，他的全家人都如此，梦魇阶段的灵视者除了能够在梦中目睹那些可怕的事实以外，还能够听见被神明所漠视了的祈祷，当时在那座即将被烧毁的房子门前，迈洛听见的就是黛西在绝望之际对黄金树的祈祷。 而现在一切都很清晰，这个世界的黄金树早就已经死了，所以迈洛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至于修改一个人的信仰有多么的困难，这件事情迈洛和黛西都心知肚明。 这一路走来，迈洛从灵视者到黯影，黛西从一个孤儿到现在的思考之眼，没有在死亡线上走几个来回，是完全撼动不了扎根在内心深处的原始信仰的。 所以修改整个国度的信仰，完全是天方夜谭。 而即使真的修改了也无法杜绝虫患，因为，总会存在被拒绝的信徒，不管他侍奉的对象是谁。 是吧，不可能全天下的父母都会悉心照顾自己的孩子，不然也就没有孤儿院这种东西了。 第506章 预言卷轴 第506章预言卷轴 “或许是时候把蒙西斯学派的东西翻出来看看了。” 黛西转头看向契约学者那一派系的老者们，估计是下意识地想要征求一下那些人的意见。 但是契约学者们没有任何反应，全都一脸迷茫地仰头盯着黄金树雕塑呢喃。 “你们教会高层里边儿除了糟老头和小女孩以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么？”迈洛嘀咕了一声。 迪拉肖立马不乐意了：“哎那我到底是老头还是女孩？” 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长袍里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动物皮质卷轴交到黛西的手中，说道：“正好契约组织的人没有反应，蒙西斯派系留下的东西早就被我弄出来了，老家伙们嘴上把蒙西斯斥为邪教，私底下研究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一直提教会干脏活累活的会吏，迪拉肖对教会光鲜亮丽的神袍下藏着的丑恶最清楚不过了。 比如早在初代就从旧神血中分离出来且摒弃了的苍白之血，事实上直到今天，契约组织都延续着对血的研究，无论是神血，还是苍白之血。 所以才会有该隐赫斯特人每一代嫡系成员“来访”楠薇城。 它们的任务就是奉上苍白血源。 身为执事会吏的迪拉肖是亲自接管的这件事，包括给这些肮脏的血族人各种擦屁股，把那些被它们吸干了浑身血液的流浪汉尸体运去掩埋。 每次一提起这件事情迪拉肖就进入了喋喋不休模式： “谁能想到神仆还得给血族人找食物，说起来实在” “欸对对对，委屈你了委屈你了。”迈洛十分熟练地打断迪拉肖的施法，从他的手中夺过那份卷轴。 蒙西斯学派遗留的这份卷轴属于残卷，边角基本都是缺失的，而且好像还被烧毁了一部分，从外表看起来年份也不短，少说也有十几个教会那么老。 卷轴中记录所使用的是带有明显点状象形文字风格的一种古文，这是契约学者惯用的手法，即使记录的是现代的内容也要用古文字来作为载体，除了防止记载物落入他人之手导致泄露的后果以外，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专业技能吧。 而就像迪拉肖所说的那样，蒙西斯学派虽然早就已经与契约组织分道扬镳，但实际上最早蒙西斯派系的学者们所致力于研究的那些项目，后来都被契约组织捡了回来，对苍白之血的研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这片建筑群的阴暗角落里还藏着许多不为之人的研究，比如那个被关起来注射各种养料的伊森菲尔德 蒙西斯被驱逐了，但他们的学术研究都还留着。 包括这一学派之中所有人都相信的那一则有关于末世的语言，甚至如今教会神职人员口中的，灾厄、厄难使徒等说法都是从蒙西斯学派留下的文献中继承而来的。 那些迷失的民众、眷族和古老祭司的后代等，这些人都被认定为厄难的使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能是引发末世厄难的诱因。 于是才有了狩猎之夜前夕，渡鸦筹建的猎人组织和教会执事部门的会吏在办同一件事这种情况的发生。 迪拉肖搞到手的这份蒙西斯残卷上记录的正是该学派内部流传已久的末世预言。 而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蒙西斯学派的末世预言并非那种含糊其辞的笼统说法，而是有着非常详细的记载，即使不去计算卷轴缺失的部分，光是迈洛手上这份残卷也至少有数百个象形文字的篇幅。 而最让人暗暗感到脊背发凉的。 是兽皮材质的卷轴上第一句话，它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怪诞的爪痕出现，旧世界堕入混沌之际，即使契约组织亦无法幸免，到那时，混沌侵蚀人心，唯有思考之眼尚存。” 读完这段话之后，迈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这座大圣堂内的所有人。 divcassntentadv>以深渊裂痕为中心，四周围所有教会人员都深陷迷茫，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脑子已经成为那种节肢类虫子的温床了。 偌大一座圣堂，仅剩思考之眼和她的信徒还保持着清醒。 “有这么精准的吗？” 迈洛皱起了眉头。 怪诞的爪痕、混沌、契约组织 所有元素都聚齐了，并且点明了混沌侵蚀之下，只有思考之眼独善其身。 “怪不得蒙西斯和教会都拼了命地要控制思考之眼。” 迈洛想了想，这一切的开端，不就是渡鸦蛊惑罗本挖走黛西的双眼么？蒙西斯的影子早在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笼罩在楠薇城上空了。 不难推测，思考之眼与黄金树、教会，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它应该是某种独立存在的事物，绝对不像幻梦境骑士团所说的思考之眼归属于黄金律法神殿的说法。 否则，迪拉肖侍奉于思考之眼就与信仰黄金树没什么区别，那他这会儿脑子里也应该开始长虫子了。 迈洛看了迪拉肖一眼。 后者不解：“看我干嘛？” “没事。” 他低头继续阅读卷轴上的内容。 卷轴中提到的“混沌”，其实是意译过来的，该象形文字的本意为不可触碰不可直视的东西，能在古代象形文字里找到代表“混沌”的字体已经算不错了，不过，“深渊”就是现实世界当中存在的地理构造，所以卷轴上存在着明确意指着深渊的古文字。 总之这份卷轴是当代人用古文字写下来的东西，所以并不难理解。 很大概率是图提斯克劳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因为迈洛在深渊里见过那家伙，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深渊，甚至有办法把人“送”进深渊。 “这家伙就只负责说出灾厄的细节，但就是一点解决问题的思路都不提供么？” 迈洛把卷轴正面背面全部文字翻了个透，残卷的全文反反复复提及到的就是“思考之眼”，但很显然写这份预言的时候作者还不清楚思考之眼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会有一个人类载体，只说到在不久的未来，人类愚钝的双眼会被蒙蔽，只有思考之眼能够看清混沌背后的真相，从而寻找到挽回一切的余地。 令人恼火的是，这份卷轴中后半部分更为关键重要的内容被截走了。 而就在迈洛翻来覆去地想要从卷轴上找到可以加以利用的线索的时候，黛西忽然扯了扯他的风衣衣角，困惑地问道： “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嗯？” 迈洛一抬头，发现是温迪戈，这家伙最开始怂在屋外不敢进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进来，正用自己那一嘴还没长好的牙齿生啃悬浮在地表的深渊裂痕。 第507章 配合 第507章配合 “这东西不能吃” 迈洛的话刚说了一半，眼珠子忽然瞪大了起来。 因为那悬浮着的深渊裂痕，真的被温迪戈啃掉了一角。 “这也行？” 就生啃啊。 以迈洛的庞大脑容量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一幕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温迪戈就是命中注定用来对付深渊的那位旧日。 它游走在无数片深渊世界里扮演灭世者的角色，现在看来，完全是在防止深渊混沌对现实世界的侵蚀。 然而迈洛头一回“代工”就出了差错 “好可爱的小东西。” 黛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揉了揉温迪戈那毛茸茸的脑壳。 后者居然一丁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光顾着闷头啃深渊了。 迈洛在一旁啧啧称奇：“从来只听说深渊吞噬一切，头一回见到深渊被吞” “它能理解一部分的混沌规则，那些我无法看清的东西，印刻在它的灵魂深处”黛西将自己的左手搭在温迪戈的脑壳上，她似乎触碰到了无数狰狞的伤口，那是一个千疮百孔、被碾成碎片之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灵魂，那种触目惊心，只有灵视之眼能够目睹到。 黛西微微倒吸凉气，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全是伤痕就像就像被凿刻过无数次的木桩，布满着倒刺” 那种无比真切，深入骨髓的痛感似乎通过思考之眼直接传达给了黛西，她间接地触碰到了深渊的恐惧。 甚至于，在触碰温迪戈脑袋上容貌的某一瞬间，黛西忽然感觉到手心生疼，下意识缩回手后发现手心上多了一道划痕，就像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某种尖锐可怕的利器一样。 黛西的思考之眼是比灵视更为高级的存在，她所能够触碰到的维度是下位生命无法理解的，甚至有一些迈洛也触之不及。 他看着玩命把深渊裂痕往自己嘴里塞的温迪戈，眼神复杂。 因为很明显能够感知到的一点是，裂痕并没有因为被吞噬而消失，它只是从大圣堂里转移到了温迪戈的体内罢了，仅仅是挪了个位置，它所携带的规则依旧还在对这个世界施加着影响，那信仰成虫的秩序。 而另一边能够“看”到更多内容的黛西，在手掌被刺伤之后，依旧忍痛将手重新贴回到温迪戈的脑袋上。 可以看到，温迪戈在吞噬深渊裂痕的过程是非常艰难的，它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色，那对紫红色的双瞳都快憋成了猩红色，几乎要渗出血来。 黛西的抚摸一定程度上为它缓解了那种恐怖的痛感。 它转动眼瞳看向了身旁这位面容消瘦的盲眼人类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极为人性化的感激神态。 黛西柔弱的手上持续不断的有新的细小伤口增加，鲜血也逐渐挂满了整个手掌，但这一次她不再将手从温迪戈的身上挪开半分。 她对迈洛说道： “它对混沌秩序的熟悉是基于自己灵魂上无数的伤口得来的它被改造成了能够与混沌共存的生命，但即使拼尽全力也仅是共存，所以这深渊裂痕在它的体内是不会被消化的，甚至无法停留太长时间。” “意思是还得找个地方给它抠喉咙呗。” 迈洛甚至不需要进行什么头脑风暴，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一问题的对应答案，那答案是自动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的，几乎一秒钟都用不到。 divcassntentadv>“只要深渊裂痕在存在现实世界里，它的秩序规则就会施加并不断蔓延，是这么一个道理对吧？所以不管把它藏到哪个角落，最终都会泛滥到全世界真怀念以前那个被白皮猪诟病为无信仰的国度啊。” “所以呢？”迪拉肖全程站在旁边听着迈洛和黛西的对话。 所幸他不是灵视者而是另一种特殊形式的存在，否则不管他san值有多坚挺都得当场去世。 “现在已知的世界就只有三个，深渊混沌、清醒世界，还有幻梦境。”迈洛耸耸肩道。 “幻梦境就是那些中世纪骑士所在的世界吗？”迪拉肖恍然，并且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以他对迈洛的了解。 “或许我能想到更好的办法。”黛西自然也清楚迈洛心里是什么打算，她能“看到”的东西显然比迈洛和迪拉肖多得多，顾虑自然也更多。 当然，她也清楚迈洛为什么一定要把矛头对准幻梦境，准确点说，是对准幻梦境中的黄金律法神殿。 “哥哥你的你的指引女巫的遭遇，不一定是黄金树的意志。” 显然黛西知道红女巫的存在以及她的一切遭遇。 但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就“看”到了迈洛那完全没有动摇的内心，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口舌了，转而一脸认真地说道： “嗯，那我来想想怎么找到黄金律法神殿。” 小黛西的意思很明确了，不管哥哥准备往哪里捅娄子她都会站在他这边。 一旁的迪拉肖应和道： “那我先把大圣堂封起来吧，最好还是不要让这里的虫子扩散出去。” 教会二人组的分工相当明确也十分高效。 温迪戈更不用说了，玩命地把深渊裂痕往嘴里塞。 看起来全场最清闲的反而是迈洛。 不久之后。 一干人回到了黛西的老地盘星辰钟塔。 迪拉肖一如既往地把脏活累活都包揽了，负责清理门口伊莎贝尔的尸体。 温迪戈吞了深渊裂痕之后就像死猪一样睡了过去，无论怎么掰它都不会醒来，被迈洛丢在钟塔大厅中央的石台上。 而黛西则是独自坐在钟塔楼层的一大堆典籍中开始了自己的闷头研究。 迈洛坐在旁边的廊道扶手上百无聊赖，自己脑壳里那永不停歇的婴儿哭声似乎在深渊裂痕入侵了之后变得更为清晰响亮了，之前迈洛尚且可以在听麻木了的情况下逐渐习惯并忽视那刺耳的哭声，但是现在他就感觉有个抱着一个哭闹的婴儿堵在他耳朵旁边，那动静，几乎要盖过他耳朵能够听见的其他所有真实的声音了。 第508章 因果规律 第508章因果规律 星辰钟塔的前置建筑就是面相祈福广场的主教堂，教堂呈宽矮，钟塔窄而高耸，两栋建筑之间由一片交错的廊道进行连接，这些廊道并不是完全笔直纵横交错的，而是呈现着一种曲线弧度。 廊道中间区域有一片圆形的天井，露天的土壤上覆盖着的植被给这片建筑群增添了一丝相对具有活力的绿色。 而此时坐在星辰钟塔楼台上的迈洛，正目不转睛地透过那钟塔主体幕墙的玻璃盯着前方那片廊道环绕着的天井。 每一条廊道的顶部蜿蜒交错，就像是黄金树的根须一样缠绕着天井区域。 此刻星辰钟塔内一片静谧，使得迈洛耳畔缭绕的婴儿啼哭声变得更加刺耳难耐。 伴随着那越来越近的啼哭声，迈洛某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在其中某一个眨眼的瞬间，他看到那天井裸露出来的一片干净的翠绿色上面忽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斑点 但是下一秒，当他认真将目光聚焦到那黑色斑点的位置上的时候，它又消失了。 就似乎未曾出现过一样。 即使是黯影序列的迈洛，在拥有如此强大的感官能力的前提条件下，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看错。 加上一直以来就未曾停歇的啼哭声缭绕在耳畔。 这种视觉听觉都出现混乱的状态，迈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过了，在走出梦魇阶段之后他的感官一直都非常清晰明确的，从未在清醒世界陷入过混乱。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黯影级别的生命体对自己的感官产生怀疑？ 迈洛回头看了一眼，黛西正在那一排排直顶天花板的书架之间来回翻找，她虽然身体柔弱但对这里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在林立的书架之间来回走动根本不存在意外磕碰的情况。 很快，黛西就注意到迈洛的目光，她朝着迈洛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便继续忙碌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深知这孩子过往的所有遭遇，迈洛总感觉黛西每一次露出的笑容中都透露着一丝丝的憔悴和无奈，一种，很让人心疼的感觉。 再联想自己的第一信徒的下场，伊姆纳尔的诅咒 迈洛知道，黛西是完全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的，她是思考之眼，她永远不像格拉索那样陷入无法自拔的状态，但她还是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甚至，关于这条道路的凶险程度，她比迈洛还更加清晰。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站在了迈洛这边。 要知道光是做出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同时面对多位外神和旧日的敌视，以及本应该为她提供庇护的黄金神殿的仇恨。 而就在迈洛提出要给神殿来一个阴招的时候，她甚至主动帮忙策划。 似乎对她而言，黄金律、黄金树荫，这些由她已逝的父母遗留给她的信仰引导早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分崩离析了，变得一文不值。 选择是黛西自己做的。 但未来的后果会怎样，迈洛不清楚，唯一让他担心的是，他知道，黛西即使能看到这么做会导致某种糟糕的结局，她仍然不会有丝毫动摇。 思考之眼或许给予了她更多的讯息以及选择的权力，但实际上本没有改变什么，她的本性就是如此。 而迈洛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除了那婴儿的声音之外，还有的就是深渊世界里，双眼眼窝里盘踞着节肢生物的黛西的模样 “未被彻底摧毁的深渊世界会一步步的侵蚀现实，并最终将现实变成深渊里的样子。” 如果混沌真的像黛西所说的那样，连因果都能吞噬消化并加以利用，那它一定知道黛西的经历会使她永远站在迈洛这边。 可最终深渊里的黛西还是长出了虫子。 “难道某一天我会决绝来自于她的信仰么” 迈洛皱起眉头，随后摇头： “扯淡真是。” 他朝着黛西摆摆手，转身跳下了楼台并走出钟塔大门。 divcassntentadv>绕过那些弧形的廊道后，迈洛抵达了此前视野范围内出现黑色斑点的那片天井。 印象里的那黑色斑点其实并不像是人影，它没有人形的轮廓，至少迈洛看起来没有。 迈洛记得很清楚，自己从钟塔楼台上跳下来之前看到的画面里，天井的草地上是空空如也的。 但是等他进入廊道区域范围之后，却隐约能够感觉到随着自己与天井区域的距离不断拉近，耳畔婴儿的啼哭声愈发刺耳。 并且在绕过廊道的石柱的遮挡之后，迈洛看到了露天草地上停放着一台婴儿推车 黑褐色的主体框架，配上挂有童趣满满的花边的白色折叠棚，干净整洁，这是一台很普通，甚至有点不显眼的婴儿推车。 但它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是错误的。 一台无人照料的婴儿出现在教会内庭，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蹊跷，甚至透露着些许诡异气息的事情。 婴儿的啼哭声依旧刺耳。 但迈洛却丝毫感觉不到不远处那台婴儿车里面有任何活着的生命的动静。 是的，一丁点儿生命的波动都没有，更不用提婴儿车本身是否有轻微的抖动之类的状况了，那就像是一副定格住了的油画，在晦暗的天色之下显得有几分死气沉沉的。 迈洛平稳地朝着天井区域靠近。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正是黛西提及过的那个名字，苏美鲁时代里那未能顺利降生的神子梅高。 也是传说中蒙西斯学派盯上三样重要“物品”这一。 “未曾降生，那不就是没存在过嘛” “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出来烦人呢。” 尽管了解到了一些令人恶寒的真相，但迈洛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台静静停在草地上的婴儿车，准备看看这位所谓的“神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没有温迪戈长得可爱。 可是当他前脚才刚刚踩到草地上 同一时间，星辰钟塔的大楼层里，黛西略显兴奋地抱起一本书籍：“终于找到了！” 于是，那台婴儿车，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迈洛的视野范围内消失了。 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以一种迈洛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从他的视野范围内蒸发了。 “所以真的是我眼花不成？” 第509章 哈哈哈 第509章哈哈哈 消失了。 “是深渊的侵蚀导致的么？本不应该出现的死神子开始显露踪迹” 迈洛一个人站在这片圆形的草坪上。 他的四周围是蜿蜒交错的廊道，如藤蔓或植物根脉一样将这片区域团团包围着。 这与身处于清醒世界的迈洛的境遇有些相似，他的头顶上究竟聚焦着多少目光，多少秩序，这些信息都被某种壁垒阻碍住了，身为黯影他也依旧感觉深陷迷雾之中。 “未降生的神子本身就只是一个传说，连苏美鲁人都没有机会见到他的模样” “人造的神那不就是蒙西斯学派早些时候的学术宗旨么？伊克姆镇上那会儿的渡鸦在追寻的就是再造神躯的方法，甚至还跟眷族一起诞下了混种后代。” 大概早在苏美鲁的地下遗迹被发掘出来的那个时代开始，图提斯克劳就遵从了苏美鲁人在末世里的研究路线。 到如今看来，迈洛过往见到的听到的那大多数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可最关键最关键的问题人造的死神子梅高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人造的神会比那些凌驾在秩序之上的诸神还要强大么？ 关于这一问题，直面过不少神明的迈洛心里是有答案的。 如果苏美鲁人真的能弄出比诸神更强大的东西，那他们也就不会被埋葬起来了。 梅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显露踪迹的？ 迈洛梦引了黄金律主教之后，哭声就开始了。 但更准确来说，是在他接触深渊之后。 最开始只是听到哭声。 而现在，当深渊裂痕出现后，迈洛就开始能够“看”到婴儿推车了。 所以蒙西斯学派、克劳等人牵扯深渊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不存在于这个时代也不存在于上个时代的死神子以违背时空规则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世界。 “咕噜噜噜” 迈洛站在天井正中央，取出金属酒壶往喉咙里灌了几口热辣的酒。 他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 此时迪拉肖从旁边路过。 他很罕见地没有穿着那一年四季不更换的会吏长袍，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从那卷起的衣袖上沾染的轻微血迹来看，估计被卸掉的长袍上会有更多洗不净的血迹。 虽然工作性质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的迪拉肖很显然不像之前那样苦大仇深了。 路过廊道的时候他对着站在草地上喝酒的迈洛打招呼道： “环境挺不错的是吧。” 迈洛瞥了迪拉肖一眼： “地底下全是死人，地上全是虫子，剩下的都是疯子，是啊确实环境不错。” “虽然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啦。”迪拉肖摆了摆手径直进了星辰钟塔。 不久之后，使坏三人组在钟塔顶层集合。 噢应该是四人组，如果把温迪戈也算作是一个人的话。 “清醒世界里还存在有记载着通往神殿方法的书籍么？”迈洛对此其实是抱有些许怀疑的。 divcassntentadv>毕竟他很清楚幻梦境和清醒世界之间的关系与规则。 神殿相对于这个世界的黄金律信徒们而言，应该类似于那种无限憧憬与遐想中的乌托邦国度吧，如果宗教的典籍上真的有明确记载通往这些“天国”的方式的话，那信徒们也就不需要勤勤恳恳地去侍奉自己的主了。 有趣的是，往往去往理想国度的方式，就是当个卑微的侍奉者。 兜了一圈回到原地。 所以迈洛一直认为黛西手里捧着的那些其实是属于古老典籍范畴内的东西，也就是除了必修一、必修二以外的其余选修书籍。 这些普通人不可能看得懂，即使看懂了也会大概率陷入癫狂的书本上要是保留有些许关于黄金神殿的线索，迈洛倒觉得不无可能。 但事实是 “这些不是邪恶典籍，只是契约组织编纂的传教材料而已。” 黛西摇摇头说出了真相。 这时候，一直呼呼大睡的温迪戈也醒了，但并没有完全清醒，趴在黛西的脚边滚来滚去，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似乎它对黛西有某种天然亲近的好感。 尽管这是一只黯影序列的旧日毛绒玩具，拥有着不亚于迈洛的强悍破坏力，但过往灵魂的破碎以及初始人性的融合，让它的心性重新变成了一张白纸，大多数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怕生、胆怯。 比如在执法所里的时候就不太敢见人，甚至被幻梦境的猫凶了之后连凶回去的胆子都没有。 只有在黛西这里它第一次很放心地主动贴上去。 但毕竟是旧日支配者，即使不动用规则，光是身体力量的强度都足以轻易触伤人类，哪怕在它看来只是亲昵的撒娇举动有的时候也是威力强大的杀招，更何况是面对黛西这样柔弱的小女孩。 于是迈洛很没有爱心地捏住它的后颈肉把温迪戈提了起来往旁边角落里丢了过去，对黛西调侃道：“那不就是诈骗教材嘛。” 但很快温迪戈就打着滚死皮赖脸地回到了黛西脚边。 不过这次它学乖了，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只是单纯把脑袋枕在黛西鞋子上而已。 黛西轻轻拍了拍温迪戈那一脑袋白毛，然后道： “哥哥难道忘记了幻梦境生成的方式了吗？” “起源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幻梦境里头的事物都是清醒世界的人做的白日梦”话说到这里迈洛才反应过来，恍然道：“难不成信仰和做梦本质上没有区别么？那所谓的神殿就是清醒世界的黄金信徒的梦？” “是这样呀。” 黛西把手中那本厚重的印刷版传教典籍在迈洛面前摊开，向他展示着里面一副关于黄金律法神殿的素描写实插图，说道： “就像黄金树早已经死去的事实一样，是来自于万千信徒的侍奉和他们的梦，让它在幻梦境里重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甚至建立起了强大的秩序，也就是那律法神殿。” “怪不得旧日们都得掠夺信仰，意思是信仰和梦境挂钩。”迈洛若有所思。 确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两件事情想到一块去而已。 看起来还有点讽刺。 黄金律的万千信徒们朝思暮想的那个完美国度，那个处处充盈着圣辉，没有灾难没有疾病没有饥饿没有痛苦的地方，其实是依托于他们内心的这份深刻信仰而生成的。 说白了，是信徒们孜孜不倦的祈祷，创造了那个完美的地方。 但他们中绝大多数是不可能抵达那个完美国度的，因为只有极少数强大的入梦者最终能进入幻梦境。 甚至，就现在的局面来看，创造出律法神殿的信徒已经被幻梦境所拒绝，这下他们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用信仰和梦境创造出来的神殿了。 而如今高坐在那神殿之上的另有其人，并且，他们现在正在对清醒世界里这些成就他们高位的信徒施行惩戒。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一个足以引人发笑的故事。 所以迈洛笑出了声。 第510章 计划 第510章计划 可能对于身为原黄金律信徒的黛西和迪拉肖来说，这整件事情听起来多少就有点酸楚的味道，反正肯定笑不出来的。 “关于律法律法神殿的描述非常细致，但不能保证幻梦境里的神殿与描述的百分百一样。”黛西把传教典籍推到迈洛面前。 迈洛快速地翻了几页。 “104科林斯石柱支撑而立的赐福殿堂” “上部是被黄金树藤蔓挽救了的碎裂浮空城” “获救的黄金子民团聚在树荫之下享用无尽赐福” 被局限在一页纸之内的那副素描插画根本不足以描绘出文字上黄金律法神殿的恢弘气势，光是几根耸立的石柱撑起的殿堂一角就已经占据了的整幅构图，至于所谓的什么被黄金树救赎了的“浮空城”，估计就只停留在信徒们的脑补世界中了。 “是不是所有不同宗教文献描述的天国里，河里流淌的都是牛奶？”迈洛贱贱地调侃了一句。 “也有说是红酒的。”迪拉肖提了一嘴。 看起来被定罪为叛逃者叛教者这件事情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压力。 “但是，这上面好像并没有提到任何确切的地理位置，它连神殿高台的长老坐垫上织的是个什么花纹都知道，却没有写出神殿所处的具体位置，那就算我带着温迪戈进幻梦境，也是大海捞针，浮空城再大也只是一座城啊。” 迈洛把典籍翻来覆去，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神殿具体位置的描述。 看样子编撰者的想象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迪拉肖忽然问道：“按照你们的推测，深渊裂痕是施加信仰成虫规则的源头，但只有被拒绝的信仰会化成节肢虫子，但看起来黄金树非常深爱祂那边的子民，所以就算是把裂痕送到了神殿，应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是这个意思吧？” “但深渊规则影响的是整个世界，即便黄金树爱民如子，幻梦境里存在的其他诸神肯定也存在抛弃信徒的行为，等祂们被虫子环绕并发现灾厄法则的源头位于黄金神殿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好戏登场。”迈洛耐心地对迪拉肖解释道。 一旁的黛西默不作声，她是一早就已经洞悉了迈洛心中所想的。 而迈洛的这招不可谓不阴损，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信仰成虫的灾难彻底泛滥的结果的人，所以当幻梦境的其他领域爆发灾难之后，不出意外神殿将会成为众矢之的，面对的将是诸神的讨伐。 到时候，可能当旧日级别的战争还没有真正在清醒世界打响的时候，幻梦境里诸神先干起来了，毕竟别忘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存在巨大差异的。 迪拉肖虽然是短期内才接触到的这些关于梦境的信息，但他体内早早就已经获得了黄金律的认可，所以对于这一类事物先天就有着较高的接受和理解能力。 说起来，他已经被认定为叛徒，但扎根在他身上的律法赐福却没有被黄金树收回，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来自于神殿的一系列清算和报复其实并非黄金树的本体意志，也许祂也被蒙蔽了。 但已成事实的是红女巫被斩了一半的身躯，她堕入了无尽的折磨和迷惘中，而迈洛必须对此做出回应。 即使这样会原本让心怀善意的黄金树遭难。 “但总得偿还点什么，是吧？”迈洛继续翻看着传教典籍。 迪拉肖淡淡回应道：“说的也是。” divcassntentadv> “那我稍微算一算时间。” 迈洛把关于黄金律法神殿的一切详细痕迹都记再脑子里之后，便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时间： “现实世界一小时约等于幻梦境的一周，也就相当于是168倍的时间流速嘛，那如果我从食尸鬼的地下洞窟进入，穿过潘斯峡谷到迷魅森林，再一路找到破碎浮空城这可不太好算。” 有了时间流速差的存在，其实迈洛是可以考虑速战速决的。 拎着温迪戈，去到幻梦境中，在神殿里把深渊裂痕“拉”出来，然后跑路。 运气好的话他就算在那里呆上半年时间，现实世界里也就过了差不多一天。 但凡事总得考虑运气不好的情况是吧。 “幻梦境比现实世界大太多了，那是所有造梦者创造出来的世界啊”黛西感叹了一声，然后又对迈洛说道：“其实哥哥，我翻找这些典籍并不是想让你记住神殿的样子然后亲自去跑一趟，更何况，你应该明白幻梦境里已经成型稳固的诸神秩序，任何一位具备潜力的黯影踏入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你踏入幻梦境的那一刻，诸神的目光就已经聚焦到你的身上了，躲不开的，当然小温除外，它现在是重获神格的初步阶段，诸神应该认不出它来。” “小温不错。”迈洛调侃了一声。 趴在黛西鞋面上的温迪戈嬉皮笑脸，似乎非常喜欢这个亲昵的称呼。 “所以我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做梦素材？”迈洛摆弄了一下手里头的传教典籍。 说白了这些东西就是写出来糊弄人的，但是糊弄的人足够多了的时候，虚妄的东西就在幻梦境里演变成了现实，可以说这是神明愚弄人心的诡计。 “不是找给你看的啦，给小温看的。”黛西把典籍摊开放到地板上，摆在温迪戈的面前。 “蛤？”迈洛摊手。 接下来，黛西用非常非常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危险且疯狂的计划。 “你跟我都可以记不住神殿的样子，但是小温不行，因为它得负责把我从神殿拖拽回来。” 迈洛看着黛西那张略显憔悴苍白的小脸蛋上挂着的甜甜笑意，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的脑袋瓜子里酝酿着的是个什么癫狂计划。 他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我突然感觉并不是很想报复神殿了，至少不用这么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懂我意思吗？这件事情回头再说吧。” “十年吗？幻梦境的十年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三周唷，意思是我们三周之后再行动吗？”黛西微笑着说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明白么？” 这次，迈洛很直截了当地否决了黛西的提议。 第511章 动物联盟 第511章动物联盟 “这是乱来。” 迈洛甚至都不打算听黛西把她的计划说完。 而对于黛西而言，她从未见过迈洛摆出这样一幅认真严肃的姿态。 但她可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乖乖女，虽然大多数时候确实表现得很恬静乖巧，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并不是完全为了帮迈洛完成他的复仇。 “我进入神殿还有其他目的。”黛西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执拗。 “是你亲口说你不想被神殿带走，所以我把他们派来的人杀了，这事儿就发生在不就前，还记得吗？”迈洛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我发现，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我根本没有触碰到全知的界限，我好多东西我都看不见，也看不清，比如深渊。”黛西被凶了之后并没有服软，而是解释道：“眼圣女只是思考之眼的载体，如果我不能实现它力量的生长，我会失去它的认可，最后变成一个对你没用的废人” “什么叫作对我没用的废人”迈洛眉头一皱。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黛西就一转攻势，从讲道理模式转为装可怜模式，拉着迈洛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 “黛西不想变回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黛西怕黑” 迈洛转头对迪拉肖：“我们得去一趟神殿了。” “怎么这么快的？！”迪拉肖被迈洛前后态度180°转变的速度惊到了。 “没办法，她是思考之眼，能看到所有对付我的有效方法。”迈洛摊手，随后又转过来郑重地对黛西说道： “意思是神殿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对不对？” “是的。”黛西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迈洛静等下文的时候，她却不继续说了。 “所以那是啥？那个在神殿里的东西，告诉我，我去帮你拿回来。”迈洛追问道。 “你不能进神殿的，哥哥。”黛西再次摇头：“我和小温就可以搞定这件事情的，你贸然闯入神殿的话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别忘了，现实世界的教会只存在了区区六七年，但时间流速差的规则下，神殿已经在幻梦境里存在了上千年，黄金树荫下沉眠着的数位不弱于你的旧日。” “数位？”迈洛想不通旧日支配者为什么能待在同一国度内相安无事。 “其中就包括已经被葬下的前代律法锋刃，那应该是目前全幻梦境内最想取你性命的意志了，所以即使黄金树对你没有敌意，可一旦你踏入神殿，甚至只要踏入幻梦境，所有这些依附于黄金树的生灵就会对你群起而攻。”黛西非常详细且认真地向迈洛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关系。 然后才甜甜地补充道：“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哒。” “那你进入幻梦境之后准备怎么回来？”迈洛还是不大放心。 对他自己而言，光是在茫茫幻梦境内找到神殿就已经是一件超级大工程了，而毫无自保能力的黛西既然提出这个计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由神殿的人来接走她。 就像上次的骑士团那样。 神殿还无疑问是想要收回思考之眼的，琼拜恩说的是，杀死了黛西之后，具备造梦者资格的黛西会在幻梦境神殿里复活，这就是收回思考之眼的方式。 当然这也是她被迈洛做掉的主要原因。 很显然，进入幻梦境的方式非常多，结束在清醒世界的生命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且是不留后路的方式，迈洛不可能相信琼拜恩的说法，原因是，对方的目的是收回“思考之眼”，而不是收回“眼圣女”。 divcassntentadv>也许清醒世界的黛西死了就死了，根本不会在幻梦境中复活。 “这就需要两只小动物的鼎力相助啦。”黛西弯下腰用手臂挽住温迪戈把这小毛球抱了起来。 “两只？”迈洛刚说完，就听到星辰钟塔大门位置传来一些动静，他扭头一看。 是身材线条非常健硕有力的黑猫马歇尔。 “别看我，是她喊我来的。”马歇尔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黛西的脚边，冲着她怀里的温迪戈哈了一口气。 后者直接把头埋到了凯西脖子窝里。 “所以你这回是导盲猫？”迈洛嘴角一挑。 在看到马歇尔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黛西的撤退计划了。 温迪戈，一只伪装成毛球的黯影序列的旧日，可以在不惊动神殿的情况下，跟在黛西身边时刻保护她的安全。 马歇尔的职责则是比温迪戈多了一条，它还需要负责在黛西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撕开壁垒带着她回到清醒世界。 至于黛西是什么时候以及怎样说服这两只小动物的，迈洛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整件事情我是一丁点儿参与感都没有的对吧？”迈洛摊了摊手问道。 “同问。”一旁的迪拉肖也举了一下手。 “罪人与叛逃者进入幻梦境可是会引发剧烈动荡的噢，神殿的势力会对你们展开疯狂围剿，所以只能委屈你们当一次旁观者了。”黛西摇晃着怀里的温迪戈，对迈洛和迪拉肖说道。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快速补充道： “噢对了哥哥，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指引女巫另一半身躯，即使没有机会把她带回来，我也会记下她被封锁的具体位置的。” 看来黛西这小脑袋瓜里早就已经把所有步骤都设想好了。 “先说好，如果到时候神殿还是说把你带回去的方式是把清醒世界的你杀死的话，我只能复刻上一回发生的事情了，这事没得商量。”迈洛叮嘱道。 “这是当然，如果是用死亡换取进入幻梦境的资格，那我就没办法带上这两小只，也就没机会回来了。”黛西微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神殿相信我是回心转意的，相信经过上次的事件过后，神殿的人会考虑我的一些小小要求的，比如，带上我的这两只小宠物。” 于是，一行人又一次返回了未见之地。 在苏美鲁遗址的祭坛上，黛西开始向幻梦境神殿传达自己的意志。 第512章 交涉 第512章交涉 虽然不知道思考之眼究竟用什么方式与幻梦境里的神殿达成联系的，但黛西确实做到了。 迈洛只隔着老远看到她在敬拜坑的边缘俯身祈祷了一小会儿，随后没过多久，古老祭坛的上空就出现了那层层叠加的阴影壁垒。 也许是有了琼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壁垒那一侧的骑士人影并不敢大大咧咧地迈入清醒世界。 即使是投影也不敢。 因为上一回除了琼拜恩以外的其余骑士都是以投影体的方式被抹杀的，迈洛已经证明了他有能力隔着壁垒杀死对方真身，所以这一次神殿的骑士表现得更加保守是很合理的。 壁垒另一侧的骑士人影观望了许久都没有踏过来。 而黛西就只是平静地仰着头，静等神殿派遣的使者“鼓起勇气”。 远处阴影下，迈洛抬手搭住了迪拉肖的肩膀，双方的身形很快就被后方涌出来的黑色物质笼罩住。 没办法，黄金律法神殿上次吃的亏太大了，骑士团的团灭或许只能算是蒙羞，但一位精心孕育并培养出来的律法锋刃，在尚未成长起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这等于是葬送了神殿至少百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包括各种宝藏与整座破碎浮空城民众的信仰。 在隔着壁垒观望了将近十分钟，确认世界的这一侧没有看到那尊杀神的身影之后，他们才开始尝试着接触壁垒。 那股子小心翼翼的劲儿，就跟冬天的你站在淋浴间里试水温的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神殿中人展开的报复行动非常凶残且决绝，他们直接就把这一侧整个国度民众的信仰给斩断了，任凭其自生自灭，甚至差点把红女巫给抹杀了。 要知道迈洛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自己与红女巫的关系，他们之间确定的指引者关系，其实玄而又玄，就连迈洛自己也没完全弄清楚，可就是这么模糊的一层关系都能被神殿捕捉到并加以报复，可想而知那些依附于黄金树荫之下的影子们有多么睚眦必报。 正因如此，对于接下来那踏过壁垒的身影，迈洛会予以最高的警惕。 这次踏过来的绝对不会再是像上次那样的废物骑士团。 就如迈洛提前说好的，如果跨过来的人对黛西有任何不善的举动，他会放弃整个计划，就地把来者处决，这是没得商量的。 阴影叠加的界面壁垒上浮现出来的依旧是投影体。 那是一个身上覆盖着轻薄贴身甲胄的瘦长影子，由于体格过于修长，计划像是在倒影中被扭曲的画面过分拉长了的效果，使得已经有点不像人类形态了，而更像是黄金树上垂挂下来的某一根藤条，或者枯枝。 它的背后披着一层薄雾般的披风，披风连接着那头部的兜帽，飘动之下若隐若现，当它隐去的时候会连带着把已经覆盖住的人影也一同变为虚幻，似乎是某种带有隐身特性的材料，这使得它那原本就虚幻的人影如同水中月一般，一阵风吹过就瞬间模糊了。 高瘦的影子彻底从壁垒另一侧迈了过来，它的影子过于虚幻，但从迈洛的角度却依然能够从一些微小的细节特征上确认对方的女性身份。 它不像琼拜恩那样刚正的骑士，而更具有刺客的气质。 这一点从它披风之下覆盖着的那柄散发死亡气息的狰狞短刃就能看得出来，这是它身上唯一一件清楚地展现着轮廓的物体，因为它并非投影，这是武器的真身降临清醒世界了。 可想而知神殿有多么忌惮迈洛，过来的人是投影体，但手里握着的武器却是本体。 那柄轻微挪动都能在空中拖拽出猩红残影的短刃上有着骇人的弧形以及骨刺一般狰狞的弯钩结构，你甚至无法定义它为匕首，或者弯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上面散发的死亡气息是用一道道鲜活的生命累积形成的，并且都得是上位者级别的生命 divcassntentadv>这一次跨过来的，真不是琼拜恩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可以比拟的。 光是那柄黑刀，就足以说明问题。 但，壁垒隔绝了对方的一部分视野，即使投影体已经降临，遁入黯影状态的迈洛只要不过分靠近，它依旧察觉不到迈洛的具体位置。 或许明锐的灵视直觉会告诉它周围存在着危险，但也仅此而已了。 再者说，这整个清醒世界对它而言本来就处处充斥着危险。 “你确定那个东西真的看不到我们？” 被迈洛用黯影覆盖住的迪拉肖压低着声音对迈洛小声问。 “用不着小声说话，它听不见的。”迈洛摆手。 “好吧，我是想问，你带来的那只银渐层真的能保证眼圣女的安全么？” 迪拉肖很明显是了壁垒另一侧跨过来的那生灵的压迫感。 相比之下，黛西脚边趴着的温迪戈和马歇尔突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在那手持黑刀的投影体出现的一瞬间，敬拜坑里那啃食了黄金树尸体的大虫子都躲到了地底最深处，噤若寒蝉。 “银渐层？”迈洛摇摇头：“你得补充一下生物基础知识了。” 迪拉肖不像迈洛那么放心，他指着远处的神殿使者道： “我的意思是，那家伙提着刀就来了，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然而迪拉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黑刀投影体的另一只手探回壁垒那一侧，拽着一根藤蔓结成的绳子，牵引出一辆由两头巨大麋鹿拖拽着的车辆。 “这你总不能说人家不怀好意了吧。”迈洛摊手道。 远处祭坛上。 麋鹿的前蹄踩踏摩擦着空气，发出吭哧的呼吸声。 黛西和那手持黑刀的影子似乎进行了一番短暂的交涉，使用的是某种无法被探知的特殊方式，即使是迈洛也无法窃听。 但不难推测，黛西已经得到对方的同意，可以以本体的方式进入幻梦境神殿，对方牵引过来的那辆麋鹿车应该就是这个作用。而她眼下正在说服对方让自己把两只“无害”的“小宠物”也一并带上。 第513章 特殊的法子 第513章特殊的法子 最终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黑刀使者同意了黛西的小小请求。 在它的保护下，黛西登上了通往幻梦境神殿的麋鹿车。 巨型麋鹿拉着车辆缓缓没入世界壁垒之后，那手持黑刀的影子背靠着壁垒原地驻足了良久，它的目光扫过未见之地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怀揣恶意人在进行跟随后，才缓缓退入壁垒当中。 目送黛西进入幻梦境。 黯影物质褪去，迈洛和迪拉肖重新显露身形。 “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么？”迪拉肖抬头注视着上空那片漆黑里残留着并逐渐消退的壁垒轮廓。 “当然不确定。” 迈洛不打算继续在未见之地停留，转身就开始往外走，见迪拉肖驻足原地，回头问道：“别研究了，高贵的神殿使者甚至没有让这里地上的尘埃碰到它的靴子，它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我们就干等着吗？”迪拉肖取出怀表低头看了一眼。 “当然不。” 迈洛却摇头： “你说的对，怎么能把计划的成败交给两只宠物，走吧叛逃者，我们用特殊一点的法子来帮她一把。” 至此，深渊的裂痕已经被黛西带离了清醒世界。 在离开教会之前迈洛和迪拉肖特地去看了一眼那些被神明“遗弃”了的黄金律教徒。 这些人里包括了会吏、契约学者还有肩负传教职权的牧师等。 在深渊混沌的规则远离了之后，信仰化成的虫卵与成虫确实都快速地进入衰弱死亡的状态中，但被寄生的宿主并没能活过来，相反，那些蜈蚣一样的虫体在濒死之际会尽全力地汲取周围一切可以得到的养份，本能地寻找活路，结果就是，宿主比寄生虫死得更快。 隔着窗户，两人看到了屋子的阴暗角落里堆积着的腐烂残尸。 “至少证明黛西的判断是正确的，来自深渊的混沌规则一旦脱离，那些虫子就失去了存活的理由。”迈洛淡淡点了点头。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的存在也需要秩序规则的认可，一旦哪天那些秩序规则发生了变化，被修改了或者抽离了，人也会像这些虫子一样原地去世。”迪拉肖若有所思。 但迈洛只嘀咕了一声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囤积尸体的小屋子： “我通常不跟别人聊这么有深意的话题。” 迪拉肖继续跟随其后： “所以你说的特殊的法子是什么，我们已经在瞎逛中浪费了”瞅一眼怀表“十分钟了。” 看来迪拉肖是有时间观念的，毕竟两个世界存在着将近两百倍的时间流速差，他与迈洛在清醒世界里吃顿饭那边可能已经过了几周了。 但迈洛却并不着急：“我们先去一趟城郊的墓地拿点东西。” 驻扎在楠薇城郊的食尸鬼族群注定是过不了安稳日子的。 因为时不时就会被上位种族甚至是旧日级别的生物造访，尤其是迈洛这种。 不过这回迈洛只是带着那只从伊克姆拿回来的巨大金属餐盒，到食尸鬼族群的“厨房”里进行了一番搜刮。 因为，黑山羊那一战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死了旧日级别的生物，但至高母神的化身确确实实被迈洛重创了。 化身的身躯在墓地破碎。 divcassntentadv>最终被食尸鬼们“捡漏”。 按照迈洛的说法： “漫山遍野的黑山羊幼崽碎尸够你们度过今年的冬天了，但神明化身的血就不是你们可以消受得了的。” 事实上食尸鬼们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把外神化身的血往自己嘴里炫，舒哥布甚至给那玩意儿安置了一个祭坛，供奉了起来。 尽管至高母神的血其实也是从黑山羊幼崽的血液中提炼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被神明意志青睐的东西，放在这荒郊野岭的食尸鬼部落里，已经足以当传世珍宝了。 然后就被迈洛从祭坛上拿走，装进那个破破烂烂的金属餐盒。 离开墓地之后，迈洛带着迪拉肖马不停蹄地赶到城北。 在那座熟悉的废弃修道院的阴暗阁楼上，迪拉肖目睹了一些让他今天剩下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半点食欲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血腥以及其他一些无法描述的恶臭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进食动静。 但光凭气味和声音，是没有人能够脑补出阴暗角落里究竟是怎样一个画面的。 你可曾见过一个被竖直切开的半人趴在地上疯狂饮血的画面？ “黄金律圣典里有这样一段词异端的聚集处定然充斥着污秽与邪祟。别的不知道，但这句话一定是真理没错了。” 即使是常年与死人、尸体打交道的迪拉肖也遭不住这种画面的冲击感。 “说的好像你们教会里面藏着的东西就有多圣洁一样。” 迈洛摇摇头。 随后，阁楼里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罪人与叛逃者，这又是什么新的搭档组合？我倒是觉得那个长着黑色双翼的小子更适合与你为伍，至于这小子嘛背叛二字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啊哈哈嘶。” “嘿老家伙，你的礼貌品质平时都是装在被切掉的那半边脑子里的对吧？”迪拉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这个人偏绅士风度一些，虽然骂人的话语听起来并不粗俗，但丝毫不缺乏攻击性。 这是红女巫与迪拉肖第一次见面。 迈洛倒是没预料到这么八竿子搭不着一块的两个人见了面之后能蹭出火花。 那份相互的敌意貌似是与生俱来的，可能这就是宗教人的特性了吧。 “打住。” 迈洛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看在他们那边的圣女冒着巨大风险去神殿找你的另一半的份上，把你的这点儿力气留给正经事吧。” “我时间不算多，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红女巫当然知道迈洛大费周章给她喂下神躯血液定然有所诉求。 “我想制造一次混乱。” “在幻梦境里。” 第514章 撒个弥天大谎 第514章撒个弥天大谎 “？” “你？什么？” “去哪里制造混乱？” “幻梦境里啊？至少在黛西准备返程的时候我们得把神殿的注意力转移开，她如果全程被紧盯着的话，到时候不一定能安全回得来。” “她不是说我们不能进幻梦境么？” “说说而已。” “你俩准备聊到什么时候？我可撑不了太久。”红女巫趴在地上用仅剩的半边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着迈洛和迪拉肖。 “你说你说。”迈洛和迪拉肖终于肯闭嘴了。 迪拉肖是怎样对眼圣女也就是黛西产生那么高的遵从度的，迈洛不清楚，他不找痕迹地瞅了一眼迪拉肖手臂上的黄金树图腾。 有趣的是那个作为黄金律信徒证明的图腾到现在都还完好无损，身为黄金律的叛逃者，却还带着完整的树图腾，这和他身上的赐福力量未曾被回收是一个道理。也许对于眼圣女的忠诚，就是这份赐福力量在驱使着的。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赐福也不是随便赐的。 他在拥有那些超乎常人的强大手段的同时，必然也需要背负上某种使命，而这一切他可能并不自知。 “那个没眼睛的女孩其实没错说。” 红女巫瞅了迪拉肖一眼，而后转向迈洛道： “他还行，你的话，黯影序列前脚踏进幻梦境，后脚诸神的目光就会聚焦到你身上，避不开的，那是一片被诸神统治了漫长岁月的土地，一切与祂们利益相关的秩序和规则早就精心编织好了，就像蛛网一样，轻微的震动都能引得所有神只的注意。” “意思是这个计划行不通么？”迪拉肖问。 “不，一般她这么说话，后面肯定得接一个但是。”迈洛很笃定地说道。 “但是进入幻梦境又不一定非得本体降临。”红女巫用干哑的声音说出了那个“但是”。 “我可没有分身化身那种东西。”迈洛摇头。 红女巫说着说着往地上呕了几口乌漆嘛黑的粘稠液体，里边甚至带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内脏碎块，但呕完之后，她还是可以继续说话： “你身处于清醒世界，并不知晓幻梦境里的情况，记住，所有的弑神举动都是瞒不过幻梦境法则的，也许清醒世界里你只是窝在楠薇城的一个小小执法官，然而可能幻梦境最底层的普罗大众都有机会接触到你的名讳，尤其是那些深陷于煎熬困苦逆境中的可悲生灵们。” “为什么？”迈洛不解。 “神只在任何时代任何群体中的认知度，都是需要显圣或者救赎等手段来实现的，而这其中最普遍的常规手段，就是传教。”红女巫断断续续说着，用她那干枯破碎的指甲指向自己：“未来的时间里，积累的信仰厚度将会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竞争元素，于你而言也是如此，而那些深陷在悲苦境地里绝望之民，就是你绝佳的掠夺对象，不然你以为，我平时都在幻梦境里做些什么？” “传教去了？”迈洛眉头一动。 他是黯影序列没错，但这个高级旧日的生命等级其实来得有点不明不白，可以说有点驳杂，并非纯粹是依靠禁忌典籍的知识积累，也并非通过什么献祭兑换得来，而是多种复杂元素和巧合叠加在一块实现的，禁忌典籍、圣餐等这些东西缺一不可，而唯一他不具备的，就是教义 divcassntentadv>说白了，一个对宗教嗤之以鼻的人，这辈子就没有认真翻阅过几行传教典籍的文字，要让他去普及属于自己的圣典，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现实往往就是，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旧神，和位于遥远星空之上的外神，祂们也从未亲手编撰自己的典籍，那些所谓的蕴藏了救赎之道的神圣经典，其实也是信徒中一些较为特殊的人们自己杜撰编写的，这种人被称为传教者。 大概意思就是，在一个灵魂无比艰难、挣扎的时候，在其遭受了所有不公与摧残，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告诉他，投入我主的怀抱吧，这里有一位仁慈的上位者能够帮你阻挡那些灾厄，洗脱你的罪责 “意思就是忽悠人呗。”迈洛耸耸肩。 “你知道对那些无信仰者在深陷泥潭的绝望之际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一个念头就足够了，一个哪怕无比虚妄可笑的念头，那会让他即使面对死亡，也能保持一份平静。”红女巫不夹带意思情绪地说道：“而那些背负仇恨的罪人们、还有被诸神被遗弃放逐了的底民，你知道对于他们而言，一位新的旧日为了自己死去的信徒而斩了外神的化身的这一消息有多么震慑人心么？” “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没把格拉索当成信徒”迈洛否认道。 但红女巫却说：“真相是如何根本无所谓，故事永远是传教者说了算的甚至，他们会自己杜撰出比这更加美丽的故事，总有人会信以为真的，因为，那些游荡在欧斯纳尔盖城邦之外的流放者，冷源上的底层奴隶，还有被诸神遗忘的南部岛民们，他们已经遭受了最沉重的不公，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即使是魔鬼，他们也会趋之若鹜地依附到魔鬼的双翼之下。” “而且，你弑神的举动是真实的，并且不止一次，那些可悲的家伙会拼了命地想要成为你的追随者，无论代价是什么。” 红女巫的话可谓是刷新了迈洛对宗教的鄙夷程度，也把一旁的神职人员迪拉肖给震撼得不轻。 “那传教的意思不就是撒一个弥天大谎么，我哪有那本事去泥潭里把他们捞出来？”迈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无所谓啊，你在清醒世界里过个平平无奇的一年半载，幻梦境里信徒都换了三四代了，连他们的后人都会很快遗忘那些已经逝去的先辈，那这一切与你又有何干，只要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痛苦和绝望不停止，他们心里的神就永远不会消失。”红女巫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啊。 连迈洛都不得不拍着手赞道： “精辟精辟。” 随后话锋一转： “所以说了这么多，这跟我进入幻梦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红女巫抬起她那狰狞恐怖的半张脸，对迈洛问道： “你忘了邪教信徒们最喜欢干的是什么事了么？” “嗯”迈洛眯起眼睛，回顾了一下自己在过往这段时间里遇到过的所有异端信徒，嘀咕道： “难道是召唤？” 除去那些为了平庸的人欲而使用第三级咒术魔法的人以外，绝大多数的邪恶教团的终极目标无非是把他们所侍奉的神召唤到这个世界上来，至于召唤过来之后能干啥，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也就是那些邪恶典籍中的第一、第二级别的魔法的真正用处。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幻梦境里的那些信徒，把我召唤过去？” 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在过去，身为一名生活在秩序底层的下位者，召唤所指代的永远是设法上位者降临到自己这一界面的意思，现在概念颠倒过来了，反而让迈洛有些不适应。 “我成了被召唤的对象？” 第515章 诸神的责罚 第515章诸神的责罚 对古老而强大生灵的崇拜，是扎根在人类本性中的念头，这种执念源于自身的孱弱无力，与对美好事物的希冀。 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动机因素，比如不甘、怨恨与血仇等等 就如红女巫所说的那样，一位可以为了信徒与外神刀剑相杀的上位者，这对于那些被放逐了的遗民们而言具有着多么可怕的吸引力。 幻梦境中，绝大多数的人，或者说，大多数的生灵都生活在自己往日梦寐以求的生活中。这里是梦境，对于入梦者、往生的造梦者们而言，自己身边的一起就是被实现了的梦，财富、权力、名望，应有尽有。各大种族栖息在各大神只的树荫之下，诸神为他们提供庇护，也收取信仰以巩固自己的神格地位。 但，和睦的相处只是普遍现象，在这片时间流速极快的世界里，并非处处都是极乐之地，只是因为时间流逝得足够快，人们擅长了遗忘。 古老的岁月里，这片土地上甚至发生过讨伐诸神的征战，由人类这一在今天看来无比孱弱的种族掀起的战事，但人们是擅长遗忘，那场战争的结局、胜败方，甚至于战争本身的存在，都已经被遗忘了。 当然，诸神肯定没忘。 而神明自有自己的一套惩戒手法，那些曾经填满尸体的死城如今已经被造梦者创建的新王国所取代，在神明的允许下，城市再度焕发光辉与繁荣。 但对于那敢于挑战神威的狂妄种族的后代，他们被贬出文明地带，彻底放逐到连邪祟生灵都无法存活的荒芜禁地里，早在千万年前这里的最后一批妖鬼和食尸鬼就已经搬迁了出去。 这里就是遥远的东部禁地。 “欧斯纳尔盖”是这片广阔东部土地上的唯一一个国度。 这是一座从废墟之上建立起来的国家，而在欧斯纳尔盖重建之前，整片东部被称为无人区。 一直到今天，在欧斯纳尔盖国境以外的区域依旧被划定为禁区，不仅国家的国民不允许进出，就连外来的旅行者也无法进入其中。 然而事实是“无人禁区”并非真的无人居住，只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被诸神承认为人罢了。 那是被遗忘的部族，是古老时代面相诸神的征服者的后代，他们的血脉曾无比强大，但作为战败方，他们曾经的领土已经被瓜分，一座座新的王国在他们族人的尸骸上建立起来，而征服者的名讳也早已经被世人以往，即使有人在欧斯纳尔盖那高耸的城墙上偶尔看到禁区里有人形活物的身影，也只会将他们认作是山林里的食尸鬼在觅食。 征服者的名号，早在千万年前就抹灭了。 不仅世人遗忘了，就连这一族群的后代也快要记不住了。 在地狱般艰苦的荒芜之地上，生存的每一秒都需要拼尽全力，每一天都可能面对生离死别，往日的辉煌已经无法给千疮百孔的灵魂提供任何一丝的慰藉，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顺利活过冰冷的今夜 就如红女巫所说的那样。 承受的悲惨永不停歇，灵魂深处的“神”就永远不会消失。 这是所有低等级下位者的共同特点。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邪祟恶神的可乘之机。 虽然迈洛并不承认自己是邪祟，但事实就是，他所做的事情和邪神们的选择是一致的。 在红女巫的帮助之下，也就是传教和蛊惑之下，瓦尔罗坎的名讳已经在这片荒芜禁区的遗民中广为流传。 幻梦境是一个诸神漫天飞灵视者多如狗的世界，连猫咪都能手撕妖鬼，一切听起来离谱虚妄的事物，在这里都可以成为现实，因为它的底层逻辑是清醒世界的梦，而梦里是不讲究逻辑的。 幻梦境中人们不仅知晓诸神的存在，甚至知晓祂们的脾性、特点，神明与下位者的距离似乎史无前例地拉近了，实则也史无前例地被放大了。因为当你知道自己供奉的神龛背后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的时候，你只会把自己的头压得更低。 所有种族都蛰伏在某一座神只的庇护之下繁衍生息，这是幻梦境的中、下位种族的生存之道。 但遗民除外。 divcassntentadv>这是一个被诸神遗弃了的种族。 他们将永远被禁锢在荒芜的禁区里，靠啃食僵硬的植物梗茎而活，极端的情况下可能还得用死去同胞的皮肉来饱腹。 环境的规则和秩序在逼迫他们消亡、退化。 似乎诸神的怒火永远不会熄灭，祂们不以雷霆手段将整个遗民种族铲除，而是恶化禁区里的一切生态，让他们自生自灭。 也许诸神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让遗民们在饱受煎熬的某一天开始憎恨自己祖辈的渎神行径，以此来羞辱那些曾经对诸神犯下不敬之罪的征服者。 谁知道呢 也许诸神早已经不计较了，这里仅存无几的遗民部族对秩序之上的神只们而言，比蝼蚁还更加弱小。 可每当彻夜的冰雨之后，天宇的流光再次浮现在东部大陆的上空之时，那片云雾中总是会浮现出欧斯纳尔盖首都里的繁华景象，那奢靡淫逸的酒池肉林，空气中沐浴着的暖阳，以及所有欧斯纳尔盖国民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这层层的画面会无比清晰地借用天宇云雾作为幕布，展现在遗民们面前，只需要稍稍抬头就能目睹这虚妄的一切。 这些画面来自于光源的折射，是欧斯纳尔盖城区里的真实画面。 但对于禁区的遗民而言，却比海市蜃楼更加虚妄、遥远 以上的这一切，就是迈洛以化身方式“降临”禁区之后，在一片营地周围的通过观察获取到的信息。 他的降临并非无声无息。 主要是 “天知道红女巫传教的时候到底给他们说了些什么” 迈洛把手中一份沾染着干涸血渍的兽皮丢回地上，那上面用古老文字歪七扭八地记载着一个残缺的召唤仪式。 很显然这是红女巫留下的“典籍”。 而如今这份典籍上面沾染着的血迹，来自于仪式的执行者们。 在迈洛的面前，是将近二十名人类的残肢断臂，它们被摆放成一个圆形的图腾。 一个令人胆寒的事实是，肢解的工作是由他们的同族人完成的，因为，执行这个召唤仪式的总人数，就是二十多人，没有其余的旁观者。 因为其他的人基本都被分解成了七八块以上，只有图腾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就是最后的一具残尸的主人，他只来得及切下自己的左腿，然后就在冰冷的夜晚里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仪式的全过程的惊悚骇人程度，根本无法想象。 而真正令人胆寒的其实是这些人举行这一惨绝人寰的仪式的动机，这些被召集起来自裁的遗民生前该得是怀揣着何等绝望的一颗心，才能完成仪式必备的这个召唤图腾 “这些是你的信徒？” 迪拉肖的身影从一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第516章 凛冬 第516章凛冬 这是一种近似于黑刀使者那样投影到清醒世界的形式，只不过出发地和目的地调转过来了而已，此刻迈洛和迪拉肖都不是完全形态的本体，但也不算投影，是另外一种类似于化身的玄妙状态。 因为迈洛是被召唤而来的，并且顺带把迪拉肖也拽上了。 其实可以不带迪拉肖的，但考虑到此次行程的真正目的是“拉仇恨”，那么除了自己以外，最受神殿仇视的莫过于这位身怀赐福的“叛逃者”了吧。 “我觉得我有必要声明一下，这奇奇怪怪的召唤仪式绝对不是我设计出来的。”迈洛蹲下身来端详了一番那些表面已经结霜的冰冷残肢，摇了摇头：“逾越世界壁垒本来就是对秩序和规则的亵渎，几乎所有的召唤仪式都需要以血作为代价，有的则更加苛刻奇葩。” 像近期发生在楠薇城的那场仪式。 需要先召唤近百头黑山羊幼崽，然后在全城的范围内营淫乱的氛围，最后由那些幼崽群将至高母神的化身召唤来。 相比之下，死在这里的二十名遗民并不算多，只是死法过于残酷了。 “看样子那老巫婆说的是真的，对于足够绝望的灵魂而言，魔鬼也可以是神。” 在教会内部兼任承办送葬人的迪拉肖习惯性地做了一个黄金律面向死者的祈祷动作。 对于召唤仪式的执行者而言，他们甚至没有机会知道仪式的成功与否，因为达成仪式的必要条件就是奉上自己的生命，可即使代价如此沉重，他们也毅然接受了。 地上摆放成特定姿势的尸体已经彻底冻僵。 他们环绕着的中心位置上摆放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残片。 这是一种迈洛从未接触过的材料，他捡起残片，却并不能与其产生任何形式的共鸣，似乎也就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铁片而已。 一旁的迪拉肖为这些身上裹着单薄兽皮的残肢断臂祈祷完后，缓缓起身，对迈洛问道： “你听到他们的祈祷了吗？我是说，关于这些人的诉求，他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总归是有什么无法凭自己能力去实现的诉求的吧。” 然而迈洛却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而是转而说道：“帮我个忙，把这些人埋起来。” 现在是深夜，天上可以看到一些类似于当初迈洛在辛之墓群里见到的流光，但非常微弱，幻梦境是没有太阳的世界，温暖辐射的来源就是那些缥缈的流光。 只不过此地的流光非常微弱。 直到二十个人的残肢被一一分选出来并葬下，完成了最简陋的下葬仪式之后，迈洛才在亡灵的视角里了解到，禁地的黑夜将是多么的漫长。 这里天空的流光在漫长的冬季里将会有长达数月之久的虚弱期，即使是在夏季，一周之内也仅有一两天能遇到足以称之为“白昼”的流光强度，那还是在“欧斯纳尔盖”的流光积攒到严重过量的情况下才会泄露到禁区里的一小部分。 每到凛冬，黑夜就会变得无比漫长。 流光只集中在“欧斯纳尔盖”那片被诸神认可的领地范围上空，毕竟对那里的国民而言，禁区是“无人”的。 禁区里没有大型野兽可供狩猎，长夜也导致了所有农作物都难以存活，所以在风沙冰冷刺骨的禁区里能够看到的大部分植物都不是绿色的，在冬季，它们会成片地凋零。 这里的遗民也一样，他们在短暂的夏季里积攒起来的那点可怜的食物储备是无法支撑整个部族顺利挨过凛冬的，所以当漫长的冬夜开始之际，有那么一部分生病的或年迈的族人就必须脱离族人，因为他们必须把仅存的食物留给年轻的后辈，这样整个部族才能得以延续下去。 在凛冬深夜里将自己剁碎了的这二十人，就是被迫在冬夜离开部落的被牺牲者。 面对必死无疑的绝境，这二十人要么像先辈那样苟延残喘最终冻死，要么就以互食的形式趁着各自还有力气的时候开始自相残杀，只有存活下来的人可以靠吃同族人的血肉熬过深冬。 但在今年年初，一道从西部飘来的猩红色长袍，给予了遗民们第三种选择。 也就是如今被执行了的这个召唤仪式。 “遗民部落里是不允许信仰神明的。” 迈洛把手掌从那冰冷的土包上挪开之后淡淡说道。 divcassntentadv>“为什么？”迪拉肖问。 “他们的先祖是征伐诸神的人。”迈洛撇嘴。 “赢了吗？” “你说呢。” “也是”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像迈洛这样一个在其他任何地方，无论是清醒世界还是幻梦境都会被称为罪人的渎神者，在偏远的东部禁区里能够得到这些可悲之人的拥戴，因为他们身体里流淌的就是弑神的血脉。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遗民都被红女巫“蛊惑”了。 这些分部在禁区各个角落里的部族中是存在着一些思想顽固的守旧派的，在他们的认知里，一切需要他们奉上信仰的上位者都是怀揣着恶意而来的，与诸神没有区别。 对他们而言，尽管身为征伐战争中的战败方，尽管被驱逐到这荒芜之地，他们也拒绝向任何上位者祈祷，因为这是对祖辈征服者们的亵渎。 说白了，在他们眼中，迈洛和诸神是一丘之貉。 所以禁区之中那些对迈洛的弑神举动认可并产生追随之心的遗民，遭遇了非常可怕的迫害。 在某些部落里，他们成为了族人过冬的食物储备。 而在相对而言手段柔和的族群里，他们只是被驱逐了出来，成为凛冬的牺牲者。 像迪拉肖刚刚埋葬起来的这二十人，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老弱病残，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这些人本应该待在族群洞穴里熬过深冬，成为延续血脉的那一批新生力量。可因为他们忘祖的“亵渎行径”，最终葬身在寒冷的冬夜里。 “这就是命运，命运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如果真的去钻牛角尖分析真正导致这些人的死因，到头来会发现，所有活着的人都是凶手。 迪拉肖沉声道： “至少是怀揣着希望死去的。” “也就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吧。”迈洛摇摇头。 冰冷的风沙在荒原上席卷着一切。 迈洛和迪拉肖的影子时隐时现。 但荒原上，除了他们二人的身影之外，还有一道更为清晰，也更为瘦弱的人影。 其实迈洛和迪拉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对方自以为躲藏在了很隐秘的位置。 但他发絮飘动的声响，呼吸的声响，以及紧绷的弓弦声，都无比清晰地落入了迈洛和迪拉肖耳中。 让迈洛感到意外都是，藏身在阴暗中的那对稚嫩双眼里，他看不到一丝恐惧的痕迹。 第517章 没有敬畏之心的种族 第517章没有敬畏之心的种族 冷夜的风沙依旧在嚎哭般咆哮着，那声音像是狼群在集结的动静，可是这片土地上是不存在狼这种生物的，因为即使是狼也无法在这里生存。 荒凉的沙粒堆积而成的山包阴影之下，年轻的遗民后代，搭弓锁定着刚刚降临此地的黯影。 他那石头磨制的箭镞，在黑夜里透发着比凛冬更加深刻的寒意。 而远处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两道人影，却还在认真探讨着些什么。 提出问题的人是迪拉肖： “我有个问题，他是看到我了，还是只是单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很显然，他把阴影中那名遗民少年看到了迈洛这个选项自动排除了，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作为被召唤而来的黯影，即使被看到了，呈现在对方眼中的也只会是另一种足以使他陷入癫狂的可怕生物。 但迈洛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好气地回应迪拉肖道： “你在说啥呢，他瞄准的是我的脑壳。” 嗖！！ 话都还没说完，下一瞬，那石质的箭矢就撕开夜色直奔迈洛的太阳穴而来。 当然，结果自然是被他轻松用手接住了。 而当他认真审视手中这柄充斥着原始气息的简陋箭矢的时候，迈洛被这里头蕴含着的诡异杀机给小小震慑了一下。 躲藏在阴影中的那名少年，他看到了迈洛。 他不仅看到了迈洛，还精准无误地锁定了他的头颅，这意味着，迈洛在他的眼中也就是人形的，他看到的是迈洛的本体。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 “他怎么一点都不怕的？” 迈洛捏着手中的箭矢，一脸好奇地盯着远处山包下的那片阴影。 刚才他在那二十名信徒的亡灵视角中进行窥视的时候，也始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只是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种异样感觉的源头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迈洛才忽然反应过来。 是那些记忆片段里缺少了他最熟悉的一样东西。 缺少了恐惧的滋味。 是的，这些人没有恐惧。 在迈洛降临的时候，仪式执行者已经尽数死去，直到他遇见那名藏在阴影之下偷袭的少年，迈洛才意识到，遗民一族之所以能够在千万年前犯下弑神之滔天大罪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这一种族没有恐惧的能力。 在他们身上，这并非是一种缺陷，而更像是一种天赋。 很长一段时间里，迈洛一直认为恐惧是自然界赋予生命体的一种自救能力，与疼痛感的作用相类似，它会帮助生命体远离那些足以威胁本体生命的事物，使其活得更长久一些。 然而当他逐渐深入了解之后开始发现，其实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一定程度上san值的削弱，是有恐惧的因素在驱动着的。 似乎在所有宗教的教义里都存在有这样的一个共识敬畏神明。 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一种劝导，但实则是一道枷锁，一道已经施加在整个种族上的枷锁。 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在面对从清醒世界被召唤而来的一道黯影，他绝对无法屏息凝神地射出那一剪，绝对不能。 divcassntentadv>因为不管是外神还是旧神，都不是低等级生命体可以直视的存在，即使是比前两者更低一级的旧日，也完全足够让卑微的生命体陷入自我毁灭的疯狂。在这一原则体系之下，“弑神”就是像是一个没有基础常识的儿童读物作者写出来的蹩脚故事，无知且愚昧，放在任何时代任何领域都会被当成笑柄的存在。 但这都建立在那禁锢命运的条件之下，如果是说如果，如果恐惧并不是生命体与生俱来的东西呢？ 如果这东西是被强加的呢？ 迈洛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在某一典籍中得到过这样一种说法恐惧是诸神赐予下位者们的一种能力，用来对抗黑暗中那些污秽低语的蛊惑。 在那个故事里，恐惧是诸神的馈赠、赐福。 真的是馈赠么？ 还是束缚呢？ 考究这个问题，只需要看看人类被赐予这项“能力”之前的模样。 那么，没有恐惧的人类，会是什么样子的？ 此时远处那风沙阴影之下的冷厉双眼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也许恐惧能力的真正作用根本就不是保护下位者，而是保护上位的诸神。 当然，无可反驳的是，当外神以及旧日等阵营的存在试图侵染和蛊惑人类的时候，恐惧会让人类陷入癫狂，从而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也算是为诸神解决了另外一个大麻烦。 总之是一举两得的。 迈洛又不禁回想起了盖利德的莫戈特，执法总部的尼禄 他们这些灵魂能硬扛着恐惧与外神意志对抗数十载，那如果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一层束缚，会是什么结果？ 或许莫戈特晚年也不会落得精神错乱的下场，尼禄也不用自我折磨那么多年吧。 “不可思议啊” 迪拉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被特殊仪式召唤而来的迈洛并不像在清醒世界时候那样是本体实体，而是纯粹的黯影姿态。 但就是这么一位黯影序列的旧日化身，差点脑袋上钉上一柄原始石质箭镞。 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这属于是“来自上位者的震惊”。 大概类似于，犹格索托斯的投影化身在执法总部天面上被迈洛哐哐怼了两拳之后的内心变化，简称wtf。 而那会儿迈洛好歹已经是一名灵视者了，但眼下躲藏在阴影下的那遗民少年郎，啥也不是啊。 空气中传来骨刃出鞘的摩擦声。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们甚至连金属器具都不曾拥有。 “我可太喜欢这画面了。”迈洛忽然咧嘴一笑感慨道。 “凡人对着旧日拔刀的画面么”迪拉肖也意会地笑了起来：“确实。” “这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种族啊。”迈洛脸上的笑意愈发狰狞了起来。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红女巫挑选在这样贫瘠荒芜的一片土地上为他传教了。 第518章 光 第518章光 “所以要拿他怎么办？我是说” 嗖！ 第二根箭是冲着迪拉肖的脑壳射过来的。 一样被他抬手撇开了。 他继续问道： “我是说一会儿怎么办？” 嗖！ 又一箭射了过来。 这次他把目标转移回到迈洛脑壳上了。 但没有意外，箭矢还是被轻轻一拍震飞。 俩人就这么站在原地认真探讨起了接下来的事宜。 迈洛问道： “你是觉得一会儿他可能会死对吗？” 嗖！ 这一次甩过来的居然是一柄石斧，由磨出棱角的坚硬石块绑在木棍上制成，具有相当的分量。 虽然最后还是被拍碎了 “那应该是肯定会死的吧，我们打起来可没功夫照顾他。”迪拉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 到后来，遗民少年的武器库好像要被消耗完了，他干脆抡起了地上的石块往这边砸。 这是个皮肤苍白的少年，瘦弱的身材和竹竿一样干瘪的躯干让他的脑壳显得极大，尤其是脑袋上那似乎从出生以来就未曾处理过的头发，让他的头看起来更大了。 他身上裹着由十数张小型啮齿动物的皮毛缝制而成的外衣，裸露在外的四肢皮肤上还涂抹着某种像是石灰一样的粉末。 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幽暗的环境中生存，他们这一种族已经演化出了更强的夜视能力，瞳孔呈现为某种怪异的灰白颜色，除此之外毛发也非常旺盛，大概是为了抵御严寒吧，乍一看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尚未发育完全且营养不良的十几岁小孩为什么能长出八字胡，但实际上那是他的鼻毛 禁区里的冰冷空气，光是正常频率的呼吸就足以让人的心肺入刀割一般疼痛，那浓密鼻毛的作用可不单单只是用来冒充八字胡。 少年那灰白色瞳孔死死地锁定着远处那两道陌生的身影。 他的心率、呼吸都非常平稳。 坚毅的眼神中甚至夹带有几分决然。 因为他很笃定，前方被那些堕落者召唤而来的，就是那些自诩为神明的上位者，那些将他们整个种族封锁在这禁区里的罪魁祸首。 可惜少年并不“富裕”，他只有寥寥几根箭矢和斧头，在挥霍一空之后，如今身上再无其他可用的武器。 于是他在地上挑选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具有杀伤力的石块，希望那石块上的锋利棱角能给不远处的“神明”造成伤害。 事实是，在遗民种族里，少年并未真正了解过下位者与上位者之间存在怎样的差距，荒野上是没有渠道可以帮助他去了解、学习这些知识的，甚至连最基本的认知概念都与幻梦境的其他居民截然不同。 他甚至没有见过比地鼠更大的野生动物，又哪里能知道石块是不可能伤得到上位者的。 因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少年的举动放在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个领域里，都可能引得全场啼笑皆非，因为用抡石块的方式来对付旧日支配者这个行为本身太过于天真且荒谬了。 然而这看似愚蠢的行为在少年这里却得到了最坚定的执行。 而迈洛在这其中看到的，是比天真、荒谬等更加深刻的一些东西，一些扎根在遗民血脉里的东西。 诸神为什么绝了征服者的种？ 而是选择以放逐禁区的形式来折磨这一种族？ 也许因为这种方式比绝种更加残酷，且充满了对战败者的羞辱。 但更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用最恶劣的方式，把这股扎根在血脉中的“无畏”剔除出去。 如果说恐惧是诸神对万物施加的禁锢、枷锁。 那么灭绝征服者的后裔并不是最佳的选项，把恐惧植入他们的灵魂深处，把他们骨子里的那股“无畏”一点点抹灭掉，世间就再也没有征服者的血脉了。 只是，在经历了漫长岁月过后，这一种族的力量、认知、身体都被压制退化到了非常原始的程度，唯独那份无畏的弑神血脉却依旧汹涌澎湃。 divcassntentadv> 少年抡起的石块刚刚甩出手。 在石块飞过去的那个方向上空，晦暗的天宇在顷刻间裂开来！ 是的，就像是冰封的湖面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一样，无变的阴影开始崩碎，猩红色的龟裂痕迹在天上蔓延开来，像是无数闪电交织成网。 那一瞬间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少年甩出去的石块造成的这一系列天地异象。 但很快 可怖的轰鸣声让这整片荒野都颤动了起来，地面上的砂石被狂风高高卷起，连带着把少年甩出手的那石块也卷飞，风暴，似乎要将一切都掩埋、吞噬。 骇人的画面才刚刚开始。 那裂开的天宇上投射下来刺眼的火光，那火光比少年曾经见过的最耀眼的白昼流光还要强大无数倍，在这个没有太阳的世界里，那从天而降的火柱，对于晦暗禁区里长大的少年的震撼是无法估量的。 某一瞬间，他的灰白色瞳孔之中似乎出现了日月星辰这些超出认知的事物 “原来这才是光真正的样子么” 但很快，沉浸的片刻恍惚与遐想就被雷霆般的轰鸣声打断了。 更多超出认知的可怕异像在天空出现，风暴与雷霆环绕着捅破天宇火柱似乎在这凛冬禁区的黑夜里撬开了一道缝隙。 然后，一些在光影中被拉得很长的奇怪身影开始从那道缝隙里降落下来。 它们的贴身轻甲上跳动着刺眼的红色电弧，身后的斗篷让整个身形潜入半虚幻的状态，手中那带有弯钩的狰狞短刃在伴随身形下落的时候，在空中划开了一道长长尾影，那是难以散去的死亡气息。 一个两个十个 从未在禁区出现过的强烈光照，让少年的双眼渗血。 但他依旧死死地用双手攥着沙地上的藤蔓，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空中那些裹挟着风暴降临的瘦长人影。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比风暴中凌乱的沙粒更加渺小。 因为那天宇之上的异像 少年渗血的视野内看到，那些从风暴中走出来的瘦长影子降临了禁区。 他无法捕捉到每一个影子的轨迹，只能通过寻找它们手中武器的留下的残影确认每一个降临者的位置。 刺眼的火光从天宇照射下来，灼烧炙烤着那片土壤，土壤、沙砾都在嗤嗤作响，似乎一切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就是能锁定那些拖拽着由死气凝聚而成的长长尾影的黑色短刃。 那些东西在他的眼中无比刺眼，钻骨般的那种刺痛，扎根在血液中的痛。 就好像，每一柄黑刀，都曾在自己身上剐走过一块血肉一样。 那是仇恨的味道。 而在那片充斥着光的区域里，禁区里的一切都在崩坏、破碎，唯一顶着风暴迎上去的，是之前少年搭弓偷袭过的其中一个影子。 那影子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向了风暴的中心，直勾勾地进入了十几把黑刀的重围之中。 然后，火光与雷霆交织在一起的风暴就把他们所有人包裹了起来。 少年想看清楚风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血肉模糊，裸露的皮肤被狂风撕开了很多道口子，即使处于风暴的边缘，这里的空气也如同石磨一般正在碾碎着一切活物。 刺骨的疼痛让少年头晕目眩。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碾碎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换个地方看戏吧小孩，你靠太近了。” 下一秒，黄金树图腾的圣光笼罩了下来。 少年被拎起来送出了风暴范围。 第519章 打起来了 第519章打起来了 “迈洛说你很特殊，可是我怎么觉得除了胡子造型以外你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哦原来不是胡子。” 在远离了风暴的另一处山坡上，迪拉肖双手抱胸打量着眼前的瘦弱少年。 在他身后远处立着一根直达天宇的巨大“柱子”，那就是被撕开的天宇位置的风暴，砂石、雷霆以及火焰在不断地翻滚盘旋着，像是一根被烧得快要融化的巨大金属材质的柱子，散发出来的光芒让整片东部禁区进入了白昼阶段。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光，禁区内的种族却没有半分欢呼雀跃，所有的禁区生灵在此刻噤若寒蝉。 …… 少年奄奄一息。 他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陌生人……噢不，那是被堕落者召唤而来的邪神。 警觉性让少年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武器，但他的石斧早在刚才就被他当暗器甩出去了，这会儿身上除了半张兽皮以外别无他物。 … “消停点吧，别闹腾了。” “邪神”身上覆盖着璀璨的金色光斑，那些奇妙的物质似乎都是从他皮肤下的血肉里涌出来的，而最为刺眼的就是他裸露的小臂上那块造型优美的树状图腾。 眼前这“邪神”看起来一点都不邪。 但撇开视觉效果，那股圣辉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却让少年产生了本能的反感。 一种说不上来的反感，就好像那是他天生厌恶的某种东西。 不，比“厌恶”的程度还要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痛恨”了。 尽管少年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个图腾，与迪拉肖也没有过任何交集，这是第一次见面。但那股从内心深处涌出的仇视，是他自己也抑制不住的。 同样的感觉，在刚才风暴中看到那些黑刀的时候也出现了。 …… 少年知道，他不可能是迪拉肖的对手，于是拖拽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开始在粗糙的沙砾地面上往山坡下爬。 无论膝盖、手肘等位置的伤口被锋利的砂石如何剐蹭，他都一声不吭。 … 迪拉肖看着那个像毛毛虫一样以极度缓慢的方式朝着远处蛄蛹的鸡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往前了，如果不想死的话……欸你到底能不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他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远处一道半透明的瘦长影子就像电弧一样激射了过来，擦着少年的头皮滑过，直勾勾地撞上迪拉肖。 咣！！！！ 原本还在奋力向前挪动身躯的少年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半个魂魄都被撞碎了，那应该是他与死亡距离最接近的一次。 尽管从身旁滑过去的黑刀根本没有触碰到他半毫，对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少年艰难地回过头，看到偷袭的黑刀与身上印刻着“邪恶”图腾的男人对撞到一起，硬是削平了半座山头。 前所未见的恐怖力量在他的面前尽情宣泄着，颠覆少年世界观的可怕光影和厮杀演出，让他一度忘记了逃命。 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征服者的强大源自于无畏，这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种族。 可在千万年后的今天，征服者的后裔们也只剩下那份无畏了，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 …… 迪拉肖和那名绕过风暴而来施行突袭的黑刀扭打在一块。 是的，就是扭打，地痞流氓式的扭打。 不管使用的力量如何强大可怕，黑刀也好、黄金圣辉也好，当其中一方只掌握着力量而不曾学习过技巧的时候，打起来就会变成这样的画面——声势浩大但丑态百出。 迪拉肖的优雅，只建立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比如他与血族人那种毫无悬念的对峙。 但是面对神殿的黑刀使者，情况就不一样了。 …… 咣！！ 双方像是发疯的野狗般“撕咬”一通之后，迪拉肖被摔飞了出去。 而他堪堪避开那遍布着骨刺的短刃的同时，反手也结结实实地在黑刀使者的胸甲上轰了一拳。 两者的身形化作疾风在山地间逆向分开。 … 迪拉肖在粗糙的山坡上硬生生凿开了一道沟壑，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但很快他就翻身爬了出来： “看得出来你们是恨透我了，连在对付迈洛的时候都非得腾出人手来找我。” 他用衣袖擦拭眉弓伤口渗出的鲜血。 而在他正前方百米左右的距离，那里是被打散了披风的黑刀使者，在失去披风的情况下，它的完整肢体形态终于第一次落入迪拉肖的视野。 这是一个体表覆盖着黑色轻甲胄的人形生物。 至于为什么是人形生物而不称之为人呢，因为它实在太高了。 修长的四肢、躯干，整体比例看着十分协调但近距离对攻的时候迪拉肖发现这家伙至少三米高。 跟黑刀比起来，迪拉肖就像是个“半人”。 …… 此时，黑刀单膝点地，它的甲胄上出现了一些裂纹，裂纹深处还有金色的灼烧痕迹，那是迪拉肖留下的拳印。 它反握那造型狰狞的黑刀。 鸢形头盔下传出来一个略显沉闷的嗓音： “叛逃者将死于罪业之火，你——不配拥有黄金意志的赐福。” …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 迪拉肖低头瞅了一下自己拳锋上破开的皮肤，然后一脸晦气地扯下领带缠住在手上。 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很有个人风格。 眼下的对峙画面就非常有割裂感。 在这样一片荒芜的禁区里，背景板是十几名黑刀与黯影的厮杀风暴柱，而作战的双方，一个是身穿中古世纪风格甲胄的长体十尺大人，一个是穿着便携衬衫商务长裤皮鞋的宗教会吏。更远处一点，还有一个身披兽皮且脸上留着“八字胡”（是鼻毛）的毛头小子在扮演旁观者的角色。 一个镜头里压缩了三四个不同时代的文明。 … “小孩滚远点！” 就在少年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对峙双方的时候，迪拉肖冲他大吼了一声。 于是少年转过身去，也顾不得浑身伤口的疼痛，继续蛄蛹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谁了。 在他的浅薄认知里，迪拉肖和迈洛就是族群里那些向神明俯身奉上信仰的堕落者们召唤来的神明，是族群的头号死敌。 但是现在局势彻底混乱了起来。 因为从天而降的人，跟另一拨从天而降的人打起来了。 …… 第520章 血脉 第520章血脉 天边那以一敌多的乱战指定是很难窥视的了，在禁区这么一个普遍秩序都缺少生命力的地方，居然也搅起了那样可怕的动静。 风暴区域此刻成为了整片东部禁区的唯一光源，而且是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加璀璨耀眼的光源，同时也具备着致命的毁灭性。 但照耀整片禁区的光仅仅只附着于风暴的外围，以火焰和雷霆的形式交织成一片，而在风暴最最中心点的位置，是大面积的“暗”。 原因为，不管是黯影序列的迈洛还是那些成队而至的黑刀使者，他们擅长的都是黑暗领域的力量。 …… 这一点在迪拉肖这边的战场能够更看的更加清晰一些。 一边是蒙受了黄金树赐福的神仆，掌握着真正来自于黄金树的本源力量。 而另一边是依附于黄金树荫下的附属势力，可以理解为是黄金树的信徒团体，或者教团成员。 但捉对厮杀的二人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属性却有着天壤之别。 虚幻、阴暗到极致，且无时无刻在散发着可怖死气的黑刀，它所释放出来的一切视觉可接收到的力量都与黄金树以往的形象背道而驰。 这些身披轻甲的高大战士并不像是黄金树衍生出来的生物，而更像是，寄居在这颗苍天大树上的阴暗物种，并不像琼·拜恩那样与黄金树同根同源。 不清楚情况的人看到眼前这场厮杀，大概率会误以为迪拉肖才是那个肩负着黄金意志来执行清算行动的使者。 …… … 禁区里，所剩无几的生物全部噤若寒蝉。 这是这片没有文献进行历史记载的土地近几百年来多大的动静了，苟活在荒芜禁区里的遗民人均寿命只有不到四十岁，他们短暂的一生能见到天空的次数甚至是可以进行计算的，而今天的天地异象，一定程度将那些封存在他们血液深处的东西唤醒了过来。 漫长的岁月里，遗民已经忘记了种族往日的辉煌，曾经那种在战场上与神明势力对垒的真实画面已经湮灭，仅存的只有一些遥远、缥缈的意识形态存在于这个种族中。 像少年这样的人，只有在完成了一天的狩猎任务之后，拖拽着伤痕累累的疲惫身躯回到部落的洞穴中，在困意将他的意识拖入梦境之前，才有片刻的时间得以聆听族中长者讲述关于那遥远征服者时代的点点滴滴。 但还有多少人坚信那些传承的起源故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在遗民们短暂的一生里，他们从未亲眼见证过，关于起源故事的那一切。 往日征服者族裔的骄傲已经不再，仅剩的是在艰苦的岁月里依旧坚持着的那一份对神只信仰的鄙弃。 这其实才是诸神的真正目的。 时间是它们创造出来的最强大的武器，它可以湮灭一切。 只要让这一种族在封闭的环境度过足够漫长的岁月，往日的辉煌与意志终有一天会被遗忘，同样的，他们也会忘掉面对神明的那一份“无畏”。 届时，诸神再度降临，遗民们将会与芸芸众生一样，沦为祂们的信仰奉献者。 …… 但这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 稍有差池，那份即将湮灭的星火就会死灰复燃。 比如今天。 唤醒征服者血脉意志所需的最强一剂猛药是什么？ 是一场神战。 那是扎根在这一种族灵魂深处的东西。 在其他种族面对上位者瑟瑟发抖的时候，遗民的少年郎的第一反应是搭弓拉弦，这就是区别。 而对于今天这个已经被拔走所有獠牙的种族，对于现状孱弱无力的他们来说，黯影与黑刀之间的这场厮杀已经相当于神战的强度了。 … 漫天挥洒的火光、电弧，崩碎的巨响，这些本代表着毁灭的元素，在这一刻却成为了重新唤醒灵魂的源火。 一个种族往日的辉煌与屈辱，都不应该被遗忘。 征服者们的铁蹄曾踏碎那自诩无上意志的神龛，也曾在败落之际，被诸神的铁腕拆去羽翼，目睹着族人被诸神的怒火焚烧成灰。 直至今日，世间再无一座征服者的完整雕像。 …… 在战场中心杀至万物沸腾之际，恐怖的余波在整片禁区内荡漾开来。 而所有的遗民，无一因为受到惊吓而躲入洞穴，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来，迎接这兼具着危险与澎湃生命力的余波。 或许这是全天下唯一一个会在这种关头展开双臂的种族了吧。 沉浸在岁月里的悲愤、屈辱等一切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迸发与释放。 … 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灼热强光，且不再是从“欧斯-纳尔盖”里溢出来的残余流光，这一次是真正的力量对撞迸发出来的火焰。 遗民们热泪盈眶。 距离战场最近的少年更是抱头痛哭。 这一刻他们总算记起了，征服者大军在溃败那一日所承受的惨痛清算。 他们记起了“欧斯-纳尔盖”，那座如今他们只能从海市蜃楼里窥其一角的国度，曾经是属于他们的。 也想起了禁区里漫无边际的灰白沙漠是怎么来。 那是他们被诸神焚烧成灰的先辈。 …… 在黯影与神仆和黑刀使者杀得不可开交之际。 那背负着长弓的少年在漫天滚动的沙尘中嚎哭不断。 “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从懂事以来他就痛恨这片冰冷的荒漠，恨之入骨，它夺走了自己许多族人的生命，包括少年的父母、兄弟、姐妹，他眼睁睁曾看着流沙将自己亲人卷走、掩埋…… 而如今，少年瘫坐在地，用皮肤支离破碎的双臂挽着那冰冷的灰白沙土，血泪交织。 上位者的威压不曾撼动他的灵魂分毫，此刻的悲恸却几乎拧碎他的心神。 … …… “杀了祂们……” “杀了祂们…” “杀！” “杀！！杀！” … 从零碎的呐喊，到震耳欲聋，盖过风暴的可怕声威。 来自数个分部落的遗民们认出了那些从天而降的狰狞黑刀。 因为，那黑刀中无法散去的死气来自于先辈征服者们的血肉。 “杀！” “杀！！” “杀！！！” … 一股可怕的意志，入长虹般从禁区中拔地而起。 而这股意志传达的终点，或者说，现阶段针对黑刀的这股杀戮意志的承办者…… 正是风暴中心那道黯影。 迈洛·瓦尔罗坎。 … 感受着这股可怕意志转化而来的强大力量，迈洛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狰狞的笑意。 第521章 真正意义上的灭绝 第521章真正意义上的灭绝 迈洛在此前已经无数次听过“信仰掠夺”这个词了。 也许是受他原有的认知和观念的影响，信仰这东西在他看来就只是身处于悲苦生活中的人们内心对美好的一份寄托。准确来说应该是宗教性质的信仰。 而在此之前，他其实并没有从像格拉索那样的个体信徒身上感受到什么独特的联系。 直到眼下的这一刻，当来自于一个濒危种族的强大意志传导到迈洛脑海中的时候，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的教派教团，那是因为这些用来汲取、掠夺信仰的组织，是外神、旧神、旧日支配者们餐具，而凡人献上的信仰，对祂们而言就是绝佳的食材。 … 上位者有没有善恶？ 或许真的没有。 因为善恶是以下位的受害者角度去衡量的。 对上位者而言，祂们只不过是汲取了自然中存在的养份而已。 就像伊克姆小镇上那些混种一样，它和它的朝拜者们把附近的矿工、市民掳走，与菌类结合“建”成人肉种植场，对它们而言，这是符合秩序的生存之道，只有以人类社会的准则能将其评定为恶。 归根结底还得是那句话。 诸神是不会与下位者共情的。 诸神不在乎。 …… 当一只生物个体在生命序列上攀爬到了足够高度的时候，他再往下看，会发现因为距离的存在使得他已经看不清楚那些比自己低级的生物的身影了。在人类社会里有个词汇称之为“漠视”，而从进化的角度里，则称之为“维度差异”。 但迈洛还没有在那条路上走远。 或者说他还没有爬得足够高。 以至于那股被称之为“信仰”的意志传达到他头脑的一瞬间，所有混杂交织在一起的悲痛情绪就像是有人从后脑勺给了他一闷棍，然后把他的头摁到冰水和开水之间来回横跳。 如果他像伊姆纳尔说的那样把一切的低级情绪都斩断，以“常规”的方式晋升黯影序列的话，眼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情况就是，明明脸上挂着的是得意狰狞的笑容，但同时他的眼眶里还在持续不断地涌出泪水。 …… “还好还好。” 站在风暴中心的他只是淡定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假装是风沙迷了眼。 至于为什么是“还好”呢，好就好在黑刀使者就是当年梦境诸神清算征服者国度期间所使用的众多刽子手之一。 它们本是一群无主的幽魂刺客，正是那场胜战让它们得以成为神明的附庸种族。 这就是遗民的可怕意志会传递给迈洛化成他的力量的真正原因。 万一那玩意儿传导给了黑刀刺客们的话，那么今天的局势对迈洛就很不利了。 好就好在这里。 … 到这里迈洛不得不感慨，红女巫真的很能算计。 要知道这是她在挨刀子之前就已经布下的后手。 选择东部禁区来传教，可能就是因为知晓了后来的神殿黑刀会造访吧。 难不成红女巫也可以超越时间进行窥视？ 那为什么狗狗们没有盯上她。 ……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其实降临下来的这群黑刀使者并不难对付，它们都没有当时跨越壁垒把黛西接走的那个家伙强。 虽然此时迈洛仅仅为召唤化身状态，但处理起来也只是稍微费时间一些而已。 但接纳了来自于遗民群体的强大杀戮意志之后，眼前那风暴中隐藏着的十几道黑刀身影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交织着雷霆和火焰的风暴中心，黯影的杀机和气势在疯狂飙升。 仅仅是顷刻之间，那来自于征服者后代的意志就像漫漫海水一样把风暴彻底吞噬淹没。 … …… 五分钟。 不，三分钟过后。 风暴消退，冲天的火焰光柱崩碎，禁区的白昼掩去。 这里的一切，似乎又都回归了“正常”。 漫天横飞的灰白色沙土，冰冷刺骨的寒风，就与迈洛他们刚刚被召唤而来那会儿一样，举目萧条，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 … 神殿派遣而来的黑道使者被迈洛无情碾杀了。 他甚至还是掐好时间动手的，不能杀得太快，必须得让神殿知道这件事情。 因为此行的目的就是帮黛西分担一下神殿注视的目光，给她争取行动的空间。 风沙卷过，这片激战过的区域也只是比原来多了一些黑褐色的、带有余火的碎屑，那是死无全尸的黑刀们。 这一次，禁区遗民苏醒过来的强烈复仇意志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而接过这份意志信仰的人，也就是迈洛，无比完美地将意志贯彻执行了。 压抑了千万年的遗民灵魂第一次将所有的屈辱、仇恨、悲愤都宣泄了出来。 这是红女巫计算的其中一环。 迈洛知道这是她的手段，她在“改造”这个种族。 诸神想要用绝境将遗民血脉中的“无畏”彻底抹灭，但祂们也养出了另一股可怕到极致的意志，这意志力量的强大程度，迈洛刚才已经小小地验证过了。 而红女巫的传教，看似是一种“救赎”。 但实际上，她在扭曲这个种族。 生命在绝境中会自己寻找出路，这是自然的定律。 传教的主旨与征服者种族蔑视神明的传统是相违背的，因为“无畏”，所以“不敬”，因此被定为罪人，可如果当年那场战他们打赢了，罪人就是诸神。 从二十信徒以自残的方式执行召唤仪式，到黑刀降临后整个遗民种族传递给迈洛的意志用于击杀黑刀，到这里，其实遗民已经违背了先祖。 他们拜服在了迈洛麾下。 也许这才是征服者血脉真正意义上的断绝。 红女巫的手段看似是“救赎”，其实是真正的抹杀，而反过来，遗民们还得感谢迈洛。 …… … “结束了？” 迪拉肖看着从荒漠上走过来的迈洛，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他自己脚底下也踩着半个黑刀使者的头盔，看起来黄金树的附庸种族确实是弄不过正统赐福的神仆啊。 “还没呢。”迈洛摇头：“这还只是第一批……另外召唤化身的存留时间是有限制的，我的建议是，物尽其用。” “意思是？”迪拉肖微微侧头。 “意思就是打到我们化身时间结束为止，不然，搁这儿逛风景么？”迈洛无聊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这里也没什么风景好看的，下次带你去迷魅森林逛一逛。” “你确定能一直赢到化身时间结束么？我是说，输了咋办？”迪拉肖一如既往的谨慎。 “输了，可能清醒世界里的本体丢半条命吧，我也不知道，老巫婆也没提前说。”迈洛两手一摊。 迪拉肖把怀表往兜里一塞： “看起来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522章 来者 第522章来者 “那，这个怎么办？” 迪拉肖忽然想起来远处的沙土里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遗民少年。 俩人发现，这顶着鸡窝头和八字胡的小子居然还活着，虽然只剩下了不到半条命。 迈洛也没多说什么。 他用少年的血在沙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图腾。 很快，那个图腾将周围方圆百米的土壤内那点可怜的养份和生命精华全部集中吸收了过来，倾注到少年的体内。 在图腾的作用效果结束的一瞬间，迈洛和迪拉肖拎起少年跳出了这片区域。 很快，丧失了最后一丝养份的土壤就像是失去支撑一样塌陷了下去。 … “新花样。” 迪拉肖看着迈洛这一手操作啧啧称奇。 毕竟他和严的性质是差不多的，只拥有纯粹的力量，但任何技巧、技能都没有掌握。 而实际上这种简单的治愈图腾其实在很多“选修”里面都有类似的术法魔法记载，属于第三级别的类型。 对于“博览群书”的迈洛来说，只是小把戏。 … “活倒是活过来了，但估计活不了多久吧……” 迪拉肖看着少年身上那快速愈合起来的伤口，自顾自叨叨着。 他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遗民的种族特殊性摆在那里，就是诸神的眼中钉。 现在他们帮着迈洛这个“罪人”和迪拉肖这个“叛逃者”杀了黄金律法神殿的一众黑刀使者，这笔账最终是要算到禁区的头上的。 所以迈洛这手新花样，大可不必施展。 活了下来，只会让少年在未来承受更多可怕的折磨，来自诸神的折磨。至少迪拉肖是这么认为的。 … 而想到这里，他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迈洛说要“物尽其用”，在化身存在的时间里跟神殿打到底…… 给黛西争取空间只是一回事。 另一方面其实是… “给这些遗民争取时间？”迪拉肖瞥了迈洛一眼。 “是给那老巫婆收拾烂摊子。”迈洛耸了耸肩。 “好吧我明白的。” …… … 少年很快苏醒了过来。 他用那还挤满着血丝的眼睛打量着迈洛和迪拉肖。 虽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抄起石块就要往他们头上招呼，但是迈洛能从他的眼里看出来，少年依旧处于挣扎的状态。 也许对他来说鄙弃诸神只是部落长辈的口头训教。 但真正深陷于矛盾挣扎中的，是他那逐渐苏醒过来的血脉中原本就具有的独立特性。 如果在黑刀一役过后少年直接向迈洛臣服了，那意味着征服者的血脉在他身上就算是断绝了。 但事实并没有，他对迈洛和迪拉肖依旧怀有一份戒心。 当然，被召唤而来的这两位杀死了黑刀一众的行为的确在少年的心中争得了一席之地，至少从最开始的仇视，已经转变为警惕。 甚至还有几分好奇。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论个头的话，少年还比现阶段的芬恩要矮一个脑袋…… … 而在少年的眼中，无论是迈洛还是迪拉肖，他们身上除了“奇装异服”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虽然东部禁区里根本就不存在一块完整的布料，但在那些虚幻的海市蜃楼上，遗民们还是可以无比清晰地看到东部唯一一座传说国度欧斯-纳尔盖的国民衣着装束。 迈洛迪拉肖等人身上的风衣、衬衫和领带跟幻梦境里头那些中世纪着装还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 毕竟是“被召唤”过来的上位者嘛。 至少证明祂们不是从欧斯-纳尔盖那边被召唤过来的。（少年这样想） … 在少年警惕地审视着迈洛和迪拉肖的着装的时候，迈洛其实也在打量那少年的奇葩造型。 迈洛下意识地想要直接用梦引的方式驱使少年远离这里，因为荒漠上的厮杀还远没有结束，应该说是刚刚开始，他呆在这个地方必死无疑，用多少次治愈术法都就不回来的。 但很快迈洛就反应了过来。 遗民不吃梦引。 他们的内心深处就没有恐惧这种东西，抓不到恐惧之源，迈洛是无法将人梦引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迈洛走到少年的面前抬起手悬空，发了三秒钟的愣，然后缓缓放下手，有点尴尬地又把手抬起来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假装阻挡风沙。 …… “回去吧，把见到一切转告你的族人，带着他们往禁区深处跑，趁现在还来得及。” 迈洛指了指东面的方向。 少年瞪大着眼睛盯着迈洛，从地上站起来的全过程，他的目光都没有从迈洛身上挪开。 搞得迈洛这边都不敢突然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怕吓到对方。 最终，少年在荒漠上朝着远东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 但少年的举动告诉迈洛他听懂了迈洛的话。 少年的眼神则是告诉了迈洛，他不信任迈洛。 即使迈洛和迪拉肖救下了他的性命，即使他们杀死了遗民的仇敌之一黑刀使者…… … 看着少年在荒漠上逐渐模糊的背影，迪拉肖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等他返回部落，发现所有族人都已经成为信仰者了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那你就太小看这些遗民了。”迈洛摇摇头，不再注视少年离去的方向，而是转头看向西部。 “还是操心一下我们自己吧，看起来神殿的附庸种族是真的不少，不知道这一次派来的又是些什么鬼东西。” 远处天边。 那视野尽头的禁区边界开始有点点的星火闪烁。 那是东部唯一的国度欧斯-纳尔盖所在的区域。 这神殿派出来的第二拨人马显然比第一拨黑刀们要谨慎得多，它们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降临在禁区，而是选择先在欧斯-纳尔盖的国境内落脚，先进行一番观望。 看样子黑刀一众的覆灭对神殿来说还是具有一定威慑力的。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迪拉肖瞅了一眼怀表表盘：“三十分钟。” “那，既然它们龟缩起来的话，干脆我们去那传说里能青春永驻的国度里逛一逛吧。” 迈洛搓了搓双手。 第523章 塞勒菲斯 第523章塞勒菲斯 …… “赛勒菲斯”。 这里是欧斯-纳尔盖这座神奇国度的首都城市。 它处于那一片无瑕的大理石城墙与耸立在上面的青铜雕塑群的背后，西面衔接着的是弥漫着各种香料芬芳的码头港口，这里停靠着来自梦境诸地的各色艳丽桨帆船。 在这一天中流光最为微弱的“黄昏”阶段，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逐渐闪烁了起来。 这座不老、不休的城池看起来永远都是崭新的，时间无法磨损这里的一砖一瓦，同样也无法将居民的发梢和胡须染成灰白。 从祭司环绕的神庙、华丽的宫殿，到由缟玛瑙铺设的城市路面，甚至就连面相东部禁区的要塞，都不曾有丝毫磨蚀的痕迹。 所以刚刚横渡那片充斥着逝者骨灰的禁区来到欧斯-纳尔盖国都的迈洛和迪拉肖两人也就不得不先将自己稍微收拾干净一些，至少不要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尽管如此，他们身上携带着的那一股属于楠薇城的阴冷污浊的气息还是让周遭的路人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好处是，俩人得以独占那原本拥挤的酒馆吧台。 这里算是塞勒菲斯城内最鱼龙混杂的区域了，因为酒馆的位置地处港口，消费者基本都是海上运送巨大缟玛瑙的商人和水手。 … 黄昏之际，这座繁华的港口被灯塔与货船上的灯火点亮。 这是欧斯-纳尔盖全天唯一需要点灯的时间段，这里只有黄昏，没有黑夜。 与禁区完全相反的是，天空流光最为微弱黯淡的这段黄昏是本地人最怀念的舒适时光，港口边上的货船甲板以及沿岸的街道上都能看到结伴的友人提着精酿的酒水互诉心肠。 …… 与禁区相比，这里的确就是天堂与极乐世界没错了。 在这种环境之中，但凡是个人，都会产生沉醉、倦怠的心理，它就像是一张豪华而又舒适的绵软床铺，一旦躺下，就陷了进去。 所以对于那些往来的商船而言，塞勒菲斯港口其实比海上风暴更具“危险性”，两者都有把他们“留下”的可能。 而对于异世界的造访者，同样如此。 距离迈洛和迪拉肖进入塞勒菲斯这座港口城市兼国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 是的，他们离开禁区已经四天了。 可之前不是说召唤仪式的效果只能维持他二人的化身几十分钟么？ 也没错，但是当迈洛和迪拉肖火急火燎地扎进城区之后，迪拉肖发现他的怀表指针就不再正常移动了，它在一分钟刻度角度内来回摆着，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这便欧斯-纳尔盖的神奇之处。 一切的事物都在正常运转着，但时间却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定格住。 据说这是欧斯-纳尔盖的统治者“创造”出来的一种新规则。 据说这位王者曾去过群星之外的终极虚空，并且是唯一一个保持健全理智回归的人。 据说… 那么据说是据谁说的？ “咚咚” 迈洛用手指关节敲击了一下木质吧台：“麻烦给我的酋长朋友再来一杯朗姆酒。” 此时吧台外侧座位上除了迈洛和迪拉肖以外，就只剩下一只老神在在的大橘猫，以非常得体端庄的姿势端坐着。 这位平克顿“先生”对迈洛俩人提供了不少的帮助，包括给他们提供了掩盖真实身份的特殊斗篷、衣食住行的开销，以及发动了全城街头的猫猫去打探神殿使者的线索。 如此慷慨举动，只因为迈洛与马歇尔是旧相识。 是的，这位被称为平克顿的橘先生就是当年从乌撒城保卫战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之一，它逃到了隔海的东部，最终在这座令人陶醉的不朽城定居了下来，在乌撒的时候，它的身份是某一支系部落的酋长，于是迈洛和迪拉肖就用这个来称呼它。 不难看出来，平克顿酋长在抵达塞勒菲斯之前就已经上了年纪了。 它面容憨厚，脸盘子和体格都透露着一股肥憨慵懒的气质，毛发也并无多少光泽，已然是一只暮年老猫了。 所以它的话也不多，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就只是缓慢地左右摇摆着身后那根粗大的尾巴，以及偶尔打个哈欠。 面对迈洛拿着它的钱请它喝酒的行为，平克顿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往前探出脖子，用舌头舔了舔酒保推上来的杯中酒。 相比于平克顿的迷醉和迈洛的心不在焉，一旁的迪拉肖则是全程警惕地盯着酒馆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 全新的陌生环境以及那街道上往来着的形态各异的智慧生物，让迪拉肖有些无所适从。 这些可以统称为“人”的家伙们可不像是楠薇城街头路人们那样，只是人种、肤色存在差异那么简单，幻梦境中的人，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样貌性状差异，有可能是多了个脑袋或者多了几条手臂的区别…… 相比之下，他和迈洛这两个披着斗篷的半虚幻召唤体好像反而显得平平无奇了。 …… 所以，吧台边上两人一猫都挺沉默的，全程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反而是那秃顶的酒保。 他手脚麻利地倒酒、推杯、擦拭吧台、把毛巾甩到肩上。 随后取出一颗完整的柠檬，从腰间抽出小刀在手上迅速一转就已经完成改刀。 一边往两人一猫的杯子里挤柠檬汁一边介绍道： “这可不是你们在海上喝的那种劣质兑水的格罗格酒，在这码头上，除了老比尔我这里你们再也找不到这么醇美的朗姆酒了，要我说，咱们这种平头百姓如果喝不起马姆齐甜酒或者白葡萄酒那种贵族酒水的话，在朗姆酒里加上一点柠檬汁也就大差不差了，您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柠檬可是个好东西，这东西是可以防止坏血病的，当然其实橘子水也可以起到相同的功效……” “噢对了先生们，我强烈建议你们品尝一下本店的博古炖菜，这可不是你们海船上那中燕麦粥糊糊，我想你们一定已经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了吧？我们可是用纯真的羊肉汤炖制……” “没有兴趣吗？看起来你们不饿，好吧，那或许你们会喜欢这个，小店的格罗姆鱼酱是港口一绝，这可不是那种纯粹用烂鱼内脏腌制的窜稀用品，而是纯真的沙丁鱼和凤尾鱼制成的…” “也没兴趣吗？那你们吃不吃陆龟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保那滔滔不绝的安利终于被门外窜进来的一只小猫咪打断了。 伴随着门铃清脆的动静响起，年轻猫咪的声音传入迈洛等人耳中： “我们找到黄金神殿的船只停靠位置了。” 第524章 绿宝石 第524章绿宝石 “还好我们喝得不算多。” 迈洛拍拍迪拉肖的肩膀，随后转过身对平克顿酋长问道：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不会对您的族人造成什么影响吧？” 老橘猫依旧悠哉地舔舐着杯中那掺了柠檬汁的朗姆酒，好像转过脑袋来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样，在回应迈洛问题的时候，只有头顶上那对毛茸茸的大耳朵朝向了他，十分简洁地回道： “但愿如此。” 然后又继续用舌头在那杯子里舀酒。 … 而他们之间的对话，酒馆老板全程没有参与，此前最能絮絮叨叨的他这会儿就好像失聪了一样，正全神贯注地跟天花板上的一只苍蝇斗智斗勇。 迈洛把杯中的朗姆酒饮尽，随后带着迪拉肖跟上了那只年轻小猫咪的步伐。 …… 缟玛瑙砌成的洁净街道上，猫咪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跶在前边，而身披着灰色斗篷的迈洛和迪拉肖则紧随其后。 “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在酒馆里泡了四天，我是真的搞不懂了，奇怪的时间流速之下，还能有更缓慢的时间速度？”迪拉肖这几天养成了更为频繁地查看怀表的习惯，倒不是为了验证考究这些错乱的时间规则，而是担心远在神殿那边的眼圣女如今的境遇。 毕竟原先的计划就是通过制造纷乱来分散神殿的注意力，使得黛西在神殿那边有机可乘，但现在已经平静地过去了四天时间了，如果塞勒菲斯的四天与国境之外的四天是同步的话，计划就等于失败了。 最奇怪的是，第二批神殿使者们居然也一丁点儿不着急。 它们可是肩负着清算的职责而来的。 但停靠在塞勒菲斯港口之后，就直接销声匿迹了。 如果没有定居在城中的猫猫帮忙搜索打探的话，迈洛和迪拉肖还真不知道上哪能找到这些神殿的人。 … “放心吧，如果欧斯-纳尔盖国境内外的时间是同步的话，我们早就已经返回清醒世界了。”迈洛倒是一丁点儿也不着急。 他一路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沿海街道上的风土人情。 路上可以看到远处高耸在视野范围内的绿宝石神殿，据说那里侍奉着的是欧斯-纳尔盖本土信仰的一位神明，也属于梦境诸神的序列。 神殿设立在近海区域显然是有保佑海航的寓意在里头，所以进出塞勒菲斯的商船，无论是什么种族，无论是做的什么生意，他们都会抽空往绿宝石神殿去祭拜一番。 毕竟谁也不希望在下一次航行途中遇到某些可怕的东西。 于是绿宝石神殿大门处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香料商人、酒贩子、宝石贩子、甚至是干活人买卖的奴隶贩子都满脸虔诚的到绿宝石神殿中去朝拜。 大概是因为迈洛和迪拉肖两人看起来体格非常健壮，不同于塞勒菲斯本土这些终日享乐导致体型肥腻硕大的居民，也不似那些常年飘荡在海上吃着长霉淡水的瘦弱水手，总之，他俩很快就被奴隶贩子们盯上了。 这些奴隶贩子也算是类人生物吧，只不过都长着浓密的长发，且长发中藏有犄角，双腿末端是蹄子，身后还拖拽着尾巴，就与清醒世界中奇幻文学里所描述的恶魔非常相似。 尽管它们已经用长袍裹住了自己身上绝大多异于常人的部位，但那张裸露在兜帽之下的巨大丑陋的嘴巴以及泛黄的獠牙还是让人敬而远之。 尤其十分不受猫猫们待见。 “这些来自冷原的家伙比塞勒菲斯的下水道还要肮脏，品行低劣，食人，还十分好色。” 这是走在前边领路的年轻猫猫的原话。 看得出来它非常地不待见自己口中所说的“冷原人”。 但这些奴隶贩子在看到“精瘦”的迈洛和迪拉肖之后，便开始主动朝着猫咪这边靠来，用着十分蹩脚的塞勒菲斯方言向猫咪询问它身后这俩人类值什么价格。 显然，来自冷原的奴隶贩子把迈洛和迪拉肖当成猫咪的仆从或者奴隶了。 这种奇妙的思维在清醒世界是永远不可能见得到的，但这里是幻梦境，身披简陋斗篷且明显看起来“吃不饱饭”的迈洛和迪拉肖两人确实就像是猫咪的随行扈从。 要知道猫猫在幻梦境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当年可是不知道集齐了多少灵视者才勉强把乌撒攻破的。 …… 于是，面对这种招人厌烦的丑恶种族的套近乎，年轻猫咪很顺理成章地凶了回去： “滚蛋。” 骂了这么一句之后，就领着迈洛俩人穿过街道继续朝着绿宝石神殿的方向进发。 一边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边说道： “我们一直没找到黄金律法神殿的船只，只能派猫在绿宝石神殿这里蹲守，终于给我们等到了黄金神殿派来的朝拜者，现在只要等他们完成朝拜，跟着他们原路返回就可以找到泊船位置了。。” “神殿和神殿之间关系这么好的？”迪拉肖有些许纳闷。 毕竟他来自一个宗教教团之间普遍互相仇视敌对的世界。 但他很显然忽略的了一个点，幻梦境比清醒世界大，并且这里的秩序已经在千万年中由诸神确定且稳固，不同信仰体系之间的利益矛盾基本已经被消除。 这是个非常难以维持的状态，也是为什么梦境诸神会拒绝新的旧日加入幻梦境的原因，也就是为什么清醒世界的灵视者会被剥夺做梦权力的原因。 当然，最最重要的因素，还得是教团双方不存在对立的教义以及资源冲突。 而位于欧斯-纳尔盖这种无欲无求的享乐国度里的绿宝石神殿，国境的西面是大海，东面是禁区，显然跟谁都不可能存在利益冲突。 “‘纳斯·霍尔萨斯’是一位慷慨的神明，祂从不排斥任何群体，侍奉于祂的绿宝石神殿对任何种族都敞开大门，这也是我们当初选择漂流过海最终定居这里的主要原因。” 猫猫向迈洛和迪拉肖耐心地介绍道。 没过多久，他们就靠近了绿宝石神殿，来到了这座神殿门前的一条巨型长街边上。 看着街道两侧那些林立排列着的石柱下站着的奇特巨人，迪拉肖不禁感叹： “看起来这位纳斯·霍尔萨斯还真是包容性极强啊。” 第525章 肥仔步行街 第525章肥仔步行街 迪拉肖之所以发出那样的感慨，是因为驻守在绿宝石神殿门前长街左右两侧的，是一群身高与黑刀使者相似但体型比它们粗壮数倍的无头战士。 这些家伙的体型相当骇人，兼具了硕大的肌肉以及肥硕厚重的外层脂肪。 肩上扛着一柄将近自己半身长的弧形大刀，身上的铠甲、裸露的皮肤以及武器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些附着的奇特纹路，像是某种诡异的增生物质，呈现为灰褐色泽。 无头，却显然是个活物。 它们的颈部断口位置，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配合那整体圆咕隆咚的体态，就像是一只三米多高的巨壶。 这些背靠着石柱而立的巨大肥仔守卫算是塞勒菲斯这座到处洋溢着祥和慵懒氛围的城市里唯一较为狂野的风景了。 不过其实如果不近距离观察的话，这些大肥仔更像是定格在那儿的雕塑，只有靠近了才能够感受到它们那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起伏的胸腔。 这些摸不着头脑的家伙具体是个什么性质的玩意儿，迈洛和迪拉肖都不晓得。 但可以肯定的是，塞勒菲斯虽然看起来一片祥和，但它也并非没有应对极端情况的能力，事实上像这样鱼龙混杂的港口管理起来更加需要武力威慑，而绿宝石神殿前这一排排的肥仔应该就是某种形式的武力展示了。 “你觉得这些肥仔能不能打？” 迪拉肖小声嘀咕了这样一句：“我觉得同时招惹上两座神殿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我蛮喜欢塞勒菲斯这座城市的。” “这种话从叛逃者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奇。”迈洛咧嘴一笑。 “这大街上人这么多，真打起来也不合适，我的建议跟这位猫兄一样，最好是尾随黄金律法神殿的人返回他们的停泊位置再找机会。”迪拉肖在斗篷下揣起双手，打量着神殿前大街上往来的路人。 “先看看律法神殿那边派来的第二拨人马都是什么货色吧。”迈洛不置可否。 他其实有些纳闷，第一拨黑刀使者的行动可以说是雷厉风行，从天而降之后啥也没说直接动刀子，它们跟传闻中加入神殿之前的形象确实是如出一辙，就是纯粹的神明刽子手。 但在这批刽子手们集体被碾碎之后，神殿的后续动作却完全换了一个风格，不仅没有派遣更为强大的人手降临禁区，而是以船只的形式停靠在欧斯-纳尔盖的首都港口，并且一呆就是好几天，好像根本不着急处置禁区的两名罪人一样。 这让迈洛的心里产生了某种猜测——第二拨的黄金律法神殿人马有极大的可能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而迪拉肖则是提供了另一种猜测： “有没有可能，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们完全有必要把这个‘更重要的事情’给他搞砸掉，你说呢？”迈洛道。 “有道理。”迪拉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在走完肥仔长街之后，就可以看到绿宝石神殿门前的台阶下早已经有猫猫在那里等候着了。 它隔着大老远就朝着迈洛招手：“这里这里。” 于是，迈洛的队伍里又多了一只猫猫。 刚才领路的是亚瑟，一只纯白色的小猫，而绿宝石神殿前负责接应的是摩根，一只狸花猫。 小狸花摩根用爪子指了指缟玛瑙台阶上的一些轻微磨痕，向迈洛等人形容道： “三个人，进入神殿的是三个穿着银色……不，金色长袍的老人，走在前面的那个老人手里握着法杖，他们还同时持有黄金律法神殿的图腾和破碎浮空城王室的徽章。” 摩根忙碌地用小爪子在空气中比划着，比如老人的身高啊、法杖的长度啊之类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这倒是符合了迈洛之前的猜测。 第二拨人马跟第一拨人马本质的身份是不太一样的，黑刀使者显然是效忠于黄金树的刺客或者刽子手角色，而同时兼具律法图腾和破碎浮空城王室身份的，大概率就是神殿的中高层角色了，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慢悠悠地在塞勒菲斯一脸耽搁好几天时间，而且拖到今天才拜访本土的神殿，估计前边的三天时间跟迈洛他们一样窝在某个角落里醉生梦死。 … “那…我们要进去瞅一瞅么？既然纳斯·霍尔萨斯是一位仁慈的神明的话，我想祂应该也不会排斥两名来自异世界的有志青年吧。”迪拉肖问道。 “当然……”迈洛正说着，忽然绿宝石神殿前长街的灯火骤然变亮了起来，左右两侧林立的石柱上燃起了更为旺盛的篝火，将整条宽敞的街道照得宛如白昼。 且同一时间，空气中荡起了迷人的草木芳香和悠扬的乐器合奏曲目。 紧接着，那些伫立在长街两侧背靠着石柱的肥仔们开始挪动自己那柄大曲刀，将滞留在长街上的行人疏散至两侧，其中就包括迈洛迪拉肖和两只猫猫。 “看样子应该是有大人物要出场了。”迈洛小声嘀咕道。 而亚瑟很自来熟地跳到迈洛的肩头，朝着远处悠扬音乐声传来的方向眺望了一眼，随后说道：“这可是欧斯-纳尔盖最大的大人物了。” “纳斯·霍尔萨斯？”迪拉肖很惯性思维地觉得这座不朽国度里分量最大的大人物必须是绿宝石神殿的主神纳斯·霍尔萨斯。 然而正确答案却不是这个。 “哪有神会轻易在大街上露脸的。”小狸花摩根同样蹦到迈洛的另一肩膀上。 而后，街道上的本土市民开始齐声呐喊，用非常简要口号解答了迪拉肖内心的疑惑——“赞美伟大的库兰斯王！” 走过步行长街，与路人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在众多头戴花环的祭司环绕下径直进入绿宝石神殿的这个年迈男人。 正是欧斯-纳尔盖的统治者——库兰斯。 那个传说中来自于清醒世界的入梦者，这座不朽国度的缔造人。 那个传说中穿越群星抵达过终极虚空后成功返回，且唯一一个没有因此疯掉的传奇男人。 … 在目睹库兰斯王走过长街进入绿宝石神殿之后。 迈洛和迪拉肖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就是个糟老头子么？” “确实。” 两人的感受是完全一致的。 事实证明，库兰斯王成为入梦者的时间可能有点偏晚了，以至于即使是在这时间停滞的梦幻国度里，他也只能维持一副苍老衰弱的模样。 并且这位王者还身披居家晨袍，看着就像是一个，宿醉第二天还没睡醒就出门来晒太阳的老大爷，一丁点儿国王的气派都没有。 但他就是这座国度的创造者，这一点无可争议。 欧斯-纳尔盖就是他还活在清醒世界时候的梦境，他在梦境里缔造了这里的一切，所以理所应当他就是这里的王。 …… “看起来律法神殿的第二拨人确实是带着某种更重要的任务而来的。” 迈洛眯起眼睛盯着被祭司们簇拥着的库兰斯王进入绿宝石神殿的背影。 能够得到库兰斯王亲自接见的，必然也就只有同为王室成员的客人了吧，除了前不久进入绿宝石神殿的那几个老人之外，还能有谁？ 第526章 蛤？ 第526章蛤？ 十分钟过后。 …… 绿宝石神殿内部。 恢弘大气的九十九层精致翡翠台阶的最后两层，有两名站姿并不怎么端庄的女祭司正压低着声音说着悄悄话—— “原来塞勒菲斯人的内衣这么不舒服吗？” “我很好奇她们都是怎么上厕所的。” “这是你的第一次女装吗？” “严格来说我们只是附身到这些祭司的身上，不算女装。” “把你的手从屁股缝那挪开谢谢，不然我们会被轰出去的。” “我也不想，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勒进去了……” … 库兰斯王进入神殿之后，肥仔步行街上已经恢复了原先了状态，路人可以随意行动，而此时角落里，亚瑟和摩根两只小猫正披着原先迈洛两人使用的斗篷蹲坐在石柱后方。 俩猫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水手和游客，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我们多久没有见过这种附身类的魔法了？50年？100年？” “塞勒菲斯的生活还是过于安逸了啊。” “跟这两人扯上关系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放心吧，平克顿先生有他自己的考虑。” “前提是平克顿先生得知道这俩人即将闹出什么乱子。” “那个黯影帮助过我们的族人，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哎……”（猫猫叹气） “别忘了乌撒崩落的起因，也只是为了维护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类……” “但也别忘了，塞勒菲斯不是我们的家，迟早我们是要回到乌撒的，不要被这里的安逸捆住手脚，我的兄弟。” “你说的对，在这里待太久，我都快忘了乌撒的样子了……你觉得这个来自异界的黯影真的能帮到我们吗？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现实，但平克顿先生应该就是做的这方面的考虑吧。” “我不知道他究竟能做些什么，但至少应该能帮我们实现复兴大业的第一步，离开塞勒菲斯。” “你很清楚定居者离开塞勒菲斯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这里很美，但它终究不是乌撒。” “你说的对，我的兄弟。” … …… 在确定库兰斯王降临绿宝石神殿的主要目的就是接见律法神殿的使者之后，迈洛和迪拉肖决定混进去一探究竟。 于是来自于某一本名为《格拉基启示录》的“选修”中的一则短时间的附身术法就派上了用场。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鸡肋脑残的术法，其设计者的初衷是为了夺舍，而不是单纯的附身，释放这个术法的前提条件是要先销毁自己的肉身躯壳，然后灵魂才能附身到其他人体上。而术法释放失败的后果也就显而易见了——你都已经把自己宰了（摊手）。 但迈洛和迪拉肖此刻的召唤体状态，反而就十分契合这个第三阶的术法，他俩的本体本来就不存在与幻梦境。 于是绿宝石神殿台阶下才出现了那两个讨论异界女性内衣的祭司。 …… 库兰斯王进入神殿之后，接受了来自遥远破碎浮空城使者的叩拜礼。 那三名跪拜在台阶下的、身披金色长袍的老头，就是猫咪们所说的来自于黄金律法神殿的使者，他们兼具着神殿的圣职长老与浮空城王室成员的两层身份。 看起来这是一次两大教团与两大国度之间的会晤。 所以他们即将商讨的内容肯定会非常有趣。 … 头顶花环的迈洛和迪拉肖注视着库兰斯王和三名黄金律法使者进入了内殿。 迈洛尝试着对库兰斯王释放附身术法。 但毫无效果。 那家伙不愧是穿越了群星面见终极虚空都没有疯掉的狠人，强大的灵魂对这种第三阶的术法是完全免疫的，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不适与异样。 当然，他本人对此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库兰斯王就是一个纯粹的年迈人类，他不是灵视者。 所以迈洛并没有因此暴露。 至于黄金律法神殿的那三个老头，他们身上散发着的灵视值波动就相当强大了。 迈洛只能另寻他法。 …… 主殿厅堂里的仪式并不繁琐，女祭司们为库兰斯王提前准备好了祈祷所需的几样必备用具，帮助他完成了在绿宝石神殿的祭祀之后就自行退开了。 “接下来怎么办？”迪拉肖显然有些迷茫。 “稍微帮我转移一下这些无关人士的注意力，我需要潜入内殿。”迈洛回道。 “潜入？你是指一拳砸碎那扇门然后冲进去对吧？”迪拉肖问。 “不不不，那样的话就不需要你去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的，我说的潜入就是字面意思的潜入。”迈洛摇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谨慎，我是说，反正我们是死不了的不是么？你在禁区里那会儿可不是这种做派。”迪拉肖不解。 “能不能闭上嘴认真干活，就这么一次？”迈洛完全懒得给他解释。 他自己才是那个最中意直来直往风格的人，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谁愿意这样七绕八绕兜圈子。 …… 而就在迪拉肖考虑着到底是把主殿上的篝火祭坛推倒还是直接放一把火把门口的花坛点了的时候，远处一名皮肤黝黑的年迈女祭司对着站着原地的迈洛和迪拉肖呼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去给我们的王准备饮品！” 俩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的潜台词是——还有这种好事？ 等他们前后进入内殿时才发现，其实所谓的祭祀仪式还没有完成，前面迎接圣水洗礼和简单的叩拜祈祷只是做给民众们看的几个较为得体的动作。 而此刻，内殿里趴在地毯上来回打滚内老头，跟几分钟前万人敬仰的库兰斯王简直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这里的王平日里十分缺乏运动，这跟库兰斯王喜好清净厌恶运动的传闻倒是十分相符，再有就是让人不禁疑惑，一个不爱蹦跶的老年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穿越群星且直面终极虚空的…… 至此，迈洛和迪拉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要给库兰斯王准备清凉的饮品了，照这个样子在地上来回打滚个五分钟，不喝点水的话估计老库兰斯就得驾崩了。 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奇葩的敬拜仪式…… … 迈洛端着精致的金属水壶，抬头看向内殿穹顶的那些精美油画的内容，以及玻璃窗户上的三页式神明显圣的壁画，上面隐喻地表达了本土神只“纳斯·霍尔萨斯”为其侍奉者传授“绝技”的故事。 “上面讲了什么？”对异世界文化接受程度并不算高的迪拉肖根本就看不明白这些“原始”油画到底在表达些什么。 迈洛用很小的动作幅度指了指前方躺在内殿地毯上胡乱翻滚的库兰斯王说道： “翻滚触发无敌帧吧可能。” “蛤？” 迪拉肖这些彻底懵了。 第527章 失衡的永恒 第527章失衡的永恒 在经过一系列无比抽象的朝拜、祈祷仪式之后，这位穿着晨袍的库兰斯王终于和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使者进行了一番正常的谈话。 这场谈话的位置位于璀璨绿宝石露天内庭正中间的一座亭子。 四周围的土壤里种植着一些对迈洛和迪拉肖而言完全陌生的植物，这些植物的花卉能够散发出某种类似于流光的辐射能量，将中间那座小亭子完全包裹了起来。让人的视觉、听觉都无法渗透其中 并且在谈话的双方进入亭子之前，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使者还说了一句“请原谅在下多此一举。” 然后他就轻轻一抬法杖，一抹携带着黄金图腾的光幕附着到了花园上空，算是增加了一层阻隔视听的镀层。 …… … 远处，被隔离在内庭花园外的迈洛和迪拉肖却相视一笑： “确实是多此一举。” 如果律法神殿的使者不搞这一手的话，确实不太容易偷听到亭子里的对话，即使是迈洛，借用这副祭司身躯也很难看穿那些花卉释放出来的阻隔流光，但黄金律法的规则，迈洛可就太熟悉了，对迪拉肖而言更是如此，他所拥有的可是绝对正统的黄金树的赐福。 … …… 毕竟是来自于清醒世界的人，库兰斯王屁股刚坐稳就直入主题，丝毫表面功夫的寒暄都没有：“那么亲爱的马斯顿公爵，或者祭司，相信你这一次造访不会再是空手而来了吧？” 就如此前推测的那样，这位被称为马斯顿的老者，既是破碎浮空城的王室成员，同时又是律法神殿的神职人员。 “这次当然没有理由再让您失望了，陛下。”白发苍苍的金袍马斯顿非常恭敬地回应道。 看起来两人已经是旧相识了。 因此库兰斯王对马斯顿的谈话习惯也相当了解。 他预判了马斯顿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但是？” 马斯顿：“但是神殿希望欧斯-纳尔盖能再打开一次传说通道，最好能够派遣本地的士兵进入禁区，这样我们也就省去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你也知道这么做会很麻烦？”库兰斯王语气平淡地质问道：“你们不是刚刚才进入禁区乱搅了一通么？是我记错了吗还是？哦对了有件事情必须提醒你一下，各大教团和神殿从未拖欠过封印禁区的祭品，也从未像你们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闯入禁区，按照古法，我在接下来百年内都不应该再为你们打开传说通道的，明白吗？” “但是？”很显然马斯顿也了解库兰斯王的话术，知道他这一通数落完之后肯定会接上一个“但是”。 库兰斯王皮笑肉不笑： “但是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情份上，如果黄金律法能帮我解决一些燃眉之急，我想，再打开一次传说通道让你们进入禁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诸神没有意见，欧斯纳尔盖自然也不会有二话，毕竟，我也只是一个给诸神们干脏活的。” “那么燃眉之急指的是？”马斯顿静等下文。 “主要是这些年涌入欧斯-纳尔盖的移民越来越多，塞勒菲斯城底库存的死亡水晶已经不太够了。” “确实，我都已经记不清塞勒菲斯刚建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现在这里充斥着太多陌生面孔。”马斯顿感慨，随后又补充道： “要维持这么多生灵处于永恒状态确实是一件麻烦事，无上诸神们的本意是把这里变成一座要塞，而陛下您却一手把它建成极乐的永恒国度，这与诸神的初衷是相违背的，这些年来各大教团的怨言越来越多……不过请放心，黄金意志永远是欧斯-纳尔盖的朋友，我们这一次带来了……” 马斯顿伸出了三根手指小声道： “这么多的死亡水晶。” “好，好好！”库兰斯王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只要水晶入库，我会尽快命人重新打开传说通道，你们可以随时进入禁区深处，唯一的建议是，尽量不要惊动其他教廷的耳目。” 看得出来库兰斯王很兴奋。 想来，统治这座表面上繁华和睦的国度的王者并非没有任何烦恼忧虑，话里话外不难听出来，欧斯-纳尔盖这个国家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封印禁区，而如今维持这里的永恒时间特性，是需要消耗某种“祭品”的，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死亡水晶”。 似乎，出于某些原因，原本欧斯-纳尔盖的“永恒”与禁区的“死寂”之间存在的那份平衡被打破了。 … “我在离开禁区的时候有感觉到什么封印的存在吗？”迈洛小声对迪拉肖问道。 后者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感觉。 事实就是，他们从禁区出来，翻过要塞进入欧斯纳尔盖，这一路可以说畅通无阻，别说封印了，甚至都没有任何士兵军队阻拦过他们这两个陌生的造访者。 总之就是，让人有一种欧斯-纳尔盖可以随意进出的错觉。 …… 迈洛和迪拉肖只知道，那些水晶如今就存放在塞勒菲斯港的某个角落的黄金神殿船只上。 至于死亡水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光凭在一旁偷听肯定是听不出个所以然的。 “神殿长老兼浮空城王室亲自送的货，肯定不能是什么垃圾货色对吧？” “这个思维就对了。” “但他们进禁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我们么？为什么要兜这么一大圈？封印根本就不存在啊，难道神殿和禁区里的遗民都不知道这一点吗？”迪拉肖对此十分不理解。 “也许封印是存在的，只是对我们这样的召唤体没有作用吧。”迈洛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但其实，别说封印了，光是那些高耸入云的边境要塞，对孱弱的遗民们而言就已经是无法逾越的壁垒了。 至于各大教派和神殿嘛…… 诸神之间的掣肘，或许才是真正的封印。 … …… 黄昏尚未离去。 而来自浮空城的马斯顿则已经坐上了库兰斯王的马车前往了死亡水晶的运输船停靠的位置。 在马车后方的不远处，两个重新披上斗篷的晦暗影子正在猫猫祟祟地尾随着。 第528章 死亡水晶 第528章死亡水晶 尾随王室车队前往港口的路上，亚瑟还有摩根俩猫猫也加入了迈洛的行列，它俩一左一右蹲在迈洛的肩膀上。 听到迈洛他们在讨论所谓的禁区封印的时候，猫咪插嘴道： “封印？你们是不是对这个有什么误解？” “什么意思？”迪拉肖问道。 小狸花摩根解释道：“封印指的是欧斯-纳尔盖国内的居民，不是禁区里那些可怜虫。” “这是什么说法？”就连迈洛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平克顿先生没有提过这个吗？”小白猫亚瑟问。 “你们酋长大部分时间张开嘴巴是为了打哈欠而不是说话。”迈洛摊手：“所以按你的意思，所谓的封印，封锁的是这座永恒国度，而不是封锁禁区？” 这概念确实很容易让人混淆。 毕竟正常人都会更容易地将“封印”这种词汇与“禁区”联系到一起，而不会把它放在塞勒菲斯这种对外开放的港口城市上。 事实是，被封锁起来的确实是禁区里的遗民，区别在于遗民们直到自己是被封禁的，而欧斯-纳尔盖的人不见得自知。 “意思是你们不能离开欧斯纳尔盖吗？可是我在塞勒菲斯周围也没有看到多少防守力量，连城门和港口都是开放着自由进出的啊。”迪拉肖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所谓的封印指的是什么。 “是那个什么死亡水晶么？”迈洛问道。 “看你的左侧远处海面上的灯塔。”小狸花摩根用爪子指着远处的海面说道：“正好这会儿是黄昏，也只有在短暂的黄昏里能够看见它们的影子，那些散发着暗气的结晶人。” 迈洛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船灯星星点点的平静海面，在那斑驳的灯影背后，他确实看到了一些佝偻着身躯且后背上挂满了尖锐晶体物质的瘦弱人影，就像小狸花摩根所说的那样，它们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类似黑烟一样的暗气，但气体的源头其实是身上的晶体。 那些佝偻的身影在灯塔的平台和旋转阶梯上缓慢地挪动着，速度之慢，让人基本难以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也就只有迈洛这样的黯影视觉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而只需要仔细去观察，便不难发现，在城市的边缘，人群稀少的区域，甚至是在街角的阴暗处，都能够见到这些矮小瘦弱的结晶人影子，它们不发出任何声音，移动的速率也非常缓慢，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劳作”中，与周围的一切繁华崭新显得格格不入。 “它们是维持欧斯-纳尔盖永恒存在的最关键因素。”小白猫亚瑟解释道： “这座国度的确是库兰斯王在清醒世界的时候用梦境构筑的，但让人们青春永驻的永恒力量却不是凭借梦能够制造出来的，因为那是更高级别的规则，而规则只由诸神掌握，这里的永恒，其实是人造的。” “人造的永恒？”迪拉肖微微眯起双眼。 “永恒是库兰斯王目睹过群星背面的终极虚空之后内心产生的愿想，他想制造一个超脱的世界，或许是一位他在清醒世界里饱受了时间的侵蚀，他经历过所爱之人的离去……总之，欧斯-纳尔盖之所以能避开时间规则的侵蚀，是因为死亡水晶存在的缘故，那些游走在国境边缘与阴影下的结晶人所背负的就是死亡水晶，这种天然物质具有对时间湮灭力量的凝聚作用，它们会主动地吸附时间带来的衰老、腐败、愚钝、病痛，兑换而来的，就是永恒不灭的欧斯-纳尔盖。” “死亡水晶来自于诸神。”迈洛嘀咕了一声。 “对，那是库兰斯王替诸神看守禁区，换来的赐福。”小狸花摩根点点头，看向远处海面上的灯塔：“禁区根本不需要封印，需要封印的是看守禁区者的人心，而‘永恒’，其实就是用来封印人心的一种手段，诸神不希望禁区的看守者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很难想象一只猫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迪拉肖感慨。 “小子，我们俩的岁数加起来比你家的族谱还长呢！”小白猫亚瑟瞥了迪拉肖一眼。 “让我猜猜看，死亡水晶把时间的负面效果吸附走之后，还存在着某种限制作用对吧？”迈洛嘀咕了一声。 “当然，我们接受了永恒，就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国度，一旦离开，那些被收走的时间磨损就会从死亡水晶里尽数返还到我们身上，可能在渡船还没有离开港口之前我们就会死于疾病、苍老，或者其他的因素。”小狸花摩根娓娓道来：“我们最开始选择定居欧斯纳尔盖的目的是为了积攒力量，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彻底离不开这里了。” “永恒的代价是自由？”迪拉肖道。 “我说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强迫自己用有深度的方式说话。”迈洛摆摆手。 “好的嘞。”迪拉肖耸肩。 “但死亡水晶的作用应该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吧？”迈洛转头对猫猫问道。 猫猫点头： “当然，最重要的作用还是维持这片大陆的秩序，包括将天上的流光敷设、雨水等汇聚到国境之内，而这些资源都是从禁区之中掠夺而来的，你们是从禁区过来的，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当然。”迈洛点点头。 这是诸神对征服者后裔的惩戒，也算是祂们消磨征服者的特殊血脉的终极手段。 可以理解为，时间对欧斯-纳尔盖的“赦免”，换取的是在禁区之内对遗民们更为残酷的折磨。 也就是说，诸神仅凭死亡水晶，就达成了对欧斯-纳尔盖与禁区两个区域的两种不同方式的封印。 “让我猜猜看，凝聚了死亡的水晶本身也很危险？” 迈洛老远就嗅到了那些结晶人身上的恶臭。 要知道，黯影都觉得恶臭的东西，对普通生灵来说可就相当致命了。 “过于靠近那些结晶人的活物，会被咒死。”猫咪回应道。 第529章 猫猫大队的决定 第529章猫猫大队的决定 “什么叫‘咒死’？” …… 亚瑟转头看向摩根。 “就是跳过任何实质性伤害的环节，直接把活物拉入死亡状态。”小狸花摩根对咒死生物似乎了解得亚瑟多，它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不然为什么叫死亡水晶。” “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死亡水晶的存在一方面是对国境内居民的束缚，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当除了边境要塞之外的另一层针对遗民的封锁线，是这样没错吧？我看他们基本都活跃在海域灯塔的位置，就算哪一天遗民真的打穿了欧斯-纳尔盖的要塞城墙，跨过塞勒菲斯之后他们也无法出海，因为那时候海域之外已经被背负死亡水晶的结晶人围起来了。”迈洛不得不感慨，这些遗民的征服者祖先当年到底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诸神造的这个局可真是环环相扣，有那么一点经典的。 或许远古的时代还没有“不敬”即为“罪人”这么一种说法，直到征服者这一种族跳出来做了个“榜样”，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切对神没有敬畏之心的，都会被称为罪人。 就连清醒世界里的黄金律也是这么定义。 …… “等等，你说欧斯-纳尔盖国境内的永恒是用水晶制造出来的，离开之后这些时间损耗会如数奉还，那不是说，我们俩一离开国境边界线，就会直接返回清醒世界？”迪拉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毕竟仪式召唤的持续时间只剩下几十分钟，而他们已经在塞勒菲斯呆了足足四天多了。 “那我们是不是得尽快把黄金律法神殿的人干掉？我是说，谁知道眼圣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里有永恒加持，时间是趋近于定格的，倒是不用担心黛西那边的情况，我们需要做的是在神殿使者马斯顿那些人离开欧斯-纳尔盖之前动手，一旦他们离开，我们就没有机会了。”迈洛的思维更加清晰一些。 说白了这一趟就是来杀人的，欧斯-纳尔盖的永恒啊、死亡水晶啊、传说通道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附加的信息。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塞勒菲斯城内动手之后快速离开这片永恒国土。 “别忘了欧斯-纳尔盖可是有一尊本土的神明坐镇着的，到时候我们不见得能轻松离去。”迈洛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用神殿的船走水路离开啊。”小狸花摩根竖起耳朵提议道。 小白亚瑟也迅速补充： “当然前提是你们能把马斯顿他们解决掉。” …… 在跟随国王车队前往港口的路上，迈洛注意到，除了往来的商队和一些在街边驻足欣赏难得的黄昏景色的本土住民之外，其实隐约能够看到一些猫猫祟祟的影子在街头巷尾穿梭着。 “你们等这一天应该等挺久了吧？”迈洛小声嘀咕道。 结合俩猫咪提出的抢船建议，以及周围正在秘密集结的猫猫大队。 很显然，这群被困在塞勒菲斯多年的猫咪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虽然我没有去过乌撒，但这里可是永恒的，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应该不比乌撒差多少吧，你们真的舍得离开么？”迈洛看似随意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哪里是不比乌撒差，相比之下塞勒菲斯简直是天国了，要知道如今的乌撒都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但是，看起来家乡的概念在猫猫们心中的分量是远超永恒的意义的。 “平克顿先生在见到你们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是我们等待了数百年才等来的机会。”小狸花摩根语气坚定。 迈洛左边肩膀的小白亚瑟补充道：“我们不清楚你们跟黄金律法神殿有什么纠葛与过往，但至少目前我们有共同的目的，我们族群的兄弟姐妹可以帮你们拦住港口的国王守卫，但在离去之前，希望你们能帮我们解决周边的结晶人。” “避免那个死亡返还对吧？”迪拉肖看向迈洛，眼神的意思是——你怎么打算？ 迈洛眨了眨眼：“其实国王守卫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这趟行动光凭我们自己也能轻松搞定……” 随后他耸耸肩，话锋一转：“但，有何不可呢？我已经被全宇宙最可怕的狗狗记恨上了，总不能再失去猫猫们的友谊对吧？况且，你们中有个叫马歇尔的家伙帮过我不少的忙，人情……不，猫情是得还的。” （你们见过猫咪露出笑容吗？ …… … 库兰斯王和神殿使者在一群祭司和无头的肥仔守卫的簇拥下进入了塞勒菲斯港口的一处偏僻角落。 如今黄昏尚未结束，天空中的流光处于最微弱的状态，云层之上只残留着一抹黯淡消沉的橙色，如果没有港口的诸多渔火，甚至难以分清楚陆地和海面的分界线到底在哪，或许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落水。 裹挟着咸味的潮湿轻风带来的浪潮声音，还有周围船只甲板上宿醉水手们欢唱的歌谣交织一片，远航的船员们在享受短暂的靠岸时光，包括清脆可口的新鲜果蔬、干净的淡水和纯正的兰姆酒，以及甜美的塞勒菲斯姑娘…… 和谐美好的欢愉气氛完美地掩盖了国王出行的踪迹。 并且也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偏僻港口的角落那被巨大礁石遮盖住的位置，来自破碎浮空城的船只正在被上百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包围了起来。 …… 一切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部署的时候，迈洛和迪拉肖身披着斗篷坐在港口较为热闹的这一侧。 他们的脚下数米就是不断拍打礁石的海浪。 耳畔是周边商船上传来的朗朗歌声。 可能是全城年纪最大的大肥橘猫平克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迈洛和迪拉肖的身边。 它还给他俩背来了小半桶没兑过水的朗姆酒。 俩人一毛就抓着木瓢从桶里舀酒喝，也算是短暂地融入了一下这黄昏时刻港口上的欢乐氛围。 那些甲板上载歌载舞的水手们知道等天上的流光再次恢复，他们就得整装返航，开始忍受那长达数月的不干净淡水、一点油渍没有的麦片炖菜以及腿脚上的烂疮。 而J女们也知道，黄昏过后，她们就得返回岸上去，直到下一次商船进港她们才能再次品尝到来自外界的“味道”，在此期间她们只能通过在港口商铺酒馆里打杂来维持生计。 无论是船员水手还是J女们都只能尽量的忘掉黄昏之后的枯燥生活，尽可能全身心沉浸到这片刻的愉悦时光中。 黄昏过后，所有人都将回归那最枯燥无味的生活。 似乎，他们对现有的生活的厌倦程度，此刻就兑换成了在宴会上的疯狂程度。 …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这样。 同样是在细细回味这片刻的欢快氛围，有人…嗯，有猫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甲板上的男男女女们在黄昏过后要归回的是乏味生活，而它要迎接的却是死亡。 酋长平克顿应该是唯一一只没有办法活着离开塞勒菲斯的猫了。 看着眼前这只抱着木质酒桶的、半眯双眼的老态龙钟大肥橘猫，迈洛提议道：“其实你可以留在这里的。”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迈洛就感觉自己很蠢。 凭借黯影的感官，迈洛早在接触平克顿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这位老酋长应该是在那场乌撒保卫战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围攻乌撒的灵视者大军没有对这位老者手软。 在带着残存的年轻子嗣们漂洋过海顺利抵达塞勒菲斯的时候，平克顿其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是塞勒菲斯的“永恒”，让它一直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永恒把它身上的伤势全部定格住了，没有再加剧恶化。 但伤病的疼痛感却一刻也没有消退过。 迈洛光是坐在它身旁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如同刀割一般的肢体痛楚。 而这段漫长、永无止境的时间，平克顿就是靠着高酒精浓度的各种饮品来度过的，或许酒精能够麻痹它的神经，为他缓解些许的痛苦。 … 老酋长平克顿如今出现在港口，说明它也决定随行离去。 但，即使迈洛依照原计划成功地破坏了海域上的死亡水晶，没有来自于水晶的“死亡返还”，平克顿也没办法活下来。 因为一旦进入了正常的时间流域里，他身上的伤也会开始迅速恶化，死亡很快就会降临。 换句话说，它在进入塞勒菲斯之前就已经注定要离去了的，是永恒拖住了死亡的步伐。 而默默承受这漫长的痛苦时光，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等待一个重返乌撒的机会，准确点说，应该是为晚辈争取一个重返乌撒的机会，因为它本猫是注定再也见不到乌撒城了…… 现在，它或许有机会亲眼见到当初被自己带回来的这群晚辈顺利地离开塞勒菲斯这片禁锢之城，但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但这也完全足够了。 … 做下这一决定的平克顿，表现得无比平静。 虽然港口的黄昏让光线十分昏暗，但迈洛很肯定，旁边这只抱着酒桶的老橘猫脸上正洋溢着笑容。 （你们见过猫咪露出笑容吗？ 第530章 交易现场 第530章交易现场 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 但有的时候苟活着并非是最好的选择。 类似的情况，迈洛已经见过很多了。 那些人的离去，似乎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就好像神殿的琼·拜恩说的那样，他永远都是悲剧的一名见证者，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迈洛不完全同意这句话。 因为有些人的离去并不能称之为悲剧，至少对离去的人本身而言，那是对其生命的完美诠释。就像楠薇人对死亡的豁达解释一样——死亡是对于生命的定义。 当然有的时候过于豁达，则越会让旁观者觉得悲伤。 就像老酋长此刻的平静。 对它而言，今天与过去泡在塞勒菲斯港口酒馆里的九万多天并没有太大区别。 …… … 两人一猫很快就将半桶朗姆酒干掉了。 与过去四天不同，这一次的喝酒的“主力”是迈洛和迪拉肖，老平克顿只是小小的浅尝了几口就不再多喝了。 或许它希望自己能够以清醒的状态见证子嗣们安然离开塞勒菲斯。 尽管失去了酒精的作用，它身上的伤病疼痛也会变得更加清晰。 … 黄昏接近尾声。 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颜色较为明亮的流光。 港口边缘，猫咪传来喵喵的暗语，意思是通知迈洛——库兰斯王与马斯顿等人已经进船，并且猫猫大队的包围圈也已经闭合。 迈洛转头看向身旁的平克顿，爽朗地笑问道： “要不你来指挥吧平克顿先生？我知道这场战斗的规模可能有点小气，但好歹船上是有几个王室成员的，怎么说？” 平克顿晃荡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抬起爪子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陈旧的金属护身符吊坠扯了下来递给迈洛： “在您帮了我们这么多之后，我能再麻烦您帮我个小忙吗？这个小东西，我希望由清醒世界里的马歇尔保存着。” 迈洛接过平克顿递过来的这枚小巧的吊坠：“我会转交给它的。” 或许猫猫一族并不具备什么精湛的炼金工艺，吊坠本身形状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更多的像是一枚雕刻了文字图腾的天然金属块，仅此而已。 而在迈洛收起吊坠之后，永远一副老态龙钟瘫坐着的平克顿忽然站了起来，无比郑重地对迈洛说道： “瓦尔罗坎先生，猫族将永远铭记与您的这份友谊。” …… … “看起来浮空城和欧斯-纳尔盖一族估计都要永远地铭记我咯。” 迈洛小声嘀咕着卸下了遮掩黯影身躯的斗篷，轻松地没入了黄昏的暗色之中。 不久之后，原本飘荡着和谐韵律的港口上多处船只燃起了大火。 海面上的歌声和欢声笑语很快就被尖叫与呼救声所取代。 燃烧起来的船只很快就惊动了附近港口的守卫，他们快速组织人手搭乘小船去进行扑火。 但这时候海面上突然刮起了凛冽的风浪。 乘船离岸的这群港口守卫就这么坐在小船上，在海面上越刮越远，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地划桨都没用。 场面一度令人啼笑皆非。 而这一切都是猫猫大队的作战部署，看得出来，即使是力量强大到足以徒手撕妖鬼的猫猫们，打起架来也总是有那么一股“胡闹”与“恶作剧”的味道。 …… 当然，大火的另一个作用是把聚集在诸多船只甲板上饮酒的无关人士赶走。 毕竟接下来的这场厮杀与商船水手以及J女们没有任何关系，任何程度的误伤都不是猫咪们愿意看到的。 … 纷乱声响很快就引起了王室队伍的注意。 无头肥仔守卫队扛着半身长的大曲刀直接就将礁石后方的僻静港口守死了。 而此刻那艘停靠在重重包围中的黄金大帆船上，库兰斯王与神殿使者马斯顿等人正刚刚打开第一口箱子，检测神殿队伍带来的这些尚未被污染的水晶纯度。 停放在船舱里的箱子一共几十口。 箱子本身的材质也是某种特殊的原石，具有绝佳的密封性质。 海面上突然变得躁动的海浪让船舱内出现了颠簸，但无论是库兰斯王还是马斯顿都没有在意，甚至在听到外边的尖叫与呼救声的时候库兰斯王也只是淡定地摆了摆手道： “放心好了，码头的那些酒鬼打碎油灯把自家船只点着的事情常有发生，交给那边的守卫去处理就行，我们还是好好欣赏一下这些来自诸神的馈赠之物吧。” 库兰斯王将双手在晨袍上迅速地蹭了蹭，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箱中取出一枚未经二次加工的水晶原石。 这些尚未接触过任何死亡因子的物质此刻洁净无瑕，即使是在光线较为昏暗的船舱内也能自主散发着璀璨圣洁的光芒。 “好好好……” 在确认了水晶品质之后，库兰斯王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好”。 “那么上一回你们的黑刀刺客强闯禁区的事情我就先帮你们瞒下来，百年内卡达斯的其余诸神绝对不会知道此事，回头我再重启传说通道让你们进入禁区办事。” 接着，库兰斯王那张布满白色卷曲胡须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补充道： “欧斯-纳尔盖永远是黄金树的朋友。” 他的这些话刚刚说完，船舱内原本充斥着的来自于水晶的圣洁荧光忽然就被更为刺眼强烈的金色光照所取代，这莫名亮起的光让库兰斯王的影子“狠狠”地印在船舱墙体上。 库兰斯王有点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的这一束黄金强光来自于马斯顿的法杖。 并且法杖此刻对准着的是船舱里的另一个影子。 一个……没有办法看清的黑色人影。 …… “嗯——” 反应慢半拍的库兰斯王眨了眨眼，发了几秒钟的呆之后才大喊道： “有刺客！” 他这一声大吼，伴随着往后的一迈步，还被箱子绊了一下，趔趄之后手里的水晶差点飞了出去，在左右手之间来回切换，最终总算是抢先一步用自己的身躯躺在了水晶即将坠落的地板上，保住了那洁净的死亡水晶。 但并没有保住自己的老腰。 这位年迈的老国王发出了无力的哀嚎： “哎哟我的腰喂……” … 第531章 生意人 第531章生意人 主打一个手忙脚乱。 一旁的其他人剑拔弩张，感觉随时会爆发一场神仙打架，但场内就只有库兰斯王的画风跟别人完全不一样，也不愧是从清醒世界入梦而来的，总归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别！去外面打去外面打！真的！！要打去外面打！海上随便你们打，不要弄坏这些水晶！更不要打伤我的子民！看在耶稣的份上球球你们啦！！！” 老家伙库兰斯王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死亡水晶箱子的面前，大声嚷嚷着要迈洛和马斯顿他们去外边打。 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在发现船舱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陌生的晦暗影子之后，立马就猜到了来者的目的。 真不愧是传说中横渡了群星且直面了终极虚空之后还能安全回来的人，他居然是整艘船上最先发现迈洛和迪拉肖的人。 …… … 但其实在场对峙的双方都没怎么在意这位老国王。 马斯顿的态度非常暧昧，他与此前迈洛遇到的每一位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使者都不太一样，他不像琼·拜恩那些骑士或者黑刀使者一样见面就趾高气昂地痛骂着“罪人”之类称呼，相对而言表现得非常镇定自若。 被一名黯影序列的生命体逼近到数米范围内，也就只是手中法杖自主发出了防御性的金光，仅此而已，他本人则是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可以说全场最激动的就只剩库兰斯王这个老头了。 …… “活生生的黯影？而且还是两个？！” 马斯顿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用非常好奇的眼神盯着迈洛和迪拉肖的影子看了半天，大概十秒钟之后才摇头道： “噢不不不，只有一个黯影，你们这是被召唤而来虚体，我还以为卡达斯山上的那几位都瞎了呢，黯影本体都降临了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啧啧……那现在是怎么办嘛，我们提前见面了，神殿给我的命令是把你们的人头带回去，要不是因为我的侄儿上个月刚刚接受了黄金树的赐福，我也不至于大老远跑这一趟来干这脏活。” “你若是黯影本体降临，我想我大概只能选择退避三舍了，活这大把岁数不容易啊寻死觅活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好了。” “可你是召唤而来的虚影啊……嗯…过于令人心动了，你懂我意思吗？” “不如我们做笔生意如何？你先把你此行要做的事情都做了，然后牺牲一下自己，让我手下你的这一份召唤虚影，不用担心，你的本体不会死的……嗯大概也丢半条命那样，你看合不合适？” … 迈洛算是看出来了，马斯顿和神殿骑士以及黑刀使者是非常的不一样，他多少是有点神经质的。 除了神职人员的身份以外多出来的这一层王室身份，确实在他的身上表现出了许多世俗人的味道，而不像琼·拜恩那种纯粹的神职人一样有着近乎魔怔的执拗。 看黑刀使者是怎么办事的？上来就大大咧咧在禁区从天而降，操刀办事，全然没有把唯一的禁区看守国度欧斯-纳尔盖放在眼中。 而马斯顿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入关的“门票”，祭拜了本土的绿宝石神殿，拜访国王，然后用商谈的形式循序渐进地推进自己的任务，甚至这一切还是在塞勒菲斯的港口享受了几天清净之后才开始行动的。 这几乎走的就是传统海运商贩的路线，哪里像是背负着律法意志而来的惩戒者嘛。 甚至就连跟迈洛这个“罪人”面对面了，还摆出一副“有事好商量”的嘴脸，看得出来他能活到这么大岁数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琼·拜恩那样傻乎乎的笨蛋就是很容易夭折，无论她的起点有多高。 …… 头一回遇到这么老油条的神殿人物，迈洛倒是有点不太适应了。 当然，马斯顿也只是口头客气。 话里话外他还是要把这份功劳给揽下来的，尤其是在确认了迈洛和迪拉肖两人只是幻梦境信徒用仪式召唤而来的虚影之后，他那隐藏在心底的野性才稍稍地显露了一些。 … “你知道的，在清醒世界你们怎么闹腾都无所谓，但是在幻梦境里不行，这里啊——这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马斯顿用手指头指了指上方，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音： “好多双眼睛在盯着呢……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有清醒世界的黯影被其信徒召唤到幻梦境来，这样的事情是可以激怒很多人的……我是指，很多的神，嗯，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卡达斯山脉上的那几位要剥夺你这种人的做梦权力？就是怕你们随随便便进入幻梦境啊，而相比于入梦，发展信徒执行召唤仪式，就是更严重的大罪了，你知道这件事如果曝光了，会加速禁区里那些可怜虫的种族灭绝吗……唔——可能我想多了，你大概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是啊，谁在意呢……” “哎不对……你很在意，我看出来了，你非常在意…真是见鬼了噢不请原谅我，我不该说出这种粗鄙之语，我是说，太令人惊讶了，一名富含底层情绪的黯影呢，这种事情可能诸神也会感到意外吧？是真的吗？没错是真的！我在你眼里看出来了，你很在意那些被诸神囚禁了的可怜虫，真有意思。” “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我手中的筹码分量应该就得翻上一倍了，你看哈，为了你的信徒，就是禁区里那些曾经犯下滔天重罪的家伙们，你一定清楚如果让诸神知道了这些小家伙现在侍奉着的对象是你的后果是什么吧？旧时代的罪人后代与新生代的黯影结合到一起？不敢想哦……” “我知道你想做些什么，在禁区布道、传教，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很明智真的，避开诸神的目光啊，选择憎恨诸神且身处悲惨禁地的种族啊，明智之选，或许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在禁区的深处建立属于你的自己的领地，‘祭祀场’或者‘神龛’之类的，随便怎么称呼，反正这一定是你计划之内的事情没错吧？” “所以现在曝光禁区里的秘密对你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好消息是你把上一群没脑子的黑刀刺客全杀了，这是绝对个好消息，因为黑刀死光了之后，我，浮空城的伯爵，神殿的传教长者，禁区里的故事就由我来随便讲述了，你懂我意思。” “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你看到这柄法杖了吗？它是由黄金树的藤蔓制作的，可以拘禁你的意志并碾碎，将残渣带回神殿，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已经死了，而事实是，你只牺牲了自己的召唤虚影，回到清醒世界去稍作修养就可以恢复，我是说，按你的方式，把躲在清醒世界的旧日揪出来吃掉，用你的那个指引女巫，这都不是秘密了。在未来的这段时间里，黄金律法与其他的诸神不会再对你造成任何干扰，你有非常漫长的时间可以发展你的信仰群体，甚至，如果你能付出令人满意的代价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另外几个类似于禁区遗民这样的群体存在，懂我的意思吧？预祝你的教团在幻梦境发展壮大。” “怎么样？我这个提议是不是很有建设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思考之眼回归神殿了。” “不对，这件事你应该知晓的，噢噢是另一件事。” “我亲爱的侄儿，也就是伟大浮空城未来的王，很快将会迎娶那位来自清醒世界眼圣女，他们会成为幻梦境最伟大的一对眷侣，神座与王座的结合啊……” … 第532章 混乱 第532章混乱 “噢原来是这样……” “哦这样啊……” “啊~明白了……” “怪不得嘞……” “你懂的真多……” “这又是怎么说？” “woah原来是这样……” “欸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道理。”（深深点头） 这就是迈洛全程下来的状态。 可以说是非常神奇的一幕了。 本应该见面就分个你死我活的双方叙起了旧，并且完全忽视了一旁的库兰斯王。 而且出乎迈洛意料的是，马斯顿是个实打实的话痨，可能他觉得自己很有谈判的天赋或者是语言魅力之类的特质吧，迈洛越是附和，他就越停不下来。 到最后基本上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天知道这位破碎浮空城的伯爵先生平时到底有多欠缺交流，说话的欲望这么强烈。 …… 在马斯顿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之后。 迈洛才终于有了表态的机会。 他眨了眨眼，表示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过多。 毕竟还都是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你知道，我一直都钦佩像您这种，这种丝毫不吝啬于向自己的敌人倾囊相授、讲解来龙去脉的人，我打从内心表示尊敬，以黄金树的名义。” “其次呢，刚才你说的那一切其实都有可行性，非常有可行性，而且看得出来你也把在场其他人的听觉隔绝开了，包括我们的库兰斯王和你自己的扈从，这点很好，很有诚意，我感受到了。” “如此一来禁区的秘密就不会泄露，挺好挺好。” 迈洛的话让马斯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成竹在胸”的自得笑意，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番运筹帷幄的手段非常精妙，仅凭谈话就避免了大动干戈，甚至大有众人皆被自己玩弄与股掌之间的优越感。 但迈洛是什么人嘛，他什么时候按套路出牌了。 … “嗯……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嗷，一个很小的小问题，伯爵先生我帮你捋一下，你看哈，第一波黑刀们死完了，现在你隔绝了附近所有人的视听，那么仅剩下的，唯一一个知晓这一切秘密的人，就只有你了唷？” 在迈洛说完这句话之后，彼此大概维持了1.42857秒的沉默状态。 随后马斯顿发出了以下这一些奇怪的动静： “嗯？”（疑问） “嗯~失策了。”（深表同意） …… … 讲解来龙去脉的反派一直都是迈洛最喜欢的一种角色，尤其是像马斯顿这种笨蛋，嘴里没有一句是废话，爆出来的全是干货和猛料。 讲句真心的，他这么诚恳，迈洛都有点不好意思弄死他了。 尤其是，他还那么贴心地把在场其他的无关人士的视听觉都屏蔽了，把自己彻底孤立了起来。 从未见过如此善解人意的贴心坏蛋。 当然，等马斯顿从那沾沾自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之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什么蠢事。 …… … 于是一场厮杀就不可避免了。 事实上马斯顿的所有提议都非常合理且诱人，换做任何一名不太愿意挑起争端的谈判对象，可能都会与马斯顿达成交易。 但迈洛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搞事，他又怎么会为了“避免麻烦”而委曲求全，他就是来制造麻烦的哇。 再者说，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留有马斯顿这样一个掌握着这么多秘密且身居神殿高位的人活着作为掣肘。 死掉的老狐狸才是好狐狸嘛。 …… 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在场的神殿扈从，以及库兰斯王，还有他带来的那些祭司与无头肥仔守卫刚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就发现晦暗的影子与那金色的法杖一同从巨大船只内直冲向天宇，轰砸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惊起了数米高的巨浪。 好消息是，捉对厮杀的双方都没打算在船上动手。 否则仅凭第一次的对碰产生的余威局足以让这艘船支离破碎。 看来马斯顿还是晓得心疼自己的东西的，而迈洛也早早答应了平克顿酋长，他要留着这艘船把猫猫大队一并送出塞勒菲斯港，所以船上的人得以幸免于难。 当然，乱战很快就在港口码头上爆发。 为什么称之为乱战呢，因为除了本地的绿宝石神殿祭司之外，还有国王从步行街带过来的肥仔守卫队，同时还有黄金律法神殿远道而来的扈从。前两者自然是以保护库兰斯王为目的，后者的律法神殿扈从则是保护船只。 而另一边就是迪拉肖带领的一众猫猫大队了。 这样一来局势就非常混乱了。 因为国王守卫和本地祭司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威胁了他们的王，这紧要关头自然是要把库兰斯王从那该死的船舱里营救出来。 而黄金律法神殿这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威胁船只，毕竟此前迈洛与马斯顿的谈话内容都被隔绝开来了，除了库兰斯王本人以外无人知晓黯影的降临，于是就产生了混淆，黄金律法神殿以为本地人要强行夺船，也就是俗称的黑吃黑。 “我劝你们尽快投降，若是敢伤我王半分，即日起黄金律法神殿就是我们的死敌！！！” 侍奉“纳斯·霍尔萨斯”的绿宝石女祭司运起非常绚丽的符文术法，朝着船只上的律法一众威胁道。 黄金律法的人也懵啊，海面巨浪滔天，船舱里的人脑浆都快被摇匀了，光是稳住船只都费劲，关键这会儿还找不着库兰斯王了，这“贪财”老头从头到尾都跟那些死亡水晶抱在一块，船一摇，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直接就把他给埋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他。 绿宝石神殿和黄金律法神殿两拨人各自所使用的术法和赐福力量还是很好辨认的，在尚未完全被流光覆盖的黄昏天色下，岸上的璀璨绿色与船只甲板上的刺眼金色符文形成了非常清晰的阵营切割。 也正是因为这样，迪拉肖这沐浴着黄金树赐福的家伙的无差别攻击就直接让局面乱成了一锅粥。 塞勒菲斯这边阵营直接就炸开了锅： “黄金神殿欺人太甚了！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吗！？” 第533章 异端 第533章异端 在天空完全被流光充满之前的这短暂时间内，整座欧斯-纳尔盖都被暗红色的光晕覆盖着，似亮非亮。 也就在这样特殊的光影照之下，混战从港口最为偏僻的角落迅速波及到大半个海岸线。 主要原因是起伏的海面上不断涌来的巨浪。 一声声的巨响，像是闷雷，又像古老残破的钟鸣，仿佛有巨人站在云层之上挥舞重锤一遍又一遍地砸击着海面。 从万米高空之上看下去，那些从海面上荡漾开的只不过是一层涟漪，但对于港口码头上的商船而言却是具有着毁灭性的巨浪，在黄昏光照之下呈现出地狱气质一般的滔天巨浪。 所有的大小船只都被积压到一起，推积到陆地上，其中绝大多数被直接拍碎，船只的碎片和一部分浪花散落在空中的水滴被大风卷上高空，随着高度不断地提升，卸掉了那股力量之后又化成暴雨坠落下来。 …… 可以说，塞勒菲斯的西港口从温馨欢愉到人间地狱，仅仅只用了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而这近乎海啸级别的灾难源头，就是发生在不远处海面之上的那场一对一的厮杀。 黄金律法神殿的马斯顿，还有那由异教徒们利用邪恶仪式召唤而来的“黯影”。 对于幻梦境的原住民来说，迈洛的确是一位来自异世界的不速之客。 就如同清醒世界里邪恶教团召唤降临的那些鬼祟一样。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撇开港口上的混战乱局不谈，在如今塞勒菲斯城内的永恒住民们的眼中，迈洛就是那极致邪恶、可怕的造访者，因为他身上充斥着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秩序，以及那永恒住民们感到恶心的奇怪味道。 这里所说的恶心，是能够导致生理上的呕吐的那种恶心。 塞勒菲斯城内街头，那些无意间瞥见了远处那凌驾海面上空的黯淡人影的国民们全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癫狂。 他们尖叫、嘶吼。 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脸、头发、衣服，在浑浊的雨幕中痛哭，发癫。 港口，就像是灾难的源头，有某种东西在进行着病毒式的扩散，引发一系列的混乱，将原本平静、和谐的永恒国度内的秩序打破。 那些没有尝试去窥视天边黯影的永恒住民们得以保全自己的神智，他们全都蜷缩在角落里紧闭着双眼，颤抖着向欧斯-纳尔盖的神明“纳斯·霍尔萨斯”进行祈祷，祈盼绿宝石神殿中供奉着的那位阻止这场灾难的降临。 …… 黯影背靠着黎明到来之前的暗红天空，强大的压迫感降临在这座永恒国度。 这里的国民早已经忘记了这种被恐怖笼罩着的感觉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迷醉于永恒国的载歌载舞和欢愉之中，在欧斯-纳尔盖建立之前，这里曾是一片悲哀的废墟，如今所有的永恒住民都是从幻梦境其余领域迁移而来的，他们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最年长者们见过埋葬在缟玛瑙街道下的那些残垣断壁与枯骨…… 诸神赐予了征服者国度以湮灭，然后借用一名强大的入梦者，在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新的永恒国度。 祂们允诺了住民以永恒。 而现在，永恒的秩序似乎出现了些许松动。 因为不断地有人在痛哭和哀嚎声中死去。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仅仅是因为看了一眼远处天边的那个影子，仅此而已。 … “救救我们吧神啊……” “救救我们……” 永恒住民的悲惨呼唤在欧斯-纳尔盖的上空不断回旋缭绕。 但那片本应早早透亮起来的天空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住，暗红的光始终无法散去，浓云遮盖了一切，暴雨的声响也掩盖了永恒住民们的祈祷和呼唤声。 他们的神，“纳斯·霍尔萨斯”并没有显圣。 他们的库兰斯王不知所踪。 此刻交织在的海平面上的那两股力量，那极致阴刻的晦暗与刺眼的金色，它们都不属于欧斯-纳尔盖这个国度。 … …… 恐惧还在持续不断地散播。 死亡水晶无法汲取那些因为陷入癫狂而引发自我毁灭，因为这与时间规则的侵蚀没有关系。 暗红色的海平面上。 马斯顿身上的金色长袍不再一尘不染，准确地说，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布满着恐怖的裂痕，包括他的皮肤、血肉，那些裂痕甚至深入骨骼，那些裂痕集中到胸口的一处塌陷位置，那是心脏的位置。 那一塌陷处似乎是一只拳印。 被打碎的，不只是血肉与骨骼，还有嵌在肢体内的黄金律法图腾。 如今，每当他的心脏跳动一次，那龟裂的集中位置就会有一些碎片掉落下来，但这个频率已经在逐渐变慢了。 这位破碎浮空城的王室长者似乎刚刚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 此时，凌乱的长发上沾染着粘稠的鲜血，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被鲜血浸透的经历发生在多少年前了。 回首望向脚下塞勒菲斯城区中蔓延开的死亡气息，马斯顿神色复杂。 与不久之前在船舱里的对话相比，马斯顿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就连话语都变得简短了。 “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 “你是指对这座城市，还是对你？” 迈洛就“站”在马斯顿身旁不远处。 相比之下他身上就干净很多了，卸掉斗篷之后的他并没有一个实质的躯体，就是一个纯粹的影子，只不过此刻影子的手臂位置上沾着一些血迹。 … 马斯顿平静地摇了摇头： “这是诸神创造的极乐国度，而现在它被玷污了，你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罪么？” 迈洛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不是很在乎，并且我觉得所谓的诸神也不会在乎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片被暗红光笼罩着的国度，以及乱战一团的港口。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看吧，连坐镇这座国度的本土神只都不曾露面，祂的子民和信徒可是正在受着苦，但……” 迈洛比划了一个表示“空荡荡”的手势：“人呢？我是说，神呢？” 马斯顿似乎对此也十分费解。 当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深思探究这一问题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笑。 “也许神明真的不在乎吧。” 然后，那毫无血色的脸就像是被笑容扯坏掉的蜡像一样，崩成碎片，从高空坠落了下去。 第534章 咒死 第534章咒死 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塞勒菲斯港口乱来，是因为抵达欧斯-纳尔盖的第一天，迈洛就已经确定那位本土神明根本不在这座国度。 “纳斯·霍尔萨斯”。 尽管迈洛对这位梦境诸神之一的存在一无所知，但如果祂真的就在欧斯-纳尔盖国境之内，或者在东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那么在迈洛离开禁区的一瞬间就应该能注意到他。 毕竟神明的视线可不是猫咪们提供的一件斗篷就能够阻挡的。 但事实证明，这位神不在家。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祂去了很远的地方。 因为即使祂的子民正在遭受着苦难，也没有任何神明显圣的迹象。 …… 在有了这一前提条件下，马斯顿就注定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从他自信满满地承接使命并乘上前往塞勒菲斯的海船那一刻开始，他就死定了。 迈洛的原计划就是把黄金律法神殿派来的“人”做掉，无论是谁。 反正就是胡闹，闹得越乱越好。 那样黛西在神殿中的行动就能更加顺利。 … 彻底溃散的马斯顿的身躯化作灰白色的齑粉，被风暴和雨水冲刷着，消失在海面上。 事实证明，不论是王室还是神职，死掉之后都是一捧白灰，与禁区里荒漠沙土没什么区别。 不过，在齑粉散落消失之后，狂风与暴雨无法冲刷走的是一丝定格在空气中的光絮，那东西由几率灵动的流光编织而成，有着类似于植物藤蔓或者根茎的形态，散发着纯净而又微弱的金光。 迈洛知道，那是来自黄金树的“赐福”。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没有被任何躯壳与载体包裹着的赐福。 而就在他恍惚之间，那一缕赐福忽然消失了。 …… 因为逃窜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视觉效果上看起来像是凭空消失的一样。 但迈洛怎么可能让它就这么溜走。 … 于是，在赐福消失的一瞬间。 迈洛的黯影也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之后，迈洛和赐福流光同时出现在数百米外的海面上，此时赐福已经被他死死地攥在手中。 他抓着这一根类似藤蔓的金色物件，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在马斯顿的肉身和灵魂完全消亡之后，这东西就开始受到某种特殊的牵引力，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拽着它，想把它带回黄金律法神殿。 赐福之力本身已经非常虚弱。 因为在迈洛杀死马斯顿的时候，已经将赐福本身的力量摧残得七七八八。 简而言之，从力量的角度，这小玩意儿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用价值了，说白了就是一根会发光的藤蔓，可能还没有一盏新的煤油灯来得透亮。 但，它仅剩的属性却让迈洛决定留下它。 … 只见迈洛稍稍松开手掌。 那赐福便又快速朝着某一方向逃窜了起来。 但下一瞬间又被迈洛捏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挺好，以后如果有机会造访黄金律法的老巢，你就是我的引路人了。” 迈洛坏笑着眯起眼睛，反手把那根藤蔓打了个结挂缠在手腕上。 …… 弄死了马斯顿之后，剩下的问题就是死亡水晶了。 其实这玩意儿最开始并不具备“死亡”的元素，在进入欧斯-纳尔盖这座国度之前，它们只是一种极度纯净的晶体矿物，只有在这里吸收了足够多的死亡之后才会变成结晶人身上那种足以令人咒死的物质。 成为捆绑束缚住那些想要离开这个国度的人的封印。 自由是永恒的代价。 如果欧斯-纳尔盖真的是一座没有任何阴影的永恒国度，那整座幻梦境的人不都得往这里挤？比之强大的王国多如牛毛，为什么没有人试图攻占这片东部大陆唯一的文明区？ 原因都是摆在桌面上的。 被封印的不只是禁区里的遗民，禁区的看守者，这些欧斯-纳尔盖国境内的永恒住民，同样也是被禁锢的一员。 说白了这就是一座青春永驻的牢笼。 …… 除了最初欧斯-纳尔盖由入梦者库兰斯王的梦建立之初迁徙而来的第一批住民以外，如今已经极少有人会主动选择驻留在这个国度。 但当年的平克顿酋长没有多余的选择。 它本就年迈。 而乌撒的一场大战剥夺了它为数不多的寿命。 且身后还跟随着乌泱泱数百年轻的后辈，那些是它拼死从陷落的乌撒城内救出来的孩子，它们还尚未成长起来，还无法经受住残酷的战火。 而那时候，真正的猫族战士几乎都已经死在灵视者们无休止的围攻下了。 平克顿拉扯着数百后辈，在西部辗转多个国度、领地，这一路下来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没能存活，而濒死的平克顿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保全这些后辈，于是在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为了保全猫族最后的有生力量，它带着仅剩的百十来名后辈乘上了前往塞勒菲斯的货船。 … 在那之后，老平克顿就拖着残破不堪的衰败身躯，苟延残喘至今日，而猫族保留下来的最后一批年轻后辈，则永远维持着它们逃出乌撒时候的生理模样。 按照时间线来计算，马歇尔撕开空间壁垒跳到清醒世界距今已经一年多，清醒世界的一年多，相当于幻梦境的两百多年。 所以像小狸花和小白那俩，虽然看着像小猫，实际上是老亚瑟和老摩根了。 像这样的猫猫还有一百多，现在正在围攻着港口，想尽一切办法把属于黄金律法神殿的船只抢占下来，那是它们离开塞勒菲斯的重大契机，也是重返乌撒的第一步。 …… “也就是说，平克顿的死亡阴霾、小猫们的岁月侵蚀，还有欧斯-纳尔盖整座国家的永恒代价，就封印在这些小小的水晶里面？” 对塞勒菲斯造成了极端恐慌的那道黯影，也就是迈洛，在解决了马斯顿之后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港口之外海域边缘的一座古老灯塔上。 这里或许是整座塞勒菲斯城领地范围内为数不多能够看到苍老、衰败、腐朽等痕迹的地方了。 在那些修筑灯塔的巨石上有明显的来自于海水和狂风的侵蚀痕迹。 或许是因为它们普遍远离城区，不需要像街道的缟玛瑙那样永远维持崭新，也可能是因为，灯塔上的死亡水晶已经承载了足够的岁月代价，它们不但无法帮灯塔维持崭新，甚至可能还需要灯塔帮忙“分担”一些。 …… 迈洛缓慢地靠近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所谓“结晶人”。 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可以清晰地看到了一个肢体纯黑的“小人”。 之前在城区，迈洛也远远的看到过灯塔上的这些黑影，他本以为“黑”只是黄昏黯淡的光线所致，但是现在天色已经开始被流光所取代，可那灯塔平台上的结晶人依旧是通体漆黑的模样，它四肢枯瘦、脊柱佝偻、扭曲。 那是一种丝毫不反光的“黑”，它们似乎拒绝了一切的光照，不愿意落入任何人的视野范围内。 但那不足一米的瘦肉身躯后背却附着着密密麻麻犹如冰锥一般凿刻在上面的晦暗水晶。 尽管因为已经汲取了足够多的时间代价，死亡水晶原本的洁净如今被散发着的诡异暗光所取代，变的污浊不堪，可是表面依旧带有着晶体独有的光泽感。 所以视觉效果上，结晶人与其背负着的水晶看起来就是一个相当违和的结合体。 是那争相抢夺你视线的死亡水晶…… “水晶内装载的是时间的代价，那么按理说，黯影已经是可以脱离时间秩序的序列，所谓的咒死应该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太大的影……” 迈洛自言自语地靠近那结晶人。 而躲藏在角落里的结晶人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迈洛的靠近。 甚至迈洛都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色轮廓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活物。 可他嘴里的叨叨逼还没有说完，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 “woah！”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还当人那会儿在马桶上蹲了半个小时之后突然站直起来的感觉。 整个视野从边缘位置迅速蔓延出来的黑暗，几乎要瞬间把他吞噬一空。 迈洛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 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那半虚幻状态的黯影体的左手手掌居然溃散了…… 看着自己的“断手”，迈洛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咒死”的力量？ 第535章 愚神计划的进阶版 第535章愚神计划的进阶版 “那里面装载的，绝对不纯粹是时间带来的死亡。” 原因是，如果是纯粹的时间代价，那是绝对不可能伤到已经位于黯影序列的迈洛的，他都已经可以跟伊姆纳尔在虚空里对掐了，哪里还会怕这点时间秩序的力量。 但事实就是，他的左手手掌已经没了。 虽然现在迈洛只是被召唤而来的虚影，类似于化身的一种，但仔细想想，这应该算是近两年来他受过的最严重的“伤”了吧。 如果这一国度的永恒所兑换而来的所谓“代价”，连黯影都能伤到的话，那好像不能称之为代价了。 “这玩意儿应该叫馈赠吧。” 迈洛盯着角落里那个瘦弱、晦暗的结晶人影子。 要知道，在幻梦境里，在这样一个有神明和旧日定居的世界里，眼前这种结晶人可是不可多得的一股力量。 这特么是核武器啊。 …… …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半截手腕，迈洛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要是他都搞不定这些死亡水晶的话，那岂不是要对那些猫猫们食言了？ 迈洛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港口上发生大混战的地方。 此时流光已经逐渐取代天空中的暗红色云层，在刺眼光线的覆盖辐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被欧斯-纳尔盖守军彻底团团围住的港口现状。 猫咪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如果迈洛没处理好这些死亡水晶的话。 等它们拼死拼活乘上黄金律法神殿的海船离开这片港口海域之后，就会变成一船舱的苍老、垂死或者已死的猫猫…… “那可不行。” 迈洛摇摇头。 失信于人是小问题，失信于猫猫就太畜生了。 … 可是咒死之力太霸道了，连迈洛都不能随意靠近，在距离结晶人还有数米距离他就不能再继续往前了，否则还没等脱离欧斯-纳尔盖的国境范围，他就得提前结束这一次召唤之旅。 怎么才能摧毁这些死亡水晶？ “难不成用枪……” 迈洛下意识往腰间一抹，却发现摸了个空，因为这会儿手掌和手枪都不在。 “嗯——” “那只能试试这个了。” 迈洛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掌心上冒出一些粘稠墨水一样的物质。 既然结晶人是个能动弹会溜达的东西，姑且就把它当成一个活物来处置，解决不了死亡水晶，那就解决结晶人。 而迈洛对付活物的方法，自然是回归老本行，也是他从格拉基那边学来的第一个招数的变种版本——恐惧梦引。 在掌握了《纳斯编年史》之后，迈洛对生命体恐惧之源的掌控变得更为精准了，越是没有防范的灵魂，他越可以轻松触碰到其恐惧之源。 而只要掌握了这份最深刻的恐惧，迈洛就有了无数种选择，他可以吞噬这份恐惧，或者利用它操纵这个灵魂，甚至杀死这个灵魂。 救赎或者杀戮，都在一念之间。 …… 而事实证明，结晶人也是生命体的一种。 尽管它们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外在形态，化成了一种至暗生物，就连天宇的流光照射在它们身上也无法反射出任何光线。 但迈洛还是非常精准地找到了这些瘦弱佝偻的生物内心深处的恐惧，哪怕它们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记忆，甚至是思考能力，但恐惧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 迈洛很快就捕捉到了恐惧之源的存在。 也就是那曾经让结晶人最无法自拔的可怖之物。 …… “这是……” 迈洛原本直观地以为，结晶人的恐惧之源会是死亡水晶。 毕竟这些晶体怎么看都是嫁接、凿刻到它们身上去的，并非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东西。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迈洛触碰到结晶人灵魂深处的恐惧源头的那一瞬。 他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一股带着些许奇怪熟悉感的恶寒。 紧接着他脑海中就闪过一系列虚幻、腐朽且狰狞的画面，包括——人眼窝里盘踞着的节肢生物、雪地高台上焚烧着的骸骨、兽化的人类那挤满血丝的蠕动眼球…… 这些东西虽然也都在清醒的现实世界里出现过。 但在那之前，它们集中出现的另一个地方，是深渊。 这是结晶人内心恐惧之源在迈洛脑海中引发的一系列画面回闪。 在让迈洛感到惊愕的同时，也解答了此前他对死亡水晶的那个疑问——为什么咒死之力可以对旧日支配者造成伤害？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结晶人的恐惧之源竟然就是深渊。 而咒死之力中，对迈洛造成伤害的成分并不是时间秩序的代价，而是夹杂着的深渊混沌…… 可是，为什么永恒国度里会出现深渊的踪迹？ 这里可是幻梦境。 难道深渊早就已经在诸神的眼皮子底下渗透进来了？ 原来迈洛这一次祸水东引的计划早在此前就已经有人做过了么…… … 结晶人灵魂深处对深渊的恐惧是无比深刻的。 甚至于它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往的一切，包括它的种族、它的名讳、它的由来，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拥有的独立人格，却始终都铭记着那一份对深渊的无尽恐惧。 但即使是迈洛也无从知晓结晶人到底遭遇过些什么。 从灵魂意识的角度来看，它已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生物了，支撑它在这些灯塔上晃荡游走着的是一种缥缈的生物本能，并且那也是后天被强加上去的。它此刻的生命状态，就有点类似于迈洛在深渊中刚刚遇到的风行者温迪戈。 并且迈洛在结晶人的灵魂中找不到它与深渊接触过的任何记忆，仅剩的只是那一份恐惧而已。 …… 而类似这样的结晶人，在周边海域的孤岛、灯塔、礁石上比比皆是，现在连接了这份恐惧之后，迈洛的灵视范围内可以“看”到那包围着整座欧斯-纳尔盖的结晶人阵线。 禁区、永恒国度、结晶人、死亡水晶、深渊。 这些元素之间似乎隐藏着某种暂时无法探寻到的隐晦关系。 谁能想到在欧斯-纳尔盖这样一座在诸神监视之下建立起来的永恒国度里，居然遍布着深渊的痕迹。 梦境诸神对此到底知不知情？ 如果是不知的话，那就证明有人把伊姆纳尔设想中的那种“愚神计划”给付诸实际了，并且还是更高端的版本，他直接在幻梦境，在诸神眼皮子底下构筑了一个深渊棋局。 这得是多么可怕的狠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 而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也就说梦境诸神知晓这里的深渊痕迹，或者说一部分的神明知晓的话，那么问题就更加可怕更加严重了… 这里头的阴谋将牵扯横跨前后多少时光、时空…… 搞不好这和本土神明“纳斯·霍尔萨斯”的失踪也有一定关系。 … 迈洛感觉自己可能无意间挖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现在还不清楚诸神对深渊具体是个什么态度，但可想而知，对于这种名为“混沌”的、能够无限制地肆意修改秩序的东西，那些凌驾于现有秩序之上的上位者们肯定只会视其为洪水猛兽等禁忌之物。 只可惜迈洛在结晶人的灵魂内找不到半点它们与深渊接触的记忆。 “太可惜了……” 但其实换个角度想想。 时间本就是诸神麾下建立起来的秩序之一。 而欧斯-纳尔盖这座永恒之城，无异于是跳脱出了诸神的时间秩序，这种现象的本质无疑是对秩序的扭曲，只是死亡水晶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并且水晶也是各大神殿与教团赐予了，就好像欧斯-纳尔盖是诸神允许存在的一个“特赦之地”一样。 可是别忘了，对现有秩序的扭曲，这就是深渊混沌本身拥有的特性这一。 比如此刻施加在温迪戈肚子里的那道裂痕中，就多了一条——被遗弃的信仰会恶化成虫的秩序。 …… “好像有同行。” 迈洛不再细想一下去。 不管这阴谋属于诸神还是某个未知存在，过了今天之后对方都会恨透迈洛，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 “咔嚓！” 迈洛通过恐惧梦引捏碎了结晶人的灵魂。 同一时间被波及且接连发生断裂、崩碎的还有周边所有结晶人的灵魂。 它们与死亡水晶之间的生命联系断绝的那一瞬间，晶体中储藏着的浑浊时间代价以及晦暗的深渊混沌在顷刻之间瓦解。 … 在链接被切断的那一瞬间，这片国度的秩序开始发生混乱，时间代价的死亡返还被暂时取消了，没有水晶的加持和控制，那些本应该回归宿主身体造成一系列衰老、腐朽、病变的力量变成了无头苍蝇，无处可去。 而这对于欧斯-纳尔盖国境之内的永恒住民而言，是一次绝佳的解脱时机，在新的水晶秩序建立起来之前，他们可以安然离开这片禁锢之地，而不需要遭受死亡返还。 可是除了猫咪一族以及城区中极少数人以外，其余的永恒住民们对此并不自知。 他们还在害怕、恐惧着那座降临在海域上的黯影。 全然不知，那个黯影刚刚解开了他们的自由枷锁。 第536章 启航 当然不管到底是谁在捣鼓深渊，也不管其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跟迈洛是没太大的关系。（甚至还能算半个同行） 估摸着这会儿温迪戈已经差不多该在黄金律法神殿里把深渊裂痕呕吐出来了吧。 反正先把烂摊子甩出去再说。 按照黄金律法神殿喜欢抛弃信徒的传统来看，幻梦境中肯定也有被律法拒绝的信徒存在，甚至可能破碎浮空城本地就有，接下来有的是他们忙的了，省得一天天老是往清醒世界里钻。 …… … 在迈洛用恐惧梦引碾碎了一众结晶人灵魂的同时，港口上的战斗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黄金律法这边的一众其实在发现马斯顿湮灭的那一刻就已经丧失了斗志，更何况要同时面对来自于猫咪和塞勒菲斯本土守卫和祭司团的围攻，别忘了还有迪拉肖这个律法二五仔。 当白昼降临之时，船舱内的黄金教众果断放弃了负隅顽抗，一个个把弓弩及法杖等武器就近抛入海水中，灰头土脸地抱着脑袋滚下了船，领头的船员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嚷嚷着“这一定是天大的误会”之类的话语。 但是等所有的黄金律法教众以及船员下来了之后，还是迟迟没有见到库兰斯王的踪影。 此时救王心切的肥仔守卫以及绿宝石神殿的祭司们就想要往甲板上冲。 可就在这一瞬间，偌大一座楼宇般的黄金帆船莫名其妙就动了起来！ 它两侧从船舱内探出的船桨整齐划一地搅动海水，硬是把这艘巨大的船往远离港口的方向推动了起来。 并且同一时间，桅杆上的船帆也在迅速下降，准备趁着海风彻底离开港口。 岸上，刚刚擒住所有黄金律法教众的塞勒菲斯城一方愣住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刚才黄昏阶段的混战中，上百只猫猫已经趁着夜色钻进了船舱，切断了缆绳，并且已经做好了扬帆起航的一切准备。此刻在船舱底层推动船桨的就是亚瑟带领的一群小猫们。 … “留下他们！！” “国王还在上面！！！” “快拦住这艘船！！” … 紧接着，来自绿宝石神殿的女祭司首领开始发力了。 她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物质撒进了海水中，然后口中极速默念着一连串古咒语。 很快，那原本还算平静的海水下方迅速卷起了暗流，并且在船只的两侧都形成了反方向回旋的暗流旋涡，想要以此强行将船只“扒”住。 且同一时间，周围的风向也发生了变化，不利于船只离港。 一时间，船只在距离岸边七八米左右的位置被强行截停了下来，无论猫咪们如何摆动船桨，整艘船都只能在原地踏步。 舱底的亚瑟和甲板上的摩根都露出的焦急的神色，只有端坐在眺望台上的老酋长平克顿依旧半眯着眼睛面不改色… 此时，岸边的守卫已经采取了行动。 那些数米高的巨大无头肥仔扛着大曲刀，踩着沉重的步伐在港口岸上猛踏数步助跑之后，硬生生就岸上跳了过来！ 那家伙，从甲板上猫咪们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一座座小山飞了过来一样，视野范围内都被阴影覆盖了，压迫感拉满。 摩根已经亮出了爪子。 但下一秒，那 那是来自于律法二五仔迪拉肖的拳头。 到底是黄金树认可的赐福接受者，虽然并未掌握任何形式的魔法术法，但光凭纯粹的力量就足以碾压这些位于秩序底层的生物力量了。 …… 但，如果面对同样拥有着神明赐福且同时掌握着魔法的祭司，结果就不太一样了。 情况就是，在连续击飞了所有横飞过来的无头肥仔之后，迪拉肖忽然感觉自己周身的空间凝固住了，他的一切动作都变得迟缓了起来，双腿仿佛深陷泥潭，并且有越陷越深的感觉。 任凭他如何催动身上的黄金赐福力量都无济于事。 他转动眼球，发现四周围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些如同流沙一样的细微粉末，正是那些东西把整片空间都禁锢了起来。 不只是迪拉肖，就连猫咪们还有船只都动弹不得。 眼看着甲板上的猫猫们全都炸毛了，可迪拉肖就是无法挪动身体半分。 此时不远处海水中的肥仔已经重新浮出水面正在往船上爬…… 而港口岸上的绿宝石神殿女祭司还在持续不断地运用着魔法，让这片空间变得愈加粘稠、凝固。 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变的困难了起来，迪拉肖暗骂了一声：“该死…” … 不过这种窒息感也只维持了短短数秒。 直到他视野范围内出现一个熟悉的晦暗影子，迪拉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虽然迈洛在术法这方面的造诣也一般，但是胜在博览群书啊，脑子里装着那么多本选修，随便抽一个出来都足以应付这些祭司了。 更何况他本体是黯影级别的生命体。 无论是凝固空气还是改变水流，本质上都是在规则之下对物质现状的微调，而微调是肯定比不过暴力强拆的。 嘭！！！ 迈洛仅仅是触碰了一下，那空气中的流沙规则就尽数崩碎溃散。 在短短几个呼吸内，凝固住的空气和海水就恢复了原有的状态，连底部的暗流也散开了。 …… 港口岸上的祭司们集体感觉心神受到了重创，她们再也无力催动任何术法。 而另一侧，从外围海域包围过来的一系列战船则是被莫名涌起的海浪推开。 在塞勒菲斯的祭司团与守卫们那畏惧又不甘的目光注视之下，迈洛淡定地坐到了老酋长平克顿的一侧，一人一猫，背对着船只的掌舵台面向塞勒菲斯港口。 迈洛对平克顿说道： “水晶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意思是你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去了。 而平克顿那张从始至终都呆滞着的胖脸上此时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 甲板上。 摩根猫猫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给迈洛披上了斗篷，随后就与众猫猫们一起守在老酋长的身后。 守着这个，当年它们跟着一步一步从战火中爬出来的背影。 … …… 第537章 王者 随着船只远离塞勒菲斯的港口，在本土的战船重围线内挤出之后，那只憨态可掬的年迈老橘猫的气息也缓缓从微弱转向彻底消散…… … 乌撒的后裔们终于离开了被永恒所禁锢着的欧斯-纳尔盖，但此刻的船上没有丝毫愉悦的气氛。 但也没有过度的悲伤，有的仅仅只是很漫长一段时间的集体沉默，那份寂静，让迈洛感觉海风都变得有点聒噪烦人了。 后来还是迪拉肖给老平克顿简单地做了送葬祷告。 虽然这家伙是个黄金律的叛教者，但在承办老平克顿送葬仪式的时候嘴里念叨的还是出自教会的那些悼词…… … 失去了死亡水晶对时间的扭曲作用，老平克顿身上的伤势瞬间就将它的性命收割了，不曾给它留有多说一句遗言的机会。 或许在塞勒菲斯的这两百多年里它已经把自己的遗言交代清楚了吧，或者，船只离开港口那一刻，它此生唯一的遗愿就已经实现了。 … 老平克顿苍老的遗体被焚烧成灰。 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亚瑟为首的一众猫咪并没有打算把老酋长的骨灰带回乌撒，它们似乎没有落叶归根的这种说法。 而是就地把平克顿的骨灰撒向了海中。 这与迈洛印象中某些人类的送葬也有几分相似，但猫咪们并没有那副复杂的烂漫思维，它们把平克顿的骨灰撒入海中的理由仅仅只是—— “老酋长说塞勒菲斯港的海鱼很好吃。” 以上是亚瑟的原话。 “无法反驳的理由。” 迈洛摊了摊手。 … 船只驶出港口没多久。 船舱底部就传出来小狸摩根的声音—— “快来看看我在水晶里挖出了个什么东西。” 闲来无事正在盯着自己仅剩的右手发呆，等着看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返回清醒世界的迈洛听到动静之后便钻进了底部船舱。 在这里，原本整齐摆放着的那些原石箱子因为此前的海港大斗法已经乱成一团，内部装载的死亡水晶也全都散落了出来，在左侧的两个角落里各堆成一座小山。 “我们原本是打算把角落里的死亡水晶重新整理好的，这样全部堆在一侧会影响船只的平衡，但弄到一半发现里面好像埋了个人。” 摩根习惯性地蹦跶到迈洛的肩上。 在它的引领下，迈洛看到了被埋在死亡水晶里头此刻仅露出一个脑袋的年迈老者。 这老人不修边幅，长发和胡须都略显糟乱，且此刻都沾染着血迹。 这人自然就是欧斯-纳尔盖的王——库兰斯了。 那位传说中来自清醒世界的入梦者，在原本的亡国废墟上一手缔造了欧斯-纳尔盖，横渡了群星，且直面过终极虚空的王者。 此刻无比狼狈地被埋在众多死亡水晶里头。 这些水晶都是刚刚开采出来的状态，虽然还没有被时间所侵染而粘上咒死的力量，但光是那份刀锋般的利度就足以要人命了，很难想象被埋在水晶里头“搅拌”了这么久的库兰斯王为什么还没有变成肉酱。 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 迈洛在老库兰斯王的脑袋旁边蹲下来。 他发现这家伙的气息极度虚弱，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会断气的样子。 … 而从库兰斯王的角度，他大概只能仰视到迈洛那斗篷兜帽之下半张晦暗的人脸吧。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认出了迈洛。 并且开口的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可能是属于濒死者之间的默契吧，反正马斯顿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迈洛想了想：“目前来看我可能救了你一命哦。”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老库兰斯王这个张血淋淋的老脸。 且不管那些离奇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光是如此近距离直面着黯影序列的旧日的真实面目还能维持清晰的意志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老库兰斯王的不凡之处，更何况他此刻正处于极度虚弱的濒死状态。很难想象这副看似平庸的苍老身躯里面装着的是个什么样的灵魂。 但换个角度来看。 港口混战起来那一刻，周围的无关人等全部乱满逃窜，只有这老家伙一头扑进死亡水晶里，那股子“财迷”的俗气劲儿和他的不凡之处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所以眼前的这位库兰斯王总是给人一种——“走了大运的糟老头子的”的感觉。 … “你才救不了我……” 库兰斯王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但动作幅度却逐渐在变大。 只见他把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左手从水晶堆里挤出来，任凭那些锋利的晶体边缘在皮肤血肉上切割，也要硬撑着用残破的手指指向迈洛的鼻子： “哎…被召唤而来的黯影呐……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拯救禁区里的那些可怜人吧？……愚蠢的西蓝，你这是在加速他们种族灭绝的进程……” “西蓝？”某黯影愣了两秒。 然而库兰斯没有多做任何解释，颇有几分自言自语的意思：“别痴心妄想了，卡达斯山上的那些位置不是你能撼动的，遗民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生存空间…都让你给毁了……” “你不会是觉得在禁区那种地方活着是什么诸神的仁慈吧？”迈洛嗤笑了一声，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库兰斯就是一个被诸神愚弄哄骗了的糟老头。 “呸！” 库兰斯毕竟是欧斯-纳尔盖的王，被别人这样俯瞰着嗤笑多少有点伤及他的王者尊严，所以他朝着迈洛吐了一口血沫，只不过库兰斯根本没那个足够的肺活量，血沫只向上飞了十几公分就又落回到他自己的脸上，但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止他对迈洛的骂骂咧咧： “我本来……本来是可以给遗民争取一条活路的，就是你这该死的马铃薯，你把一切都毁了……” 迈洛选择性地无视了库兰斯话语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笑眯眯地道： “很难想象禁区的看守者居然这么在乎遗民的种族延续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黄鼠狼的动物，哦我是说，在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身为国王的你居然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国民而是牵挂着禁区里被诸神封印的遗民……怪不得我们船开出来这么久都不见塞勒菲斯的战船追出来。” 阴阳怪气这块属于是迈洛的绝学。 库兰斯很快就又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你……” 第538章 屁股疼 “咳咳咳！！！” 什么叫血四溅。 此时库兰斯的脸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 … 其实迈洛跟库兰斯并没有什么过节或者实质性的利益冲突。 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是对他充当诸神的傀儡在这里监视禁区的选择感到不屑而已，但实际上，库兰斯作为入梦者，他在梦境里创造出来的欧斯-纳尔盖正正好好就落在古老征服者国度的遗址上，以至于后续的这一切——与诸神达成合作、监视禁区、用永恒的谎言禁锢国民等等…… 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即使面见过群星与虚空又如何，任何像水晶边缘这样具备较小夹角的东西都能把他切得血肉模糊。 面对诸神的时候，他这个王与尘埃般的众生并无本质的区别。 … 猛咳了一阵子之后，他才缓下来。 连带着变弱的还有呼吸的频率。 “哎……” 库兰斯叹了口气，他 有几分怅然地说道： “也许悲苦中衍生极端的念头总是无法避免的……可是，侍奉你这样的黯影，又跟屈服于神明有什么区别，并没有…甚至更糟。” “……”迈洛淡淡地耸了耸肩。 库兰斯都把他跟诸神摆在一个行列进行比较了，他还能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再者，人家说的也没毛病，红女巫的传教布道，本质上就已经是在抹杀征服者的血脉，他们天生就是与上位者对立的种族，不会臣服于任何神明，红女巫所谓的“救赎”，其目的和诸神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窃取”诸神的果实罢了。 对此迈洛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会自诩清高地与说一些与诸神划清界限的话呢…咳咳……”库兰斯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迈洛的身上。 迈洛摇摇头：“西蓝~马铃薯~” “哼……咳咳咳…” 说着，库兰斯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的嗓音听起来极具撕裂感，可能是水晶堆里头有某一根比较细的扎进他的气管了吧。 … 他非常虚弱地呢喃道： “屁股……” “嗯？”迈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向下探了一下脑袋问道：“这回怎么不是蔬菜了？” 库兰斯断断续续地说道： “屁股疼…” 迈洛摆摆手，指了指四五米外船舱另一个角落里的那堆水晶说道： “屁股才不疼呢，屁股在那边。” 此时，正在整理那堆死亡水晶的猫咪刚刚把一副人类的断裂下半身从水晶堆里扒拉了出来，那画面对晕血症患者十分的不友好。 “哦，那没事了。” 眼看着自己的屁股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出现，库兰斯好像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脸上的痛苦神色一下子减轻了不少，甚至还回光返照似的恢复了一部分的精神气儿，岔开了话题问道： “你们这船是准备往哪儿开啊？” “呃……”迈洛抬头看了一眼摩根。 摩根回答道：“狄拉斯林港。” “哦哦，好地方，好地方啊那里的牡蛎不错……”库兰斯那股子精气神只维持了不到十秒钟就迅速衰弱了下去，随后迷迷糊糊地补充道：“但是我不喜欢吃牡蛎…能换个地方不？我是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跟那位猫族酋长先生葬在同一片海域吧…” 这便是库兰斯王此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了。 不夹杂什么过于强烈的情绪，也没有其他什么令人动容的元素，仅仅只是简单评价了一下这个叫做狄拉斯林港的地方，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迈洛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斗篷。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仅存的右手轮廓也在开始溃散了。 再往船舱外看了一眼，塞勒菲斯港口已经被拉远到了天边，那些几十米高的灯塔此刻在视野范围内就像一根火柴般渺小。 再往前，船只就要完全脱离欧斯-纳尔盖国境了，永恒的力量将不复存在，时间不再扭曲，而迈洛和迪拉肖也很快就要返回清醒世界了。 他们在幻梦境里能呆着的时间本来就很短，是欧斯-纳尔盖的永恒帮他们延续了时长。 … 迈洛褪下身上的斗篷，小狸摩根也从他的肩膀上跳开了。 他把斗篷抖了抖，整齐地折叠好交还给小猫，随后对船舱里的一众猫猫们说道： “好吧这样看的话，我们好像也得说再见了，希望你们能顺利抵达狄拉斯林港，嗯，还有乌撒。” “欢迎你们以后来乌撒做客。” 猫咪们显然不擅长人类那种过分煽情的告别。 它们的辞别话语中还透露着重新夺回乌撒满满自信。 “祝你们好运。” 迈洛咧嘴一笑，然后翻身上了甲板。 迪拉肖刚想对他说点什么，两人的身影就同时消失在了天宇流光的照射之下。 …… 在迈洛和迪拉肖两人的召唤体消失之后，船舱里的猫咪面面相觑，最终有猫对摩根问： “这个欧斯-纳尔盖国王的尸体怎么处理？” “就按他自己说的，葬在这片海域里吧。”摩根对库兰斯王显然是没什么兴趣的，摆了摆爪子就转身走出了船舱。 “要先烧掉吗？这么大块头烧起来可能有点麻烦。”有猫接着问道。 “少个屁呢送葬人都走了，直接给他丢海里吧。” “也对。” … …… 被拦腰横着切成两段的人扑通一声，噢不是两声，被丢进了海水中。 但与此同时，在幻梦境世界中，距离塞勒菲斯西港口无比遥远的另一个区域。 破碎浮空城的核心。 黄金律法神殿的脚下。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一个被竖着切成两段的人的残躯正被铁链勾着，一点一点地从水中往地面上拽起来。 … 在地牢水域的边缘上站着的，是一只黑猫，一只看不出是啥子动物的毛球，以及一名眼部缠着布条的盲眼少女。 眼看着那凄惨的半人残躯已经被拽上岸，少女对黑猫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黑猫：“随时可以撕开通道返回清醒世界。” 随后，她俩的目光转向一旁发呆的毛球。 毛球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往旁边小跑了几步，开始像喝醉了却吐不出来的酒鬼一样疯狂抠喉，发出叽里呱啦呕的古怪动静。 第539章 王者风范 第539章王者风范 “清晨”的塞勒菲斯永远都是那一副宜人的风光。 在这个黄昏过后的黎明阶段，往往整个永恒国度的住民会集体举行一些祈祷仪式，意在赞颂、感谢主神“纳斯·霍尔萨斯”为他们赐下的永恒福泽，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永恒住民还会举行晨间的茶会。 只不过相比于往常，这一次的黄昏过后的塞勒菲斯城，乃至整个欧斯-纳尔盖，都少了那些欢声笑语以及歌舞音律。 永恒住民们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们阔别死亡的第几个年头了。 以至于当湮灭的力量重新降临的时候，那本就属于自然法则一部分的“生老病死”，对他们造成了成倍的灵魂创伤。 当然，所谓的湮灭并不是时间返还，迈洛摧毁了一部分的结晶人以及他们背负的死亡水晶，那些时间是不会返还的。在塞勒菲斯城内造成恐慌和阴霾的，是迈洛本身。 永恒的另一个代价，是让本就孱弱的人类灵魂变得更加脆弱，他们都是为了逃避正常生灵都需要承受的时间法则而躲进的这座巨大牢笼，连正常规律下的病痛都无法承受的他们，又如何能够扛得住一名黯影对其灵魂san值的摧残呢。 跟尼禄与莫戈特那种灵魂比起来，永恒住民比襁褓中的婴儿还敏感。 …… 迈洛的出现引发了塞勒菲斯港口的一场恶战，以及全城住民的恐慌。 这座王城里的人并没有继承这片遗址的原住民的无畏品质，相反，是恐惧将他们集合到了这里，成为诸神的耳目，监视禁区中的一切动静。 所以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天空中划过的那道黯影，哪怕那影子只在他们视野范围内停留了一瞬，也足以引发癫狂。 因为他们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晦暗影子，而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之物。 … 老实说，迈洛离开欧斯-纳尔盖的时候多少是有点不舍的，因为这里简直是为他连身定做的“牧场”，他在这里能够得到最深刻最纯粹的恐惧，欧斯-纳尔盖国境之内的每一个孱弱灵魂都是滋养恐惧的绝佳土壤，而身为恐惧的吞食者，迈洛可以被养得白白胖胖。 “或许下次吧……” 这是迈洛离开幻梦境前的原话。 … 从禁区，到永恒国度。 无畏的种族在最恶劣的环境中过着最艰苦的生活，而不堪一击的灵魂则被诸神圈养了起来，享受衣食无忧的天国待遇。 哪一个比较可怜是显而易见的，但两者究竟哪一个更为可悲，就不好评判了。 …… 破烂的塞勒菲斯港口，此刻一片萧条。 周围的海域上漂浮着无数船只损毁之后的残片木板，港口上似乎还被大伙焚烧过，到处都覆盖着一层黑灰，浓烟始终缭绕在上空不愿离去。 永恒之城里此刻四处都充斥着悲伤的氛围。 而就像迈洛所说的那样，国民们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们那我失踪了的国王。 不只是国民，就连王城的守卫，乃至绿宝石神殿的祭司，在遭遇这一系列重创之后，所有人都失神落魄丢了魂一样，从底层住民到高层王室，从王城守军到神殿圣职，竟然无人提出营救库兰斯王的想法。 整个国度中的所有灵魂，就像是巨婴一样，在遭受打击之后，所有人都在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着痛苦一顿的宽厚肩膀，甚至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思维能力。 这样看来，那位库兰斯王或许也应该划归到“可悲”的行列里。 …… 当然，也许是因为对这个国家有着绝对深刻且清晰的认识，身为国王的库兰斯并未生出丝毫不满与愤懑的情绪，他甚至都不曾对住民们的抗争精神抱有过奢望。 以至于在他爬上岸的时候看到港口的这副萧条画面的时候，脸上愣是没有一丁点儿明显的情绪波动。 啊对，尊敬的库兰斯王，他从海水里爬回来了。 不仅如此。 他身上的伤口也都看不见了。 原本被水晶划烂的脸完好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一道疤痕。 那丢失的屁股也回来了。 唯一没有恢复的就是身上那被细细切成臊子的晨袍。 所以这位年迈的老国王其实是光着屁股出现在港口。 好消息是，现在这片区域空无一人，受惊的市民们已经撤出了港口往内陆的方向逃去，因为有传闻说那个可怕的黯影还在港口附近游荡。 库兰斯原本上岸的时候是打算随便扯一块渔网或者碎裂的帆布裹在身上遮羞。 现在一看这场面，干脆也就任凭身上某些平日里没机会见到阳光的部位出来感受一下海风的吹拂。 …… 库兰斯就这样光着屁股横穿了港口。 这里原本那些负责管理进出港交易、运输的职能部门也都空无一人，甚至餐厅、酒馆、j院都空荡荡的。 老库兰斯随便走进了一家酒馆的后厨，像是在自家厨房一样，非常娴熟地捣鼓了一份博古炖菜，然后又倒了一杯朗姆酒，挤上柠檬汁，随后独自一人坐在吧台旁边享用了起来。 明明是灾难过后的时刻，库兰斯却表现得极为平静、悠哉。 在吃饱喝足之后，他还从吧台后的柜子里翻出了酒馆老板珍藏的卷烟，随后翘起二郎腿开始吞云吐雾。 不难看出，厄难离去过后的片刻宁静让这位老国王很是怡然自得。 他甚至也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光着屁股吃早餐是什么时候了。 … …… 但很快，这份难得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国王的回归，让塞勒菲斯城重新燃起了“希望”。 守卫与祭司为库兰斯重新披上了长袍，在其率领之下，为那些在这场风波中失去生命的住民们承办送葬仪式。 而因为永恒国度的人理论上是不会死的，所以在国境之内甚至没有规划好的用作墓地性质的土地，光是这一问题，国王与首相以及执政大臣们就进行了将近三十个钟头的商议讨论。 终于在结束了这一切繁琐的步骤之后。 库兰斯宣布了一件事情。 … “整顿军队，我们要去把丢失的水晶夺回，顺便，把背叛永恒国度的那些空心菜抓回来接受制裁。” 第540章 踏尘者 第540章踏尘者 “我们这是顺利回来了么？” “好像是的。” “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缺点什么……居然连怀表都没有被偷。” “偷？谁有时间偷你的东西，你自己看看距离我们被召唤的时刻大概过去了多久。” “呃……才两分钟不到？” “我们在幻梦境里度过的有效时间也就只有禁区里的那一小会儿和离开塞勒菲斯之后那一段，期间在塞勒菲斯的那几天根本不计算在内。” “太离奇了，就像做了场梦一样。” “严格来说那个世界确实是梦境构筑的。” “所以……我们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么？” “那得看黛西回来了没，如果没有的话。” “没有的话怎么办？” “没有的话我们就得再重复一遍刚才做过的事情，先在清醒世界找到一位旧日，从它身上割点肉下来，给我的这半个指引女巫吃下去，让她暂时恢复一下神智，然后引诱幻梦境里的信徒把我召唤过去，然后再找到黄金律法神殿，想办法把黛西接回来。”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压力少多了。” “是呢。” … …… 迈洛和迪拉肖是在城北的那座废弃修道院里醒来的。 他们当时也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禁区遗民召唤过去的。 前后时间间隔也就一分多钟。 仅剩一半身躯的红女巫则是已经再度陷入了意识混乱的沉睡中。 他俩下了楼马不停蹄地就要往教会的方向赶去。 最终总算是在星辰钟塔见到了正在给马歇尔和温迪戈喂小鱼干的黛西，俩人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总体来说还算是一切顺利对吧？” 迪拉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嗯，花费两分钟时间很顺利地把幻梦境的东部禁区搅个底朝天。”迈洛点点头。 一旁的两只小动物都有点萎靡不振。 马歇尔是因为撕开了世界壁垒进行了穿越，这属于是它们这一种族的天赋技能，但绝不是信手拈来的那种，每一次使用都会极度损耗精力，像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时候，它就整整缓了一年才恢复过来。 不过现在的马歇尔明显成长了许多，带着黛西和温迪戈进行了世界壁垒的穿梭之后，也仅仅只是看起来比较无精打采，但还是扛着疲惫的身子在狂炫黛西的小鱼干。 反倒是平时见到门板都想要上去啃两口的温迪戈这回彻底歇菜了，整个毛球就像是泄了气一样，病恹恹地靠在黛西的脚背上，嘴角挂着半根舌头，表情上写满了“疲惫”、“无力”、“恶心”、“想吐”，就像是纵欲过度的闺头一样。 “怎么，你是把黄金律法神殿给吃了不成？”迈洛用靴子碰了碰趴在地上的温迪戈。 黛西则是蹲下身，很温柔地用手臂挽住温迪戈把它给抱了起来，解释道： “小温废了很大劲把深渊裂痕吐出来的，应该很不舒服吧现在。” 在神殿地牢里，黛西是有见识过温迪戈抠喉咙的画面的。 …… “所以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 迈洛侧过脑袋看了一眼黛西，并未在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看出与之前存在什么区别，不过没有变化就是好事，毕竟去了神殿一趟还能四肢健全地回来已经很难得了。 没记错的话，黛西是有提到过她此行的目的中包含了一样“必须拿到的东西”，与她的思考之眼有关。 但迈洛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个啥。 而且看起来黛西现在也没打算告诉迈洛。 她只是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我还带回了哥哥的半个指引女巫，只是……她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怎么个不好法……” 见迈洛问起，原本趴在地上狂炫小鱼干的马歇尔抬起爪子指向了星辰钟塔大厅的角落。 在那里的地面上，趴着一具，噢不半具残破的身体，与城北废弃修道院里的红女巫加起来正好能凑齐一个完整女巫，只不过眼前的这一半，像是在某种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中浸泡过一样，体表的皮肤几乎已经快要溶解了，包括裸露在空气中的那些内脏横切面，化成的脓水几乎流了一地。 简而言之，原本就像老怪物一样的东西，现在变得更加骇人了。 很难想象马歇尔在看过这场面之后为什么还能吃得下小鱼干。 …… “这是…？”迈洛看着奄奄一息的半个女巫。 他能够感知到对方的生命气息非常虚弱，已经到了濒死的程度了。 “神殿一定是尝试过许多种方式想要将她抹杀，但都没有成功。”黛西平静地分析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甚至神殿都没有彻底杀死女巫的手段？”迈洛问道。 黛西略作思考，然后换了一个较为严谨的说法回答了迈洛的问题：“神殿也许没有，但黄金树一定有，毕竟神明的力量基本是远胜旧日的。” “女巫还没有达到旧日的级别吧。”迈洛耸耸肩。 黛西补充道：“但维持她‘不死’的力量来自于旧日，哥哥不是看过那本典籍么？强行把芬恩的个头拔高了十几公分的那本《卡纳玛戈斯遗嘱》。” “看起来你的思考之眼确实较之前有了不小的提升嘛。”迈洛嘀咕道。 《卡纳玛戈斯遗嘱》是他通过调查员C的渠道从密大藏书室里搞过来的东西，属于诸多被冠以“邪恶”名号的选修的其中一本。 而这本着于希柏里尔时代的典籍的内容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关于一位名为“夸切·乌陶斯”的旧日的记载，这位旧日支配者在诸多古老的文明里扮演过死神的角色，同时还有“踏尘者”的唯美称号。 而召唤“夸切·乌陶斯”的人，将会与其签订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不死的契约。 签约者的脊椎会被扭曲，作为凭证。 并且这一不死的名额是唯一的，直到下一个签约者出现之前，前者会保持永生不死的状态。 这种签约者被称为死神的特赦对象。 而当那唯一的名额被顶替之后，特赦者会化为平淡无奇的沙尘，夸切·乌陶斯在离开之际会在牺牲者风化留下的尘土上留下小小的足迹，这便是它那个唯美称号——“踏尘者”的由来。 … 当然，此前对于这些信息的检索追溯，都还只是基于迈洛单方面的猜测。 但既然现在思考之眼都提及了此时，也等同于是证实了迈洛那个猜测的真实性。 那能够自由往来于清醒世界与幻梦境，且连黄金律法神殿都没办法把她彻底弄死的不死红女巫的来历。 她那扭曲的脊椎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541章 各有各的麻烦 第541章各有各的麻烦 生命的脆弱和顽强一面有时候都可以超乎你想象力。 就像黛西带回来的那半个糜烂的女巫一样，迈洛把她运到了城北的废弃修道院之后，那些被神殿切割开来血肉互相接触之后就开始迅速愈合，而随着接触面不断修复，红女巫的神智也逐渐恢复，她甚至可以主动掏出针线缝合身上、脸上的伤口。 那窝在角落里的苍老女人用生锈的长针给自己的身体进行缝缝补补的画面，无论从生理或是心理角度都让人san值狂掉。 那低沉微弱且沙哑的喘息声从修道院的阁楼上不断传下来。 而迈洛的注意力，却被底层中庭的其余动静吸引了。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只黑色的婴儿推车…… … …… 这不是来自死神子梅高的幻境第一次侵扰迈洛的思维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想必同样的事情只要发生足够多的次数，迈洛应该会逐渐习以为常的。 在没有完全弄清楚渡鸦、克劳以及他们所继承的苏美鲁文明的阴谋的具体目的之前，迈洛是没有办法在幻境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的。 幻境的元素非常单调，基本就是黯淡的阴影、黑色婴儿车，以及无休止的婴儿啼哭声…… “同样的东西只要重复出现的次数多了都会引来厌烦情绪的，当然享乐屋除外。” … 关于梅高的传说以及这一系列哭声和幻觉，就像是病毒一样，从苏美鲁遗址被考古学者掘出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契约组织中代代相传，直到这一代的那名少女大主教，不对，她不是这一代的人。 最终迈洛还是没能看清楚那黑色婴儿推车里面嗷嗷大哭的那位的尊容，不过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小小一座废弃的修道院，竟然能同时上演两幅携带着深刻恐惧的画面，可以说非常难得了。 女巫缝尸和婴儿推车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种恐惧。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永远是前者较为可怕。 好在并没有倒霉蛋在这个时间点闯进修道院，想来这座看着随时有可能发生坍塌的破旧老楼甚至得不到流浪汉的青睐。 但，事无绝对。 最终还是有倒霉蛋目睹了阁楼上的骇人画面。 那就是楠薇城里年纪最小的灵视者——马蒂。 还处于梦魇阶段的他每天晚上只要一合眼就能够见到来自黑夜中的各种血腥与罪恶，与马蒂的梦魇比起来，迈洛当时的梦魇阶段见到的屠夫连环凶杀画面都显得有点小儿科了，因为再怎么说，视觉上也依旧是人类在残杀人类，而不是——人类少女腹中诞下异端死婴，或者干尸一样的腐烂老人用长针缝合自己身上的伤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罪恶与恐惧的下限正在不断地被突破。 短短两年前，连环凶杀就已经是梦魇阶段的灵视者所能够看到的最恶劣的画面了。 似乎有什么准则正在不断崩坏，以至于那些不曾被允许出现的罪恶事物正在不断地涌现到清醒世界里。 …… 所以马蒂是不怕的么？ 怕，当然怕了，怕得要死。 但人类的脆弱与顽强的两面也就体现在此了，这里指的是精神层面。 当然，承受不该承受的东西的时候，精神也需要用一些不合常理的行动去释放那些负面的思维和情绪，比如把自家的猫咪放到锅里烹煮。 …… 夜深。 马蒂一个人窝在执法所办公室的衣橱里。 他在被梦魇惊醒过后就没有再次入睡，而是瞪大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衣橱门板发呆，直到天亮。 事实是，他并没有非常恐惧和害怕自己在梦里见到的那些画面。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吞噬了他内心本应该产生的恐惧一样，以至于随后出现的反而是“厌烦”的情绪。 也许，也许在清醒世界里，恐惧确实是人类的保护伞也说不定呢？ … 并不只有马蒂如此，这一夜对很多人而言都是难熬的。 对继承了夜魔之力的严来说，是生理上的难熬。 在墓地上肆意挥霍自己的双翼与黑雾的后果就是，漫长的贤者时间里每呼吸的一口空气都入带刺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犁着他的肺。 但严永远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相信只要再过个十天半月，如果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他还是会嚣张至极地喊出譬如“草莓巧克力”之类的奇葩招数名字。 …… 而相比于前两者的马蒂还有严这种精神层面与生理层面的折磨，就不知道咱们的执法官长丽贝卡此刻面临的是哪一种类型的折磨，可能两者都有吧。 她的主要问题是，将近四分之一楠薇城的废墟和难民、足以填满执法所停尸间的尸体，以及具体到每一尸体的空白调查报告，等着她去编。 是的，只能编了。 所幸当晚的难民和执法队成员都被某人梦引，纷乱被及时地控制住了，但后续的烂摊子还是让丽贝卡无比头大。 怎么解释城市东南侧的建筑全部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结构损坏和坍塌？ 还有那些死于坍塌的死者。 甚至死于坍塌房屋碾压的都算好解释了，那些失踪算怎么回事？比如市政厅里某位大人那外出约会彻夜未归的孙女，据说执法队凌晨的时候在街头发现了她的随身物品的碎片。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很多。 而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一些更为难以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古老的眷族后裔，与异教信徒。 墓地上的大战虽然暂时结束了，但蒙西斯学派纠集起来的那些异端人士并没有全部跟随克劳和蒙奎亚的追逐战进行转移，他们中绝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游荡在楠薇城的附近，就好像这座城市具有着某种特殊的牵引力一样，让他们久久不愿离去。 好在有放逐之影七人组的鼎力相助。 以及后半夜从教会返回城区的马歇尔也在暗中出力。 不然丽贝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了，毕竟针对眷族那一类人的行动是完全没有办法调用执法队去处理的。 …… 而相比于上述这几位的“煎熬”与“痛苦”，某个全程没有跟上节奏的糊涂蛋的情况就好很多了。 她既没有什么精神层面的折磨也没有肉体层面的痛苦，这会儿顶多只能算是有那么一点儿迷茫。 那就是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的伊妮德。 第542章 梦 第542章梦 “1839/04/25.” “我想我大概是患上了某种会导致嗜睡的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前几分钟还在执法所办公室里跟他们讨论关于‘诅咒’的事情，再一晃神却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 “父亲说是丽贝卡后半夜把我送回来的，当时我是昏迷的状态。” “可恶啊，他甚至不愿意，不愿意说清楚丽贝卡当时是用什么姿势抱着我的，就回房间睡觉了！” “好消息是不管是什么姿势反正她肯定都抱了对吧？” “是用抱的对吧？” “那是不是意味着，下一次我再装睡或者装晕，就可以清醒地体验一次……wow~”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这个嗜睡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呢？” “真的好奇怪，我记得很清楚很清楚，明明前不久还在跟迈洛讨论着‘口腔溃疡’什么之类的诅咒，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哦对还有‘提里昂的绝望’、‘昆汀终结者’，那家伙总是能说出一些我完全没有听过的新鲜词汇，不过也算是有进步了吧，总之比什么路易十六快乐门强，哎我现在每次想起这个破名字的时候脑袋还会一阵胀痛，看起来确实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噢噢噢！还有更刺激，我怎么能给忘了呢！” “我跟丽贝卡并肩作战！太不可思议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几枪，她就一个人把所有坏蛋解决掉了，啧啧，丽贝卡执法官长的速度、力量，嗯还有她的屁股……” “虽然说这些都是在梦里啦，蛮可惜的。”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还在梦里见到了迈洛，还有严，还有的其他人我好像都没见过。” “那些穿黑色披衫戴着帽子的奇怪外乡人，还有很多躲得很远看不清脸的家伙，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 “欸，好像还有那些长得很丑的怪物，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最丑陋的生物了，比之前梦到的那种长着大肉翅的东西还要丑，而且那些怪物好像……好像在进行某种群体性的交配…” “太奇怪了，我怎么会梦到这种东西，为什么从来不能给我一个，就是，我跟亲爱的丽贝卡官长在更衣室里独处的梦呢，或者说，浴缸里也不错？嘿嘿好涩气……” “不过说到涩气，那个奇怪的梦里我还真见到了一个涩气大姐姐。” “对不起丽贝卡，但那个大姐姐真的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最最好看的女性，她身上就裹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其余什么都没有穿！” “也没有穿鞋！啊——好像被她踩在脚下，好羡慕墓地上的那些泥沙啊……” “她怎么能长那——么好看……” “为什么腿那——么长，胸那——么大。” “然后，然后她就被迈洛撕开了，是的，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梦里确实是这样的，被迈洛用手从小腹的位置撕开了，他好像还扯出了一些什么东西，但那会儿我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不是很懂，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在心理层面暗示些什么东西吗？” “而且我平时做的梦都不在楠薇城，这一次居然就在楠薇城郊，而且还有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有点太反常了。” …… “不是，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个涩气大姐姐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呐！” “你知道我脑子的想象力有多么匮乏吗？我从来都没有在梦境里想象出过那么好看的美女！平时梦里见到的甚至都特么不是人类，我好不容易梦到一次涩气大姐姐我容易吗！那个混蛋居然给人家撕成了两半！艹！” “这个必须找小艾玛告状了吧，没得商量的。” “那个混蛋说好了带我去享乐屋玩的，到现在都没有兑现，言而无信的东西。” “话说回来最近小艾玛到底在忙些什么……”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好记的） （没有了吗？好像没有了……我怎么感觉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喷一喷的，结果现在一页纸都写不完） （怎么天还不亮？明明外面那么吵） “噢对差点忘了！” “还有一个梦！” “还有！” “是丽贝卡送我回来的那段期间梦到的，我在昏迷的那段期间做的梦！该死，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之前可是说好要把每一次的梦都详细记录下来的，怎么能稀里糊涂把梦到的内容给搞忘记了呢，难道是因为上一个梦的内容太彪悍了吗？哎，我的涩气大姐姐死得好惨哇。” （迅速翻页重新起笔） “昏迷期间的另一个梦。”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地做梦，嗜睡的问题也变得愈发严重。” “但是以往每一次在梦境里见到的东西，我在醒来之后都能够清晰记得，只有这一次最特殊，我甚至险些忘记了这个梦的存在。” “而当我终于意识到它确实存在过的时候，那些离奇的梦境经历才开始逐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嗯——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梦境，还是只是单纯的臆想，甚至是幻觉，但是话说回来，这三种，本质上真的有什么区别吗？好像也没有，是吧？” “第二个梦境的内容虽然，虽然并不如第一个梦那样血腥，也并不发生在记忆中的环境里，整体的内容显得极度不真实且虚幻，但是却反而给我一种，一种更加不适的感觉。” “说不上来那具体是怎样一种体验，它让我感受到的是——恶意、阴暗、冷漠以及残酷。” “画面内容绝对是虚妄荒诞的（毕竟没有头的大胖子和会说话的猫猫不可能是真实的存在的对吧），但画面赋予我的情绪，却是那么的真实，我从未在梦境中感受到如此真实的阴暗与恶意，它一度让我无法呼吸……” “是的没错，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种窒息感让我被迫从昏迷沉睡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 “梦中所能看到的，所能听到的内容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可那份压抑着的，好像被锁在一个密封箱子中，且空间在不断缓慢地收缩着，那种真实且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是那么地真实…” （执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 “就在此刻，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的心跳莫名地加速。” “越来越多的模糊画面在脑海中涌现了出来，而这些纷乱的回闪画面全都是来自于那一梦境，这一点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黄昏。” “阴影。” “崩碎的城市街道、房屋。” “各种，各种难以形容的‘生物’，或许是那座城市中的居民，它们在痛哭、哀嚎、流血，也有的像发疯似的咆哮大叫着，其中有一只下半身长着蹄子和尾巴的直立生物，大笑着朝我扑来，我很害怕，但下一秒它就被后方涌来的奇怪光幕吞没了，连一丝碎屑都没有留下。” “我很确定那视野远处被建筑物遮挡的方向是一片海港，因为在此之前我听到了海鸥和海浪声音，更重要的是，我在楠薇城长大，我能记得海风的味道。” “但后来，海港方向传来的不再是令人心情舒畅乐曲与海鸥鸣叫，而是无法脑补其声源处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一系列闷响，像是有人用木锤在敲打我的后心一样。” “我没有办法去一探究竟，因为‘人’群是朝着远离海港的方向涌动的，他们互相推搡拥挤着把我压到了街道的死角里。” “然后，似乎有人在灰蒙蒙的天上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开始有人指着天空的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种痛苦、近乎癫狂的尖叫，他明明是一个男性，却发出了比女性还要更加尖锐的声音，很难想象它到底在那片模糊的云雾中看到了些什么。” “但毫无疑问，这声尖叫就像是一枚星火，在人群这堆不安的柴薪中点燃了一种叫做恐惧的火焰，并且这股火焰蔓延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把整座城市给吞噬了，包括我在内。” “因为我也在那灰蒙蒙的云层中看到了某些东西。” “我不清楚那种压抑的情绪是街道上无尽的哭声传递给我的，还是我内心自然产生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整座城市，整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所有活物都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挣扎，都似乎在竭力抵抗着什么，那些惊愕的面目还有悚立的长发，以及怪异到难以言说的肢体动作，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可怕东西的降临。” “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是虚幻的梦，就像往常一样，我知道自己身处于梦境，我不应该被梦境中的情绪奴役可是……” （一滴泪水砸落在日记本的纸张上） “可是它却是那么真实，一瞬间，我感觉被无数惊悚的灵魂淹没了。” “而真正感到窒息的，是在我终于透过蒙蒙黑雾看清楚那悬挂在天边的晦暗影子的时刻。”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但他的神情与目光却是那么的陌生，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色。” “也许是我看错了？” “也许，那就单纯只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黑雾，它一直都在不断变幻着，根本没有固定的形态，更不可能变成人类面庞……” “不，我很确定，那就是他。” “百分之两百肯定！” “…” “可是他好像没有认出来我。” “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地面上的人群。”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他。” … “而等我从揣测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缟玛瑙砌成的街道上，原本那些癫狂的‘人’们……” “他们全都在盯着我。” … …… 第543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543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这里，幻梦境、黄金律法神殿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梦境诸神的契约对各大神殿还是存在着一定约束力的，黛西等人返回清醒世界之后迈洛和迪拉肖一直都有在盯防着，尤其是未见之地。 但预想中来自于神殿的丧心病狂的报复并没有出现。 要知道，这一回可是结结实实地把黄金律法神殿耍了一通，不仅思考之眼回去逛了一圈，还带走了被俘虏的半个红女巫，应该还拿走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只不过迈洛不晓得那是啥，黛西也不愿意说。光凭这些，都足够把神殿高层们气个半死了，这还没把迈洛在东部大陆禁区里干的那些事算上。 一支黑刀使者队伍，外搭一名神殿长老级别兼破碎浮空城的王室成员，以及一艘满载着水晶的货船。 虽然这些加一块可能都比不上一名新生的律法锋刃值钱。 但性质不一样，这次是迈洛踩到人家的地盘上去干坏事的，羞辱的意味要重很多很多。 而即使是这样，也不见有任何来自于神殿的报复行动。 这说明什么？ 说明深渊裂痕的问题足够严重。 严重到黄金律法神殿高台上的那些长者们根本没有功夫进行复仇。 …… 当然，最终神殿如何解决深渊的危机，或者说梦境诸神如何抉择，就不是迈洛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他只要呆在清醒世界，那些足以威胁到他的“东西”就无法屈尊降临此地。 或许接下来需要面对某些大麻烦的人，是禁区里的那些遗民，或者离开永恒国度的猫咪们。 如果诸神生出怒火的话，那么这两个群体大概率就是承受怒火的对象了。 而迈洛，他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吧。 … “双向奔赴的选择，不是么？乌撒的猫，还有征服者的后代，你未曾用言语或者其他形式诱导哄骗他们，是环境和时代驱使着他们向你靠拢，而你也正好做出一些举手之劳但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的事情，记住，信徒不是你的负担，也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苏醒过来的红女巫脸上有着一道竖直的疤痕，那裂痕将扭曲苍老的脸庞竖直一分为二，她的嘴唇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原本上下两片嘴唇，变成了现在的东南西北四瓣嘴唇…… 但即使嘴裂成这样，依旧不耽误她向迈洛传输信仰掠夺的思想： “显圣、赐福、恩泽，这些词汇为什么听起来那么遥不可及，且充满了虚幻色彩，就是因为罕见，甚至可能从未在现实发生过，而只存在于信徒们的脑海臆想中，必须牢记的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和慈悲都是假的，越是稀有，才越值得珍惜，越值得为之付出一切，这就是仰视上位者的信徒的命运。” 红女巫话语中的道理迈洛其实都了解过。 且不论这种说法的对与错，至少就目前来看，她说的是事实。 因为晋升黯影序列之后，低阶生命的许多驳杂情绪都会被剥离，身为黯影序列及以上的上位者们，就算祂们想要，也做不到与下位者共情。 这是一项在净化、进化进程中已经被祂们的身体和灵魂淘汰掉的能力了。 而这也是某些学派认为上苍不存在善恶二元论的根本论据，神明们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冷漠。 而既然上位者无善恶之分。 那是不是也就不存在神明与恶魔的区分了…… … 类似的问题迈洛在此前已经进行过很多次的深入思考了。 最后都不了了之。 究其原因是—— “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 所以只能—— “畏惧旧神之血” … “你说话的语气，开始有点像伊姆纳尔了。” 迈洛若有所思。 梅高的幻境刚刚褪去没多久。 天亮了。 他此刻并没有功夫去思考红女巫传达的那些思想，当然，他确实有考虑那些无法离开幻梦境的猫猫以及禁区遗民的下场，但事实就是，他没有办法再多做些什么了。 死神子梅高的幻象就像是挂在头顶上的一柄利剑，一柄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刺死他的利剑，而那些时不时在耳畔放大音量的啼哭声，以及有可能出现在视野任何一个角落里的黑色婴儿车，则在时刻提醒着迈洛——那一天正在朝着你靠近。 …… 红女巫十分轻松地看穿了迈洛内心的忧虑。 于是问： “哭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我梦引了教会大主教之后，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并不是一个小女孩。”迈洛耸耸肩。 “那幻象呢？” “婴儿车么？婴儿车的第一次出现是……嗯，就在我们出发进入幻梦境之前，也就是……”迈洛脑海中浮现出教会庭院中婴儿推车第一次出现的画面，说道：“那会儿正是深渊裂痕浮现的时候。” “原来如此……” 已经不需要红女巫继续点拨，迈洛自己就可以想清楚其中的缘故了。 … 结合此前黛西提供的信息。 死神子是苏美鲁文明企图制造的某种用来对抗神明的东西，姑且称之为武器，但这武器尚未完工，苏美鲁就提前迎来了文明的湮灭，说不准是死神子来不及降生，还是死神子本身导致了世界的提前灭亡，总之，梅高就是这片土壤的上一文明遗留的最大秘密。 苏美鲁的时代已经湮灭。 残留在地壳中的遗址，以及一些零碎文字中记载的只言片语，就是苏美鲁留下的唯一痕迹了。 死神子梅高觉悟可能现世。 因为就连那一时代的神都死了，只剩下祂的坟墓——敬拜坑。 如果说梅高是用来对抗诸神的武器的话，那么诸神一定已经从所有的角度杜绝了它出现的可能性。 迈洛并非没有联想过诸神契约中所说的那个埋在清醒世界楠薇城地下的东西是否指的就是梅高。 但这种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引得诸神不得不设定契约来维护的那个“东西”，显然比人类、苏美鲁文明还要更加久远，很有可能苏美鲁的覆灭就是因为他们染指了地底下那个“不该碰的东西”，所以诸神才将那一文明葬下。 … 而回归正题。 死神子梅高的幻象为什么会频频出现？ 神不是已经灭绝了它出现的可能性了么？ 那可是掌控了秩序的神啊。 除非，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扭曲、破坏、制造新的秩序。 那东西的名字就叫深渊混沌。 …… “所以克劳才把我拖入深渊……他知道我会见到温迪戈，他知道我不能彻底的湮灭深渊中的虫时代，进而导致深渊裂痕蔓延到清醒世界。” “而把深渊引到清醒世界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在现有秩序之下已经绝无可能现世的梅高重新出现。” “黛西说的都是真的，梅高就是蒙西斯学派的最终目的之一。” “等等…” “要这样算的话，黑山羊的那一夜，召唤至高母神的化身，包括让我夺得初始人性，也都是克劳计划的一环么？” “因为，如果手里头没有初始人性，我就没有办法把灭世的风行者变成现在的温迪戈，深渊也就不会泄露了。” … 迈洛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图提斯·克劳这个名字的可怕。 第544章 视野碾压 第544章视野碾压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深渊中留下爪痕谏言指引我救下温迪戈的应该就是克劳本人了吧？” “可是，他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事情？我知道他活了很久，我的意思是，很显然这里头很多内容都是尚未发生的，我不理解。” 迈洛感觉有太多难以解释和理清的细节了。 其中有些内容，他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解释清楚，比如那个所谓的至高母神的化身对自己的诡异态度。 此前，通过食尸鬼的历本，迈洛是清楚地知道图提斯·克劳这个名字在清醒世界至少存在了多少年的，克劳的记忆中至少保存了数个世纪的东西。 “可不单单只是已知岁月的记忆。”红女巫道破真相。 她用沙哑的声线缓缓说道： “他的名字在历史上许多重要时期，他的经历，或许比我们已知的文明更迭还要久远，而且不单单只是过往，可能还包括未来。” “未来？”迈洛皱起眉头： “等会儿，那狗狗们怎么不动手？” 他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些身形诡异的猎犬们。 自己不过就是在窥视中与几年前的渡鸦说了几句话，就被狗狗们前后追着咬了一路，要不是有“热心人”帮助，迈洛这辈子都只能跟直角过日子了。 “你忘了么？躲避廷达罗斯的最佳方式就是死亡，而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对他来说，复活是比逃脱猎犬追杀要容易得多的一件事。”红女巫平淡地说道。 那确实。 … 所以并不是克劳把一切布局都提前算好了，而是，他经历过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么？ 红女巫想要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但迈洛拿不准。 因为他很确定克劳本身并不是凌驾在秩序之上那种级别的生命，他甚至不是灵视者，对吧？ 细数过往迈洛遇到过的那些难缠的家伙们，眷族也好、祭司后裔也罢，甚至是伊姆纳尔这样拥有着神格的强大旧日，还有来自于幻梦境的强大灵视者骑士，与这些比起来，图提斯·克劳，更多地像是一个人类。 一个掌握着禁忌知识与奥秘的人类。 其最显着的一个特点就是——他有生老病死。 食尸鬼族群的墓碑历本已经说明了这点。 …… 从什么时候开始，复活已经变成了一种，一种算不上很稀奇的事情了？ 现实世界的入梦者在死亡之后可以在幻梦境获得新生。 还有克劳这种近乎于卡bug级别的多次复活，甚至还因为某些未知原因，整出来一个完全独立于原人格的渡鸦。 而且迈洛发现，现阶段自己脑子里存储的那些来自于各种禁忌书本上的知识，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对发生在克劳和渡鸦身上的这些事情进行任何程度的解释，连尝试都尝试不了。 就好像是一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孩童忽然拿到了一份高等数学试卷…… … 其实按理来说迈洛搜集并研读过的典籍已经不能算少了。 现阶段留存在清醒世界中绝大多数已知的典籍他基本都翻过，其中绝大部分来自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图书室，另一小部分来自于教会典藏。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利用现有的知识解释他在克劳身上看到的东西。 要知道，光是消化这些知识，就已经让迈洛失足落入深渊了。 然而克劳却有可能是那唯一一个可以在无数深渊世界中自由走动的人，那么如果他也是一个被禁忌知识诅咒了的人，那他所掌握的知识得多么可怕？ …… 这样一比较的话，迈洛那点知识储备似乎就有点完全不够看了。 但其实也对，清醒世界中被万千邪恶教团视为“必修一”和“必修二”的典籍中，迈洛也仅仅只掌握了其一。 而那本被冠以“死灵”之名的遗失之书，至今迈洛还没有找到它的下落。 唯一的线索，也是已经彻底断绝了的线索，便是导致了刑侦部七人组如今这个状态的那份手稿残页，费尼契的手稿。 然而这份手稿也并非原典的完整译本，并且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散落到世界各地，可能都不在同一世界… … 老实说，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 在应付了那么多来自上位的下位的各种敌人之后，迈洛遭遇了克劳这样一名特殊的对手，有多特殊？特殊到，迈洛一开始甚至没搞清楚克劳的目的是什么，并且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 他唯一弄明白了的一件事情是，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克劳的棋子，而在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克劳这个人的存在。 有一种——明明我是凌驾于秩序的上位者，但视野却惨遭凡人碾压的感觉。 …… 而其实最让迈洛摸不着头脑的一点是，原本他以为铁板一块的蒙西斯学派，如今也分出了派系，并且互相视为死敌，以渡鸦为首的猎人们竟然想杀死克劳。 反常的事情并不是不能接受，但所有事情都反常的时候，就完全没办法理清了。 黑山羊的那一夜迈洛堕入深渊之后，据说猎人们就撵着克劳以及一大群的眷族和异端信徒不知道去了哪里。 迈洛知道蒙奎亚是个强大的刽子手，但克劳活了那么多世，他手里头也绝对不止有血族灵视者那种级别的打工仔。 蒙西斯学派内部的残杀与纷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回头只需要通过执法体系的一些信息渠道了解一下殖民地那边的局势，大致就可以找到猎人组织的动向，毕竟远航征伐的海军掌握着殖民地的一切，而不出意外的话，渡鸦则已经掌握了远征军的首脑。 … 好在最主要的麻烦暂时已经解决了，那意外渗透到清醒世界来的深渊裂痕。 尽管这让迈洛感觉自己在给克劳等人收拾烂摊子，因为严格来说这些乱子都是他们惹出来的。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在这个前后蔓延了上千年时间，横跨两个甚至多个文明的“局”里，迈洛只能算是一个萌新。 ——如果觉得被利用的感觉很憋屈不好受的话，想想那位着名的欺诈者伊姆纳尔的下场吧。 身为敢愚弄诸神的欺诈者、宇宙终极恶意的亲儿子，他布下的那个狂妄高傲的愚神计划，到底也只是在给克劳打工。 谁还不是被耍得团团转呢。 “希望他在深渊世界里过得不那么糟心。” … 此刻无底深渊演化出来的万千世界中其中一个世界的阴暗角落里，被放逐的伊姆纳尔正在发出痛苦且不甘的嚎叫。 恶意、怒火、怨恨，一切本不应该在黯影级别的旧日身上出现的情绪正在悄无声息地诞生，并吞噬着这位外神子嗣的神智和灵魂。 因为这里是深渊，深渊中不存在秩序。 或者说，深渊里可以有任何一种秩序。 第545章 引导正确的 第545章引导正确的…… 当然，深渊里的伊姆纳尔不管怎么嚎叫，清醒世界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但，几天之后，有人的哀嚎却在清晨响彻了半个教区。 那是来自于瓦尔罗坎家的小儿子的凄厉惨叫声。 那动静，把整条街都炸醒了过来。 … 惨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藏在床板下的特殊读物以及那黏糊糊的“史密斯女士”的照片同时被自己亲爹和亲姐发现了的那种程度的惊悚和凄惨。 “嘎吱。” 而随着某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推门而入。 现在少年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也发现了“这件事”。 … 然后因为推门而入的亲哥没及时把门关上，所以很快附近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了。 估计很快整个郊区的叔叔阿姨猫猫狗狗们就都会知道这整件事。 “准备好成为街头巷尾的大名人了吗芬恩？” 迈洛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摆弄桌案上的水壶，很娴熟地给自己搞了一杯不冷不热的茶叶水。 正在气头上的康直接把那张黏糊糊的照片丢到了迈洛面前的茶几上，骂道： “我看这小子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啊也就是芬恩如今就读的学校中那位“过分成熟”的校长，史密斯女士，芳龄41岁。（这还是严透露的信息，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Woah！请不要把这种东西往餐桌上甩好不好？” 康这么激动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毕竟史密斯女士对于真实年龄只有八岁的芬恩来说实在太大了，生理心理各种角度都太大了。 不是说不能有幻象对象，哪个男孩年少无知的时候还没有对讲台上的那位端庄、优雅的女士产生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呢。 但就像迈洛之前说过的那样，好歹也选一位正值花期的年轻女士嘛，比如莱娅老师那样的…… 不过，很显然上一次迈洛和严对芬恩的心理疏导并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效果。 他不知道从学校的什么地方又扒来了一张史密斯女士的照片。 嗯… 但迈洛肯定不会让康和艾玛知道自己已经提前撞见过芬恩干类似的事情了。 于是他开始装傻。 “有这种事？” “这太糟糕啦~” “怎么这样啊芬恩？” “eww~史密斯女士耶……” “我的天辣~” 用各种不夹带任何感情的废话应和着康的叱骂。 芬恩呢，相比于上次被迈洛和严撞见，这回已经算是比较“有经验”了，一回生二回熟嘛，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彻底摆脱了那种羞耻和心理阴影之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且“更加强大”，某种程度上来说和san值的设定是比较相似的。 所以此刻的芬恩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被抓到光着屁股干坏事时候的惊悚反应，相比来说镇定多了。康的训斥并没有起到什么威慑的效果，反而是大后方那一脸冰冷、扶着门框站在那儿的大姐头让他倍感压力。 …… 迈洛对这一家子人都太熟悉了。 他知道芬恩这会儿已经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了，那心理状态他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康的话，纯粹就是为了骂而骂，没别的。 至于艾玛。 迈洛知道这女人真正发火生气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反正不是眼下这个样子。 看起来是冷着一张脸准备随时发难的模样，但其实她心里头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的。 而且偌大一座客厅，艾玛往楼梯口拐角的门那儿一站，脚底板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再也不往前一步。 这一切的现象都表明，她并不是在隐忍怒火或者怎样。 而是在思考。 她在思考应该怎么正确地处理芬恩的这个问题。 然而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芬恩的问题很显然已经涉及到艾玛的知识盲区了。 果然再聪明的人也有寸步难行的时候啊。 …… 前不久还在因为被克劳设局操纵了而感到不爽的迈洛感到了莫名的释怀。 于是他淡定地嘬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吐了吐茶叶碎，然后说道： “莱娅老师到底哪点差了……嗯我是说，或许我们应该正确地引导一下芬恩的…嗯——审美？不是么？” 沉思许久的艾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请史密斯女士过来家访一次，等芬恩近距离看清楚史密斯女士脸上那可以夹死蚊子的褶子，闻到她身上混着香水的狐臭，或许那些被窝里的肮脏幻想就会完全破灭了吧。” 这个女人果然够狠毒啊。 不管是思维还是言语措辞都非常的毒。 …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迈洛摊了摊手。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的责任还是在他身上的，芬恩的生理发育速度超过心理成长的主要原因还是那份名为《卡纳玛戈斯遗嘱》的卷轴。 所以他确实应该想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棘手的问题。 梦引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迈洛可以轻松地把芬恩思维中那些奇怪的念头摘除掉，让他彻底对史密斯女士失去兴趣，但是…… 但是迈洛并不想这么做，至少，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实现它。 原因是他还想尽量地维持住这种人类身份的生活。 如果频繁地用梦引或者其他术法之类的手段去操控、改变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话，很快，这种“生活”就会离他而去。 等到某一个瞬间再回头，就会发现彼时最熟悉的那些人都已经被他亲手改得面目全非了。 事实就是，身为拥有着上位者力量的黯影，难的并不是对现实做出修改，难的是维持住某些东西。 是这个道理吧？ 应该是的没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事情的思维模式已经变成这样了。 …… 当然，一些骨子里没办法剔除掉的东西还是始终都存在着的。 比如： “所以请史密斯女士家访的时候能顺便把莱娅老师也请过来吗？”（某人小声地提议道） “不能！” “想都别想！” 康与艾玛同时对迈洛怒目而视。 … “不是说好的要给芬恩引导正确积极向上的XP吗？” “这又是什么时候说好了的？” “歪我们是一家人，没有必要这样见外的对吧，是为了芬恩着想嘛。” “到底得是什么变态家庭才有互相分享XP的传统？” “哎谁要你分享XP了……欸谁说XP的，我说的是审美观，明白不，是审美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年纪大的女性就跟美没有关系了？” “当然不是！”（黯影级别的斩钉截铁） “那是什么？”（艾玛式的冷脸追问） “那是…说起来我执法所还有点事……” “嗯？”（单手搭门堵路） “嗖！”（黯影开溜） 第546章 这次很乖 第546章这次很乖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庭批斗的矛头就从芬恩那边转移到迈洛身上了。 不过艾玛肯定是拦不住一心想开溜的迈洛的。 但是她跟着追出门之后却发现，迈洛就坐在家门口的几级木台阶上发呆。 并且此时外面还下起了雨。 … 她发现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迈洛，这会儿又突然变得很沉默，就好像刚才那些胡闹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雨势并不大，只是毛毛细雨，这对于执法队的风衣来说只是小问题。 但迈洛没有离开，而是背对着大门，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有几分呆滞地凝视着前方那灰蒙蒙的雨雾。 街道上此刻还有行人的影子。 大概楠薇人对本地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早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清晨时候天宇上还小露了一点阳光，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揣着伞出门，这不，派上用场了。 所以雨幕里其实是很难看到那种仓皇躲雨的路人的。 有的也仅仅只是几个撑着伞穿行在灰蒙蒙画面中的人影。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迈洛瞅着好像有点过于聚精会神了。 …… “你干嘛？” 艾玛看了看迈洛那有点脏兮兮的风衣后背。 此时，她身后屋里头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康训斥芬恩的那叽里呱啦的嘈杂动静。 于是艾玛顺手就把门给带上了。 她静等着迈洛回应。 但迈洛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凝视着前方。 不过艾玛也丝毫不急，就这么背靠着墙壁站在迈洛身后，跟迈洛一样，平静地将目光抛向前方的雨幕。 她的性格本就是那种，你不搭理她她会更自在的类型。 大多数时间里艾玛的世界都是沉默的，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完全安静的，只有少数的那几个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她才会稍稍变得活跃起来，比如芬恩、伊妮德，还有迈洛。 她好像也喜欢，或者习惯了这个相对沉默的世界。 只不过，偶尔会比较容易出现一些意外，就是在长时间的沉默状态里面捣鼓出一些能制造大动静的东西出来。 比如把自家屋子给拆了。 当然那件事情过后，她确实也像答应迈洛的那样，不再继续捣鼓那些东西。 她试图把记忆中那个曾经指引她使用硅藻土作为制造材料的模糊人影给忘掉。 但其实，她自己很清楚，对那些危险事物的研究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创造欲或者对学识的验证心理。 也许是因为对有限生命的自知，让她变得对葬身于意外这件事情本身的害怕程度降到了最低。 也许是某种对平淡、无声与沉默的抗争。 亦或者其实内心深处她只是单纯地想制造出一点动静，博取到来自身边人更多的关心？ 可笑的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却是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 而面对迈洛的沉默不语，艾玛习惯性地取出了书本，就这么背靠着墙壁站在那儿看了起来。 但这一次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心思沉浸到那些文字上去。 这可能是从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书本上那些无声的文字陈述感到了一丝厌烦。 所以她干脆合上了书本，往前几步，在迈洛旁边坐了下来，有样学样地看着那片街道上的雨幕发呆。 以前她最讨厌这种浪费世界的无意义行为了，因为她不像别人那样拥有足够多的时间。 但是现在，艾玛大概能体会到那片刻安静的意义是什么了。 … 俩人就这么抱着各自的膝盖坐在门前发呆。 雨幕就在他们俩前方的一米多的距离被屋檐遮挡下，雨势只需要至少稍微大那么一点点，或者来一阵风，他们的鞋子就得湿透。 但地面上那条干燥与潮湿的分界线始终都没有后移过。 对艾玛而言此刻的时间好像定格住了，身后屋内的训斥声，还有耳畔的雨声都开始变弱，到最后都完全消失了。 后来她发现放在膝盖上的这本书太薄了，高度不足以垫着自己的下巴。 于是扯了一下迈洛的手臂。 “肩膀借一下。” 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就这么把挽着他的臂膀把脑袋靠上去。 … 而被“占用”了一条手臂的迈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对艾玛来说这会儿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好事，因为她知道迈洛只要一张嘴指定又会说出什么极度破坏氛围的话，比如“要是莱娅老师也在就好了”之类的。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对于艾玛这样孤独的灵魂来说，就已经能够提供最大程度的慰藉了。 因为，即使隔着衬衫和风衣，她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份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温度。 至于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大概应该是此前某一次被迈洛抱着的时候发现的吧。 不过两人的接触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姿势维持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艾玛就把迈洛的手臂“还”了回去，轻轻拍了拍迈洛那戴着风衣兜帽的脑袋。 对迈洛这次很乖巧的配合她表示非常满意： “可以，这次很乖。” 她并不需要言语上那些无用的废话，也不需要更多别的，十分钟安静地倚靠就够了，事实证明迈洛的肩膀还是比门框好使很多的。 艾玛收起书本，站起身准备回屋。 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迈洛问道：“你晚上回家吃饭不？” 然而回应艾玛的并不是迈洛。 而是远处街道上传来的一些奇怪动静。 “哇…哇……” 好像是婴儿的哭声。 但此时雨幕遮盖了艾玛的大部分视野，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轮廓。 “雨天怎么会有孩子在……” 艾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凭着听感判断的方向走进了雨雾中查看状况。 因为那婴儿的哭声有点过于撕心裂肺了。 … 踏过湿漉漉的泥泞街道。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艾玛能够听到的婴儿哭声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并且她已经开始能够看到前方街道正中央停着的一样黑色物体的轮廓。 那是一台婴儿推车。 … 而此时的街道上一个往来行人的影子都没有。 艾玛皱起眉头。 “哪个没良心的父母居然在雨天把孩子落在街道上……” 她冒着雨水快步走上前。 那尖锐的婴儿哭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而就在艾玛快要攥住婴儿推车的扶手时，她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迈洛。 “把这孩子带回去先……”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迈洛推倒在一旁。 然后，在艾玛充满骇然的目光下，迈洛背对着她抽出了转轮枪抵进了婴儿推车里。 艾玛惊叫出声。 “等等！你在做什么！？” 但迈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他扣动了扳机。 “砰！” …… 冰冷的雨水浸湿了艾玛的衣服，但此刻侵袭她全身的寒意却是来自于迈洛的。 她跪坐在街道的积水中，婴儿车中底部开始渗出鲜血，顺着地面的积水蔓延到她跟前。 艾玛惊愕地盯着那个持枪的背影。 她不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一点也不明白。 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 艾玛才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迈洛。 不，也许它根本就不是人。 … 执法官风衣的兜帽下盖着的是一张宛若活尸般的脸，皮肤血肉已经大面积溃烂，颧骨甚至已经裸露了出来，已经完全看不出其原先的容貌了。 可即使如此，它依旧能够行动自如。 且最让艾玛感到心惊胆战的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它身上的衣物着装，确实是迈洛的没错…… 艾玛在原地愣了将近十秒。 直到被转过身来的“迈洛”那空荡荡的漆黑眼窝“盯住”的时候，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恶寒才将她惊醒过来。 她失魂落魄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 此时雨势已经加大许多。 雨雾中，四周围都是灰白色的一片，只能凭借光源的明暗来大致区分建筑物的位置。 艾玛压制着内心的惊悚和恐惧，凭借不错的方向感，她逃离了那个怪物的视野，并且正确地朝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几乎是冲刺着穿过雨幕的。 直到自家楼宇的轮廓出现在模糊的视野范围，她那十二分紧张的情绪才得到一丝丝的缓解。 于是艾玛更加卖力地往前冲去。 视线内，家门以及家门前的台阶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呼唤着芬恩、迈洛以及康的名字，一路奔跑。 … 或许是听见了艾玛的呼唤声所以打开了房门。 看身形似乎是康和芬恩… 艾玛抑制着内心的恐惧，朝着家人的方向冲去。 可短短几秒之后，她的步伐就渐渐慢了下来。 到最后彻底在雨中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视野尽头，拉开房门之后，康还有芬恩的身影就杵在门框里，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望着艾玛所在的这个方向。 …… 一股深邃的恶寒迅速从艾玛心底爬了上来，袭遍全身。 她有些手脚发颤。 甚至不敢喘息得太大声。 最终还是选择缓慢地向前靠近一些，直到她能看清那个“康”和“芬恩”的面容。 … 在看清楚两人的脸之后，艾玛毫不犹豫地朝着侧面的另一方向快速狂奔了起来。 比之前逃离婴儿车的时候更快，更拼命…… 第547章 消失 第547章消失 另一个世界。 或者说，真实的清醒世界里。 “你的意思是年纪大的女性就跟美没有关系了？”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那是…说起来我执法所还有点事……” “嗯？” “嗖！” … “啊对了，伊妮德说今晚要过来吃……嗯？人嘞？” 后脚跟刚刚离开房间的迈洛又转头推门折返了回来。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前两秒还在自己几米范围内的艾玛就没了人影。 甚至明明感觉她说话的声音还挂在耳畔。 但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芬恩和康，大门处这边空无一人。 感觉到不对劲的迈洛瞬间皱起眉头。 凭借黯影的感官，他可以瞬间就确定，艾玛不在这栋屋子里，甚至都不在这附近这一条街道范围内。 一种莫名的森然悄悄地攀上了心头。 尽管如此，迈洛还是下意识地冲芬恩问道： “你姐人呢？” “嗯？不是在那儿呢么？欸？”芬恩和康的反应更慢，他俩还以为艾玛就在原先楼梯口那位置站着呢，直到现在一扭头才发现人消失了。 “可能上楼了吧。” 毕竟家里人都熟知艾玛的习惯，她的动向不好察觉但是很好判断。 …… 迈洛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扫了一眼地板上的足迹，又转身看向屋外。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灵视感官放大到覆盖整个教区范围了，可依旧没有找到艾玛的踪影。 可迈洛很确定，一分钟之前，艾玛就站在他面前讲话。 她穿的是黑色的长裙，头发是束起的，赤着脚，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记得艾玛眼睛里细红血丝的模样。 迈洛很确定刚才那一切不是幻觉。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觉得自己有可能又莫名其妙堕入深渊或者进入某种幻境了。 可回过神来迈洛又发现，除了艾玛突然消失不见的这件事以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屋外是一片晴朗。 没有异变的规则导致人际关系或者生物形态发生变化。 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现。 … “我去楼上看看。” 客厅里，瓦尔罗坎家的仨男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芬恩嗖的一下就上了楼。 紧接着就是一通叮叮咣咣的开门关门声传了下来，最后是他趴在楼梯围栏对楼下发出的焦急呐喊：“楼上没人啊。” “这丫头真是，出门也不说一声。” 康打算出门去找找。 他刚披上外套，就发现原先还站在门口的迈洛也不见了。 也是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就跟突然蒸发了一样。 …… … “不是幻境，不是深渊……” 迈洛游荡在街上。 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存在任何漏洞。 但先后进出过两回深渊世界的迈洛知道，深渊混沌模仿的世界是完全足以以假乱真的，凭借肉眼根本分不清楚。 于是迈洛先赶往了执法所。 径直穿过办公大厅之后上了楼，正好在走道里遇见了丽贝卡。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情……” 丽贝卡捧着一叠文件，一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迈洛，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话刚说一半就被迈洛整个人拎了起来，完全是单手扛着丢进办公室里的。 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 整个过程丽贝卡都是懵的。 甚至连条件反射的动作都没有，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摁到了墙上。 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丽贝卡不是没有见过迈洛展现他武力，只是，看他粗暴对待他人，和粗暴对待自己的压迫感是完全不同的。 关键，她不知道迈洛想干嘛。 …… 文件散落在办公室的地上。 而此时，外人眼中纸面实力为执法所最强的丽贝卡，就像小猫一样被捏着脖子顶在墙壁上，表情满是愕然和懵圈。 她甚至下意识瞥了一眼那关上了但没上锁的房门。 … 而迈洛做了些什么？ 他的双眼瞬间被某种黑色覆盖住，包括眼白。 用这双完全漆黑的眼睛，他以最近的距离盯着丽贝卡审视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 他这是在以恐惧的掌控力和灵视审视丽贝卡的各方面，包括她的灵视强度、san值、力量。原因是，如果此刻自己身处于深渊世界，那么周围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些混沌演化出来的普通生物难以分辨真假，相较之下自己所熟悉的灵视者就是最容易判断的。 …… 迈洛没有意识到的是。 丽贝卡竟然十分反常地配合他，双方近距离挨着的时候，她依旧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与迈洛那双漆黑的审视之眼对视着。 甚至还悄悄地把手指上戴着的那沟通放逐之影的黄铜戒指摘了下来。 … 直到最后迈洛叹了口气收起眼中那一抹黑色，也松开了丽贝卡的脖子。 他明明感觉自己并没有很用力地掐对方，但丽贝卡的脸憋得通红。 … 至于为什么叹气呢。 是因为最后他确认了这里就是清醒世界。 他没有再次堕入深渊。 但这反而是迈洛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因为自己掉入深渊，总比艾玛莫名失踪好。 …… 丽贝卡很显然也察觉到了迈洛神色上那抹清晰的焦虑。 于是收起自己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正经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还不确定，总之艾玛突然失踪了。” 迈洛摇头往外走。 但忽然又回过身来向丽贝卡问道： “帮我找找？” “当然。”丽贝卡回答得很干脆。 迈洛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之后还是尝试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粗暴行为：“我刚刚是想验证一些事情。” “明白的。” 丽贝卡的神态各方面都已经迅速调整恢复了正常。 除了攥在手里的黄铜戒指忘了戴回去。 好死不死还被迈洛给注意到了，他问： “你把戒指摘了干什么？” 丽贝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迅速捡起地上的文件之后推门离开，只说道：“我会尽快找到你姐姐的消息。” “好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迈洛也没有多说废话浪费时间，转头就离开了执法所。 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把整座楠薇城都翻了个遍。 基本可以确认，艾玛根本不在这座城里。 除非有什么手段能够瞒得过黯影级别的旧日视野。 …… 第548章 调查 第548章调查 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是清醒世界之后。 迈洛接下来几乎把所有能借用的力量全部一股脑招了过来。 平日里略显空旷的家里客厅今天显得相当拥挤。 …… “爸，这些人真的能把姐找回来吗？我怎么感觉他们看起来不太靠谱。” 芬恩十分老实地坐在自家沙发上。 十分钟之前，自家和老爹还在附近街区到处打听寻找艾玛下落的时候，第一批登门拜访的人出现了，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红发女执法官，她身后带着一大帮人。 其中就包括经常来家里蹭饭的伊妮德，她的样子看起来比所有人都着急。 并且队伍中还有一个不佩戴枪支的怪人，为什么说是怪人呢，因为他戴着帽子、墨镜，还裹着颈巾，身上散发着一股烤肉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像个执法官，但确实是混迹在执法官的队伍中。 这帮人上门之后也没有跟康和芬恩多说半句客套的废话，直接就在客厅沙发周围画了个圈让他俩待在里面别乱动，紧接着就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搜寻线索，从地板的脚印到门框上的磨痕，无一放过。 而这还只是刚开始。 没过几分钟。 另外两名提着黑色箱子的正装男就出现了。 男人头戴礼帽，胸前有金属胸针，看着是衣服学者打扮但腰间却有配枪，最显着的特征是他摘下手套之后裸露出来的手背上布满的密密麻麻刀痕。 神秘的男人自称“C”，旁边那位较为年轻的则是他的助手。 这俩人出现同样没多说废话，找了个角落打开箱子取出“工具”就加入了调查。 不过他俩的那些设备仪器显然跟执法官所使用的不太一样，除了看起来较为先进的取样设备以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像老古董的瓦片，并且他们也不参与执法官的调查范围，而是率先“占据”了阁楼、屋顶等位置进行调查、部署，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他俩甚至还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器设备在芬恩的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但轮到康的时候，就直接无视了他。 …… 而第三拨登门的是教会执事部门，也就是俗称的会吏。 很罕见的情况发生了，黑色风衣和灰色长袍同处一个屋檐下但却没有掐起来，双方人员甚至都没有言语上的交流。 连一旁被限制了行动范围的芬恩和康都能感受到自家屋子里那股被压抑的针锋相对。 执法体系和教会执事具体是个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康只希望这份沉默能维持到两拨人打道回府。 … 如果说执法队的调查方式是纯现代化手段，而来自于西部某大学的两名神秘男则是古老现代两种手段相结合，那么教会这帮人用的就是纯粹的古老神学手段了。 所以整体画面有着非常强的割裂感。 既有端着放大镜趴在地上的，也有跪在门口默念祷词咒语的…… 几波人就这样各忙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不久之后又来了一个杵着手杖的中年男人。 显然他跟前面那几拨人好像都不是一伙的。 这男人自称乔纳森，是唯一单人登门拜访的，并且也没有一进门就往周围角落里钻，而是彬彬有礼地询问迈洛的下落，得知迈洛在忙，又请康转达“所有不在执法体系监视下的进出港走私船都已经排查过，没有瓦尔罗坎先生要找的人”。 还表示谢尔曼家族愿意随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然后就离开了。 … 到目前为止的这些还只是活动在边缘的调查人员。 那些核心的，都已经聚集到楼上艾玛的书房里了。 芬恩亲眼见到的是自家老哥和严先上去了，后来出现的是一个蒙着眼的女孩，也是一声不吭钻楼上去。 紧接着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只黑猫。 而在芬恩视野的视角，一只社恐的白色毛球扒开窗户顺着天花板爬进了二楼，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 而实际上，对于紧闭的书房房门内侧的这几人来说，外面那些所谓的“调查”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基本可以确认，人就是凭空消失的。 所谓的线索也只会局限于这间屋子和周边。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书房黑板上这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以及书桌上那成吨的草稿纸。 … …… 迈洛站在那一堆草稿纸跟前，向众人介绍道： “艾玛说过，大概从一年前开始她的脑子里就开始不间断地浮现出一些零碎的数学符号，后来她开始尝试着把那些符号整理出来，紧接着发现了其中的某些规律，然后就一直到现在，前阵子我看过这黑板上的东西，那会儿上面的内容还没有现在这么复杂…” 在各方面都搜寻无果之后，迈洛只能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公式上来。 一个大活人在黯影旧日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这件事情本身就相当地匪夷所思，属于连迈洛都无法理解、识破的现象。 而这些从艾玛脑海中冒出来的东西，以迈洛的认知，同样无法理解。 这就是两者唯一的共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 不过，在迈洛大致说明了情况之后，略显拥挤的书房里几乎鸦雀无声。 那直直顶到天花板的黑板上足以引发密集恐惧症的公式和简图，甚至不需要去细看，光是往视野范围内一架，就给足了别人一种压迫感，仿佛浩瀚星空被浓缩凝聚了起来挂在这面墙上一样，“厚度”十足。 现在书房里有，黛西、迪拉肖、严、丽贝卡、调查员C，还有温迪戈和马歇尔两个凑数的萌宠。 黛西一进门就仰着小脑袋“盯着”那面黑板发呆。 严和迪拉肖这俩纯粹战士属性的家伙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懂。 丽贝卡更糟糕，她光是认真端详黑板的其中一道公式，下一秒鼻孔就开始渗血。 相比之下C就很有经验了，他进门之后根本就没有正面朝向过那面黑板，而是一头扎进那些相比之下更为“人性化”的草稿纸中研究了起来。 此时他一手端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快速整理着那堆乱糟糟的草稿纸，神色阴晴不定，嘴里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由衷的感叹： “诺斯齐亚等式？……精妙绝伦！” … “看来是没有人能搞清楚这玩意儿了对吧？” 第549章 精妙绝伦 第549章精妙绝伦 “精妙绝伦！” C还在那儿对着草稿纸上的演算内容大赞不已。 一旁的严指着C回头对迈洛问道：“这位又是哪里找来的？” 迈洛还没来得及介绍，那边C已经非常绅士地向严伸了一只手过来主动攀谈： “请叫我C就行。” “C？”严低头瞅了一眼对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掌，意思着握了握手道：“用外号是吧？那叫我雨人。” … 另一边，温迪戈躲在书桌颜色不一样的大眼珠露在外面。 最终迈洛还是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黛西的思考之眼上。 现在就不知道她具体需要思考多长时间。 从进门之后盯着黑板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20分钟了。 黛西一句话都没有说，周围人对她而言就像空气一样，完全被无视了，即使有人跟她搭话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百无聊赖的严甚至给黛西掐表计起了时间。 直到第28分钟，黛西“苏醒”了过来。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说些什么，只不过小脸蛋上惊愕的表情非常明显，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一旁的严问道：“精妙绝伦？” 不知道为什么，严每朝着黛西靠近一厘米，一旁迪拉肖眼神中的防范之意就变浓一分。 然而黛西却摇头：“就差一步了，她竟然差点就解开了等式，太不可思议了。” “好的，不可思议。”严点点头。 “诺斯齐亚等式对吧？她竟然真的快解开了吗？这得是怎样一个奇女子！”从头到尾都不敢看那黑板一眼的C背对着黛西这边的众人，发出惊讶的叫声，那家伙的情绪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瓦尔罗坎难不成也是什么古老种族的后裔？家里怎么一个正常人都没有。”C感叹之余，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确保自己绝对不会意外地瞥见黑板上的内容，大概是因为黛西证实了黑板上写的是诺斯齐亚等式的解算过程。 “你别说，这屋子里本来就没多少正常人。”迈洛摇头，随后对黛西问道：“告诉我，艾玛的消失跟这个等式有没有关系？” 黛西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道：“据我所知，诺斯齐亚等式只有在完全解算出来之后才会引发异变，但根据传闻，解开它并不会被‘带走’，而是会‘带来’一些不被世人接受的东西，所以哥哥，艾玛的失踪或许跟等式的关系不大，何况她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等式。” “是的是的，诺斯齐亚等式，只存在于每个时代最受智慧青睐的大脑中，除了被选中的人以外，无人可以复刻其演算过程，据说解开这个等式能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个东西召唤过来，至于结果是什么就无人知晓了。它在历史上出现过几次，诞生在极个别学者的脑海中，但那些学者的名讳无一例外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明确的记载。” 来自于密大的C对等式的传说也有着一定的了解，但不多。 而其余人则只能顺着现有的这一丁点儿线索思考。 丽贝卡道：“你刚才说，她差一步就能解开等式了？” 迪拉肖补充道：“假设她是被掳走的，那凶手会不会就是不希望她解开等式的人？……或者，除了人以外的某种东西？” 执法体系和教会执事本质上的工作性质是相似的，这俩人几乎是同时找到了关键的切入点。 但，没有人知道解开诺斯齐亚等式会发生什么，也就不知道什么人会掳走艾玛了。 其实“掳走”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能够在迈洛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艾玛掳走，那他直接把艾玛杀了更加干脆，迈洛也不见得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迈洛沉思之后对黛西问道：“只能看到这些了吗？” 黛西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艾玛是自己推开门走出这座屋子的。” 随后，她缓缓走到窗户旁边，伸手推开窗子，指着正下方大门口的位置说道： “从那里开始，我的视野逐渐模糊起来。” 接着，黛西的手指移向街道的方向：“艾玛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顺着这个路线……哭声、雨水…鲜血……强烈的恐惧，以及…以及……抱歉，我没办法看清。” “够了。”迈洛把黛西悬在空中的手按下。 黛西视角所触及的是另一个难以看清的领域。 而此时此刻在她手指所指方向的街道上，一抹不怎么显眼的暗红色长袍缓缓浮现了出来，那是主动现身的红女巫，她站在街道的中央，朝着楼上的迈洛缓缓招手，示意他过去看看地上的痕迹。 …… 30秒后。 沐浴着阳光的街道正中央。 迈洛和红女巫站在络绎不绝的行人与马车的缝隙中，周围的路人似乎都没有看到他们俩一样，各自赶着路，但是无论是马车还是行人，都恰好只跟他们擦肩而过，没有发生磕碰。 “我在想，这种时候都不出现的话，那你就太没良心了。”迈洛蹲下身研究着红女巫的拐杖压着的那片地板。 “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此时女巫脸上以及身上的那道切割口已经基本愈合，但刀痕还清晰可见，来自黄金树的赐福之力造成的破坏并非能够轻松痊愈的，此刻她的身体依旧是半边苍老，半边腐烂，腐烂的是在神殿地牢里关押过的那一半。 “这是什么？” 迈洛观察着街道地面上那片污泥一样黑乎乎的东西，那玩意儿看着像是某种干涸了的痕迹。 女巫没有直接回答迈洛的问题，而是习惯性地开始绕弯子：“思考之眼啊，而且是去过神殿一趟回来的思考之眼，这片单薄的清醒世界应该再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了吧，怎么会看不清呢…” “少阴阳怪气。”迈洛能够感觉到红女巫话语中那阴险的刺。 红女巫摇头叹气道： “戾气真重啊，我的意思是，连思考之眼都看不清的，只可能是深渊的阴霾了。” 第550章 大啖恐惧 思考之眼做了 红女巫道出了后续那无法被看透的一部分内容。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失踪的艾玛，此刻已经身处于深渊之中了。 … 迈洛不解：“这不合理，那地方不是只能从精神层面堕入的么？” 自己的前几次进入深渊的时候，本体躯壳都是停留在清醒世界的。 对于精神层面的自己来讲，如果没能脱离深渊，那么清醒世界就不复存在了，永远回不去的躯壳也就等于没有这个躯壳，这是迈洛理解的深渊。 但红女巫淡淡地反驳道：“不要尝试从任何角度以‘定律’的说法去解释深渊，混沌的定律就是没有定律，你以精神体进入深渊，只是因为深渊演化出了这样的一种可能性而已，并不代表着真实的本体就不能进入深渊。” “就像幻梦境那样？可以像入梦者那样以灵魂遁入，也可以本体的形式从食尸鬼的巢穴爬进去。”迈洛若有所思。 让迈洛不能理解的是，深渊的裂痕已经被他转移到幻梦境中了，为什么艾玛会突然掉进深渊里？ 又是诸神的阴谋？ 还是，像丽贝卡所说的那样，有人不希望诺斯齐亚等式被完整解开？ 在迈洛陷入沉思的时候，红女巫忽然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她说： “若你是一位传统的黯影，或许这件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迈洛跟传统的黯影有什么区别么？ 不过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揣摩红女巫口中的那些谜语，这种坏毛病他是从来都不惯着的。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把艾玛找回来。” “做不到。”红女巫缓缓摇头，伴随着每一次轻微幅度的扭转颈部，她那刚刚愈合起来的皮肤和血肉都会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奇怪动静，但没有她那嗓音来得奇怪： “从来没有人进入了深渊还能活着走出来，你难道忘了么？连风行者那样的旧日，都需要初始人性进行重生才得以脱困，而区区人类的话……” 或许红女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怎么把艾玛弄回来。 之所以说出那句“若你是一位传统黯影”的话，是因为传统黯影与灵魂中的“低级情绪”做了切割，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也就不会产生营救艾玛的这种想法，那样会节省很多的麻烦。 而在红女巫看来，迈洛的当务之急依旧是发展自己的教团，在清醒世界和幻梦境中布道，为后续即将来临的战乱与末世做准备，简而言之就是准备好掠夺信仰。 … 但因为熟知迈洛的脾性，红女巫并没有尝试着在这一点上说服他，否则自己可能永远见不到下一份圣餐了。 她能做的仅仅只是把无法改变的事实阐释清楚： “深渊是一个不可知的、处于不断演化的混乱领域，那里可能有千万个世界，你无从知晓她究竟堕入了哪一个世界之中，即使知道了，你也没有渠道进入……” 红女巫还在巴拉巴拉的时候，一个名字忽然在迈洛的脑子里蹦出来：“图提斯·克劳。” “等会……”这算是失策了，女巫的本意并不是给迈洛指引这条道路。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迈洛再次打断。 “你也等会…” 迈洛忽然从刚才的思索状态中退了出来，他变得神色阴沉，注意力扩散到自己所处的这条街道上。 因为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些什么。 不，并不是看到的，他很确信自己触碰到了。 那是一些对他来说具有着特殊味道的熟悉之物。 … 迈洛缓缓蹲下身，重新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街道地面上那些污浊的痕迹。 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红女巫噤声。 连带着，街道四周围那些路人也都闭上了嘴巴，原本结伴而行相谈甚欢的人们都非常突兀地结束了谈话，面无表情地埋头赶路，一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而迈洛则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确切地捕捉到那刚刚“蹭”了自己一下的“东西”。 那是一丝恐惧。 并且不是陌生人的恐惧，而是来自于艾玛的。 “某一个深渊世界里，艾玛在这个位置出现过，她遇见了些什么…所以很害怕……” 迈洛摊开左手的手掌。 一丝实质化的黑色细线飘到了他的手心上。 那就是实质化的恐惧，但是在细线触碰到迈洛手掌的瞬间又溃散消失了，它毕竟不属于清醒世界。 迈洛只是通过对艾玛的熟悉感，大致掌握了她的恐惧产生的轨迹和轮廓。 一旁，看着迈洛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红女巫默不作声，但兜帽之下她那张腐败的脸已经微微动容了。 迈洛则是静静地端详着空荡荡的手心，一边自言自语道： “有东西在追着她。” 接着下一秒，他就猛然抽出转轮枪回身指向自己身后方向。 …… … 此刻。 持枪对峙的双方，站在各自的世界。 他们有着相同的体格、装束以及动作姿势。 就连两柄转轮枪枪口膛线的方向都完全重合。 而即使如此，他们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轮廓。 深渊中的那位，并不知道对面是一个黯影级别的旧日支配者。 而清醒世界中的迈洛，也完全不知道此刻站在对面的是活尸版的自己。 … 让两个世界的迈洛达成这片刻对立的，是那一丝恐惧来自于艾玛的恐惧，或者更加准确来说，是迈洛对艾玛的恐惧感的熟悉，促成了这一局面。 但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瞬间过后，那种强烈到极致的压迫与紧绷感就溃散消失了。 …… 两个迈洛同时垂下枪口。 清醒世界里，那个刚好被枪口指着的路人一脸莫名其妙地转头走开了，嘴里低声叨叨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的谩骂话语。 而深渊里，这片刻的耽搁则是让活尸彻底丢失了艾玛逃窜的方向。 它在大雨中茫然地呆滞了片刻，随后才动身朝着某一方向走去。 … 刚才那一瞬间的强烈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迈洛再也感觉不到那股冷漠的敌意。 他转向女巫： “这怎么解释？” 而红女巫此刻似乎也有几分恍然，并且随后就又开始进入了神神叨叨的状态： “原来早就开始了，恐惧的吞食者，也许连你都未曾自知，从成为灵视者那一刻开始你便已经开始啃食吞噬周围所有这些人心里产生的恐惧…甚至不需要主观意念去操控么？精彩…精彩绝伦……” “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吞噬过艾玛的恐惧情绪……”迈洛皱起眉头。 “那你是怎么触碰到远在深渊底另一个世界的她的恐惧的？”红女巫的声调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那份熟悉感的来源，就是因为你早已经细细品尝过它的滋味了啊。” “好好好……”她开始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有一半是喉咙艰难呼气的动静。 “这样一来，动乱与末世里，你都将立于不败之地了……好好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 “吞噬恐惧是你的本能，就像呼吸一样…” “怪不得楠薇城越来越乱…” “怪不得那么快晋升黯影……” “怪不得你身边的灵视者越来越多！” “这就是大啖恐惧的时代！！” 第551章 这次你会需要的 第551章这次你会需要的 “打住，我现在没空听你讲这些。” 迈洛收起手枪，打断了红女巫神神叨叨的一系列话语。 他知道这个老巫婆脑子里成天就只有那些什么传教布道、信仰掠夺之类的东西，就算她这会儿好像说的很有道理，迈洛也懒得去研究什么大啖恐惧时代。 “我要把艾玛找回来，把人找回来然后再把抓走她的人揪出来弄死，明白不？不论它是个什么东西。” “那可能有点难度，我是指后者。”红女巫压低着声音说道。 是丽贝卡。 “那他这会儿在哪？”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就算是用梦引，也能硬生生凑出来一个顶尖的海航团队。 不过迈洛顺水推舟，派人把那张“珍藏”了许久的陈旧结婚证明送去了谢尔曼庄园。 细数各大阵营的信仰、学术理念还有个人的道德准则和行为作风，几乎全是矛盾，属于分分钟就能闹个鸡飞狗跳的那种程度。 “什么船最快？沿海执法部的巡逻船能开么？”迈洛看向丽贝卡。 细算起来，这好像还是他在清醒世界中第二次出远门，如果去往幻梦境或者深渊那种“跨界行为”不算的话，上一次远离楠薇城得追溯到盖利德之旅了。 没记错的话，盖利德那一次他可是提了一箱子的武器弹药，还有艾玛“贴心”准备的液体炸弹… 红女巫转头看向迈洛家的方向，那边二楼的窗台里，黛西也正在望着这里。 “克劳复活了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居然是渡鸦的地盘？看起来这俩人是真的很想弄死对方。” “我可没把自己算进‘各位’里面。”丽贝卡提起箱子就往木板上走。 丽贝卡回道：“最快的海船是走私船。” 她卸掉了身上所有一切与执法队相关的装束和武器配件，换上了皮质的远航套装，手里拎着一口沉甸甸的手提箱，光凭这重量就不难猜到那箱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然后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猎人组织反过来猎杀克劳。 “是的。” 迈洛以为自己速度已经够快了。 随后对众人宣布道： “那得看你乘坐的是什么船。”C开口道，作为经常出没在世界各地的调查员，他对长途旅行这事儿还是颇有见解的。 现在的和平相处现状确确实实就是个奇迹。 印象里的丽贝卡明明就是那种，对执法体系有着极强的归属感、使命感与荣誉感的人，尤其是在尼禄殉职过后。 “听起来很合理。”迈洛嘀咕了一声。 … “那么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这里的一切就交给各位了，因为我得出一趟远门。” 只不过没有证据。 … … 那位蓖麻女士心心念念的东西，迈洛感觉自己再留在手里放上一段时间他自己可能都会忘记这茬。 … 但是在他赶赴被礁石包围着的私人港口时，发现居然已经有人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从楠薇城到殖民地群岛需要多长时间？”迈洛对众人问道。 这对于一个掌握禁忌的人设来说，一丁点儿都说不通。 “殖民地？” 调查员C插嘴道：“这是真的，各大航运线路还在使用木质明轮推进技术的时候，贵族阶层暗地里的走私货船已经用上了蒸汽推进的铁壳螺旋桨，如果追求速度的话，希望你有认识一些掌握足量财富的贵族朋友。” “怪不得猎人们每次进出大陆都乘坐贵族的运输航线。”迈洛耸耸肩。 “图提斯·克劳？” “所以呢？”迈洛摊手。 巧的是，这人就是上一次远行的同伴，看起来已经在海岸边等候多时了。 “不是，你来干什么？”迈洛都不知道丽贝卡是提前找到这儿来的，他走上前去道： 至于出行交通方面的问题，就像C所说的那样，想要追求速度和效率，最好就是找一位家底殷实的贵族朋友，这种人手里头肯定掌握有一两条配置顶尖的货船和海航路线。 天知道这一出“我杀我自己的戏码”到底要延续多长时间。 “我明明记得很清楚，我说‘这里的一切就交给各位了’，只有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么？” 正好刚才乔纳森不是还很献殷勤地帮忙在周边的进出港口调查了艾玛的踪迹嘛，虽然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但既然人家都这么积极表现了是吧。 其实迈洛也早就想到这一茬了。 对于思考之眼而言，也许深渊与幻梦境里的东西不能尽收眼底，但清醒世界中基本很难有什么能瞒得住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迈洛总感觉黛西和红女巫这两个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谈不上是敌意，但彼此之间确实存在着明显的…怎么说呢，互相盯防着吧，或者算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过还没等迈洛继续，她又补充道： “但我想，或许你可以从那掌握了禁忌知识的人身上入手，毕竟，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有能力把你拖入深渊的人，不是么？” 仅仅是三个小时不到，谢尔曼家就命乔纳森传来消息——随时都可以出发。 房间里现在聚集了执法队、教会、密大调查员，甚至还有个半吊子的监城守卫（当然这一层身份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夜魔之力）。 迈洛甚至连箱子都不用提，兜里揣上一壶灌满的威士忌就可以出门了。 从渡鸦过去的只言片语来看，克劳就是他曾经的“老师”，那个指引他走上蒙西斯派的引路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灵视被证实，以及紧随其后的猎人组织出现。 谁也不清楚这个号称掌握禁忌知识的人到底是怎么捣鼓出另一个自己的，并且这会儿还成为了死敌。 “喂，你这样很没有职业素养知道吗执法官长。”迈洛摊手。 … 一切就好像是，他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 “是的哥哥，就是那个地方。” 而迈洛这边则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 …… “就，东部海域上那些掌握在索罗门势力手中的群岛？” 此时，走私船上的水手见人到齐了，就横过木板架在船只与岸上，示意他们可以上船了。 说起来这一帮人能凑到一间屋子里本身就是奇迹了。 也许克劳有一定的手段可以避开思考之眼的目光，但他所处的大致位置肯定不会判断错误，只要他还身处于清醒世界中。 涓竴锲锲涗竴.涓冨叓.浜屼竴涔 事实上他原本怀疑艾玛消失的事情就是这家伙干的。 丽贝卡摇头：“不，那些都是垃圾，只能在近海兜圈子，来个大一点的浪就能把它拍碎。” 像这种擅离职守的行为放在她身上是相当反常的。 然而已经踏上货船甲板的这位红发女子显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转头对迈洛说： “放心吧，我是殖民地群岛上土生土长的人，这次你一定会需要我的。” 第552章 嘀哩呀咦 第552章嘀哩呀咦 现阶段轮船的最快航行时速，大概在40到50公里。 可惜我看过的那些典籍里并没有记载哪种瞬移或者海中旅行的术法——迈洛这般想着。 事实就是如此。 生命形式与等级的高低，与生命本身的能力并不是直接挂钩的。 “姑娘她有个神奇的东西~” 如果段落错误请您稍后用主流浏览器访问（e,Safari,Edge...） “她放屁还大喊，踢人又尖叫~” 而扎多克·艾伦实际上是一个热忱友善的人，并且思维清晰、口齿伶俐，在迈洛与丽贝卡登船的第一时间他就拉开航海图，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介绍了此次的航行路线已经沿途的各个点位，连整个航行的时长都提前计算好了。 “街对面有一个姑娘~” 艾伦伸出手指轻点了航线图上某一个被标注了骷髅头的区域，用着非常笃定的语气向迈洛和丽贝卡解释着， “瓦伦丁也有个姑娘~” 此时轮船的航行速度已经是拉满了的。 也许是因为天赋及能力过于出众，所以上帝公平起见并没有给予他一张较为好看的脸蛋。 谁知道呢。 “嗯什么？是说歌词么，你要知道谢尔曼家族在楠薇城最知名的产业是享乐屋，所以他们家族的航海商队中流传这样的歌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对吧？”迈洛甚至反过来给丽贝卡做起了科普。 “她的毛就像是马鬃~” 非常能干。 “这帮刚刚成年的小伙子都是来自马什家族的旁系兄弟。” …… “嘀哩呀咦…嘀哩…” 也许对那个世界而言，这里才是深渊。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认识蛮多姑娘的，但至少也得是800卢恩以上的才行。” “相信我，想要走这条耗时最短的航线，我们需要这些年轻人的帮助。” 事实上相比于船上的其他船员，艾伦的脸已经算得上是最“正常”的了。 “少于50卢恩她要都不要~” 单看那一张张阴沉而又毫无表情的面孔，以及他们脖子两侧模样古怪、深深下陷的皱褶，很容易让人高估他们的年纪。 …… 并且这帮人除了长相古怪以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油腻感，就好像无时无刻都湿哒哒滑溜溜的似的，尽管他们一直都有在擦拭船舱还有甲板，但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新的油腻脚印留下。 “叉开的大腿能买单~” 船长——“扎多克·艾伦”，是谢尔曼家族豢养的诸多人才中较为年轻有为的那一类，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些人均头戴着有不同程度磨损的旧鸭舌帽的水手们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各自默不作声地干着手头的活儿。 艾伦用木制的酒杯有节奏地敲砸着桌面。 这时候就不得不小小的怀念一下曾经那个有飞机的世界了。 见过泡在沼泽泥潭里的旧日、也见过被猫猫霸凌之后大气不敢出的旧日，那么像迈洛这样出远门还是得借助人类文明交通工具的朴素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嘀哩呀咦…嘀哩…” “嘀哩呀咦…嘀哩…” ……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一.二一五 … …… “钻石戒指一样套着我的……” 他们或是用拳头或是用拖把柄或是用毛巾，敲击着手头可以找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开始哼唱起了那并不怎么动听但非常有节奏感的歌谣。 “看来你认识的姑娘挺多的。” “她扭来扭去我塞不进去~” 这哪里能看得出来都是刚成年的“小伙子”？ … 他是黯影没错，但是没有长着鱼鳍鱼鳃之类的结构…… “就按这条路线走。”迈洛的回答非常干脆。 “她帽檐上的羽毛有半米高~” 但即使这样还能被谢尔曼家族挑选为此次的领航人，说明他绝对是存在着某些过人之处的。 上层甲板，丽贝卡一脸无语地看着站在围栏边跟着那些水手瞎起哄地“嘀哩呀咦~嘀哩呀咦！”的迈洛。 这确实是个能干的年轻人。 “贝利维尔有个姑娘~” … “她的门外有醉倒的老嫖客~” 也许那里也曾是深渊千万个世界的其中一个。 然而艾伦在介绍道这帮船员的时候却表示：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她喜欢喝高级酒~” 大概是很少遇到像迈洛他们这样“胆大包天”的乘客，确认迈洛的态度之后，艾伦非常愉悦地大笑了起来，并赞美道：“大海只吞噬胆小鬼，且永远欢迎勇敢的人类，哈哈哈哈。” … “所以我就没再去过那里了~” 并且他本人的气色也十分糟糕，瘦削的面庞上，无神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一般的朝着其他方向抖动。 但不知道为何，迈洛感觉自己离原来那个世界已经过于遥远，遥远到，此刻回头想起来，很多印象里无比熟悉的东西已经没有办法清晰地呈现在自己脑海中了。 他们的头都很窄，有一双灰白暗淡的蓝色眼睛鼓胀突出，鼻子扁平，前额与下颏与正常人相比都显得过于向后收缩了，至于耳朵，则好像没有发育完全一样。 这家伙的样貌上除了身材高大这唯一一个可取之处以外，五官各方面长得很是寒酸，即使挤出一张笑脸，也只会给人感觉他在贱笑。 刚成年？ 迈洛和丽贝卡下意识认真地端详了一下那些船员的背影。 … “贝利维尔有个姑娘~” “嘀哩呀咦…嘀哩…” 紧接着，在他那近乎狂妄的欢笑声的带动下，货船各个岗位上的所有船员都开始了应和了起来。 “明天的半晚时分我们将会经过这片不太欢迎陌生人的海域，我们船上的小伙子们可以跟那里的原住民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涉，通过赠与一部分物资作为代价换取通行的许可，而如果要绕过那片海域的话，我们的旅途可能就得多耗费上三天时间，鉴于乔纳森先生说过，您二位此行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 “开玩笑啦你知道我薪资是个什么水平。” 丽贝卡双手交叉在胸前，费解地盯着迈洛：“你看起来真是一丁点儿也不着急。” 第553章 动物保护协会 第553章动物保护协会 “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你还能发出‘嘀哩呀咦’的动静，你们家那小美女被抓走了不是么？”丽贝卡一脸费解。 而迈洛却一屁股坐到了上层甲板的栏杆上，淡定地问道：“他们说整个航行时长大概是4天半左右，难道我这一百来个小时都要趴在你怀里哭着度过么？” “也不是不行。” “呃嗯？” …… “其实深渊和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并没有实质性的时间关系。” 最终迈洛还是道出了他保持着悠哉心态的真正原因。 “那里抛开了所有已知的规则和秩序，一切都是未知且不确定的，所以，并不存在时间上的紧迫。” “你确定给我一个新人讲这些东西真的合适么？”丽贝卡仔细琢磨了一下，表情似懂非懂。 “那请问你现在有呼吸急促心率紊乱头脑发昏之类的感觉么？”迈洛反过来问道。 “没有。”丽贝卡摇头。 “那老巫婆说的可能就是真的了。”这回轮到迈洛仔细琢磨了一下。 “说什么了？” 不过迈洛没有回答丽贝卡的话，只是继续自言自语着嘀咕道：“也对，蒙西斯学派研究了那么多年，到这一代才搞出了灵视者，结果短短不到两年，楠薇城里就接连出现新的灵视者，甚至还有马蒂那种熊孩子灵视者，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能够对san值造成压迫的恐惧感被别人吞噬吸收了……” 而这里头的“别人”指的是谁，就很明了了。 对于恐惧，说法有很多种。 有说是诸神给予人类这一种族的天赋或恩赐，大意是保护人类免受黑暗的蛊惑与侵蚀。 但如果从幻梦境征服者的故事看来，就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而对迈洛来说，那种可以被实质化、力量化的黑不溜秋的扎根在人性中的东西，就是他成为黯影根本原因，或许最开始他能够成为灵视者，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 大概是因为船只行驶的方向是东部，与西行的太阳背道而驰，所以夜幕也降临得格外迅速。 扎多克·艾伦是个很人性化的船长。 在他的规定里，航行途中的晚餐时间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之长。 原因是在枯燥漫长的海上行程里，面对着巨浪、风暴以及长时间航行之后的物资匮乏等威胁，只有用餐时间的片刻宁静能给予船员们心灵上的一丝慰藉，这也是从航海事业开创以来就存在的古老传统。 于是在相对平静海平面上，行走着非常规航线的货船下层甲板上，那些彼此沾点血缘关系的年轻船员们开始享用相对丰盛的晚餐以结束一天的辛勤劳作。 有趣的是博古炖菜这种迈洛在幻梦境塞勒菲斯港口里遇见过的菜肴，在清醒世界里的船员们手中也出现了。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燕麦片加蔬菜以及随意肉类堆叠到一起乱炖，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让人比较难以接受的格罗姆鱼酱，新鲜海鱼与盐巴直接塞进瓶罐中，由那未经任何处理的鱼类内脏菌类发酵进而形成的特殊风味，即使是沿海土生土长的人也未必能够接受。更何况，物资匮乏的情况下，甚至不需要整条鱼都塞进去，仅仅只用鱼类内脏也可以腌制出黏糊糊的格罗姆鱼酱。 或许也只有这般厚重的风味才能给动辄数月航行的海上船员们的枯燥生活点缀出一些滋味吧。 但那股子味道从下层甲板飘到上层甲板的时候，无论是迈洛还是丽贝卡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特么冲了。 不过那些长相怪异的年轻船员们却吃得非常香。 … 看着甲板上那些悠哉享受着晚餐的年轻船员，丽贝卡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马什家族…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来自……” “印斯茅斯。”迈洛脱口而出。 丽贝卡小声嘀咕道：“那里的人对海产风味确实有一套独特的研究。” 而迈洛却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盯着下层甲板上抓着餐盘和淡啤酒大快朵颐的扎多克·艾伦说道： “没记错的话，这位艾伦船长还有一层特殊的身份，好像是来自于什么……印斯茅斯动物保护协会的。” “印斯茅斯有什么动物好保护的，我猜那这个协会保护范畴肯定不包括海洋产品吧。”丽贝卡有些许不解。 “那可不一定。”迈洛耸耸肩。 如果，戴维的老丈人那种算是海产品的话…… … “你知道，那边的人很少有去往教会做祷告的。”迈洛从船舱里抽出一瓶淡啤酒喝了一口，随后询问式地递向丽贝卡。 后者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手就喝了起来，然后才问道：“这我知道，据说是信仰不同。” “挺神奇的吧，堂堂国教的立足之城，旁边却有个住满了异教徒的小镇。”迈洛一边闲聊着，一边伸手把丽贝卡手里的瓶子接回来继续咕噜噜。 此时丽贝卡才反应了过来，恍然道：“难道这个所谓的保护协会就是？” “对啦~”迈洛点点头：“协会的前身其实是一个教团组织，这组织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大衮’。” 所有的这些信息都是在经历了戴维·德比那一案之后迈洛通过调查员与教会的一些渠道调查得知的。 戴维的那位老丈人，伊佛雷姆·怀特，与这个大衮教团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教团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分裂，老派祭司的后代逐渐被舍弃，也就是伊佛雷姆那样的人，也许他夺取活人身体的“永生”模式在大衮教团内部也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吧。 总之教会默许了大衮教团，也就是这个保护协会的存在。 看似非常反常且不合理。 但实际上这其中包含了非常复杂的多层因素。 而最浅显的一层，便是那所谓的“利益因素”。 这些大衮教团的成员在海航方面有着即为惊人的天赋，他们甚至能够抵达索罗门军队所不敢涉足的海域，就如同今天这条走私船上的船员们…… 这就直接关系到了贵族阶层的财富利益。 而再往上，甚至就要追溯到王室与索罗门所掌控的殖民地之间的博弈了，毕竟王城两院不可能放弃对这片海域的控制权，而组成两院中的上院的成员，其实就来自各大贵族阶层。 “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市政厅和教会不但没有对印斯茅斯进行打压，甚至给予了不错的资源，连楠薇城的最大火车站点都设置在了那里。” 迈洛咕噜噜几口就把淡啤酒干完了。 丽贝卡则是在一旁认真思索着，她对迈洛问： “所以这些人，他们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艾伦不是说了明天傍晚要经过一片特殊海域嘛，到时候就知道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啦。”迈洛眯了眯眼睛。 随后他转身走进了船舱，从自己的兜里取出一本摘写着密密麻麻各种符号的笔记本。 这是调查员C从书房的那一堆草稿纸，以及黛西在黑板上提取出来的关键性内容。 那是未被解开的诺斯齐亚等式现存的内容。 无论是C还是黛西，他们都无法在艾玛已经解读的进度上更进一步。 但他们能够尽可能的讲这些内容记载下来，交给迈洛。 按照黛西的说法——“这道公式或许是找到艾玛的关键线索，哥哥一定要认真地去尝试解读它。” 第554章 跳动的等式 第554章跳动的等式 …… 暴雨，连日不断的暴雨。 艾玛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她蜷缩在这栋废弃楼宇中度过的第几个雨夜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疯了。 艾玛此刻就是如此。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 甚至于，她未曾拥有跟家人道别的机会。 废弃小楼的屋顶开始有瓦片被雨水冲刷碎裂。 也许这里就是地狱。 那些在雨夜屋檐下，提着煤油灯的幽邃身影… 饥饿、冰冷、恐惧，这些因素就像是几只可见的恶魔，用它们的獠牙的利爪在争相撕扯艾玛的灵魂，竞相比试着看谁能更快地结束她的生命一样。 但这几天算下来，最让艾玛心惊肉跳的瞬间，依然得是最开始在自家门前遭遇的那一幕。 她所最熟悉、最了解的人变成了恶魔般的存在。 也就是在看到迈洛、芬恩和康他们的狰狞面目那一刻，她在这世界仅剩的安全感被击碎了，支离破碎。 … 从此，地面上尖锐的倒刺和铁丝再也无法刺痛她的脚，无尽的雨幕再也无法让她感觉到一丝冰寒。 … 艾玛缓缓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闪烁着的符号的其中一个。 最后，在那泥泞漫长的楠薇城街头，她加入了那支沉默的队伍，成为了活尸中的一员。 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被轻轻地抽走，变得没有一丝重量。 艾玛的脑海中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在时刻告诉她——此刻，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每当那一瞬的闪光透过废楼的碎裂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时候，艾玛总是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尽管无论任何时刻她都未曾表露过自己最有限生命的悲伤，仿佛非常豁达地接受了既定的结局，可究竟是接受现状还是放弃抵抗，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咔嚓… 但此时这些被雨水和污泥浸泡过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感染，酸涩的刺痛感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你还活着。 而事实证明，艾玛从来都不是一个拥有着强烈求生欲的人。 他们会哭吗？ 是不是……最后我也会变成街上那种腐烂的活尸… … 然而纯粹的痛感在长时间持续过后是会导致麻木的。 此刻，那些预示着死亡的幻象都已经从她视野内溃散一空。 因为她发现自己认得这些符号！ 只需要简单地进行重新编排，赋以一定数值和逻辑关系之后，就是她最近一年时间以来解读的诺斯齐亚等式啊！ 这其中的每一个符号都是她亲手通过一遍一遍的运算和论证解算出来的。 随着符号地不断增多，她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幻象与晦暗逐渐被这些荧光取代。 密集的雨点拍击着破碎的屋面，一些稀疏的水花溅到艾玛蜷缩着的双脚上，她的脚底、小腿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刮痕伤口，没有人知道此前那段疯狂的逃亡中她到底遭遇过些什么。 与这比起来，病痛、死亡或者那未知的黑暗对艾玛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艾玛无法向自己解释清楚周遭发生的这一切，但作用在她单薄身躯上的这些痛苦却又是那么的清晰、真实。 唯独由雨滴溅起的水花凝聚而成的那些荧光符号依旧定格在艾玛面前，闪着蓝光…… 但越是进行研究，她就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病症不存在治愈的可能性。 如果，如果在她逃命的途中，能看到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哪怕不是人，哪怕是一只猫一只狗，她也不至于落入现在的这个迷茫绝望的状态。 那些划痕或是来自于街道积水中的碎木、或是来自生锈的铁丝网，总之，她此前只顾着逃，完全忘记了肢体肌肤的疼痛，那些街道上仿佛源源不绝都是撑着伞的活尸，艾玛直到停歇下来才开始感觉到疼痛。 电光在城头闪过，凭借那一瞬间的光照，艾玛在看到了破碎玻璃镜上自己那苍白可怕的面容。 … 她害怕看到室外泥泞街道上的那些东西…… 而在如今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城池中，她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换做是平时，发生任何意外与危险的时候，艾玛的下意识反应都是躲回自己最熟悉的家，但这一次，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轰隆… 顷刻间，所有的符号就被泛起的一层涟漪打乱了。 一一四.四一.八一.二二三 …… 有人说最深刻的恐惧源自于未知。 还是说我已经死了，这就是死后世界？ 好消息是，艾玛的气色再如何憔悴难看，也远远还没有达到像活尸那样枯萎腐烂的程度。 模糊视野内，她看到了从破碎的屋顶滴落下来的雨水，清晰地、有节奏地砸在木质地板上，激起的水花向四周围跳动开。 肢体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漂浮……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 嗯，也许，相比于伤口感染之后缓慢地死去，被坍塌的房屋压死会是一个相对不错的选择。 渐渐地她已经看不清楚自己面前玻璃窗户上的龟裂痕迹，也感觉不到身后那面冰冷的墙壁。 … 但，就在她本人也几乎要认同那个念头的时候。 … 可为什么…我的思维还是这么清晰… 并且这些荧光很快进行了重新排列，最后竟然组成一段文字。 屋外，电弧一次又一次地凿击着臃肿云层。 … 我不应该是疯了么？ … 看起来它也撑不了多久了。 那个对着婴儿车开枪的人，还有站在家门内的一老一少，他们不是瓦尔罗坎家的人，绝对不是！ 而某一瞬间，那溅跃起来的水花在空中定格住了，它们凝固成一个个奇特的数字、符号，并且各自都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排列在那儿闪烁着… 渐渐地，艾玛平息下去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 而现实世界里，我已经躺进棺材里了吧。 而此刻，这些符号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信息的反馈。 不，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将自己目光转移到了一些相对猎奇的领域，只有沉浸在那些时刻里，她才能暂时性地忘记自己即将失去这一切的事实…… 可，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自己双腿上的那些肿胀的伤口，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的腐烂会从双脚开始吧。 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境地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截止到目前，她甚至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正常的活物，所有那些在泥泞雨水中遭遇到的能动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活尸。 饥饿、寒冷，加上感染导致的发烧，让艾玛的思维和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 … 在看清楚那段文字的内容以及笔迹之后，艾玛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茫然地盯着这些符号看了良久。 她急促地喘息了几口，却又猛地捂住口鼻，生怕自己发出的动静惊起街道上那些活尸的注意。 —— “不管你被困在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一定记住，哥们正在艹翻一切拦路的人往你那里赶，所以一定要撑住，一定。” 第555章 危险海域 第555章危险海域 清醒世界。 现在是第二天。 那艘正在驶向禁忌海域的走私船的上层甲板。 第一日的航行算是风平浪静。 扎多克·艾伦的确是走私航线上的老手了，轻松就绕开了沿海的所有巡逻舰队。 而迈洛和丽贝卡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上层甲板的栏杆上，他俩跟船上此刻弥漫的压抑氛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 迈洛大概知晓艾伦口中所指的“那片海域”是什么意思。 随后他摇了摇头：“看起来我们的好运气也没有那么的持久。” 不出所料。 这一读，就是彻夜。 其实丽贝卡本来是快进入状态了。 丽贝卡知道迈洛根本就没有睡觉，他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窝在舱室里研究那个小本本上面的等式。 即使如此，她搭着枪柄的手还是很稳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进入逆风向了。 就跟睡了一觉没什么区别。 … 迈洛必须硬着头皮读下去。 虽然语气上的确是疑问句没错，听起来好像是很认真地在询问些什么。 还没等丽贝卡回答，船头方向那一侧提着单筒望远镜的船长艾伦就朝着迈洛这边大声喊道：“昨天风向对我们很有利，我们一口气跑出了500多海里，如果后续的旅途也同样顺利的话，我想我们或许天黑之前就能抵达那片海域。” 似乎出生于殖民地海域的她，对海洋并没有什么天生的亲切感，反而因为某些经历，在心里头埋下了对深邃海洋的恐惧。 一旁迈洛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丽贝卡内心深处的恐惧来源。 迈洛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掩饰那一脸的挫败。 原本夜间的能见度就糟糕，这会儿直接变成船头看不见船尾。 “嗯——毫无头绪。” 可黛西都说了诺斯齐亚等式也许会成为营救艾玛的关键元素。 她听见动静也侧过头瞥了迈洛一眼： “一整晚了，研究出什么结果了么？” 午夜的海平面上还飘起了大雾。 不难看出，弥漫在四周围的大雾还是给这位船长带来了些许压力，在糟糕的海域里遇到糟糕的天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倒大霉的事情，不过总得来说艾伦表现得还算镇定，船上的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 并且心里一百个懊悔——自己昨天就不该睡那个觉。 但是只要瞅一眼这家伙脸上那憋笑表情就能知道，他纯粹就是在调侃丽贝卡。 “那不至于。”迈洛回头瞅了一眼艾伦等人，随后小声说道：“人家辛辛苦苦这么远拉我们跑一趟，杀了的话就太不讲理了。” 这里周围分部着许多岛屿，如果那些稀碎的动静是从附近岛屿上传来的反而没有那么令人不安，可事实恰恰相反，周边海平面以及远处的岛屿都过分安静，几乎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一一四.四一.八零.二二 直到迈洛忽然开口： “话说你那个说梦话的毛病是永远都不会好的吗？” 原本还在聚精会神地用灵视的感官去搜索海水之下那些晦暗之物的丽贝卡被近在咫尺的迈洛的这句话吓了一哆嗦。 迈洛推开船舱的门走出来的时候，停在桅杆上的海鸟一哄而散。 而等他停下思考走出船舱之后，脑子里就和此刻的海平面一样，空空荡荡。 没过半个小时，船长就下令收起主帆。 但迈洛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喊了好几个熟人的名字，哦对，骂了布奇有七八次吧，还有就是……话说‘小洛’是谁啊？叫这么亲昵？” 不过。 察觉到这种情况，丽贝卡本能地已经把手搭到了武器握柄上。 …… 而且从航海图上来看，这片区域还分部着许多零散的孤岛，这意味着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无脑漂行前进的话，撞上礁石的概率极高。 还不如直接睡一觉呢。 … 虽然不见得真的会遇上什么大麻烦，但如果能在天亮的情况下横渡那种阴间海域，总好过夜间摸黑。 毕竟她是灵视者，各方面感官比艾伦等一干人要强大很多，即使是身处于迷雾中也一样能够察觉到那平静海水深处传来的一些鬼祟动静。 反正是在船只抵达“那片海域”的时候，正正好好就是午夜，比原本预计的傍晚还迟了好几个小时。 … 是的，啥也没有。 不过那份恐惧的年代太久远了，似乎是连丽贝卡自己都记不住的那种。 “我们到哪里了？”迈洛朝着四周围海平面张望的一下。 甲板上的每一盏煤油灯在迷雾的笼罩下都像是裹着白纱布的灯笼一样，周围带着一个球状的朦胧轮廓。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语成谶。 “用尴尬来缓解紧张是吧？”丽贝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睛里那杀人的目光。 周围的雾气太重了，并且两人的都背对着船上的所有灯火，以至于丽贝卡那脸上的精彩表情没人能看清，不过从她说话的语气听来，原先的紧张情绪应该是完全被“缓解”了——“你别逼我灭口。”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那博览群书的积累，把艾玛解算出来的这些内容吃透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然而事实是，这东西根本就不能以常规观念中的等式定理概念去理解，它更像是某种跳跃性极强且具有思维的东西，会制造出各种各样的麻烦，拒绝迈洛对它的理解。 “我说的是你！” “现在他妈的是聊这个的时候吗！”她气的牙痒痒，压低着声音像小猫哈气一样朝着迈洛骂道。 “我这不是看你有点紧张么，帮你缓解一下。”迈洛嘀咕道：“不过说真的，你昨天晚上真的梦话了，而且还是很大声的那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怪吓人的……” 此时船只的蒸汽机正在缓慢停歇运行，艾伦指挥着船员进行下一步的准备。 紧接着一扭头就可以看到大清早一个人压低着帽檐坐在栏杆上研究航海图的丽贝卡。 “噢这样啊？梦话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ap;*……%#@#￥” 第556章 啦，大衮 第556章啦，大衮 就在丽贝卡被迈洛惹得心烦意乱的时候。 迈洛突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然后收起了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平静地说道： “现在再尝试着找一下水底下那些东西，看看会不会比原来更加清晰一些。” 丽贝卡先愣了两秒然后才明白迈洛的用意。 完全反应过来之后。 她把一切感官迅速新转移到海平面之下。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不欢迎陌生人的东西么？”丽贝卡皱起眉头：“它们是想要围攻这艘船吗？” … 她做不到像迈洛那么放松。 “不不，我觉得它们对陌生人挺感兴趣的。”迈洛依旧淡定地坐在栏杆上，他把自己的外套衣领竖起，不让那些潮湿阴冷的雾水侵入脖颈，而后也示意丽贝卡稍安勿躁： 这绝对不是民俗故事中美人鱼那种优雅动人的身形轮廓，更多的是带有一种介于鱼类和人类之间结合体的臃肿感，即使搁着数十米，丽贝卡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夹带着污泥的油腻，与刺鼻的腥臭味。 接着，马什家族的人在船的一侧降下小木艇和绳梯，那几个女人就开始顺着绳梯爬了下去，登上那艘小艇。 丽贝卡蹭的一下跳上栏杆站了起来，并且是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配枪，目光警惕地盯着被迷雾笼罩的海面。 “我看到了，那些东西……” 然而头一回遭遇除了人类以外的另一文明种族生物的丽贝卡显然没有喝酒的心思，她这会儿，一秒钟也不想松开手里的枪柄。 “这又是干什么？” “……” 迈洛一边讲述着，一边观察丽贝卡的状态，发现这家伙的san值始终坚挺，并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 这些女人的头部面部都被兜帽盖住，从身形来看，似乎都还算年轻。 此时，把船只的一切工作处理妥当之后，艾伦带领着手底下那群来自马什家族的年轻船员站在甲板四周围，贴着栏杆，面朝着迷雾与海水的方向开始大声诵念起某种誓言—— 女人们提着煤油灯挂在小艇的船头，开始荡起船桨，远离主船。 看到这里的丽贝卡顿时就触发了急眼模式。 大概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教派的形式吧。 说着，迈洛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丽贝卡的状态，确认她各方面都还算稳定，于是继续介绍道： “你知道，黄金律教会的财富来自于王室、贵族等多个渠道，而印斯茅斯的异端教团则可能享受到这些丰厚的资金补充，那么他们如何发展起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迈洛并没有找到那份恐惧。 而此刻，这些并不怎么友善的影子就环绕在船只的四周围，看起来在水底下把整艘船包围了起来。 “Ia!Dagon!我，[宣誓者的名字]，庄严宣誓，我不会妨碍或将深潜者的行动告知他人。我若离弃这誓言，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Ia!Dagon!” 人类的四肢身体结构，灰暗绿色、光亮滑溜的皮肤，带鳞片的高脊，巨大、吐出的眼球，在海水中不断颤动的鳃，长有蹼的手脚。 … “是，啦！大衮。”迈洛摇摇头。 一零四.二三三.二四三.一八四 “Radagon？”丽贝卡问。 … 迈洛的本意是把这份恐惧挖出来，结果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坐下坐下，先看看聪明的艾伦船长有什么应对的好办法吧，围住我们的生物虽然是来自深海没错，但它们不是那种低智商的掠食者，没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 丽贝卡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马什家族的兄弟几人从底部船舱里领着几名身披斗篷的女性走了出来。 “那……” 她还若有所思地提问道：“你说的这个宗教团体有名字吗？或者，他们信奉的是什么？” 因为连丽贝卡自己都无法意识到阴影的存在，或许是在她婴儿时期就有过的溺水经历导致，总之无从下手。 在她的视野范围内，那片被海水打磨得棱角尖锐的晦暗礁石背后，隐藏着一些看不清面目的鬼魅影子。 “答案是来自海底，当然，吸引教徒，纯粹靠永生的幌子肯定是不行的，一切都是得从蝇头小利开始。” 迈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指向下层甲板的方向，示意丽贝卡——“你听”。 而马什家族的人则是收起了挂在船身一侧的绳梯。 “其实，水底下那些东西可能曾经也是人类，只不过为了获得一定局限意义上的永生而抛弃了人类身份。” 被无视了的酒壶以及握着酒壶的迈洛耸耸肩，继续仰起头咕噜噜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揣进兜里缩着脖子，悠哉地说道： “Ia!Dagon!我，[宣誓者的名字]，庄严宣誓，我将尽我最大努力，用尽所有手段，向深潜者提供一切帮助。我若离弃这誓言 ，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Ia!Dagon!” 没过多久，那艘载着六七名女性的小艇就消失在的迷雾中，只剩下煤油灯光的轮廓在浮动着。 那些来自深海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一边说着，迈洛掏出了随身的金属酒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接着询问式地递向丽贝卡。 事实证明，蒙蔽她灵视的并非是迷雾或海水，而是深藏在内心深处那一份来自于童年的恐惧阴影。 …… 他抬头看向目光如灼的丽贝卡。 …… 在她看来，这大概就是某种活体献祭仪式，把年轻的人类女孩献祭给那海底种族，用以兑换在这片海域中的通行。 而这种行径在我们亲爱的执法官长面前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的啦。 (本章完) 第557章 小小的意外 第557章小小的意外 “你等会儿。” 迈洛一把拽住了就准备执行正义的丽贝卡。 “你是有看到那些女人身上戴镣铐或者枷锁了吗？没有吧，有没有可能你以为自己在救人，实际上是在阻止她们奔向自由。” “开什么玩笑哪有人会真的想要变成那种东西。”或许是灵视提供的视角里丽贝卡看到了那些生物足够污秽的一面，或许排斥其他高智商种族的存在是人类的本能之一，总之丽贝卡似乎接受不了眼前的画面。 即使那些女人是自愿的。 “嘿，那会儿到底是谁评价我说我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来着？”迈洛依旧悠哉地坐在栏杆上，晃荡着两只皮靴，淡定地调侃着丽贝卡。 是那种，每当你半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能够听见的，从屋外远处的深巷里传来的鬼祟声音。 从水面荡漾开的涟漪可以看到，小艇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拖拽着它前进。 … “它们在讨论什么？”丽贝卡在迈洛身边小声问。 有两名来自马什家族的年轻船员爬下绳梯，本意是准备绑好绳索直接把小艇拉回船上。 “嗯——”迈洛耸耸肩：“它们不敢看向我，或者可能看不见，不是非常清楚。” … 深潜者已经习惯了以上位种族的身份自居。 “会跟水底下的种族结合，诞下混种，为它们这一族群添砖加瓦，使其壮大，不止人类女性，人类男性也会把它们中的女性接回陆地，结合并诞下混种子嗣，这些子嗣幼年青年时期与人类是没有样貌区别的，只有在成年之后会逐渐显露出异族的形态，最后彻底变成那种可以在海底生存的永生者。”迈洛把自己所知晓的内容用较为简洁形式向丽贝卡表达了出来： 这一次，小艇上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口腐朽的箱子，不出意外的话里头装的就是来自于海底的财宝，是深潜者对自己子嗣们的“奖励”。 眼看着迷雾中，小艇的灯火逐渐远去，丽贝卡深皱着眉头对迈洛问：“她们会怎样？”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无关乎敬畏，对弱小的灵魂而言，如果他们在陆地上面对着的生活足够糟糕的话，就会对水下的世界充满向往，如果这一代的生命已经烂得无药可救，自然就会把希望寄托给自己的子嗣，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去朝拜那个蕴藏着无尽宝藏的古老海底，这是人类本性中最懦弱的根，你可能觉得你在挽救她们，她们可是会觉得你在阻止她们奔向真理与自由。” “就是人类和深潜者的后代啦。”迈洛点头道：“血脉足够浓郁的混种在成年之后就会逐渐显现出深潜者的样貌性状，看起来这些船员都很有希望成为永生深潜者族群中的一员，只要在他们变得能完全适应水底生活之前不要遭遇什么意外就行。” 因为当迈洛把目光转向艾伦的时候，船头甲板上艾伦同样投来了茫然的眼神，表示他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迈洛的话让丽贝卡陷入了短暂片刻的沉思。 而“交谈”的这一步似乎并不在计划范围内。 “不懂。”迈洛摇头。 … 这份怪异的安静大概维持了三五分钟。 以至于那些没有携带“贡品”的人类船只如果误入这片海域，并且没有奉上献祭的觉悟的话，那么那艘船大概率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而船只上的财物，则会变成下一次留给混种们的“奖励”。 这说明它们可能对此次的侍奉不是非常的满意。 … 一零四.二三三.二四三.一八四 … 但似乎被什么声音叫住了，于是船员趴在小艇的边缘，尽可能地贴近着水面，与水底下那几道灰暗的影子进行了一番低声交谈。 她转过身望向那些伫立在迷雾中的身影。 因为即使身为深潜者子嗣的混种，也并非完全掌握海底种族的语言，在完全转化为深潜者之前，混种始终是被它们当做人类对待的。 不久之后，周围的荒岛上开始传来某些东西冒出水面的动静。 丽贝卡能听到混种与深潜者之间谈话的声音，却听不懂它们所使用的语言。 他只注意到，围绕在船体下方水域中的深潜者并没有完全让开道路。 “所以马什家族……？”丽贝卡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迈洛：“他们？” “所以艾伦说的他们能派上用场指的就是，这里的深潜者会接受马什家族子嗣奉上的人类女人？”丽贝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水底下那些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她很不喜欢这种怪异的感觉，她看向全程淡定的迈洛问： “你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对吗？” 事实上交易到了刚才那一步应该就已经结束了。献上人类的侍奉者，兑换到来自海底的财物，然后船只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离开这片深潜者的领地。 … 丽贝卡还是不能理解： “可是，跟它们结合的这些信徒，他们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变成那些……的对吧？” 那些隐藏在迷雾背后的深潜者上岸迎接自己的侍奉者了。 而运送女人前往海岛的那艘小艇不久之后又晃悠悠地“漂”了回来。 …… “深潜者，大部分的传闻和少数书籍中都用这个名字称呼这些海底生物。”迈洛这才发现自己讨论了半天却完全没有提到过这水中种族的称谓，说完又补充道：“那不是很正常嘛，你看看陆地上又有哪一教派不是跟信徒说‘好好干啊你下辈子一定大富大贵’的。” 此时，船头甲板上，船员还在大声地宣唱誓言。 “在这些人类中，无论男女，驱使他们做这些事情的就是侍奉永生的那份信仰，在他们的眼中那些永生者虽然住在水下，却凌驾人类之上，海底的世界远比人类所占据的陆地大得多，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来自马什家族的船员趴在甲板上，摆出一些怪异的姿势，这似乎是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一种用于表露情感的方式，它们发出的声音已经从最开始字正腔圆的人类语言彻底变成无意义的长鸣。 至少，以往都是这样一个流程。 随后，马什家族的年轻混种爬回甲板上，在船长艾伦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并且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洪亮尖锐，隐约已经超出了人类声带所能够发出的声调范围，渐渐地，丽贝卡已经听不懂他们口中所发出的词汇音节。 艾伦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他一路小跑着从船头来到船尾的上层甲板，绕过丽贝卡的位置，凑到迈洛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本章完) 第558章 暴脾气 第558章暴脾气 “还有这种事啊。” 迈洛听完之后露出了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 丽贝卡皱着眉头：“都看着我干什么？” 艾伦一言不发。 他不是傻子，就算丽贝卡没有穿着执法官长的那一身行头，光是腰上缠着的武器腰带也足够说明些什么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区分出诡兵器也常规兵器的，但见多识广的扎多克·艾伦正好就认识。 艾伦不知声，那就只能由迈洛来转达一下具体情况了：“嗯——情况就是，深潜者觉得你可以为它们生下更强大的混种后代，大概意思就是想把你也留下不然就不给放行……不过没有必要动怒，我是说，换个角度想想，这说明你看起来比其他女性更加健康不是么？” 因为也只有他最清楚丽贝卡这种行径会给整艘船招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就算是不同意也可以商量的啊这都是生意啊哪有谈都不谈就直接开火的，你会害死所有人的疯女人！” 嗯等会？ 所以不是主动献身吗？ …… 这些自然就是源自于艾伦内心的恐惧了。 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之下，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在有足够高的回报率下，任何风险都值得一冒。 他能够成为谢尔曼家族麾下最精明能干的海航成员，靠的就是对这些禁忌海域的了解，与异端教派和种族之间相对稳定的关系，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恪守与异族相处的规则，绝不逾越规则半步。 这种可是无异于自寻死路的行径。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拍，艾伦那原本已经濒临奔溃边缘的情绪瞬间就稳定了下来。 “砰砰砰…咔嚓…砰砰……”（海面迷雾中枪声不断） “我明白你的意思，站在你的角度这确实很没有必要，不过与我同行的这位女士，对她而言是有必要的，她需要去验证一些事情。” 艾伦快哭出来了。 他不信奉大衮，也不侍奉那些水下的影子，但那大衮教派的誓言以及各种祷告词他都能倒背如流，在别人的眼中，艾伦比那些携带着深潜者血脉的混种还要更加虔诚。 直到海面上传来枪声。 这位常年带领走私船只进出各种危险海域的铁骨铮铮的船长发出了少女一般的尖叫。 相比之下马什家族的年轻人们则全都处于不知所措的慌乱状态中，他们都在等着船长艾伦下达指令，但被抽离了恐惧感且短暂梦引了的艾伦此刻就悠哉地站在船尾上层甲板，心平气和地与迈洛聊着天：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们跟深潜者是有商量的空间的，毕竟这艘船上载着的可都是它们种族的子嗣，未来的族人。” 他一脸幸灾乐祸地摇摇头。 那是转轮手枪快速连射的动静。 这份恐惧还不够纯粹。 “如果你有什么消减怒气的手段，不要使用它。”丽贝卡脸色冰冷。 “砰砰……” “砰砰砰！！！” 一只手淡定地伸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他来说一切都只是生意而已。 接着是迈洛的声音，从艾伦背后传来： …… 他甚至很淡定地从衣兜里取出毛巾，很文雅地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随后转身对迈洛说道：“不了先生，还没有到用餐那时间，我需要保证头脑清醒。” 在得到迈洛的默许之后，丽贝卡压低了帽子，随后几个箭步去到船头，接着就直接从甲板跳到下方那艘小艇上。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良心一点都不会痛的对吧？” 丽贝卡他可太熟悉了，这疯婆娘还是纯粹人类的时候面对两米多高的活尸就敢迎面A上去，更何况是现在已经成为灵视者的她。 一一一.二五三.二三三.一三八 …… 可像现在这样——在深潜者的海域里发动袭击。 她的确是目前这片海域里最健康的女性没有之一，但想要迎娶一名有暴力倾向的灵视者当生育工具这个想法就有点过分了。 直接开枪干嘛？！ 丽贝卡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帮鬼东西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来。 “原来如此，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了，事实上最开始从事这一行业的时候，我也时常会梦见那些被送往禁忌海域的女孩们的下场，每时每刻都在饱受良心的谴责啊。” 所以在丽贝卡一言不发跳上小艇的时候，艾伦震惊的就是，迈洛居然能把看起来如此具有威胁性的女人“调教”得服服帖帖，什么都还没说就主动献身给深潜…… “我的老天！快叫她停下！！！” 而且他很清楚这一男一女的组合中，男的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主导方。 而从始至终坐在栏杆上的迈洛，他手里那个金属酒壶里面此刻多了一些墨水般的物质在不断滚动着，与威士忌混合在一起，被迈洛一口饮下。 艾伦的思维顿时就卡壳了。 迈洛摊了摊手：“放心，光是吞噬恐惧这一个能力就已经给我惹来不少的麻烦了。” “砰砰砰……” 说实话味道不咋地。 就在艾伦准备张嘴大吼着让船员给他准备另一艘救生艇逃离此处的时候。 … 冷静下来之后的艾伦开始跟迈洛一样淡定地注视着海面上那片迷雾中时不时亮起的枪口火光，以及一系列尖锐但现在已经算不上可怕了的动静。 这里可是深潜者的领地…… … 因为在他看来，在转达了深潜者族群的要求之后，无论是迈洛还是丽贝卡都没有非常直观的反抗态度，至少在艾伦自己看来并没有。 他曾经目睹过深潜者掠食的惊悚画面，在海洋中就没有任何生物或是种族能够与它们抗衡，因为深潜者所侍奉的就是海洋中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 本来生而为人的她就接受不了那些女人主动去与异族结合的行为，现在好，这些躲在水底不敢见人的东西居然得寸进尺。 “？” 不过深潜者的判断确实没有问题。 迈洛喝完之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要不要喝点酒之类东西的压压惊。” 听完迈洛的这番话之后她那两只眼珠子都快喷火了。 “砰砰！…” “那确实是不会的。” 第559章 掉san 第559章掉san 事实就是，深潜者的确拥有较强的身体素质，尤其是在水的领域里，这种身体结构上的优势被放大了很多。 但，它们所拥有的永生，与幻梦境永恒国度的永生其实是一个概念。 属于是那种——“只要不被杀死就能永生”的类型。 并且深潜者虽然有着相对人类而言更加厚实的皮肤和强大的骨骼，但却多了一个外露的致命点，那就是…… “啊对了，鳃是它们的致命弱点，打中就死的那种。” 迈洛朝着被迷雾笼罩的海面上喊了一声。 效果显着。 然而丽贝卡只从行李中抽出一杠步枪和弹药袋就转身走了出去，走出船舱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最终，独自一人返回船上的丽贝卡看着好像有几分落寞。 … 果不其然，打退了大半深潜者之后的丽贝卡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船上。 可类似的事情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毕竟他大概是自带“罪人”属性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上这么一句。 称呼丽贝卡为“亵渎神明的罪人”，以及各种不堪入耳的罪恶称谓。 她们尖叫着、咒骂着，让丽贝卡不要靠近她们。 甚至还有胆大的抓起地上的石块向丽贝卡砸来。 在艾伦的指挥下，马什家族的一半成员都褪下外衣跳进了海水中，利用他们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显现出来的水行天赋，潜入水中引路，以确保船只行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看到丽贝卡朝着她们靠近，那些“获救”了的女人就像是见到了魔鬼一样，疯了似的往岛屿深处的密林中冲去。 这回反而轮到迈洛有点费解了。 迈洛一边说着，忽然眼前一亮。 反而是甲板上的迈洛快憋不住笑了。 “我说这些称呼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呢……” 是因为岛上那些女人的反应？ 接着，比女执法官长的腿更长、更优雅的恩菲尔德步枪枪管架了上来。 然而迈洛是很有黯影觉悟的，这方面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 接着还没等失魂落魄的丽贝卡做出回应，迈洛就立马回身钻进了船舱里点起煤油灯，掏出那个密密麻麻写着无数公式符号的笔记本，嘴里自言自语喃喃道： “所以一开始我的思路就错了，不能以黯影序列的角度去理解等式中想要表达的内容，毕竟作为等式的解算者，艾玛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嘛…啊对对对是这个道理错不了……” 很快，前方马什家族兄弟察觉到水域中传来的波动。 船尾上层甲板。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之前不管是刚刚遭遇深潜者的时候，还是后续迈洛在给她科普那一系列有关大衮、海底种族以及印斯茅斯的秘闻的时候，丽贝卡的san值从头到尾都非常稳定，甚至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波动。 短短几秒钟之后，周围就开始响起深潜者那非人的哀嚎嘶鸣，不过这些嘶鸣的动静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反击来得及比想象中更迅猛。 相反，她见到的是几双饱含着惊悚、恐惧，甚至带有几分仇恨情绪的眼睛。 … 丽贝卡以为她在救人，其实这里没有人需要拯救。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也就是说异端种族和教派都没不能引发掉san状态的她，让那几个被洗了脑的人类给整迷糊了。 …… “那她还是不懂啊。” “所以你转不过来的应该是关于种族和信仰的那个弯对吧？” 一一一.二五三.二三三.一三八 敌意，永远比一切原始感官能够捕捉到的信号来得更快一些。 在扎多克·艾伦以及其他马什家族兄弟们的视野内，他们就只能看到迷雾中的火舌在不同位置断续出现了差不多五分钟，一切就都归于平静了。 … …… 而剩余的一部分则是暂时潜入了深水区域躲了起来。 注意到丽贝卡进来，迈洛用不耐烦地语气说道： “先别闹，我现在得集中精神，说不定能解开一些……” … …… 这一系列的操作直接给丽贝卡整懵了。 而丽贝卡更快地注意到，在船只的后方，较远距离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朝着他们逼近。 她一脚踹开了船舱的门走了进去。 “真的没有必要搞到这种地步，我是说，就算不想留下来也没有必要大开杀戒对吧。” 本意是想要把她们接回来。 她划着小艇靠近那座小岛岸边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预想中那种获救之后欣喜若狂的脸。 此时上层甲板只有迈洛的屁股还未曾挪开过，艾伦已经焦急地冲向到前头指挥船员，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让船只驶出这片区域。 丽贝卡几乎打死了在场半数的深潜者。 随着周围陷入了沉寂，艾伦的大脑又开始被恐惧逐渐占据： 乍一听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毕竟人家深潜者也没说如果不把那个女人留下来就怎么样怎么样… 船舱里，迈洛抱着笔记本坐在煤油灯下，他在桌案上写了一大堆的符号，也许是墨水和灯光产生的某种视觉效应，此刻所有的符号都在闪烁着诡异的荧光。 此时船只已经重新启航，尽管是糟糕的大雾天，尽管有极大概率会误触附近的礁石，但凭借着此前多次在这片海域中穿行的经历，艾伦硬着头皮指挥船只前进，因为他知道在丽贝卡干了那些事之后，待在原地的下场远比触礁沉船要凄惨得多。 一条穿着皮靴的大长腿踩到栏杆上。 她撑着小艇找到了那几名女人落脚的岛屿。 …… 内心的恐惧再一次被迈洛吞噬之后的艾伦摇了摇头，点起一根香烟。 …… 另一方面，也希望深潜者纠集族人折返复仇的时候看到这些混种能够稍微迟疑一下，但愿如此吧。 但其实。 然而就在她出去一通乱杀回来之后，迈洛注意到这家伙的san值居然削弱了几分。 迈洛又一次拍拍艾伦的肩膀，接着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淡定地解释道： “其实重点不在这，重点在于她接受不了用几个人类女人当过路费的这件事，所以只是恰好找到一个理由借题发挥，而已。” … 鞋子掉了，赤着双脚在布满针叶地上狂奔，身上的斗篷被树杈勾住，就疯狂的撕扯直到把斗篷撕开。 咔嚓… 枪口指向船只后方那片迷雾与海水的交接处。 第560章 求生欲 第560章求生欲 类似的抬腿动作。 在不同时刻不同的世界里也出现了。 只不过，相比于丽贝卡那样极具飒爽风格的姿势，这边看起来情况就要糟糕很多。 这是闯入城区诊所的艾玛在给自己的小腿缠绕绷带。 … 前不久诺斯齐亚等式跳动着传输过来的讯息，就像是给艾玛打了一针强心剂。 那句话没有标明来历，但光凭语气，艾玛就能确定传讯的人是谁。 且就凭这道讯息，重新燃起的希望就将一切无助与痛苦的情绪通通压了下去。 她就这样硬撑着虚弱的身体的雨夜中横穿了大片深巷区，最终抵达自己在楠薇城中除了学院以外最熟悉的一个地方——诊所。 以最快的速度将伤口处理好后。 艾玛又用剪刀撕开了下半部分碍事的长裙裙摆，接着从更衣室中找出更厚的外套披上，把乱糟糟披肩的长发束起。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配药室捣鼓起来。 找到了对症的药物之后直接干咽，接着又给自己注射了一针用严的话来说叫做神奇药剂的东西…… 扶着桌案原地等待了几分钟，直到肢体各部位传来的可怕疼痛感有轻微减弱之后，艾玛才带起一部分药物离开了配药室。 在诊所二楼，她推开医师办公室的门。 在糜烂的主医师尸体手中拿到了一把转轮枪。 医师的尸体就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的尸体已经腐烂干枯，头部太阳穴口有着一个窟窿，显然是自行了断的。 艾玛转了一下手枪转轮。 果然，弹巢里面，医师也仅仅只填装了杀死自己所使用的那一发，其余5个子弹位都是空的。 有些费劲地把医师的尸体和椅子一块挪开之后，艾玛在桌上抽屉里找到了铅弹、垫片以及黑火药罐。 对于一个连炸药都能研制出来的人而言，简单的填弹工作自然是不在话下。 至于那些黑火药是否受潮、能否击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放在半个钟之前，或许艾玛会跟这位绝望的医师一样，只需要一发子弹，用来结束自己眼前这糟糕的世界。 但现在，她很耐心地填装了6发，并且还把剩余的弹药随身携带。 随后，艾玛在医师的桌案上又发现了一份已经枯黄的信件。 医师自杀时迸射的血液和脑浆并没有玷污这份信件上的内容。 简单看了一眼信件上的寥寥数语，就能知道导致医师自杀的或许并非这个异变的世界，而是他那暴死在海外的妻儿。 … 艾玛侧过身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医师的执照——佛多利科·盖尔。 而从信件内容来看，盖尔原先与家人的约定是相会于码头，并且在这场所谓的“瘟疫”彻底爆发扩散开之前入住避难所。 盖尔的书桌下摆放着一口沉甸甸的手提箱，里面是随身值钱珠宝以及厚厚的一沓资本券，那是用来兑换避难所名额的。 然而在这份轻飘飘的信件将噩耗带来之后，箱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 “瘟疫……” 艾玛盯着信件纸上那个即为突兀的字眼。 她经历过瘟疫，她和她的家人也都险些没能撑过那场灾难。 然而记忆中的瘟疫绝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艾玛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屋外下方的街道…… 真的是所谓的瘟疫导致的这种局面么？ 她不是太相信。 … 随后，艾玛在盖尔医师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另一份图纸。 那是楠薇城的地图，偏离城区的一座凹地山谷的位置被人用红色笔反复标注了起来——“避难所”。 …… 也许应该去看一眼？ 艾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但她知道，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在一个位置驻足太久，因为街道上那些提着灯四处游荡的活尸会经常性地破开门窗闯入附近房屋进行搜查。 它们明明已经是尸体了，却似乎保留着某种追踪“异己”的本能。 轻装上阵。 艾玛把盖尔医师的皮靴也顺走。 … 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城区。 而是原路返回了那片地势错综复杂的深巷区，借助复杂的地形避开活尸的视野，很费劲地翻过围墙，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那座学院，楠薇学院。 漆黑的雨夜里，即使身披黑色外衣，艾玛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蛋依旧非常显眼，她不得不用粗糙的黑布裹住自己的口鼻，让自己的身形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趁着止痛药效还未结束，她跑进了学院中自己最熟悉的那一区域，化学实验教室，从药品仓库里一一挑选出自己所需要的材料，备好所需的仪器设备、燃料，同时将楼道所有进出口的位置暂时封死防止意外发生。 艾玛自我感觉状态尚可，但她知道这里头有一大半是药物给予她的自我感觉。 所以在做好了大部分准备工作之后，她特地等待此前注射的药物效果消退了之后才着手开始自己的工作。 尽管这样伴随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强烈肢体痛楚，但相比之下，清醒的头脑更加重要。 …… … 这是唯一的办法。 想要活下去，光靠自己手里这把不知道能否击发的转轮枪和自我麻痹的药物根本不够。 她需要一些，一些更具破坏力的东西。 那些她曾经非常熟悉，但是一度放弃了的玩意儿。 …… 现在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她相信诺斯齐亚等式另一边传输过来的讯息，她相信有个人一定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在那之前，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说起来，在过往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艾玛都不曾拥有如此刻这般强烈的求生欲，她一度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也已经做好了在未来某一天被病痛带着离开这个世界。 但不是现在。 不能是现在。 不能像这样，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尤其是当还有人在寻找自己的情况下。 …… 很快，那些熟悉的，装有粘稠液态物质的棕褐色的玻璃瓶子被一一摆放到了桌面上。 第561章 避难所 第561章避难所 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停留在了夜晚。 黑夜并不能用漫长来形容，因为它是永无止境的。 而深夜里，天有下不完的雨，活尸们手中的煤油灯似乎也永远不会燃尽。 这就像是一片被文明抛弃了的土地，腐朽、糜烂的气息笼罩着整座城池。 让人无法适应的是，在黑夜里，光亮反而成了危险的代名词，如果你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那么尽可能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在夜色中、远离那些游荡在室外的煤油灯光是活命的第一准则。 … 与记忆中的现实世界极度相似的自然环境中充斥着极度陌生的非自然元素。 可能与传统宗教文献里描述的地狱不太一致，但却比想象中的地狱要来得更加压抑。 因为在那些游荡的活尸中，你可能会不经意间瞥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 … 在一处完全漆黑的山谷凹地中，搭建着一些简易的木屋和帐篷。 这里为数不多的两个进出口，由残破的车辆残骸、木桩等固体组成的路障堵死，只留有从内部可以打开的小缝隙供人进出。 山谷中都是活人。 只不过，这里头的人，彼此之间几乎不交谈。 她们中女性为多数。 所有人的衣着穿戴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厚重皮革外套，加上鸭舌帽与裹脸的黑布。尽管这身打扮让她们身体看起来粗了一圈，但还是无法掩盖住那本身就较为娇小纤细的骨架。 她们有枪，但是不多，并且这种会制造出剧烈声响的武器如今已经不太适用了。 人手都有一把的，是三指宽的砍刀。 这就，是所谓的避难所。 佛多利科·盖尔医师信件中提到的那座避难所。 …… 事实上，如果迈洛在这里，他应该第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对他来说这里算得上是一个较为熟悉的老地方了。 还记得最初最初，罗本那一案中被活尸掳走的黛西吗？ 原本已经得救了的黛西，被命令送往教会，而就在途中，披着裹尸布的活尸袭击了马车，并把她带离了现场。 那一幕刚好落入了灵视者初阶段的迈洛的梦魇视角。 最终他和丽贝卡在一座山谷里找到了黛西。 没错，就是现在避难所所在的位置。 不同的是，清醒世界里的那座山谷，是大瘟疫时期的病患收容所，里面封存埋葬着所有当时被抛弃了的患者，以及染病的医疗人员，因为即使是掌握血疗术的教会，也没法救赎整个国度，在有限的资源作为前提下，教会也需要做出取舍。 当然就是，先救下那些在较为短暂的未来能对教会做出回馈的人们，比如王室，比如贵族，比如部队…… 总之，最后迈洛他们找到丽贝卡的那座收容所，那座被掩埋起来的人间地狱在深渊的这一世界里，反而成了楠薇城最后的希望。 也许仅剩的活人都已经聚集到这里了。 但，这最后的活人聚集地，却比墓地还要安静。 就如前面所说，没有必要的话，避难所内的人根本不会与身边的人进行言语交流，因为任何程度的声响都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那只是大多数情况下。 …… “埃塔，前天走失的那孩子回来了。” “回来了？” “简直是奇迹，我都已经当那那孩子死了的……天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大喜事啊不是么埃塔，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伤亡了。” … 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山谷营地。 男孩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他应该是主动在自己脸上抹了很多泥巴，整个人看起来黑不溜秋，往角落里一站，不认真看都发现不了他。 此时，被称呼为埃塔的女首领从人群中走出来之后，径直走上前，直接就把男孩提了起来。 但，面对一连失踪数日的亲生儿子，埃塔的第一反应大概与天底下其他所有的母亲都截然不同，没有抱住孩子喜极而泣之类的画面，而是把男孩放到自己半跪在地的大腿上，反手直接扯下了男孩的裤子。 她在检查伤口。 因为几分钟前，埃塔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事实证明，血腥味确实是来自于男孩身上。 他左小腿后侧有着一道很深的划伤。 男孩紧咬着牙关，根本不敢出声。 而即使是如此狰狞的伤口，也没能帮男孩博取到母亲的一丝同情。 相反，得来的是怒火。 “你是蹚水回来的？” 埃塔抓住男孩那湿哒哒沾满淤泥的裤腿。 “回答我，是不是？” … 埃塔的声线很动听。 属于是那种，光听她的嗓音就会让人不自觉地脑补出那黑布包裹之下的动人面容的类型。 只不过她刻意地压低着声音，给人一种像是卡着脖子在说话的感觉，语气也极为冷漠。 男孩瑟瑟发抖的沉默已经相当于是回答了母亲的问题。 他的反应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那份难得的欣喜氛围瞬间就溃散一空。 而埃塔也不需要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了。 她攥住男孩的手，语气中的严苛和凶狠，仿佛眼前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一样： “在你把整个营地的人害死之前，把你回来的路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允许任何偏差。” 随后，她取出布条给男孩缠好小腿上的伤口，又给他穿上裤子，接着亲手抹掉男孩脸上的泪水，抱着他的脑袋，近距离盯着他那双惊恐的双眼，用只有她们母子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们得弥补自己的犯的错，孩子。” 她把一柄锋利的匕首塞到男孩手中。 “收起你的泪水。” 说罢，埃塔站起身，用较大的音量向避难所的众人宣布道： “循血者一定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唯一的选择是顺着血迹原路返回，在中途将它拦截。” …… 营地中顿时变得嘈杂了几分。 众人议论不断。 “那可是循血者…我们，我们有能力杀死它吗…” “而且埃塔，我们无法保证只有一头循血者嗅到了血迹，对吧？” “各位，埃塔说得没错，时间不多，如果让循血者发现了营地的位置，一切就都完了，我的建议是尽快动身。” “这是去送死。” “意思是你怕了？” “你是觉得你的砍刀能劈开循声者的皮肤么？” “我的子弹可以。” “蠢货，开枪的话整片山林都会被活尸填满，谁都没命活。” “你觉得让循血者闯入营地的话，谁还有命能活。” “所以我们应该主动迎上去送死对吗？” “是的，就是主动迎上去送死。” “可笑。” 第562章 血色雨夜 第562章血色雨夜 然而尽管反对的声音并不在少数，可依然还是有大多数人坚定地站在埃塔这一边，即使这一趟不见得能够活着回来，即使这一次的过错与他们无关。 事实上主动提出跟随埃塔出动的人很多，甚至此前很多出言挖苦的人后来也都默不作声提刀站到了埃塔的身边。 避难所中成年人基本都是女性，但却并没有哪一双眼中露出怯懦的神色。 显而易见，在这座营地里，埃塔·多伊尔作为领袖是很有话语权的。 … 而她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 沿路逆行迎上去，尽一切可能把那尾随而来的循血者杀死。 或者被循血者杀死。 这两种结局其实都可以保证避难所的安全，因为男孩沿途留下的血腥味不会滞留太长时间，但如果让循血者沿着血迹找到了避难所的话，那么整片荒原的活尸和邪祟生物就都会涌向这里，幸存者们无路可走。 至于循血者，那是一种对血腥味极度敏感的“野兽”。 然而这些在瘟疫彻底泛滥之前，这些野兽们也曾是人类中的一员。 他们没有像其余感染病毒的人一样化成活尸，而是在濒死之际转化为比活尸更可怕的野兽，并且，在兽化之后再次感染活尸的病毒，成为了有别于纯粹野兽的另一种存在。 在城区，拥有着某种集体秩序的活尸最为可怕，但是在荒野郊外，这些野兽才是幸存者们真正的噩梦。 …… … 所以埃塔一行人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绝心态上路的。 她把自己的亲儿子也带上了，因为大伙需要他来引路。 也正因如此，没有人违逆埃塔的决定。 这群悍不畏死的女人们带上有限的武器装备离开了避难所所在的山谷区域，踏入了泥泞的荒野。 … 此刻室外的雨势已经减弱了几分。 但这只是在酝酿即将到来的新一轮暴雨，因为漆黑天宇上时不时闪过的刺眼电弧以及恐怖的闷雷声从未停歇过。 也许循血者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吧。 噢不对，也许不能了。 因为，在同一条路线上，与埃塔的队伍迎头撞上之前，这只在漆黑夜色中显现着清晰灰白色身体轮廓的循血者，好像提前遇到了别的人。 这是一名撑着雨伞，手里捏着陈旧图纸的女性人类。 之所以会跟循血者撞上，一方面是因为，她也在寻找着避难所的确切位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身上也携带着不算轻的血腥味。 是啦，这位在雨夜中撑着伞的女士就是离开了城区的艾玛。 她并不知晓荒野城郊还存在着循血者这种同时结合了野兽与活尸两种元素的掠食者。 但是相比于来自避难所的阻截队伍的视死如归，艾玛在注意到密林中那快速闪过的灰白色皮毛轮廓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 她依旧单手撑着伞，原地驻足了几秒之后，开始平静地往后倒退。 野兽仿佛已经近在咫尺了。 艾玛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大口吮吸血腥空气的动静，以及粗糙的皮毛和骨刺在密林树干上摩擦而过的声响。 可即使如此，她视野还是被黑夜与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大半。 继续待在林中等于两眼一抹黑，所以艾玛第一时间选择了后撤。 但她的注意力也没有百分百聚焦到密林的动静中，在后撤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天上雷电的节奏。 … 它有尖锐的利爪、骨刺，粗糙的鬃毛，以及似人非人的身体结构。 但最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颗依旧维持着人类形态的头颅，和它的眼神…… 在密林中，它四肢匍匐前行，但这只是掠食者在狩猎过程中的隐蔽手段。 艾玛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密林的边缘。 她在原路倒退。 因为身后是她来时走过的路，那是她唯一拥有着模糊印象的地形。这种近乎窒息的对峙局面下，任何磕碰与绊脚，哪怕是踩到坑里踉跄一下，都是致命的，因为在掠食者的眼中，猎物一瞬间的身体失衡或者走神，都是发动袭击的信号。 … 就这样，艾玛始终保持正面朝向着密林中隐藏着的野兽，缓缓后撤，直到自己的身体完全退出丛林的范围。 整个过程都撑着伞。 尽管身体上的伤口正在向自己的大脑传递着可怕的疼痛信号，但艾玛还是努力地打起精神来应对眼前这随时能把她撕碎的可怕生物。 …… 轰隆… 闪电，以及闪电消失几秒后再响起的雷鸣声不断。 像极了某种过分倒计时。 艾玛此时已经撤到了一道山涧的边缘，停住了脚步。 她刚才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而密林中的野兽也同样逼近到了丛林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它那狰狞可怕的身形就要完全脱离枝叶的覆盖了。 此刻艾玛已经能够看到那双兼具了人性与兽性的复杂眼瞳。 似乎，在解算诺斯齐亚等式的某一个夜晚，她曾在梦境中见到过这样复杂、血腥、痛苦的眼神。 … 艾玛靴子的后跟已经抵住了岩石的边缘。 她左手撑伞，右手揣在大衣的外兜里，就这样平静地与密林中的猩红双瞳对视着。 她没有一丝慌乱。 对峙的同时，还在小幅度、有节奏地轻点着头，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可惜这场极具危险元素与优雅气质的对峙发生在糟糕的黑夜中，竟然没有任何旁观者。 … 直到某一瞬间。 夜空被刺眼的电弧劈开。 借着那一瞬间的冰冷光芒，掠食者与猎物，双方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艾玛松开了手中的雨伞，任凭雨伞从自己面前飘落。 而就在下落的雨伞遮挡住了对峙双方目光的一瞬间，野兽以最可怕的速度猛扑了出来。 …… 十数米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 而几秒钟之后。 在那道闪电的光亮彻底褪去之后，伴随着的雷鸣声才姗姗来迟。 咣！！！ 但与雷声一同炸开的，还有山涧边缘的火球。 碎石、玻璃片与沙砾被冲击波席卷着朝着四面八方横飞了出去，里面还夹杂着属于野兽的断裂骨刺、獠牙，还有崩碎的眼珠。 唯独没有几秒钟前那撑着伞的优雅身影。 … 还是那句话，这场掠食者与猎物的对抗缺少旁观者属实太过可惜…… 噢不，旁观者是有的。 来自避难所的拦截队伍正好赶上了最后这一幕。 知道爆炸声想起之前，她们都没有选择出手相救，而只是隐藏在远处，冰冷地观察着这场人与兽的搏杀。 原因很简单，她们不认为那个孤身行走在荒原上的女人是个正常人。 而即使她不是活尸，也不可能有能力应对循血者。 避难所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冒着团灭的风险去营救一个陌生人。 最好的情况是，循血者杀死这个无辜的路人之后产生血腥味会掩盖住男孩沿途留下的血腥味痕迹，这样一来，这个惨死的路人也算是用她的命为避难所做出最后的贡献了。 这样确实很残忍，很冷漠，但对于避难所而言，却是最优选项。她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避免了一场灾难。 … 直到山涧边缘的爆炸声响起。 避难所众人都看懵了。 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那头循血者是被一道雷给劈死的…… 第563章 怪物与亡者 第563章怪物与亡者 “我们该撤了埃塔。” “是的埃塔。” 队伍中的人回过神来后对催促埃塔道。 “不管那个人是谁，她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走吧。” “爆炸声会把山林中其他的野兽都吸引过来的。” … “不，不会。” 然而埃塔却摇头。 “她把时间点卡得非常精准，用雷声掩盖了爆炸的声音……我得过去看看，也许她还活着。” … 不顾众人的阻拦，埃塔径直来到了那道山涧深处。 按理来说，爆炸连循血者都炸碎了，人类的血肉之躯自然更不可能扛得住，但埃塔还真就在山沟里找到了刚才那个人。 “她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没有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埃塔直接把这个陌生人带回了避难所。 …… 数十个小时后。 避难所。。 伴随着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烈痛感，以及久违了的温暖和干燥，睁开双眼的埃塔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里。 她身上那些被雨水浸透的绷带被拆开之后换上新的绷带重新上药包扎了，随身的所有东西整齐地摆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包括手枪、药物以及那些棕褐色的密封玻璃瓶。 艾玛撑着床板坐起身。 她发现木屋的窗台上此时坐着一个人，那人手中正捏着自己从城区诊所带来的地图，以及盖尔医师的那份信件。 确认眼前的人没有明显敌意之后，艾玛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那些东西。 而坐在窗台上的那个女人一开始也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提着那封信对艾玛问道：“所以…他一定死了对吧？” 艾玛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那么在意盖尔医师的信，她继续认真地整理自己的东西，点点头：“嗯。” “呵…我在想什么呢，城区怎么可能还有男人活着。”对方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苦笑道。 这回反而是艾玛主动问道：“你认识盖尔先生？” 女人沉默片刻：“我就是埃塔·多伊尔。” 艾玛恍然。 因为信件中提到的，盖尔医师那死在海外的妻儿，其中妻子的名字就叫埃塔。 看起来盖尔似乎过于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也许是传递的信息出了什么差错，总之他的妻儿并没有死。 … 在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收回到大衣内后，艾玛略作停顿之后对眼前那坐在窗台上的女人说道： “他是自我了断的，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说着就把自己从诊所带出来的那把手枪放到桌案上。 … 埃塔眨眼睛的动作停滞了大概六七秒。 因为，她从未见过有这样向他人表示安慰的，一时间她竟没弄懂眼前这个小妹妹到底是在挖苦自己，还是她真的完全不懂怎么表达遗憾。 但，转念一想埃塔也就释然了。 尽管从未踏入过城区一步，但她内心其实早就接受了盖尔已死的这个事实。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能自我了断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吧，相对于楠薇城其他男人的死法而言…” 艾玛见对方没有想要把亡夫的那柄手枪拿回去的意思，便又伸手把枪拿回来揣到了腰间，随后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强调其他的男人？……所有人不都是死于瘟疫吗？” 至少盖尔医师的信件里是这么说的。 … “瘟疫…谁知道呢。”埃塔摇头：“大概是因为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它了吧，灾厄开始的时候，有人曾见到过可怕的怪物从河床中探出头，以及那，顶着无数死人面孔的魔鬼从坟地爬出……”不知道是因为窗外空气阴冷还是什么原因，埃塔拉耸了一下身子。 “有人？”艾玛则是重新坐回床边。 “是我，我见到了。”埃塔转头看了过来。 她虽然面带着微笑，但阴暗的光线不足以呈现出她的全部面容和表情，却让那对被恐惧和迷惘彻底占据的双瞳格外的清晰。 “他们都说是瘟疫，但的见到的，是一只庞然大物用它身上的棘刺给逃亡的市民注入了毒素，把人民变成了活尸，而这些可怜的人，才刚刚从另一座地狱里逃出，他们避开了绿色亡者的追杀，却也没能成功活下来……” … 用棘刺为活人注射毒素，将他们转化为活尸。 这是哪位邪恶存在的手段，艾玛一点都不陌生。 忏悔码头出事的那天，她是除了严之外唯一一个从格拉基的梦引幻境中主动脱逃的人。 难道说，这个世界没能顺利度过忏悔码头事件么？ 可… “绿色的亡者又是什么…？” 这是艾玛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它从墓地中而来，把所见到的男人都拖入了地狱，那些人会被使用于一种更为残酷的仪式，它会将所能找到的一切尖锐的物体，全都刺入人们的身躯，并且还不让他们轻易死去……” 尽管埃塔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有一丝颤抖夹杂其中：“所以我说，盖尔的自我了断，其实是个不错选择。” 虽然埃塔的描述有些云里雾里。 但至少艾玛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从未接触或了解过这个所谓的绿色亡者。 也许眼前的女人疯了呢？ 谁知道…… … “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艾玛试探着问道。 “离开这？”对方茫然地看着艾玛。 不知为何，被埃塔那茫然无措的眼神盯久了，艾玛总能感觉到有些许阴寒。 埃塔的语气，和她的表情、眼神，似乎在说，她那句“离开这？”想要表达的并不是“怎么离开？”或者“离开之后去哪儿？”的意思。 而是，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概念。 就好像是，自己提出了一个超出对方认知的提议。 但，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难道不是正常人都有的思维吗？ … 面对着埃塔那茫然的表情，艾玛缓缓皱起了眉头。 埃塔始终没有出声，她就用那迷茫的目光死死盯着艾玛，等待着她为此做出解答。 此刻，木屋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比屋外更加阴冷潮湿了起来，几分钟前艾玛能够感受到的温暖与干燥，此时已荡然无存。 第564章 沙的海洋 第564章沙的海洋 “我们该撤了。” … 这里是，清醒世界，凌晨3点钟，东部骷髅群岛附近海域。 往常的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生物都不会太过活跃，因为这是整片海域能见度最低的时间点，岛屿上的飞禽类、啮齿类等都会静静地等待雾气褪去之后才开始一天的活动。 但有，对水分有着天然亲和力，且在水中拥有极强感官能力的深潜者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 它们不喜欢晴天的烈阳直射自己身体皮肤的那种感觉。 大雾天的水汽能为它们的身体肌肤提供最大程度的滋润，甚至根据雾气的不同浓度，提供不同程度的感官与行动能力的提升。 要知道，深潜者并非不擅长在陆地上行动。 相反，即使是在地面上，它们的力量、速度也远超普通人类。 这一点在此前戴维·德比的那一案中就已经有过实例，当时初出茅庐的猎人们可是废了不小的劲儿才把戴维的老丈人弄死。 而大雾天的情况下，深潜者在空气中的行动速度有了显着的提升，这就形成了非常可怕的局面。 …… 此前那句“我们该撤了”，是在船尾架枪的丽贝卡喊的。 因为她视野范围内见到，后方雾气弥漫的海水以及礁石上空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在蹦跳着极速放大。 那都是深潜者的身影！ 不只是这样。 在灵视者的视角内，所有深潜者背后的那片海水中还有一只更为庞大，犹如一座小岛般的东西在朝着这艘船压来。 … 此时，那些潜入水中，在前方为船只引路的马什家族的年轻人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失去向导的情况下，船依旧在笔直向前。 甲板上剩下的其余马什家族船员全部跳过围栏扎进水中。 艾伦本以为这些家伙是下去救人或者继续为船探路的。 结果他们扎进迷雾中，就消失了！ 不带半点回头的。 似乎是直接游向了附近的海岛，口中不断发出深潜者种族的语言以及尖叫声。 “完了，全完了！！” 艾伦双手拽住自己的头皮。 “叛徒啊，一群叛徒！！！” … 是的，马什家族的混种们在关键时刻集体果断地选择站在深潜者的血脉那一边。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称之为叛徒。 因为再过个十年八年，这些血脉浓郁的混种终究是要发育成完全体的深潜者的，他们本就是永生海族的一员。 更何况，眼下这种局面，要再呆在甲板上的话，就不是血脉纯不纯的问题了，而是有没有脑子的问题。 “完了啊，全完了……” 偌大一艘船，就剩下船长一个光杆司令。 艾伦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但这样的局面光靠他一个人真的撑不起来，首先光是船只行驶就不是一人之力能够驾驭的。 “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早知道过这片海域就应该先把船上其他女人藏起来的。” 这会儿艾伦也顾不上什么航行途保持头脑清醒的规矩了，拧开酒瓶塞子咕噜噜就把朗姆酒往自己喉咙底灌，大概是觉得，可能再也没机会品尝到酒精灼烧喉咙的爽快痛感了吧。 …… 船只的行进速度与深潜者们比起来就跟蜗牛一样缓慢。 几乎是瞬息之间，步枪瞄准镜内，深潜者的前蹼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管了！ 砰！ 砰砰！ 船尾处丽贝卡已经开始清空弹匣。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掀开后方一名深潜者的头盖骨。 但这并不能阻止深潜者们像是蝗虫一样狂扑过来。 空气中浓郁的水汽让它们仿佛能够在半空中“游”起来一样，如果不曾拥有灵视者的强大感官的话，丽贝卡的子弹根本碰不到它们。 … 她的目光锁死着那些进入能见度范围的深潜者。 然而某一瞬间，丽贝卡忽然在镜筒内看到那个一直以来跟在最后放深水之下的庞然大物轮廓内亮起了两只阴森可怖的灰蓝色眼眸。 就在她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着光亮点的位置来上一枪的时候，忽然瞄准镜筒内的光线急剧变亮！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视野内就只剩下了一片白光，根本反应不及，就像是从凌晨瞬间切换到了白昼，并且还是提着枪在瞄准太阳…… … 丽贝卡难受地捂住眼睛，在短暂的失去视觉的期间，她也没有放松警惕，松开步枪柄的同时直接从腰后抽出了匕首。 视野范围内那密密麻麻的黑点在逐渐褪去。 她呼唤着迈洛的名字，告诉他深潜者已经追上来了。 但并没有得到迈洛的回应。 且渐渐地，她似乎感觉不到海面上迷雾带来的阴冷体感，甚至反而有一丝暖意，就像是有阳光打在身上一样。 … 等视觉彻底恢复之后。 丽贝卡呆住了。 什么海上追逐，什么深潜者追杀，什么海底的庞然大物…… 她这会儿明明正孤零零一人站在一片被黄沙填满的荒漠上。 太阳在空中燃烧。 脑袋上是万里无云的残酷天空。 狂风将地面表层的沙砾卷开之后，偶尔能够让一些风化了的动物骨骼显露出轮廓。 奇怪的是，这里是一样望不到边的荒漠，可沙地里埋葬的却是一些海洋生物的骨骼，偶尔还能看到贝壳。 … 丽贝卡懵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从原来的世界被摘了出来，丢到这片广阔无人的荒漠上。 也许是她在一瞬间穿越了百万年，原先与深潜者激战的那片海域，已经在经过无数次的地壳运动之后变成了一片沙漠，所以地面上才能看到这些海洋生物的骸骨。 而很快，丽贝卡忽然发现自己的背面远处峡谷斜坡上有一个巨大奇特的物体。 它像是一块巨石，但其形状和位置都给人一种直觉——这绝非自然作用形成的。 因为它拥有着笔直的轮廓和棱线，在日光的灼烧下反射着较为刺眼的白光。 … 这更像是一根被精心打造而成的独石柱，是一件工艺品，远远的伫立在那儿。 甚至可能是某种崇拜的对象。 …… 直到近距离观察之后，丽贝卡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猜测。 这就是出自某种智慧生物之手的作品。 第565章 IaDagon 第565章Ia!Dagon! 那上面还有碑文。 粗杂雕刻着的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 大多数都是海洋生物，用简单的符号表示了普通鱼、甲壳类以及章鱼等软体动物，甚至包括鲸这种古老庞大的生物，以及一些更加久远的，对于丽贝卡所认知的时代而言，只存在于化石中的一些远古生物。 除了这一系列晦涩复杂的象形文字以外，还有如绘画一般精致的雕刻。 那雕刻的内容，描绘的应该是某个古老的人类部落… 不，它们是深潜者，因为雕刻所刻画的环境是海底，这些人形的生物只可能是深潜者。 它们正在对着某一头较大体型的丑恶生物顶礼膜拜。 也许跟许多古老的文明一样，这深潜者种族臆想创造出来的某种崇拜对象，类似神只。 在雕刻的描绘下，这尊被万众瞩目的神只正在杀死一条鲸。 …… 烈阳一直都在焚烧着整片大地。 阳光逐渐升到了高空，变得比原来更加刺眼。 丽贝卡没办法一直将目光停留在那巨石上。 而仅仅就在她收回目光之后没多久，整片荒漠就开始震颤了起来。 在这片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一滴水的荒芜地表上，她居然听到了海水波浪被搅动的声音。 … 随后，寂寥的荒漠上，巨大石柱不再是唯一突兀的东西了。 因为另一个庞大的身躯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它的一侧。 那仿佛从黑暗中遁出的影子，宛如…宛如传说中的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 它用那长有鳞片和鳍的巨大臂膀拥抱着巨大的石柱，呼吸的声音就像有节奏的闷雷般可怕… 那一瞬间，丽贝卡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巨大石柱上所描绘的那尊神只，那尊可以徒手杀死鲸的神只，应该就是此刻拥抱石柱的这头巨大生物。 它既然可以单手环握住石柱，那么杀死鲸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 丽贝卡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她的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之前在船只甲板上听见的那些马什家族的混种们齐声呐喊的誓言，只不过，此刻她所听见的声音，比当时更加洪亮，仿佛有千万人在放声宣誓一样—— “Ia!Dagon!我，庄严宣誓，我不会妨碍或将深潜者的行动告知他人。我若离弃这誓言，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Ia!Dagon!”…… … 震耳欲聋的嗡鸣，加上远方那环绕着石柱的巨兽发出的低吼，涌动的声浪让丽贝卡感觉荒漠上的每一颗沙砾都沸腾了起来。 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虚幻与真实在这一刻仿佛完全重合了起来。 明知道沙漠上不可能存在那样巨大的水生生物，也明知道荒漠上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可那大衮的誓言与巨兽的身影，却是那么的清晰…… … 直到某一个瞬间。 她感觉有人从后方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脑海。 “你是掉线了吗？” … 随后，画面内的一切就瞬间被黑暗所吞噬。 荒漠，烈阳，万里晴空，巨大石柱，以及那体型庞大的恐怖巨兽，所有“真实”的一切，被身后的这句话扰乱了之后，瞬间分崩离析，就像是遁入了某个极端的黑色点，最后那个黑点无线缩小，彻底消失在丽贝卡的视野范围内。 紧随其后的，是那股来自于海面的阴冷感觉重新出现。 视野一晃。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走私船上，站在船尾，手里还扛着步枪。 而迈洛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回过神来的丽贝卡第一反应是迅速端起步枪瞄向船只后方那片迷雾，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成片的深潜者正在迷雾中朝着这边狂涌而来。 并且经历过荒漠上的幻境之后，丽贝卡已经知晓了那群深潜者背后跟着的庞大阴影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可以徒手杀死鲸的可怕生物，如果被那样的生物追上，这艘船顷刻间就得化成碎片。 但…… 瞄准镜内看到的后方视野空空如也。 海面以及雾气一片沉寂，可以说是风平浪静，啥也没有。 没有像被激怒的蜂群一样呼啸而来的深潜者，也没有紧随其后的庞大巨兽。 就连一丝异响动静都听不见，只有船只发动机的嗡鸣。 … “我是不是发呆了很久？” 她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看向迈洛。 迈洛则只是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再用布块包裹起来防止受潮，最后塞进自己的衣兜里，接着取出酒壶递给丽贝卡，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见到的那只巨无霸，应该就是誓言中提到的大衮。” “就当是补充一下课外知识啦。” 丽贝卡刚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迈洛就很迅速地把酒壶接了回去，还嘀咕道：“突然忘了我得节省一点，海船上的朗姆酒我是一点都喝不惯。” 毕竟是喝过幻梦境塞勒菲斯港的顶级朗姆酒的人，像艾伦这样惜财如命的走私犯，囤积在船上的兑水劣质朗姆酒迈洛连闻都不想闻。 … “把枪收拾一下吧，马什家族的混种离开了，现在我们的船长变成了光杆司令，我们只能自己来扮演一下水手的角色了。” 迈洛一边招了招手，翻身跳到了下层甲板，示意丽贝卡别发呆了。 此时，主甲板上，艾伦已经开始在处理桅杆的缆绳了。 而丽贝卡还是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跟着迈洛来到主甲板上后，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向后方的迷雾。 …… 而前不久近乎崩溃的扎多克·艾伦，此刻吹着口哨，步伐轻盈，手脚麻利，独自一人就把小木艇给拽上了主船。 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艾伦见丽贝卡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糊涂样，他语气轻松，大有一股劫后余生的畅快感，对丽贝卡说道： “很震撼对吧？真希望那会儿我也像你一样站在船尾，说实话，你那么近距离地目睹还没有被吓晕，已经算很不错了。” “哈，我决定了，四十岁以后一定要写本书，把走私生涯内经过的这些恐怖海域全部记载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另外一本《怪谈》。” 第566章 幽灵船 第566章幽灵船 艾伦喋喋不休，直到他从丽贝卡口中得知，她刚才完全没有看到船尾那片海域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消停了下来。 大概愣住了几秒。 然后一个劲儿的摇头： “难怪难怪，要是你都看到了，就不可能那么淡定地与那位先生相处，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件幸事，难怪难怪。” … 丽贝卡没有搭艾伦的话。 尽管现在她还没有能力查看别人的san值情况，但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被自己船员背叛了的家伙大概率是被刚才一系列变故给吓得不轻。 不过那也正常。 不用猜，深潜者以及它们身后那头庞然大物必然是迈洛“劝退”的。 以丽贝卡对迈洛的了解，他的手段绝对出人意料，总之是不会按套路出牌。 … “你干嘛老盯着我发呆？” 不远处，刚从厨房掏出来一罐腌制酸黄瓜的迈洛一脸莫名其妙地朝丽贝卡问。 “没事。”丽贝卡摇头。 “没事那就配合一下船长吧。” 迈洛把酸黄瓜的玻璃罐往桌子上一放。 虽然之前说的是“我们只能自己来扮演一下水手的角色了”，但他自己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研究那个笔记本上的等式而已，从船舱转移到了主甲板上。 ……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 船非常顺利地离开了这片“被诅咒的海域”。 深潜者和大衮的阴影再也没有出现，它们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当然，主动离开这艘船的人也没有回来，那些来自印斯茅斯马什家族的船员无一例外，也包括那些“被”献给深潜者的女人。 偌大一艘船，就剩下艾伦一个光杆司令和两名乘客。 不过。 也不需要完全由丽贝卡一个人承担船只运行的所有工作。 帮手还是有的。 只不过她自己给搞忘记了而已。 … 直到迈洛主动开口提醒。 丽贝卡一脚踩着栏杆，拽着粗大的缆绳一圈一圈捆绑着的时候。 一旁“课间休息”的迈洛抱着腌黄瓜罐子走了过来，往丽贝卡嘴里塞了一小根腌黄瓜，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是跟他们中某一个闹矛盾了吗还是怎么了？” “嗯？”费劲地拽着绳子打结的丽贝卡第一时间没有明白迈洛的意思。 “我说7人组的那些老哥哥们啊。”迈洛抱着酸黄瓜罐头，缓缓溜达着从丽贝卡面前走过。 忙活了半天的丽贝卡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手搭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特么……” 是的，她把那7个免费劳动力给忘记了。 忘的一干二净。 从她收拾行李跟着迈洛一同出海那会儿，手上的黄铜戒指就被她摘下来塞进了行李箱里，甚至到深潜者要围攻船只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起这几个家伙。 当然，到底是真的把他们彻底搞忘记了，还是潜意识里自己就不想带着7个跟屁虫，这就只有丽贝卡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过这会儿没有这7人也不行。 船只的运作和维护需要多人协作。 丽贝卡立马返回船舱，从行李中把黄铜戒指翻了出来。 但在戴上之前，她又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艾伦一眼。 那家伙虽然本身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但，搞7条“幽灵”来帮他行船的话，他会不会原地疯掉？ “放心吧，疯不了。” 甲板上，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笔记本的迈洛摇晃了两下手中的金属酒壶，示意丽贝卡不需要顾及那么多。 因为他可以吞掉艾伦的恐惧。 于是，东方海域上一艘真正意义上的幽灵船就这么诞生了。 船长艾伦在这段不算太过漫长的航行旅途中一直在充当着迈洛的“恐惧食品提取处”。 迈洛那金属酒壶里头的威士忌兑了一遍一遍的恐惧，硬是喝了旅途全程。 没人知道在产生了诸多的恐惧且被迈洛吞噬之后，这种在严格意义上算不得献祭的行为会给扎多克·艾伦带来怎样的后遗症。 或者馈赠。 事实是，扎多克·艾伦此后确实在这片辽阔的大海上闯出了名头，他涉足的禁忌海域与恐怖岛屿数不胜数，甚至因此脱下了走私犯的不雅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着名的冒险家。 并且在他49岁因坏血病截肢了一条腿后，他寻找到了一座安宁平静的港湾定居，并开始了冒险回忆录的写作。 一本极具颠覆性且影响规模远超《怪谈》的异闻记录性质的书籍就这样诞生了。 而这本书的开篇便是—— “1839，当我以走私犯的身份为楠薇城的某一贵族服务的某一天，我的船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等会儿，角落里是什么动静？） … 狗粮-1 … 啊总之。 横渡了这片危险海域之后，航线基本就回归正轨了。 迈洛一行人在第五天的中午，抵达目标海域的第一座岛屿。 因为是走私船。 这里所指的走私，不仅要躲避国境海岸线的监督管理，也要避开以索罗门帮会为主要秩序管理者。 所以不能直接一头扎进那些由索罗门势力所管控的主要港口，兜一圈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这一兜，就直接兜进了被称为“猪仔码头”的偏远港口。 … “应该不是我想象中那种贩卖猪肉的港口对吧？”迈洛并没有涉足过这片所谓的殖民地，但是他清楚殖民是个什么性质的行为，所以对这种听起来很正常甚至有点小可爱的地名背后的丑恶隐喻，他多少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本以为作为走私惯犯的艾伦会进行一番讲解，但没想到率先开口主动进行讲解的人是丽贝卡： “当然不是猪肉交易码头，是人口贩卖。” “那不是……”迈洛下意识看向了7人组中的黑人琼斯的影子。 后者一个劲儿的比划着各种不太标准的手语，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是从更远处东方运过来的，以女人为主，也有工人。”丽贝卡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迈洛想起了些什么，微微眯起双眼，看向那片所谓的“猪仔码头”，没有说话。 只有不明所以的艾伦搁那儿语气欢快且带有一丝自豪感地介绍道： “‘蝴蝶夫人’啊，那个歌剧，有了解过吗？这一产业链就是这么来的哇，来自东方的廉价柔情。” 第567章 小蝴蝶 第567章小蝴蝶 艾伦提及的《蝴蝶夫人》，迈洛其实并没有了解过。 或许让沉迷歌剧的瑞克来，他能说出个四五六七。 至于这歌剧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整体的框架其实就是一个爱情故事。 是关于一名索罗门军官，哦当然歌剧里肯定没有提及索罗门这回事，用的是东部海军的字眼，但观众心里都清楚这俩其实是一个东西。 故事就发生在这名军官与一远东国度一名绰号蝴蝶夫人的J女发生的爱情故事。 被索罗门的炮弹敲开国门的这一国度被迫与索罗门签订了临时婚约这样的条约，差不多意思就是，该国的需为来自海外的友人提供XA便利。 歌剧里，男女主度过了一段风流浪漫的时光，之后这名军官回国，抛下了蝴蝶夫人。 经典桥段来了，他说的是：“啊，小蝴蝶，当玫瑰花开放，当那暖和的春天，小燕子已开始飞翔，我就来到你的身边。” 于是小蝴蝶就这样艰难地抚养孩子，苦等着男主归来的那一天。 直到玫瑰花开放那天，这个索罗门的小子的确回来了，不过身边却带着原配的妻子。 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这时候故事剧情应该就可以顺利地转入复仇阶段了。 但是没有，小蝴蝶悲痛欲绝，为了那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选择了挥刀自杀，还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男主原配妻子。 …… 然而就是这么个经不起推敲的傻子故事，在西方广受好评。 在海军开辟出多条航线之后，许多人更是因为歌剧的影响而选择了扬帆起航。 就连扎多克·艾伦也是如此。 因为歌剧中足够细致地描绘了异邦女子的温婉可人，对丈夫的顺从与贤惠，以及在X生活上给予的无尽快感。 最关键的是。 “只需要花50卢恩。” 艾伦伸出了五根手指。 “50卢恩，你就可以在那个遥远的国度与任意一名女子结成夫妻，当然，这并不存在任何婚姻约束力，你可以单方面解除婚约，在你玩腻了的时候……” 当然，在注意到丽贝卡那不算和善的目光之后，艾伦立马就停止了自己这一番不尊重女性的言论。 但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 被索罗门以武力征服的国度里的原住民，比猪肉还要便宜，50卢恩在楠薇城的享乐屋里能干什么？大概只能让门口的擦鞋匠帮你清理一下皮靴上的污垢。 故而贩卖人口的这个港口才有了猪仔码头这么个恶心人的称号。（这样看的话，严把一火车的真猪运到王城与顶尖贵族先生们度过的那一夜春宵的那次，能不能算是返璞归真了……） 选择这里作为落脚点的另一个原因是，艾伦此次航行的次要任务是为谢尔曼家族的享乐屋进行一次“货源补充”。 他要在这座“中转站”中精心挑选出一些来自遥远东方的“蝴蝶夫人”。 这算是享乐屋响应市场需求开创的新项目吧。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远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高昂的费用以外，还要冒着被海上风暴吞噬的风险，于是顶级的贵族们其实并不愿意像艾伦这样的底层人一样亲自跑到遥远的东方去体验那份廉价的风情，他们更加倾向于把那份风情“搬运”到自己的地盘上来，尽管这样会让整体开销翻上数倍甚至数十倍，但这俨然已经成为了贵族阶层圈中的一种时尚风潮。 … 而，说回蝴蝶夫人。 头一回听到这个奇葩扭曲的故事的迈洛一语道出了真相： “明明是P客和J女，一开始都说好价格和服务时间了，怎么最后还闹了个寻死觅活的，多少带点荒唐，是吧？” 迈洛咕噜噜又怼着酒壶喝了一口，转头看向丽贝卡。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迈洛的这句“是吧”。 看起来，不管对这种故事做出怎么样的评价，它都不是一个适合在女性面前进行讨论的话题，尤其是当这唯一一名女性朋友还来自于殖民地的情况下。 当然，蝴蝶夫人来自于比本片海域还要更加遥远得多的远东，绝对不是短短五六天的航行就能够抵达的，现在迈洛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能算是殖民区域中最西方的边缘，也是最早被索罗门征服的海域，因此这里开发改造与建设也是最为成熟的，虽说这里人依旧是存活在扭曲的秩序统治下，但从港口之外的海面上乍一望过去，俨然已经有那么一丝丝繁华的味道了。 索罗门入主这里才第几个年头。 “要知道这些土地上的人们十年前可能还在过着丛林猎人的生活，对于那会儿的土着而言，弓箭可能就是最先进的武器了。” 艾伦说着说着，一转眼瞥见了丽贝卡腰间戴着的弓刃诡兵器，立马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算了，我去那边抽会儿烟，一会儿船就能进港，两位欣赏一下风景先。” 随后就逃向了甲板的另一方向。 … “嗯——还记得上船之前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迈洛远远望着这片陌生的港口嘀咕道。 “当然，温婉可人形容的是远东国度里的女人，我出生的地方离那里还远得很，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娇弱的小蝴蝶。”丽贝卡强调道。 话虽如此，但时隔多年返回殖民地，丽贝卡的思绪与情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轻微的起伏与波动的，这一点迈洛是可以察觉到的，不过她控制得很好。 “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如果想要以最快速度找到克劳的话。”迈洛问道。 “你说过，这个人来殖民地，是带着某种类似于使命的目的性而来的。”丽贝卡略做思考。 事实证明身为执法官长的她确实对追踪搜捕这一类的工作有着天生的灵敏嗅觉。 她的想法跟迈洛基本上是不谋而合的。 想要在漫漫大海中找到图提斯·克劳可太难了。 但已知克劳此行出海的目的，那么一切就简单了起来。 克劳要渡鸦死。 换句话说他的目的就是渡鸦。 那么，在殖民地上，孤身一人的克劳不好找的话，相比之下，与索罗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手底下掌握着猎人组织的渡鸦，找起来可就容易得多了。 找到了渡鸦，克劳自然会现身的。 …… “走吧小蝴蝶，我们该上岸了。” “？！” 第568章 伊洛阿森林 第568章伊洛阿森林 猎人的话，迈洛已经很熟悉了。 而索罗门帮会的话，殖民地遍地都是，所以找到渡鸦应该不会太困难，理论上是这样的。 … 事实上，码头已经码头大后方的这整片陆地上的一切，都是殖民军在进驻之后重新建立起来的，当然，在此之前肯定是需要将原住民的土地铲平，然后才能建立起这些城堡，用以作为掩盖强权、掠夺、泯灭人性等罪责的华丽外衣。 按照索罗门以及王室的说法，扩张是把上层社会的文明与繁荣带到蛮夷之地的“善举”。 乍一看是那么一回事没错。 十年前这些岛屿的土壤上只覆盖着原始植被，而如今甚至已经有了进出口码头、银行等金融机构。 但这些崭新的一切，也只服务于来自内陆的移民，以及索罗门。 真正原住民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海域最边缘的角落里，那里是一片资源匮乏、没有必要动用武力去征服的土地。 种族冲突这样的词汇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因为原住民再也没有足够的有生力量能够撼动索罗门建立的秩序。 如今这片海域已经被索罗门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成为整片殖民地这座巨大宝矿的口袋。 而如果非要说冲突的话，或许就只有在沿海区域流窜着的小股海盗势力。 当然，繁华只是外表，割裂与压迫才是真相。 除了茶、盐、烟酒等货物在这些航线上往来之外，最昂贵的货物就非那些猪仔莫属了。 …… “噢不，快让你这条该死的船从我的码头上滚出去，该死的晦气东西。” 远处码头上传来管理者的咒骂。 原因是一艘来自于远东国度，满载着“蝴蝶夫人”的船只在历经数月航行抵达此处中转站后，船舱里的人都患上了严重的传染病，死了不少人，甚至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了。 “该死，死了的就扔海里啊蠢货，你想在这里闹出一场新的瘟疫吗！” “给我滚出去！一具尸体也别想搬下来，滚！” “砰砰！” 码头管理者从腰间抽出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两发，引得周围的妇女孩童一阵尖叫。 “先生！先生！我们也没办法啊，这是莱佛士爵士的货，如果我们把死掉的人丢海里，开着空船上岸的话就会被认定是盗窃了他的货物，那比患病而死的下场更惨，先生，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 …… 此时迈洛和丽贝卡已经进入了城镇内部。 其实码头上的争执他俩并不关心。 直到货船的主人说出了“莱佛士爵士”这个名号。 …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从猎人那边下手的，我听说深入原始森林的那一带，猎人的行动非常频繁，不过具体在做些什么就不清楚了……”迈洛嘀咕着。 他的这些情报基本都是来自于执法体系、亚登村以及谢尔曼为首的贵族阶层，但无论是那一阶层，都无法百分百掌握殖民地最真实的情况，毕竟隔着一片大海。 其实如果没有这一次的行动，迈洛根本不会主动去了解关于殖民地的这一切。如果艾玛没有失踪，他巴不得渡鸦和图提斯·克劳这俩“自己人”在遥远的东方干个你死我活，反正不管谁死了，那都是蒙西斯学派的损失。 黯影序列自带的漠视让迈洛对许多普通的事情都无法共情，更何况是殖民地这种遥远区域。 关于这里的一切，都是近期迈洛恶补的。 但他所了解到的内容，绝对没有丽贝卡细致，这一点无可反驳。 “弗兰西斯·莱佛士，是克卡奥元帅手中海军第四舰队的领导人，几乎整片南部海域的群岛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是指，所有的贸易航线以及矿业资源，如果你要找的渡鸦他在殖民地的南部区域，那么通过莱佛士就一定能找到他。” “你是只聪明的小蝴蝶。” 迈洛习惯性地取出酒壶抿了一口。 而丽贝卡却冷着脸：“不要再那样叫我。” “因为？”迈洛动了一下眉头。 丽贝卡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反问道：“你到底想不想找到渡鸦的。” “当然。”迈洛点头。 “那我的建议是分头行动，我负责盯紧莱佛士，必要的时候逼他开口，但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你还按照你原来的想法，从猎人那边下手去调查。”丽贝卡的提议居然是分头行动。 迈洛不置可否，只是默不作声地考虑了一小会儿。 “放心，我不会扯你后腿。”丽贝卡补充道：“莱佛士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可是你说的奥，还有别忘了灵视者最基础的能力是什么，实在撬不开嘴的话，就把人干掉，埋起来，再立块碑，懂我意思吧？反正你也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迈洛贴心地嘱咐了两句。 “这我知道。”丽贝卡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我相信你要找的那个人对普通财富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所以如果殖民地南部还有什么地方对这个人存有吸引力的话，就只有那片伊洛阿森林了，它也是索罗门目前为数不多没有完全控制的几片区域之一，位于主陆的东侧峡谷，在这里附近应该能够买到前往那片区域的地图，或者找那个艾伦要也行。” 迈洛眨了眨眼。 他没想到丽贝卡在这么短时间里居然已经想好了这么多。 甚至连大致的行动路线都已经安排好了，真不愧是执法官长。 “好嘞，既然你都全安排好了的话。”迈洛点点头，他摇晃了一下手中那只酒壶。 话还没说完，丽贝卡从自己脖颈上取下一条用红色的细绳，上面串着一只银色金属吊坠，吊坠本身并没有任何明显的造型，更像是一块只进行了穿孔和简单打磨的原始矿石，只有指甲盖那样大小。 丽贝卡把细绳绕了迈洛的手腕几圈，随后绑好固定： “这个东西你也许能用的上，当然，最好是用不上，总之以防万一吧。” 迈洛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收下了这枚奇奇怪怪的金属吊坠。 第569章 灵视 第569章灵视 在上岸的第4个小时迈洛才得知这片半岛的名字为波纳佩半岛。 它的东部边缘就是丽贝卡口中所说的那片伊洛阿森林所在的峡谷，继续往东就又是漫漫大海了，但实际上这片区域只占据了半岛面积的十分之一不到，而迈洛在城镇街道上购得的岛屿地图显示，丽贝卡所说的那片森林被标注为“土着保留地”，这是一个官方的称呼，实际上保留地的真正意思跟圈养牲口的圈子没什么太大区别。 而当迈洛向镇区商贩问及前往保留地的相关问题的时候，对方是这样说的：“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啊，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有再见到纯种的土着了，你们见到过吗？估计都烂死在那片森林里了吧。” 看起来就连这些“本地人”也对那片所谓的伊洛阿森林知之甚少。 不过关于那道所谓的峡谷，售卖地图的商贩倒是很含糊不清地提及了一些自己听来的传闻——“宣告会以来，海外的土着保留地设立了很多块，但如今其他岛屿上的保留地已经基本‘清除’了，唯独伊洛阿森林这一带，海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人说那峡谷里面的土着已经死于沼泽的瘴气，化成了恶灵，因为曾有船只在夜间经过半岛东侧海域的时候看到那片阴暗森林里面有一些鬼祟的白色火光在快速飘动。” 至于后续这些来自于传闻的故事，迈洛也就只是随便听听做个参考。 保留地的政策虽然是王城那边颁布的，但实际上基本可以肯定，这是索罗门的诉求，王室和议会只是给这件事情做个公开宣告而已。 是种族隔离没错，这样可以更好地将土着人民压缩到一片较小的范围内，处理起来就更加简单了。 正常来说，这是索罗门的事情，与渡鸦代表的蒙西斯学派本没有太大关系。 如果丽贝卡不提，迈洛并不会将目光落到这片被隔离的森林中。 不过丽贝卡的态度十分笃定。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索罗门的本质就是掠夺资源的庞大组织，但蒙西斯不是，渡鸦对财富必然不会有太大兴趣，或者说财富对他而言有着异于常人的含义。 显然丽贝卡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是比迈洛要深刻得多的，但处于某些原因她似乎又没有办法表达的太过清晰。 但迈洛完全可以理解。 在船上那会儿他就明确地捕捉到了她在面对深海时候那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深刻恐惧，再联系夜晚梦境中那些透露着无助的呓语，再加上此前通过尼禄的亡灵视角了解到的，丽贝卡被尼禄从殖民地上接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四五岁。 这片古老原始的土地给她留下的记忆与伤痕，可能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 … 不过迈洛是相信她的，原因是，在他穿过小半个城镇朝着东部方向走了没多久，就开始在潮湿的空气中嗅到了灵视的气息。 清醒世界可不比幻梦境。 幻梦境里灵视者多如狗遍地都是，但清醒世界中，这一时代的灵视概念可是在大瘟疫结束之后第二个年头才出现的。 也就是迈洛在卡尔亡灵视角里与渡鸦进行的那场超越时空的对话，那才是这一文明中灵视者时代的起点。 而如今才过去了几个年头。 光是小小一座楠薇城，前后就出现了那么多的灵视者。 猎人灵视者，小屁孩灵视者，血族灵视者…… 如果说楠薇城自有它的特殊性，因为有着迈洛这个恐惧吞食者的存在，那么其他的地方尤其是殖民地上出现的灵视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 只不过目前来说这股灵视的气息还很淡，迈洛需要更靠近一些才行。 他在这座喧闹的港口城镇的马路上溜达着一路往东，租了一匹马，顺道在酒馆把自己那个兑了人心恐惧的酒壶给装满威士忌，简单地做好这些准备之后，继续朝着伊洛阿森林的方向进发。 路上也算是一睹了索罗门统治下的殖民地风采。 必须承认殖民扩张确实把来自上层社会的文明带到了这片原本荒芜原始的土地上，只不过带来的是上层社会中的糟粕罢了。 临近夜晚的波纳佩半岛城镇，差不多就是一个条件更好的翻版亚登村。相对宽松的秩序让人性中狂野低劣的那一面无限放大，一切在国境之内不被允许存在的违禁品以及行为，在这里是可以同一时间全部出现在同一条露天街道上的，相比之下，楠薇城这回确实是可以问心无愧地称一声民风淳朴了。 也许就是这样的氛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扎多克·艾伦那样的人趋之若鹜。 … 城镇的这份喧闹声，即使是已经走出城镇区外数里路的迈洛依旧能够清晰地听见。 但相比之下，后方越是喧闹，前方的阴暗路段就越显得深邃。 类似的情况，迈洛前不久才刚刚遇到过。 波纳佩半岛上的港口城镇与土着保留地之间的关系，可不就是欧斯-纳尔盖与其东部的禁区之间的关系么。 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两片毫不相关的土地上，靠近东的那一面都是被征服且囚禁起来的一方，而分界线的后方，则是沉醉在欢愉中无法自拔的看守者。 而在这里，扮演诸神角色的，是索罗门帮。 这样看的话，清醒世界也好，幻梦境也罢，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人也好神也好，本质并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 走在阴暗的林间小道上，迈洛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也许自己可以在土着保留地里传播一下、布道一下？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让迈洛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这种神棍想法的？ 是黯影序列掠夺信仰的本能吗？还是对潜在信徒的嗅觉？ 也可能单纯是受到了红女巫的影响吧。 …… 入夜。 迈洛并没有刻意照着图纸上的路线去走，而是一路循着他所捕捉到的灵视者气息前进。 周遭的环境千篇一律，走过的区域与几分钟之前见到的景色没有太大的区别，给人一种似乎在原地踏步，又似乎已经跋涉许久的感觉。 而随着不断深入，且没有按照固定路径去走，马蹄之下踩着的很快就已经不是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了，他已经深入到了一片较为原始的热带丛林。 黯影级别的灵敏感官，让迈洛在相隔甚远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听到后方城镇上传来的喧闹，这也是他大致判断自己所处的相对位置的依据。 但在深入丛林之后，他能够捕捉到的来自于西方的喧闹声，就逐渐被正前方的一些晦涩呓语所取代—— “Ph’ngi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 第570章 命运 第570章命运 钻研神秘领域的学者们曾猜测说，宇宙存在着一个令人敬畏的宏伟循环，而我们的世界与人类文明本身，只是这个循环里的短短一瞬。 也许对已经触碰禁忌的黯影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但对于那些生活在秩序底层的孱弱灵魂而言，而佐证这一说法的，只有是那些残存下来，或被埋葬在深层地壳或浸没在深海底部的古老事物，以及在那更加虚无缥缈的梦境中，与那些被视为禁忌的亘古岁月所达成的短暂共鸣、共舞。 而这其中，绝大多数的平庸的灵魂从梦境中醒来之后便再也记不清自己曾目睹过些什么，只有极少数的人，那些与古老事物存在着奇妙契合度的他们，会将自己置身于智慧与疯狂之间，无人知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这种人往往在清醒的世界中遭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深刻痛楚，深入骨髓的那种痛，几乎摧毁他们的肉体，却也用悲痛在那平庸的灵魂上雕刻出本不属于他们的花纹，而这就是那些来自上方的目光会在他们身上多停留片刻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这片刻，对于一个普通的灵魂而言依旧可以是致命的。 这里所指的致命，是那在目睹或者聆听了那些不曾加以修饰的恐怖真相之后所带来的震撼与悚然。 但如果，你的身边有那么一个足够特殊的生物，他身为黯影，凌驾于序列之上，最重要的是——以恐惧为食。 那么上述的那一切“规律”就会开始发生一系列奇妙的连锁变化…… … 迈洛在丛林中听见的，是一串古老的咒语。 在过往翻阅过的众多“选修”典籍中，他曾经了解过这种古老咒语。 那句话——“Ph’ngi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 翻译过来大意即为：“在拉莱耶的宅邸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 到这里，迈洛才轻扯缰绳让马匹停下步伐，翻开早些时候从城镇那边买来的地图。 但他所看的并非是那描绘详细的波纳佩半岛，而是地图背面，标注了波纳佩半岛所在海域的大致经纬度。 事实证明，这里的确就是与那传说中沉浸在海底的失落国度距离最近的几处陆地之一。 也难怪为什么从楠薇城港口通往波纳佩半岛的最短航线上会遇到大衮密教和深潜者了，似乎，海洋中的所有神秘元素都与那如幻如梦的海底宅邸有着无法切割的联系…… …… 古老咒语的低吟声是从前方的峡谷密林中传出来的。 声音本身并没有显现出任何阴森可怕的感觉，只是那晦涩、顿挫的音节让人很自然地产生厌恶的情绪。 … 此前在禁忌海域被深潜者围困的时候，那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巨兽，也就是丽贝卡在幻境中见到的那只生物，它在最终退去之前传递给迈洛的讯息是——“身处大海就必须敬畏拉莱耶，无论是谁”。 虽然语言不通，但意志是不会出错的。 迈洛明白，这大概是来自于大衮的某种劝诫或者说警告。 也可以单纯理解为是那只庞然大物在放狠话。 只不过迈洛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快就会跟海洋中最深邃、古老的领域扯上关系。 … 在此之前，他唯一一次直视到的来自海中的巨大身影，是他与伊姆纳尔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在教会大桥上窥见的远方海平面中的一幕，那生长着触须与肉翅的、遮天蔽日的恐怖景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迈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伊姆纳尔制造出来的幻境，简而言之就是假的，甚至都不能算是分形模仿，就与丽贝卡陷入的荒漠幻境是一个道理。 也许这一次，迈洛能面见拉莱耶真正的主人呢…… … 因为很显然，那些根本不曾加以掩饰的咒语，就是从土着保留地——那片伊洛阿森林中传出来的。 普通人类的思维很难将所有已知的事物互相关联起来，所以只能将自己认为重要的内容用重复的方式进行强调，就如同此刻保留地内不断重复着的咒语呢喃声一样。 直到有朝一日，当这些互相分离的知识被拼凑到一起，展现出真实世界的骇人全景，以及呢喃者本身在这幅构图中的可怖位置时，启示前的致命癫狂就会接踵而至。 但，那些已经对现实世界不抱任何希望的悲惨灵魂已经不会在乎这些了。 他们此刻寻求的是来自于更加缥缈、虚妄的救赎。 不需要考虑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所谓的救赎。 … 简单来说，当陆地上已经不再拥有任何属于他们的容身之所的时候，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海底，那片传闻中居住着沉睡的古老神只的国度，在那里，他们能够重拾自由。 亦或者，在癫狂中结束自己的痛苦。 类似的情绪，迈洛曾在征服者后裔的身上也见到过，不同的是，禁区中的遗民尚且保留着抗争的意志，而保留地上的灵魂已经丧失了那部分意志。 …… 如果今日，吞噬恐惧的黯影没有出现，那么波纳佩半岛上最后的一片保留地也将从地图上被划去。 可也许这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吧。 循着灵视者气息的迈洛，在此刻抵达了保留地。 …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金属酒壶掂量了一下。 比之前不久从酒馆出来的时候，此刻的酒壶分量明显加重了不少。 “那老巫婆说的都是真的，我的本能就是吞食恐惧……” “可为什么塞勒菲斯那次，我吓疯了那么多永恒住民？” “算了这个回头再研究吧。” … 灵视者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且不久之后，迈洛发现自己大衣内揣着的一柄沉重武器正在泛着诡异的蓝色光。 那是当时在墓地战场上被迈洛顺走并带到深渊中使用过的镰刀诡兵器，是属于猎人蒙奎亚的武器，后来还被吃货温迪戈把镰刀的刀刃啃出了一个缺口。 此刻这柄折叠起来与撬棍一起挂在迈洛那异次元腰后的诡兵器的锋刃部位正在散发着熟悉的冰冷蓝光。 难道说它的主人蒙奎亚就在附近？ 但不对啊，迈洛很确定自己嗅到的那股灵视气息不是来自于蒙奎亚的。 他在清醒世界里打过交道的灵视者并不算多，他们中每一个都特点分明，迈洛绝对不可能认错。 … 没有片刻思量。 迈洛下马徒步行进。 因为前方就是地图上描绘的那道深邃大峡谷了，伊洛阿森林就位于陡峭斜坡的深处，茂密的热带之物填满了这座峡谷，直通向东侧的沿海。 很快，穿梭于密林与藤蔓之间的迈洛就见到了传闻中提及的那可以在黑夜中快速移动的白色焰火。 第571章 白色焰火 第571章白色焰火 渡鸦一直以来都窝在殖民地干些什么？ 作为清醒世界里可能是第一位自知的灵视者，他一直都游走在那些晦暗的地带。 而事实上，渡鸦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跟这一年多以来迈洛在做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恶补学习。 从他杀死卡尔那会儿的那场对话开始，灵视就已经被证实存在了。 此后渡鸦的一切行为都只有一个目的，提高自己的灵视。 包括他蛊惑罗本去犯下的那一系列凶杀案，本质上也是为了获得属于古神文字范畴的图腾，而目的，也是为了灵视。 很难去猜测思考之眼的出现是否也在渡鸦的计算之内。 但可以肯定，这几年来肯定不止迈洛搜刮了不少的古老典籍，相比之下渡鸦只会更多。 《依波恩之书》、《纳斯编年史》、《格拉基启示录》、《卡纳玛戈斯遗嘱》…… 搞不好除了迈洛所掌握的这些，其余的都已经落入渡鸦只手。 以至于在阅读消化了那些古老典籍的内容之后，渡鸦的思路开始偏离了自己导师路径，也就是世界上的那另一个自己。 … …… 伊洛阿森林，保留地中仅存的土着人民在夜色的笼罩下，向深邃的大海发出了求助与呐喊。 其实迈洛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这些家伙口中念出来的咒语全都是正确无误的。 迈洛能够听得懂咒语的内容，是因为他脑子里已经存着那么多本选修了，并且本身还是个黯影，但这些被索罗门的军队封锁起来围困在保留地里的土着人民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些咒语并掌握咒语的正确读法的呢？ 要知道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有这个本事的话，也不至于等到如今这样没有任何生存空间了才掏出来用。 “嘿，我的子民已经快死绝了，欸我突然想起来床底下藏着一本***可以召唤魔鬼来帮助我们！” 这就很不合理。 当然，这个问题随着迈洛深入到伊洛阿森林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 事实就是，有关拉莱耶的咒语，其实是别的人从远方带来，“赠送”给这些走投无路的土着人的。 这些好心的外地人，就是近期那些从东部海域上飘过的船只看到的峡谷中的白色鬼火。 这些是货真价实的外地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理论上，除了土着人以外，波纳佩半岛的所有人都是外来移民，但带来拉莱耶咒语的这些家伙，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 … 伊洛阿森林西侧，峡谷的大斜坡。 迈洛倚靠着斜坡中段一块凸出的巨石，掏出酒壶喝了一口。 这么频繁地喝，并不是因为酗酒的毛病又回来了，而是拉莱耶咒语对保留地上的土着人具有过于强大的精神压迫力，所产生的无尽恐惧正在源源不绝地被迈洛吸引过来，而作为习惯性的存储载体，那个用料普通的金属小酒壶根本遭不住那么高浓度的恐惧。 以至于这会儿喝起来，迈洛几乎都尝不到一丁点儿威士忌的味道了。 …… 斜坡上，迈洛的身形隐藏在巨石的阴影之下。 这里所说的隐藏指的是完全融入了阴影。 因为接下来他如果再继续像原先那样大大咧咧地往前深入的话，很快就会被那些漂浮的白色焰火察觉。 倒不是说被察觉了就会怎么样。 迈洛只是想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说好的诸神契约呢，连黄金树都不敢轻易逾越的规矩，怎么反而灵视者是一点也不怕的。” 此刻他的身影已经完全不存在于肉眼可见的范畴内了，即使是灵视，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这里所弥漫的恐惧实在太过浓郁了。 迈洛一路溜达，观察着那些在密林中“飘来飘去”的家伙。 是灵视者没错。 就是迈洛此前所捕捉到的灵视者的气息来源。 迈洛自言自语着： “哦有可能普通灵视者还没有资格知晓诸神契约的存在，这样解释就合理得多了。” 以他自己为例，迈洛也是在晋升到黯影的旧日序列之后，才被梦境诸神的代表通知，有个契约这么这么一回事。 所以即使是幻梦境本土的灵视者，估计也无从知晓契约的存在，毕竟那东西是约束掣肘的梦境诸神彼此，跟小小的灵视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 是的，波纳佩半岛上传得玄乎的那些白色焰火，其实就是幻梦境灵视者。 并且只是投影，之所以会呈现出“白色焰火”的效果，就是因为半虚幻的投影体在夜晚出现的荧光效果。 想来对于幻梦境的灵视者而言，穿过辛之墓群和潘斯峡谷，最终爬出食尸鬼巢穴的坑道终究也是一件难事，那沿途的古革巨人、妖鬼以及食尸鬼可不是普通灵视者能够对付的。 投影才是最稳妥保险的方式。 当然，面对迈洛的时候只能算是“相对稳妥”，黄金律法神殿的骑士团已经遭过一次重的了。 …… 迈洛行走在阴影中，靠近了那些来自幻梦境的投影体。 这些灵视者的强度都还算不错，至少不是丽贝卡那样的萌新可以比的。 他们手中掌握了不少特殊的术法与能力，看起来在蛊惑人心这方面，都是惯犯了。 而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把那可以联动拉莱耶的咒语教给了保留地的土着。 受尽压迫的土着灵魂足以迸发出足够的情绪波动，去与那海底深处的强大存在达成共鸣。 这，就是越界而来的灵视者的初步计划。 … 伊洛阿森林。 灵视者们的投影体漂浮在密林的上空。 他们的样貌以及服饰着装都与现世界风格不大一样，也和迈洛在欧斯-纳尔盖中见到的那种奢华放荡的风格不尽相同，更不是律法神殿那种浮夸的中世纪骑士甲，而是相对低调且保暖的衣物。 这些人的正下方，就是森林中唯一一片露天的区域，那些土着人们正环绕在一起举行着祭拜仪式，他们无比虔诚地叩拜着大海的方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呐喊着那片遥远深邃的海底国度的名字，期盼着救赎的到来，声线悲恸且骇人，仿佛在诉说整个民族遭受的一切苦难。 但相比于下方地面上举行着的仪式的凄凉气氛，悬浮在上空的这些灵视者们之间的交谈就显得相当轻松，甚至带有几分学术研究的氛围。 … “应该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呼唤声了吧？” “各位的判断果然没错，只有足够悲惨的命运才能让这些孱弱渺小的灵魂与强大的旧日达成共鸣。” “那就奇怪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往传闻中，能够与被封锁在拉莱耶中的那位旧日进行梦境交流的，不都得是那些拥有着较高造诣的艺术家么？” “你忘了艺术创造的灵感源泉是什么了吗？” “是什么？” “是悲惨的命运啊。” “确实。” “那这样看的话，并不是艺术家才有机会目睹旧日的尊容，归根结底最关键还是一个灵魂是否遭受足够沉痛的拷打。” “你们说，进度这么缓慢，是不是因为这些土着还不够惨啊，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可能会其他同行发现喔。” “那怎么办？你去给他们施加一点痛苦？” 第572章 典籍生态 第572章典籍生态 来自幻梦境的8名灵视者投影体飘在森林上空聊了许久。 保留地内那些卑劣底层土着的浑浊目光并不能捕捉到灵视者的身影，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土着们把带来神奇咒语的这些“陌生人”当成救世主，却不知，灵视者的眼中他们只是一件敲开拉莱耶大门的趁手工具而已。 他们在地上无比虔诚地唱诵着咒语，呼唤远方深潜的神。 而灵视者们的投影体则是悬浮在空中侃侃而谈，大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感觉。 … 但灵视者们不知道的是，在一旁，森林中的某一根粗壮横树干上正坐着一名黯影。 以灵视者们那不算高的灵视水平，自然是看不见也听不着一名刻意隐藏自己的黯影的一切踪迹的。 小小的一片森林里出现了三个不同的生命序列。 就不知道拉莱耶里姓克的那位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 搞不好迈洛在俯视着灵视者的时候，海里的那位也在俯视着他呢… 那就是4个生命序列了嘿嘿。 … 短短几分钟听下来，迈洛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信息。 比如这些穿得很厚实的家伙们来自于幻梦境北部一个名为冷原的地方。 比如这些家伙中竟然有一半参与过围攻乌撒的那场战争。 并且此次组团是花费了大代价才实现的越界投影，其母的，说白了跟围攻乌撒的那一次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为了夺得某一本典籍。 没记错的话，乌撒当年之所以会陷落，仅仅是为了维护那个人类入梦者——詹姆斯·谢菲尔德。 因为这个人曾经帮助过乌撒的猫咪，而且他的脑子里存着《纳斯编年史》。 … 最终乌撒的猫猫们输了那场战争，它们的家园毁于一旦。 不知道除了平克顿拼死带到塞勒菲斯的那群年幼猫咪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存在。 而谢菲尔德的下场，则是被弄死，葬下。 在被人遗忘之后，他的墓更是降到了地底下的辛之墓群。 以上就是幻梦境时间线将近两百年前的那场乌撒战争。 战争的最根本起因是灵视者大军觊觎的《纳斯编年史》。 …… 而这一次，这8名灵视者投影清醒世界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另一本古老典籍。 总不可能真的是来救赎这些被困保留地的土着人民吧嘿嘿。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得出来。 首先寻常灵视者想要从幻梦境投影到清醒世界，是需要付出极高代价的，这并非只是学习某种术法然后加以应用就完事，清醒世界是诸神在盯着的地方，两个世界的壁垒估计也是诸神建立的，这种行为等于是在违反诸神的意志，本质上是极具风险性的。 由此可见，这8位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 同时也可以确定，他们不属于任何一神殿麾下的神职，至少表面上不是。 … 而这里头其实还有更加耐人寻味的一个细节值得揣摩。 那就是邪恶典籍在幻梦境中的珍惜程度以及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远超清醒世界。 《死灵之书》，《依波恩之书》，《纳斯编年史》等……所有这些在清醒世界被视为邪恶典籍的东西，在幻梦境都足以令灵视者们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为之挑起战争。 为什么？ 因为所有的这些典籍的原本、译本、译本的译本、译本的译本的残卷，都只存在于清醒世界，幻梦境中没有。 这就好像是诸神开的一个超级大玩笑。 在清醒世界里遗留着这一系列记载着恐怖宇宙真相与真理的书籍，但同时又刻意维持着清醒世界的平庸，普通人即使偶尔找到了这些典籍的残卷也看不懂，或者看懂了然后疯掉… 而在灵视者多如狗的幻梦境中，灵视者拼死拼活可能都看不到典籍中的一个符号…… “等会……” 迈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神和神还是有区别的，不能混为一谈……” 旧神与外神可不是一个阵营。 梦境中的诸神是旧神。 而像被狗狗叼走的犹格·索托斯，还要伊姆纳尔它亲爹恩格尔·科拉斯，还有被迈洛强行堕胎了的至高母神，这些都是被定义为邪恶、黑暗、恶意结合体的外神。 恰恰，古老典籍与旧神们关系不大，里面记载的更多是与外神相关的一切。 还记得区分典籍中魔法的那三个等级吗，第三级是普通术法，第二级是旧日召唤术，而最高级别的魔法便是对那至高无上的外神化身的召唤。 显然，并不是梦境诸神把典籍留在清醒世界的。 祂们应该巴不得把这些典籍通通销毁。 因为这是些外神与旧日的产物，而那可是祂们的死敌，对吧？ … “嗯——所以清醒世界的灵视者才会被剥夺做梦的权力，是这样对吧？” 迈洛坐在横树杈上自言自语着。 诸神显然不希望典籍在幻梦境显露踪迹，因为那样会徒增外神降临的风险。 古老典籍无非就两个作用，把人逼疯、或者把人变成灵视者。 后者的脑子里必然就保留着这份典籍的内容了，而如果这个幸运儿足够幸运，在没有被典籍逼疯的情况下，还成为了入梦者，可以在梦中遁入幻梦境，甚至在清醒世界身死道消之后正式入住幻梦境。 那就等于间接地把邪恶典籍从清醒世界带到了幻梦境。 为了杜绝这一情况的发生。 灵视者的入梦能力必须剥夺，诸神甚至连做梦的权力都给你剥夺了，属于以绝后患。 … 不难发现梦境诸神的做事风格了。 嗯？这个文明已经发展到开始触碰地下禁忌之物了？那就全铲平了重新来！ 嗯？灵视者入梦之后会把典籍带入幻梦境？那就都别做梦！ 嗯，大抵是这个风格了。 … 由此也不难看出，詹姆斯·谢菲尔德这个家伙有多么特殊了。 他在读了《纳斯编年史》之后没有疯掉，也没有变成灵视者。 最后还入梦了。 等于是钻了诸神秩序的一个空子。 虽然最后死的很难看啦。 …… 正因为古老典籍与两个世界的这种特殊关系的存在。 于是幻梦境中的灵视者就会出现这种被饿坏了的感觉。 最能提高灵视，记载着最多知识与奥秘的东西，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身为幻梦境灵视者的你可能听过每一本典籍的故事，但现在这些典籍和典籍的译本与一群什么都不懂看一眼就有可能疯掉的废物关在一个世界，你的心得有多痒。 着就好像单身二十年的你被关在了享乐屋隔壁地下室里一样煎熬，你甚至能听到毫无生意可做的享乐屋里妹妹们在打枕头战的动静。（女孩子聚在一起肯定是打枕头战的没错吧？ 第573章 螺湮城 第573章螺湮城 真相就是，幻梦境的灵视者与清醒世界的相比，可能拥有无数多的其他资源，唯独最关键最重要的资源缺了，也就是那一系列遗落的典籍。 也难怪这些家伙要费尽心思让自己的投影体降临清醒世界。 … 迈洛全程坐在横竖叉上，静等着这些来自冷原的灵视者的下一步动作。 很快从他们的对话获得的一条关键信息，这次灵视者们千里迢迢而来所为找到的那本失落的典籍名为——《螺湮城教本》。 …… “拉莱耶的石窟中安息着的还有那位强大旧日的眷族，受着强大魔咒的保护，据说等到群星做好准备的时候，它们将辉耀返生，再次降临陆地重新迎回属于他们的统治。” “那只是传闻吧，有人证实过吗？” “我曾经在一名入梦的清醒世界艺术家的脑海中看到过一些类似的画面，当然那只是他与海底种族在梦境中产生共鸣而见到的幻象——漫天飞舞的巨大章鱼。” “你是说克苏鲁的眷族是一群会飞的大章鱼？” “准确来说是——星之眷族，跟地面上那些自诩眷族的卑劣人类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据传星之眷族本身就是某一位古老旧日的后代，当然只是传闻。” “你们真的相信那什么群星就绪的时间点战乱再起的说法么？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被封印的这些旧日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没有半点动静，最多也就是通过梦境折磨一两个倒霉的人类。” “说起来，关于这个传闻，清醒世界似乎也有相对应的说法，那是个什么学派来着？” “蒙西斯。” “看不出来你对这个世界还挺了解的。” “早在数千年前我的祖辈就已经注意到了螺湮城的存在，只不过他们在尚不了解清醒世界秩序的情况下就贸然降临的此地，结局惨淡，最终只有少数人得以无功而返。诸位，切勿小看清醒世界的深海……为了这次行动我也是提前了几十年做准备，猎杀了不知道多少的入梦者，如今我从他们的亡灵记忆里已经大致对清醒世界有了个大概的认知，蒙西斯学派是个成员稀少的特殊组织，他们确实对你所说的那个传说有一套自己的说辞，称之为‘末日预言’。” “那也只是清醒世界的末日，下等文明概念中的末日总是狭隘的，实际上那只是他们那一个文明的毁灭，对于世界而言可谈不上末日。” “各位想象一下，某日群星的位置正确，灾厄降临，海底飘起了无数巨大的章鱼，啧啧啧，我想也许旧日们都不需要苏醒，清醒世界里现阶段的人类就已经被吓死大半了吧，或者全部。” “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等找到《螺湮城教本》，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就是了。” “别忘了还得把我们的踪迹都清理干净，你们觉得呢？” “你是说这些土着么？留不留又有什么关系么，反正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们的脑子剩下的只会是恐惧，说起来，今晚念诵正确的咒语能维持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暴死已经算是奇迹了吧。” “我倒是对你的那位先祖的经历有几分感兴趣，你所说的结局惨淡是怎么一回事？幻梦境的数千年前，放清醒世界也不过就是短短十几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这片海域不可能发生太大的变化，既然有危险存在，为什么不分享一下，让我们彼此都好提前做足防范。” “危险自然是有，但那主要还是我的祖辈们的冒失所致，他们没有找冷原人的巫师进行投影仪式，而是用真身闯入的清醒世界，至于死去的人都遭遇了些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 “那就难怪了，老一代的人总是有些过于鲁莽。” “时间不早了各位，我想今夜应该是出不来什么结果了，该回去修整一番了，别忘了我们在这儿闲聊上一会儿，那边可是瞬间损失了好几天。” “哎，每次都这样，又得等上三个月才能迎来清醒世界的下一个夜晚，还得重新支付那些该死的冷原巫师一笔钱，若是这些土着永远都没法在夜晚与拉莱耶达成联系，我们难道要这样持续不断地浪费生命么？” “你可以退出的嘛。” “你又说笑了。” “哈哈。” … 不久之后，在远东天水相接的的地方开始泛起丝丝白光的时候，这些来自幻梦境的灵视者就消失了。 并且伊洛阿森林中那些围着祭坛举行某种仪式的土着人也尽数昏厥了过去，对他们而言这又是一夜的徒劳，但好消息是，这一夜没有族人暴死，因为咒语带来的那些足以令他们陷入癫狂的恐惧，基本上已经都被收入了迈洛的那个小酒壶里成为了威士忌的调味剂。 迈洛没有阻拦离去的灵视者们。 因为次日的夜晚，他们还会再度出现。 他们从幻梦境投影到清醒世界需要冷原巫师的协助，大概是为了节省开支，同时避免消耗太多的时间，灵视者们只在清醒世界中度过夜晚，操控并监视土着人去尝试与拉莱耶中的生灵进行联系。 当然也不难看出，这些家伙全都各怀鬼胎。 如果他们真的是铁板一块的团队的话，根本就不需要8个人同时到场进行监视。 最节约成本最节省人力的方式是每次只派遣一人过来进行监视就行了。 但那样就有可能出现负责监视的人独吞团队成果的情况是吧，所以大伙就都得到场，谁也信不过谁。 …… 这样日夜交替循环的工作他们也不知道持续多久了。 清醒世界的每12个小时，幻梦境就要过去将近三个月，三个月的期间大概就去捣鼓一些别的事情凑出下一次降临所需支付的费用。 搞不好灵视者们已经这样循环了几年时间了，幻梦境的几年。 … 大概把具体情况了解清楚过后，迈洛在天彻底亮起之前特地到伊洛阿森林里面溜达了一圈。 第574章 渡鸦的部署 第574章渡鸦的部署 然后就有了一些很新的发现。 迈洛发现保留地上的土着种族并没有那么纯粹，为什么这么说呢，在那诸多苍老衰败、饱含着痛苦的灵魂中，混进去了几个显得格格不入的家伙，这几个人虽然穿着的是带有明显土着名族风格的着装，但他们并不是土着人。 为什么迈洛这么肯定呢。 因为他的小酒壶里面收集到的所有恐惧都是可以清晰地找到其来源的灵魂的，但恐惧与保留地上的灵魂数量对应不上。 这说明昨夜的仪式中，有人在摸鱼。 可能不只是昨夜，潜伏在土着人群中的这几个人估计没有一次正经地在仪式过程中诵读出那些有关拉莱耶的咒语，甚至可能嘴型都没有做，因为他们的灵魂里头不携带一丁点儿因为仪式而产生的恐惧感。 有内鬼啊。 … 天亮之前，迈洛依旧维持着阴影的姿态，走进了保留地深处的土着部落。 在无人能够注意到的情况下靠近了那几个内鬼。 对方一共仨人。 当土着人在酋长的指挥下，将意识涣散地族人从祭坛周围撤下，为下一个夜晚的仪式准备物料的时候，这三个鬼鬼祟是的家伙躲到了密林中进行了一番非常简短的沟通。 他们先是把耳塞从耳朵里取了出来。 接着非常娴熟的互相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瞳孔以及精神状况，还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 看起来为了防止自己收到仪式内容的影响，他们是一整晚都在那发呆，连耳朵都封死了的。 那夜晚飘在伊洛阿森林上空的灵视者们估计是想不到，自己在监视着土着人联系拉莱耶，结果脚底下还藏着三个内鬼，在同时监视着土着和他们。 “很好，继续维持这种状态，记住，不能有片刻疏忽。” “记住，为了不引起那些灵体的警觉，先生几乎将所有人手都撤出了这座半岛，所以如果我们出了事，没有人能提供援助。” “可是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一共是八条灵体了，为什么还没有接到下一步行动的指令？” “没有指令就一直盯着，用不着你操心那么多。” “我说实话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怪怪的，尤其是昨夜，就算耳朵封住了，但我还是听到脚底下有什么动静传进脑子里，是从海岸那个方向传来的。” “我也感觉到了！还以为是错觉呢。” “不如今晚你们继续蹲守，我去海岸线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土着的仪式真的奏效了么……” “不要乱来，就算你装的再像，顶着八条灵体的目光也肯定会露出破绽的，我们最安全位置就是待在祭坛周围的人群中……非要一探究竟的话，我们可以等天完全透亮了之后再去海边瞅瞅，说实话我昨夜我确实也听到海岸方向传来了一些动静，应该说是震动。” “可天亮之后那动静就消失了不是么？” “那就安心休息，我们得维持住自己的精神状态，忘了渡鸦先生说过什么了么？此次行动我们最大的敌人不在天上也不在海底，而是我们自己的困意。” “我明白，那干脆不去找了，直接回帐篷睡觉得了。” “同意。” …… … 简短的会面与讨论结束之后，三人就错开时间点各自返回了部落的帐篷。 迈洛背靠着树干站在距离仨人差不多两米开外的地方听完了全城。 “嗯——怪不得上岛之后一个猎人都没看到，原来是主动撤走了。” 其实一开始迈洛也挺纳闷，摸不准渡鸦这个老东西到底在搞什么鬼… 直到发现了保留地里潜伏的这三个猎人。 他们是纯粹的底层猎人，不是蒙奎亚那样的灵视者，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完美地潜伏在幻梦境灵视者的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 渡鸦这会儿估计不能叫渡鸦，因为他扮演的很明显是黄雀的角色。 很显然这两年来，渡鸦在殖民地上干的也无非就是搜刮古老遗迹、寻找邪恶典籍的活，本质上跟幻梦境里的灵视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他盯上的也就是八名灵视者口中所提到的《螺湮城教本》。 而因为某些原因，渡鸦光凭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取得深藏在海底世界的这本典籍。 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掌握与拉莱耶达成共鸣的咒语，或者其他必备条件，总之他必须先利用这些幻梦境的人，让他们帮助自己打开通往拉莱耶的大门，或者干脆就让他们去把《螺湮城教本》找出来，自己再强夺也是可以的嘛。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波纳佩半岛这样一块关键属于最早被索罗门占领的土地上依旧保留着土着保留地，而不彻底驱逐干净。 因为蒙西斯学派需要这些土着来唱诵拉莱耶的咒语哇。 …… 离开森林之后，迈洛直接跑到猎人卧底提及的那片海岸，沿着海岸线溜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发出奇怪动静的东西。 “看起来又得等到半夜了啊。” 迈洛掏出酒壶咕噜噜喝了小两口。 眼看着天边太阳已经露出了刺眼的光。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动静，不过不是从海底传来的，而是来自于昨天夜里举行仪式的那个祭坛上空。 迈洛回过身，盯着远处那片传来熟悉波动的天空，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嗯……” … 这股波动是灵视者的气息。 之所以说熟悉嘛，是因为再次出现的灵视者，是此前那八个人当中其中一个，他去而复返了。 “我就说这些人绝对不是铁板一块，都一起守夜了，居然还有人动着独吞典籍的念头，真有意思。” 迈洛嘀咕着凑了过去。 即使是白天，灵视者也看不到阴影状态下的迈洛，他翘着二郎腿就凑到了那灵视者投影体的旁边，基本上就是坐在那家伙的旁边观察他到底在捣鼓些什么鬼。 这局躲猫猫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难道是因为太短所以给我屏蔽了么 第575章 计划 第575章计划 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露头了。 结果闹了半天，渡鸦影子都没瞅着。 如果迈洛完全不了解渡鸦的话，他大概率会选择把三名猎人给直接抓起来进行梦引，或者请他们入土为安。 但类似的事情以前已经做过了，没有用，因为渡鸦可以选择抹除或者保留猎人脑海中的记忆，属于是把灵视者最基本的天赋技能给克死了。 …… 至于那去而复返的灵视者。 他可不像猎人们那样被渡鸦洗过脑。 理论上当然是可以被梦引的。 … 本来这些幻梦境的灵视者一直抱团的话迈洛还真不好下手，像这样单独一人返回来送温暖的，算是很贴心了。 五分钟过后。 土着部落西部贴近密林的地方。 从阴影笼罩中走出来的迈洛悠哉地坐在树下。 那名灵视者的投影体此刻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对面。 天亮之后，借助穿过密林枝叶间隙的斑驳阳光可以相对更清晰地看到灵视者那半透明身形以及着装的更多细节。 虽然此前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这些家伙都来自冷原。 但他们却并不是那种长着犄角和尾巴、浑身覆盖毛发的冷原人，本身其实还是人类，只不过在幻梦境灵视者的认知里，“人类”其实是一种很低阶的种族称谓，他们往往认为自己的种族比之人类要高级很多。 不过在迈洛看来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其实就是人类，没啥区别。 因为… “咕噜。” 他拧开酒壶喝了一口，粗粗品尝了一下最新收获到的恐惧之后差点笑出声。 “嗯……daddyissue？…你这恐惧之源多少有点落了俗套啊。” 梦引的过程很顺利。 尽管对方只是一个投影体，但梦引这项能力本来针对的就是灵魂，跟本体肉身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当然如果梦引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对方肉体，那就另当别论……）。 … “其实直接杀了更方便，但灵魂下葬确实不知道怎么搞，专业的送葬人也不在……” 迈洛小声嘀咕。 他盯着来自冷原的灵视者，灵视者也盯着迈洛。 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很讨中年男人喜欢的类型，噢应该是变态中年男人。 在没办法直接弄死下葬之后进入亡灵视角的情况下，就只能进入经典审问环节了。 … 过程非常之顺利。 这家伙一股脑把所有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比如他的名字是钱德勒·弗雷德，但其实真实名字叫妙丽，是成年之后他才给自己改过来的。 再比如他的家族在古老时代里其实是侍奉伊塔库亚的，也就是风行者。 也就是如今的毛球温迪戈。 许多年前，在伊塔库亚彻底消失之后古老的弗雷德家族就进入了艰难而又漫长的“寻主”岁月。他们用尽了一切办法但最终都没有找到风行者的踪迹，随后他们发现在漫长的寻找过程中，家族已经掌握了许多与各大旧日相关的秘闻信息，比如其来历、栖息地、习性，甚至是召唤仪式以及咒语等等。 后来，弗雷德家族认为自己被风行者放弃了，于是他们也果断选择背弃风行者，进入“自力更生”的时代，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不再单独侍奉任何一名上位者，而是以更加功利的模式，循着上位者的足迹，去寻找祂们传世的典籍，甚至也可尝试着与祂们进行交易，以换取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知识。 一个具有眷族属性的古老家族就在漫长的岁月中完成了转型蜕变。 而这一次他们灵视者越界探寻拉莱耶的计划，也是钱德勒一手策划的，不过，原先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么多人参与。 “该死的冷原巫师把我的计划泄露给了其他人，不得已我只能让那些贪婪的蠢货加入来分一杯羹，该死。” 这都是钱德勒的原话。 而且，钱德勒还参与过当年针对乌撒的那场战争，所以他看起来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个年龄，至少早就已经过了细皮嫩肉的岁数了。 …… 此外，让土着灵魂与拉莱耶产生共鸣的咒语其实一直都还捏在钱德勒的手中。 土着部落里的这些人夜晚诵唱的那些咒语并不能算是错误的，只是不完整。 … “进入拉莱耶的想法是不现实的，那座扭曲的海底世界中布置着可怕的魔法，还有清醒的星之眷族在守护着沉睡的旧日支配者，深海的恐怖水压并不是那里唯一致命的东西。” 钱德勒娓娓道来。 没有一丁点儿反抗的念头，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抖了个干净。 “我的祖先就曾以为只要克服海水的问题就可以进入拉莱耶，他也的确找到了能够实现水行的办法，但最终还是没能见到《螺湮城教本》。” “所以所谓进入拉莱耶的方法，根本就不是物理层面的进入，是吧？”迈洛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没错，是精神层面的。”钱德勒疯狂点头，丝毫没有掩饰言语之中的自豪情绪，大概率这个方法完全是他单人摸索研究出来的吧。 “就像幻梦境投影到清醒世界的我一样，土着人的悲惨灵魂与拉莱耶中的意志产生共鸣的时候，也等同于是被投影到了海底的拉莱耶，只不过他本人会在苏醒之后将那认作是噩梦罢了。”钱德勒滔滔不绝：“以灵魂投影的方式进入拉莱耶，一样可以寻找到《螺湮城教本》，只是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概率极低，并且这还得是一个足够悲惨，足够虔诚的灵魂。” “所以你们选中了保留地部落的土着。”迈洛淡淡补充。 “是的没错！这些人是绝佳的选择。”钱德勒一拍大腿：“让他们能够集体以灵魂投影的方式进入拉莱耶，并且只要其中任何一人完整地看完《螺湮城教本》，我就大功告成了！” “事后就把这个看完了那本书的土着人弄死埋起来，再从他的亡灵视角中找到教本的内容。”迈洛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创意但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你怎么保证那个土着的灵魂能够支撑他看完整本典籍呢，即使完全无法理解，但光是看着就已经濒临奔溃了吧？” “当然不能只靠一个灵魂。”钱德勒疯狂摇头。 第576章 鬼 第576章鬼 “自然是所有的土着都得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我是说，贡献出自己的一条命，哪怕他只来得及瞥见教本上的一句话，甚至半句话，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钱德勒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发自内心那种对清醒世界低劣种族的冷漠。 不过迈洛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某种程度上来说，幻梦境灵视者的生存方式本就比清醒世界更加残酷，任何人都可以被埋起来进行亡灵视角的窥视，对于追逐神只足迹的灵视者而言，规则就是如此的残酷。 不信邪的话可以看看乌撒城最终落了个什么下场。 总之钱德勒的这套计划是完全可以行得通的。 … “所以白天使用的才是完整版的咒语对吧？”迈洛摇晃了酒壶两下，接着道：“具体进行到什么进度了？” “零进度。”钱德勒很坦然地说道。 “真废啊。”迈洛翻了个白眼：“不快点搞出点大动静，渡鸦怎么可能露面呢。” “原来你不是为了《螺湮城教本》而来的？”钱德勒颇感意外地打量了迈洛一眼。 “这个也可以是。”迈洛不置可否，他才懒得跟一个工具人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提道：“我想我应该有办法可以稍微改变一下你这个零进度。”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实际上咒语、时间和灵魂等因素都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海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阻隔了拉莱耶对土着人的意志引导，我之前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钱德勒面露愁色。 如他所说，若是情况顺利，他完全可以在白天让保留地上的土着人继续执行仪式，使用完整版的咒语与海底的拉莱耶达成联系，让那些灵魂投影到海下世界去寻找教本的踪迹，而不至于到现在都“零进度”。 “海域出了什么问题？” 迈洛在这里旁观了一整夜，还真没察觉到东部海域里有什么异常。 那是拉莱耶中的意志与土着人的灵魂在尝试达成共鸣，能对此实现阻隔的东西，必然也是某种意志类的存在吧。 “不过那些土着人确实有说过，他们在夜间进行诵唱仪式的时候曾听到海边有些许异响传来，但并不确定那是什么。” “我知道这回事，但夜间仪式进行的时候我曾去海边检查过，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想，有可能只是这些低劣孱弱的灵魂自己在吓唬自己吧。”随后钱德勒话锋一转：“但意志阻隔是真的存在的，这点我非常肯定。”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东部海域的方向，语气有几分低沉：“那片海水下方肯定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存在，不管那是什么，它不希望有人类或是其他任何生物的灵魂被拉莱耶所接纳。” “那——以你的经验，你觉得那会是什么？”迈洛若有所思。 钱德勒的幻影往前凑了凑，用神秘兮兮的古怪语气压低着音量对迈洛说道：“是鬼。” “你是在尝试把我逗笑对吗？”迈洛对钱德勒的判断表达了一定程度的鄙夷。 “不，我没有在开玩笑。”钱德勒摇头：“在我看来那确确实实就是鬼，另外，我感觉自己这会儿说话口无遮拦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些什么从而实现的控制对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更不可能骗你了。在我看来海底阻挡土着人灵魂的东西，就是鬼。” “哦那也是。”迈洛耸耸肩。 在被梦引的情况下，钱德勒不可能说假话。 只能说不同人的脑子里鬼的定义是不同的。 可惜钱德勒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光是提供了一个与“鬼”有关的信息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既然知道有东西阻隔了土着和拉莱耶的意志共鸣，为什么不到海里找一下？”迈洛不解。 按理来说钱德勒应该很急才对。 毕竟他们幻梦境的灵视者每次投影进入清醒世界都是一笔非常昂贵的开销，尤其是对钱德勒这样的人而言，别人三个月来回一趟，他要来回两趟呢。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可以随随便便就从海水中找到的东西，又怎么能称之为‘鬼’呢？”钱德勒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而后又补充道： “我想你肯定知道拉莱耶是什么人的地盘吧，那可是顶级旧日支配者的宅邸，如果连它的主观意志都能被阻隔的话，那么这个‘鬼’的实力绝对不会比拉莱耶中沉睡的那种弱，这样的家伙，光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我怎么敢去找，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找死。” … 迈洛反正是没想到即使身为幻梦境的灵视者的钱德勒也能说出“鬼”这么接地气的称呼来。 事实上，稍微了解了灵视为首的诸多诡秘学概念之后就不难明白，任何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都可以用“灵视不足”来进行解释。 当灵视不足以帮助你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视野内出现的大概率就是可以被称之为“鬼”的东西了吧。 即使是灵视者也逃不过这一定律。 “总之，还是非常感谢，感谢你没有直接把我弄死并埋起来，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比绝大多数的灵视者高尚了，包括我在内。”钱德勒十分真诚地对着迈洛鞠了个躬。 他似乎知道即使自己是投影体的状态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迈洛弄死。 迈洛没有多说太多，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看起来在外游荡的灵视者都要比神殿的人聪明。” 毕竟敢仗着自己是投影体状态而胡乱叫嚣的，也只有当时的神殿骑士团了。 “敢问是，哪一神殿？”钱德勒往前探了探脖子好奇地问道。 迈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盯着钱德勒。 在这种情况下，不出几秒钟，钱德勒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打湿。 他强撑着往后连退了几步，还拍了自己一巴掌表示不该多嘴。 … “再尝试一次吧。”迈洛懒得说太多废话。 “嗯？”钱德勒显然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 迈洛补充道：“再试着搞一次诵唱仪式，要完整版咒语的，我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阻隔拉莱耶和土着人产生共鸣。” “没问题，随时可以开始。” 钱德勒点点头。 他大概也掌握有一些操控人心的手段。 那些原本已经陆续返回各自帐篷中休息的土着人又一次聚集到了空旷的营地中心，围绕着被点燃的祭坛，重复起昨天夜里所做的事情，叩拜、诵唱、祈祷…… 这些人里头包括了那几个奉渡鸦之命潜伏进来的普通猎人，他们显然已经被渡鸦用特殊的手段洗过脑了，并没有受到钱德勒的控制，但还是混在人群中装模作样。 钱德勒也没有发现这几个人的异样。 … 正确的仪式开始之后，迈洛则是径直前往了东侧海岸线的方向。 他得弄清楚到底钱德勒所说的那个阻隔了土着人与拉莱耶共鸣的“鬼”是什么东西。 天明之后的东侧海域颇有几分不安分的燥热感，尤其是被那阳光直射面庞的时候，短时间内提起的温度会让人衣物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产生轻微的刺感。然而这种糟糕的体验还只是此行的开端，当迈洛直面那片海水的时候，连他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来自于浑浊海水下方的厌恶与敌意。 这是在诵唱仪式开始之前迈洛所没有感受到的。 并且昨天夜里，土着人执行错误咒语仪式的时候，迈洛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说明确实得正确的咒语才能激发‘鬼’的恶意。” 他若有所思。 站在礁石的边缘蹲下身，迈洛伸手在暗绿色的海水中划拉了两下。 手掌划拉的层层涟漪在水面上荡漾开，很快就被更大的波浪吞没。 而通过海水接触到的这份冰凉温度中，夹杂了些许可以触碰到的情绪，需要有足够高、足够敏锐的灵视才能够捕捉到它的存在。 迈洛微微眯起眼睛。 借着阳光的照射，他似乎在水中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 仅仅只是一瞬之间。 然后那个东西就彻底从迈洛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跟钱德勒口中所说的“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迈洛确定自己看到的应该是一张人脸。 嗯，那一张被黑色的东方折扇遮盖住了下半部分的脸庞。 像是少女的脸庞。 她长着非常勾人的眉目与清澈的双眸。 而那张脸以及遮挡着她的黑色折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只有脸，却没有身体四肢，她的背景是一片病态地蠕动着的灰黄色物体，像是一块浸泡在海水中的黄布，在那灰黄色物体的四周围似乎还漂浮着什么，只不过颜色与海水过于接近，很难辨认。 这张脸以及它的背景在迈洛的视野内也仅仅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就溃散在海面之下。 之后迈洛又在海岸线走了两个来回，却再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画面了。 第577章 肿胀之女 第577章肿胀之女 “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 迈洛回忆着刚才水面之下那隐藏在黑色折扇后方的半张人脸的模样。 他多少是有点儿纳闷的，因为概念中与“大海”关联最为密切的旧日教团和种族也就是大衮、深潜者这些人不人鱼不鱼的存在。 但是刚才他看到的，是具有着明显东方长相的少女。 还有她半掩面容的那黑色折扇，明显就是来自富饶远东的东西。 可她那极具韵味的柔美与传情的眉目，与这周遭的污浊一切格格不入，与那覆盖着粘液与污泥、长相丑陋的半鱼人种族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像是，享乐屋里突然看到一名修女。（不过那好像也不违和） 联想起钱德勒那个关于“鬼”的判断，迈洛隐隐能够感觉到，波纳佩半岛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礁石之下暗流涌动，不只是渡鸦、克劳还有幻梦境灵视者在互相较劲，其中还混杂了某些来自远东的陌生、古老的力量。 看来这一趟是不大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克劳揪出来的。 很显然暗中较劲的几方势力都在盯着那沉默的拉莱耶，他们都在觊觎着《螺湮城教本》，包括水中出现的东方少女的幻象，钱德勒的判断没有错，极大概率就是它在阻拦土着人与拉莱耶达成灵魂共鸣。 事实上如果只是幻象，迈洛也不会多想。 但是幻象所传达的敌意确实无比真实的，并且，那少女的眼神让迈洛感觉到了阴刻的寒意与威胁。 再联系那一个普遍被认同的说法——那位最强大的旧日之一就沉眠在拉莱耶的宅邸中。 眼下出现的这个“鬼”，她能够阻拦拉莱耶与土着人的意志共鸣，还让黯影序列旧日的迈洛感觉到了威胁。 那它怎么的也得是黯影或者黯影以上的级别了吧。 … “真热闹啊……” 迈洛摇了摇头。 远航果然有助于开拓视野长见识，这才走到哪，就已经接触了大衮、克总、“鬼”等三位旧日支配者了。 谁知道后面还会冒出来什么重量级的东西。 看起来不只是楠薇城那边旧日扎堆民风淳朴，殖民地这儿的风土人情也大差不差。 怪不得渡鸦叛出教会之后会选择与殖民军合作…… ……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克劳，迈洛可不是为了什么教本而来的。 但找到艾玛需要先进入深渊，而进入深渊的手段只有克劳掌握，克劳与渡鸦都彼此都想弄死对方，现在双方都藏着不露面，只有《螺湮城教本》能把渡鸦引出来，偏偏中间还拦着一名来自东方的不知名旧日支配者。 “有那么一丢丢的复杂嗷。” 那拥有着灰黄色背景的“鬼”彻底消失不见了，迈洛再也没瞅到它的影子。 而保留地营地上土着人仍旧在进行诵唱仪式，可即使他们使用的是正确完整版的咒语，也没能与拉莱耶达成共鸣，因为“鬼”还在东部的这片海域中，它在阻隔着水下与水上的意志连接。 此时迈洛独自一人站在海边对着茫茫大海犯愁。 “所以这到底是个啥…” …… 同一时刻。 位于波纳佩岛西部港口城镇中的丽贝卡也发出了类似的自言自语—— “所以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潜入了港口附近最豪华的一座宅邸，也就是索罗门势力的莱佛士爵士的私人住所。 掌管着波纳佩半岛这座关键的东部海航中转港口城市的大多数生意，莱佛士因此坐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储量，得以像许多远征的殖民军高层一样过上了丝毫不亚于境内贵族阶层的奢华生活，拥有着私人的船只、工厂、生意，如果不是波纳佩半岛的面积有限，他的庄园应该会修建得更大才对。 … 不过即使是在白天，莱佛士庄园中那些疏于看守的园丁和守卫也根本察觉不到丽贝卡的潜入。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但莱佛士本人还没有从昨夜摄入的酒精作用中苏醒过来。 丽贝卡进入他的房间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推开窗户的玻璃，让房间里那令人厌烦的烟、酒气散去一些，然后背对着床榻上像死鱼一样毫无知觉的一男三女，淡定地研究起书桌这边堆积着的资料。 至于那句“所以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是在她看到了其中一份海军的行动汇报以及相关的汇报信息文件之后发出的嘀咕。 事关一场发生在东部海域的军事行动，也就是在伊洛阿森林那一侧的土着保留地的沿海区域。 这份被莱佛士随意地堆积在桌案上的报告上有着专属于海军高层的图腾标注，是属于机密文件，除了机密级别标注之外，在注明的行动部队中还出现了黑色帽子样式的印章，这个东西对于执法从业人员并不陌生，是近几年在殖民地中出现的一只神秘特殊力量，也就是猎人组织。 而文件上汇报的行动及行动成果，以及相关的信息、财富收获都是相当惊人的。 出于某些目的，海军和猎人联合了起来在东部海域截停了一艘来自远东的商船。 按照报告的说辞，船只上所有无关人士已经全部当场击毙。 只有少数成员被活捉。 至于“无关”与“有关”的判断依据，则是船员身上左腋下的古老东方文字纹身。 纹身的字面意思大概是——肿胀之女。 字里行间的意思不难推测出，这些身负特殊纹身的人来自于远东的某个特殊教团。 … 报告下还附带着许多由殖民军负责审讯的结果汇报文件，都还没有提交到上级，其中还有专门洗好的犯人照片，内容无比残酷血腥，被羁押起来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且照片似乎都拍摄于阴暗的地下环境，刺眼的闪光灯效果让那些绝望的双眼反射着可怖的亮光，诡异的倾斜拍摄角度和毫无忌讳的怼脸以及怼伤口拍摄方式无不在挑战着人性底线。 与那些非人的残酷审讯手段比起来，丽贝卡平时在审讯室里对疑犯的拳打脚踢完全就是小儿科了。 …… 让丽贝卡更加想不通的是，猎人组织中明明就有灵视者，如果他们想要从这些东方教团成员的口中得出什么信息的话，完全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然后使用亡灵视角进行窥视，这样得到的信息也更加真实准确，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进行酷刑审讯… 种种迹象显示，无论索罗门还是蒙西斯，他们都只是单纯地想要折磨这些可怜的船员罢了，酷刑的目的就是酷刑本身，而不是审讯的手段。 … 在翻阅资料的过程中，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在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丽贝卡清晰地看到了阴影中隐藏的半张少女面庞。 那少女的目光就在注视着自己。 准确地说，是在注视着摄影师的镜头…… 第578章 变态爵士 第578章变态爵士 察觉到照片阴影角落里的那张诡异人脸之后，丽贝卡意识到了些什么，她于是又将手中所有的照片重新检查了一遍。 最终发现，几乎每一张照片里都能够找到那少女面庞的模糊轮廓。 之前之所以觉得照片的拍摄角度和光影都很不合理，那是因为她把照片中的受刑者当成了主角。 但现在看来，拍摄者的的镜头捕捉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些模样凄惨的受刑者，他在偷偷地捕捉那隐藏在角落里的人脸，所以才呈现出了那么多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画面。 其中甚至有一张是直接对着受刑者挤满血丝的眼球拍摄的，而瞳孔的倒影中，同样能找到那半张东方少女的面庞。 这些索罗门徒到底在研究什么…… 丽贝卡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恶寒。 似乎对这些身上有着“肿胀之女”字样刺青的船员进行肉体上的折磨，并非为了逼供，更深层次的目的是让那隐藏在阴影之下的诡异少女现身。 … 最后，丽贝卡把目光重新移回房间角落那张大床上左拥右抱打着呼噜的莱佛士爵士身上。 她淡定地从自己身后摸出一些光是外表造型结构看起来就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兵器。 ……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三位女士完全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尖叫声，因为他们已经被丽贝卡用毛巾堵住了嘴。 这三名身材姣好的娇嫩女士被捆绑起来丢进了衣柜里。 房间里只剩下四仰八叉的莱佛士。 天知道是酒劲儿还是药劲儿没过，这家伙在被你长有倒刺的金属锁链捆绑起来的时候居然露出了某种享受的表情。 丽贝卡原本还有些许纳闷，直到她发现床上被窝里堆积着的除了女人的衣物之外还要蜡烛皮鞭之类的特殊用具之后才释然。 看起来这位爵士先生的受虐倾向有点严重。 …… 于是整个“严刑逼供”的过程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这是丽贝卡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武器被玷污了”的感觉。 尤其是当她意识到，真正让莱佛士开口交代实情的并不是自己施加给他的痛苦，而是某种扭曲变态的“舒适”的时候，丽贝卡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那就是把眼前这个家伙就地活埋了。 事实证明，亡灵窥视永远是最高效的手段。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让丽贝卡在亡灵视角里“亲自”去体验莱佛士那些变态的床上娱乐项目，那“被玷污”的估计就不只是她的诡兵器了吧。 … 总而言之，莱佛士的脑子肯定有某个位置出了问题了。 他平日那套光鲜亮丽的军服下装着的其实是布满各种伤痕的狰狞躯壳，其中除了少部分的伤口是他自己制造，其余都是他逼迫别人为自己的“服务”。 而丽贝卡的手段以及她手中的那些诡兵器，是莱佛士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痛苦。 以至于这场逼供变得非常顺利。 甚至都已经脱离了逼供的范畴了，因为莱佛士扭着他那狰狞、肮脏的身躯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着眼前这位陌生女人用更加狠辣的手段摧残自己。 他眼神中携带着的那份极致的渴望，让丽贝卡一度作呕。 但丽贝卡越是表现出她的厌恶，似乎就越能激发莱佛士那卑贱的扭曲心理，哪怕只是一个憎恶的眼神，都让他飘飘欲仙。 绝了…… … 反正不管过程与性质发生了什么突变，总之丽贝卡的目的是达到了。 莱佛士就像是一条被彻底驯服了的忠诚老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晓的所有秘密全部抖了出来，而且驱散了庄园地面层所有的守卫，亲自提灯引路，带丽贝卡见到了庄园地窖里那些被关押起来的远东船员。 也就是那些左腋下纹有“肿胀之女”字样的特殊教团成员。 如今这些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而根据莱佛士的介绍： “我们都是受渡鸦先生委托办事的，啊哈…当然主要是因为我这里掌握的技术，折磨的同时还能保证他们存活足够长的时间，您明白我的意思哈……至于，至于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渡鸦先生并未向我透露过多。” “哦哦，不过这个我倒是有事先做过研究。”莱佛士把煤油灯挂在阴暗的审讯室一角，随后用手指从桌面上一个血淋淋的金属盘子中拎起一张切得很薄的动物皮肤，上面有着“肿胀之女”的字样纹身，显然这是从某一船员身上剥下来的… “‘肿胀之女’，准确地说应该是‘肿胀之女修道会’，这是一个诞生在远东大陆的特殊教团，他们手中掌握着富有的进出口商、地下社团以及远航商队，与当地的政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们信奉的……神，就是肿胀之女，一个传闻中拥有着美貌容颜与肥大身躯的…东西。” “据说这些来自远东的教团成员还会定期举行祭祀仪式，用镰刀之类的东西切断受害者的四肢，然后再解剖他们的躯干，还会将一些大型海洋生物的身体结构缝合到祭品的残躯上，啧啧啧。” “要知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较为核心的教团成员从远东骗来，我花大价钱从他们商会那边买来了相当数量的歌伎，暗中还多次地给他们送去了那边所觊觎的一些东西……当然主要还是渡鸦先生指导得好。” “这些年我跟猎人那边配合执行的任务次数也算多了，他们每次都挑这种隐晦教团下手，而且基本每一回都斩尽杀绝不留活口的，像这次这样全部送到我的庄园来的还是头一回。” “哦你是说那些照片吗？对啊，都是我自己拍的，不仅如此呢，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单人操作，包括行刑、缝合、医疗、拍摄以及底片清洗。” “我能看到？看到什么？照片上的东西……你是指什么东西？上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不知道哦，我只是按照渡鸦先生的命令，把行刑的成果拍摄下来寄送到猎人手中而已，少女的脸？什么少女的脸啊你可不要吓我，难道是我的底片没洗干净吗…不应该啊。” “啊对了，来，看看这个，相信我你一定会大为震惊的。” “我在工作过程中发现，其中一名教团成员的体质非常特殊，他的伤口止血速度和恢复速度都比其他人快很多，你看看我最新洗出来的这一组照片对比就明白了，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他的骨骼与正常人的骨骼结构不大相同，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异变。” “我把他转移到了另一个单间里，请做好心理准备，他现在变得非常丑陋，恕我直言，他长得越来越像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青蛙了，哦或许更像是鲶鱼。” … 在莱佛士打开地窖的一座单间的铁门之后。 丽贝卡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看到的东西，是自己不久之前在海上遭遇过的那一种族生物。 那是长着人类基本骨骼，但同时拥有着两栖类生物或者鱼类的特殊肢体结构的一种生物 深潜者。 不同的是，眼前这只浑身皮肤支离破碎的深潜者，它的左腋下同样有着“肿胀之女”的纹身。 … 第579章 共鸣 第579章共鸣 索罗门军队、蒙西斯学派猎人、幻梦境灵视者、大衮密教、肿胀之女修道会…… 波纳佩半岛说小不小，说大也真没大到哪里去。 愣是挤了这么一大堆互不相干的势力，鱼龙混杂。 而且还不止！ … 继迈洛在东部海水中瞥见了那长诡异的少女面庞之后，他又遇到了另一件怪事。 就是当幻梦境的投影体钱德勒操控着土着人民进行诵唱仪式的时候，海平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那些本应该被海底世界拉莱耶接纳的痛苦意志再次被阻挡了下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迈洛视野范围内，一些跳动着的诡异淡蓝色图腾在那层层涟漪中浮现了出来。 或许用“图腾”来形容它们并不准确，因为其中有一些单纯就是简单的数学符号。 站在陡峭的礁石上，迈洛聆听着从身后传来那些土着人吟诵的咒语，目光锁定在海平面上跳动的符号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从外套中翻出了笔记本。 海面上跳动的符号，在那属于艾玛的笔记中都能一一找到相对应的。 迈洛无比认真地比对着，生怕错漏了什么线索。 … 事实证明，思考之眼确实拥有着超出寻常认知的视野，黛西说过“诺斯齐亚等式”会是迈洛此行的重要线索。 现在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在应验着这句话。 此前迈洛从未真正意义上跟“诺斯齐亚等式”产生任何程度的共鸣，即使他前后已经过多本古老典籍，但那些冗杂的知识体系还是无法帮助他以较为高效的方式参透等式的计算过程。 而现在，保留地的土着人尚且没能与拉莱耶宅邸中的那位达成共鸣，反倒是迈洛在海边实现了与“诺斯齐亚等式”的第一次共鸣。 这两件事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导致它们发生的，是同一个东西。 也就是藏在这片海域中的，被迈洛瞥见一眼的那个神秘东方女子。 …… 共鸣其实是一种很隐晦玄妙的说法。 因为它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逻辑可循的，就拿迈洛主观感受来说，即使是看到了那些活跃跳动的符文符号，但他依旧没有真正理解计算中所蕴含的真理与奥义。 换句话，与其说是迈洛与诺斯齐亚等式达成了共鸣，倒不如说是等式接纳了迈洛。 甚至可以理解为是等式与水中那张隐藏在黑色折扇背后的少女面孔达成了共鸣，而迈洛只是正好目睹了这一幕罢了。 因为，此刻诺斯齐亚等式很显然在尝试着向迈洛传达一些什么讯息。 只是一时半会儿迈洛并不能够精准捕捉到那些讯息，他还需要时间进行理解。 但等式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那些符号在海平面上翻滚跳动了一段时间之后，抖动的幅度逐渐变大，剧烈的摇晃下，连带着让海水的涟漪变成了汹涌的浪花。 …… 一向善于控制自我心神的迈洛此刻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各种奇怪的杂乱思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脑海中冒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来自远东教团的一张陌生面孔会引发自己与诺斯齐亚等式的共鸣。 他想知道当初把诺斯齐亚等式留在艾玛脑海中的那个陌生灵魂是什么来历。 他又幻想到艾玛在深渊中有可能遭遇的各种恐怖…… … 某一瞬间，迈洛似乎反应了过来，明白了些什么。他十分警觉地意识到，诺斯齐亚等式绝非只是一连串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冰冷等式，它更像是某种能够侵染心神的东西，它是具有人性的，或者说，这是某种比人性更加复杂、高级的存在，可能是，神格？ 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它实现了对迈洛的情绪干涉，它在迈洛脑海中制造了一种强烈的急迫感。 尽管要把艾玛找回来这件事情在迈洛心里从未动摇过，但无可反驳的是，他确实未曾产生那种强烈的焦急情绪，这是身居黯影旧日序列的代价。 而诺斯齐亚等式，把那份一度遗失了的情绪重新在迈洛脑海中勾了出来。 …… 要让迈洛相信一串计算公式具有意志与人性其实有些困难，除非像现在这样有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面前。 诺斯齐亚等式与迈洛产生的共鸣时间非常短暂。 它并未足够具象化地表达什么，那些跳动的符号符文也未曾组成过任何可以用来的语句，唯一对迈洛实现的影响，就是让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情绪波动。 换而言之就是让他这位黯影序列的新生代旧日产生了只有低等级生物才会出现的那种“病症”——胡思乱想。 可以理解为穷思竭虑，但也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这种情绪往往是与感情挂钩的。 …… 说白了，等式的行为是在传递一种独属于它的意志，它希望迈洛能够尽快将艾玛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它在提醒迈洛——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这份提醒中，还夹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在其中，这是迈洛能够品味得出来的。 很难想象一串可以被写在黑板上的计算等式拥有着如此拟人化的思维。 这让迈洛不得不更加警惕当初那个将等式留在艾玛脑海中的陌生灵魂了。 别忘了，它还留下了闪耀的偏方三八面晶体，开启了血仇之路，成就了如今楠薇城的夜魔。 可怕的是，迈洛在楠薇城呆了这么久，却从未注意到这个陌生人的出现与离去。 祂是什么人，来自何方，有何目的。 迈洛一无所知。 而如今，水底下的半张少女面孔，与诺斯齐亚等式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共鸣。 是否可以理解为，水中的那少女，与诺斯齐亚等式，还有偏方三八面晶体，所有这些东西有着共同的来源？ …… “既然你们都认识，那要不商量一下？就别再拦着那些可怜人的灵魂进入拉莱耶了吧……” 迈洛只是下意识随口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伊洛阿森林深处就传来了钱德勒的惊呼声：“成了！这回真的成了！！！” 钱德勒发出的动静比女人尖叫声还刺耳。 大概是觉得这片森林里的所有土着人都在自己掌控之下吧，多少有点肆无忌惮了。 但他并不知晓，保留地内有三名底层猎人伪装而成的土着，这三个家伙根本就没什么悲惨灵魂，混杂在队伍中未曾正确诵唱咒语，全程都戴着耳塞。 他们在等的，就是这一时刻的到来。 不对，此刻还为时尚早，就算有土着人的灵魂被拉莱耶接纳了，他们寻找到《螺湮城教本》以及将教本上所有的内容记录到脑海，同样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短时间内渡鸦与他手下的猎人们肯定还不会轻易出现。 迈洛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 不过，迈洛注意到，那刚刚被浪花浇湿的沙滩上，开始出现一只又一只人类脚印的痕迹。 就像是，有隐形的人迈着缓慢地步伐在上面走过一样，一步一步地踏入那片海域之中。 而远处海平面上，阳光光影之下出现了些许黑点，看不清到底是裸露的礁石还是某种生物的头颅，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是来迎接那些被引导着走向拉莱耶的悲惨灵魂的。 … 第580章 序幕 第580章序幕 保留地上，当土着人们的灵魂第一次被拉莱耶宅邸深处中的那位接受的时候，当那些肉眼无法捕捉到的身影踏过泥泞的沙滩留下一串诡异的脚印迈入深海的时候，远在波纳佩半岛西岸的爵士庄园的地窖中，那已经被莱佛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深潜者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它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一样，两个凸起的眼球中除了挤满的狰狞血丝之外，更多充斥着的是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复杂情绪，其中兼具着虔诚与惊悚，恐惧与不甘。似乎它感应到了某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而它根本无力挽回。 深潜者蜷缩在角落里疯狂挣扎了起来，口中发出那啜泣一般的低沉嘶鸣，它的四肢被莱佛士牢牢地用枷锁锁死了动弹不得，却用自己的后脑不断撞击着粗糙坚硬的墙面，直至皮肉崩裂鲜血四溅。 这诡异的一幕让丽贝卡眉头紧锁。 因为那深潜者身上溅起的血沫几乎要撒到自己身上了，丽贝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这一撤，她却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步伐，自己的后背好像是撞上了一面厚重但并不显坚硬的墙…… 丽贝卡本以为是变态莱佛士躲到了自己后方。 但下一秒她发现，莱佛士就站在自己的侧前方，他“沐浴”在深潜者身上不断溅来的血液之中，这血腥的画面似乎能够对他的神经造成某种程度的刺激，因为那种快感已经毫无掩饰地出现在他的表情上了。 而令丽贝卡感到头皮发麻的是，此刻莱佛士是背对着角落处的深潜者的。 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介于兴奋与癫狂之间的诡异表情，并且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台便携式的照相机，正用非常专业的手法将其端于胸前，镜头朝向着丽贝卡。 不，准确地说，镜头聚焦的位置是丽贝卡脖颈后方的东西…… … “出现了，又出现了…嘿嘿……” 莱佛士的手指颤抖着按下了快门。 咔嚓！ 漆黑阴暗的地窖被一瞬间的刺眼闪光所填满。 …… … 保留地。 东岸的沙滩，此时已经布满了灵魂无声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 这里的海风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喧嚣，甚至最后彻底平息了下来，海面上，别说是浪花，就连一丝明显的涟漪都很难寻到。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某种庄严、肃穆且古老的气息正在缓慢地从阴森海域的深处缓缓升起。 迈洛曾在那古老的伊克姆荒山、以及荒芜的辛之墓群中体会过相似的气息。 与之不同的是，眼前这片沉默的海水丝毫不夹杂伊克姆荒山里那样的污浊，更没有积压着无数被遗忘之人的辛之墓群上那种狰狞。 那是一份难以形容的气质，或许，尘封的圣洁？不，还是不够恰当。 … 尽管此刻海面上并未出现什么万丈身高的可怖生物，但海水传递给迈洛的那份气势与压迫感，却远比当初在教会大桥上目睹海平面上升起的巨大触手生物时所感受到的气势更加强大。 别忘了当初在教会大桥上目睹幻象的时候，迈洛可还没跻身黯影序列。 说到底，那只是伊姆纳尔制造出来的虚无景象。 而此刻迈洛是真正意义上笼罩在那位古老旧日的气息中，他与深海宅邸中的那位传闻中最古老、最强大的旧日支配者中间仅仅只隔了一片海水，即使对方尚未从沉眠中苏醒过来，但光是那起伏的鼻息，就足以令周遭的所有生物噤若寒蝉，只有被祂所接纳的灵魂得以进入其梦境，去面见那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诵唱仪式险些被强行中断，那些被引渡深海的灵魂出现了重返的迹象。 因为灵视者钱德勒的那些“合作伙伴”即将再次从幻梦境投影而来，钱德勒不希望被他们发现自己暗中偷摸着在做这件事情，于是打算返回幻梦境，与那其余几人会和之后重新进行投影，再用非完整版的咒语糊弄他们一夜。 但迈洛可没那个耐心陪着他演戏。 钱德勒才刚刚生出念头，就被迈洛掐灭了。 而他的灵体也仅仅只是表现出表情上短暂的恍惚，随后就恢复了镇定，继续维持土着人的诵唱仪式。 越来越多的土着人被牵引着走进了深海的拉莱耶。 …… 而迈洛就全程坐在海岸边的岩层上。 除了偶尔饮一口融合了恐惧的威士忌之外，他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半岛与海水交接的这片森林中。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迈洛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原本缭绕在半岛周围的熟悉气息正在朝着这片区域靠近，其中包括，索罗门的硝烟，深潜者的腥臭，猎人的血腥味，甚至还有该隐赫斯特族人独有的腐朽气味，以及其余各大派系、异端教团的信徒和眷族。 那意味着，渡鸦和图提斯·克劳就在岛屿周边海域的某处阴影中盯着此处。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螳螂后方的那只黄雀。 而与迈洛此前所推测的情况差不多，这两个只老狐狸眼中还盯着拉莱耶中的那《螺湮城教本》，一旦完整的教本出现在陆地，就是这场混乱的狩猎之战拉开序幕的时刻。 “Ph’ngi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 古老的咒语还在伊洛阿森林东侧空旷的土地上空回荡着。 夜色完全降下，只有天边最远处与海水衔接的那里还残留着一线夕阳，像一条在焚烧着的长长细线。 而没过多久，在那细线散发着的“火光”上就浮现出一片片船帆的轮廓。 帆船逐渐靠近海岸线。 即使天色已晚，但迈洛还是清晰地认出了这些极具东方色彩风格的船只造型。 某一瞬间，迈洛心底甚至涌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是关于那个对他而言已经显得无比遥远、甚至有几分虚幻的、被称为“故乡”的世界。 因为眼下这些远道而来的商船的船帆上印着的是曾经刻在迈洛灵魂深处的一种文字——汉字。 不过很快他就把思绪从那片刻的恍惚中抽离了出来。 迈洛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过往的世界已经彻底消逝，这些船只离港出发的地方，与他记忆中的故乡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在这方面，他不应该怀有任何一丝虚无的妄想。 当然，抽回思绪的主要原因，还得是今夜这场狩猎战。 在那些来自远东的、船帆上印刻着古老汉字的商船距离海岸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率先响起厮杀动静的反而是沿岸的这片海水。 并且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厮杀的双方都如游龙一般在冰冷的海水中来去自如。 它们竟都是深潜者！ “这下有意思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迈洛脸上立马浮起玩味的笑意。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戏？ 深潜者起内讧了？ … 事实就是，此刻沿岸海域中正在爆发着一场血腥的厮杀，这些传闻中可以永生不灭的种族，对自己的同族生灵扬起利爪与镰刀，痛下杀手。 无数覆盖着粘液与污泥的身影在海滩外侧的浅水区中快速窜过，此刻它们都化身成为水中的恐怖猎手，残忍地收割着自己的同族人。 很快，这整片海域的海水都变得浑浊了起来…… 其中除了深潜者卷起的海底泥沙之外，更多的是厮杀留下的鲜血所致。 …… 眼前这一幕，即使是寻常灵视者见到了也不免感到困惑。 也许会以为海中的深潜者们遭到了某种作用于精神的控制，从而掀起了这场不分敌我的血腥厮杀。 但此刻坐在海岸边的迈洛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深潜者没有发疯，也没有不分敌我。 这场水下厮杀是分有非常清晰的两个阵营的，双方都是深潜者，但阵营不同。 尽管它们长相相似，能力、战斗力等方面也都没有明显差异，但可以肯定的是，双方血脉上绝对有些许不同，至于信仰方面，则一定是背道而驰的。 … 谁规定深潜者只能侍奉大衮？侍奉拉莱耶？ 要放在某个时代里，这就得算是偏见了嗷。 就像是人类这一数量庞大的种族中诞生出了无数种信仰体系及其信徒和眷族一样，深潜者也是可以侍奉于不同教派的。 …… 尽管这场厮杀来得非常突兀。 但几乎可以肯定，战斗的双方除了本土也就是拉莱耶附近的深潜者族群之外，另一方应该就是跟随那些商船从远东赶赴此地的另一部落。 再回想此前的所有经历，波纳佩岛上迈洛还遇到过的唯一东方元素，大概就是浸泡在海水中的那半张少女面孔了吧。 他搓了搓手掌嘀咕道： “或许是同一阵营？” …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深思的空间。 血腥嘈杂的海中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陆地上伊洛阿森林这边也相继传来异响。 是那传闻中的白色焰火。 也就是从幻梦境投影而来的那些灵视者们。 他们前脚踏入清醒世界，才刚发现“偷腥”的钱德勒，下一秒，其中一人就被森林中扑出来的一个巨大的灰白色怪物从空中掠了下来。 惨叫声随即从密林中传出。 “啊————！！！” 第581章 陆续到场 第581章陆续到场 这位就更是老熟人了。 巨型螳螂一样庞大修长的身躯，大面积的外骨骼以及狰狞的骨刺，还有那颗标志性的巨大头颅，以及头皮上密密麻麻覆盖着的眼珠子。 现在那颗巨大脑袋头皮上的褶皱还长满了粗糙的毛发，有一些直接是从眼睛里长出来的，那模样，任谁细看都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也用不着细看，光是那巨大的身形已经苍白的皮肤往那儿一杵，迈洛一眼就能认出这只身上携带着渡鸦血脉的恐怖生物。 出生在盖利德城伊克姆镇的混种。 …… 它用自己那巨大长爪攥住了其中一名幻梦境灵视者的虚影，把他拖入森林中一顿切割。 那倒霉的投影体瞬间就灰飞烟灭。 混种并没有像迈洛那样能够穿透壁垒杀死投影本体的秩序手段，所以被它撕成碎片的灵视者在幻梦境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灵魂层面的创伤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这场单方面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混种碾碎了那名灵视者的投影体之后，漂浮在伊洛阿森林上空的其余几人瞬间陷入了惊恐。 他们尖叫着想要结束这次投影之旅返回幻梦境。 “撤…快撤……！” “那是什么生物…！！” “啊——” 很快，第二名受害者就诞生了。 伊洛阿丛林中又有灵视者的虚影被撕碎，破碎的灵体在黑夜中化成无数摧残的白色碎片绽放开来，随后被微风吹散。 似乎灵视者们想要结束投影返回幻梦境需要提前进行某种繁琐的手段与另一边达成联系，而相比之下混种的杀戮速度就显得非常可怕了。 丛林中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 不得不说灵视者的嗓门就是大，甚至一度盖过海面上深潜者厮杀双方的杂音。 … 而夹在两片杀戮战场中间位置的迈洛这边依旧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他淡定地吹着海风，品尝着酒壶中新收集起来的那来自于灵视者们的恐惧的滋味。 每喝完一口，嘴里都要发出“啊~”之类的爽快动静。 …… 土着人的灵魂成功被接引进入拉莱耶，就像是导火索被点燃了一样，引发了一系列血腥事件。 如果迈洛不曾出现，这里的僵局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 而如今混种已经献身，那么接下来以蒙奎亚为首的猎人组织以及他们背后的那只渡鸦应该也快了。 … 不出几分钟，那些四散逃开的灵视者虚影无一幸免，都葬身在了混种的利爪与骨刺之下，化作了夜晚丛林中一朵绽放开的烟花。 而仅剩的一人，就是这场《螺湮城教本》盗窃行动的始作俑者——钱德勒。 这家伙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出惊悚的尖叫。 也没有仓皇逃窜。 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此刻解决了其余所有灵视者虚影的混种已经迈着缓慢的步伐从密林中走出，朝着钱德勒不断靠近。 甚至钱德勒的渺小身形已经笼罩在了混种的阴影之下。 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混乱的状态下，亦或者是已经认命了。 只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家族徽章，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语，诸如“被神只抛弃的家族”、“追寻典籍的可怕下场”以及“灵视者的诅咒”之类的疯言疯语。 … 他并没有向迈洛求助。 或许钱德勒自己也清楚，他已经陷入了一座巨大的旋涡之中，在这场博弈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或许他此刻需要考虑的，是返回幻梦境之后该用什么手段把那几个觊觎自己劳动成果的家伙葬入泥土。 大概是因为他灵魂深处产生的绝大多数恐惧都已经被迈洛兑入威士忌喝下了。 直到混种的利爪把他撕成碎片，钱德勒都没有发出任何哀嚎的动静。 于是图谋《螺湮城教本》这场行动的最初发起方，成了大动干戈之后最先退场的一方。 接下来的纷争才是重头戏。 … 混种撕碎了钱德勒的虚影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悠哉地坐在海边的迈洛。 那深深扎根在它记忆中的恐惧被瞬间唤醒。 对它而言，迈洛就是恐惧之源，有点类似于童年阴影的类型了，并不完全是因为几年前在伊克姆那次濒死的遭遇，更多的恐惧来源于迈洛生命序列的提升，以及成长过程中混种的自行脑补。 以至于如今它已经比原来强大数倍，却依旧不敢与迈洛对视哪怕一眼。 于是这只连杀了数名灵视者投影体的巨大怪兽就这样悻悻地缩回了伊洛阿森林的阴影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 迈洛也没搭理它，这家伙不过是渡鸦诸多杀人工具的其中之一，他现在就等那些进入拉莱耶的土着人返回。 而让迈洛略微感到些许意外的是，海面上厮杀的最终结果，居然是来自远东的那批深潜者获得了最终胜利。 本土的深潜者拖着同族人的残肢狼狈地退回到深海之后，那些徘徊在近海的东方商船逐渐靠岸。 滚动的海水将一些死去的深潜者残肢卷到了沙滩上。 其中也包括了战胜方的深潜者。 迈洛注意到这些了那些尸体的腋下位置刺有清晰地东方文字。 而在他看清刺青内容的时候，却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噗……大胖女人是什么鬼东西…” 迈洛并不知晓这一教团还有“肿胀之女”这一相对文雅的称号，或许是语言隔阂以及文化差异所致，总之他们教团的信徒刺在皮肤上的四个大字确实就是十分接地气的“大胖女人”。 …… 差不多在远东商船都靠岸了的时候，远处海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动。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从水面下撑起一样，类似于鲸在水中翻滚时掀开水面的尾鳍那样…… 掀起的波澜让海水重新漫上了半片沙滩，差点弄湿了迈洛的裤脚。 而知晓那是什么东西在宣告自己的到来的迈洛只是默不作声地抬高了一下自己的双脚。 反倒是那些商船上的人一通手忙脚乱。 不过除了这一阵浪花以外，海上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沉寂得仿佛刚才那一声巨响是幻觉一样。 而接下来成功把迈洛注意力抢走的是岸上伊洛阿森林这一侧的动静。 率先飘来的是一股腐朽糜烂的气味，那气味迈洛可太熟悉了，它源于大陆西北平原上的某一禁忌种族，一个非自然演化而成的物种——血族。 在那股刺鼻的气味出现的时候，那片把伊洛阿森林包围起来的峡谷斜坡上出现了很多亮着诡异光芒的双眼。 那是该隐赫斯特人的目光。 第582章 远东访客 第582章远东访客 这很显然是克劳阵营的。 该隐赫斯特起源于最初契约学者们从苏美鲁遗迹中挖出来的旧神之血，那血液被一分为二，其中被视为污浊的苍白之血从教会中被带走并最终造就了该隐赫斯特这一嗜血、不死的一族。 而身为契约组织起源成员之一的克劳，他在那些尘封起来被遗忘的岁月里究竟参与过多少秘密策划已经无从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与血族的起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如今才能够极大程度地支配这一族，此前在楠薇城中，他复生仪式的那片战场上就已经出现过许多血族人的影子，以及被迈洛杀死的血族灵视者，他们都为克劳效力。 所以如今跟随他出现在海外殖民地也不奇怪了。 …… 血族人的现身在森林中引起了一阵狂躁的动静，那是混种发出的低吼。 迈洛注意到，那些徘徊在斜坡上方的血族中有极个别已经触碰到了灵视的轮廓，甚至已经可以被认作是灵视者了。 除此之外，在血族人那阴暗气场的背后，还隐藏着其他信仰体系的眷族。 很难想象克劳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些彼此之间八竿子打不着的黑暗住民捆绑到一起的。 另外迈洛本以为波纳佩半岛作为索罗门的地盘，这里本应该牢牢掌控在渡鸦手中才对。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渡鸦有意地把控制权让了出来，否则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眷族涌入波纳佩。而仅存的，只有那三个乔装成土着人混入保留地的猎人负责盯梢。 …… 此时，保留地上那层次不齐但声线悲恸的咒语诵唱声成为了这场邪恶与邪恶较量的背景音乐。 眷族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彻底控制整片保留地。 毫无疑问克劳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借用这些土着人的悲惨灵魂把那本《螺湮城教本》从海底“捞”上来。 至于渡鸦，他到底是畏惧克劳而主动逃离了这里，还是另有所图，就不得而知了，但以迈洛对渡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轻易让步，要知道当楠薇城中涌现出大片眷族的时候，他是派遣了蒙奎亚等猎人执行了远航猎杀的，怎么可能被这区区一群眷族吓走。 这样一想，迈洛似乎就明白了近海上这些来自远东的商船是怎么回事了。 猎人迟迟没有登场，但“大胖女人”教团的人却是与以血族为首的眷族形成了对峙。 一方在陆地，一方在海上。 他们要争夺的，恰好就是夹在中间的土着保留地。 …… “真讽刺啊…” 迈洛感慨道。 殖民地上人人喊打，被无限压缩生存空间的土着人，此刻像香馍馍一般，成了所有人争抢的对象。 但话虽这么说，双方也不过是争抢这批土着人“送葬权”。 所以只有土着人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 “真惨。” 迈洛摇了摇头。 他继续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欣赏这场由渡鸦和克劳主导的对弈。 从深潜者的内战，到幻梦境灵视者集体被“遣返”，到接下来即将展开的眷族与远东访客的较量，厮杀是一场接着一场，但双方的主谋愣就是一个也不曾露面。 迈洛只能继续耐心等待。 而争夺土着人“送葬权”的双方很快就干了起来。 眷族们像是鬼魅一般从峡谷斜坡上向下涌来。 用肉眼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巨大阴暗的峡谷阴影下有许多散发着可怕绿光的眼睛在快速下移。 至于靠岸的远东船，只虽说是商船没错，但船只甲板以及两侧布置的火炮等武器可是相当齐全。 它们在海岸上一字排开之后，随着第一声炮响炸开，紧随其后的就是无数的破空声从迈洛头顶滑过，目标直指着那片伊洛阿森林。 这算是科技与诡秘生物之间的较量了么，不知道。 远东阵营对森林中的所有生物进行了无差别轰炸，自然也没有把藏匿其中的混种的死活考虑在内。 不过想来可能这些杀伤力有限的黑火药火炮也很难对混种造成有效的杀伤力吧。 毕竟这一世界的军事工业发展水平最尖端的产物也就是艾玛捣鼓出来的那玩意儿了，而几年前混种就已经可以近距离硬抗硝化甘油而不死。 甚至可能黑火药的轰炸都很难阻止血族阵营的逼近，毕竟那也是一群被冠以“不死”名号的黑暗生物。 于是一轮火炮洗礼的主要作用也无非就是将伊洛阿森林化作一片火海。 一些较为强大的血族个体，靠着吸食阵营中其他异端眷族生物的血，硬扛着从火海中闯了过来。 它们距离土着保留地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 此时靠岸的远东船只总算是在礁石边降下降板与绳梯，随后许多全副武装的东方人就快速地冲上了岸，他们绕过保留地，搭起长枪以最快的速度组成了封锁线。 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这些人的武器装备以及战斗素养相当高，光是枪法就足以让楠薇城绝大多数的执法人员望尘莫及。 而最关键的是，面对着那些从火海中冲出来的不死种族，他们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迈洛本以为自己手中的酒壶很快就会被恐惧所填满，但低头一看，新收集起来的恐惧其实并不多？ “这倒是怪事。”迈洛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品尝了一下这来自远东大陆的恐惧的滋味。 现代火器与旧神之血的拼杀在保留地靠近森林的这一侧上演。 那些彼此催促着源源不绝从商船上涌下来的东方人从迈洛身旁跑过，似乎完全看不到迈洛一样。 不过最后一名走出船舱的人，杵着手杖慢悠悠地来到岸上之后，却是在迈洛坐着的那块礁石旁边停了下来。 迈洛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打量了一下这名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男人。 对方虽然面相略显凶恶，但行为举止却是相当文雅礼貌，他身着白色亚麻西装，锃亮的皮鞋与这片潮湿污浊的沙滩显得格格不入。 在与迈洛目光对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从西装内兜里抽出用牛皮包裹的高档香烟向迈洛递来，用略带口音的西语彬彬有礼地自报了家门： “在下何芳。” … 男人看起来并无其他奇特之处，但光是他能够看得见且能直视迈洛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对于递上来的香烟，迈洛摆摆手：“戒掉了，谢谢。” 何芳淡然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将香烟叼到口中点燃。 两人并没有进行过多无用的客套或是寒暄，而是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前方那片人与鬼的厮杀战场。 … “渡鸦派你来的？” 这一次，迈洛使用的是已经多年没有说过的语言，他的母语。 何芳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但你的行为可不像是来算账的。”迈洛抬了抬脑袋用下巴指向前方的那片战场。 看起来这位远东访客似乎对眼下的局势并不怎么了解。 然而何芳似乎对这里的纷争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有打算通过迈洛了解波纳佩半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自顾自说道： “我所行之事奉的是古母的意志，至于具体帮了渡鸦还是害了渡鸦，我并不关心。” “古母……”迈洛扭头看了一眼沙滩上先前死去的深潜者身上的纹身：“大胖女人？” 何芳似乎很忌讳聊及纹身这一话题，他没有回答迈洛，而是说道：“我的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在这片海中被截下，船员死伤无数，渡鸦用折磨我的教徒的方式亵渎了我的古母，于是我来了。” 迈洛微微眯起眼睛。 他现在知道自己前不久在海水中见到的那半掩折扇的少女面庞是什么了。 渡鸦亵渎了这一教团的信仰对象，于是对方降下指引，让何芳代行。 但不知怎么一回事，何芳奉命所行之事，却是反过来在帮助渡鸦。 这里头的秘密，估计就只有渡鸦与那位被称为“大胖女人”的古母知晓了。 回头想想，此前阻拦土着人灵魂进入拉莱耶的就是这位古母，这下就更搞不清楚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应该知道上面扑下来那些东西它们不是渡鸦阵营的吧？”迈洛提醒了一句。 但何芳却顽固地摇摇头：“我只按古母的意思办事。” “你这个古母也是挺奇怪的。”迈洛耸耸肩。 而何芳对于迈洛这不敬的话语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古母祂不希望那无辜的女孩永远沉沦于深渊之中。” 这句话一出，迈洛略微诧异地转头看向何芳。 也就在此时，一枚从波纳佩半岛南岸方向砸过来的沉重锥头实心炮弹撕开黑夜，直勾勾地朝着迈洛与何芳所在的位置砸来。 很显然，先前远东商船的议论轰炸已经成功引起了索罗门在这座半岛的驻军。 这枚炮弹就来自于索罗门军舰。 嘭—— 然而，炮弹并未在沙滩上凿开大坑。 动静也只是一阵低沉的闷响。 沉甸甸的实心炮弹在距离何芳后脑还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凌空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被拦截化解。 气浪以他二人为中心向四周围扩散开，潮湿的沙滩都泛起了涟漪。 只有迈洛与何芳纹丝未动。 … 那一刻，迈洛似乎看到了某个肥硕、庞大的虚幻身躯挡在了何芳身后，是它把炮弹拦了下来。 那是身躯的轮廓，无比扭曲、亵渎。 就如这一东方教团成员身上纹身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体型臃肿、肥硕的大胖女人。 只不过它的人类四肢被一些狰狞可怕的触手所取代。 … 而在那灰黄色庞大身躯的轮廓中，迈洛又一次见到了那张阴森的东方少女的面庞，同样俊俏的五官，同样勾人的双眸，只不过这次更加模糊。 至于先前迈洛以为只是背景的灰黄色轮廓，此刻他终于看清楚，那就是与少女面容极度不相符的硕大身躯，层层叠加的肥肉以及强烈的视觉错误很容易让人觉得那是少女脸庞的一块背景布，但实际那就是她的身体。 “你们的纹身还是挺贴切的。” 第583章 拉莱耶的从者 第583章拉莱耶的从者 如果说被渡鸦亵渎了的肿胀之女修道会大老远跑过来给渡鸦打工这事听着很奇怪。 那么与渡鸦一伙的索罗门海军此时召集战舰从半岛南侧海域绕过来偷袭修道会商船的屁股这事听起来就更加离谱了。 天知道渡鸦在搞些什么鬼。 此时海面上亮起了大片探照灯的火光。 索罗门的战舰从南部方向包抄了过来，刚才差点砸中何芳后脑勺的那枚实心炮弹就是从他们战舰上投射过来的。 … 那嶙峋坚硬的棘刺，就是荒漠上那怀抱着石柱的巨兽的背脊与背鳍。 … 而能把丽贝卡吓成这幅样子的会是什么东西，迈洛心里是有数的。 “他们…疯了吗……” 那是来自何芳船队的炮火反击。 大概就类似于人身处于高处时候脑海中会诞生往下跳的冲动一样吧。 “嘘——我也见到了，不用慌。” 那诡异到极致的氛围，以及从雨幕中穿透而过的斑驳光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看到的那东西至少是旧日级别的，不过放心吧，它不是冲我们来的……而且，它也不是今晚在场的唯一旧日。” “什……”丽贝卡先是愣了一秒。 “那是‘肿胀之女修道会’的势力，渡鸦在一个多月之前拘禁并折磨修道会的信徒，逼迫肿胀之女将目光聚焦到这座岛上，他一定是想要利用修道会做些什么，我能触碰到的内容很少，但我敢肯定他与那个被成为肿胀之女的东西做了某种交易，我见到了那个东西样子，它…它……” …… 丽贝卡话还没说完，远处漆黑的天边传来的炮弹破空声正在极速放大。 高空泼洒下来的海水打湿了她的红发与衣裳。 于是炮火声毅然决然地炸响了。 好消息是作为被迈洛这个恐惧吞噬者催生出来的灵视者，丽贝卡扛住了，不管此前她遭遇了些什么，总之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扛了下来，而且似乎还进行过一番不算激烈的对抗，她没有让步，所以并没有被那来自远东的意志所侵蚀。 局势瞬息万变。 在南岸其中一艘索罗门战舰的甲板上。 然后他用手指在丽贝卡脸上一阵扒拉，现实撑大她的眼眶，然后又掰开嘴巴，就像是兽医在给生病宠物做检查似的。 然后迈洛就弯下腰揽过丽贝卡的腰和腿把她抱了起来，随即后撤了一步，整个身形连带着丽贝卡一同退到了阴影之中。 俩人都下意识地抬头一瞅。 她怔怔地盯着那耸出海平面数十米的巨大棘刺，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的是来时航路上经过深潜者领地的那会儿她短暂陷入的幻境中所见到的——荒漠、石柱、巨兽…… 他们无暇顾及海面上的局势，与这边的战况相比，此刻海上正处在一种诡异的死寂氛围中。 忽然，丽贝卡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迈洛。 此前正准备从南侧向东部折叠包围过来的索罗门战舰一下子就被拦截住了。 这巨兽，它在注视、审视着海上、岸上的所有生灵。 “你听我说，这是渡鸦设计的局，他……” …… 然而迈洛却只是平静地摇摇头，对她说道： “我没有控制他们，当然，也没有把他们的恐惧完全吞噬。” 这是一种，对恐惧这种不适感的挣脱意识，可以理解为强迫意向心理，本能地希望摆脱这种糟糕的困境，却选择了潜意识自知的一种错误方式。 迈洛刚站稳，丽贝卡就又开始用极快的语速道： …… 当然，没有发火的另一个原因是，丽贝卡有很多关键信息要告诉迈洛。 岸上，保留地西侧这边依旧枪声不断。 尽管众说纷纭，但它给普通生灵所带来的恐惧感，确实足以媲美旧日了。 也有认为，大衮本身也已经属于旧日支配者的序列。 嗡！！！！！ 顷刻间，海啸一般的巨浪将索罗门军队与肿胀之女修道会的阵型拍了个七零八落，一些船只撞上了沿海的暗礁直接被拦腰截断，海面上惨叫声与惊悚的哀嚎此起彼伏。 而掀起的浪花高高扬起到空中，许久才在重力的作用下回落到海面上，竟形成了一场短暂的暴雨。 向巨兽开火，大概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吧。 若非迈洛这个特殊的黯影在场，或许今夜的波纳佩岛将变成人间地狱，因为海岸边这些人必然是要陷入癫狂的，而他们手中所掌握的火炮大概率会投向岛上的居民区，彻底毁掉索罗门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座海上贸易中心。 许多的古老典籍中也都曾提及过“大衮”。 只不过，幻境中四周都是一片荒漠，丽贝卡视野范围内缺少参照物，她根本无从判断那石柱以及巨兽具体有多大。 至于那巨大山脊，想来前不久海面上传来的那声巨响就是它制造的吧。 不过，也可以从另一角度理解眼前这一幕飞蛾扑火。 确认无误之后，迈洛才把爪子从丽贝卡脸上挪开，点点头说道： 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的迈洛对它的出现没有感到意外。 换做是两年前的丽贝卡，大概在迈洛的爪子碰到她的脸之前就已经把枪管子塞到迈洛嘴里了。 “也许…也许有的时候恐惧也是一种不错的催化剂，谁知道呢。” 那是一种在传统文化中被一度推崇，但在今天却又遭受鄙夷的，一种被称为“勇气”的东西。 是先前那场深潜者交锋中的战胜方。 她皱着眉头，盯着海面上那些笼罩在大衮阴影之下显得无比渺小的战舰。 而那从海平面下撞出来的，仿佛是一条山脊，庞大的轮廓以及那渗人的尖锐棘刺，比岸边的礁石还更加粗糙，远处炸裂的炮弹火光照射过来，那些嶙峋的结构上反射出某种接近于金属材质特有的冰冷与坚硬。其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足足有百米长，最高的脊柱更是有数十米。 此时的丽贝卡所处阶段大概，大概就是上一回两人结伴去往盖利德那会儿迈洛的阶段，都是被梦魇折磨得不轻，脸色看上去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状态。 恐惧被抽离之后。 迈洛知道，一旦丽贝卡这样巴拉巴拉快速说话，就说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放下丽贝卡，转头看了一眼海岸线上何芳所处的位置： 而此刻，其实也不需要丽贝卡去脑补巨兽那隐藏在水下的体型轮廓到底有多大了。 而就像红女巫所说的那样，迈洛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爆炸声、破空声逐一在海面上炸响。 “这是本能驱使他们做出的选择。” …… 远处东侧海域上漆黑的海水就再次被某种庞然大物掀开来！ 那可怕的动静，仿佛海面被撑裂开了一样，液体状态的海面硬是被撞出了某种刚硬物体崩碎才能发出的声音。 也让此刻这岸上与海上所有直面着旧日的人们保持了一丝理智，而不至于完全堕入癫狂，被恐惧所支配。 在那瓢泼的密集雨帘背后，几乎要媲美船只大小的眼瞳散着若隐若现的诡异蓝光。 有认为它是拉莱耶宅邸真主的从者，侍奉于那位最古老的旧日之一。 跟随索罗门战舰一同出现在此处的丽贝卡刚转过身来就被迈洛一把捏住的脖子。 但各本典籍对大衮的定义却略有不同。 迈洛从阴影中走出，找到了昨天晚些时候分头行动的丽贝卡。 咣！！！ 在那被卷起到高空中的海水完全泼洒完之后，脱离了雨幕的覆盖，战舰上的炮弹得到了相对清晰的视野。 别人可能认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但丽贝卡却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双方对轰的炮火顿时停歇了下来。 在那耸起的巨大“山脊”四周围，一些支离破碎的深潜者残尸缓缓浮起。 它们的躯干腋下方部位的皮肤上都纹有“大胖女人”的字样。 因为下一秒，海水下方就撞出了巨大尾鳍以及带有蹼和鳞片的恐怖长爪。 求生欲占据了主导权。 这家伙的胆子是真肥啊，在索罗门的地盘上跟海军大动干戈，好像完全就没考虑过如何离开这片海域似的。 无论是远处由莱佛士爵士率领的战舰还是近海岸边何芳的船队，他们都不知晓这条突然从海水中升起的“山脊”是怎么一回事，但伴随着海水震颤抖动发出的声浪，一种深邃的恐惧感同一时间攀上了双方所有人的心头。 于是，极有可能是本纪元内第一次人类与支配者的大规模冲突爆发了。 至少她自己认为那很关键。 咣！！！ 炮弹精准无误地砸在他俩原本站着的那片甲板上。 往下跳确实可以结束高处的恐惧感。 事实上绝大多数深潜者，尤其是那些未曾投身海洋拥抱的血脉继承者与信徒所能够接触到的信仰对象就是大衮，而不是海底更深处的拉莱耶中的那位。 … 也是艾伦船长以及他手底下马什家族兄弟们口中诵唱的誓言中提及的“！Dagon！”。 … 除此之外，周围水域还处于不断震颤的状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做着高频的呼吸…… 迈洛摊手指向海面上那些残破的战舰与商船，说道： 迈洛并没有对何芳后脑接炮弹的壮举表现出丝毫惊讶，很敷衍了事地说了一句之后就去往了靠南方的海岸。 … … 当然也有典籍将其视为“长生的大型深潜者”，属于不死深潜者的最终演化形态。 然而她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过眼下她啥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把迈洛的手推开而已。 但迈洛现在没空去探究这个，因为他察觉到了那些突然占领南侧海域的索罗门军舰上有自己熟悉的人影。 下一秒。 “咻——————” 当然，问就是古母的意思。 … 何芳一扭头，迈洛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几分钟前还在激情对轰的肿胀之女修道会船只与索罗门战舰，此刻都无比默契地将各自的火炮调转方向，瞄准海面上那雨幕背后的可怖生物。 他现在有点腹背受敌的意思，岸上要守着土着保留地拦住那些为克劳卖命的眷族，而海面上则是要面对包抄过来的索罗门战舰。 下一秒。 那就是“大衮密教”信徒口中的神明使徒——大衮。 而这些隶属于肿胀之女修道会的深潜者此时却都已经死于非命，陆地上的人们甚至都未曾注意到水底下发生了些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何芳肯定是肿胀之女修道会中某种大祭司之类的人物。 … 迈洛那可怜的酒壶口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因为此刻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被旧日“堵门”的一瞬间所产生的恐惧的量太大了。 当然迈洛刚才那一通很粗鲁又过分亲昵的上手检查其实是有必要的，因为他感觉到了丽贝卡的san值波动，还在她身上闻到了“大胖女人”的味道。 其中某些眷族已经横穿火海扑到了“肿胀之女修道会”的阵型中，但很快就被十数柄锋利的钢刀肢解。 … “你没问题，嗯就是黑眼圈有点重。” … …… “好挡好挡。” 尽管如此，这位何先生依旧面不改色。 他让楠薇城内诞生越来越多的灵视者。 岸上。 丽贝卡愣了许久。 何芳的船队和莱佛士爵士的战舰就这么莫名其妙达成了联手。 尽管清醒的人都知道开火之后会是什么下场，但岸上的何芳以及南方海面战舰上的莱佛士都没有制止。 第584章 洗衣机水 第584章洗衣机水 于是转眼间，海平面上就飘满了战舰残骸。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没有那种人类热血鏖战打败海中巨兽的桥段，所谓的海战在揭开帷幕的时候就迎来了结局，远东船队与索罗门在波纳佩到的驻军在面对大衮的时候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因为无法逾越的生命等级差距摆在那里。也许两支舰队的联合炮火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一座城市夷为平地，但在大衮漫长的生命力，它肯定见过那已湮灭的人类文明中比这强大无数倍的火力。 … 原本积压在酒壶里形成旋涡的实质化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停止了翻滚，因为船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死绝了。 大衮那山一样的尾鳍从海岸沙滩上铲过之后，何芳的船队也就所剩无几了。 土着保留地这片沿海区变得面目全非，无数船只碎片与人类残肢混在泥泞的沙滩上。 而另一侧，索罗门的军队也没捞到任何好处。 如果不及时打住，她真不知道迈洛那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比喻。 现在的丽贝卡比初见那会儿温柔太多了，大概也就只有迈洛提起“小蝴蝶”这个并不怎么文雅的外号的时候才能让她眼珠子里射出那种杀人的眼神。 直到伊洛阿森林被点燃，那核心位置的符文完全裸露出来之后，旧印才开始发挥它的作用。 此时他正面朝向海中那种身形轮廓大到无法尽收眼底的巨兽，做了一个双手高举的意义不明的动作。 他声称自己是古母意志的执行人，还知晓“无辜的女孩陷入深渊”的故事。 他的声音已经足够高亢洪亮了，但是在漫天下落的雨幕造成的杂音下一样难以听清，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在当前领域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的东方语言。 但很显然黛西对其的称谓更加含蓄隐晦一些，而何芳口中的“血月”，则更加直白地预示了某些不好的东西。 按照传统的说法，旧印对于古老生灵而言主要是起到一种“恶心”的作用。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信号。 一个人类举着旧印面对支配者，大概就类似于，小狗叼着沾屎的拖把面对人类，旧印就是那沾着大便的拖把，并没有非常高的杀伤力但是足够恶心人。 整座保留地，被人为“刻”上了旧印特有的五芒星图腾。 这里的月，与何芳口中的月，一定有所关联。 但让迈洛=略感失望的是，杀死了信奉肿胀之女的深潜者、摧毁海上舰队之后，大衮那庞大的身躯和狰狞的巨爪并没有继续向陆地发难。 他们的炮火根本无法在大衮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代价，则是与船只一同葬身在浅海区。 迈洛、何芳，以及那此刻不知身处何处的渡鸦与克劳都在注视着那片泥泞的沙滩。 在黛西曾经提及的，蒙西斯学派觊觎的那三样东西分别是，思考之眼、死神子梅高，以及“月的启迪”。 大衮之所以不敢，或者说不愿靠近陆地的原因，正是眼前这枚巨大的、正在燃烧着的旧印图腾。 “讲个故事吧，我以前收留过一只流浪小猫，但可能因为某些不好的经历，它对我的戒备心一直都很重，平时我给它泡的羊奶粉它一滴都不喝，反而每次都跑去阳台喝洗衣机水。” 轻松横扫了所有战舰之后，大衮的巨大身形在漆黑的海水中起伏徘徊着，但却丝毫没有要靠近陆地的意思，它将自己的大部分身躯浸没在海水中，只留下那高耸的背脊在海面上，绕着波纳佩岛的东南海域来回游动。 他比较想看到的是那位来自东方的男人是否有资本与海中这拉莱耶的从者干上一场。 迈洛又一次伸手把她的脸掰正了回来，语气轻松地说道： … …… … 某一瞬间，迈洛感觉曾经那个高傲、固执的长发丽贝卡又回来了。 “所以洗衣机是什么？”丽贝卡完全没有捕捉到迈洛这番话的用意。 即使何芳此刻近在咫尺，它稍稍动一下就能拍死他。 波纳佩半岛可以说是越来越热闹了。 修道会和眷族们那已经进入白热化近战阶段… 迈洛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片火海。 背景，是作为旧印中心，那熊熊焚烧着的伊洛阿森林… 也许仅仅是是不同教义中的不同表达方式。 种种一切迹象都在暗示着，肿胀之女修道会并不单纯是被渡鸦“坑骗”过来工具，这位在西方土地上鲜为人知的古母本身与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包括此前肿胀之女的虚影在拦截土着人的灵魂，阻止他们进入拉莱耶。 挂满沙滩的残肢断臂和船只碎片… 而眼下对大衮来说，保留地大概就相当于一座巨大的粪坑，索罗门、肿胀之女修道会、眷族、土着人，包括迈洛丽贝卡在内的所有人类，就等同于是在粪坑里面打滚。 海上的巨大背脊轮廓… “我应该去帮他们吗？”丽贝卡抬头看向迈洛。 在满是残肢断臂的沙滩上，他的莫名举动让这一幕显得更加鬼祟了。 此前，一定是渡鸦用了什么特殊的隐藏手段，让身为黯影旧日的迈洛也无法捕捉到岛屿周围这些猎人的确切位置。但这并不值得稀奇，要知道渡鸦手中可是掌握着“必修二”的，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典籍，他所掌握的术法手段绝对不会比迈洛少。 迈洛很理所应当地摇头道：“想什么呢，只是提醒你看上什么武器记得一会儿等他们打完了过去捡回来。” 何芳高声呐喊的是——“赞美血月”。 “嗯……现在是1839年…”迈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二十年之后在大洋彼岸会有一个汉密尔顿的人发明出这种东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然也可能不叫汉密尔顿，不过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洗衣机的水是不能喝的，懂我意思吗，羊奶才有营养，那只小猫应该慢慢学着从糟糕的童年经历中走出来，这样才能健康成长。” “本来以为能见到一场旧日对掐的好戏。” 此时何芳依旧维持着那个高举双手的动作。 山脉轮廓、河流径路，那些隐藏的线条全部被点亮。 若是此刻将自身的位置移动到西面那些高耸的山岭之上，再次俯瞰这片由索罗门规划形成的土着保留地，便能豁然开朗。 …… 这还无疑问是渡鸦早早设下的部署。 … 明明那些画面才过去不到两年，却有一种已经遥不可及的错觉。 迈洛咧嘴一笑：“是啦，你是小蝴蝶。” … 与那片战场相比，海边这一侧的氛围是那么的沉寂。 至少也展现一下肿胀之女修道会的底蕴。 “猎人的刀在亮。”她对迈洛提醒道。 “……”丽贝卡眉头一动：“原来重点是这个吗？” “旧印啊，也是老朋友了。” 相隔较远，但迈洛和丽贝卡仍然能够听到何芳正在用古老的东方语言呐喊着什么。 “你想太多了，而且我也不是小猫。” …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深陷在低洼的保留地中，难以窥其全貌。 后方那环绕着祭坛孜孜不倦地诵唱咒语的土着人… 最后一名畏缩不前的眷族被标志性的猎人武器锯肉刀拦腰切断。 “可能不是，但至少他得到那个大胖女人的认可了。”迈洛注视着远处那个身形略显臃肿的男人的背影。 尽管此刻波纳佩半岛上依旧见不到猎人的锯肉刀也见不到渡鸦，但他们早已提前准备了所有必需的“待客之道”。 这看似又是难以解释的一个反常举动。 远在峡谷的上端。 烧焦、血腥、腐臭糜烂，各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混杂在空气中，被诵唱拉莱耶的咒语裹挟着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迈洛略微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总之粪坑打滚的故事已经足够丽贝卡狠狠地回味上一段时间了。 …… … “它好像……好像不愿靠近陆地。” …… “好了我明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自己和迈洛之间那一层在执法体系里属于上下级的关系彻底忘记了，如今更多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向迈洛提出行动询问。 迈洛微微皱眉。 “对。”迈洛点点头。 只要土着人的灵魂从海底返回，该现身的人自然就都会现身。 “诡兵器？”丽贝卡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后的组合弓刃。 而眷族倒下之后，其后方的阴影中逐渐浮现出来的一排排鬼魅般的人影，就是这些年渡鸦在海外殖民地上培训出来的顶尖杀戮工具——猎人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肿胀之女修道会的人和混种成了同一阵营，一起对抗那些横穿过伊洛阿森林的眷族。 他们脚下踩着旧印，手中握着顶尖的冷热武器。 随着猎人的出现，这片土着保留地俨然已经彻底成为渡鸦这一派的主场。 在这压迫感十足的场面下，距离那雨幕后可怖兽瞳最近的，就是身穿白色亚麻西装的东方商人何芳。 这座规划中用于压缩土着人生存空间的保留地，在黑夜中被火光点亮之后，俨然成了一枚巨型图腾。 更准确点说，应该叫“旧印”。 而隐藏在夜色与阴影之下的这一切，在伊洛阿森林被炮火轰炸形成火海之后，便完全暴露了出来。 迈洛却只点点头，将目光投向远处天边淡淡说道：“它感应到自己的主人了呀。” 保留地的所处位置是东部的峡谷，两道大斜坡将这里的西面彻底封锁，下方是茂密的伊洛阿原始森林，在往前，河流入海的区域则是土着人的营地。 “看到那些肿胀之女修道会的人了没？你不觉得他们的近战武器看起来都很眼熟么？” 而大衮再次掀起的滔天巨浪形成的雨幕背后，那堪比楼宇的巨大眼瞳就悬浮在众人面前，几乎占据了普通人视野的三分之二，这一幕几乎可以碾碎所有孱弱灵魂的最后一丝理智，因为它就是实打实的“与神明的对视”。 焚烧着的伊洛阿森林，像是在保留地的中心位置触发了某种禁忌规则。 “你真的不适合讲故事。” 这里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非常正常，可入海的河流以及峡谷山脉的轮廓，却隐晦地构成了某种协调的组合图形，其中不乏有人为构筑物的痕迹。 仅剩零星的一些肿胀之女修道会的船员凭着最后一口气，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爬上了岸。 等待沙滩上出现土着人回归的脚印。 在旧日不愿踏足的区域里，那些为克劳卖命的眷族这下就真的把自己的命给卖掉了。 从高空俯瞰。 丽贝卡点点头，静等下文。 丽贝卡嘴角抽搐了两下，随后又摇了摇头： 丽贝卡连忙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了迈洛想要表达的意思。 奇怪的白衣东方人… 这个词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 但是等了六七秒也没见迈洛继续说下去。 虽然相隔甚远，但迈洛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那些晦暗的猎人影子里头有不少灵视者的存在，不单单只有蒙奎亚一个。 “血月？……” … 肢解、穿刺等血腥的厮杀就在火焰的幕布前上演着。 “那个男的也是旧日？”丽贝卡一脸疑惑。 她两手一摊：“没了？” … … 以上就是迈洛给丽贝卡做的一个灵视者课外知识小课堂的大概内容。 很快，丽贝卡也察觉到了那头海中巨兽的异样。 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海面的那一侧…… “当然不。” 包括这支舰队的领袖莱佛士爵士，他也没有独活。 … …… 丽贝卡的嗔怒目光也仅仅维持了一瞬，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迈洛腰间那柄散发着冰霜寒光的大镰刀吸引住。 丽贝卡在望着那片深邃海域怔怔出神的时候，迈洛把她的脑袋掰了回来，面相半岛西侧伊洛阿森林前的战场。 海上舰队的下场早在迈洛的预料之内。 “讲完了呀。”迈洛点头。 迈洛或许是在场唯一一个听清且听懂了何芳在说些什么的了。 不仅如此，伴随着猎人的出现，波纳佩半岛上还卷起了一股灰绿色的沙尘暴。 那东西一出现，战场上的血族以及其余属于黑暗住民的眷族就开始疯狂地哀嚎起来。 第585章 见鬼咯 第585章见鬼咯 “‘苏雷曼尘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迈洛眯着双眼盯着远处那片朝着战场中心席卷而来的灰绿色沙尘暴，嘴里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传承了古老阴暗血脉的眷族，以及那些由旧神之血中的苍白部分演化而成的该隐赫斯特人们，它们在触碰到这些灰绿色的尘埃的一瞬间，身体均发生了严重的腐烂，一种不可逆的凋零与死亡降临到它们身上。 即使是号称“不死”的血族，也无法在沙尘暴的笼罩下存活超过十秒。 那可怕的沙尘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横扫而过之后，地面上就只剩下一滩一滩发臭的粘液。 而诡异的是，同样身处于战场中心的肿胀之女修道会成员却毫发无损，他们当中，最强烈的反应也不过是因为把一些粉末吸入了口鼻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仅此而已。 … 迈洛已经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了。 但克劳是个什么人？ 一阵席卷而过的沙尘，就把克劳部署在半岛上的眷族绞杀一空。 这一次比第一波浪潮推得更高一些，在浪潮退去之后，又多了一只脚印。 …… 尽管形象差距很大，但可以确定，那就是渡鸦本人。 迈洛不动声色，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接着是第三波，第四波第五…… 但在被他低头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再蹦跶了。 二来嘛，渡鸦“成型”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朝着迈洛和丽贝卡所在的方向轻扶礼帽微微点头，那肢体语言大概是——“终于见面了”。 这很显然是《死灵之书》里面才有的手段。 …… … 他的香烟已经抽了一根又一根，谁也不知道他在与谁对话。 身手绝对是矫健的，她那一连串地地形穿梭，以及兼具了力量和美感的身姿，完完全全足以把在场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给死死勾住（当然前提是你肉眼跟得上她的速度。 … “感觉还是渡鸦的态度更认真一点啊。” 那片挂满了船只残骸和尸体碎块的沙滩上漫起了一片海浪，潮水缓慢退去之后，潮湿的沙地上出现了一个赤裸的人脚踩过的印记。 确认无误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见鬼咯儿子生了个爸爸出来。” “对，你说过克劳是冲着渡鸦来的，所以渡鸦更关键。”丽贝卡点头。 … 这些脚印朝着土着人营地的位置缓缓蔓延了过来。 …… 海边，迈洛瞥了一眼那团沙尘，饶有兴趣地朝着四周围观望起来。 脚印越来越多。 丽贝卡对迈洛询问道。 那漫天席卷而过的灰绿色沙尘像是具有某种自主意识一样，如飞舞的蜂群汇聚在山岭之上，像龙卷风一样自旋着，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嗡鸣。 渡鸦一直以来就像是甩不去的阴影，跟随、笼罩着迈洛，从罗本的凶杀案开始，迈洛的一切遭遇几乎都可以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反而是他身边这位精力过剩的女执法官长，她在听到迈洛那句“儿子生了个爸爸出来”之后就立马消失了踪影。 “口区——————————” 像是浪花在护送着某些看不见的人返回岸上一样。 在迈洛讲了那个关于洗衣机水的故事之后，丽贝卡就不再注视着海面，而是一直朝着四周围张望观察。 反而是渡鸦提前摆出这样一幅阵势，还把远东的何芳给牵扯进来，这都说明，他感受到压力了。 看她的架势，估计一发现克劳的踪影就会立马狂扑上去。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时迈洛腰后那柄折叠大镰刀正在蠢蠢欲动。 此刻，与渡鸦遥遥相望。 不到一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从烂肉中站了起来。 而之所以迈洛需要眯起眼睛辨认一番，是因为那人与他记忆中见到的渡鸦比起来要苍老许多。 … 迈洛只在卡尔的亡灵记忆里见过渡鸦，那还是大瘟疫时代刚刚结束的第三年，那会儿身材高瘦的渡鸦看起来也仅仅不过是一个中年人形象，甚至都不到中年。 光是食尸鬼巢穴里那用历代克劳本劳的墓碑制成的“历本”就足足囤积了十几块，作为一个能连活十几世的老妖怪、蒙西斯学派的创始人，他的后手只会比渡鸦多得多。 这还真是“一坨”人哟…… …… 远处，西装革履的何芳还站在大海边对着空气和海水瞎叨叨。 他的上身脊椎有几分佝偻，两鬓花白，躯干非常单薄，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了。 如今他们各自脑海中都掌握着最关键的几本古老典籍以及超出典籍范畴的世纪奥秘，而回过头，其实很难说得清楚到底是谁成就了谁。 毕竟，修道院的教徒们与普通人类唯一的区别就是腋下纹着的那四个大字而已。 蒙奎亚就在远处的峡谷斜坡上方。 那些对眷族们而言具有着强大毒性的灰绿色沙尘，对普通人完全无害。 所以根本不需要猎人亲自动手。 是他们俩，在一场不应存在的对话中开启了这一时代的灵视进程。 现在波纳佩半岛的局势基本已经牢牢地掌握在渡鸦手中，眷族顷刻间死绝，而肿胀之女修道会似乎又没有与猎人敌对的意思，就连海上那虎视眈眈的大衮都不愿踏入岛屿半步。 迈洛都说了，渡鸦摆下来的这个阵势，克劳本劳估计都不敢随便入局。 而另一方面，莽嘛，也是真的莽。 …… “他肯定不会随便露面的，至少不会在渡鸦出现之前。” 几乎是在土着人灵魂的脚印迈回营地范围的同一时间，伊洛阿森林的正前方，野兽混种开始跪在地上疯狂呕吐。 乍一看，《螺湮城教本》仿佛已经是渡鸦的囊中之物了。 但丽贝卡就像个愣头青一样闯了过去。 令人反胃的东西就这样哗啦啦的甩到地上。 那坨无法描述的鬼东西“组合”成了一个渡鸦，而且衣服裤子帽子眼镜手杖，一样都不缺。 随后，是第二波浪潮。 大概接下来只要渡鸦一露脸她就会狂扑上去。 “所以克劳是关键对吧？” 有意思的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图提斯·克劳此时应该是个少年郎的形象，而相比之下，年仅几十岁的渡鸦此刻看起来却老得快掉渣了。 远处的迈洛眯起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这是迈洛第一次真正地与渡鸦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中的会面。 率先支撑起来的是其中一些硬质的结构，然后蔓延出来的细丝将这些结构缓缓组合、捆绑并拉伸起来，接着形成的是神经系统、血液循环系统… “克劳好像有点托大了，不会真以为凭着一群眷族就能成事吧。” 口中呢喃道： “看起来他真的掌握了完整的《死灵之书》，施展这么大范围的咒术却连人影都看不到。” 而就在现场的气氛一度凝固了的时候。 岸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把那些从海中归来的灵魂吓走一样。 迈洛拍拍丽贝卡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混种呕出来的那个就是渡鸦。 保留地上的众人只能看到森林那跳动的火光照耀下，斑驳地面上一道速度极快的影子飞速穿过礁石间隙、树丛、营地，直奔渡鸦所在的位置杀去。 一来，迈洛见过老年版的图提斯·克劳，也就是先前贫民墓地上的那个守墓的哑巴老人。与此刻远处的渡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蓝绿色的深邃眼眸，在任何时期的渡鸦脸上都能看到。 在混种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净且抹着嘴角离开之后，那一坨难以描述的诡异烂肉居然毫无征兆地蠕动了起来。 它的嘴里呕出来大片夹杂着碎肉、骨头以及各种奇怪物质的软组织粘液。 但此时站在伊洛阿森林前方空地上的渡鸦，俨然已经是一副老者形象了。 那些猩红的物质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人被丢进了绞肉机了一样，三分肥七分瘦，还带脆骨那种。 莽得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一章的。 … 第586章 沉默 第586章沉默 渡鸦是这整座半岛的真正主人。 在场所有蒙西斯学派的人自然会将他死死护着。 而与渡鸦距离最近的是混种。 几乎是在丽贝卡动身的同一瞬间，混种那巨型螳螂一样的庞大身形已经高高跃起并拦在了渡鸦的面前。 他的身后还有峡谷斜坡上黑压压的猎人们。 脚底下踩着的是以焚烧的伊洛阿森林为核的巨型旧印。 更远处的山岭上还有不断翻腾的苏雷曼尘。 渡鸦微微转头，看向远处迈洛所在的位置。 反倒是不远处的混种以及猎人们全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看得出来迈洛给予了他们不小的压力。 … 直到丽贝卡将弓刃折叠起来收入刀鞘的声音响起，远处围观的猎人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一名小小灵视者的仇恨值，渡鸦本完全不需要理会，随手碾死即可。 他一边说着，边用那枯树根一样的手在丽贝卡的面前随意晃过。 “够了喂。”在渡鸦即将把“索托斯”的全名以正确读音说出的时候，迈洛打断了他的发言：“够了。” 相比之下丽贝卡似乎是个天生的战士。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连原本站在远处对着大海发癫的何芳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准备重新观察一下这位黯影先生的脸上到底长了几个鼻子几双眼睛。 也就是在这最紧绷的时刻，渡鸦非常干脆地抬手一挥。 只见她瞬间调整重心，从俯冲姿势转为滑铲。 毕竟今天这个局本就不是为迈洛准备的，如果克劳还没出现就先与恶名昭彰的黯影干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不管最终接管土着保留地的是渡鸦、是克劳，还是幻梦境灵视者、亦或者是何芳，土着人们都无法从这悲惨命运中逃脱，因为他们的灵魂就是《螺湮城教本》的搬运工。 渡鸦收回手，缓缓将手巾折叠好重新放回衣兜。 但这名稚嫩的灵视者背后倚靠着的是黯影序列的旧日支配者，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但此刻丽贝卡的战斗表现力却已经比同阶段的迈洛还要强得多了，在伊克姆镇上那会儿的迈洛都达不到这种战力水准，而那会儿的他可不止窥视过卡尔的亡灵。 但奇怪的是，何芳寻着声音的位置望过来，却没有找到迈洛的身影。 大概这句话听起来太不要脸了。 在丽贝卡不由分说直接莽上去的时候。 混种那灰白色的狰狞身躯也缓缓退步到渡鸦的身后。 “那么，我终于可以开始忙正事了对么？” 随着泥土上的脚印蔓延到营地，那些深陷梦境的土着人逐一苏醒了过来。 而就在所有人暗暗期待着渡鸦到底会用什么方式处置眼前这名狂妄的袭击者的时候，渡鸦接下来做出的动作却几乎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困惑。 那便是恐惧的副作用，也就是san值出现了波动。 气氛降至冰点。 那可是丽贝卡成长过程中的兄长、崇拜对象，去了一趟盖利德之后彻底失踪，再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长满菌菇的一滩烂泥了…… 随后那竖起的墓碑，就是《螺湮城教本》的章页了。 “这大概就是恐惧的作用了吧。” 因为此时迈洛已经来到了丽贝卡的身旁。 这还没完。 迈洛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眉头一皱。 “你解不开？”渡鸦此刻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土着营地的方向，似乎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迈洛没有一丝盯防。 “是怎么做到，让一女孩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去找另一个女孩的？” 仇人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将手中组合弓刃的刀锋斩向渡鸦。 海岸边的那位两手一摊，十分厚颜无耻地回应道： “人格魅力？” 一种诡异的焦虑开始缠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发出一些声音来，仿佛会有怪物在沉默的间隙中冒出来一样。 “我给你提个醒——犹格·索……” … “《死灵之书》的术法要真那么容易解，那就有点太廉价了。”迈洛摇头。 就连迈洛也不例外！ 因为现在是，种族灭绝时刻。 他说：“当然啦我也可以帮你，这完全没问题，如果你觉得那也能称得上是复仇的话。” 于是，混种以及猎人的拦截阻击都停了下来。 似乎从一开始，土着人的一切遭遇都是设定安排好的，为了悲惨而悲惨，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收到拉莱耶中那位沉睡的古老生灵的邀约。 但迈洛知道，这种区别一定程度上是要归咎于恐惧的。 而那些未曾去往拉莱耶的土着人也终于停止了诵唱咒语。 … 那目光等于是在说——解开术法我一定会继续对你下杀手。 当然，到这了一步，土着人的价值也就算是被彻底榨干，而他们的命运也将在这一刻迎来终结。 “所以你招惹那个家伙来是准备干什么的？” 猎人们无情收割着土着人的生命。 伊克姆时期的自己，已经半只脚迈入混乱与癫狂，他甚至一度分不清楚现实与亡灵记忆，在伊克姆的经历充斥着两个时空的混淆，自然体能表现力也会连带着被弱化。 “你知道吗，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话吗？让你被猎犬盯上的那场谈话。” 渡鸦缓缓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迈洛一眼：“我本以为死灵与那位依波恩大法师的术法原理之间多少会存有一些共通之处呢…” “那不如，我们把彼此都埋起来，再互相翻一翻对方的记忆？”渡鸦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完全不好笑的玩笑话。 直到某一瞬间，来自峡谷斜坡的某一枚铅弹击中地面的岩石，崩碎后的裂片反弹起来划开了丽贝卡的眼角。 … 而接下来上演的这一幕就非常残忍血腥了。 “现在的你想杀他还够呛……” … 在她压低身形的一瞬间，她头顶上那片空气都仿佛要被混种的爪子撕开。 是卡尔啦，这是一笔可以直接算到渡鸦头上的血债。 他看着丽贝卡单刀直入不断突进，冷箭与子弹头贴着她的皮肤划过，迈洛神色从始至终都很淡定，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脸上甚至挂着一抹欣赏的笑意。 他自然知道丽贝卡这么莽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但让人惊讶的是，丽贝卡一顿猛冲，竟真的给她突进到伊洛阿森林跟前。 可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都无法将话语说出口。 迈洛没有搭他那些不明所以的感慨，而是指着远处海岸边何芳的身影问道： 因为她跟着的是一位大啖恐惧的黯影…… 它不来自异界，而源于海底。 他忽然察觉到了身后丽贝卡的异样，这才意识到她还只是稚嫩的初级灵视者，无法像自己这样可以面不改色地旁观屠杀。 … 大概也就是在迈洛脸色出现变化的那一瞬，渡鸦缓缓抬起了手。 迈洛咧嘴一笑，他当然明白渡鸦这句话在暗示些什么。 “所以你可能会不禁地想，到底是什么在扰乱尼禄的思维？让他差点把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害死掉？” 在她迅速压进的这段路径上，挂满了远处猎人们放出的冷箭以及步枪弹孔，大片的沙土被扬起。 渡鸦有些无奈，他望了一眼远处那些土着人的灵魂脚印，然后才回过身来对动弹不得的丽贝卡说道： 迈洛看了一眼那略显狼狈的丽贝卡，语气平和地说道： …… … 说起来，就连此前口口声声说要找渡鸦算账的何芳，此时都只能两手插兜站在海岸边假装看风景，完全没有要过去算账的意思，他的船队已经被巨兽大衮碾碎，仅剩的岸上的这些人手，而他也不瞎，渡鸦身后那群猎人里头可是有好几个灵视者的…… 不远处的混种在岩层上摩擦着自己的长爪和骨刺，猎人们的目光也都聚焦在此处，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当然。” 迈洛眉头微微一动。 避开混种的拦截的同时，丽贝卡的影子快速翻滚向前。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通过亡灵窥视得到的力量，也就只有卡尔与尼禄的那两份。 … 他眯起眼睛瞅了瞅丽贝卡的脸，确认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后，才对渡鸦问道：“你准备让我的女孩用这个姿势罚站多久？” 此刻她距离渡鸦仅仅不到三米。 “我提供一个思路，你自己深入思考一下，是这样的，如果尼禄选择直面自己的恐惧而不是派年轻的执法官到伊克姆调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卡尔那样的惨剧了？” 丽贝卡此刻依旧维持着极速奔跑的姿势动弹不得，看起来有点抽象又有几分可爱。 不知为何，苍老的渡鸦与迈洛记忆中的那位比起来，少了几分锐气、迷茫与狂妄，变得“和蔼”了许多，也沉稳得如同磐石。 如果说此前的谈话氛围是微妙的，那么这一刻，就开始有几分敌意与冰冷浮出水面了。 “招惹？不不不，他有他自己肩负着的使命，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相信你已经领教过肿胀之女的风情了，你果然是被秩序眷顾的幸运儿啊。”渡鸦呢喃着，缓步走向土着人营地的方向。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把丽贝卡没冲刺完的这最后三米走完，随后单手杵着手杖，另一只手从兜里取出干净的手巾，在丽贝卡那杀人目光的凝视下，淡定自然地拭去了她眼角伤口上流出的鲜血。 并不是因为想通了什么，她眼中的仇恨一分也没有减少，但多了一丝理智，和不甘。 渡鸦看着那一声不吭站到迈洛身后的丽贝卡，接着对迈洛问道：“暂时来说我是没法看到伊波恩大法师的着作，你也见不到我脑海里装着的死灵奥秘，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同探索一下螺湮城的真理。” 迈洛的语气很平缓，但其中的不容置疑与威胁意味却非常重。 或许是因为注意到了丽贝卡那充斥着仇恨的目光，渡鸦挥到半空中的手忽然停住，扭头对迈洛道： “还有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你身后的这个人存在，或许你会变成第二个卡尔。” 甚至就连混种的那横扫而来的爪子都被她轻松避开。 随后转身看向迈洛所在的位置，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对迈洛问道： “嗯……”迈洛想了想，微笑着道：“你好像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在晦涩难懂的土着语的哀求与哀嚎声中，猎人的镰刀无情地将那些刚刚苏醒过来的土着人的头颅一一割下。 丽贝卡完整看过卡尔的亡灵视角，自然知晓这一切。 此时，那些被引导到深海的国度的悲惨灵魂终于折返了。 …… 此刻，尽管身体被完全压制住，但她那挤满血丝的眼睛却从始至终牢牢锁定在渡鸦的身上。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接下来的这句话则是让远处的猎人们都紧张了起来。 而她却彻底动弹不得。 而丽贝卡就没有这种困扰。 连同握着组合弓刃的丽贝卡的步伐也毫无征兆地急刹住。 因为丽贝卡被定格住了，她没法动弹。 他的眼神立马冷了下来。 …… 整片保留地，忽然陷入了某种空洞、沉默中。 … 随后，那些定格在空中的子弹与冷箭纷纷落地，一切前冲的动能似乎都被抽空了，仅剩下重力还在发挥着作用。 同时确保每一具尸体与其头颅是正确对应的，不能出现错漏和混淆。 但这些远程手段并不能拦住这个疯狂的女人。 … 这世上最让她无法释怀的两个人的离去，就是卡尔和尼禄。 某一瞬间就像是空气凝固了一样。 从拉莱耶返回的土着人至少有四五十。 “呵呵…”渡鸦对此也只是讪讪一笑，感慨道：“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竟有人能连跃几层生命序列，我是不是应该珍惜还能为你所正视的当下时刻。” 但他表面上依旧只是微微一笑，耸肩道：“又没有两本都看过，谁知道呢。” 她轻喘着站起身来。 老年渡鸦那蓝绿色的眼眸与迈洛印象中的比起来要略微浑浊一些，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的眼中比以前多了某些东西。 而无人注意到的是，被手巾擦掉的不仅仅只有血迹，就连那眼角的伤口，也被一同“擦掉”了。 她的成长速度有点超乎迈洛预料了。 丽贝卡失去重心跪倒在地。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已经飞在半空的子弹和冷箭也都停住了。 那一刻，仿佛有某种强大且特殊的秩序降临到了波纳佩半岛。 迈洛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 …… 将他们杀死、葬下。 …… 在这片刻的沉寂中，无人注意到头顶的漫天星河正在飞速腾挪运转着。 第587章 螺湮城 第587章螺湮城 那一刻，仿佛天上的日月星辰变成了芸芸众生，而保留地上的人则变成了永恒不灭的星辰。 他们得以注视昼夜交替、时代更迭，目视那星辰的诞生、腾挪、运转、直至湮灭。 仿佛眨眼间，浩瀚天宇上就已经翻过无数个纪元了一般。 … 不知道欧斯-纳尔盖那位库兰斯王曾经穿越群星直视到的终极虚空是怎样的，但迈洛猜测，大抵就是眼前这般奇幻的经历了吧。 若不身临其境，狭隘的人脑根本无法想象出此刻保留地上的人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景象。 而其中的美，同样深奥、扭曲，令人难以理解。 如若是你真的从这混乱中看出了美感，那说明你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 混乱会试图占据你。 … “拉莱耶。” 轰—— 淤泥、湿地、满地的青苔以及巨大的绿色石材。 在这座充斥着厚重感的城市中心，耸立着巨大的白色独石柱，那就是丽贝卡曾在幻境中见到过的，那树立在茫茫沙海之上的石柱，而此刻发出巨响的，同样是幻境中出现过的那只可怕巨兽——大衮。 它的古老身躯徘徊在独石柱周围，此前那些隐藏在海面之下的肢体也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狰狞、邪恶，以及来自生命秩序的强烈压迫感，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此前他们曾经历过的片刻焦虑与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本能在不断执行着自我提醒、警告，告诉自己此刻正身处于一片不洁之地。 当运转更迭的速度快到极致的时候，落入人们眼中的一切似乎反而变得缓慢，宛若永恒，也许一缕微风、一道光束，都暗示着一个纪元的起始与终结，宇宙中的循环在这一刻变成了另一种完全无意义的翻滚，生命、事物，演变出它们在过去无尽岁月中曾有过的种种模样，一切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反反复复，仿佛没有起点。 他们，身处在一座巨大无比的城市中，一座，充斥着未来派艺术风格构造的城市。 … …… 这里的一切结构都有悖常理，突破了几何学的论证极限。 “也许是年轻一些的拉莱耶，谁知道呢。” 而这还是他们没有遇到瘴气之前的遭遇。 …… 此刻悬挂在天空的太阳是那么的陌生，或者说，年轻？ 它焕发着的强烈灼烧感，像是某种严肃的目光在审视着保留地上这群不速之客。 保留地？不，哪里还有什么保留地。 路面上，肉眼所捕捉到的凸起石块，往往是一片凹陷结构，那扭曲的棱角以及结构导致的视觉偏差，让绝大多数人光是身处其中就已经遭受诅咒。 “…为什么会……？”丽贝卡还是有些许混乱。 所有的困惑与迷茫最终都在一声巨响之下，惊醒了过来。 丽贝卡的眼神还是有些恍惚，她有几分不安地凝视着四周： … 如果把刚才匆匆翻腾而过的时光，当做是一本放在窗台上被大风吹动纸页的书本的话，那么此刻，他们就像是在夹有特殊信封的某一篇章中卡住了，风不再能掀动后续的页面。 好消息是，只要站在迈洛的身旁，她就永远不会被恐惧所吞噬。 迈洛脱口而出： … “这里是……” 然而身处其中的生命根本无从知晓，此前那窗外的风到底是将书本往前翻还是往后翻的。 然而人不可能成为永恒的星辰，其实星辰也绝非永恒。 也就是书本主人夹在某一特殊篇章之间的那封信，那是保留着亘古秘密字迹与古老墨痕的一封信。 迈洛回过头，确认丽贝卡依旧站在自己的身后没有走丢。 这段诡异、迷幻的旅途终于在某一特殊的时刻迎来了时间的停滞。 在经历一段迷茫与混沌的旅程后，缓过神来的人们俨然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时代。 那些前所未见的空间结构和围度尺寸，会让所有企图窥其真谛的人感到强烈的晕眩感与厌恶感。 这里的每一片瓦砾似乎都比星辰还要古老。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那张恍惚迷茫的脸蛋： “醒醒，到站咯。” 这是哪儿？ 迈洛等人此刻脚底下踩着的是一片布满青苔的滑湿地面。 或者说，这是什么时代？ 也许周围那些不属于地球的古老建筑材料以及随处可见的诡异图腾早已经给出了答案，只不过人们不太敢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 她陷入了困惑： “不是只有悲惨灵魂才能与拉莱耶达成共鸣吗？我们怎么也……” 迈洛环顾四周，看到了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渡鸦、混种、蒙奎亚、其他猎人，还有肿胀之女修道会的何芳以及教团成员。 是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拉莱耶。 但…… “这不是海底的那个拉莱耶。”迈洛注视了天空的太阳许久，接着摇头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被接引到了旧日时代的拉莱耶，旧时代的螺湮城。” 说话间，迈洛的目光注意到了丽贝卡身后不远处的建筑缝隙内有陌生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他的脸色变的有几分怪异。 因为那建筑阴影中藏着的生物造型实在太过…特殊了。 或许是受到了迈洛的惊吓，那建筑背后躲藏着的生物开始“逃窜”。 但它行动速度可以说慢得惊人。 回过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的丽贝卡，后颈上鸡皮疙瘩瞬间清晰可见。 因为那受惊的生物，是一只巨大的海螺。 不过从螺口延伸出来的，却是一个人形的上半身，它通体皮肤苍白，有着软体动物特有的皮肤纹路与粘液，前肢细长。 五官面容算不上狰狞，但极具人性色彩的眼神却足以令人疯狂掉san。 尤其是在它焦急逃离此地的时候，与螺壳连接的腹部被拉长拉细的样子，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它用双手扒拉着地面的石板缝隙，拖拽着身后沉甸甸的螺，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些陌生人的目光凝视。 但很快，更糟糕的情况就出现了。 它身后的螺与建筑结构卡在了一起。 螺人（姑且先这么称呼它吧），它像是应激了一样，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拉拽、扭动着身躯想要把身后的大壳从建筑中挣脱出来。 它那腰肢部分被拉拽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细…… 最后，在众人皱眉、半眯着的目光注视之下，断成了两截。 … “啊~~—啊！！” 螺人尖叫起来。 它那被拉长了腰腹从断裂处开始快速收缩，几乎就与所有人类认知范畴内的软体动物一样，伴随着大片粘液涌出，场面令人感到非常不适。 甚至螺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它惨叫着用双手爬回到建筑旁边，执着地想要把自己的螺给拽出来，发现因为刚才的挣扎导致螺壳彻底卡死且拽不动后，它又拖着断裂的身体想要躲进螺中，但那它一提起上半身，那哗啦啦的粘液和裸露出来的内脏就从断裂处“流”了下来。 … “eww……” 这一幕让丽贝卡都下意识地挪开目光。 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她的忌口食物名单上会多出第二个品类——螺类。 第一个是菌菇类。 … 相比之下迈洛就没什么感觉。 他朝着丽贝卡摊手调侃道： “怪不得叫螺湮城，就这智商，确实该湮灭的。” 只要不过分地把生物体身上类人的那部分当一回事，自然也就不会被那种恶心的感觉所困扰。 那螺人正在缓慢地死去。 它把自己的整个身躯都缩回到螺壳里，但断裂的身躯无论贴得多紧都不可能愈合，于是那痛苦惨叫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弱。 …… 而不远处，渡鸦早已经不再多看那惨死的螺人一眼。 他在审视四周，寻找一切可疑的端倪，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欣赏起这座古老城市的点点滴滴。 蓝绿色的眼眸在那诸多扭曲、亵渎的建筑机构上游走着，时而聚焦在某些图腾雕刻上，渡鸦拥有着堪称驳杂的古文明知识，但他所拥有的那些知识都只是通过现世残存典籍的只言片语窥得的，距离古老文明的真正模样还很遥远。而这一趟意外的旅途，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恩赐，胜过诸神的赐福千百倍。 某一瞬，渡鸦仿佛真的变成了穿越时间的观光客。 直到他意识到某个问题的存在。 “那些土着人的尸体呢？” … 有猎人努力回忆道。 “尸体？是不是没有被传送过来……” “胡说！那尸体刚才还在我脚底下踩着呢！” … 场地上寥寥几句话飘过后，迈洛就感觉身上的酒壶又变沉了几分。 此时，螺人断断续续的哀嚎也终于彻底停止。 泥泞、处处布满青苔的城市街道、巷子里，开始有一些鬼祟的轻微声响传出。 而此前被惨死的螺人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人们此刻才终于察觉到，那每一座古怪建筑的阴影之下，似乎都藏着一双深邃狰狞的双眼在注视着他们这群跨越千万年而来的不速之客。 若是仔细聆听，还能听到阴暗区域中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黑暗中，一束束目光带着尖锐的敌意，在迈洛等人身上游动着。 以蒙奎亚为首的猎人们终于做出了反应，他们在空旷地段上散开，呈一定的防守阵型，盯防着那些诡异建筑下方的阴影。 另一边，肿胀之女修道会的剩余成员也都重新整理武器装备，在另一侧以何芳为中心排开阵型。 至于迈洛，他只是平静地把属于蒙奎亚的那柄镰刀高高甩起，丢还给了他。 然后嘱咐丽贝卡：“这次就不鼓励你乱跑乱冲了嗷，这周围我也不熟，你得跟紧我。” “好。”丽贝卡轻轻点头，随即抽出了转轮枪。 “这些都给你。”迈洛说着就把自己身上揣着的那把转轮枪和几个弹巢一并挂到丽贝卡腰间。 丽贝卡迅速调整枪支，左右手各一把。 “我们要面对什么样的袭击？” “不知道哦，同时代的拉莱耶我都没见过，远古时代的拉莱耶就更一无所知了。”迈洛耸耸肩：“大概率会是一些章鱼海螺之类的东西吧。” “现在这里，这肯定不在原计划的流程内对吧？”丽贝卡的枪口锁定着前方那片古老建筑下的阴影。 “当然。”迈洛咧嘴一笑。 原计划是把那些土着人逐一埋起来，再窥视其亡灵，把《螺湮城教本》的内容整理出来。 而现在，呵呵，他们可是集体被传送到了某一个特殊时代的拉莱耶深处。 现在就连迈洛自己也分不清楚周围是环境还是真实，在几个深渊世界里踏过之后的迈洛知道，真实与虚幻不过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妄下定论往往过于武断，即使是他这样的黯影旧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必然是传说中沉眠在拉莱耶宅邸深处的那位。 那位最古老、最强大的旧日支配者之一。 …… 此时，拉莱耶城中那千奇百怪的建筑中开始传出一些耳熟的动静—— “Ph’ngi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 与先前土着人们诵唱的咒语发音完全一致。 翻译过来便是“在拉莱耶的宅邸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而不同的是，土着人的诵唱声线虔诚、卑微且悲恸，而此刻拉莱耶城中响起的，却是相对更加高亢、庄严且肃穆的声响，似乎进行着某种宣告、歌颂的仪式。 … 下一秒，大片的肤色苍白的怪异生物就用那些古老建筑的阴影中蔓延了出来。 它们似乎都是螺人。 不，曾经是螺人，现在它们已经摆脱了那口沉甸甸的螺壳的束缚，下半身虽然依旧是软体组织但却轻便灵活，甚至…… 甚至可以通过甩动下半身，配合上肢进行跳跃！ 显然，迈洛他们刚才见到的那只把自己扯成两截的螺人应该是幼体。 而眼前的这些才是成年螺人。 它们诵唱着拉莱耶的咒语，从阴影中爬出。 令人感到恶寒的是，它们中有一部分顶着的是土着人的面庞，正是不久之前那些被猎人斩下头颅后消失的那些尸体…… … “哈哈哈——” 突兀的尖锐笑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是肿胀之女修道会的祭司何芳，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戏谑神色，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朝着渡鸦的阵营说道： “你们该不会真的把传闻中的‘沉睡’理解为人类那种完全丧失意识的睡眠了吧？它是在海底陷入了沉睡没错，可那终究是最古老的生灵之一啊，也许躯壳睡了，但意志永远都是清醒的，你们这帮自诩学者的屠夫，该死、狂妄的东西，亵渎了古母，又亵渎海中的神明，是时候付出代价了渡鸦。” 第588章 黯影抱抱 第588章黯影抱抱 “哈哈哈”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就是原罪！” “你太天真了，渡鸦，教本又怎么可能会被几个将死的卑劣灵魂触及，你们所有的行径一直都处在螺湮城底那些目光的监视下，这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 “可笑的东西，光靠古神留下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触及宇宙的真谛，只有那个真正时代的到来才能打破桎梏，血月，血月啊只有血月降临，那足以唤醒一切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被其子嗣的啼哭声吸引来，那才是新篇章的开始血月啊” 听不懂何芳这些话语的人大概率会觉得他是第一个被螺湮城逼疯了的人。 事实上丽贝卡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迈洛却对她这样说道： “记住，当你发现自己听不懂某些人的疯言疯语的时候，那大概率就是某角色在给你讲解剧情的来龙去脉了，这种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听他讲完，再浅浅分析一下有没有道理，懂我意思吗？” 丽贝卡懵懵懂懂，但还是点点头。 它们此刻身处于陆地，却比鱼类在海中游动的速度更快，更加灵动自如。 突然造访的人类理所应当被视为入侵者，厮杀在所难免。 在这一时代，或许深潜者种族还未诞生，拉莱耶的拥护者，或者说眷族，便是这样一群半人半螺的生物群了。 “我们已经不在波纳佩半岛了对吧？”丽贝卡忽然问道。 眼下，时间、空间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与变化，渡鸦事先布下的手段全都消失了，比如那布满整座土着人保留地的巨大旧印，再比如那可以侵吞绞杀黑暗住民的苏雷曼尘埃，它们都被留在了另一个时代的波纳佩半岛上。 只是暂时还不无从判断，克劳这次到底会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罢了。 里头肯定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就包括了艾玛被卷入深渊的真正原因，以后幕后推手的目的。 而他身后背负着的那位神只姑且当祂是神只吧，那位肿胀之女的幻影与诺斯奇亚等式可以达成某种奇妙的共鸣。 这样看到，造成这一局面的人似乎就只能是他了 他只知道，被传送到这一时间节点的众人中，只有何芳不是冲着螺湮城教本而来的。 某一瞬间迈洛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按那个黄皮肤的人所说，是拉莱耶中的东西把我们传送到这里的。”丽贝卡盯着远处建筑阴影中那些不善的目光，缓缓皱起了眉头：“那克劳岂不是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迈洛回答得很干脆。 那些已经摆脱了螺壳束缚的成年螺人对渡鸦迈洛这群不速之客展开了围攻。 “克劳？”迈洛摇头，无比笃定地说道：“不不不，他一定会出现的，相信我。” 那么就像渡鸦所说的那样，何芳不是他招惹来的不速之客，这位远东人的造访也不是偶然。 何芳一定不认识艾玛，但他知晓艾玛的遭遇一个无辜的女孩堕入了深渊。 这次集体的传送看起来像是意外，却打碎了渡鸦的诸多预备手段，这样的局面，毫无疑问是未曾露面的克劳最希望看到的。 随即又问道： “什么是血月？” “呃在的，也不在。”迈洛嘀咕道：“也许现在波纳佩半岛还没有出生，我是说，形成。” “撤出城区。” 渡鸦很冷静地对猎人们下达了指令。 而堵在最前方的蒙奎亚和混种已经第一时间与扑上来的那群灰白色螺人生物短兵相接。 这一时代的拉莱耶眷族，它们就像是浪潮一样源源不绝地从那些诡异的建筑群中涌出，视觉效果令人头皮发麻，如果说深潜者是以其狰狞亵渎的外表和气味让人感到厌恶的话，那么螺人则是用相对“洁净”的身躯以及庞大的数量给予人无尽的压迫感，伴随着那些软体组织彼此挤压摩擦发出的噗嗤动静，一种让人作呕的生理不适感此刻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攀升到了极致。 而接下来，更为惊悚的，是螺人们迸发出来的强大力量以及那可怖的吞噬、同化能力。 抵在最前端的猎人被密密麻麻的螺人所淹没、侵吞。 那些灰白色、覆盖着黏液的软体将猎人的整个身躯包裹起来，不到两三秒便将其彻底消化。 divcassntentadv>随后，吞噬了猎人的这只螺人头颅上会浮出属于猎人的五官 这是一场连惨叫声都没有的厮杀。 不知是猎人被剥夺了那种能力，还是根本就来不及对同伴发出求救。 灰白色的浪潮每一次冲刷，都会带走许多猎人。 而后又一次顶着那些死去猎人的面孔，进行第二次的冲刷。 如果不是蒙奎亚的巨大镰刀扫出的冰霜寒气对螺人的软体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或许顷刻之间渡鸦的队伍就得减员大半。 或许，有人会问，子弹没用吗？ 难道热武器没有大镰刀和锯肉刀好使？ 嗯，被吞掉的那些猎人最开始也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丽贝卡对着翻滚而来的螺人浪潮清空弹巢的时候，迈洛直接挽住她的腰一个后撤步跳到了最后方的建筑物上层。 注意，不是落地建筑的上层，而是某些漂浮在半空的建筑上层。 这座古老城市的建筑造诣不完全局限于地面上那些可以造成视觉错误的建筑结构，更神奇之处在于，空中这些完全透明的浮空建筑。 迈洛在抵达拉莱耶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到了高空中存在的阳光折射现象。 但丽贝卡没有，以至于迈洛把她放到浮空的地面上的时候，她本能地以为会一脚踩空掉下去，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迈洛。 直到发现迈洛脚底下踩着的也是“空气”的时候，她尴尬地才把缠在迈洛身上腿放下来。 “还能把你丢下去不成。” 迈洛咧嘴调侃道。 此刻他与丽贝卡所处的位置是拉莱耶城市的上空。 与其说这里是一些浮空的建筑，倒不如说是一片完全透明的街区，或者是某种具有宗教意义的巨型塑像。 如果这片区域不是透明的，那么所有阳光都将被它独享，底下的城市将会陷入彻底的漆黑。 但身处于上层的迈洛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诡异浮空建筑的存在意义。 因为他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背皮肤迅速变得焦黑了起来。 他立马将才从怀里挣脱开的丽贝卡重新拽了回来，紧接着，迈洛身上每一个毛孔快速涌出的大片黑色物质将二人体表覆盖了起来，像是一层薄薄的烟雾，遮挡住高空中那杀伤力极强的阳光。 迈洛从未见识过千万年前的太阳，自然也预料不到年轻的它释放出来的辐射如此具有侵略性，连黯影的肉体都可以被焚烧。 “来，赏你一个黯影的抱抱。” 迈洛以极快反应速度避免了丽贝卡被烧成灰。 而身处于这层高空建筑的他俩，可以轻松地俯瞰大片拉莱耶城区。 最关键的是城市边缘以外的画面，那才是真正能称得上是骇人的。 拉莱耶之外，是一片恐怖的火海。 那是无数被烧红了的砂粒组成的无尽荒漠。 荒漠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有的只是滚烫沙尘被热浪卷起翻滚的涟漪。 清醒世界的拉莱耶泡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谁能想到过往的某一时间节点里它位于一片炙热的火海中心呢。 第589章 枪反 第589章枪反 “这是个隔离紫外线的罩子啊。” 迈洛轻轻用脚后跟跺了两下脚底下这看起来完全透明的建筑。 无论是建筑的材料还是制作工艺，基本都已经超越了迈洛此前见过的所有文明的水准，包括他诞生的那个文明。 只是那些螺人看起来却又不太像是什么高智慧生物的样子。 站在这个高度，迈洛可以很好地俯瞰拉莱耶地貌的一大半，他朝着四周观望了许久，像是在寻找什么。 而丽贝卡则静静地站在迈洛身侧，也不敢随便挪步，因为她是真的看不见脚底下的建筑。 她其实有几分纳闷的，因为迈洛看起来对下方的战况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的，从在保留地上开始就一直这样。 仿佛接二连三发生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没能在他心里惊起任何波澜，就连被莫名其妙传送到了这个错乱的时空里，他都没有半点惊讶与担忧，某一时刻，她莫名地感觉眼前的迈洛有些陌生，或者更准确来说，有点遥远，哪怕她就站在迈洛的身侧。 下方，正在逃窜的猎人和肿胀之女修道会见到迈洛“站”到了高空，立马意识到了些什么，也都想尽办法通过地面上那些较高的建筑尝试着跳上来。 必须承认这些猎人的身手是真的不错，竟然真让他们其中几个别跳上地面建筑的顶层，摸索到了浮空建筑物的轮廓，顺利翻了上来。 死之前他们连灼烧感都没有体验到。 “还差那么一丢丢。”迈洛用食指和拇指做了一个令棒子国男性震怒的手势。 至此，他那悬空的手指也就此停了下来。 砰！ 一股极致的死亡压迫感瞬间席便丽贝卡的身心，甚至于她的脸上、身上的皮肤都开始扩散出龟裂的痕迹，鲜血都已经飘到了空气中。 而肿胀之女修道会的众人因为现处位置距离更近，直接捷足先登。 子弹穿过迈洛的胸前锁骨，从他后颈下方穿出。 “那个点？”丽贝卡提着手中的双枪，有些懵懵懂懂。 下方反正是杀得昏天暗地。 不知道是不是迈洛的目光起到了引导的作用。 但丽贝卡知道，那是真实发生了的，因为她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更加奇妙的是，她那龟裂、坏死的身体完全复原了，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所有杀机都是虚假，未曾发生过。 “克劳真的会出现吗？我是说，我们现在都已经不在原先那个时代了不是么？”丽贝卡若有所思。 并且皮肤上残留的痛感此时还持续不断地通过神经在刺激着她的大脑。 迈洛瞥了一眼远处的一座高塔。 那里同样与浮空建筑只有数米的距离，而且衔接着的浮空建筑上面有一个双层的结构，也就是猎人们最佳的退守区域，在那里不会被烧成灰，上面还有一层在阻隔着烈日辐射。 然后，这些没有资格得到黯影抱抱的笨蛋就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甚至连灰都没剩下直接气化了。 “等什么？”丽贝卡问。 他的速度“很慢”。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着迈洛扣下了扳机。 迈洛笃定地点了点头，揣起酒壶之后从丽贝卡的腰间抽出她的转轮枪，又顺手摘下一颗事先装载好了弹药的转轮弹巢，开始动手更换了起来，一边说道：“我帮你做做准备工作。” 此刻，作用在丽贝卡身上那一瞬间的死亡威胁瞬间瓦解。 “子弹对那些螺人不是不起作用的么？”丽贝卡有点懵，但还是取下另一只枪迅速更换弹巢。 “我刚刚找到你说的那个点了？”丽贝卡此刻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缓过来，她两眼放空，呼吸有些紊乱，说话都有点不顺畅。 “不过也不错了，你至少开出了那一枪。”说着，迈洛拍了拍自己衣领上破洞的位置。 蒙西斯这边，渡鸦不知道催动了什么魔法，在正确的路径上布下了显眼的蓝色符文标记，指挥猎人们沿着符文的痕迹快速撤退。 “这，就是那个点，猎人们管它叫枪反。” “听着，灵视者的敏锐感官在实战中有一种极致的运用方式，它能帮助你精准切入最关键的时机，理论上你只能无限接近那个时机而无法触碰到它，大概类似于函数关系上的无穷接近，而那个点就是生与死的界限，哎感觉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说实话这些理论我自己都听不懂。” “直接给你演示一遍。”迈洛甩甩手掌，随后竖起一根食指就朝着丽贝卡的眉心抵了过去。 而迈洛则已经在浮空建筑的边缘坐了下来，晃着两只靴子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隔岸观火。 “不是对付螺人的啦。”迈洛摇摇头，把组装好新弹巢的转轮枪递回给丽贝卡，在对方握住枪柄的同时，用手指贴着转轮的一侧向下一滑，滚动的转轮瞬间冒起了炙热的红光，转轮包括枪支的击锤都如同被烧红了一样，沐浴着鲜血的色泽。 相对于黯影级别的攻击手段的那种慢。 “等那个人出现呀。”迈洛悠哉地品尝了一口这新鲜出炉的恐惧饮料之后感慨道：“就算是猎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免心生恐惧啊，真想不明白征服者为什么能摆脱恐惧的束缚。” “当然会的，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即使是拉莱耶中沉睡的克苏鲁，也无法永久的让我们停留在这里，而这，其实是杀死渡鸦的一个绝佳机会，对不是灵视者的克劳而言。” “对啊。”迈洛习惯性地掏出龟裂的酒壶，端着酒壶摇晃了几下。 迈洛用手指头把丽贝卡那两根还指着自己脑壳的枪管缓缓推开：“在你已经接近承受创伤，且没有完全承接那些伤害的时候，就可以通过精准的砰！把它瓦解掉，扭转局势。” 最后是丽贝卡憋不住，疑惑问道： “你一定是在等什么对吧？” 很快，渡鸦和何芳就全都发现了那片区域。 随后，迈洛如法炮制，把丽贝卡的另一把枪也变成了相同状态。 丽贝卡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而她的第一反应是收起手枪，一把攥住迈洛的领带，几乎快要把坐着的迈洛整个给提了起来。 虽然动作看起来很像是要揍人，但她的语气是充满关切的： “你怎么样？伤到了？” “歪歪歪，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能力打伤一名旧日啊。”迈洛把丽贝卡的手轻轻拍开，重新把自己的屁股放回到地面上。 这边的执法官二人组还在互相腻歪着言传身教。 下方正在匆忙撤退的猎人组织还有肿胀之女修道会可是遭老罪了，打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天昏地暗并没有。 几乎就是单方面的碾杀。 divcassntentadv>那些成年体的螺人对于人类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生命体，似乎还具有某种先天性的生命等级优势，其次是数量上源源不绝的碾压性，让人类方面完全生不出反击的欲望，即便是蒙奎亚这样的顶尖猎人也不行。 但所幸，在损失了半数成员之后，猎人和肿胀之女修道会都顺利撤上了那片双层的浮空建筑区域。 这里大概是浮空建筑层与地面建筑相距最近的位置，螺人们浩浩荡荡贴着那座高塔，从塔内、外墙等多条路径疯狂上涌，要追上猎人们的脚步。 它们那灰白色的软体可以轻松地黏着在建筑外侧，通过迅速的蠕动攀上高层。 而从塔顶到浮空建筑之间的区区数米距离，对于弹跳能力远胜利人类的螺人根本小菜一碟。 不过，人类这边存在着一位“留后手”的专家，那就是渡鸦。 在螺人们互相挤压着把整座高塔“包裹”起来，并且已经有螺人从塔顶位置高高跃起的时候。 咣！！！ 高塔应声裂开，崩碎一地。 一时间，被崩碎坍塌的建筑体碾死的螺人数不胜数。 满地的残垣与软体动物的组织碎块，从高处看去，就好像有人在大街上打翻了一碗麦片粥 而留后手专家的后手还不止于此。 渡鸦大概也意识到了拉莱耶上层这片浮空建筑的存在意义，于是启用某种不知名的手段，直接把此刻高塔斜上方那片区域的浮空建筑给硬生生凿开了一个大洞。 炙热的辐射泼洒下来。 那些通体覆盖着黏液的螺人触碰到也无可避免的被灼烧成灰。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打翻的麦片粥变成了烤焦的麦子。 这算是彻底把通往浮空区域的路给堵死了，用阳光堵死的。 至此，幸存的猎人和肿胀之女修道会便算是安全地转移到了上层浮空区域。 螺人们似乎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其他路径可以直达浮空建筑，在城市的街头来回窜动，群龙无首。 而此时远在浮空建筑最上层的迈洛看着下方的渡鸦。 渡鸦也正好抬起头，目光穿过透明的建筑体，与迈洛相对视。 迈洛露出了一抹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怪异笑容。 在他身后，刚刚摸索到枪反诀窍的丽贝卡拎着两把沉甸甸的转轮枪，正在细细回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经历。 她忽然对迈洛说道：“我想再试试。” “有的是机会，诶别急着拿枪指我脑壳，我是说很快就有别的东西给你练手了。”迈洛再次把丽贝卡那两根指着自己鼻孔的枪管推开，解释道：“不是跟你说了嘛，这座城市里又不是只有螺人，别心急。” 丽贝卡下意识警觉地环顾了一遍四周，小声问道：“还有什么？” 迈洛朝着丽贝卡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 等丽贝卡把脑袋凑过来，他用手搭着丽贝卡脑门把她的脸转向东南方向拉莱耶城区的深处：“那边。” 此时，在丽贝卡的视野内，一些黑色的小点正从远处那些扭曲亵渎的建筑群中缓缓浮起到空中。 由于距离太远，那些黑点显得很小，小得有些不起眼。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点越来越多。 而无论是什么东西，当数量激增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引起人性深处的强烈反感与恐惧。 丽贝卡的神色开始凝重了起来。 因为那些黑点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并且，她似乎已经能够看到环绕在黑点周围的诡异触手了 而迈洛则是很不合时宜地讲起了故事： “它们安息在拉莱耶的石窟中，由克苏鲁强大的魔咒保护，直到群星与地球都做好准备；那时，它们将辉耀返生。” 说完又补了一句： “毕竟螺人没有飞行能力，那么这些浮空的建筑，肯定得由另外一个生物群来负责修建对吧？” 此时，下层的猎人们也注意到了远处那些漂浮过来的生物。 它们的身体在漂浮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着形态上的变化，就如同地面上的建筑一样，非常容易造成视觉欺骗的效果。 庞大的体型。 拖拽、摇曳着的无数触手。 用最简单直白的形容便是巨型的浮空章鱼。 但，它们是具有高级智慧的生命体。 拉莱耶最忠实的侍奉者。 它们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拉莱耶建立之前那场与古老者的战争。 “星之眷族。” 这次，由迈洛充当旁白，为丽贝卡讲解来龙去脉： “漫长的岁月里，它们与克苏鲁同眠，而事实上所谓的那些，可以让悲惨的灵魂与拉莱耶达成共鸣的咒语，其实就是星之眷族联络术，卑劣的土着人灵魂还不足以与克苏鲁达成联系，是那些维护着拉莱耶稳定的星之眷族在睡梦中引导着他们。” “我想，我们应该是被传送到了一个特殊的时代节点，这时候，星之眷族还没有陷入沉睡中，或许，克苏鲁也没有。” 就如迈洛所说的那样。 螺人只是下位附属种族，哪怕相对于人类而言它们已经拥有足够恐怖的力量，但这毕竟是一个已经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种族，螺人成为了过去。 而星之眷族才是千万年来拉莱耶的真正守护者。 第590章 长夜 月光 第590章长夜月光 猎人与肿胀之女修道会众人本以为躲到了浮空建筑的高层便可以稍稍喘口气。 谁知道一切到了这时候才算真正开始。 … 星之眷族大概就与迈洛记忆中看过的那些那些没有创意的科幻影视作品中的外星人差不多，只不过更大一些，而且它们的身形的的确确是处在不断幻化扭曲的状态下的，因此在某些“选修”的文本中，星之眷族的另一个称谓便是“变形者”。 而相比于附属种族螺人，这些可以飞翔的巨大章鱼显然具备了更高级的智商，它们的进攻也绝非像螺人们那样如同野兽一般狂涌、撕咬，甚至于从城市深处漂浮过来的它们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阵型。 并且星之眷族还对地面上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螺人下达了指引，一些足以令人耳膜生痛的大范围声波从星之眷族的队形中扩散开来之后，地面上那灰白色的浪潮顿时安静了下来，发了几秒钟的愣后，便朝着拉莱耶中心广场上那座巨大的独石柱狂涌而去，不出几分钟，众人脚底下的城市街区就变得空空如也。 此时，躲藏在浮空建筑下层的猎人和修道会大概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众人的心头浮起，但他们暂时还无暇顾及那些狂奔向远方的螺人，因为悬浮在半空中摇曳着无数可怖触手的星之眷族已经近在咫尺。 … 星之眷族并不惧怕那恐怖的日光辐射，它们似乎通过不断转换体内外的皮肤的方式延缓了炙热能量的积累。 而它们大军压境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迈洛和丽贝卡，他俩所处的位置相对有些许尴尬，毕竟是处于上层。 这违背了它们的认知与思维。 …… 一时间，浮空建筑上，来自星之眷族的分解射线、声波，以及更高空那些眷族用自己的触手编织起来的一片巨大网络，各种混乱的光影交错一片，堪称光污染。 而星之眷族也并非完全只针对丽贝卡一人。 她双眼死死盯防着眼前这些庞然巨兽，小声地对身旁的迈洛问道： 丽贝卡感觉某种狂热的破坏欲被莫名点燃了起来。 星之眷族们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攻击是否会对浮空建筑造成什么伤害。 当然，迈洛还是有小声提醒她尽量去回味抢反那一瞬间的感觉，而不是对着天空乱射一通。 尤其是那贯穿的一瞬间，很是疯狂，很是解压。 丽贝卡这边，她每一次扣动扳机，枪管口位置除了炸开火舌以外，还会荡开垂直于地面的一圈恐怖气浪。 丽贝卡没有提前开枪，说实话她自己也还没想到，这十二发子弹打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的底气几乎完全来源于身后的迈洛。 此时悬浮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星之眷族越来越多，这些表皮黯淡且不断涌动翻滚着生物向迈洛与丽贝卡投来了许多束审视的目光。 它的躯体似乎被某种外宇宙的可怖力量穿透了，并且那股力量还在持续不断地侵吞、分解它的生命组织。 … 浮空建筑上，枪声随即响起。 微小的子弹打出效果极其恐怖，极具视觉冲击力。 “试试看呗，我往里面加了一点点外神的血。”迈洛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迈洛嘴角一咧： “答对了。” 面对那些体型庞大，压迫感十足的恐怖触手怪的审视目光，丽贝卡倒也没有怯场，毕竟她身后站着的是一位专门吞噬恐惧的黯影，在丽贝卡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那足以令她陷入癫狂的恐惧感就已经被迈洛纳入酒壶了。 “当然，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尝试沟通交流的信号不是么？它们只是在评估你的威胁性罢了。”迈洛依旧坐在原位，耐心地向丽贝卡解释道。 至于，在这个时代里转轮枪到底算是先进还是落后产物，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此前已经湮灭的文明中出现过类似的东西，但绝对没有眼下丽贝卡手持着的这两把所散发的恐怖威慑力。 最开始的这两发子弹就像是大炮一样分别砸到两只星之眷族的身上。 “你确定小小的铅弹对这些大家伙真的有用么？” 砰——砰！！！ 不过，也没人规定开枪的时候一定得像成熟的猎人那样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对吧。 丽贝卡眨了眨眼： “所以我应该抢在它们完成评估之前动手？” 毫无疑问，那两根滚烫的枪口让它们感受到了威胁。 … … 那视觉效果就像是兜满海风的船帆被天降的陨石集中一样，伴随着狰狞可怕的触手狂甩以及尖锐的嘶吼嚎叫声，这两只庞然大物坠向地面而去。 “它们会动手的对么？” 对峙僵持的局面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脸上正挂着一副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的笑意。 …… 这些拉莱耶的从者们做梦都想不到，视野范围内这名几乎位于生命秩序底层的生物手中的武器居然能迸发出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它们在快速地分析自己眼前捕捉到的画面。 因为那在高空用泛着编织起来的网络光幕把绝大多数的太阳辐射都阻隔在外。 中弹的巨型章鱼在空中嚎叫着撞向后侧的同族。 她手中两柄转轮枪指着自己正前方的两只星之眷族，同时小声地对身后的迈洛询问道。 枪支的转轮和击锤此刻依旧热浪滚滚，连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这多少给了丽贝卡一些底气。 当然，这是因为在它们的视野范围内，此刻浮空建筑最上层的位置就只有一个人影，只有手持双枪的丽贝卡，而没有迈洛…… 猎人和肿胀之女修道会这边可以说是遭了个大的。 由丽贝卡点燃的星之眷族的怒火，同水平地倾泻到了每一名人类成员的脑袋上，除去少数的灵视者之外，绝大多数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浮空建筑下层就迎来了大面积的崩塌。 猎人们的退守空间被不断压缩。 而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令他们完全看不到生路的是，原先那些疯狂涌向拉莱耶城市中心的螺人群，此刻已经顺着中心那座巨大的独石柱攀上了浮空建筑层，此刻正像潮水一般朝着人类藏匿的位置狂涌而来。 如果此刻你站在拉莱耶的城中街道上，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无数面目狰狞的灰白色螺人“踩着空气”在高空之上狂奔，那大概也算是一片壮观的场面了吧。 至于在拉莱耶城市中心深处，那原本怀抱着巨型独石柱的巨兽大衮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没人知道它的去向。 …… 不断有人类惨死。 或是从崩碎的浮空建筑上掉落坠死，或是在那成片投射过来的光幕中灰飞烟灭，甚至一些精神力量较弱的，在星之眷族靠近的那一刻就已经堕入了梦境，在对抗中战败，彻底沦为星之眷族的仆人，挥起手中的兵刃朝着队友的身上砍去。 事实证明，人类现阶段所掌握的科技，以及一切用灵视与隐晦知识兑换而来的战力，在这些亘古便已经存在的种族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早在星之眷族造访这颗星球之前，它们就已经在外宇宙发展成一个鼎盛强大的族群了。 而人类，不过是一个在湮灭与再生这两种状态中反复徘徊的婴儿，不断地在摇篮中夭折，又借着诸神的一丝怜悯得以死灰复燃。 … 迈洛默默注视着星之眷族的一路碾杀。 以及紧随其后从城市中心狂涌而来的螺人浪潮。 他不清楚此刻相对于清醒世界到底相差了多少年，或者多少纪元，大概率人类的已知的历史中并不包含这段。 可即使是在已经过去了千万年的时代里，星之眷族对于人类而言依旧如同神明一般无法对抗、无法逾越。 而在那个缥缈的语言中，当血月降下启迪，当群星的位置正确之际，星之眷族将耀辉返生，以及它们的主人，也会从睡梦中苏醒。 迈洛明白为什么蒙西斯将那一天的到来称之为末世了。 人类和这些古老种族之间存在着似乎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只有被侵吞掠夺的份，在那个末世时代里，没有人能做出反抗，即便是猎人也不行。 …… 然而迈洛从始至终都不为所动。 无论浮空建筑的下层传来如何恐怖的惨叫，亦或者身后的丽贝卡打得如何不可开交，迈洛都只静静地坐在原位，晃着两只靴子，用一种平静到与冷漠没有任何区别的目光，注视着下方那片绞肉机一样的战场。 他的双手撑着地面，手指轻巧且有节奏地敲击着那透明的地板，没人知道迈洛在计算些什么。 而这场一边倒的对抗，几乎是在开战之后没多久就降下了血的帷幕。 无论是猎人组织，还是肿胀之女修道会，最终都只有寥寥几个人影从狂涌的螺人浪潮中挣脱出来，顺着浮空建筑崩塌倾斜的部分区域，再次逃回到拉莱耶的城中街区。 渡鸦、何芳。 以蒙奎亚为首的几名灵视者猎人。 还有混种。 混种的模样相当凄惨。 它几乎全程把有可能伤及渡鸦的攻击都硬吃了下来，此刻身上伤痕累累，大面积的血肉外露，就跟之前一样，首创的伤口区会分泌出某种特殊物质形成外骨骼，而这一次混种的很多伤口是形成外骨骼之后又被打碎又再次形成，包括它本身躯体上携带的许多骨刺也都断裂了，似乎还被削掉了一只手掌，爪子变成了从伤口凸出来的断裂桡骨和尺骨。 蒙奎亚和其他猎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的制服破破烂烂全是孔洞和血痕。 除了蒙奎亚以外，其余几个艰难活下来的灵视猎人也基本都是缺胳膊断腿的状态，个别几乎就是快断气了的。 似乎也就只有渡鸦和何芳的状态看着还算正常。 何芳有肿胀之女的庇护，他身为修道会的祭司，手底下的拥护者基本都是心甘情愿拦在他跟前替他去死的。 如今修道会除了他本人，其他已经全部变成了一摊烂肉。 此时空中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星之眷族铺满，螺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了下来，把仅剩的最后几个活人包围起来。 但何芳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点起一根香烟。 他那白色的亚麻西装早已经沾满血污，但那些血都不属于他本人。 何芳叼着香烟，把那脏了的外套脱下丢到一旁，随后又卸掉了颈前的领带。最后耐人寻味地转头看了渡鸦一眼。 那边的残兵败将蒙奎亚等人此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何芳算是地面上唯二还气定神闲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渡鸦。 渡鸦的底气来自于他的学识。 而何芳嘛，他其实并非灵视者，他属于严和迪拉肖那种类型，套用幻梦境里的说法那就是，他获得了肿胀之女的赐福。 … 事到如今，可能除了渡鸦以外，没有其他猎人知晓何芳的出现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此刻，估计蒙奎亚也没有心思去探究那些了。 他仰头看漫天漂浮的星之眷族，还有那顺着斜坡涌下来把整片街区的空地、建筑外表都填满了的螺人。 无数双嗜血的目光在盯着他们几人。 自诩猎人的他们，此刻终于成了被围困的猎物。 蒙奎亚那柄镰刀的组合长柄在先前的战斗中断开了，他手中泛起炙热的火光，将断裂处重新焊接到一起。 随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和镰刀，来到另一名奄奄一息的猎人跟前。 这也是一名灵视者，但他的双眼已经瞎了，还断了一条右臂。 蒙奎亚这次没有请示渡鸦。 他单手悬起镰刀。 “愿你在长夜里能见到月光。” 唰—— 刀锋滑过，猎人死去。 … 那句话是猎人誓言中稍改了句式的告别语。 一般情况下，是结束自己生命人会说的——“即使是在长夜，我依然能看见月光。” 但改后的这句话，蒙奎亚前后重复了六次。 是的，他把六名受伤的猎人同伴都杀了。 然后，他用手在废墟里挖了一座坑，将死去的灵视者猎人埋在一起。 这冰冷的一幕就在所有螺人的注视之下上演。 …… 第591章 老师 第591章老师 蒙奎亚并不知晓为什么螺人和星之眷族不再发动围攻，也不知道这种僵持的局面会维持多久，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在他完成送葬仪式之前，战斗就再次打响，那也只能怪命运如此了。 至于他的所作所为…… 被葬下的猎人其实并不完全是濒死的，他们中还有能继续战斗的，但那根本无济于事。 他把同伴一一杀死、葬下、立碑。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窥视、吸收这些尚未凉透的灵视。 …… 如果稍微了解一下人类灵视者的生存法则，便能知道到眼前这一幕有多么令人感到恶寒。 尤其是何芳的全称冷眼旁观，以及渡鸦的默许。 或许灵视带来的视野开拓以及生命等级的攀升，伴随而来的冷漠是谁都无法避免的，就像自然界中的法则一样。 … … 就连迈洛都不知道，原来灵视者在连续进行了数十次枪反尝试之后就会进入这样的“过热”状态。 …… 细算起来，他已经在这上面坐了好一会儿了，屁股都快坐麻了。 此时的丽贝卡就连张嘴说话都吞云吐雾的，她对迈洛问：“ 似乎那拉莱耶的深处，有什么东西降下了指令，让眷族与螺人都停下来，安静地进行观望。 差不多也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该出现的人，他总算是出现了。 … 迈洛往下边探了探脖子嘀咕道：“死差不多了应该。” 他朝丽贝卡招招手示意她可以休息一下。 刚才她前后尝试了数十次抢反，每次都是在濒临被分解的边缘去尝试着接近那个临界点，战斗这方面，丽贝卡的确算得上是个天才，毕竟在还是普通人类那会儿就敢跟活尸对掐的狠人。 后者点点头，带着浑身的滚滚烟雾坐到迈洛的身旁。 浮空建筑的高层之上，星之眷族早已经不再对丽贝卡展开围攻。 无数螺人互相叠加挤压着的拉莱耶城区街道上。 浮空建筑上层，就连迈洛本人在看清楚那人的面容的时候，也不禁皱起眉头，露出了费解、疑惑的神色。 而浮空建筑上，此时丽贝卡转轮枪的枪管都已成了红热状态的，整个人都进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中，浑身在冒着白烟。 “歇会儿吧，我是说，让枪歇一会儿。” 随着一声难以捕捉其声源的呼声响起，街道上那些软体组织竟然朝着两侧“流”开来，给某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还有这种事。” 一个人影缓慢地从螺人群的后方走出来。 从堆积的螺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半虚幻的人影，在他路过某些建筑阴影的时候，身上会焕发出一些如同白色火焰般的视觉效果。 按容貌来看，这慢吞吞走出来的家伙居然是先前在波纳佩半岛上被混种活撕了的幻梦境灵视者，也是这次窃取《螺湮城教本》行动的原始策划人——钱德勒。 当然，这时候再出现的家伙，基本上可以肯定他只是长得像钱德勒罢了，甚至有可能，从始至终都不存在钱德勒这个人。 而天衣无缝地扮演着钱德勒的，其实是图提斯·克劳。 …… 咣！ 几乎就是在“钱德勒”现身并在螺人群中站稳的同一时间。 浮空建筑上立马传来一声恐怖的破空响动。 紧接着一道裹挟着无尽黑色物质的恐怖光柱就直勾勾地砸了下来，无比精准地把那伪装成钱德勒的克劳碾在地上。 而当翻滚的气浪散开之后，众人便能清晰看到，那从高空撞下来的是脱离阴影覆盖的迈洛，此刻，他把那灵视者投影体的脑袋踩在了废墟里头。 … “啊哈啊哈……” 被碾在废墟里的“钱德勒”抬起头来。 这一次，他的脸与先前相比完全变了个样，那属于“钱德勒”的五官轮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张与渡鸦极其相似，但却处在少年时期的面庞。 就与不久之前在楠薇城郊的墓地上被“生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清秀、俊朗，蓝绿色的深邃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已经湮灭在岁月中的秘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迷人气质，即使此刻被人用靴子踩在废墟里。 “还是被你发现了，不…也不算你发现的，是我自己暴露的对吧，嘿。” 克劳怪笑着，那姿态和语气仿佛是朋友之间的打趣嬉闹。 他尝试着挪动开迈洛踩在自己脸庞一侧的靴子，但失败了。 …… 果然，在渡鸦即将进入孤立无援状态的时候，克劳就出现了。 与迈洛最开始预料的完全一样。 他唯独没有猜到，克劳就是那个“钱德勒”。 或许迈洛早就该猜到的，只是他疏忽了。 整个事件的起因，就是所谓的幻梦境灵视者在图谋海中教本，而正是这件事，把渡鸦、何芳，甚至包括丽贝卡和迈洛在内的所有人都牵扯了进来。 那所谓的沟通拉莱耶的咒语，其实并不能真的驱使土着人去把《螺湮城教本》窥出，真正作用，是借助那些睡梦中的星之眷族，借用克苏鲁的力量，将所有人从清醒世界中抽离出来，进入这片定格的时空节点。 一切的变化都要归咎于那所谓的“咒语”。 而之所以迈洛没有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梦引足够自信，钱德勒也的确一度被他梦引了，一五一十地把“故事”讲了出来。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骗过迈洛的，无人知晓。 可以说，克劳又给所有人演了一出戏，比黑山羊之夜更精彩绝伦的一出好戏。 …… 眼下，在螺人与星之眷族的重重围困中，渡鸦、克劳首次出现在同一镜头内（对迈洛而言是这样的）。 至少到这一刻，迈洛可以百分百确定渡鸦与克劳不是同一个人，至少物理意义上不是。 而“阔别多日”的这对师徒，以如此怪异的一种方式再度重逢的情况下，双方都表现得太过平静。 甚至渡鸦还非常有理数地对着那趴在地上的年轻版自己叫了一声：“老师。” 曾经在这条道路上的迷惘、不知所措、顿悟、惊愕、惶恐，所有的一切复杂情绪，此刻汇聚而成并说出口的，仅是简简单单的“老师”这一声称谓。 昔日的学生，此刻成了垂垂老者，而那作为引路人、启蒙者的老师，却变成了一个少年郎，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态，被某人踩在脚底下。 而且，要是告诉你双方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对方弄死，你信吗？ …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克劳那被碾在废墟里的半张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他的每一种神态、表情，都同步混杂了少年应有的稚嫩感和古老的沧桑感与深沉。 …… 算是久别重逢，双方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挖掘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彼此的秘密。 且不论这俩人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至对方于死地，总之今天的这个局，大概是俩人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弄死对方。 然而，从波纳佩半岛一路忍到拉莱耶的迈洛可没功夫在一旁坐等这师徒二人嘘寒问暖+叙旧。 就在克劳还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欸，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半个父亲，怎么一见面就把我的头踩在脚下这样是不……啊！！！！” 话说了不到一半就疯狂嚎叫了起来。 因为迈洛一脚踩着克劳的脑袋，把他这个投影体的一条完整右臂从躯干上扯了下来。 … 他把那条被扯下来的手臂虚影猛地一捏，虚影顷刻间破碎成灰。 面无表情地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迈洛才微微弯下腰，对克劳说道： “事先声明，不管你是从哪里投影过来的，我都能顺着网线把你本体弄死。” 第592章 一伙的 第592章一伙的 “不在一个时代也能投影？真见鬼了。” 何芳看着远处那被迈洛踩在脚底下的克劳。 他知道幻梦境、投影、世界壁垒等这一系列设定。 而谁对这些内容了解越深入，就越发会对克劳的降临感到困惑，因为这里头有太多违背常理的环节了。 首先克劳不是灵视者，他冒充的灵视者。 但不是灵视者居然也能投影？ 其次，他怎么进入幻梦境的？他是入梦者吗？ 话说回来，非灵视者，意味着没有被诸神剥夺做梦的权力，确实可以是入梦者 但入梦者本身在幻梦境里都是灵体，怎么进行二次投影？ 不过，谁会在这种特殊关头探讨那些问题啊。 “啊哈哈你的手段我当然知道。” 这一动作，对迈洛而言就与从完整的烤鸡上扭下一只鸡腿没什么两样，最后一点点连接着的皮肉，还是以旋转整条腿的方式扯开的。 克劳的废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可是，残存着的克劳脸上却依旧洋溢着有恃无恐的神色，仅有的狰狞只是疼痛感造成的。 “啊！！！！” 作为一名“新生儿”来说，这绝对非常严重、恐怖的损失。 伴随着一些绚烂的烟花炸开，眼球被碾碎。 克劳龇牙咧嘴着做着解释，随即又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空逆转是拉莱耶中某一位干的，与我无关，所以如果你把我的投影体杀了，那我只能醒来吃早餐了，我讨厌吃早餐但也只是讨厌而已，但你，你可就会错过拯救那个女孩的最佳时机了，可怜的艾玛，她还在苦苦等待着。” 这次从克劳身上被摘下的是一颗眼球。 “跨越世界壁垒击杀本体我又不是黄金律法神殿的傻子你知道你很急迫，但是请相信我，时机还未成熟，明白吗” “我想我也必须郑重地声明一下，如果你把我的投影体弄死，我只会退出这片时空，但肯定不会死，因为我的本体依旧在清醒世界中，我是以入梦灵体的身份进入幻梦境，再进行的投影，你杀了我，死掉的是幻梦境中的灵体，而众所周知，入梦者的灵体在幻梦境中死亡的话，代价只是结束梦境旅程在清醒世界中惊醒而已。” 咔嚓 作为投影体的他的一整条左腿被迈洛从躯干上拽了下来。 如果，克劳的本体此刻就在幻梦境冷原之上的某个角落的话，他应该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被扯掉一条右臂的克劳疼得龇牙咧嘴，但那张嘴还是一刻也不舍得闲下来。 投影体毕竟是半虚幻的灵体，没有太多血浆四射的画面，甚至视觉效果还有几分炫酷，毕竟投影体崩碎的时候会释放出类似烟花一样的绚烂光亮。 咔嚓 如果说此前从波纳佩半岛东部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属于渡鸦和克劳的远程博弈，细数下来也算是小有起伏，但事实上那些隐藏在背后高序列生命体都还没动手呢，而眼下，一直在边缘旁观的迈洛选择入场，则绝对可以算是提速了。 但迈洛也没有对他进行下一步的摧残了，就如克劳所说的那样，他如果杀了眼前克劳，无外乎是把他“踢出了游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还等于帮助他脱身了。 这或许是极少数的，低序列生命与黯影级别的旧日谈条件的画面了。 “其实听我说，其实，这难道不就是你命中注定且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么？把不安分的旧日封印到深渊之中，而我，我只是在你疲惫的间隙替你代劳，现在你却反过来责怪我，这很令人寒心，非常寒心。” 断手断脚，还被挖掉一颗眼球的克劳依旧趴在地上喋喋不休。 divcassntentadv>现在迈洛也不需要用脚踩着他了，克劳已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只能在地上艰难蠕动。 至于他现在所说的这些胡话。 迈洛也只是随便一听。 他单手拎着已经变成半个人彘的克劳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 “把我弄进深渊，就像是你上次在楠薇城做的那样，这不是商量。” 然而，克劳的目光在迈洛的双眼之间反复游动，他的脸上逐渐露出一种惊讶，或者可以称之为惊喜的神色，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罕见的事物一样，他的嘴角咧得老高： “你在乎那个女孩啊，非常在乎，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太好了简直” 某一瞬间甚至可以从克劳的眼神中看到些许恍惚、迷茫的痕迹。 但也仅仅在一瞬之间。 下一秒，他那张少年脸庞上就再度被某种邪祟的笑容所占据。 语气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哦比如” “先把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人送走。” 咣！！ 克劳的后半句话说的显然就是渡鸦了。 大概也就是在他话音落地的同一时间，一头庞然巨兽的影子莫名地出现在了街道中央。 是那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大衮。 它的身形本足以将城区街道两侧的那些建筑物全部碾碎，但当它把自己那肥硕的屁股坐下的时候，身形却与周围的地面建筑达成了共存的效果。 大概就类似于“穿模”。 甚至这种穿模还不单纯发生在大衮与建筑物之间，它与那些螺人以及星之眷族也可以是这种共存状态。 但这种和谐的共存状态似乎只能与拉莱耶内的事物达成。 至于外来者嘛。 参考被气浪甩得横飞了十几米的何芳。 不过他毕竟是大块头，很轻松就稳住了身形。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大衮似乎是站在克劳这边的。 因为它的獠牙和兽爪都朝向着渡鸦、蒙奎亚以及混种所在的方向。 “原来它跟你一伙的。”迈洛淡淡说道。 “你准备这样一直拎着我么？”克劳对迈洛道：“处理得当的话，其实我也可以跟你是一伙的。” “前提是我们先找到螺湮城教本。” 第593章 深渊之旅 第593章深渊之旅 丽贝卡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诡异的梦。 因为，从离开楠薇城之后的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她就已经无法做到足够客观地区分梦境与现实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认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真实的世界真的是这样的么？ 更高维度的世界会有人投影下来，海中有岛屿般庞大的古老野兽，来自远东的商船运载着来历不明的敌意。 焚烧的伊洛阿 翻腾的苏雷曼尘埃 然后是那无数星辰运转过后终于着陆的古老拉莱耶 把自己身躯扯断的螺人，还有漫天的星之眷族 阴谋与阴谋叠加在一起，到最后真相都已经无从论证。 于是现场在一瞬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谧氛围。 并且进入拉莱耶的并不只有高空的可怕辐射，来自外界的风暴也似乎找到了破城的入口，裹挟着无数尖锐、炙热砂石的狂风从破口的位置狂涌而入，行程新的风暴。 丽贝卡斩下了最后一只朝自己扑来的星之眷族的半数触手。 某些无法被触摸到的灰暗物质把丽贝卡完全包裹缠绕了起来，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任何动作，甚至还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增强。 也许她并没有注意到，连那来自外界的可怖风暴都开始以她为中心盘旋了起来，仿佛每一颗沙砾都臣服在她的周围，此刻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她的子弹和刀刃的组成部分。 在城市主人的凝视下。 在这场沙尘、瘴气与火光的风暴中，丽贝卡这个弱小到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人似乎戴上了邪神赐予的可怕面具，成为了掌管杀戮力量的一方。 她可以轻松地从拉莱耶城市地面一跃跳上空中建筑，且不用担心那炙热的阳光辐射。 她所感受到的敌意就来自于这个巨大的影子。 仿佛自己已经在风暴中心度过了何其漫长的一段岁月，以至于她把某些很重要的人和事都忘记了。 准确来说，她已经记不清楚那个人的身形轮廓特征了，也许此刻那人就站在他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风暴中的一切生灵都躲不过丽贝卡的目光，她看到了混种血脉中的邪恶分子，嗅到了渡鸦灵魂深处那些禁忌知识的味道，也清晰地注意到了何芳身后那一直存在着的肿胀之女的轮廓，甚至一度听懂了大衮那巨大腹腔中发出来的浑厚声响。 那影子背负着漆黑的双翅，脸上长着章鱼一样的触须 诡异之处在于，杀戮并没有停滞下来。 而渐渐的，风暴中掌控着这股力量的红发女人开始遗忘，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四处搜寻某个人的身影。 唯独只有迈洛，她始终没有找到。 后续的很漫长一段时间里，所有向自己扑来的生物她都没有丝毫留手，子弹、箭矢、利刃一并招呼，无论对方是星之眷族还是螺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遗忘的程度加剧，她连“自己在找人”这件事情本身都忘了。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那来自于拉莱耶城市最深处的敌意牵扯住了。 至此，丽贝卡视野范围内与过往的清醒记忆有关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因为迈洛与克劳的许多交谈内容她都听不清楚，并且仅仅几分钟不到，那混乱局面又再度翻腾了起来。 但她无法在直面这位最古老的旧日的情况下说出它的名讳，尤其是当她知晓其名讳的正确发音的情况下。 在这个漫长的梦里，很多人的面孔都变得模糊，或许是错乱的光影导致，也可能是丽贝卡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成了这场厮杀中丽贝卡唯一的“心虚”之处。 她的世界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她能够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息多得有几分嘈杂，但不知为何，她凭借肉眼就能看到拉莱耶城市边缘以外的荒漠火海，却开始开不清楚迈洛的身影了。 丽贝卡记得，这一系列诡异的状况，是从迈洛主动加入战局的那一刻开始的。 一些过往只在她的恐怖幻境中才出现过的轮廓、面庞开始一一浮现。 空中建筑层的崩碎位置，导致恐怖的太阳直射拉莱耶城中街道，巨大粗糙的石板被生生融化，伴随着浓烟，这份可怕的能量开始向四周围渗透，导致近距离的建筑开始崩溃坍塌。 随着某个人在她记忆中逐渐淡去之后，混种、蒙奎亚、何芳，这些与她来自于统一世界、时代的身影也都被星之眷族所包围、淹没，而渡鸦、克劳则是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一起消失不见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某个无比巨大，比大衮、比城市中心的独石柱都高大许多的身影占据了丽贝卡的大半视野。 从此前听过的一些来自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丽贝卡大概能够猜测到这是谁。 然后，一场近乎癫狂的大混战就此展开。 无人知晓肆虐的风暴中心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秩序变化，那不属于这一时代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极其霸道、野蛮的方式成长起来。 她记得，在无数星之眷族漂浮着的天空背景之下，迈洛还忽然朝自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要不我给你当一回辅助吧。” 那来自于黯影的力量，让她成了可怖的刽子手，星之眷族、螺人在她的枪口下无所遁形，连大衮似乎都不愿意与她产生对抗。 此刻的她可以轻松地应付星之眷族的围攻，那些灼热的射线和触手甚至无法穿透风暴。 这也是丽贝卡无法分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于幻境还是现实的原因之一。 增强的是她的感官、力量、速度。 而除此之外，丽贝卡身上携带的所有武器，都被附加了一些可怕的力量，无论是转轮枪还是弓刃握柄亦或者是其他的诡兵器，都会给丽贝卡这样一种感觉：感觉不是自己在握着武器，而是武器在控制着她的双手。 她能够感觉到，某些足以毁灭自己灵魂的物质不断从心底涌起，却又很快被另一股力量抽离，因而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接着，她开始陷入迷茫。 直到某一时刻，她抬起头，直视这座城市的主人。 在那俯瞰着风暴的巨大眼眸中，丽贝卡看到了令自己恍然的真相。 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但影子的轮廓却不是丽贝卡。 而是另一个人，一个笼罩在实质化恐惧之下的黯影。 丽贝卡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她一开始在寻找的那家伙。 是迈洛。 这样一来，似乎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迈洛 在丽贝卡重新拾起那部分记忆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提起枪口指向那张长着触手的脸。 竟然是在为枪反做准备。 接下来，只要有某一瞬间触碰到了那个所谓的死亡节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抠下扳机。 可惜，只有天空中少数的星之眷族目睹了这一幕。 divcassntentadv>如果此刻有神明窥见到这一幕的话，也许未来的诸神也不至于 然而丽贝卡的恍然，似乎解开了某个特殊的规则谜题。 就连那来自拉莱耶深处的巨大影子也瞬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它的轮廓开始溃散，重新蛰伏到普通人肉眼无法触及的地方。 而没有对丽贝卡展开攻击，就好像只是单纯路过的一样。 至于丽贝卡本人，她根本无法理解此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抬手触碰自己的面庞，摸到的依旧是自己脸上那道不算狰狞的伤疤。 可不知为何，在被人的眼瞳中，自己的倒影却成了迈洛。 不久之后，拉莱耶的城市中心传来阵阵闷响。 那是灰白色独石柱所在的位置。 丽贝卡意识到了些什么 风暴此刻已经席卷了大半座的拉莱耶。 螺人们脆弱柔软的身体无法抵抗那携带着恐怖炙热能量的沙砾，于是纷纷逃命，朝着城市深处涌去。 无数混乱嘈杂的声音在城市的一侧肆虐着。 然而此时此刻，城市最深处，某一隐秘的书房里却是一片岁月静好，这里没有杀戮的血腥味、没有哀嚎，也没有呼啸的狂风，单纯的就是一间静谧、舒适的书房。 “啪。” 坐在窗台上的迈洛将手中厚重书籍合上。 随后掏出酒壶小饮了一口。 被他随意丢在窗台边上的那本书籍封面有着螺湮城教本的古文字样。 而且就在被放下的一瞬间，书籍上迅速冒起了黑色的焰火，那火焰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整本书吞噬殆尽。 微风拂过，窗台上没有留下一丁点儿残渣。 而书房的另一个角落里，年轻版的渡鸦图提斯克劳，正悠哉地在刻着拉莱耶地图的墙壁前来回踱步。 他全程都很安静，直到迈洛合上教本，并将其焚毁。 克劳对迈洛那个烧书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也觉得这一步骤是理所应当的。 他好像是听到了某些来自于远方的动静，于是转身对迈洛问道： “那女孩又想起你是谁了，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嘛，这片刻的宁静也维持不了太久了。” 克劳语气很轻松，就像是朋友之间在闲聊一样。 然而刚刚看完了螺湮城教本的迈洛却轻松不起来。 是那个关于末世的预言以及其背后隐藏的秘密。 已经无从考证末世的说法到底起源于哪一时代，可追溯到的也许就是此时与迈洛同处于一个房间内的克劳了。 他本人就是蒙西斯学派关于末世预言的创造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隐晦的秘闻从一开始的毫无依据，到后来的初显端倪，再到一系列预兆性的现象逐一浮出水面。 比如来何芳口中的血月、黛西口中的月之启迪 还有那个关于拉莱耶的古老传说“等群星到达正确的位置；那时，他们将辉耀返生” 直至此刻，迈洛才明白“末世”与“月”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以及“月”与“梅高”，还有思考之眼之间的关系。 还有黛西所说的“那三样东西”是怎样形成一个递进式的因果关系的 可以确定，关于死神子梅高，那的确属于苏美鲁文明一个未完成的计划，或者说，是他们在即将被掩埋起来之前的一次垂死挣扎。 但最终失败了。 而这一时代蒙西斯学派沿着苏美鲁人未能走完的道路继续前脚，但出于某些原因，这一代出现了两个克劳，或者说两个克劳，于是就产生了两个对立的意志，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杀死对方。在末世的抉择上的分歧，或许才是这两人之间最核心的矛盾。 “一切都是关于抉择。” 克劳似乎洞悉了迈洛的心中所想。 他完全不在乎那本螺湮城教本中究竟记载了多少奇幻术法，也仿佛早就知晓了末世的真相。 让迈洛更加笃定这一点的，是克劳接下来说的话 “你可能会觉得绝大部分都是我的阴谋，必须承认，在那座名为楠薇的城市里确实有很多往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但是相信我，过了今天，往后的一切皆为定数，关键的是这一刻，眼下的这一刻，在你看过螺湮城教本之后，所有的所有，都归结于一点，如我之前所说，一切都是关于抉择。” “你的抉择。” 迈洛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用平静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克劳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 他见迈洛没有说话，于是继续叨叨了起来： “不过说到抉择，一般情况下，有资格做抉择的人都具有某些特质，比如说，强大、聪慧，当然还需要一点点的幸运，重要的是，知情的人才有资格做抉择，而现在你已知晓了关于末世的一切，是你做出抉择的时间了。这是在以尊重为前提条件下我所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迈洛皮笑肉不笑，轻轻摇头。 “虽然是说得很好听啦，谁知道呢。” 他找了个相对舒适空旷的地方躺下，回头递给了克劳一个眼神。 后者点点头，十分恭敬地说道： “享受您的深渊之旅，监视者先生。” 第594章 一切都关于抉择 第594章一切都关于抉择 “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我曾被冠以很多种不同性质的称呼和代号。” “几乎每一个种族从其自身立场出发，都能帮我创造出一个新的称谓，或是友好的，或是憎恶的。” “这是基于我所做过的事情而定的，或者说，善意与恶意，源自于我的每一次抉择。” “但，祂们不是说上位者是没有善恶之分的么？” “我真的有做出过选择么？真的有过，选择的余地么，关于过去的那所有一切。” “还是，就像琼·拜恩所说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悲剧的见证者罢了。” “嗯——” “奇怪，为什么我脑子里会产生这种无意义的自我怀疑……” “因为深渊的奇特秩序么？” …… … 时空节点中的拉莱耶里。 似乎几方势力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并不意味着和平，更多的是对某一已知事件的默认。 比如，《螺湮城教本》被焚毁这件事情，就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而“犯下重罪”的那个人，此刻则已经陷入酣睡。 他的意志和灵魂，进入了一片充斥着混沌与黑暗的领域，与上一次在楠薇城郊发生的事情差不多。 且就与那一次差不多。 让迈洛灵魂堕入深渊的克劳销声匿迹，事实也已经证明，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杀死渡鸦。 另外，就像临行时在港口边上所说的那样。 她说“这一次你会需要我的”。 而最终，孤零零地守在书房建筑门前的，确实也是丽贝卡本人。 … 拉莱耶所处的特殊时空节点已经开始发生崩坏。 他们这群不速之客，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拉莱耶更像是“躲藏”在这片无边火海之中，外界似乎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 而现在，因为此前的一系列破坏，外界的那“东西”找到了拉莱耶。 高空的建筑层在不断地龟裂、崩碎着。 … 书房中酣睡的某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多少“人”尝试着跨过门槛造访此处。 当然，也许他早就心里有数。 所以才把自己此行积攒下来的所有恐惧之力暂时地交付到丽贝卡手中。 那崩碎的天宇之上，有许多阴森的目光投射下来。 螺人和星之眷族不再是战场的主导方，一些小规模的碰撞已经开始在远端的高空蔓延开来，而立于地面的视角，却根本无法看清楚与星之眷族在远空厮杀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拉莱耶城区中所有古怪建筑的角落里都蔓延出了一些浓郁的烟雾，那些雾气的背后，有着来自于角度时空的狩猎欲望。 …… … 克劳离开之前，最后多看了一眼那个守在门前的红发女人。 对于此刻的丽贝卡而言，她掌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巧的是，这个时间节点，她的仇人——渡鸦，再次出现在了她视野范围之内，但他的身影正在逐渐淡去。 最终，丽贝卡还是没有沿着仇恨的轨迹追击上去。 尽管她知道，错过了这一次，也许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为卡尔复仇了。 但，星之眷族、螺人、角落里的恶意，还有来自高空的目光，这些才是她此刻需要替身后那人挡下的灾厄。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渡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 “一切都关于抉择。” 克劳临行之前，又一次说出了此前的那句话。 … 无人知晓丽贝卡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时间它自己拥有记忆的话，大概能够记住在这片即将崩溃的世界里，有一个女人平静地整理自己手中的武器。 她的红发，比天空崩碎之后洒下的火焰色泽更加艳丽。 …… … 这里是深渊。 深渊是没有逻辑的。 迈洛始终坚信且不停地向自己提醒着这一点。 他见识过被冰霜封冻起来的楠薇城，也见过被烈日之火吞噬的楠薇城。 但这一次的楠薇城，似乎比过往都更加贴近真实，因为它一直在下雨，到处都是泥泞、污浊的痕迹，空气潮湿阴冷，整座城池就像是一块在水中泡烂了的朽木一样，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事实上，以上这些都只是迈洛的推测。 他并没有“看”到楠薇城，此刻的他身处于一片完全漆黑的环境中，是仅凭听觉和嗅觉捕捉到的周围环境中的元素。 虽然说，对于能否进入艾玛所在的那片深渊世界这件事，迈洛从未产生过怀疑，这并非是对克劳的人品有信心，而是在看过《螺湮城教本》之后才有的底气。 一切都关于抉择。 克劳的目的，就是促成这一抉择的所有产生条件。 而真正让迈洛确定艾玛就在附近的，是那黑暗中像小精灵一样跳出来的一个个蓝色符号。 那是组成“诺斯齐亚等式”的符号。 并且这一次的它们比之前更加活跃、灵动，甚至迈洛都能精准地捕捉到它们正在试图传递的讯息。 渐渐的，迈洛开始听见一些凄厉的歌谣，似乎歌声中还夹杂着某种长笛乐器的尖锐声响。 那诡异的旋律像是鱼钩一样，把藏在人心底深处的不安牵扯出来。 … “艾玛？” 迈洛尝试着对着漆黑的方向呼唤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 不过，蓝色的诺斯齐亚等式符文却更加活跃地跳动了起来。 而每当那些符文在地表停顿的时候，迈洛就会产生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符号、符文在地上定格不动的时候，一些狰狞的裂痕就会凭空出现，像是等式对这片空间造成了某种蚀刻效果。 而那蚀刻的痕迹呈现为暗红色，就像是有人用爪子抓伤了这个世界从而留下的痕迹。 再看看那些处于爪痕范围内的符号… “这不就是深渊中的谏言么？” … 曾经在深渊中总是能莫名撞见的一些奇怪字迹，或是落在地表，或是悬挂在建筑物上。 比如迈洛头一次目睹楠薇雪景的时候，就有谏言事先提醒道——“前有绝景”。 再比如遭遇风行者伊塔库亚的时候，也是那句“接下来，下落攻击会很有效”和“有时下落亦是上升”帮助迈洛成功收获了旧日毛球温迪戈。 甚至不只是建筑物，温迪戈的其中眼瞳上也存在着一则谏言“接下来赐福会很有用”。 这些谏言似乎都有着某种共同之处，除了突兀的位置和所使用的古老语种以外，还有就是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调调…… “诺斯齐亚等式就是谏言？” “还是说，等式是书写谏言的其中一种方式？” 迈洛暂时还不太能够理解。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些跳动的符号正在尝试着向自己传递某种讯息，来自于艾玛的讯息。 “你能帮我转达一些话么？” 迈洛这一次没有再去翻看艾玛的草稿，而是尝试着直接与那些等式符号进行交流。 … …… 众所周知（并不是）深渊与清醒世界是不存在线性时间关系的，已知的一切逻辑、秩序、规则在这里都不通用。 因为演化深渊世界的是混沌，而混沌的本质就是无规则。 如果非要说它存在某种性质的话，或许对清醒世界的“学习”以及“干扰”，就是混沌本身的特性，但也不能排除这是“混乱”的另外一种表达形式。 迈洛对着诺斯齐亚等式说了一些话。 但他并不清楚那些符号能否将他的意志转达给艾玛。 然后，那片暂时的漆黑环境就此结束。 迈洛终于见到了那座泥泞的、被雨幕笼罩着的楠薇城。 这里的一切与清醒世界是那么的相似。 是完全足以以假乱真的，至少在那些混乱元素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 然而迈洛非常肯定，这里就是深渊。 因为在他从阴影中走出的那一刻，就嗅到了散布在空气中的一些熟悉气味。 那是来自于某一位“旧相识”的气味。 至于为什么能认出这股气味呢？ 那是因为迈洛尝过那家伙的恐惧。 “原来所谓的放逐至虚空，就是丢进深渊的意思吗？” 迈洛若有所思。 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气味，来自于“伊姆纳尔”，一个曾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焦头烂额的难缠家伙。 最关键的是这位“欺诈者”还有着非常了不得的背景。 它是外神恩格尔·科拉斯的子嗣。 而迈洛也正是从《纳斯编年史》中获取了这一讯息，加上这位外神科斯拉被放逐的真相，才最终利用了来自仙女座的旧神帕贡的力量（恩格尔·科拉斯的死敌），顺利地把伊姆纳尔放逐至虚空。 但无论是《纳斯编年史》中的断章还是帕贡的意志都不曾告诉过迈洛，所谓的放逐虚空，就是深渊。 “不同文明里虚空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迈洛踩在坑坑洼洼的泥泞道路上。 再越是靠近城区的地方，他越发能够感觉到伊姆纳尔的分形秩序已经遍布各地，但这一次，伊姆纳尔没有像愚神计划那次对整座楠薇城进行复刻，它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似乎还沾染了另外一些糜烂的气息，那些气息对迈洛来说同样非常熟悉。 而除了伊姆纳尔的分形秩序以外，这里还存在着一股对迈洛而言完全陌生的力量。 这股力量似乎处于某种混乱、扭曲的状态中，有点类似于迷失深渊那会儿的温迪戈。 而且相比于伊姆纳尔，这股陌生力量非常隐晦，其携带的秩序中充斥着许多不和谐的、亵渎的元素。 “总不能是恩格尔·科拉斯本人吧。” 迈洛没有往那方面多想。 如果被放逐的科拉斯，那位被称为宇宙终极恶意的外神真的在这里的话，那自己能做的事情大概率就是给艾玛陪葬了吧。 而且…… “外神的气息不可能这么混乱虚弱。” 楠薇城中那股陌生力量，与迷失的风行者比起来要虚弱太多，一丁点儿也不像是外神。 … 嗖！！ 一些鬼祟且迅猛的声响从后方漆黑的丛林中迅速窜来。 迈洛并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像他这样大大咧咧的行走在夜晚的城郊等同于自杀。 当然，那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 … 伴随着刺耳急促的鼻息和破空声。 一只体格怪异的野兽扑到了迈洛跟前。 被单手捏住，并掐断了脖子。 … 那长满了粗糙鬃毛与骨刺的躯干部分抽搐着落到地上。 留在迈洛手中的是挂着半截脊骨头颅。 他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手中这颗尚且带有七八分人类特征的怪物头颅。 深渊里不管冒出什么样的怪物都不值得感到稀奇。 所以他很快就丢下了那被本地人称为“循血者”的怪物，径直赶完城区方向。 雨夜中迈洛依旧能够看到远处城区中那些标志性高层建筑上的微弱灯光，至少说明这不是一座死城。 再不济，还有伊姆纳尔在嘛不是。 …… 楠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毕竟是国境的整个南部区域中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严格算起来，包括教会和大半个南部海岸都要算进楠薇城面积的。 在这样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里想要找一个人可是相当的费劲，尤其是当已知的所有规则、秩序都失效的情况下。 通常面对这样的情况迈洛都会反其道而行之，使用一种算不上太高明但是相对有效的方法。 那就是搞出点大动静，让艾玛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很不讲道理的一种手段，是建立在“不管惹出多大麻烦都应对自如”的实力前提之下的。 至于具体的行动计划，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 再次踏入楠薇城，并没有多少故地重游的感觉。 而更像是，打了一堆奇怪MOD之后的新周目。 首先就是那大晚上里满街游荡的酒鬼被替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鬼”。 这些依旧能够行动自如的死人对于迈洛而言也算是老面孔了，格拉基的仆从们嘛。 “大概这一深渊世界延续的是忏悔码头事件之后的失败时间线？” 迈洛小声嘀咕着，行走在那活尸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迈洛的靴子离开泥泞的街道，踏上执法总部那相对干燥的台阶。 …… “嗯——” “我记得这里原来是没有这块悬赏令榜的。” 第595章 男孩 第595章男孩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样东西，在深渊里其实并不值得稀奇。 值得注意的是这块悬赏榜看起来比周遭的一切要干净，是的，干净太多了，就好像它并不属于这座城市一样，是个外来物。 而且，木质的榜单上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加张贴着的悬赏令，竟然全是关于同一名通缉犯的。 埃塔·多伊尔。 一名脸上有狰狞伤疤的女性。 …… 迈洛撕下了其中一张悬赏令，借着后方冰冷的微弱光照，仔细看了看这张悬赏令。 然而悬赏令上有价值的信息少得可怜，除去模糊的照片以及无意义的标语之外，只大致描述了一下她的体貌特征，最令人不解的是，连悬赏金额都被胡乱的涂鸦遮盖了。 … 在楠薇城度过的这几年时间里，迈洛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通缉犯存在。 当然，说到底也只是一堆无用的烂纸张，迈洛起初没当一回事。 直到他径直踏入了执法总部大厅，那呈现在阴暗大厅里的画面才让他微微抬了抬眉头。 仅凭一眼，他就认出了那面孔就是通缉令上的“埃塔·多伊尔”。 偌大一座执法大厅中间纵横交错，无数细长尖锐的翠绿色晶体彼此支撑构架，密密麻麻，像是用无数宝石结合成的一朵复杂花朵。 而这些尖锐花瓣的缝隙之间挂着的，就是埃塔·多伊尔了。 并且不止一个。 那上面被晶体贯穿、悬挂起来的尸体至少也有上百具，她们姿态扭曲、诡异，有的甚至已经被折叠压缩成了团块，但无一例外，她们都顶着一张与悬赏通缉令上那照片一模一样的脸，并且都瞪大着双眼，注视着推门而入的迈洛。 …… 能够被上百具尸体直勾勾地瞪着依旧面不改色的大概也就只有延续了冷漠规则的上位者们能够做到了吧。 让人格外不舒服的，是“这些”埃塔虽然都已经死去，并且从她们身上不同程度的腐烂来看，死亡时间是不一致的，但几乎毫无例外，所有埃塔看向迈洛的眼神中都带有着鲜活的怨恨，那是大概是极致的仇恨才能通过双瞳表达出来的效果。 “可惜我没有严那样的仇恨转化机制。” 迈洛歪了歪脖子，将目光转向那无数翠绿晶体柱状物交错的后方阴暗区域。 参考那无数重复叠加张贴着的通缉令，以及通缉令上被划掉的悬赏金额，以及这些死于不同时间点的埃塔们。 时间秩序果然出现了混乱。 满屋子的绿色晶体物质似乎在提醒着迈洛什么，只不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但他很肯定那股陌生的力量此刻就躲藏在执法总部深处。 至于为什么不选伊姆纳尔么？ 因为那家伙的气息到处都是，遍布楠薇城，却偏偏无从下手。 相反，龟缩在执法总部的这个家伙吸引了迈洛的注意。 … 那些翠绿翠绿的晶体总是让迈洛脑子里回闪过某些短暂的画面，相比于那一百多双直勾勾的埃塔眼睛，晶体更容易令迈洛感到困惑。 不过，迈洛还没来得及踏入执法总部深处，室外街道上就传来了马匹刺耳的嘶鸣声。 以及女性的嗓音在持续不断地咒骂着什么。 … 迈洛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造访者进门。 而当急促的脚步踏入大厅的时候，迈洛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活尸。 活尸并不是埃塔，它肩膀上扛着的、被反捆了双手的人才是埃塔。 视觉效果有点类似于——赏金猎人逮住了通缉犯并将其送回执法所换钱。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而在看到大厅上空那些悬挂、折叠着的无数个自己之后，活尸肩膀上扛着的这个活着的埃塔口中的谩骂声也总算是停了下来。 当然，死掉的埃塔，活着的埃塔，这些都不是太重要。 关键是，那个把埃塔掳回来的家伙。 它的体格、着装、武器以及配饰，对迈洛来说都非常眼熟，基本上在楠薇城的时候每天早上都可以在镜子里见到这副黑衣人打扮。 … 除了那颗皮肤溃烂的狰狞活尸脑袋之外，这家伙和迈洛平日的执法官造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它也是黑色风衣，博伊刀加转轮枪，甚至腰后揣着的撬棍都完美复刻。 但作为混沌秩序演化而成的产物，它自然是不可能达到黯影的生命等级的，在迈洛本人没有从阴影中走出之前，它甚至都看不见迈洛。 而它接下来所做的动作，大概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把肩膀上扛着的埃塔丢到地上，将其拖拽着走向大厅深处，随机挑选一根晶体，再单手拎起埃塔，不顾对方的尖叫与嘶吼，就要把她挂上去。 …… 迈洛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世界中某些扭曲的轮回规则，无数埃塔的尸体以及通缉令早已经说明了问题，一个由深渊混沌演化而成的陌生女人还远不足以引起他的共情。 大多数情况下，较强的灵视是可以为人类提供各种感官能力上的提升，而到了旧日级别的话，则不再仅仅只局限于捕捉枪反那一瞬间的死亡节点了，往往短时间内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预兆”会被轻易捕捉，从而判断出下一秒或者下一分钟即将发生的事情。 此刻迈洛就大概捕捉到了那一丝怪诞的味道。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迈洛脸上忽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 下一秒。 咣！！！！ 就在埃塔即将被那翠绿色晶体贯穿躯干的时候，执法总部大厅的上部楼层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气浪将满大厅的晶体、墙面以及地砖都掀翻了，断裂的楼板大片大片地碾了下来。 空气中除了滚动的灰尘以外，还有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硝烟气味。 这种破坏程度，这种规模的爆炸，在迈洛的记忆中以当前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就只有她能捣鼓出来了。 但，想象中那硝烟散去之后的修长人影却并没有出现，这不免让迈洛感到几分失落。 …… 爆炸发生之后，穿过硝烟的人影都是女性，她们荷枪实弹，把自己浑身上下武装得严严实实，闯入大厅，在见到那无数晶体以及晶体柱上贯穿悬挂着的无数个残破埃塔的时候，所有人都短暂地愣了几秒。 直到唯一一个活着的埃塔发出了求救的呼唤。 以及被坍塌楼板掩盖住的活尸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快撤！带上埃塔，我们时间不多！” 在阴暗破碎的建筑物内，那废墟中站起来的活尸迈洛有着极其恐怖的压迫感，哪怕它抬手从腰间取枪的动作看起来似乎非常缓慢，但闯入大厅救人的这支队伍还是顷刻间就有三分之一被子弹轰碎了小腿。 惨叫声随即响起。 但很快又都戛然而止。 那些残肢断臂崩出来的血迹都快溅到迈洛脸上了，但他始终不为所动，就站在阴影中静静旁观着这一切。 埃塔的营救队伍是携带有热武器的，但是那些可怜的铅弹射在活尸的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难看出，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营救行动，因为在其他人拉着埃塔撤退的时候，这女人却近乎崩溃地朝着执法总部深处的方向呐喊道： “孩子……孩子还在里面…不行…” … 迈洛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执法总部深处那一片漆黑仿佛看不到头的走廊。 孩子？ 哪有孩子？我怎么没看到？ 作为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迈洛很确定，此刻这栋建筑里除了热闹的一楼大厅之外，其余部位是不存在任何活物的。 眼前的这出戏有点过于没头没脑了，尽管他知道这就是深渊里的常态。 …… 最终那名为埃塔的通缉犯还是被她的团队成员生拉硬拽着撤离了执法总部。 在她们离开之后，几乎大半片城区的活尸也都涌起直追了过去。 楠薇城的街头可以说泛起了由无数尸体组成的浪花。 而那位活尸迈洛，大概是这支活尸队伍的领袖吧，指引着全城的活尸对逃窜的埃塔进行疯狂围堵。 那场面很容易让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作为一名冷静的旁观者，迈洛早就嗅到了这出戏里一种很浓郁的、名为“调虎离山”的味道。 所以他并没有追上去看热闹，说白了那些人的死活跟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于是迈洛就在执法总部大厅里找了一张稍微还算能站稳脚跟的凳子坐了下来，静等下一个造访者。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室外城区街道上似乎变得非常安静。 大半座城的活尸几乎都被埃塔他们引走了。 废墟堆叠的执法大厅，中庭上挂着的大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变得尤为刺耳。 即便是迈洛也不禁一度陷入恍惚。 就仿佛，刚才的那一系列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大厅中此刻的平和与静谧，才是真实的。 甚至这一刻的平缓中，还夹带有些许迷惑与悲伤，那是从执法总部最深处的走廊里流露出来的…… … 恍惚间，迈洛视野内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翻过窗户径直走向了执法总部的深处。 在她从迈洛面前经过的时候，迈洛甚至可以清晰的嗅到新鲜的血腥味，以及更多的、熟悉的香气。 迈洛托着下巴舒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来，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 也几乎就在这同一时刻，执法总部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泛着诡异绿光的男孩的身影。 原来真的有男孩？ 迈洛皱起眉头。 某一瞬间，他确实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男孩，先前那片刻的迷惑与悲伤，似乎就是源自于男孩。 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那名为埃塔的通缉犯以自投罗网的方式，把执法总部四周围的所有活尸都引走，真正目的是争取到这片刻的空间，用来营救“男孩”。 可迈洛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男孩。 …… 然而尚不知真相的营救者也“看”见了角落里的孩子，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欣喜地对角落喊道：“梅高！快跟我走…” 梅高…… 梅高？ … 前来救人的她自然就是艾玛了，是艾玛本人没错。 但梅高？ 呵呵。 … 角落里那个可怜兮兮的男孩大概十来岁，他脸上挂着无助的泪痕，还伸着双手像是在求助。 但就在艾玛快步奔向男孩且还差五六米距离的时候。 那被称为“梅高”的男孩的脸骤然裂成了两半！ 伴随着那不属于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诡异噪音，裂开的头颅内密密麻麻覆盖着无数的翠绿晶体倒钩，且几乎在顷刻之间就衍生、放大并占据了整道走廊的尽头，将这里化成一张巨口。 … 惊悚的一幕尚未来得及彻底展开。 一个拎着撬棍的家伙就以更快的速度撞了上去。 他徒手攥住那裂开头颅的边缘，像是拉窗帘、拧抹布一样硬生生把张开的头颅又给塞了回去，最后还直接把撬棍钉到对方脑壳上，算是给男孩那裂开的脑壳来了一次并不严谨的修复手术。 整个过程极度抽象，也非常迅速。 而做完这些之后，迈洛才回过身来看向此行唯一想见的人。 … 艾玛尚没有从刚才的惊悚中缓过神来。 她此刻维持着双手持枪的动作。 并且枪口还在冒着白烟。 说明她已经开过一枪了。 … 艾玛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苍白、憔悴。 她盘起了长发，脸上的淤青和擦伤都清晰可见。 手臂、脖子、腿上都裹着血淋淋的绷带，雨水和污泥还浸透了她的外衣，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是迈洛见过的状态最糟糕的艾玛，但也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艾玛，这一点大概是从眼神判断出来的（其实迈洛自己也不确定）。 …… 艾玛一直维持着持枪的姿势。 此刻的她她无比冷静。 枪口是锁定着迈洛头部的，并且此前开出的那一枪，也正中了迈洛后背。 当然，她这份镇定与冷厉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随着迈洛缓缓翻手，手心上亮出了两个跳动的蓝色符号。 走廊里终于响起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委屈哭声。 第596章 讲个故事 第596章讲个故事 迈洛不知道艾玛以这样的姿态在深渊里撑了多长时间。 估计艾玛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她身上的伤有许多早已经愈合，有许多则很显然是近期新添的。 很难想象过去那个病恹恹的柔弱女孩是如何经受住这一切的。 其中的诸多辛酸和痛楚此刻也只能转化为发泄式的嚎哭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艾玛的啜泣稍稍平缓一些的时候，迈洛的大半个肩膀已经被泪水鼻涕口水之类的混合物浸透了。 他全程没说话，只用手轻拍着艾玛的后背。 终于在憋了半天之后说出了： “抱歉。” 还没等他说出那俗套的后半句“我来晚了”。 埋在他脖子处的艾玛就提前打断了他的话。 “闭嘴。” “好。” … 良久之后，艾玛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精准命中迈洛后心的那一枪。 她着急地让迈洛转过身去给她检查。 那一瞬间迈洛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恐惧。 而迈洛也是废了好大劲儿才解释清楚为什么子弹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弹孔或者击碎他的脊柱。 … 哭够了之后的艾玛似乎就完全恢复正常了，除了眼睛还有轻微的红肿。 她表达情绪的方式依旧是那么匮乏，但也只有迈洛知道，到底得有多么恐怖与无助的情况下，艾玛才会哭成那样。 当然，所谓的恢复正常并不是说就完全变回原先那个24小时不苟言笑的家伙。 在深渊里，从见到迈洛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再松开过迈洛的手。 而在此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她一直握着的，连睡觉休息都不曾松开的东西，是枪。 …… “我们还能回去吗？” 聪明的艾玛早就知道了这里并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 她能解读诺斯齐亚等式，说明许多宇宙的真相与奥秘就已经存储在她的脑海中成为她的一部分了，她甚至能够浅薄地理解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触碰到这里的些许混沌概念。 正因如此，她才会一度陷入那般彻底的绝望中。 也正因如此，迈洛的出现才会显得那么突兀。 … “当然能。” 面对艾玛忧心忡忡的提问，迈洛的回答相当轻松简洁。 但或许是迈洛那过分想要表现出来的笃定语气，让艾玛察觉到了些什么。 她带着几分疑惑，看着迈洛的双眼： “其实你也不能确定，对吧？” “开什么玩笑，我能进得来自然就能出去。”迈洛拍拍艾玛的脑袋，随即将目光转向走廊尽头的位置。 此刻那“男孩”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连带着前方大厅处的那些绿色晶体也开始崩塌碎裂，许多埃塔的尸体堆积叠加在一起，腐尸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更外侧，被引走的活尸们又返回了。 并且这一次，楠薇城中活跃起来的还不仅仅只有活尸，远方某些藏匿已久的恶意也开始蠢蠢欲动。 迈洛没有带着艾玛离开执法总部，他牵着艾玛登上楼梯，上到了执法总部的顶层。 “只不过稍微有点麻烦而已。” “嗯？” “没什么。” … 迈洛踹开顶层天台的大门。 此时室外已经停止降雨，灰蒙蒙的天空之上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轮完整的新月，它比迈洛记忆中楠薇城的月更加明亮，以至于视觉效果有几分不真实。 “为什么我们要到屋面上来…” 艾玛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此刻身处于执法总部建筑的顶层，她已经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异样。 被全城的活尸如同潮水一般追赶着固然是一件即为可怕的事情，但如果像眼下这样，街道、房屋、楼层之间所有的活尸都驻足原地，用那腐烂了或半腐烂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你，那将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毛骨悚然。 再有的，则是那笼罩着半座城池的绿色流光。 它就是此前在执法大厅深处幻化成小男孩的那道意志。 … “绿色的亡者。” 艾玛脱口而出。 这是避难所里的人对那东西的称呼。 “这座城里有两头可怖的生物，一是格拉基，另一头应该就是它。” 艾玛神色凝重。 忏悔码头那一次，她曾经堕入过格拉基的梦引，而随着对诺斯齐亚等式的深入解读，她知晓这些跨越万古的生命体是怎样可怕且冷漠的一种存在。 如果此刻的楠薇城中有两个这样的东西的话，她和迈洛所要面对的将是噩梦级别的困境。 但，与此前不同的是，眼下艾玛并未感到一丝恐怖与寒冷。 且这与迈洛的恐惧吞噬本能无关。 “嗯——” 迈洛反倒没有像艾玛那样关注着天边的绿色流光。 他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台阶上，示意艾玛坐下，接着很认真仔细地帮她拆解手掌上那些已经被浸湿的残破绷带。 “痛了要跟我说。” “嗯。”后者轻声应答。 “我想，有件事情我们得谈一谈。”迈洛看似很随意地对艾玛提道。 “好，我在听。”艾玛点头。 “这件事讲起来可能稍微有点复杂。” 迈洛把从艾玛手掌和手腕上拆下来的绷带放到地上绕成一个圆形，指着它说道： “这就是我们俩现在所处的位置。” “嗯嗯。”艾玛再次点头。 接着迈洛又指向下一楼层阳台上的积水说道：“那儿是我们的故乡，我不是说楠薇城，而是指那整个世界，这两个地方之间几乎是没有任何关联的，我是说几乎……”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简单说起来就是，有人在逼迫我做一个选择。” “有人？”艾玛认真地看着迈洛的双眼。 “挺多人的，当然也不完全都是人啦。”迈洛咧嘴一笑，他轻轻握住艾玛那两只被雨水浸得泛白发皱的手。 “是什么选择？”艾玛追问。 眼看着远处滚动的绿色流光逐渐变得浓郁起来，迈洛顿了顿后回答道： “梅高，你们在营救的那个梅高，当然可能并不一定就是那个孩子，但梅高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角落里，我得讲一个不怎么有意思的故事，那是关于一个已经陨落的文明的故事……” “这个狂妄的文明利用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让他们种族内部的女眷怀上了某一位神明的子嗣，并认定这个孩子是人造的神，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在这子嗣诞生的那一天，他的生父将会被他的啼哭声引来。” “关于那孩子的生父，那位神明，祂有许多的称号，包括‘审判星’、‘毁灭先驱’…‘血月’，但祂的本名，真实本名是“格赫罗斯”。” … 在迈洛轻描淡写地将“格赫罗斯”的名讳说出口的时候，楠薇城内骤然响起了嘈杂的哀嚎声，哀嚎痛哭声的背后，仿佛有无数婴儿在啼哭，那声音尖锐、刺耳，哭撕心裂肺。 连艾玛都被这突然响彻全城的哭声吓了一哆嗦。 她看着迈洛，认真地问道：“格赫罗斯降临的话，会怎样？” 迈洛却耸了耸肩：“没人知道，各有各的说法，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末世降临，但在某些特殊种族文明里流传的说法却是‘荣耀返生’，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会带来不祥与毁灭……” “以至于上位者们选择了更加决绝了方式，那就是在梅高降生之前，把那整个文明给埋葬了，这或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绝对是相对关键的那部分。” …… 艾玛看着下一楼层的阳台上若有所思。 接着，她对迈洛问道：“对下一楼层的世界而言，梅高已经死去，但对于天台上而言则不是，而且这里的梅高，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出现在那边的。对吗？” “简直是天才。” 迈洛感觉自己的表述已经足够晦涩抽象了，但即使如此艾玛都能够理解透彻，可以说是在智商和san值各方面都碾压大多数人类了。 “那你说的‘选择’是指什么？”艾玛完全没有回应迈洛的感叹，而是继续追问着。 “这里。”迈洛指了指屋面：“这种混乱的世界被称为深渊，而摆脱深渊，或者说，阻止深渊对真实世界造成影响的方式，据我所知只有一种，那就是毁灭这里的一切，让末世降临在这里。” “深渊世界被毁灭了之后呢？”艾玛继续问道。 “毁灭之后，不属于深渊的灵魂就可以返回真实的清醒世界。”迈洛答道。 而艾玛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重新开口道： “但我不是以灵魂形式降临的，对吗？” “嗯。” 迈洛点头。 “我变成深渊世界的一部分了？” 艾玛的声音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发颤，她在极力克制，但迈洛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明白你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了，其实你大可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她开始不敢再盯着迈洛的双眼，并且把自己的手从迈洛手中抽离了出去。 … 迈洛愣了一秒。 随后脸上很快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进而转为抑制不住的玩味笑意。 “欸不是，噗……我以前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对我产生了这种，这种会以苍生为己任的奇怪认知的？” “……？”他的这句话让艾玛也小愣了一会。 ——难道我理解错了？可，不是说阻止梅高出现的唯一方式就是毁灭深渊世界么，而且我已经成为了深渊世界的一部分，这就是摆在面前的选择啊… … …… 确实就是这么一个选择题。 也正是克劳在把迈洛送入深渊之前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一切都关于抉择。” 这整个局的促成条件过于复杂。 不仅要先解决深渊中原先的灭世者，还要精准地让艾玛进入梅高所在的世界。 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就是克劳的最后一步——他亲手把迈洛送入深渊世界。 也许这同样可以用“一切都关于抉择”这句话来做解释，但同样的，他让迈洛拥有了灭杀这一深渊世界的选择。 种种迹象都表明，克劳的背后，秩序之上，可能还有一双更恐怖的手在操控、编排着这一切。 … 当然，抉择只是克劳的说法。 迈洛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把艾玛带回去。 即使是通过《螺湮城教本》了解了“格赫罗斯”这一血月真相之后，他也依旧未曾动摇。 按照他本人的说法那就是—— “凭什么知晓了真相就得做出牺牲，那颗红色大皮球降临不降临又关我什么事？真是的……”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这聪明的脑袋瓜帮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顺利安全地把咱俩从这里弄出去，不是来通知你去送死的，明白不？” …… … 艾玛重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迈洛看了好一会儿。 她也不禁有几分恍然。 ——是啊，好像这才更像迈洛的作风吧……连他自己都没有过一丝动摇，我怎么自己先怀疑了起来。 “所以我还是可以回去的…对吗？” 艾玛的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大概连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多蠢，因为迈洛的态度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了。 于是她又快速补了一句：“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 换来迈洛的嘿嘿一笑。 迈洛确实没吱声，但楠薇城上空某个不太聪明的东西却闲不住嘴了。 在那一系列活尸的哀嚎声以及婴儿啼哭声的更上方，一个无法分辨性别的雄浑嗓音像雷霆般劈了下来，引得半座城都在颤动： “感受湮灭是你唯一能走通的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 那些绿色的流光开始在高空中自行组合、凝结，形成一些能流动的，同时又具备晶状结构的物质。 一些清晰可见的符文图腾也相继涌现了出来。 也正是这些符文，让迈洛认出了这所谓的“绿色亡者”的本尊。 … “嘿，之前还在纳闷为什么毁了半座塞勒菲斯都不见它的守护神出现……原来是掉进深渊里了啊。” 迈洛拍拍艾玛肩膀示意她待在原地别动。 随后带着一脸狞笑，抄起撬棍就往高空中那绿色影子的方向猛甩了出去。 第597章 霸凌 第597章霸凌 这大概是那根撬棍的棍生巅峰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没错。 虽然它在迈洛的手里揍过格拉基没错，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一次是在格拉基的幻境世界里动的手，而这次则是实打实地给旧神敲了一榔头。 为啥说是旧神而不是旧日支配者呢。 …… 高空中的那一坨绿色晶体物质的本体，就是旧神。 还记得那上一回被迈洛拆了大半的塞勒菲斯吗？ 幻梦境里那座名为欧斯-纳尔盖的永恒国度的国都呀，就是用永恒水晶把猫猫大队困在里面将近两百年的那座城市。 那座城的本土守护神名为纳斯·霍尔萨斯，祂的神殿名为绿宝石神殿。 当时迈洛带着猫猫们在港口大闹一通，夺船出海的时候，还跟绿宝石神殿的祭司们交过手的。 但最终这位梦境诸神之一的上位者都没有露脸。 让迈洛他们堂而皇之的弄死了库兰斯王（并没有）然后离开了。 … 那次经历算是在迈洛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毕竟当他第一次踏入幻梦境的时候就受到过来自某一神明的严重警告，本以为在塞勒菲斯也会遭到守护神的针对的，结果却啥事都没有。 直到几分钟前，迈洛才认出了那些绿色晶体的出处。 绿宝石绿宝石。 可不就是空中那些东西嘛。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敌意。 原来并不是纳斯·霍尔萨斯肚量极大，任凭迈洛和猫猫们在祂港口上为非作歹，而是这家伙不知因为什么堕入了深渊，自顾不暇，哪还有空去管永恒国度的事情啊。 不知为何，迈洛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个号称横渡了群星面见过终极虚空的库兰斯王…… 或许他与霍尔萨斯的堕入虚空的事情有某些联系也说不定…… … 扯远了。 虽然看得出来霍尔萨斯在深渊里很难熬。 但祂的意志并没有完全被混沌淹没，也就是还没有达到风行者那种程度。 因为在挨揍之前它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志，用那句古语——“感受湮灭是你唯一能走的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说明祂还记得自己是梦境诸神之一。 在祂话语中，要感受湮灭的人不是迈洛，而是迈洛身后的艾玛。 这便是梦境诸神的意志。 …… “看吧，我说了，有人希望血月降临，也有人不希望，梦境的诸神就属于后者。” 迈洛回头朝艾玛点了点头。 上一次祂们为了阻止血月降临，把整个苏美鲁文明灭了。 而这一次，渡鸦和克劳等人的小动作估计也没能瞒过那些上位者的目光，搞不好霍尔萨斯就是被丢出来当苦力的打工仔。 这就是诸神的后手。 当迈洛不想当这个灭世者的时候，就由霍尔萨斯代劳。 … 这样看的话，似乎发生在这深渊世界里的所有诡异事件也就都能说得清楚了。 那些张贴在执法总部的所有通缉令。 以及死去又活来，无限被“抓捕归案”的埃塔·多伊尔。 不难理解，埃塔就是混沌秩序演化出来的，关于死神子梅高的具象，也可以理解为，她是梅高的守护者。 而霍尔萨斯的秩序，是要阻止梅高降临清醒世界，阻止血月。 但在深渊里，祂找不到梅高，也杀不死梅高。 所以两种秩序碰撞之下，就变成了不断重复的通缉追捕事件。 … 这一切，艾玛或许理解得比迈洛更加熟悉。 甚至于她自己也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参与到了秩序碰撞的对抗中，在迈洛抵达之前，避难所里的众人发现男孩梅高又一次神秘失踪了，她们认为是城中的“绿色亡者”掳走的梅高，所以才有后续那调虎离山的一幕上演。 …… … 而参考上一回迈洛没有彻底的把“虫子”的世界毁灭的后果，深渊的痕迹蔓延到了清醒世界，甚至被转移到幻梦境，导致被抛弃的信仰变化成虫的秩序开始泛滥。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环扣着一环，永远也捋不清源头。 但对迈洛来说，也根本没有捋清楚的必要，他只秉承着自己的意志，至于后果是什么，回头再说。 …… 当！！！！ 高空中尚未完全凝结起来的绿色晶体物质被一根烧红的了撬棍给砸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一只眼球浮现在灰蒙蒙的天宇正中间，它散发出来的光笼罩住了整座楠薇城。 那一撬棍也许是让霍尔萨斯迷乱的神格稍微清醒了一丢丢。 祂意识到了站在那天台上的并不是什么蝼蚁，而是在这深渊中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上位者。 于是在显出本体之后，祂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口口声声说着要人家“感受湮灭”的气势了。 祂的选择，竟然是对迈洛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诫。 “你可知道自己的行径会给世界带来什么？” “如果做不到亲手抹杀熟悉的面孔，大可以转身离去，你无法做到的事情自有别人可以代劳。” “滚回你的世界去当个懦弱的……” 轰隆！！！ …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撬棍扎在了眼珠子上。 而且还被狠狠地划拉出来一道狰狞可怕的裂口，一些类似于血液的物质像大雨般泼洒了下来。 …… 要不怎么说某人不讲道理呢。 迈洛可不属于任何阵营，他是黯影序列的上位者，无论是旧日还是旧神，乃至外神，只要能砍上一刀的，他都敢下手。 至于什么因果、秩序，全都无法左右他分毫。 也许梦境诸神与克劳之间的这场博弈，无形之中已经转移到了迈洛的身上，而希望血月降临的克劳，很显然赌赢了，他更加了解迈洛的作风。美其名曰的“提供一个选择”，实则心里早已知道结果。 … 偌大一座楠薇城噤若寒蝉。 即使是深渊秩序演化出来的混沌生物，不论是活尸还是循血者，此刻都呆滞地望着天空。 因为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上位者之间的霸凌。 普通生灵光是瞅上一眼都会被清空san值，但正因如此，它们所产生的恐惧都会第一时间被迈洛吞噬、消化，从而转化为更可怕的力量，倾泻在霍尔萨斯的身上。 所以楠薇城的生灵们，包括此刻抱着膝盖坐在天台的艾玛，一同目睹了这场恐怖而又荒诞的对抗。 恍惚之间，他们仿佛能看到某个瘦弱的家伙被摁在墙角，一个浑身沐浴着邪恶黑色物质的影子扯起了前者的底裤…… … 大片可以理解为神的血液的东西从高空中泼洒下来。 落到了泥泞的大街、巷道里，与低洼处的浑浊污泥混在一起。 … 太可怕，也太可怜了。 那撬棍敲击诺尔萨斯眼珠子的动静，一下一下，像是闷雷作响。 如果是下位者，或许尚无法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深入灵魂的震撼。 但此刻的楠薇城中，还有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家伙，它是可以切实地体会到这种感觉的。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突然看到，平时班里都每天抢你小零食欺负你的胖子被高年级的学生一顿收拾。 就，有一种莫名的渺小感油然而生。 … 当所有生灵都近乎痴迷地盯着空中那场单方面屠杀的时候。 这片世界里生命等级仅次于迈洛和霍尔萨斯的另一位旧日，伊姆纳尔。 它已经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并且此时已经收拾行囊连滚带爬地跑出楠薇城了。 月光下。 这位着名的欺诈者、神二代，疯狂地甩掉身上那些蛞蝓组织和棘刺（因为它此前伪装成了格拉基），几乎是连滚带爬。 在此之前，它只是想看一场戏。 看看在这深渊里，诸神的手段能有多强硬，当然，更多的还是想看昔日的仇敌在这里吃瘪，最好被彻底抹杀。 可是事与愿违。 此刻。 那高空中传来的一声声有节奏的闷响，那敲击在霍尔萨斯身上的拳头和撬棍传来的动静，勾起了伊姆纳尔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准确地说，是阴影。 当日在清醒世界的楠薇城，它把迈洛拖入虚无世界之后，那一系列不携带任何低级规则的——“攻击、反击、攻击、反击”的无限循环。 此刻空中的闷雷每炸响一次，伊姆纳尔都会猛抖一次。 仿佛砸在霍尔萨斯身上的那些闷棍都是砸在它自己身上一样。 … “见鬼见鬼见鬼…” “是深渊削弱了霍尔萨斯吗？还是深渊在帮他？” “难道这家伙又跑哪里去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 “该死！” 第598章 收割 第598章收割 “别打了！住手！” 挂在空中的那巨大眼球被碾到城区街道中，砸碎了大片的建筑物，大半个躯体牢牢地镶在了地下。 不得不说，如果霍尔萨斯完整地幻化出它的形体，那些精致流光以及璀璨晶体彼此交错的情况下的确赋予了整个巨大狰狞的眼珠子一种迷幻的美感，带着虚幻、不真实的外衣的同时，也兼具了那实打实的神格的威严，以及不可亵渎的气质。 在迈洛的记忆中，好像人类文明的某一些宗教典籍里描述的“天使”大概就长这个模样吧。 但此刻坠落到泥泞的城中街道上的霍尔萨斯，可没有传说中堕天使的那种鬼魅气质。 幻梦境旧神的神格此刻已经被践踏得一无是处，那崩碎后散落一地的绿宝石便是证明。 类似“感受湮灭”这样的话，祂反正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 其实形态大多数时候并不重要。 在高级秩序的诠释下，拳打脚踢也许并不具备攻击性或者侮辱性，真正能造成伤害的是灵魂层面的碾压，那是可以在其灵魂中烫下烙印阴影的。 也许以后霍尔萨斯也会变成第二个伊姆纳尔。 当然，前提是对祂而言还有“以后”这种说法。 … “你不能杀我…当然，也杀不死我……” 巨大眼球上面有断裂的血丝、狰狞的裂痕。 祂在地上砸开了大坑并填了进去。 尽管伤痕累累，但破碎绿宝石隔层下的眼球还是可以灵活地进行转动。 祂身形庞大，仅仅是那由无数光絮组成的、复杂到极致的瞳孔直径就有五米左右，在祂目光笼罩下，迈洛的身影仿佛渺小得可以忽略。 然而此刻，霍尔萨斯的眼神中充斥的是某种，某种本不应该诞生在祂的神格之中，但此刻却又确确实实出现了的东西。 那玩意儿叫做“恐惧”。 … 祂是梦境诸神之一。 是比普通旧日支配者更高一级别的存在。 在古老的战争中，旧神对标的是外神的序列，也就是伊姆纳尔它老爹的那种级别。 迈洛已经证实过，伊姆纳尔这种级别的旧日支配者是可以产生恐惧情绪的，但神明却似乎通过不断的自我进化，“修复”了这一设定，或者说，摆脱了这部分桎梏，且掌握了与这桎梏相关的力量，并将其施加在了低等级的生物身上。 …… 然而此刻的霍尔萨斯，这位掌管永恒国度的绿宝石之神，此刻竟然感受到了真切的恐惧。 祂颤抖了起来。 这是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从祂生命中剔除掉的一种低级本能。 而此时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从祂心中延伸而出，连带着出现是一系列不属于神明的情绪，包括迷茫、错愕等等。 但准确来说，恐惧并不是祂内心“生”出来的，是迈洛“植入”进去的。 ……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面对霍尔萨斯那一系列“你无法将我杀死”的言论，迈洛平缓地默念着那句出自于必修一的至理名言。 死亡永远都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也许有的时候，对于那些自认为至高无上的神明而言，当祂被踩在脚下的时候，当祂不受控制地陷入恐惧的时候，其实它的神格就已经死了。 迈洛淡定地看着手中撬棍末端尖锐处那缭绕着的黑色物质。 自言自语道： “所以这算是一次新的能力拓展咯，除了搜集以外，还可以帮神明重温一下祂们那早早摒弃了的恐惧。” “嘿。” 他突然咧开嘴狰狞地笑了一下。 “这个我喜欢。” …… 说完，迈洛就抬起一只脚踩到了霍尔萨斯的眼球上，接着不顾对方的尖叫，将整根撬棍插进了对方的瞳孔！ “！！！！！” 一种根本无法用文字表述的恐怖咆哮声顿时席卷整座楠薇城。 甚至那明明已经跑出楠薇城的伊姆纳尔都差点被滚动的气浪掀翻过去。 这家伙现在的模样有点不伦不类。 此前用分形规则模仿成格拉基的那些蛞蝓组织和棘刺还有一部分黏着在它身上，但绝大部分是已经恢复成那套经典造型——暗紫色的礼服、墨绿色的内衬马甲、岩浆色泽的领结、通体无数裂痕，以及那张处于不断分裂复制与叠加状态的脸。 那恐怖的声浪远去之后，伊姆纳尔停下了步伐，回过头用它那只独眼怔怔地望向城中心的方向。 它大概能猜到迈洛对霍尔萨斯做了什么事情。 “不，杀不死它的，即使是在深渊里也做不到，但……” “那种感觉，应该比死去更加凄惨吧？” … …… 城区。 从霍尔萨斯瞳孔深处泼洒出来的那些璀璨“血液”，尽数被迈洛双手的裂痕吸收。 那些龟裂痕迹，那被称为“洗不净的罪责”又一次加深了几分。 迈洛微微舒张自己的手掌，细细地感受着那股遭到诅咒的禁忌力量，从犹格·索托斯，到纳斯·霍尔萨斯，他的手已经同时沾染了外神与旧神的血，那么这“罪责”由该如何定义呢？ 不过这还没完。 严格来说迈洛也算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同时，不能忘了给家里的老人捎点。 这里的老人自然不是康。 而是红女巫。 … 那老妖婆前阵子刚被黄金律法神殿的家伙给“刀劈半”了，正需要一点优质食材来补补身子。 并且只要她吃好喝好了，迈洛在圣餐献祭之路上才能更进一步。 于是深渊世界的楠薇城街头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浑身覆盖着黯影秩序的恐怖男人，把撬棍收回腰间，换而取出了一柄闪着岩浆般红光的博伊刀，开始在那小山一样的巨大眼球上“收割战利品”。 由于一直以来用于盛放圣餐的那只餐盒没有随身携带（从盖利德那边带回来的金属餐盒），所以迈洛只能把切下来的“肉”（其实是一些绿色晶体物质）用铁丝捆绑着吊挂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满载而归的迈洛回到执法总部的顶层，没有再搭理那残破的霍尔萨斯。 确实，就如霍尔萨斯自己所说的那样，即使在深渊里迈洛也杀不死祂。当然这得看到底要如何去定义死亡了。 霍尔萨斯的意志、神格此刻都已经崩塌。 不能说祂太过孱弱，毕竟，在迈洛和艾玛来到这深渊世界之前的不知多少岁月，霍尔萨斯就已经沦陷了。 祂更像是遭受信徒背叛、又被梦境其余诸神抛弃了的弃子。 … 然而对于这位堕入深渊的旧神来说，真正的苦难，要从祂无法对抗混沌秩序的侵蚀那一刻开始算起。 到时候，“不死”对祂来说将会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第599章 愚神计划20 第599章愚神计划2.0 由恐惧凝聚并笼罩在执法总部天台上的一层薄薄护盾被迈洛抽离。 附近其余的建筑基本都已被刚才那场“战斗”的余波震碎，只有艾玛和执法总部安然无恙。 “忙完了？” 艾玛很自然地搭住迈洛的手站起身来，走到天台的边缘看了一眼那半个身子镶嵌在地面以下的霍尔萨斯大眼球。 支离破碎的眼球以及散落一地的绿色宝石看起来极其虚幻，与周遭的真实环境对比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忙完了。”迈洛轻扶着艾玛。 艾玛盯着远处那奄奄一息的眼球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 “那就是神灵？” “算是其中一种吧。”迈洛点点头：“如果，标准是站在人类秩序之上的生命都可以统一认作神的话。” “它看起来好像一条大泥鳅。”艾玛很认真地评价道。 “那芬恩估计会很喜欢。” 迈洛耸耸肩。 就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埋汰着那位落魄旧神的时候，教区的另一角落里再次响起一些零星的枪声还有尖叫声。 “是埃塔。”艾玛皱起眉头。 他俩放眼望去，看到的是满地的避难所成员的尸体。 还有被活尸“迈洛”掐住脖子的埃塔。 … 埃塔、避难所的成员、活尸迈洛、通缉事件。 “他们”似乎从头到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界的丝毫影响，哪怕迈洛与霍尔萨斯整出来多大的动静，活尸版的那个迈洛就只记得一件事情——追捕埃塔。 而此时，通缉犯埃塔又又又又一次被抓住了。 她朝着活尸迈洛的头开了好几枪，但毫无效果。 那犹如铁钳一样的枯手死死攥着埃塔的脖子，它甚至不打算一次性把埃塔掐死，而是就这么把她悬挂在半空中，让她缓慢地感受窒息的绝望。 …… 尽管这一幕无比残忍。 但此时迈洛和艾玛都已经知晓，那表象之下其实是两种秩序的对抗。 埃塔代表的是保护死神子梅高的意志。 而活尸，则是霍尔萨斯代表的一种旧神的意志。 所以活尸会无休止地追杀埃塔。 至于为什么那活尸是迈洛的造型……或许是旧神们的某种恶趣味隐喻吧。 … 这就像是一个轮回的旋涡，埃塔与活尸的故事会在楠薇城内不断重复、循环，一遍一遍地死去又活来。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就开始有点倒人胃口了。 活尸迈洛身体的组织开始加剧腐烂，大片的烂肉从他身上掉下来，化成浓汤烂泥。 包括它那捏着埃塔的那只手也开始迅速枯萎。 本应该死上第不知道多少回的埃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获救了，还就近抓起一把铲子，直接把彻底腐烂的活尸迈洛的脑壳铲飞出去老远。 …… 不只有活尸迈洛完全。 几乎全城的活尸都化成了烂泥。 原因很简单，代表着梦境诸神意志的霍尔萨斯落败了，“追捕”的一方势必崩溃。 再加上，活尸本质上也不属于霍尔萨斯，那是祂从伊姆纳尔那边“借来”的力量，而此时，伊姆纳尔早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它自己都把分形规则幻化出来的格拉基外皮舍弃了，这些活尸自然没有继续维持下去的道理。 … 得救了的埃塔独自一人站在阴暗的街道中央。 她似乎也感应到了些什么，缓缓抬起头，朝着执法总部顶层的方向看了过来。 …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茫然和困惑。 不知为何，被那种眼神长时间注视着，总会让人心里产生某种难以表述的不适感。 然而埃塔目光聚焦的位置并不是迈洛，也不是艾玛。 …… “嗯——” 迈洛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顺着埃塔目光的方向，缓缓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此时，一个身上脏兮兮的男孩就站在与自己不到六七米距离左右的正前方，同样目光茫然地看着迈洛。 …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从始至终一直缭绕在迈洛脑海中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停下了，从见过黄金律大主教之后就一直不曾消退的哭声，在此刻终于结束。 迈洛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屁孩，自言自语道： “这次见到的终于不再是婴儿车了。” 过往在清醒世界中见到的关于梅高的幻象，都是黑色婴儿车，伴随着诡异的啼哭声。 而这次终于换了个造型，变成了一名不足十岁的男孩。 当然，迈洛心里清楚，这肯定也不是梅高的真实面目，毕竟梅高的代称是死神子，苏美鲁文明时代的终局里，梅高终究没有成功降生。 小男孩的模样，也不过是混沌秩序演化的一层幻象罢了。 但与清醒世界不同的是，这幻象的背后，是真实存在的梅高。 …… “你说过的，那个不能降临到真实世界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吧？” 艾玛小声对迈洛问道。 迈洛却摇了摇头：“不能降临，只是一部分意志的看法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更想确认一下，如果梅高到了真实世界，如果格赫罗斯降临了，会发生什么？”艾玛忽然很认真地对迈洛问道，她用那伤痕累累的手把迈洛的脸转向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的双眼。 迈洛却反过来对她问： “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得救，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为了拯救苍生牺牲自己了吗？如果我说，格赫罗斯降临了会死很多很多的人，甚至可能所有人都会死，你又该怎么做选择呢？” “你在唬我。”艾玛完全没有被迈洛吓住，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有某一瞬间眼神里出现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动摇。 迈洛继续道： “末世啊、厄难啊，全都是宗教神棍和疯子们的说辞，你是信他们还是信我。” “信你。”艾玛丝毫没有犹豫。 “那就好好活着。” “嗯嗯。” … “人呢？” 他俩才聊了没两句，梅高、埃塔就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要不怎么说是幻象呢……” 迈洛摇摇头，转头对艾玛问： “诶不管了……所以你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吗？” “你确定要听我的？”艾玛眨了眨眼。 迈洛点头：“出发之前，有人跟我说过诺斯齐亚等式会是此行的关键因素，而且，你已经有想法了，不是么？” “你说过脱离深渊世界的唯一途径就是把现有的世界毁掉。”艾玛道。 “对的。”迈洛点头。 “既然深渊里可以演化出无数个世界，那为什么不直接换一个。”艾玛继续说道。 “这个想法很有趣，可是要怎么从一个深渊世界跳到另一个深渊世界呢？”迈洛嘀咕：“要知道我们俩之所以进到这里来都是因为一个叫作克劳的家伙……” “不，不是。”艾玛忽然摇头：“你是，但我应该不是。” “什么意思？” “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重复研究着那道等式，我觉得，不是什么克劳把我送进深渊的，是等式。”艾玛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怎么可……” 迈洛皱起眉头。 回头一想。 似乎从来就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克劳是艾玛陷入深渊的始作俑者，那只不过是迈洛通过克劳的目的倒推得出的结果，他希望血月降临，所以才把艾玛送入深渊，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这样迈洛就无法彻底摧毁梅高所在的深渊世界。 但联系后续克劳所说的那些话。 似乎…… … 似乎也有道理。 貌似克劳只能让人以灵魂形式堕入深渊。 而艾玛是整个活生生的人进入深渊的，这两者存在本质差别。 “这个等式到底是…”迈洛很是费解。 反而是艾玛的思路愈发清晰： “我不知道你对等式了解有多深，但那些运算符号，它们在我的脑海中是活着的，那是一种很飘忽不定的联系，我无法清楚知晓它们的意愿，但是等式却了解我的全部，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等式天生就是为深渊而设计的，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陌生教授吗？” “涅弗伦·卡？”迈洛当然记得。 “等式就是他留在我脑子里的东西。”艾玛点头：“而那天在家门口，我应该是误触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一切。” “误触了什么……”迈洛对等式的理解仅存在表层，所以他很难理解到艾玛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就在他像个小学生全神贯注认真听讲的时候，却发现前一秒还在认真思索的艾玛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表情。 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好像是……许了个愿当时。” “是关于？”迈洛挑了挑眉毛。 “这个你别问。”艾玛立即转移了话题：“总之我可以再试一次，说不定可以……” …… … 深渊世界。 梅高所在的深渊世界。 这里秩序的纠葛已经暂告一段落。 作为旁观者的伊姆纳尔躲到了混沌的边缘。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对于一名外神二代来说。 但，前不久降临的那个家伙，是连梦境诸神都会感到恐惧的东西，而它只是一名神级秩序之下的旧日支配者，这样想的话心理也就平衡了。 在霍尔萨斯被重创之后不知道多久，楠薇城内，黯影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 伊姆纳尔甚至不知道迈洛姐弟俩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整座城如同一潭死水，就好像从未有人造访过一样，仿佛黯影从未降临。 它知道自己不是迈洛的对手。 但如果那里存在着逃离这里的某种路径的话，伊姆纳尔一定得去尝试一下。 … 良久。 楠薇城破碎的街道上。 身披暗紫色礼服的人影走到了残破的绿宝石眼球跟前。 此时，周遭的空气中流转着符文与流光。 那是幻梦境在召回霍尔萨斯的赐福引导。 对于这位绿宝石之神而言，祂的使命虽然并未完成，但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已经结束。 失败也是一种结束。 而祂的同类，那些高居在秩序顶端的上位者们也并非残酷无情，事先早已经留给了霍尔萨斯一条退路。 只要祂没有完全陷落，尚且保存有一丝神格，便还有返回幻梦境的资格。 “果然，神明还是仁慈。” 伊姆纳尔的呢喃声不夹杂任何情绪。 故而听不出它是真心实意发出的感慨，还是在暗讽些什么。 … 此时迈洛和艾玛已经脱离这片世界。 这里演化出来的深渊秩序再也无人管辖，很快就将蔓延到清醒世界，死神子梅高，那些由混沌从已经湮灭的世界中学习而来的秩序即将转为现实。 然而伊姆纳尔不属于深渊，它只是受困于此，不会伴随着深渊世界进行转移。 对于伊姆纳尔而言。 此刻的它需要另外一种方式来实现救赎。 … 注视着那被无数符文与流光环绕着的霍尔萨斯。 伊姆纳尔的心中浮起一个比愚神计划更加疯狂的想法。 第600章 近距离观影 第600章近距离观影 幻梦境。 东部大陆。 永恒国度欧斯-纳尔盖。 国都，塞勒菲斯。 …… 这一天是永恒国度举国欢庆的日子。 塞勒菲斯的永恒住民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守护神——纳斯·霍尔萨斯。 这意味着塞勒菲斯很快就能走出那黯影留下的阴霾，重返无忧无虑的岁月。 整座欧斯-纳尔盖的国民欢呼雀跃。 所有绿宝石神殿在塞勒菲斯港口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优美的歌谣在蓝天之上流转了整整一个月。 … 或许是因为绿宝石之神霍尔萨斯本体充盈着无数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光辉，以至于那璀璨流光背后的绿色领结看起来也非常协调，就连塞勒菲斯所有神殿里关于霍尔萨斯的雕塑上都多了这样一个领结…… 事实证明，在那套配色奇葩的礼服里面，伊姆纳尔最钟爱的并不是暗紫色的外套，而是绿色的领结。 嘿嘿…… … 欺诈者的故事还在延续。 而对于瓦尔罗坎家的“姐弟”二人来说，深渊的旅途尚未结束。 …… 这里是，新的一座楠薇城。 也不知道深渊为什么那么没有创意，每次都是楠薇城。 不过相比于过去迈洛见过的那些，长满虫子或者长满活尸的楠薇城，眼下的这个看起来要正常太多太多了。 不仅是迈洛没有在空气中嗅到任何阴暗的气息，就连东部城郊上的教会大桥都不见了。 这似乎是一个，岁月静好的楠薇城。 当然，夜间的雾霭还是那么浓。 总之，艾玛成功了。 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对诺斯齐亚等式许了个愿望。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这就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最容易理解的表述了。 至于传送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嘛… …… 就像迈洛所感受到的那样，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阴暗气息，几乎一丝人类以外的黑暗住民踪迹都没有。 夜间徘徊在某些晦暗边缘的也不是猎人，甚至就连执法官的影子都见不到。 让迈洛略感意外的是，在这个世界，密大调查员这一团体成了对抗邪恶的中坚力量。 … “相对安全的世界里执法官和猎人都失业了？” 迈洛总觉得这和谐的画面只是表象。 深渊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扭曲、阴暗的，混沌秩序的元素通过各种角度从清醒世界中学来的东西无法呈现出所谓的美好。 但如果认真想一想，对深渊而言，也许压根就没有美好与不美好这一概念，它就像是植物的根须，只会凭借本能朝着任何有空间的方向野蛮生长。 而按照艾玛先前的计划，既然梅高所在的世界不能摧毁，那么抵达另一个世界之后，迈洛就可以执行灭世者的职责了，这也是已知返回清醒世界的唯一方式。 略微有些讽刺的是，长满了活尸的世界不能摧毁，需要要迎来的灭世的，是这一片祥和的世界。 …… “这里甚至比真实世界还要更安静，也干净一些。” 艾玛忽然小声感慨道。 “真变成这样的话，就很无趣了。”迈洛开玩笑式地提道：“或许你该见见可爱深潜者的样子。” “深潜者？” 艾玛显然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不，我知道这种生物的存在，我还知道它们近乎永生，性格排外、糟糕的生育能力、较高的魔法亲和力而且是部落制的社会结构……但，等式唯独没有告诉过我的就是它们的长相。”（好吧很显然，艾玛有这个概念） “所以它们长什么样子？”她好奇地对迈洛问道。 “嗯……”迈洛迅速在脑子里构建出深潜者那张鱼人脸。 但还没来得及开始描述，艾玛又补充道：“我一直以为它们类似于奇幻文学中的精灵。” “啊？” 迈洛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 嗯—— 永生、糟糕的繁殖能力、较高的魔法亲和力、排外的部落制社会… 好像除了颜值以外，深潜者与那些奇幻文学作家笔下的精灵确实存在着极多的共同点。 这么看确实没什么毛病。 “你这个思路就非常……有创造性。” 迈洛原本用来形容深潜者的“可爱样子”只是随口扯淡，没想到艾玛的想象中它们真的是可爱的。 这大概就是死宅在家里读书的弊端了吧，纵使你知识体系再如何丰富，对外界较少直视经历终究是会对想象力造成一定限制的。 “以后抓一只给你研究。” 迈洛最终还是没有给艾玛形容出深潜者的模样。 “好。” 于是养一只深潜者成了俩人在深渊中许下的奇怪约定。 反正旧日都养了（温迪戈），深潜者又有什么不能养的呢。 … 不知不觉两人晃着晃着就来到了第23教区。 本应该坐落着熟悉的背靠背式公寓楼的那条街，跟清醒世界里相比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看着那楼宇上一个个亮着温馨灯光的窗户，两人在街边驻足。 艾玛忽然问： “你说的灭世，是怎么实现的？” “嗯——”迈洛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就是一顿狂轰乱砸吧。” 这其实也是他心里没底的一件事。 他所目睹过的深渊世界的灭亡，都是风行者伊塔库亚执行的，那是最接近于秩序级别的自然灾害，辐射、风暴、陨石等各种元素叠加在一起从而实现的毁灭。 但迈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旧日支配者，他并不是与规则一同诞生的生命体，他的特殊性在于，不受绝大多数规则秩序的约束，而并非驾驭它们，所以毁天灭地的手段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类型，当然拆掉一栋楼一条街还是轻轻松松的，但这样拆迁队式的灭世效率也太低下了。 而且信仰成虫的世界也已经证明过，杀了绝大多数的生物，并不代表就是彻底的灭世。 深渊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潜规则，有的时候，灭世很简单很轻松，有的时候则无比繁琐且困难。 迈洛正在进行着头脑风暴。 但艾玛却似乎对灭世这一概念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抬手指着前方某一楼层说道： “那…在你动手之前，我想先去那边看看。” “那边？” …… 两分钟后。 楼上。 客厅里。 “嘶……啊—” “你哪里弄来的这些神奇叶子…实在是……太爽了。” “当然是从严那里弄来的。” 艾玛和迈洛平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尽管客厅窗户留有缝隙，但这里依旧被他俩口中吐出的浓浓烟雾彻底填满了。 两人都睡眼朦胧，飘飘欲仙。 不久之后，艾玛忽然将烟塞到迈洛的唇间。 接着，她翻身直接骑到他身上，近乎粗鲁地把他的领带扯下，然后是领口的纽扣…… “抱紧我，宝贝……” 那一刻整个室内都充斥着滚烫的热情，与原始的欲望。 大概是神奇的叶子将一部分的感官放大到了极致，使得快感完全占据了理智所处的位置，在后续漫长的几十分钟里，客厅的地毯都几乎被彻底浸湿，属于再多说两句这章就又没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 …… 与我们一同旁观这场“禁忌互动”的，是阳台外面站着的迈洛和艾玛。 艾玛甚至取出了那镜片摔裂了的眼镜挂上。 而迈洛也非常默契的用衣袖把玻璃窗户上凝结的露水擦了擦。 还是那句话，深渊是不讲逻辑的，大概他们俩也懒得顾忌某些无意义的东西了。 … 一开始俩人都没有言语上的交流，我是说阳台上的这俩，而客厅里的那对可是金句频出。 艾玛和迈洛就这么托着下巴静静地欣赏玻璃窗内那些足以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如果在羞耻心的这方面也搞一个类似于san值的设定的话，那迈洛和艾玛的“xiu值”绝对是顶破屏幕的那种级别。 毕竟，隔着窗户欣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对方进行最亲密激烈的互动，如此诡异且荒诞的事情正常人估计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着下巴的迈洛忽然眯起眼睛往后缩了一下脖子： “eww！那个看起来好痛。” “可是你看起来明明很享受，我是说，里面的那个你。” 艾玛扭过头看了迈洛一眼，又立马转回去盯着室内，生怕错过些什么似的。 “唔——等会…他们想干嘛？woah！这个有点……” “这确定是人体能够达到的柔韧度吗？” “我感觉你要被压扁了…我是说她。” “等会儿，咽下去了？” “终于结束了吗？” “好像没有。” “他们好像要往窗户这边靠过来了。” “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们的不是么？” “但她会顶到窗户上……” “你不想看吗？” “嗯？” “你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 … 事实证明，隔着玻璃加上数米的距离，与单纯只隔着玻璃（几乎脸贴脸）的“观影体验”完全是两种概念。 因为这种距离下，几乎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被汗水浸湿之后贴在肌肤上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刻的深情目光，以及那有节奏地出现在玻璃上的雾气。 就算阳台上的这俩人的“xiu值”突破天际，面对此情此景，他们的坐姿神态各方面也逐渐从最开始的淡定自如逐渐转为——“总感觉手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的状态。 深渊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混沌元素可以精准地复刻现实，说直白些就是百分百一比一的完美复刻，所有细节都基本保持一致。 几乎就像是在照镜子…… 说白了，哪怕不是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就算是陌生的面孔，这种距离现场直播，哪个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之前这俩人还能镇定自若地交流评价屋子里另一个自己和对方的“发挥”。 现在却都不吱声了。 而他们俩越不出声，就越是让人感觉客厅里的音量好像一下子被拉大了数倍，那无处释放的情绪几乎是劈头盖脸地朝他俩砸来。 …… 而让天下黯影蒙羞的是，最后率先开口说话的人是艾玛。 她的语气还算正常，相对平静地问了个问题，且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迈洛，她问： “严格来说你的身体现在并不在深渊里，对吗？” “是的。”迈洛点点头。 “所以不论接下来我对你做什么，最多也只能算是猥亵了你的灵魂，对么？” “呃——嗯？” 第601章 黯影帐篷 第601章黯影帐篷 “鉴于这次的遭遇嘛……大概就是，我不想哪天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死掉，而死之前某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做，连深渊里的另一个我都拥有的东西，我也想有。” “另外。” （用指甲盖轻敲了两下窗户玻璃） “我其实偷偷幻想过这些画面，在幻想里，那另一个人，就是你。” … 一种理智含量相当高的示爱方式。 噢不，更贴切地说，应该是滚传单邀请。 她还说道： “虽然是灵魂……但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你的触碰，我认真问的，灵魂可以卜起吗？” “我可以试试。”迈洛眨了眨眼。 艾玛也眨了眨眼。 后者表情的意思大概是——还需要试试？坐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灵魂能不能卜起你自己心里没数？ “那……还有一个问题。” 艾玛停顿了几秒，目光在自己的手臂、腿部那些缠着绷带的位置上滑过，而后才问道：“你会介意我伤痕累累的样子吗？” 迈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那皮肤狰狞的手背在艾玛面前晃了晃，在淋了梦境神霍尔萨斯的血之后，手臂上的皮肤裂痕比原来更加清晰更加可怕了。 艾玛看后很快就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又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嗯也不算是问题，算请求……就是，可以温柔一点吗？不要像里面那位那么粗鲁。” “动手之前互相先敬个礼吗？”迈洛笑道。 虽然话语上依旧在胡乱瞎扯，但艾玛的呼吸已经变得比原来急促许多：“这是你们邪神干坏事之前的某种固定仪式？” 迈洛摇头：“我瞎说的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抱紧我？” “随时为您效劳，女士。” “闭嘴。”（伸手） …… … 客厅里的那对。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喔，我听见的全都是你的声音。” … …… 与此同时。 清醒世界。 不，准确来说是清醒世界的某一时空节点。 这里依旧是亘古时代的拉莱耶，也叫螺湮城。 为这座城市遮挡烈日辐射的空中建筑层已经彻底崩碎，无尽的热浪涌入拉莱耶，将一切蒸发。 而那场恐怖的厮杀，也已经迎来尾声。 来自苍穹的陌生意志与克苏鲁的对撞结果，是掀起了一场恐怖的炙热风暴，在这场风暴里，无数星之眷族被掩埋，而相对于前者而言，肢体更为脆弱螺人则是彻底灭绝。 克劳、渡鸦早已经不知去向。 连同混种和猎人蒙奎亚都已经消失。 而就如克劳所说的那样，丽贝卡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没有追随仇恨的轨迹而去，尽管当时她有极高的把握可以把渡鸦的性命留下，但最终她都没有朝着渡鸦远去的方向迈出一步。 在复仇与守护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 空中，更高秩序的对决并未波及到丽贝卡以及她身后那座融化了一半的螺人书房。 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没有面对过致命威胁，即使是迈洛将他的肉身所掌握的大部分力量都交给了丽贝卡的情况下。 那威胁，并不来源于苍穹之上，而源自于周围的所有建筑夹角中蔓延出的烟雾，源自于，那神秘、被遗忘的角度时空。 是的，廷达罗斯的狗子们又出动了。 这些污秽、无法描述的生物无时无刻不处于饥渴状态，当有任何低等生命僭越了秩序进行时空层面的穿梭，它们就会循着踪迹追杀而至，不死不休。 着名的犹格·索托斯那被抛弃的腐朽化身，尚未彻底降生之前，就是被这些饥饿难耐的狗子们拖进角度空间分食了的。 这座定格在某一时间节点的拉莱耶城，似乎等待地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它在等待一群不速之客的造访，这群不速之客会给拉莱耶带来近乎毁灭的结局，同时也会招来廷达罗斯的猎犬，将他们的踪迹彻底清扫一空。 而即使是掌握了迈洛的杀戮能力的丽贝卡，在面对到那些从阴影中缓缓探出身躯的猎犬的时候也免不了被恐惧所侵蚀。 毕竟吞噬恐惧的本能，迈洛是无法转交给任何人的，而廷达罗斯猎犬的追杀，则完全是另一次元的概念，无法用战斗力去解释、抗衡。 … 就在狗子们将丽贝卡以及她身后的破碎建筑团团包围起来并即将发动袭击的时候。 一个掉线许久的人突然冒了出来。 那是来自东方肿胀之女修道会的大祭司——何芳。 他朝着廷达罗斯的狗子们摊开双手，用非常高亢声线诵读了某种古老的咒语。 诡异的音节组合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歌谣的形式，但其中的语言过于古老晦涩，甚至给人感觉，那就是一个口齿不清的疯子在进行胡乱哼唱。 然而狗子们听懂了。 它们那浸没在空间中不断变幻着形态的身体轮廓以及獠牙利爪都缓缓收了起来，静等着那胖乎乎的人类“把话说完”。 … 这个诡异的交流仪式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狗子们并没有不耐烦地发动袭击，但也未曾退去，一直在四周围徘徊。 似乎何芳与狗子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或共识。 而在那诵唱结束之后，何芳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丽贝卡，用人类的语言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古母的意志，来自于，伏行之混沌！！祝你们好运。” 他脸上露出了非常洒脱的笑意。 随后他再次高举双手，抬头对着天空大喊道： “感谢、赞美伟大的姆西斯哈！” … 话音刚落，周围那密密麻麻的猎犬就将他彻底吞没、撕碎，裹挟着来自于角度时空的秩序，何芳被瞬间碾成碎片。 在那之后，猎犬们便都心满意足地退回到了角度时空中。 这就是何芳与猎犬们达成的共识了。 而传闻中猎犬对穿越者不死不休的猎杀态度，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真实的。 总之猎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退去了。 至于被撕碎的何芳，死之前却尽显释然，就好像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样，不夹带任何不甘与遗憾的情绪。 然而丽贝卡根本听不懂何芳说的那些话，就连他最后说的那两句人类语言，她都听不懂，伏行之混沌与姆西斯哈压根就不在她的知识储备里头。 … 在廷达罗斯的狗子们退走之后。 拉莱耶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或者，准确地说，拉莱耶已经被掩埋了。 整座城池的建筑被融化，水分也几尽蒸发，滚烫的炙热沙砾被狂风席卷而来，将这座城市剩下的最后一丁点儿轮廓也给掩埋了起来。 漫漫荒漠上，还能看得见的东西寥寥无几。 恍惚之间，丽贝卡看到了荒漠斜坡上那没有被彻底掩埋掉的灰白色巨大独石柱，炙热的阳光照射在独石柱上，即使距离很远，她也依旧能够看清楚那上面的雕刻的象形文字以及深潜者的轮廓，包括深潜者们顶礼膜拜的一头巨大的、正在徒手杀死鲸的生物，此刻的丽贝卡已经知晓，那独石柱上描绘的巨大生物就是大衮。 巧的是，没过多久，大衮就真的出现在了独石柱的一侧。 它用那长有鳞片的巨大臂膀拥抱着独石柱，发出了闷雷一样的低沉声响。 荒漠上看不见一个人影，然而丽贝卡耳畔却有一些声音在快速放大，仿佛有千万人在齐声诵唱、宣誓，是那三重誓言： “Ia!Dagon!我，庄严宣誓，我不会妨碍或将深潜者的行动告知他人。我若离弃这誓言，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Ia!Dagon!”…… … 烈阳、荒漠、独石柱、大衮。 此情此景，不正是当时她还在海上第一次遭遇大衮的时候所陷入的幻象么？ 只不过那会儿的丽贝卡还不知晓，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就是被黄沙掩埋了的拉莱耶。 更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躺着一个迈洛。 对了，迈洛！ … 她猛地惊醒过来，耳畔缭绕着的大衮密教的誓言也彻底消失。 再回过身，丽贝卡惊愕地发现那座融化了一半的螺人书房已经快要被黄沙彻底掩埋起来了。 她焦急地、疯了似地在黄沙中挖了起来。 …… 所幸，那终究是黯影级别的生命肉体，堕入虚空尚且可以存活，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窒息”给弄死。 但丽贝卡可不知道这些啊。 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她知道，迈洛把身体交付给自己这一举动有多么冒险，哪怕是掌握了属于迈洛的一部分力量，丽贝卡都不见得能百分百保证他的安全，至少像刚才那样被猎犬包围的局面她就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而如果说在猎犬退去之后，仅因为自己的片刻恍惚就…… 那是绝对无法接受，且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 废了好大劲。 终于把迈洛从黄沙里挖了出来。 于是，在这位铁骨铮铮的执法队大姐头头一回像个小姑娘一样地抱着“尸体”不知所措几欲落泪的时候。 猛地一抬头发现迈洛的裤子正支着帐篷。 “shit！” 第602章 道罗斯 第602章道罗斯 深渊第23教区某栋楼。 俩人裹着窗帘躺在天台地上，享受激情宣泄过后的片刻平静，诺斯齐亚等式分散出来的许多蓝色小符号飘荡在周围的雾气中，就像是刻意对黑夜的一种点缀，为了此前那个美妙的过程营造氛围。 … “所以这就是你对诺斯齐亚等式许下的愿望么？” “对呀。”艾玛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说道： “欸我发现你对九十度直角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嗯——”迈洛短暂思考了一下关于这个故事到底应该从哪里讲起，最后还是决定简单概括一下：“有一种生活在角度空间中的猎犬盯上了我，它们可以从一些小于90°的夹角中爬出来，你也不希望我们被窝里突然钻出来一只异端生物，对吧？” “eww，才不要。” … 良久，他们还是赖在地上没有起身。 艾玛枕着迈洛的胳膊，从迈洛怀里抽出一只手伸向那片弥漫着浓雾的黑色天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感慨道： “如果一直停在这里多好。” 而后还没等迈洛出声，又说道：“我开玩笑的，这里是深渊，深渊里一切都是虚假的对吧？” “也不完全是。”迈洛想了想后又说道：“至少你是真实的。” “那你呢？”艾玛转头看向迈洛的侧脸。 “你刚刚都已经使用过了，真实度怎么样心里没数么？”迈洛道。 艾玛重新转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道：“可也只是灵魂而已。” 随后她又看着自己伸向高空的那只手上的累累伤痕，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有时候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至少，你不用忍受我这些丑陋的伤痕……” 迈洛把艾玛抽出去的手轻轻搭了回来：“骂谁呢，闭嘴。” … 两个都不怎么正常且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就在这样一个虚假的深渊世界里虚度过了大半个夜晚。 直到后半夜他们才从腻歪的窗帘被窝里爬起身。 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随口闲聊。 “现在你也是日过旧日支配者的人了。”迈洛开始扯淡。 他知道艾玛并不是那种脸皮薄的羞涩小女生。 而事实也确实，艾玛扎起那头乱糟糟的长发，转过头对迈洛强调道：“只日了旧日的灵魂而已。” “你好像很在意肉体的事情，难道灵魂不更加重要么？”迈洛提起裤子问道。 艾玛的回答却十分有理有据：“肉体层面的欢愉怎么能没有肉体的参与？” “嗯——说的也是。” 俩人才刚刚收拾好，第23教区内就开始响起一些零星、鬼祟的声响。 现在是后半夜，是雾气最浓的阶段，那些飘在空气中的奇怪声响并不刺耳，甚至可以听得出来是刻意压低了音量的。 “从刚才那间屋子里传来的。” 艾玛看向迈洛。 迈洛挽起她的后背和双腿，抱着她从屋顶直接跳回到先前“看直播”的那个阳台。 … 客厅里的迈洛和艾玛早就已经换上了端庄得体的宗教长袍，在地上点好摆下了蜡烛，一人附身叩拜，一人捧着厚重的书籍低声诵唱着咒语。 …… 阳台外面的迈洛和艾玛面面相觑。 艾玛还问：“按照正常流程，激情过后不应该是相拥在一起虚度时光么？” “也有抽烟的。”迈洛补充道：“反正肯定不包括这种。” “谁能想到某一座深渊世界里的我们俩会是邪教教徒呢？”艾玛小声说道。 “这也是你许愿内容的一部分吗？”迈洛问。 艾玛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只许了前半夜的那部分。” 接着她又问：“那是个什么仪式啊？” 迈洛眯着眼睛往玻璃前凑近了一些，最后干脆牵着艾玛走进客厅。 屋内的俩人根本没有察觉到阳台的这对不速之客，他们依旧沉浸在这庄重的仪式中。 而当迈洛牵着艾玛的手溜达到另一个艾玛的身后，弯下腰仔细端详了一番对方手中捧着的那本古籍上的文字之后，才恍然道： “哦‘道罗斯’啊。” … 也就是在迈洛道出那个真实名讳的时候。 客厅正中央，那些蜡烛环绕着的位置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些漂浮物，视觉效果类似于小块的金属碎片彼此交错混合的样子。 而伴随着深渊艾玛不断诵唱咒语，那些旋转着的金属物质开始逐渐壮大，且一些灰色的半球、圆柱体也随即凭空浮现，与金属碎片一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扭曲在一起。 那团物质就这样悬在半空。 感觉不到它的恶意，甚至察觉不到其人格、情绪，就像是一台复杂的机器。 但这也没毛病，绝大多数的外神都是这副德性。 … 嗯，道罗斯就是外神没错。 但不能说这团钢丝球一样的东西就是道罗斯。 众所周知，外神们极少会以本尊降临，祂们更喜欢用化身的面目示人，更何况这里是深渊，被深渊产物用仪式召唤出来的能是真正的道罗斯化身么？ 那岂不是说深渊里除了有像温迪戈、伊姆纳尔这种旧日级别和霍尔萨斯那种旧神存在，还有更可怕的外神级别…… … “好精美的几何构图。”艾玛望着那被召唤出来的道罗斯的影子怔怔出神。 而迈洛则是快速地回忆着自己在过往那些“必修”和“选修”中了解到的关于这位冷门外神的蛛丝马迹。 “没记错的话道罗斯的召唤仪式…需要吟唱特定的咒语来限制它的膨胀，就不知道她这个本本里面有没有那部分的咒语。”迈洛伸手翻了翻深渊艾玛手中那典籍的后几页，耸耸肩道：“还真有。” “如果不限制它的膨胀会怎么样？”艾玛却这样问道。 “它会无限膨胀从而毁灭世界…” 迈洛的话刚说到一半，两人就同时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他站在深渊艾玛的身后伸出双手对准了对方的脖子：“意思是让我这样呗？” “怎么？下不去手么？”艾玛意味深长地看着迈洛。 迈洛却道： “当然下不去手，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而就在两人调笑之间。 客厅的大门被一jio踹开！ 一名身着正装头戴礼帽的男人，握着手枪，以一种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并不怎么娴熟的战斗状态闯入客厅。 只听他大喊一声： “都不许动！” 然后瞄准着跪在地上诵唱咒语的深渊艾玛，一枪干爆了客厅的吊灯！ …… … …… 艾玛一脸懵地看向迈洛。 迈洛此刻已经用手搭住脸，没眼继续看下去了。 按照惯例，能在邪教教徒举行召唤仪式的中间或后半程突然杀出来的，有且仅有一种角色了，那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那帮不要命的调查员。 而眼前，闯入客厅的这二货也是迈洛的熟人之一，调查员C。 … C确实是怀揣着拯救世界的初衷而来的。 虽然枪法烂了一点，但这对于以科考和学术为主业的教授们来说，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了。 并且，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在深渊艾玛和深渊迈洛都未曾反应过来之前，那被干爆了的吊灯突然断裂且精准地砸到了深渊艾玛的头上。 场面一度十分残忍血腥，就连C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第603章 群星 第603章群星 大概就是这么个剧情。 最终迈洛也不需要发动什么大规模的灭世灾厄技能，仅仅是因为调查员C的一次调查，打断了邪教徒念诵的咒语，就直接把这片世界毁掉了。 尽管过程中充满疑点与不合理之处，比如瓦尔罗坎夫妇俩的召唤典籍是哪弄来的，清醒世界根本就没有这本典籍，再比如，深渊世界里为什么会有道罗斯这种级别的外神意志？ 但结果确实是没问题的。 无限膨胀的道罗斯把那一世界的所有活物与死物都毁掉了。 “这么容易？” 就连艾玛也忍不住感慨。 似乎有点儿戏的味道，但即使对于真实世界来说，毁灭的方式就是有百千万种。 … 视野之内，道罗斯的庞大秩序将一切碾成碎片。 但迈洛和艾玛都不属于这一界面，秩序并未伤他们分毫，就与迈洛过往经历的深渊末世一样。 周边的一切都在溃散、湮灭。 而迈洛则只是平静地对艾玛叮嘱道： “离开之后呢，你大概率会在家里醒来，不用担心，康、芬恩还有严他们应该都在那儿，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分辨清楚那是不是清醒世界的。” 艾玛自然听出了迈洛的意思，她微微皱眉：“那你呢？” “我啊，我现在所在的位置跟你不太一样，但也不会很麻烦啦，很快就能回来，总得去把你心心念念的那具肉体给弄回来不是么？”迈洛解释道。 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他和丽贝卡所处的位置和时间都不太对劲，想要回到楠薇城估计又得费一番周折。 而且，这还不算是最大的麻烦，真正的问题其实是梅高…… … 在艾玛的身形散去之后不久。 这片世界重新归于混沌元素。 所有演化出来的虚假事物都湮灭了。 迈洛那灵体状态的身体也开始遭到排斥，一点点地退出深渊。 在临离去之前，他猛地瞥见空中挂着一道猩红爪痕，那是深渊的谏言，上面的内容是——“前有可爱的家伙”。 然后，迈洛的意志就彻底从深渊中被彻底抽离。 …… “什么可爱的家伙……” 再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静谧、舒适的草坪上。 伴着微风，带有清凉露水的青草叶脉从迈洛右臂上拂过，但他的手却只能感受到一股微微的酥麻。 因为丽贝卡正死死地搂着、压着他的那条手臂，深陷沉睡中。 她的脸上、身上布满了许多轻微的擦伤，整个人看起来比迈洛记忆中的要消瘦许多，且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未曾完全舒展开，可见疲惫和伤势的程度。 … 很显然，这里已经不属于那时空节点的拉莱耶了。 平躺着的迈洛正前方就是浩瀚的夜空。 所以他也不着急起身，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那么快吵醒丽贝卡，尤其是，当他发现这家伙是揣着枪入睡的，就知道她肯定是熬到完全扛不住才躺下的。 迈洛不清楚时空节点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恶战，他把自己身体部分的力量转移给了丽贝卡，那可是圣餐献祭以及外神之血兑换而来的体魄，而即使如此，丽贝卡都累倒下了，可想而知她都遭遇过些什么。 所以迈洛没有抽回自己那被压麻了的手臂，也没有瞎动弹，就这样平躺着静等可爱的家伙醒来。 … 不过，即使不把丽贝卡吵醒，迈洛一样可以找别人询问清楚情况。 别忘了还有7人组嘛。 但就在他往丽贝卡手上摸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枚黄铜戒指并没有戴在她的手指上。 “嗯——” 迈洛动了动眉毛，小声嘀咕道： “好吧可能你是真不喜欢那个款式。” … 结果，就连迈洛也没想到的是，丽贝卡的睡眠这么浅，他这么轻地说了一句话，她就醒了过来。 而醒过来之后呢，丽贝卡就像是身上安装了弹簧，噌的一下就从迈洛身上“挣脱”开并站了起来，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似的，不，更像是做着亏心事被抓个正着那种感觉。 …… 四目相对。 丽贝卡拎着枪站着，迈洛依旧维持着那个四仰八叉躺着的姿势。 在沉默的进度条即将达到“尴尬”那一格之前，迈洛率先开口道：“再躺会儿？不过我建议是换到左边来。” 说着，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条像茄子一样泛着紫光的右臂。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丽贝卡哪怕是在他手臂上荡秋千都没问题，但别忘了，他的大部分体魄力量都转移给了丽贝卡，在过去的这不知道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等于是一名旧日枕着迈洛的手在睡觉…… “不…不用，睡够了。” 她揣起转轮枪，故作淡定地抬手摸向头顶，然后才想起来现在自己并不是执法官的装束，此时脑袋上没有帽子…… 好在迈洛此时正费劲地站起身来。 随着他的苏醒，那些本不属于丽贝卡的力量也终于是缓缓回归到迈洛身上。 他拍了拍后背和裤子上沾着的青草，从怀里取出布满裂痕的酒壶喝了一口，随后朝着四周围方向各看了一眼，问道：“还是在波纳佩半岛？” “应该是在半岛的北部。”丽贝卡点头。 “那走吧，咱们去把扎多克·艾伦找回来，可以准备返航咯。”迈洛转过身去调整了一下蛋道，然后才对丽贝卡问：“你应该没问题吧？” “好着呢。”丽贝卡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随后又问：“你找到你姐姐了？” “嗯，还算比较顺利吧。”迈洛点点头，接着补充道：“不是吓唬你，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天了……” “你指的是那些么？” 丽贝卡忽然伸手指向上空。 此刻波纳佩半岛高空万里无云，加上这里远离灯火喧嚣的主城镇区域，所以空中的星辰清晰可见。 而此刻，天宇之上的所有星辰，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进行一种无规律的迁移… 可如果你仔细地盯着星空，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地挪移现象，又很快会进入相对静止的状态，让你丝毫察觉不到星星在变换位置…… “什么时候开始的？”迈洛问。 “我没法确定。”丽贝卡摇头。 …… … 第604章 歌声 第604章歌声 波纳佩半岛西岸。 扎多克·艾伦早已恭候多时。 趁着波纳佩城镇暂时的混乱状态（莱佛士死亡），艾伦狠狠地捞上了一笔。 等到迈洛和丽贝卡抵达，他便发动船只出港，顺利启程返航。 … 而就在船只驶离波纳佩岛没多久，当这座贸易中转站的灯火在他们视野范围内逐渐缩小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来自于城镇的灯火映射在空中，让一些身形巨大的、章鱼一样的拥有无数触手的生物显形。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在空中缓慢摇曳着触手组织。 它们来自于海底，此刻却占领了高空。 在波纳佩的居民的旅客尚未察觉的情况下，来自远古的阴影已经无声降临，遮挡了那片陷入诡异的星空。 …… 艾伦船长也见到了远处的这一幕。 那些密密麻麻漂浮在天空中的影子仿佛即将要将半岛嚼碎、吞噬。 他仅仅是看上一眼，就咣当一屁股瘫坐到了甲板上。 依旧是迈洛那吞噬恐惧的本能规则救了艾伦一命。 … 迈洛和丽贝卡都认出了远处高空的那些影子。 不出意外的话，定格在高空的影子们也还记得迈洛与丽贝卡。 双方隔着冰冷海水遥遥相望。 …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它们安息在拉莱耶的石窟中，由克苏鲁强大的魔咒保护，直到群星做好准备；那时，它们将辉耀返生。” 如今群星开始挪移、变换位置。 沉浸在海底的仆从们已经将爪子伸向陆地。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印证着“末世”的来临，然而此刻梅高尚未出现，天空中也没有出现格赫罗斯的轮廓，而眷族们却已经迫不及待、蠢蠢欲动了。 星之眷族，这些克苏鲁的死忠，它们可能是最先苏醒过来的种族之一，这里是“变故”的源头，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在这片海域上的事情，扭曲了时间，同时也改变了既定的现实，而如今，包括迈洛在内的一干始作俑者们纷纷离去，剩下的便是那些古老典籍中提及的一些预言，逐一开始印证。 …… 随着船只加足马力逐渐远离，那漂浮在波纳佩半岛上空的沉默影子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海面上雾气将这诡异的一幕彻底笼罩住。 “那里的人是不是……”丽贝卡欲言又止。 但她一转头，却发现迈洛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从半岛的方向抽回，此刻正坐在桅杆下翻着那本摘抄了诺斯齐亚等式的笔记本，似乎，半岛上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大概是注意到了丽贝卡的目光。 迈洛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看向丽贝卡，眼神清澈。 “岛上的原住民早就已经死绝了不是么？” 说完这句话，迈洛又自我反驳道： “噢不对，也许星之眷族才是那片海域真正的原住民。” 随后，也没等丽贝卡回应，就继续低头研究起手中的笔记本。 丽贝卡听了迈洛的话后，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错愕神色。 随后，她转身望向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海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甲板上，除了神情恍惚的扎多克·艾伦之外，分布在船只各个不同岗位上的放逐之影7人组也都默不作声（是说连手语都没有做）。 … 沉默的汪洋上空，开始有一些无法被低阶生命体接收的高亢声响缭绕着，它像是某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旋律，亦如同远古天体发出的某种高频震动。 …… 与此同时。 密斯卡托尼克流域。 那座兼具着智慧与危险的图书馆顶层，大学的天文学教授在深夜中被召集。 因为学员刚刚在观星设备里发现了一枚全新的黑暗天体。 它被后方投射的光线笼罩，因而尚且无法看清这一陌生天体的轮廓与色泽。 然而就在天文系教授们刚刚集合完毕，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趴在巨大观星望远镜上的一名年迈教授被自己眼中所见到的画面吓瘫在原地，他颤抖着指着那片天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他在天文学领域的毕生学识都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 不久之后，位于密斯卡托尼克流域最高建筑顶层的这帮天文学教授们都同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歌声。 那歌声不属于人类文明现有的任何一种乐器，它来自浩瀚星空。 然而这神秘的、难以捕捉其韵律的歌声并没有起到抚慰灵魂的作用，相反，它更像是播种罪恶的机器，让人心最深处那邪恶的部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润，使其生长、壮大…… 野蛮、狂躁、疯癫… 最先接触到那歌声的这批教授们，再也没有踏出过间相对阴暗的天体观察室。 …… … 同一时间。 黄金律教会深处的大教堂。 空旷的建筑物内，两侧是巨大石柱的肃穆轮廓，而那尽头是被烛光环绕着的黄金树雕塑。 少女大主教那断断续续的微弱祈祷声从黄金树脚下传来—— “追寻旧神之血… 让我们祈祷… 让我们祈愿… 诚心祈求者即可受领，圣餐仪式。 让我们参与圣餐仪式，享用旧神之血… 之于血的饥渴使我们满足，安抚我们的恐惧。 追寻旧神之血… 但，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亵渎、污秽的野兽会垂以蜜饵，引诱驯良的灵魂堕入深渊。 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的意志薄弱，头脑青稚… 若非恐惧，死亡亦……” … 然而她那最后的半句“无人哀悼”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仿佛受到了某种严重恶劣的惊吓。 幽邃的风从教堂门前扫过，拖拽着干枯的落叶在地面上撕扯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大主教蜷缩在黄金树脚下，她的身体在洁白长袍下疯狂颤抖。 她的祈祷已经结束。 而后口中发出的，是某种不属于现时代语言范畴内的音节，像是在低声哼唱，又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和呓语，伴随着肢体的战栗，她发出的声音零碎断续。 如果此刻有san值突破天际的狠人在场，估计能辨认得出，少女大主教口中发出的呢喃，是在跟着天宇之上那“歌声”的旋律进行哼唱的… … 另一侧，教会建筑群的深处遗址——未见之地。 敬拜坑外，也就是曾经黄金律法神殿的骑士团与律法锋刃折戟的那片祭坛上。 一些早已逝去，却又迟迟不愿归于尘土的意志，化作点点星光，在祭坛的上空摇曳漂浮。 那是被诸神葬下的苏美鲁文明的灵魂碎片。 而与往时不同，这些散落无根的意志迸发出了一种可以用“欢愉”或者是“兴奋”来形容的情绪。 或许是它们感知到了些什么。 是那来自遥远星空彼岸的歌谣。 是已逝亡者的卷土重来。 … 亦或者这些意志早已经破碎到无法拥有情绪这一能力了，它们只是演变成了某种比规则或秩序更低级无数倍的“自然现象”，其作用，就是在某些重大变故发生的时候，做出一些轻微的、无意义的征兆和预警。 但至少，这种征兆在视觉效果上是绚烂的。 摇曳漂浮着的斑驳浮光，让这片埋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未见之地多了一丝生机。 而那被思考之眼选中的少女，此刻正平静地站在祭坛前方的台阶上。 她安静地“凝视”着那些无意识的浮光，良久。 “你们所祈盼的血月就快要降临了，只是，比苏美鲁的终结迟了千万年。” “我想，为所有人祈得一份简单的赐福，如果可以的话。” “因为，血月降临之际，诸神将不再为我们提供安歇的港湾。” “我希望我的朋友们，所有那些可爱的人，都能得到一个不那么悲伤的结局……” … …… 执法总部顶层。 调查员C。 他盯着那漫天星辰陷入了迷惘。 口中不断重复呢喃着： “审判之星…” 第605章 深奥的问题 第605章深奥的问题 来自星空彼岸的歌声正在调度群星。 那所谓的血月、审判之星、毁灭的先驱，所有的这些称谓，指的都是“格赫罗斯”。 … “尽管宇宙会装出一副变化无常的样子，但它的灵魂始终知其主人。主人的每一次长眠便是一切生命循环之最大周期…… 夏天的到来使人们蔑视、遗忘冬日的严寒，因此，轻蔑、健忘的人类以及自以为掌控者之徒，终将被重新唤醒的主人所弃。 当冬眠结束，苏醒即将来临之时，宇宙自身将遣出先驱者和创造者格赫罗斯。 它将令繁星归位，唤醒沉睡于地穴和浸没古墓中的主人们；它使沉浸在海底的古墓升起，它凝视那些自认为是掌控者的信众，让他们的世界动摇，直到所有人都认识到它的存在并对其顶礼膜拜。” “时间会知道，人类将像旧日支配者那样获得自由、狂野，超越善恶，摒弃法律与道德，叫喊着厮杀着，陶醉其中。随后，被解放的旧日支配者将教会他们以新的方式叫喊、厮杀、陶醉及享乐，整个世界会陷入狂喜和肆意屠杀的熊熊烈火之中。” ——神话典籍摘抄 … 即使如今还远在星空彼岸，即使那歌声也并非吟唱给地面的人们而听，但恐惧的隐瞒已然笼罩在这个时代的头顶。 从这一刻开始，人类文明正式进入那被称为“末世”与“灾厄”的时间线。 眼下或许是疯狂时代来临之前的最后片刻平静。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低等级文明根本没有准备好迎接那所谓的血月时代，人们甚至不知道这一末世的来临，知晓真相的人只占其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而且这些人也无力阻止灾厄的到来，猎人不行，渡鸦也不行。 是无数因果叠加在一起造成的这一结局。 一切看似都是巧合，且任何人都不曾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就不知道，末世是否真的如同预言中所描述的那样… …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学者、教会以及邪教徒们那样有着敏锐的嗅觉与危机意识。 比如此时瓦尔罗坎家客厅里的这两位。 … 严和芬恩刚刚把晚餐的餐具收拾清洗干净，此刻正各自坐在沙发上消化腹中食物，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从事其他的活动。 总所周知，吃饭后胃肠道内的食物大量增多，这时候需要机体中的血流重新分布，导致大量血液进入胃肠道，促进食物消化吸收，致使供应大脑的血液相对减少，就会出现犯困现象。 这时候进行适当的思考是可以让自己精神一些的。 于是严对芬恩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觉得，如果穿着丁字裤拉大便，拉出来的大便会不会被切成两半？” 芬恩感觉灵魂受到了某种强烈的震撼。 某一瞬间他感觉，严问出来的问题比之前老哥老姐讨论的那什么分形理论还要更加高深莫测，所以他甚至有认真地去思考了一下，关于大便被丁字裤切成两半的可能性…… … 咯吱… 二楼书房忽然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动静。 客厅里的这俩立马停下了对刚才那个深奥问题的探讨，神色严肃地盯着楼梯口的位置。 芬恩甚至随手抄起了桌面上的水果刀。 之所以俩人如此严阵以待，是因为这个家里现存的几人都绝不会闲着没事跑去书房，无论是芬恩还是康……而且黛西离去之前还交代过，书房里藏着一些需要慎重对待的东西。 芬恩眼疾手快把桌子上唯一的水果刀拿走了。严环顾一周并没发现任何趁手的武器最后只能抄起沙发上的抱枕（虽然他也不确定这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大便二人组一前一后猫猫祟祟地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然而书房里出来的那位却不怎么尊重他俩的严阵以待，顺着楼梯径直就走了出来，到厨房端起水壶就一饮而尽，那饥渴程度就像是刚从沙漠回来一样。 “姐？”芬恩此时还维持着双手持刀的姿势。 艾玛将那壶水一滴不剩全喝下去之后，嗝都不打一个，扶着桌案对芬恩问道： “迈洛呢？” 她此刻的样貌状态与在深渊里时一样，衣物污浊，伤痕累累，脚踝等位置还缠着碎裂的绷带，但精神面貌看起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很多很多。 “呃，不知道啊，哥他不是去找你了么？”芬恩依旧处于持续懵逼的状态。 而艾玛则是把身上多余的破烂外衣脱下，接着快速扯开腿上缠着的那些绷带之类的东西，边解边说道：“我得找到他。” “可是姐……” 芬恩还没搞清楚状况。 这边艾玛已经快速披上一件新的外套准备出门了。 然而从始至终被忽略了的严，此刻依旧一言不发地提着手里头那个抱枕，他的目光锁死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位置。 很快，艾玛和芬恩也都察觉到了严的异样。 但他俩还没来得及问，严已经默不作声提着抱枕上了楼。 …… 紧接着，楼上便传来一系列刺耳的噪音，并不像是什么常规的打斗，而更类似于某种重型机械运作时发出的轰鸣。 那动静，感觉整栋楼都快要被拆碎了。 伴随着严喊出来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语句，比如什么“草莓巧克力！”之类的…… 但噪音和震动都没有维持很久，短短二十多秒过后，严就带上了书房的房门，并一脸淡定地回到了一楼客厅。 他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除了脑袋顶上沾着的两根鹅毛。 对着镜子把鹅毛摘掉之后，他才对一旁的姐弟俩说道： “你家里可能得备点杀虫剂什么的了。” “哦对了，那个，还得买个新的抱枕。” … …… 此时，如果从屋外街道的另一侧看向瓦尔罗坎家，就能发现二楼书房的那一面外墙窗户已经被捅烂，并且窗户外正挂着一只粉紫色的巨大螃蟹腿，上面长满了诡异的斑点与尖刺倒钩，光是这半截腿就有两米长，很难想象这家伙的本体有多庞大，只不过那“螃蟹腿”外壳有多处碎裂，内部的恶臭嫩肉裸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本体已经完全死透了的样子…… 好消息是，现在是夜晚，而且今晚这片街区的点灯人似乎迟到了，街道上的路灯还没有被点亮，因而没有人注意到瓦尔罗坎家二楼弹出来的这条大长腿。 接着，不到一分钟。 从城市东部方向，顺着建筑屋檐一路弹过来一只灰白色毛球和一只纯黑色毛球。 街道路人尚未来得及注意到瓦尔罗坎家二楼这惊险一幕，那灰白色毛球哐哐几下就把螃蟹腿连壳带肉给啃了个精光，连带着把书房里的那部分躯体也吃了。 … 黑色毛球自然就是马歇尔了。 它可比屋里那只灰白色的饿死鬼优雅多了，来到二楼之后就淡定地端坐在窗台上，用刀刃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不久之后。 灰白色毛球温迪戈踩着十一分饱的步伐来到马歇尔旁边，打了一个巨长无比的饱嗝“呃————————~” 然后，它又用爪子在嘴里抠把抠把，扯出来一片类似昆虫翼膜翅膀之类的东西。 那泛着彩色光的透明物质一看就不太好消化。 但尽管已经吃撑了，温迪戈还是认真地把那片比铁皮更具韧性的透明翅膀折叠了几下，重新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咕噜……呃~” …… “早猜到那家伙是不可能顺着诸神的意志办事的。” 马歇尔做了一个与近期世界各地许多人一样的动作——抬头望向夜晚的星空。 它那蔚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星空画面竟是一片不断盘旋的旋涡… 自言自语着： “坠入深渊的女孩回来了，一定也会带回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这时候，趴在旁边的温迪戈又打了个饱嗝。 嘴角飘出来一片小小的翼膜。 马歇尔瞥了一眼那碎片： “但没想到最先行动起来的会是‘米·戈’。” 第606章 黯影之上 第606章黯影之上 清晨。 楠薇城码头。 伊妮德双手揣兜，静等着海面上那艘货船靠岸。 执法官亲自迎接走私船，这也算得上是比较有讽刺意味的一幕了。 … 远处，船只的甲板上，迈洛和丽贝卡也早早看到了守在码头的伊妮德。 “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了。”迈洛歪着脑袋看着远处背靠着栏杆站在岸边的伊妮德，又瞥了一眼身旁的丽贝卡，说道：“她现在越来越像你了。” 一年多以前的伊妮德还留着淡棕色长发，大部分时间穿的是学院制服，精致脸蛋上加上那对俏皮小虎牙，以及六亲不认的行为举止带来的反差，大多数时候给人感觉就是一只被宠坏了的猫咪。 但放那会儿，迈洛肯定是没有办法把伊妮德那张脸与此刻英气逼人的黑风衣联系起来的。 看得出来她有刻意地在模仿丽贝卡的一些行为，不只是丽贝卡，执法体系里所有“高手”她都模仿了，这大概就是崇拜对象的正面效应了。 然而，模仿归模仿，一些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特质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被抹除的。 就像她那张脸，就算是不化妆，且被三角帽的阴影遮盖了大半，乍一看是有那么一丢丢苦大仇深执法官的气质了，可一旦她咧嘴笑起来，那两颗小虎牙立马就会把前面营造出来的所有冷厉错觉捅得支离破碎。 还有那张嘴啊，属于是审讯的时候都能把疑犯给逗笑的。 … 迈洛的丽贝卡一靠岸，伊妮德故作深沉的盯着丽贝卡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是语出惊人： “你们俩滚床单了！” 那大嗓门像是巴不得让海底的深潜者都能听见。 迈洛很想赏给这傻孩子一个翻到后脑勺的那种白眼。 如果她是对着艾玛说出这句话的，迈洛多少还得感叹一句“女人的直觉”，但对着丽贝卡，就属于瞎扯淡了。 “你这个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迈洛伸出手把伊妮德脑子往下一扒拉，接着把丽贝卡那口沉甸甸的武器箱塞到了对方手中。 伊妮德把盖住眼睛的帽檐重新推了上去，凑到迈洛身旁说道：“还说没有，那不就是杏爱发型。” 迈洛听完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瞅了丽贝卡一眼。 确实，那头红发还真一丝乱糟糟的感觉。 但丽贝卡的神色各方面都表现得很正常，除了旅途劳顿带来的眉宇间沉重的疲惫感之外，那张带伤的脸上好像还写着“有完没完？”这几个大字。 不难看出即使是铁打的女人也需要休息啊。 迈洛急着回家，所以只小声地给伊妮德甩了一道命令： “她受了些伤，给你个包扎换药的机会，好好把握，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某人听完立马露出了猥琐奸诈的笑容。 … …… 离开码头之后。 迈洛并没有直奔家的方向。 踏上陆地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艾玛安然无恙回家了的这一消息，他自然不需要马不停蹄地回去确认。 事实上如果此刻你的各方面感官足够敏锐的话，应该是可以嗅到空气中一些不太和谐的气息的。 这里所说的“不和谐”指的不是来自于任一特殊单体的恶意，而是秩序上的不和谐，原本早已约定成熟的清醒世界秩序规则里出现了一些同样名为秩序的东西。 那是来自于深渊的混沌秩序。 这是迈洛做下那个决定之后必然要面对的后果，但不管怎样，末世并没与像他预料中那样迅猛，尽管满天星辰已经扭曲，但迟钝的人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至于那所谓的深渊的味道，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 那味道的源头在印斯茅斯站的旁边。 然而当迈洛抵达那附近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那来自于深渊的裂痕，那种，携带着已成型的混沌秩序、散发着暗光、悬浮着的裂痕。 铁轨上，迈洛很确定自己此刻站着的位置就是最开始他感应到的混沌秩序出现的位置。 此刻四周围都很“干净”…… … 不过很快，迈洛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几乎把脸贴到了地面上，才通过侧面视角看到了泥沙上面漂浮着的几率类似于烟雾一样的暗淡流光，并且不到几个呼吸，那流光也完全消散了。 至此，此前迈洛感应到的混沌秩序的踪迹彻底消失。 “这可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所谓的死神子梅高降临这件事，迈洛脑补出来的画面总是一个婴儿从某一裂痕里爬出来然后满大街狂奔的诡异画面。 然而事实是，没有人知道梅高是什么模样的。 就连他的缔造者，苏美鲁人也不可能知道，因为在过往的任一时间节点里，梅高他从来都没有降生过。 什么黑色婴儿车、十岁小男孩，都只存在于臆想中。 他甚至可能都不是一个人形的生物，也许就是一条乌贼呢…… … 迈洛蹲在铁轨旁边发呆的时候，一扭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红女巫已经杵着那枯木拐杖出现在他的身后了。 “你醒了啊。” 迈洛淡淡看了一眼红女巫那破旧兜帽下露出来的下巴上的竖直刀痕。 随后将自己从深渊中带回来的霍尔萨斯的“肉片”丢向老巫婆。 这家伙肯定又是闻着味儿找来的。 后者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拐杖都暂时丢到一旁，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用那两只枯老树根一样的手掌抓起霍尔萨斯的肉狂啃了起来。 不知道是愈合程度不够，还是黄金律法神殿对红女巫的另一半身躯做了什么，总之现在红女巫的左右两部分身体的肤色是完全不一样的，一边是苍白，而另一边则是极端的黯淡。 不过这种现象在红女巫把迈洛带回来那几条绿色水晶吞下去之后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恢复。 伴随着逐渐平缓下来的喘息，红女巫的神智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圣餐…美味的圣餐啊…是旧神的味道，做得好，做得好啊……” 她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将所有属于霍尔萨斯的味道全部咽下去为止，还不断发出感慨： “圣洁的旧神啊，不可侵犯的旧神，美妙至极……” 迈洛坐在铁轨上，耐着性子听红女巫叨叨了好一阵子，终于不耐烦地摊手问道：“光吃不干活？”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红女巫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捏住。 她把迈洛的手拽到跟前，几乎贴着自己的脸，像是在端详一件稀世珍宝那样，伴随着研究，兜帽之下发出了一些令人颇感不适的尖锐笑声：“诶嘿嘿…被外神与旧神的血浇灌过的手臂，世间应该没有比这更加可怕的诅咒了吧，有了这个，你在幻梦境的布道将会更加顺利……嘿嘿…嘿……” 迈洛默不作声，就这么冷冷看着红女巫。 最后还是红女巫主动用那破碎的指甲切开她的手腕，把圣餐献祭换来的血给迈洛饮下。 那雄浑的禁忌力量涌入迈洛的躯体每一寸，某些诡秘的物质纠葛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圣餐献祭换来的力量这与手上的血痕还不太一样，血痕跟类似于某种被冠以罪恶的印记，而圣餐显然具备了某种在远古时期就已成体系的背景，里面包含了更加深远的宗教隐喻，以及深奥的原理。 … 不论是什么阵营、什么性质的血肉，在这一体系下，都是红酒与饼。 要知道那可是旧神与外神，已知的站在秩序顶端的存在，哪怕是自带光环的迈洛，他收割而来的这些血肉，也都是来自于被外神遗忘了的半成品化身、堕入深渊后背极致削弱了的旧神意志，说白了都是老弱病残，属于钻空子+狗屎运。 而创造圣餐献祭的人，绝对不可能把圣餐的来源寄托于运气，那必然是拥有着屠戮神只的力量作为最基础的前提条件，才会衍生出这样一套力量兑换的法则…… …… 于是迈洛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所以黯影之上是什么？” “黯影之上，是由你的信徒决定的，你的性质，你的尊称、你的力量强弱，都由你的信徒决定，都要凭你自己的去战场上掠夺，而那战场，在人类的预言中被称为末世。”红女巫沙哑的声线道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英灵、古主…一切的称谓都是无意义的…只有被铭记的旧日，才有机会成为神，像那颗黄金树一样以更巅峰的姿态在幻梦境的大陆重生，而被众生遗忘的那些，即使是旧日，即使是黯影级别的旧日，终有一天会丢失神格，当它连自己都彻底忘记了的时候，这名旧日也就此死去了，神也一样，被彻底遗忘就是祂们的死亡诠释。” “所以伊姆纳尔才要费尽心思找回神格，搞出的愚神计划，不止为了地底下的那个东西，也为了掠夺信仰，不，如果楠薇城被取代，那些分形模仿而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他的信徒……”迈洛微微恍然。 伊姆纳尔之所以胆大包天，是因为身为被遗忘的旧日，它快要“死”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被见于图腾之上”的风行者伊塔库亚其实也死了，而现在活着的是温迪戈。 … 以上这部分就是红女巫关于黯影在生命等级晋升道路上的讲解。 虽然她的措辞比较绕，但还是干货满满，顺带也解释了为什么她选择在幻梦境那些被诸神遗弃的土地上为迈洛“布道”。 或许末世早就在红女巫的预料之内，或许无关末世，已经是黯影的迈洛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走传教的那一条路。 因为只有被信仰、被铭记的，才有可能成为神。 或许这也是古老典籍存在的意义之一。 那些承载着禁忌知识的典籍中，就记载着所有这些不被普罗大众所知晓的古老神只的信息，某种角度来说，这难道不也是神只们延续自身神格的一种方式么？毕竟，只要典籍永久存在着，总有那么一个渴求真理与古老知识的人群为了典籍中提及的某一位神只而献上自己的狂热信仰。 而这时候，人性中的恐惧，会导致“狂热”变成“癫狂”，进而毁灭。 似乎又从另一角度印证了，恐惧是诸神赋予人类的枷锁这一说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防止低阶旧日支配者们掠夺信仰的一种有效手段。 …… 第607章 时代变了 第607章时代变了 而当相同的问题给到艾玛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比红女巫要简洁无数倍。 （迈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艾玛这个问题，总不能问‘我那天表现怎么样？’对吧…… “黯影之上是什么？” “CCD。” … “CCD”，艾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准确来说，这是诺斯齐亚等式通过某种特殊的运算最终得出的结论，或者说定义。 然而艾玛并不能准确地把那个推导运算的过程完美复述给迈洛，她只能尝试着理解这三个字母的表层含义： “大概是泛指已知现存的所有克苏鲁时代的…旧日支配者。” 这倒是与红女巫所说的对应上了。 重点不在于旧日或者克苏鲁等字眼，而是“已知”、“现存”的。 被遗忘的会死去。 CCD与红女巫所说的传教布道，其实概念上是保持一致的，克苏鲁的遥远时代距今多少年已无从论证，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时代的旧日，如果没有任何信徒的拥护，绝对无法“活”到今日，成为已知的旧日，也就是CCD。 …… 另外。 按照原本那些预言，以及渡鸦克劳还有何芳等人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的描述，当梅高所在的深渊世界没有被摧毁，导致死神子成功降临之后，世界线将会以某种可怕的速度急转直下，进入到另一个时代篇章，或者直接陨灭。 可，不知道为什么，迈洛感觉楠薇城并未受到太严重的印象，不只是楠薇城，返回沿途路过的一些岛屿，也都很正常，近期也没有接到周边城市被怪兽占领了的消息，好像，所谓的末世也没有预言中所说的那样可怕。 亦或者，这个所谓的“急转直下”，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急。 至少，目前迈洛还没找到梅高，那么可能宇宙彼岸的格赫罗斯也没找到…… … 但可以确定的是，格赫罗斯的唤醒群星和沉睡旧日的影响已经开始，距离海底拉莱耶较近的波纳佩半岛已经成为第一座沦陷的城市。 那么继星之眷族之后，即将要冒出来的会是些什么鬼怪呢？ … 是“米·戈”。 次日早餐的餐桌上，康一边嚼着香肠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晨间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而新闻的内容，是一则关于“米·戈”种族的介绍。 准确地说，是一个被名为“米·戈”的生物“邀请”去做客之后回来的幸运儿，他对这一陌生种族的介绍。 报纸上还同时附有米·戈的一些照片。 以及那个“被邀请的幸运儿”的照片——是一颗装在透明圆筒中的人类大脑。 …… 是的，在迈洛的概念中，那种应该在漆黑深夜里用诡秘手段对人类进行残害或者执行种族灭绝等阴险计划的异端物种，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报社批量印刷的报纸上。 并且还有附图。 最不科学的是，连康都能面不改色地把整篇报道读完，期间胃口大开，把早餐的煎蛋、香肠和面包全部吃了个精光。 … 迈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酒壶。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末世”将至而楠薇城却依旧这么风平浪静了。 并不是诡异还没发生，而是因为有他这个大啖恐惧的黯影在，周边所有人对未知事物的接受程度都被空前拔高了，这种现象在迈洛度过《螺湮城教本》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了，整座城市所产生的所有恐惧，无形之间都成了迈洛滋养躯体和灵魂的养份，对他来说，就如同呼吸一样，不需要主观去操控…… 而正常情况下，看到这种诡异新闻的康不可能是这么平淡的反应，不，正常情况下这则新闻就不可能出现在报纸上。 …… 其实如果严稍微靠谱一点的话，迈洛早就应该知道米·戈生物来过自己家的事情了。 但是迈洛让严在自己外出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家里，并且这家伙也照做了，以至于在迈洛回来的第一时间也就是大早上，严就去了享乐屋，也算是印证了那句话“能力越大批瘾越大”。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有提到过在二楼打死了一只米·戈的事情。 而马歇尔则是屁颠屁颠地黏着丽贝卡去了。 只剩下一只傻夫夫的温迪戈不会说人话，就只会对着迈洛指自己的嘴巴，迈洛当然不知道这货的意思是它想吃米·戈了…… … 按照《螺湮城教本》的描述，格赫罗斯，也就是血月的降临会将所有沉眠在清醒世界的旧日支配者唤醒，而旧日苏醒之前，这些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跟随着旧日并与它们一起陷入沉睡的下位附属种族则会先一步地苏醒过来，就像海上的星之眷族那样。 所以类似报纸上所说的这种“事件”，今后只会越来越多，且越发地稀松平常。 当然，在恐惧吞噬能力的范围之外，就不一定了。 … “都说了些什么？”芬恩倒是对报纸上的内容挺感兴趣的，当然他只对有附图的内容感兴趣。 “说是这个人的脑子被取出来装在罐子里，然后被带着去遨游了宇宙。”康随口说道：“宇宙是个什么地方？” “可能是某座湖泊的名字吧。”迈洛耸耸肩。 …… 哦对说漏了。 在附属种族逐渐浮出水面的时期，还有一种群体会迅速的活跃起来，那就是一些在往日只能躲在大众视野盲区的阴间教派。 比如在今天这份报纸的边边角角里迈洛就找到这样一条只占据了版面不到二十分之一的“广告”。 或者说招募信息。 上面的内容很简洁，简洁到有些许语句不通顺的程度。 大概是一个类似于俱乐部之类的机构的自我宣传，邀请拥有“共同爱好”的各界人士进行参与，俱乐部的名字听起来就很违法，叫什么“黑色兄弟会”。 性质嘛大概就是属于那种，放在半个月前要被蒙奎亚他们那群猎人撵着屁股追杀的类型。 时代果然是变了，现在邪恶教团犯罪组织都能把招募广告登上报纸了。 … 早饭过后，康正准备出门，忽然想起早上路过二楼书房门口的时候捡到的一封奇怪的信。 “哦对，这里还有一封信，你看看是给你的还是给你姐的。” 他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递给迈洛。 那信封有一股奇怪的油墨味道，上没有写明收件人名字，而是隐晦地使用了一个怪异的代称——“内心的饲养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由不同方向的三个箭头标志组成的奇怪图案。 …… 那股奇怪油墨味…嗯—— 没记错的话，跟温迪戈打嗝的时候的口气很相似。 迈洛若有所思。 他没有直接把信封拆开，而是拿着信上了二楼。 劳动节快乐 第608章 银暮 第608章银暮 “意思是准备把原先的窗户改大一些对吗？” 二楼，迈洛站在门外看着书房里那扇稀烂的窗户。 大概他已经习惯了“艾玛拆家”的这个设定了，如果只是拆掉一面窗户而没有让整层楼板坍塌的话，倒也不值一提。 而更早些时候就已经用过早餐的艾玛已经坐在阳台享受难得的阳光。 迈洛把信封交给了艾玛，但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封信的来历。 艾玛拿起信封放到自己耳边晃了晃，道： “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邮局派送的，这上面没有……” 那句“没有贴邮票”还没说出口。 一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躺在阳台围栏扶手上的温迪戈忽然干呕了起来，像小猫呕吐那样一边咳一边往后倒退着蠕动。 但它并没有吐出什么让人倒胃口的东西。 从它嘴里呕出来的是一张黏糊糊的邮票。 … 温迪戈鬼鬼祟是地瞅了迈洛和艾玛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两步，接着就对邮票张开了嘴，那意思大概是——“老子就不信消化不了你”。 好在迈洛快速把邮票捡了起来，温迪戈的那两个细细的犬齿凿在围栏扶手上，一通龇牙咧嘴挣扎过后，灰溜溜地跑向了屋顶。 到这里情况好像就比较清晰了。 看起来某个倒霉的异族邮递员应该是送完了它生命中最后一封信件。 “内心的饲养者？”艾玛在看见信封标注的收件人代称之后的反应跟迈洛其实差不多。 而拆开信封之后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硬质卡片。 上面有“会员卡”、“银暮社团”、“1362”等字眼，以及信封上就已经见过一次的那个三箭头标志。 “还以为享乐屋又给你送会员卡来了。”艾玛捡起那张卡片端详了一番。 “为什么要说‘又’？”迈洛不解。 “大概是因为你太久没有去消费了吧。”艾玛蹲下身把小桌子桌脚底下垫着的一叠卡片拿了出来。 那一沓，居然全是享乐屋的会员卡。 “几乎每个月都会寄来一张，以及一些奇怪宴会的邀请函。”艾玛淡定地说着一些很彪悍的话：“看起来那位蓖麻女士很想念你的手感。” 手感…… 迈洛想起了自己光着屁股被绑在谢尔曼庄园客厅柱子上的那次经历。 他讪讪一笑：“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记得啊。” 谢尔曼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不过蓖麻女士生母的那半张结婚证明直到不久之前迈洛才送了回去，大概这两年源源不绝的各种邀请函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情吧。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少有的怪事，身为执法官却两年没进过享乐屋，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合群了。 就在迈洛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艾玛却用很简单的一句话道明了真相： “因为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迈洛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那个等式还有这种作用？” 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向家里人提起过格拉索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诺斯齐亚等式。 “更好的选择死掉了嘞。”迈洛很随意地提了一嘴。 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反而是艾玛有点意外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接着说了一句：“抱歉。” 这下轮到迈洛感觉怪怪的了。 他之所以会觉得怪异，是因为自己真的就只是闲聊式地提了一嘴，就好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直到艾玛很认真地说了那句“抱歉”之后，迈洛才意识到有个人永远地离开，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连她刚刚死去那会儿的复仇欲望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这个银暮社团……”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迈洛直接转移了话题，他拿出信封里的那张纸看了一眼然后就递给了艾玛： “亲爱的瓦尔罗坎女士…哦写给你的。” 艾玛快速地瞥了一眼： “银暮小屋……完全没听说过，介绍上说是一个学术类的俱乐部…居然还用上了古希柏里尔语。” “水不会竭尽、路不会断绝，邪之诱惑亦将永存…” “唯有饲养者，能于灾厄中得到救赎…” “遵从，亦是忤逆。” … 信封中除了那张会员卡与邀请函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邀请函中除了那一小段用古语写下的谜语，还明确书写了一次“深夜集会”的时间和地址。 在听完那段关于水啊路啊灾厄与救赎的胡言乱语之后迈洛基本就已经确定这是一个邪教组织了。 至于邪教是如何注意并找上艾玛的……有一定概率是因为硝化甘油。 “他们甚至知道我生病的事情。” 艾玛兴趣缺缺地把邀请函放到桌面上。 在她看来，做学术研究或者搞邪教信仰的诡秘学研究，最好都得纯粹一些，将两者混为一谈只会两头都耽误。当然这也是她目前面临着的一个矛盾问题。 “到时候我去看一眼吧。” 迈洛捡起了桌面上那张银暮小屋的会员卡。 “那这些呢？不挑两张？”艾玛抬了抬下巴，看着桌面上那一沓享乐屋会员卡，提醒道：“好像享乐屋塔楼的通行卡都有。” 迈洛自顾自把银暮小屋的会员卡揣进兜里，摇摇头道：“我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艾玛没有回答，只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展示了一下那些伤痕。 迈洛也跟着晃了晃，亮出自己手背那更加吓人的皮肤裂痕。 于是艾玛露出了“好吧你赢了”的表情。 …… 不久之后，艾玛忽然又问道：“你找到那个名为梅高的孩子了没？” “血月都没找到他，我自然更不好找。”迈洛摇头，随即补充道：“放心吧，如果真的是传统概念里的末世，我想在你回到楠薇城那一刻，祂们就已经动手了。” “来自于诸神的仁慈？”艾玛一边翻着手中书本说道。 “也许诸神自顾不暇呢。” 迈洛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也没功夫去弄清楚。 “我还以为末世会是天崩地裂的那种。”艾玛若有所思。 “也许真的是。”迈洛回想起最后看到的波纳佩半岛的那一幕，于是说道：“只不过还没到那个时间而已。” “或许我应该做些准备？”艾玛想了想之后提道。 她大概觉得迈洛不会同意，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没什么底气。 但迈洛的回应却让她颇感意外，他说的是：“比如？” “比如，试试炸药对旧日支配者的杀伤力？”艾玛眨了眨眼，静等迈洛的观点。 迈洛想了想： “给你找个隐秘一点试验场地，倒的也不是不行，但你别想着拿我去试炸。” 艾玛点点头，重新将目光转回书本上，淡定地说道： “当然不，炸坏了以后还怎么用。” 第609章 新秩序 第609章新秩序 银暮小屋邀请函中注明的聚会日期在这周的周末，而且地点就位于南部近海的一座小岛上，参与者基本都是各大商政界上流人士，包括一些名声在外的学者。 说是俱乐部，其实就是邪恶教团。 正常来说，迈洛完全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低端组织上，因为按生命等级来算的话，他们得把迈洛给供起来。 然而红女巫说了，末世中的对抗不止存在于暴力层面，信仰掠夺才是真正的战场，掌握足够多的信仰力量，才有机会晋升到黯影之上，也就是艾玛所说的CCD，否则，被遗忘的旧日，即使是黯影序列的，也终有一日会迎来湮灭。 那么提前了解一下邪恶教团的运作原理就很有必要了，更何况，现在也不能算是“提前”了，深渊的混沌秩序已经逐渐蔓延到清醒世界，迈洛已经有所察觉，而这次不像信仰成虫那次那么简单，预计会是全面的泛滥，不再是把深渊裂痕转移到幻梦境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了。 尽管现在的楠薇城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民众依旧照常生活，但实际上一些混沌秩序已经在现实中初显端倪了。 比如…… “这悬赏榜单是…” 回到城南执法所的迈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挂在大门左侧的悬赏榜。 那玩意儿的造型就和他在深渊世界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迈洛眯着眼睛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悬赏单看了良久。 随后朝着大门内喊了一声： “布奇，这东西什么时候装上去的？” “这不是一直都有的么？”屋内传来布奇的回应。 并且周围其他执法官也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端着胶水出来张贴新的悬赏令的：“让一让头儿，这胶水可黏了别一会儿糊你身上。” … 似乎所有人都对这块木质悬赏榜习以为常了。 只有迈洛知道这是从深渊蔓延过来的混沌秩序之一。 一些规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清醒世界之中，而人们对此并无任何察觉，其中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面对未知事物本该生出的恐惧被迈洛吞噬了。 深渊里，悬赏秩序是霍尔萨斯追捕梅高的意志所衍生出来的，但很显然蔓延到清醒世界之后，又不只是追捕梅高那么简单，因为悬赏榜上张贴的不再只有“埃塔·多伊尔”的悬赏令，而是密密麻麻包含了各界的特殊罪犯。 里面还有一些是熟面孔，比如经常在城郊搞陵园购的食尸鬼族群的族长“舒哥布”。 当然少不了楠薇城最着名的经典罪犯“开膛手”。 另外还有一些是兽化了的人类。 所有这些，原本只能由迈洛一个人在夜间单独处理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如今全都明晃晃地摆到了桌面上来，成为了悬赏对象。 世界真的变天了。 迈洛只能这样感慨。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一直以来别人所指的“罪”是什么意思了，迫害、亵渎神明并不是迈洛真正的罪。 他的原罪，是大啖恐惧。 …… 另一方面，似乎当清醒世界的人们都做好了接受异端事物的情况下，混沌并不会像上次那样引起可怕的死亡，至少这个“执法秩序”是真的有在运作的。 迈洛随手揭了一张通缉令，看着这个被标着“血族”印章的通缉犯头像下那个“8000”悬赏额，犯起了嘀咕： “顶我一个月工资了都，要不转行算了。” 按照自己的这个水平，一天之内清空这快悬赏榜单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过，刚说完迈洛就意识到，悬赏令上这个8000的数字后方并没有本国货币的单位符号，也就说它并不代表8000卢恩悬赏额的意思。 那是8000什么？ … “不知道。” 这是迈洛在执法所内问了一圈之后得到的答案。 反正就是没人知道悬赏的到底是个啥。 兜了一圈，最后发现伊妮德站在执法大厅里，用很费解的表情盯着中庭天花板发呆。 那片天花板上本来印着的是执法队的裁决镰刀图。 但这会儿镰刀的刀刃部分已经被一道狰狞的裂痕所覆盖，那就是来自于深渊的裂痕，与上次迈洛在大教堂里发现的一样，它在距离天花板还有差不多十公分的位置悬空着，裂痕的造型还与裁决镰刀刀刃蛮契合的，从远处看上去，感觉那就是一把在散着诡异黑雾的镰刀，比蒙奎亚那把破刀帅多了。 …… “发什么呆呢？” 迈洛伸手在伊妮德面前晃了晃。 伊妮德依旧维持着抬头盯天花板的姿势，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好像见过那东西，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样。” “在哪见过的？”迈洛连忙问。 结果伊妮德却说： “梦见过。” “……”迈洛全当这傻丫头又没睡醒，扭头就要走。 “真的梦见过，骗你干什么？哼！”伊妮德在后边没好气地对着迈洛的背影指指点点。 … 来到丽贝卡的办公室。 迈洛推开门就看见她手里正提着一块类似于水晶之类的东西，大概巴掌大，呈现为透明淡绿色，内部似乎还有什么液体在涌动着。 迈洛还没来得及说话，丽贝卡就把那玩意儿给捏碎了。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片像烟花又像烟雾样的东西从水晶中放射而出，接着，那扩散开来的星光点点涌动着汇聚到丽贝卡的身上，从每一寸肌肤渗透了进去。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不到，而当一切恢复正常，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手里的水晶消失了，仅此而已。 “那是什么？” 迈洛完全不知道丽贝卡在搞什么鬼。 而丽贝卡茫然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青绿色。 “我……我也不清楚有什么效果。” 她有些费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解释道： “昨天晚上我找到并处决了悬赏榜上的一个通缉犯，准确地说，是一只野兽，它的尸体融化之后就剩下了那个东西，玻璃还是水晶，我也不知道该管它叫什么。” “那你随便乱用。” 迈洛单手就把丽贝卡的脑袋摁住，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她那双眼眸中的青绿色光，然而此刻她看上去却又很正常，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混沌秩序的味道。 “你干嘛？松开我……” 丽贝卡把迈洛的手扒拉开。 忽然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怪异的表情。 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纳斯·霍尔萨斯是什么？” 她这样一问，迈洛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包括那混沌秩序带来的“悬赏令”、“悬赏额”以及刚刚丽贝卡手中捏碎了的那块淡绿色晶体。 原本属于霍尔萨斯的意志被混沌吞噬和同化，衍生成某种并不完整的、变异式的规则。 “难道是祂在掠夺清醒世界的信仰？梦境诸神也干这种事？？”迈洛皱起眉头。 “一位神只吗？按你这么说的话。”丽贝卡问道。 “对，但是，是我们敌对方。”迈洛点头。 “我说实话。”丽贝卡又一次盯着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地说道：“霍尔萨斯这是突然在脑子里蹦出来的名字，但我并没有对这个名字产生任何归属感，而且……” “而且什么？”迈洛问。 “而且刚才被你碰到肢体的时候，有一种很愉悦的感觉。”丽贝卡很平静地说道（装的）。 “可以理解，很多女性朋友都这样说。”迈洛耸耸肩。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激起了眼前这位红发女士眼中的杀意。 “我认真说的。”丽贝卡郑重地说道：“我感觉灵视提升了，但是跟以前窥视亡灵得到的灵视提升又好像不太一样……” “还真是。”迈洛眯起眼睛。 他确实能够感觉到丽贝卡的灵视比原来稍稍高了那么一丢丢。 “就因为我碰了你的脸一下么？”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意识到…… 他抬起自己的手说道： “也许是因为这上面沾着霍尔萨斯的血呢。” “我记得你说过提升灵视的方式就那几种，猎杀掠夺其他灵视者、古老典籍或者面见古老神只。”丽贝卡问道：“所以刚才那是算哪一种？” “与古老神只接触？”迈洛两手一摊。 随后又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情我得重新捋捋再研究一下，灵视提升了是好事，但如果发现任何副作用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吧？我们跟霍尔萨斯的关系属于可没有那么和睦。” “明白。”丽贝卡认真地点了点头。 …… 迈洛离开执法所。 十分钟后。 废弃修道院中。 “情况就是这样。” 迈洛把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全都给红女巫讲了个明白。 红女巫略加思考，随后补充道：“不只是因为手上有霍尔萨斯的血，你还拥有祂的圣餐献祭。”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迈洛催问。 “是好事啊。”红女巫道。 “好在哪里？？” “san值、恐惧、灵视，所有这些都是诸神的秩序施加给人类的枷锁，哪怕成为了灵视者，提升了灵视，那也不过是在诸神的规则范围内活动，甚至没有资格入梦幻梦境。”红女巫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解释道： “你觉得为什么亡灵窥视会被设定为所有灵视者共有的基础能力？就是因为这一能力的存在，让灵视者永远处于互相猎杀的环境中，自然，群体数量的上限就已经被定死了，有限的数量、敌对的内部关系，那是多么好控制的一个种族啊…” “而深渊的话？”迈洛大概也明白了。 “一种新的灵视提升方式，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一种全新的灵视。” 红女巫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 “混沌灵视。” 第610章 他一定羡慕死这个了 第610章他一定羡慕死这个了 “悬赏所得的赏金，你说的那种可以捏碎的绿色晶体，类似于某种兑换的信物，约定、赐福石、结晶、灵魂，想怎么称呼都行，其作用，是拉近拥有者与其侍奉对象的距离，从而获得侍奉对象的认可，得到相对应的认知拓展，而这个过程所产生的灵视提升，就是混沌灵视。” …… “侍奉对象难道不是霍尔萨斯么？”迈洛不是很理解。 毕竟这套悬赏执法体系，就是霍尔萨斯的意志被混沌侵蚀之后的另一种演化形式。 “但霍尔萨斯陷入沉眠了。”红女巫的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大抵是因为她对梦境诸神的仇视吧。 “祂没有被接回幻梦境么？”迈洛眯起眼睛，随后又问道：“就算沉眠了又怎么样？” “那么你就是清醒世界的霍尔萨斯。”红女巫不假思索道。 “这都哪跟哪儿哟。”迈洛感觉逻辑很乱。 已经不是说有没有漏洞了，感觉整套理论都是由漏洞组成的。 比如被悬赏者是怎么定义的？为什么悬赏者被杀死之后会融化变成结晶？而捏碎结晶之后产生的灵视又是从何而来？灵视那玩意儿难道不是跟能量一样要保持守恒的吗？ 但这时候就又可以把那句话搬出来了——“深渊是不讲逻辑的”。 貌似一切问题就都得到了解答。 …… “像这样的扭曲秩序只会越来越多，即使是黯影旧日的你也无法将它们完全参透的，把你所能利用那部分利用起来，这就足够了。” 红女巫一边说着，一边用破碎的指甲盖在拐杖上面摩擦着，还补充道： “不要觉得灵视是守恒的，混沌灵视来自于深渊，那里有无尽的原始秩序等待着解构，现有的知识，哪怕是死灵之书依波恩之书，都算不上真正的禁忌，真正的禁忌在深渊里，要知道那可是连神明都会沉沦的地方，所以，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混沌灵视与普通灵视的区别了。” “可以解构深渊的，新的灵视。”迈洛若有所思。 “所有那些参与悬赏杀戮的，都将是你的信徒。”红女巫强调道。 “怪不得丽贝卡说她有一种愉悦的感觉……”迈洛点头，随后又问：“既然是我的信徒，为什么悬赏令的内容不由我说了算。” “或许等你完全掌控了这一秩序，或许等你杀死真正的霍尔萨斯吧。”红女巫回答道：“到那时，你就可以算是超越黯影级别了。” “白送的信仰掠夺机制么？”迈洛眉头一动。 “脱离现实、超出认知与无法理解的规则将会逐渐涌现，也许你的逻辑思维需要稍微再放开一些。”红女巫叮嘱。 “好吧，但丽贝卡说被我碰到的时候会感到莫名的愉悦，这也算是仪式的一部分么，我是说，如果是丽贝卡这种的话我是非常乐意，但万一拿到悬赏额的是个南桐呢？难道我也要碰他一下？”迈洛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 “没人说过需要肢体触碰才能达成兑换仪式。”红女巫回答道：“而且那女孩所感受到的欢愉，可不完全是因为悬赏秩序。” “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迈洛自言自语着。 随后又摇摇头：“不，她跟格拉索还是不一样的。” 一旁红女巫也自顾自地叨叨着：“看起来你还是将黯影活成了人类的模样，上位者从来不会屈尊去接触它的信徒，那是一种天大的赐福，而你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轻微程度的显圣。” 说着，她抓起迈洛的手，用那破碎肮脏的锋利指甲划开了迈洛手掌的皮肤。 下一秒，炙热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并且像是受到某种牵引似的在空中快速翻腾，由最开始的猩红色转为璀璨的翠绿色，最后逐渐实质化，幻化成一只眼球。 一只大概拳头大小且外表交错覆盖着绿色结晶物质的眼球。 基本上就是霍尔萨斯本体的娇小版，以下简称娇小霍尔萨斯。 … “也许闲暇之余你可以多开发一下自己这身血肉的潜能，圣餐献祭所换来的力量是超乎你想象的。”红女巫说道。 感受到那股从自己血液内衍生出来的特殊力量，他不仅可以透过这只悬浮的眼球看得更高更远，甚至感觉一些属于霍尔萨斯的毁灭技能正在蓄势待发。 迈洛忽然坏笑道：“严一定羡慕死这个了。” …… “另外还有一件事，银暮俱乐部，或者叫银暮小屋，你对这个有了解么？”迈洛对红女巫问道。 但很显然她对人类社会中的这些低级邪恶教团组织并不太感兴趣，甚至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或许我也应该开展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教团呢？”迈洛又尝试着问道。 这回红女巫终于回答他了，但她说出口的内容却是让人云里雾里： “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又何必再多问呢？” …… … 夜晚，教会大桥塔架的顶层。 “啊~迈洛一定羡慕死这个了。” 说话的人是严。 他一手捏着香烟，一手端着酒杯。 光着屁股，迎着夜晚的冷风和高空上难得的月光，此刻正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中。 但醉生梦死的主要因素不是尼古丁也不是究竟，而是他的身前跪着的这两名皮肤白皙的少女。 准确地说是两只女性血族。 “噢这可比你们的表姐厉害多了…嘶……” … 这对身材堪比魅魔的血族双胞胎是亚丽安娜的血亲表妹，至少她们俩是这样进行自我介绍的。 亚丽安娜还记得不，当初脸上被严刺了个丁丁的那位，最终还惨死在伊姆纳尔的分形世界里。 … “嘶~~好厉害，是怎么做到完全不会被牙齿磕到的…哇…” 这大概就是夜魔大人的夜生活主要内容了——在楠薇城的各个区域进行一些奇奇怪怪的娱乐项目。 当那股快感达到极致高度的时候，这家伙那对恐怖的黑色双翼猛地在高空中撑开，几乎将月光都彻底遮盖。 滚动的黑雾，还有炙热灼烧着的三瓣火眼，将那两名娇嫩的血族少女吓得瑟瑟发抖。 …… 这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教会的注意。 叛教者迪拉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塔架之上，天知道他默不作声盯着这场邪恶演出看了多长时间。 最先说话的反而是严。 在他收起那夜魔双翼并提起裤子的时候，还假装自己刚发现迪拉肖的样子：“干嘛呀你这是在用沉默表达无声的抗拒么？” “是不是在圣洁的地方行龌龊之事能给你带来额外的快感？”迪拉肖的眼瞳在他背对着月光的情况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也许对严没有什么作用，但那对血族双胞胎少女却害怕得不行，都提着衣物躲得远远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嘿，教会大桥还不是用纳税人的钱建起来的，公民可都有使用权的。”严反驳了迪拉肖，还指着一旁缩到角落里的双胞胎姐妹，对迪拉肖道：“看把妹妹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真是的。” “你最好是能管住她们的嘴，如果让我知道城中有人死于血族……”迪拉肖依旧冷着脸。 但严已经懒得跟这家伙再废话了，被打扰了兴致之后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呆着，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快活。 于是摆了摆手打断了迪拉肖的话： “放心吧，除了我之外她们要是敢咬别的人，到时候也不用劳烦您亲自动手。” 一边说着，严终于把裤腰带扎好，随后看了看四周围，确定没有落下任何东西之后，把剩下的半瓶酒丢给其中一名血族少女，转身对迪拉肖说道： “真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太多精力，有空的话多管管那些新冒出来的古怪东西，你知道现在城区里送信的邮递员都是大螃蟹吗？” 说罢，严一左一右挽住血族少女的纤细腰肢将她们抱起。 接着双翼一展，便从教会大桥塔架上跳了下去，伴随着那逐渐远去的狂风呼啸声音，彻底融入了楠薇城的夜色中消失了踪影。 月色下，只剩迪拉肖一个人站在塔架顶端。 第611章 日记六连 第611章日记六连 “1839/05/05” “我能感觉到，肯定有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化，一些很突兀的变化，但是大家又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又好像他们都已经适应了，连最笨蛋的布奇都应付自如，前天晚上我们接到螺壳街菲利普夫妇的报案，称他们家门口的雨水口里一直有东西在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们抵达现场进行了搜查，最后是布奇从雨水井下拖上来一只两百斤重的大老鼠……” “不知道是我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只大老鼠长得很像45教区的皮匠威廉姆斯先生，因为他们都长有那章鱼脚一样的奇怪胡须，而且威廉姆斯先生是黑人，那只老鼠也很黑，听起来有点种族歧视但如果你认识威廉姆斯先生同时又在案发现场看到过那只大老鼠，一定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可包括布奇在内，所有人都只把它当成一只普通老鼠对待，称这是一个因为吃的太胖而卡在管道井里的‘倒霉蛋’，一直持续不断发出的奇怪声音其实是它在向菲利普夫妇求救，然而它不但没有得到这对夫妇的援助，反而是引起了他们的不安，且因为这份不安，菲利普夫人一天之内连续几十次往雨水口里灌了烧开的热水……” “再加上凌晨下了一场雨，那只大老鼠被拖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了，它的后背和头皮上有大面积的皮肤溃烂脱落，那绝对是的见过的除了老变态加西亚教授以外最恶心的生物了。” “可大家都表现得很平静，超级平静，提供医疗救助的同僚确认大老鼠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之后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并告知我们说‘通知家鼠吧’。” “后来布奇把那只大老鼠带回了执法所停尸间。” “听起来可能有些魔怔，我第二天一早就跑去45教区的皮匠铺，但并没有见到威廉姆斯先生，而且从那以后也都没有再见过这个人。” “后来我还去问了停尸间的瑞克，想着兴许他在验尸过后会有什么收获，至少证明一下我心里那个猜测错得有多么离谱，可我一进停尸间就看到这家伙提着红酒杯伴着音乐在尸体中间跳那蹩脚的华尔兹，我受不了福尔马林和烤肉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离开了……” … “1839/05/07”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也许这个不能算得上奇怪，主要近来这段时间我比较敏感，看什么都觉得不太正常。” “大致情况是，我们接到线人的情报，说亚登村那里一夜之间出现了几十具尸体，如果不是因为达到一定数量的话，以亚登村那些人的手法肯定可以做到毁尸灭迹而不被任何人发现，但一夜之间要处理掉这么多尸体多少是有点难度的。”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帮派械斗或者其他类似性质的事件，但等我们见到那些尸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被线人发现，而是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打算毁尸灭迹。” “亚登村口临时立起了5座十字架，都是用树桩临时搭建的，大概有将近十米的高度，而那79具尸体就这么明晃晃地被分别钉在这5座十字架上，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5座十字架上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是的，他们用中世纪处死女巫的方式，烧死了那些外来者。” “用瑞克的原话来说——全部都过火了，没有解剖的意义。” “由于死亡人数太高，我们将整个亚登村包围控制了起来，为此，执法总部与市政厅连夜开会商议了此时，我从父亲那边得到了一些来自于贵族高层们的态度看法，奇怪的是，作为亚登村的真正幕后金主，这些家族首领罕见地没有跟我们执法队对着干，我们很顺利地进入亚登村进行搜查。” “本来以为会是一次麻烦的行动，丽贝卡亲自带队，整个执法所，连狗都出动了。” “但亚登村里那些家伙却出奇的老实，完全没有抵抗调查的意思，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见过犯罪团伙成员表现出那种‘正义感满满’的感觉。” “是的，亚登村的赌场、窑子、烟酒贩，上至老板下至打手都声称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烧死的都是恶毒的邪教成员，自己是在伸张正义，甚至还要求执法队给他们颁发荣誉勋章，说真的，跟这些家伙交流起来困难重重，光是解释清楚荣誉勋章是由王室颁发不归我们执法体系管这件事，就花了四十分钟。” “起初我们认为这是一起情节恶劣的屠杀事件，邪教的言论只是规则阶层那边杜撰的一个幌子，企图以此方式蒙混过关罢了。” “但进入亚登村深入调查之后，我们发现被烧死的这些人还真隶属于某一邪恶教团。” “科隆尊教会。” “是这个名字没错，该教会成员全是外乡人，他们进入亚登村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行事恶劣、名誉不佳（亚登村民反馈），最后被团灭了。” “很难想象到底是多么恶劣的一群人，才能在亚登村这样的地界上得到一个‘名誉不佳’的评价。” “我们在科隆尊教会的聚集所中找到了许多宗教器具与书籍，以及一些类似刑具的东西。并且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北方的电报确认，这伙人确实是流窜逃亡的邪教组织，他们经常执行活人献祭之类的可怕勾当，在当地全是悬赏通缉犯。” “很难想象这一被冠以邪恶教团的团伙为什么要主动往国教所在的城市凑，到底有多么奇葩的脑回路才能做出这种决定，最搞笑的是，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黄金律教会的视野范围，就被亚登村给就地解决了。” “要不怎么说亚登村民武德充沛呢。” “总之，这只能算是一件相对奇葩的事情，一个被村民剿灭了的邪恶教团，也不知道加入这种教团图的是啥。”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后来我发现教会第二天就派人拜访了执法所，在丽贝卡的门前，我听到了他们在讨论一些关于邪恶教团的事情，偷听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我本意其实只是想偷看一下丽贝卡换衣服而已，哎总之就是不小心听见了些东西，说被剿灭的科隆尊教会是侍奉什么鱿鱼索托斯的，还说该交团有个别成员逃出了亚登村没有被烧死，让丽贝卡要照顾好凯。” “很奇怪，我不明白来自北方的邪恶教团和凯有什么关系，但好消息是我接下来几天的任务是带着放假的凯吃吃喝喝，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比我懂事多了，而且她的白头发真的好好看嘿嘿……” （写一半停下来傻笑） （笑着笑着被口水呛到疯狂咳嗽） …… “1839/05/08” “本以为这辈子唯一能让我魂牵梦绕的就是女人的红发了，但没想到银发也是如此迷人。” “快停下你那些肮脏的想法，她只是个孩子。” …… “1839/05/09” “凯是个超级文静超级可爱懂事的孩子，感觉丽贝卡身上欠缺的所有温柔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去了。” “她喊‘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不仅如此，她还很聪明，在我说起了那些‘奇怪的变化’之后，她表示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而且她的洞察力比我强得多，点出了很多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对我来说，奇怪就只是一种感觉，我从未认真地去思考这种感觉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但凯却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发现了诡异之处。” “她给我分享了两个重大发现！” “第一个最古怪了，只要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点做平板支撑，时间的流速就会一点点变慢下来！” “我们俩反反复复尝试了很多次，在一天之内的不同时间段都做，想着是否可以把那个特殊时间点找到。” “虽然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看到怀表上指针变慢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吓傻了。” “再后来还有一次，我发现怀表指针在某一刻度停了整整四五秒。当时我和凯在河畔的草坪上，周围没什么路人，所以也分不清楚时间是不是真的停下来了。但我一扭头，看到了凯满脸惊悚地指着河畔树荫下的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她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一扭头发现该死的迈洛就蹲在我面前。” “他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小肚子，打断了我的平板支撑。” “不久之后，凯也迅速也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见到什么了一样，明明眼角还挂着泪水，但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而当我问起她当时在树下看到些什么的时候，她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看错了。” “至于迈洛，听我说平板支撑会让时间变慢的事情之后，他一脸鄙视地表示‘全天下的弱鸡在做平板支撑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我能看得出那家伙的鄙视，妈的我看出来了，不只是鄙视，他还觉得我是傻子，没错那就是看傻子的眼神，靠……” “所以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凯去他家蹭了一顿大的，让他多洗几个盘子哼！” “……” “哦对还有第二个奇怪规则，也是凯发现的。” “她说我只要每天吃一个苹果，医生就不能靠近我。” “一开始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我们在圣乔治医院门前看到了巨大字体的标语‘为了您能顺利就医，请提前三日不食用苹果与任何苹果制品’。” “我俩都觉得很奇葩，于是做了个试验。” “当我俩一边啃着苹果走进圣乔治医院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投来异样……不，那应该算是敌意满满的目光。”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穿着执法官风衣的话，我们可能会第一时间被轰出去。” “事实是，后来医院保安真的过来劝阻了，他们声称这是为了医院众多医生的安全着想，请我们尽快停止这‘荒唐无礼’的举动。” “没记错的话，我还看到了大概二十米开外，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见到我手中的苹果之后开始疯狂地往后退，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就像是吸血鬼见到了十字架一样恐怖。”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疯了，那就是我疯了。” …… “1839/05/10” “也许是因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教会的人要专程来一趟执法所告诉丽贝卡要盯紧凯。” “昨天我做了个奇怪的噩梦，梦里我和凯正在歌剧院的观众席里坐着，那是一场非常美妙优雅的芭蕾舞演出，我看的入了神，直到身旁的凯轻拽了两下我的衣袖。” “这时候我才发现，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巨大观众席位里，那些被阴影笼罩着的座位上，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盯着我们俩，包括后方、还有远处廊道上的人，他们都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我们俩。” “接着这些人开始缓缓站起身，互相堆叠着朝我们俩所在的位置拥来。” “我牵着凯开始往外跑，但我们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很奇怪，那座歌剧院的通道结构明明一目了然，但我们就是迷路了，或者说，我们看不到大门。” “那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沼泽的泥潭，我们四周围明明有上千人的在堆叠着碾压而来，无数只手脚填满了视野，偏偏这样的场景内又寂静得可怕，那足以令人窒息。” “我发现凯比我冷静得多，她双手很用力地抓着我的左手，那让我也莫名地多了几分勇气。” “然而，最终我们还是被那茫茫人海给淹没了。” “我的耳畔开始听到无数叠加在一起的哀嚎声。” “我找不到凯了，我面前有无数双狰狞的手，却没有一双是凯的，我开始哭，开始疯狂地喊她的名字，但是回应我的只有哀嚎声。” “我感觉天旋地转，好像剧院变成了一个空心的玻璃球，而我与那些观众此刻就装在这枚玻璃球里，且有人正在旋转着这颗球，因为我开始看到被‘颠碎’、‘摇匀’了残肢断臂在天花上飞舞。” “唯独舞台上那些芭蕾舞者依旧在兢兢业业地表演者，尽管她们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那是个可怕的噩梦。” “我多么希望能逃离那片晃荡诡异的梦境。” “好消息是，我很快就听到了枪声。” “一些熟悉的影子开始出现。” “我看到丽贝卡，看到了那天出现在她办公室的教会会吏，还看到了严。” “他们好像都跟平时不太一样，跟我上回做梦梦见的样子有点相似。” “丽贝卡这拿着双枪，枪管都像是刚从锻炉里取出来的一样，烧得通红，而严依旧鬼喊鬼叫，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类似草莓巧克力或者素菜通心粉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喊到‘牛肝菌杂菇披萨’的时候被丽贝卡狠狠瞪了一眼，后面就再也不乱喊了。” “我只记得我哭的很凶，一边哭一边向丽贝卡大喊说我找不到凯了，接着我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在血池中把我握住并拖拽了出来，那人是迈洛。” “梦里我怕得要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他的脖子，直到他说自己喘不过气了才松开。他把我放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接着我就听到了一些无比尖锐的可怕声响，迈洛似乎用很粗暴的手段碾碎了什么东西，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抱着凯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接着，接着我就在自家的床上醒过来。” “满被窝都被汗水浸湿了，真庆幸我没有尿床。” “浑身酸痛，就像挨了一顿打似的，这觉还不如不睡，我真的服了为什么总是做这种奇怪的梦。” …… “1839/05/11” “我在迈洛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些清晰的勒痕，他说那是享乐屋的妹妹干的……” 第612章 宴会 第612章宴会 迈洛上一回这么正经地修理边幅、穿上正装，貌似还得追溯到伊妮德拉着他去谢尔曼庄园当挡箭牌那次。 而与那次一样，现在这身看起来相对正经的打扮也是伊妮德这位贵族出身的小姐亲手置办的。 在男士审美这一块她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或者说她很清楚理想状态下的绅士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总之迈洛被收拾得相当得体。 坏消息是，她在给他整理领带的时候看到了他脖子皮肤上那些熟悉的勒痕。 好在聪明机智的迈洛用享乐屋作为幌子完美地糊弄了过去（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关于那天晚上发生在歌剧院的事情，只能算是一半真实一半虚幻，死人也确实是死人了，但没有那么多，绝大多数观众都与伊妮德一样第二天在自家被窝里醒过来。 而始作俑者，正是科隆尊教会的大祭司。 他是冲着凯而来的，这一点与黛西预测的一样。 不过这家伙已经被迈洛撕碎了，凯和伊妮德都安然无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眼下，迈洛已经来到了南部海域上的那座无名小岛。 这里正是“银暮小屋”俱乐部邀请函上提供的集会地址。 陆续登岛的全是各界上流人士。 据说其中不乏顶尖学术专家，当然绝大多数是古董收藏家，比如银暮小屋俱乐部的管理员，就是本地着名的古董商“卡内罗·桑福德”。 … 岛上有座奢华的庄园。 宴会的地毯从庄园内院一直铺到了海岸沙滩上，上面填满了优雅的礼服，还有礼服里面兜着的人肉。 虽然性质上与楠薇本地贵族阶层的聚会有一定的区别，但其奢华程度却丝毫不输，毕竟富商和贵族两个圈子的人员其实有着高度的重合。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较为浓郁的商贾气息。 现场舍弃了传统宴会上调节氛围的伴奏乐队，取而代之的是中心区域搭建起来的舞台，然而舞台上并没有布置像歌剧院那样唯美装饰，因为它的作用本就不是用于表演，而是更为贴合银暮俱乐部属性的一种“展示方式”。 包括但不限于，地质科考中的某些新发现以及后续引发的学术讨论、某些超出历史认知的古董展览及现场拍卖、以及新兴科研产物的展示。 对于许多自认怀才不遇的穷酸科研人士来说，那座舞台的台阶就是他们实现人生价值和理想的最直接通道，只要得到银暮小屋的认可，便可以尽情地将自己的毕生研发展示出来，最重要的是，台下坐着的可都是手握巨资的大佬。 据传，上一届银暮集会上就有人展示了一款名为“电椅”的研发产品，只可惜技术层面尚未成熟，展示的过程中设备发生故障，研发者与死刑犯一同被电死在台上。 所以迈洛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银暮小屋俱乐部会把邀请函发到艾玛手上。 熟知另一宇宙角落里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的迈洛可太清楚硝化甘油的意义了，那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当然，他大概也能脑补到艾玛把银暮小屋俱乐部连同这整座岛炸上天的画面。 像银暮这种带有多重属性的邪恶教团类组织，在兼具权力、财力的情况下，对知识的欲望同样强大。 总结起来就是——偶尔性作死，经常性偶尔。 …… 但银暮小屋与世界上的其余一众邪恶教团又存在着较大的区别。 比如，他们不是穷逼。 也不是弱逼（参考被亚登村优秀村民剿灭的某教会）。 最关键的是—— “他们没有固定信奉的外神或旧日支配者。” 说这句话的人背对着迈洛站在他的身后，左手提着红酒杯右手揣在裤兜，同样一身正装但没有系领结或领带。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迈洛脸上缓缓露出一副名为“呃——”的表情。 大概二十秒后，迈洛： “为什么要背对我着说话？”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特工接头的感觉么？”对方回应道。 “可是你脸上沾着有芝士奶油。” “艹该死，就不该偷吃的……”（速度用手指头抹干净，然后蹭在一旁桌布上） … …… 由于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内容对于在场无关人士而言可能过于劲爆，所以他们在现场的宴会席位上挑了一个最为偏僻阴暗的角落坐下。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享乐屋里的玩腻了？” 迈洛很费解地看着眼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严。 严十分娴熟地点了根烟随后道：“说什么呢，难道我是那种拿下体当指南针的动物？24小时发情不成？你这也太刻板印象了，不带这么脸谱化的，如果不是有正事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种地方么啊……不过享乐屋确实是玩腻了，你能不能让谢尔曼家那个老妖婆多开发点新项目啊。” “……”迈洛眯起眼睛： “正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严摆摆手：“就跟你之前做的差不多一回事啦。” “你是指单杀亲生儿子么？”迈洛问 “我是指你救回艾玛的事！”严有点气急败坏。 迈洛想了想，随后换了个较为认真的语气说道：“严，人死不能复生，艾雅她已经……” “什么艾雅？”严一下子感觉自己没有跟上迈洛的思路。 迈洛也愣了一秒，随后神色迅速恢复正常：“当我没说。” 最离谱的是，严甚至也没有去细想这个名字为什么听着那么耳熟，而是很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和你们家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迈洛以为严也要像伊妮德那样说出那套“杏爱发型”的理论。 但事实证明，严总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特殊见解，不会与别人雷同。 “还不明显吗？”严双手一摊：“看你时候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坐姿的倾向，一切迹象都表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迈洛问。 “她已经在雨中了。”严非常严肃且笃定地回答道。 迈洛大概沉思了0.5秒，反过来对严问道：“请问雨人，你是怎么做到，在如此清晰地记得‘雨’这个说法的情况下忘记了艾雅是谁的呢？” “我明白了，你在转移话题。”严露出了一抹他自认为很奸邪的笑容。 “明明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话题。”迈洛道。 “那么一开始的话题是关于什么的？”严问。 还没等迈洛回答，他就抢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芝士奶油蛋糕，就在舞台右侧那边的桌子上，味道真的很不错。” 迈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所以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偷吃别人的蛋糕？” “当然不是。”说起蛋糕，严从桌子上捡起那镜面餐具刀，检查自己脸上是否还有奶油没擦干净，一边欣赏刀身倒映中的自己的帅脸，一边说道：“都说了，跟你之前做的事情差不多，我这次是来救人的。” 迈洛从路过的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香槟闻了闻，随后摇着头放下杯子，从自己怀中取出那裂痕满满的酒壶，对严问道： “意思是你也找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不。”严摇头： “我找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嗯——年龄上确实可以算是姐姐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们具体多少岁，但肯定比我大就是了。” “血族啊？”迈洛很怕严摇摇头说是深潜者。 好在偏方三八面体中的力量只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严的思维，但并没有改变他的杏癖。 第613章 经常性偶尔 第613章经常性偶尔 前面提到，银暮小屋俱乐部会招募许多怀才不遇的民间科学家，这些人的研究和发明大多都是与现今主流学术相违背或者不符伦理道德的类型。 在这个领域里相对比较出名的是出身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医学鬼才韦斯特，据传在销声匿迹之前，他的技术已经可以基本实现将死人复活，只不过复活过来之后的东西是否还是之前的那个死者本人就不能保证了。 还是那句话——偶尔性作死，经常性偶尔。 银暮小屋内聚集的全是顶流社会人士，他们手中要么握有重权要么掌握巨额财富，大多数时候舞台上科学家的卖力展示，对他们而言与马戏团的表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像韦斯特那种掀翻自然法则的研究则除外。 所以邀请函寄到艾玛家里这事儿其实也不值得稀奇。 … 至于银暮的舞台是怎么个作死法呢。 看看这开场秀就明白了。 … 迈洛和严坐在宴席光线最为阴暗的角落处，他俩的目光一开始并不完全聚焦在舞台上，那些80%是胡来科研成果展示对这两个已经处于更高生命等级的家伙来说毫无吸引力。 各怀鬼胎的这俩人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宴会最前端的席位上。 这大概也是迈洛和严那种极少概率出现的默契模式了。 每当迈洛将目光锁定在前排席位的某一人身上，严便会很准确地说出此人的一些信息。 比如前方那与往来宾客交谈甚欢、俨然有一副主人姿态的中年男人—— “卡尔·桑福德，银暮小屋这一届的会长，或者大祭司。” 在他身旁还有一名坐着轮椅、不怎么与宾客交流的男人，他不到三十岁，但气质却身边四五十岁的人更显老态，顶着一头极短的金发，鼻梁上挂着镜片厚重的眼镜，此刻正聚精会神、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舞台上方。 “这位出身密斯卡托尼克，朗尼·威廉，如果你偶尔有翻看怪诞科研杂志的话，或许多少一定有看到过他的名字，这家伙的一些学术言论还是很刁钻的，目前应该是银暮小屋的科研顾问吧。” “科研杂志，你还看这种东西？”迈洛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再次确认身边坐着的人是严没错。 “我不看的。”严又点了根烟。 “……” … 大概是受朗尼·威廉的影响，迈洛和严都被接下来舞台上的科研成果展示给吸引了目光。 正在讲解其研究项目和设备成果的是一名黑人学者。 要知道在当下的社会氛围里，能顶着这种肤色站到舞台上且不是扮演马戏团小丑的，算非常难得的了。 当然无法避免的是，可能台下的人还是把这当成是一场小丑逗乐秀。 … 黑人的研究项目是人体改造。 但与迈洛记忆中那种机械飞升的概念不同，这位黑人学者的研究理念是人体分解，他认为在灵魂强度足够的情况下，是不需要依赖身体系统和细胞合成的养份来维持生命的，相反，应该由灵魂，或者说大脑思维来主导控制整个身体系统，从而实现一些在传统观念里属于“神迹”的功能，比如：伤口的快速愈合。 “那大脑得多累哦。”严听着黑人在台上的bbb，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是啊，如果整个身体系统都由主观思维去进行操控的话，是说连细胞再生、血液运输这种事情都亲力亲为…… “睡觉的时候忘了呼吸怎么办？”很快观众席中就有人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而台上那位黑人学者则表示他有更为直观、有力的验证方式。 他卸下了自己的厚重外衣，展示出了自己手肘位置一圈骇人的切割痕，尽管那已经完全愈合，但皮肤上像是被细线勒着的深深凹陷痕还是很令人生理不适的。 黑人学者表示，他在过往已经实验过，将自己的左前臂完全切割下来，随后实现了短期的完全愈合再生，且整个过程耗时极短，甚至没有借用任何医疗手段。 然而仅凭一道伤痕显然不具备说服力。 为了获得俱乐部的青睐以及来自于台下富商们的资金支持。 他彻底豁了出去，改变了使用动物进行实验展示的原计划，让助手将切割机的刀片朝向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在那之前是需要做一番准备工作的，他用先是在额头太阳穴等位置贴上了许多电极，用他所研发出来的那台设备对自己的大脑以及灵魂进行了一次最大功率的“增强”。 一通噼里啪啦的动静过后。 远在宴会席最角落里的迈洛和严都隐约嗅到了皮肤烧焦的味道。 但黑人没有被烤熟，他的行为举止变得比原来更加亢奋，甚至带点疯癫。 … 于是，在现场诸多女性宾客的捂眼与尖叫下，切割开始了。 手臂、大腿…… 甚至是脖子… 让人震惊与比可思议的是，在那切割机将黑人学者的四肢切下的全过程，他都维持着清醒的意识，表示自己已经成功控制了神经信号的传导因而感觉不到一丝痛觉，甚至指挥着助手如何更加顺利地把自己肢解。 最可怕的是，直到这家伙的脑袋也被卸下来之后，他还在持续不断地向观众传输他的研究理念与思路，表示等助手把他的身体重新拼凑起来之后，几分钟内他就可以完全愈合并恢复健康。 要知道此刻舞台上已经是满地血浆…… 而宴会厅上的宾客们此刻则是发出了各种惊叹或欢呼的声音，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一颗能说话的头颅，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争相竞价，表示自己一定要买下这项专利。 … 不过角落里的严和迈洛则是讨论起了一些不相关的话题。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 “怎么说？” “就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噢~那是有听说过的。” “要这么算的话，那家伙是不是会变成5颗星星？” “6颗。” “啊，是我算错了，没错是6颗才对的。” …… 事实证明，黑人学者也许真的触摸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研究领域，亦或者他的这套理论本身就是从某本零散的邪恶典籍中得来的，属于是禁忌知识的一部分。 也确实实现了在必死的状态下维持自我意志。 或许，是说或许哈，或许他的那些理论是没有问题的，也许他也曾真的切下了左臂并用意志驱动的方式实现了伤口愈合再生。 只可惜理论并不完整，他甚至没有考虑到那在舞台上撒了一地的鲜血要如何收回，他根本就不清楚让如此严重的组织破损伤口完全愈合需要消耗多少生物能。 守恒啊守恒，无论是能量还是物质，在清醒世界现有的规则秩序之下，最核心的守恒定律他违背了。 如果他今天只是切下一只手臂，那么在身体自带的能量与物质足够支撑复原所需损耗的情况下，天上应该也不至于多出6颗星星。 … 于是没过多久。 舞台上，学者滔滔不绝的演讲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那颗上一秒还在眉飞色舞的头颅，忽然就像是陷入沉睡了一样，再也没有了动静。 整个宴会现场大概定格了七八秒，直到人们意识到了些什么，才有开始女性的尖叫声响起。 以及一些咒骂声： “把那该死的蠢货给我清理干净！” “愚蠢！我早说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的天呐是谁策划的这场演出，是故意恶心我们的对吧！” … “你在干嘛？”迈洛看了一眼旁边的严。 严此刻正托着下巴，抬头看向正上方的天空： “找星星。” …… 第一场闹剧以满地的番茄酱收场。 在舞台被收拾干净之前，宴会的氛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人们淡定地聊起了之前没有聊完的话题，或者继续享用那吃了一半的蛋糕或香槟。 然后马不停蹄的，第二场闹剧就开始了。 但相比于上一位所阐述的那些玄而又玄的理论知识，这位接过作死接力棒的年轻人所表达的要更加接地气一些。 与其说，他是一名科研学者的话，倒不如当他是一名“实干型的宗教人士”。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他是有创造力的。 因为这家伙发明了一种在楠薇城本土完全用不上的设备——加湿器。 而且是一个相对简陋的版本，仅由几个玻璃仪器和外壳组装而成。 至于为什么说这家伙还是个宗教人士呢，那是因为，与加湿器一同布置并被搬运到舞台上的，还有一座内部为铁栅栏外侧还加设了玻璃的密封牢笼，牢笼里面此刻正关押着一名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她皮肤白皙如雪，这让她锁骨处那被锁链贯穿了的伤口上血痕显得更加猩红刺眼。 但年轻女子并非人类，她在被舞台的灯光惊醒之后很快便咆哮着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与利爪，疯狂撕扯着锁链，撞击牢笼的铁栅栏。 这是一名血族。 而学者的这个发明简单总结起来就是： “在加湿器里倒入圣水，这样的话，一台吸血鬼毒气室就诞生了。” 且似乎银暮小屋俱乐部的人均san值都非常坚挺，或者说吸血鬼本来就是他们认知世界内存在的一种生物，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多少有听说过， … …… “那位应该就是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的其中一个了吧，不说你是来救人的吗？” 迈洛看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严。 严此刻正双手架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一脸沉醉地看着舞台上那“毒气室”里不断咆哮挣扎着的女人，发出了令人不解的感叹： “她这样看起来好迷人你不觉得么？” 第614章 意志传递 第614章意志传递 “欸事先声明，我救艾玛的时候可不是你这副德性的。” 眼看着舞台上的变态小子已经开始给加湿器注入圣水，但一旁的严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迈洛…… 迈洛更加懒得掺和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与苍白之血苟合诞生的生物，旧神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是旧神血液里的糟粕呢。 “你真的相信圣水的说法吗？” 严悠哉地抽着烟，对迈洛问道：“那不是教会用来忽悠民众的手段之一么？我才不信神棍们杜撰出来的东西能对永生生物造成伤害……” “啊啊啊啊啊！！！！！！！！！” 他那优哉游哉的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舞台上就传来凄厉尖锐的惨叫声。 然而这惨叫也没有维持太久，伴随着大片的圣水蒸汽被吸入肺部，血族人的声带被迅速烧坏，声音变得沙哑可怖的同时，体内与体表的灼烧正在迅速蔓延。 短短不到几个呼吸，人们甚至还没有从那声惨叫中回过神来，“毒气室”内已经只剩下一些破碎的、附着火星的焦炭了。 … 宴会席的后排，严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意外神色，他扭过头来看向迈洛，眼神中大概的意思是“原来真的可以啊？” “嗯——”迈洛本来是不想浪费口水的，但最后还是给他科普道：“该隐赫斯特血族人的起源与教会从旧神之血中提炼出来的苍白之血有关，也许圣水中含有某种教会研发的特殊产物，存在克制关系并不值得稀奇。” “有理有据，但为什么不早说呢？”严点点头之后反过来问道。 “因为，很迷人不是么？”迈洛嘀咕道。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确实很迷人。”严先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然后满脸回味地看向舞台上那被玻璃封锁起来的牢笼，感慨道：“只可惜死得太简单了。” 老实说，这家伙的一系列反应已经开始让迈洛感觉到了些许的陌生。 半个钟头之前，迈洛也许会觉得严是故意避开关于艾雅的话题不愿去提及的，但现在他自己也拿不准了，也许他真的忘了。 严格来说像他这样的夜魔，还有成为神仆的迪拉肖，包括逐步解开诺斯齐亚等式的艾玛。他们所得到的，都可以统称为来自于神只的赐福。 而赐福从来都不是平白无故赐予的，账面上看不到的代价，在接受这份力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没人知道，他们自己肯定也不清楚，在这条道路走到头的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 “行动失败了捏。”严挠了挠头，若有所思。 “所以是打算把在场的人都鲨了么？”迈洛给了一个提议。 “咦~你把我当什么了真是的。”严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随后站起身来在宴会席上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口中还嘀咕道：“按理说这会儿应该……” 迈洛的眼神比严好使得多，他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名年轻貌美且五官长相跟牢笼里那堆黑炭很相似的女人，我是说，跟那堆黑炭生前很相似的一个女人。 “还是双胞胎喔。”迈洛嘀咕道：“这样不会很容易叫错名字么？” “会啊，说实话，穿着衣服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我只知道被抓走的是姐姐，现在还活着的是妹妹。”严摇着头说道。 此时，宴会席中间的血族妹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被烧成灰，她的双眼早已通红，用极度怨恨的目光注视着角落里的严。 因为，是严答应她说一定会把姐姐从银暮的牢笼里救出来的。 她和姐姐与这个男人度过了一段神奇、迷幻的时间，为了他，她们违背了家族意志，现在被该隐赫斯特城视为叛徒，但她们并不后悔，因为在她们的眼中严就是那个兼具了实力与魅力的完美存在。 直到刚才，这个人非常平静地旁观了自己的姐姐被烧成灰的全过程。 他们先前约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需要在观众席里乖乖坐等，严会解决一切。 而正是出于这份没理由的绝对信任，才有此刻来自于血族妹妹的无尽怨恨。 …… “我再重申一次，这跟我去救艾玛完全不是一回事。” 迈洛算是弄明白这个死变态小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什么银暮小屋啊血族双胞胎啊雨人啊鱼人啊，严其实都不关心，在爽完过后的贤者时间里，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血仇之路兑换而来的怨恨力量，这已经成为他的生存法则了。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把血族姐姐从牢笼里救出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收获到来自于血族妹妹的怨恨。 迈洛甚至怀疑那个捣鼓出圣水加湿器的家伙就是严安排的，或者血族姐姐被银暮俱乐部抓走也有他的“功劳”在内。 但这又能怨谁呢？ 这些笨蛋血族人就不知道去稍微了解一下亚丽安娜和克劳斯死因么？ … “至少前半段有点类似啦。”严耸耸肩。 他丝毫没有在意宴会席上那血族妹妹的憎恨目光，因为伴随着这份血仇而诞生的力量已经在他的血液中攀升，他的指尖开始有黑烟缭绕，这才是最让严痴迷的熟悉感觉，胜过任何酒精与杏爱，连神奇的叶子都无法比拟。 在重获到那熟悉的美妙感觉之后，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起来今天的集会可能要暂时告一段落了你觉得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话都还没说完，舞台上那位发明了血族毒气室的学者就被扑上去的妹妹撕成了碎片。 现场瞬间陷入了混乱。 那些来自社会各界的顶流人士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对他们而言只有关在笼子里的吸血鬼是好吸血鬼，如果出现在笼子外，那就另当别论了。 宾客们连滚带爬，完全顾不上什么风度与礼节，最先冲出庄园大门的那几个家伙基本都是踩着同行大叔的秃头和女伴的屁股跳出去的。 到了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坐在角落里的迈洛和严才第一次变得有些显眼。 … 血族妹妹不敢靠近他们俩。 她选择在银暮小屋成员中大开杀戒。 但事实证明不管是她还是迈洛，都略微低估了银暮小屋俱乐部的战斗素养。 从血族妹妹冲上舞台撕碎了年轻学者，到现场纷乱肆起，再到主动权再次被银暮俱乐部掌握下来，整个过程仅仅不到五分钟。 …… 原本嘈杂的宴会现场现在变得有几分冷清。 首先无关人士已经尽数逃向了海岸。 而掀起骚乱的血族妹妹此刻已经变得很“乖巧安静”。 她身上密密麻麻钉了十几根木桩，被固定在舞台的一侧，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以极快速度解决了突发事件的那些武装者很快就从灯光下退出，回到庄园的阴影之中，此刻还停留在宴会现场的就只剩下银暮小屋的核心成员。 包括先前严提到的，大祭司卡尔·桑福德，以及顾问朗尼·威廉。 他们全部伫立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之下，就如俱乐部的名字所描述的那般，沐浴在银色暮光中。 而角落里那两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则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此刻，银暮成员中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看到，那笼罩着角落的并不是黑暗，而是比纯粹的黑暗更加可怕的东西，是一对遮天蔽日的双翼。 他们看不清角落里的人影。 也不敢尝试着去看清。 甚至于，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无法接收到来自角落的意志，只有极少数人依稀听见了某些动静。 而不知何时，大祭司卡尔·桑福德已经以极其恭敬的姿势叩拜在地，如果不是因为瘫痪，或许桑福德一侧的朗尼·威廉也跟着跪下了。 除了他俩以外，无人知晓那“被召唤”而来的两位可怕生物到底传达了什么意志给银暮小屋。 第615章 启迪者 第615章启迪者 后半夜，宴会席角落中的阴影已经彻底消散，但银暮俱乐部的成员依旧叩拜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当然对于残疾人朗尼·威廉来说，他其实是想起身的只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罢了。 在这场集会以一个相对血腥但又平静的方式收场之后，桑福德彻夜召开了秘密会议，声称将会是银色暮光俱乐部有史以来最接近宇宙奥义真相的一天。 … “是末世，不，我更倾向于称之为盛典，是盛典！” 朗尼·威廉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宴会期间的克制与内敛，他头发略显凌乱，肢体语言尽显亢奋，完美诠释了一名学者在取得重大成就或斩获新发现的时候那种杂糅了理智与疯狂的状态。 “预言是真实的，各位，并且预言中的盛典时代已经来临，我们所处时代的一切规则即将崩塌，等待我们的是一个充斥风暴的时代，你们也许没有听到，但桑福德先生一定听到了对吧？宴会席角落里的上位者是怎么说的？祂们说了，‘敬请见证！’，我们是见证者！” “先生们，我们已经荒废了足够漫长的时间，过去的所有研究、探索都是无谓与迷茫的，我们与某位神灵的眷族合作过，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布利切斯特大学的邪教徒都合作过，有时也与之对抗，我们不侍奉于固定的某一位神只，有时候我总会想，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混乱本身啊，难道不是吗先生们！？” “在过去，包括未来，没有哪一位神值得我们献出理想与生命，唯有混乱，这宇宙的唯一奥义，它值得！” “那两名上位者为我们降下了引导，祂们让我与桑福德短暂地窥视了混沌入侵之后的世界一角，请相信我，那是绝美的画面，银色暮光终于在某一天降临这片大地，美得令人心碎。” “这才是真正的启迪。” “我们在过去所做的一切终于得偿所愿，内心的迷茫、困惑，终于在这一天烟消云散，盛典是真实存在的，那是将是混乱纪元，毁灭与新生共存的一个时代。” “降临至宴席的那两位，那遮天蔽日的双翼和浴火的手臂，我能感受出来，祂们并非亘古时代的旧神，更不是卑劣的奴仆种族可以比拟的，祂们是新时代的神只，应盛典时代而生的伟大存在。” “祂们是启迪者。” “先生们，银暮不侍奉任何神只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将成为启迪者的忠实信徒，祂会指引我们进入混乱纪元！” “我们将接受启迪者的指引。” … 有银暮成员询问：“祂指引了些什么？” “血月的根源，名为梅高的神只子嗣，我们要将他寻到并奉为真主，因为，他的生父血月将为这个时代带来疯狂与湮灭，只有顺从祂的意志，帮助祂找到梅高，才是混乱纪元里的唯一出路。” 一直维持沉默的大祭司桑福德终于开口了。 … …… 就这样，靠着严的大鸡翅膀的威慑力，以及一丁点儿来自深渊世界的虚影幻境，迈洛就将银暮小屋这个从不侍奉于任何古老神只只为混乱而存在的邪恶教团收入囊中。 或许也只有当自己的生命等级凌驾现有秩序之上的时候，才能够体会到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群聪明人洗脑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红女巫所说的信仰掠夺了。 至少从今以后，迈洛撇下的任何指示都会被银暮俱乐部奉为神旨去执行。 包括寻找梅高的那一条。 银暮拥有着跨度极广的关系网络，其势力几乎遍布整个上流社会各界，而核心成员手中还捏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私人武装，尽管这种程度的杀手最多只能欺负欺负密大那些不擅长战斗的调查员，但，殖民地上恶名昭彰的猎人们不也是从刽子手一步一步成长而来的么？ 你在想什么？ 不会以为我想组建一支像渡鸦那样的猎人队伍吧？ 就算真是那样，也不能挑这些脑子不好使的异教徒嘛。 那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你猜… …… “我有点猜不透你想干嘛了。” 回去的路上，严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很显然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搞清楚迈洛在岛上做那些事情的用意。 至于严本人，成为某一教团的信奉神只这件事对他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血仇之路的存在，严的力量成长与信仰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的力量来自于怨恨，他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上位者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 “你想找到梅高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让执法队去找，或者，我帮你找一找，这样也许效率更高一些。”严继续问道。 “不对不对。”迈洛摇头：“梅高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明白吗？他的降临是注定的，他所代表的意义，才是真正关键所在。” “什么意义？”严叼着烟问。 “梅高是混乱的源头，而混乱，指的就是秩序的对抗。”迈洛悠哉地解释着说道：“等半个月吧，或者可能不需要半个月，到时候再看看楠薇城是什么样子的，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就是信仰掠夺么？有的时候感觉，你们活得可真累啊。”严也没有细想太多，他只感慨道：“还是血仇之路比较简单不是么？引起他人的厌恨，这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也许是唯一擅长做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真的忘记艾雅是谁了么？”迈洛忽然问。 严眨了眨眼，似乎认真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把自己的脑子喝烂掉了么？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有一点点难过，是不是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嘿嘿。” “那算了，不用想太多。” “就是，想那么多干嘛，又没用。” …… … 次日，楠薇城四大执法所，加上执法总部，以及城区之外其余各镇的执法办事处门前的悬赏通缉榜上都增加了许多“新面孔”。 这些新的通缉令上有古董商人“卡尔·桑福德”和异端学者“朗尼·威廉”的头像照片。 以这二人为首，还有一系列直属于银色暮光小屋俱乐部的各部成员。 而这些通缉令并非迈洛命人印刷张贴的，判定桑福德和威廉有罪的，是来自深渊的混沌秩序，源于霍尔萨斯意志的变种执法秩序。 为什么？ 这大概就类似于深渊世界里活尸迈洛与埃塔·多伊尔的关系了。 清醒世界的执法官，相当于深渊世界里的活尸。 而银暮小屋，就是埃塔·多伊尔。 秩序的对抗就这样形成。 只不过，对抗的双方并不清楚，他们所献上的信仰之力其实最终都交付给了同一个人。 霍尔萨斯在清醒世界里的顶替者，以及银暮小屋口中的启迪者，都是迈洛本人。 …… 夜深，迈洛独自一人坐在城南23教区的钟楼顶层围栏上。 几个月前的现在，在夜间直面楠薇城内外所有黑暗住民的，只有他自己一人，而现在显然热闹了许多。 执法官与银暮的信徒们，在夜晚的阴影下进行着浴血搏杀。 除此之外还诞生了一个新的职业——悬赏猎人，他们来自于各行各业，或是退役军人，或是黑市打手。 每一块兑换而来的翠绿水晶被捏碎，都意味着代表着邪恶一方的银暮阵营中有人丧生。 然而启迪者会为银暮赐下福祉——来自于各大邪恶典籍中的混沌知识。 于是，在一个不被恐惧枷锁禁锢的时代里，灵视、力量等元素，都在杀戮之中极尽成长、盛放。 而曾经只身游走在阴暗处，尽力去维持片刻安宁的人，此刻则化身为这场混乱厮杀的缔造者。 …… 第616章 火 第616章火 本以为当时间线来到深渊入侵之后，原清醒世界现有的社会秩序应该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但，类似于执法体系、王室或规则阶层，以及伫立在南方的教会钟楼，所有这一切都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延续了下来。 也许，是说也许哈。 也许深渊的混沌秩序也不见得就是洪水猛兽，至少就现在看来，清醒世界也并没有如预言所说的那样进入全民癫狂的时代。 谁又能想到，“末世”里执法官们还在尽心尽力地抓坏蛋呢？ 当然主要是原位有悬赏通缉榜的存在。 而且当人们发现“领取”的悬赏金（也就是那些绿色晶体）捏碎了之后能获得某种可以无限量叠加的力量，便给这种晶体物质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滴石”。 除了普通滴石之外，还有辉滴石，古老辉滴石。 迈洛都不晓得这些分类设定到底是谁给出来的，总之没有人质疑过。 现如今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限度高得离谱，甚至“兽化病”都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是说对于除了兽化病人以外的其他人来说无关痛痒，兽化者自己还是难逃一死的。 而由于那诡异悬赏制度的存在，现实世界暂时演变成了，混沌灵视的追求者们与异教徒的厮杀战场。 不能说这是迈洛一手造就的。 但至少有他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吧。 简单来说，厮杀的双方，不论是披着银色暮光的，还是戴三角帽的，不论谁输谁赢，最终他们的信仰都只上俸给迈洛。 在梅高尚未显露踪迹，格赫罗斯还没有横穿星空降临之前，世间众多的旧日与古老神只将醒未醒之际，迈洛已经先一步将信仰掠夺的战争提上日程了。 而除了着名的“每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还有“平板支撑招小狗”这些相对比较鸡肋的秩序修订之外，清醒世界的主体秩序与原来还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用不了太久，世界上所有做平板支撑的人就会灭绝，原因懂的都懂。 … 然而主体秩序虽然变化不大，但生活在秩序之下的人们却已发生了剧变。 这是某一日清晨迈洛在街头目睹的一场味道很冲的灾难。 之所以说味道很冲，是因为它本质上是一场火灾，但更多的原因其实是来自于那些路过火场的人们的反应。 那是大名鼎鼎的玫瑰餐厅，谢尔曼家的老头子被炸上天的地方。 现在这座外墙涂鸦着创始人面容的餐厅大楼的每一扇窗户都在喷着浓烟和大火。 而在这个时代，正式的消防队还没有成立，灭火的职责不均匀地分布在监城守卫和执法官肩上，但可想而知这些仅接受侦查和杀戮训练的人，在灭火救人方面的技术和知识储备有多么匮乏，以至于执法队曾重金打造了一种消防服，就那种，整体材质为金属，且脑袋上有一个三百六十度高水压的喷头向体表喷水的装置，简单说，就是一个自带喷水器的铁罐头。 但投入使用之后，人们就意识到了水与火接触之后的高温水蒸气有多么可怕，那个看起来固若金汤的铁罐头，成了灭火队员的蒸屉…… 当然这只是一个没有用的课外小知识。 清晨，迈洛并没有见到执法队套着金属蒸屉冲进火场的画面。 事实上执法队确实来了，但他们只是路过。 因为银暮小屋俱乐部的成员昨天夜里在南部运河畔举行了一场仪式，据说是联合米·戈种族进行了一次祭祀，一直到清晨，执法队才接到消息并派人前去搜查。 于是玫瑰餐厅的大火就这么被无视了。 … 那个画面上，满满充斥着一种本不应该存在的和谐感。 清晨灰蒙蒙的穹顶之下，灰蓝色调的城市一角，大楼上的火光显得格外刺眼，滚动的黑烟已经涌上天宇，而怪异的是，路人以及路过的执法队都非常平静，甚至大多数人都只是埋头赶路，少有人抬头看一眼上方的那场大火。 如果说餐厅大楼里确定空无一人的话，那大概也只能感慨一句“这座城市的人有大心脏”。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据迈洛所知，大楼里还有人活着，但看这火势，应该是活不了太久了。 也许这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疯狂了吧，并不一定得是胡言乱语或是撕咬和狂舞，极致的冷静与漠视，亦可以是疯狂。 … 也许最讽刺的是，能最清楚地听到大楼中那些哀嚎与嘶鸣声的人，此刻却在认真地思考san值、恐惧与疯狂各者之间的关系，迈洛沉浸在这份不知道有无意义的思考中，一度“忘记”了那些哀嚎声本身的代表着什么。 而且在最需要雨水的时间节点，清晨的小雨还很不合时宜地停歇了。 与迈洛一同站在路边避雨的是一名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他把手伸出去，发现雨已停，再低头一看腕表上的时间，大概率是已经错过了早班时间点，索性点起一根香烟，再多享受一会这片刻的颓废时光。 “你有听见什么祈祷的声音吗？” 男人盯着远处那栋冒着黑烟的大楼，向一旁不远处的迈洛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迈洛没有看向男人，他认真地聆听了一番，随后摇头道：“还真没有。” “那真是奇怪了。” 男人向潮湿的空气中吐了一口浓烟，用很礼貌的语气说道：“建议我问个问题么先生？” “说来听听。”迈洛道。 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道：“他们说，人体含水量在70%以上，那为什么不用人去灭火呢？” “这个好，这个好。” 迈洛必须承认，连他都被眼前这个活阎王给逗笑了。 然而男人却没有笑，而是以一种“你在笑什么？我认真问的”的表情看着迈洛，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一丢丢对迈洛的回答的期待感。 干笑了两声之后迈洛才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所以这不是个笑话对吧？” “那可真是活见鬼了。” … …… 男人的香烟都快抽掉三分之二了，才忽然想起来旁边的迈洛一直在呼吸新鲜空气，便迅速地递上香烟： “噢，实在是失礼，您抽烟吗？” 迈洛摆摆手道：“我不会，谢……” 结果到嘴边的“谢谢”都还没说完。 迈洛就感觉自己被一辆疾驰的汽车给狠狠撞上。 不对，到了他这个级别，汽车肯定是撞不动的。 哎总之就是被狠狠撞着怼到了后面的墙上。 而且撞他的也不是什么汽车，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整个过程非常的……简洁有力。 当迈洛注意到视野内她出现了的时候。 那双拳头就已经砸到他胸口上了。 “你他妈在发什么愣？！” 对方恶狠狠地甩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带人横穿街道，砸开玫瑰餐厅的玻璃门冲进了火场。 … 按照人设来说，这种雷厉风行且敢跟迈洛动手的家伙通常会是丽贝卡。 但前面说过，秩序变了，规则变了，真实情况是，丽贝卡最近也在为那悬赏滴石而奔波，她大概可能应该也许是隐约能意识到悬赏秩序与迈洛存在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亦或者，这本身就是她最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节奏，可能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迈洛、尼禄他们以前在从事的工作吧。 扯远了，总之，气势汹汹地推了迈洛一把并臭骂了之后冲入火场的，其实是伊妮德。 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一个纯粹的普通人，把黯影级别的旧日狠狠撞了一把，甚至还让这位旧日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迈洛感受到了来自于伊妮德的怒火。 该怎么形容呢……那大概就是一种，夹杂着失望的情绪，或者说，更多的是不解。 或者，也算是质问。 她在质问迈洛为什么站在火灾的街对面袖手旁观，质问他的这份平静是从何而来。 总之这不是一份纯粹的怒火，它的成分有些许的复杂。 然而诡异的是，在感受到对方所传递的那份复杂情绪的时候，迈洛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这句用于反驳对方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台词却是—— “可他们明明没有向我祈祷。” 不过很快，迈洛就意识到了这句自我辩解的话有多么离谱。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先前那个陌生路人所站的位置，然而不久之前还给他递烟的男人此刻却已经不见踪影。 再看周围，灰蒙蒙的街道巷口往来的行人也都穿着类似的黑色外衣、手提着公文包，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他。 迈洛深深皱起眉头。 他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恶心了。并不是因为伊妮德的态度，相反，他很庆幸伊妮德向他吼了那一嗓子。 …… 咣！ 但很快，玫瑰餐厅中再度传来的爆炸声就将迈洛那乱糟糟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不久之后，餐厅大楼的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没人知道大火是怎么灭掉的，大概率也没人在乎。 而那句话“他们没有向我祈祷”。 这是迈洛在成为黯影旧日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后怕。 第617章 元素 第617章元素 迈洛一整天都在四处晃悠着。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记不清清晨时候那个跟他一起避雨的陌生男人的面容了。 所以这一天下来在楠薇城内外的乱逛肯定是一无所获的。 … 深夜。 迈洛又返回了烧得焦黑的玫瑰餐厅顶层。 这里的地板尚还带着些许预热，即使在楠薇城阴湿的空气中泡了一整天都没有完全冷却下来，每一寸墙面都在散发着呛鼻的烧焦气味。 听说银暮成员昨天在运河下游的仪式遭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破坏。 消息是执法官们带回来的，他们原本奔着滴石而去，结果抵达现场的时候只发现一些烧焦了的骸骨，以及破碎的米·戈生物的残肢，仪式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被破坏，看起来现场没有幸存者。 而最大的疑点是，参与祭祀仪式的成员并非死于赏金猎人的手，他们是以某种更为彻底的方式被撕成了碎片，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形成完整的滴石。 某一瞬间，那来自于《螺湮城教本》中一些带有预言性质的段落逐一从迈洛的脑海中涌出，像是在映衬着此刻的现实世界一般： “时间会知道，人类将像旧日支配者那样获得自由、狂野，超越善恶，摒弃法律与道德，叫喊着厮杀着，陶醉其中。随后，被解放的旧日支配者将教会他们以新的方式叫喊、厮杀、陶醉及享乐，整个地球会陷入狂喜和肆意屠杀的熊熊烈火之中。” …… 不过其实，迈洛暂时并不关心银暮的仪式是什么人破坏的。 他现在更想弄清楚的，是白天时候那种诡异的思维是怎么占据自己的大脑的。 要知道，如果大楼里其他人的死活都无关痛痒的话，可最后冲进火场的人是伊妮德啊。 照这样下去，是不是连芬恩、康他们也得向迈洛发出求助、祈祷才能得到他的救赎？ 这真的只是上位者自带的漠然在作祟么？ 那来自于普通民众的那些疯狂思维与视角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迈洛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血月的降临，并不纯粹只是“唤醒”沉睡的旧日。那颗逐渐逼向这片世界而来的巨大火球，似乎还带有某种蛊惑、引导的诡异作用，这种效果并不止针对人类，也能影响到上位者，乃至迈洛这样的黯影。 当然，这只是迈洛的推测，螺湮城教本中并未提及这一部分。 也可能是因为代表血月的格赫罗斯从未真正意义上降临过，至少对于这片世界而言是如此。 … 在玫瑰餐厅顶层站了没一会儿，那个披着夜魔双翼的男人就出现了。 严看了看下方那些烧得焦烂的楼层房间，遗憾地说道：“贵族小姐们又少了一个用餐的好地方。” 说着看向了迈洛问：“人救出来了？我是说，在执法所上班的那个肯特。” 迈洛平静道：“好歹我也是个上位者，不会有人觉得我连一场火都扑不灭吧。” “谁知道呢？那得看你水多不多了。”严说话还是从来不过脑子。 “救出来了。”为了照顾这家伙堪忧的理解能力，迈洛只能用最为简单直白的语句回答严的问题。 “不过她好像很生气。” “为什么？”严问。 “嗯——可能是来大亲戚了或者是觉得我辜负了她心目中执法官的光辉形象啊信念崩塌之类的原因吧。”迈洛摊了摊手随口扯道。 严言简意赅地接过话茬道：“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你果然很聪明。”迈洛嘀咕。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得用一些必要的手段惩戒一下这个胆敢对你不敬的女人。”严问道。 迈洛直截了当地给他竖了个中指：“你说的那个是享乐屋里才有的剧情环节吧。” “噢也是，那好像是我搞混了，现实生活跟角色扮演的剧情是不一样的对吧？”严挠了挠那一脑袋的灰白头发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随后又摇了摇头补充道： “你个黯影还想要什么现实的生活啊？” “我……”迈洛正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这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有，这个点你不应该在享乐屋里醉生梦死么？怎么跑到这里来跟我探讨人生？” 露出马脚的严终于咧嘴讪讪一笑： “出了一点小意外，嘿嘿。” “意外？”迈洛眉毛微微向上一挑。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质疑，成功触发了接下来严的一系列疯狂连招，属于是那种配上一个鼓点就能当rap的类型： “有个王八蛋把我从享乐屋的顶级套房里赶了出来，气死我了！妈的我要气死了！他把老子从顶楼踹了下来，我现在屁股还在痛着呢！” “他妈的等老子恢复好之后，一定把那个新来的混蛋全家人都挂到黄金树上去，再浇淋上热油……我真的是……” …… 一开始迈洛还有点小好奇。 毕竟，严身后这对巨大鸡翅膀搁这儿放着，堂堂夜魔怎么会被享乐屋的嫖客欺负呢。 但听完这家伙一连串的抱怨之后就明白了过来，这家伙吃瘪主要原因是这几天刚好处于贤者时间，也就是大幅度调用了夜魔之力之后那几天半死不活的状态。 在那种状态下，从享乐屋顶楼被踹下来还毫发无伤只是单纯屁股疼而已，已经是算很逆天了。 不过，严也只是单纯进行一番咒骂，并没有要求迈洛帮他做些什么，想来这口气肯定是要自己去讨回来的才对。 “话说回来，你这个破瓶子可以换一个了吧。” 严发作得很突然，停止发作也很突然，情绪的起伏好像完全不需要过度的一样，话题转得也很突兀，前一秒还在咒骂某个人全家，后一秒就开始埋汰迈洛手中那个布满裂痕的酒壶。 “你不懂，这个叫……蒸汽朋克风。”迈洛摇了摇那酒壶里面沉甸甸的恐惧。 “它有名字吗？”严问道。 迈洛想了想，一个名词在他脑海中蹦出： “元素瓶。” …… … 第618章 呃 第618章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哦大概就是火灾那一次吧，从那以后，伊妮德每次看向迈洛的眼神都有些闪躲，可能就是，比原来多了一丝陌生感。 以她那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的脑袋瓜肯定是可以意识到一些什么，只是想要弄明白还很困难，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当你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可回过头却发现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变得陌生了的突兀感，迷茫和困惑会在第一时间侵占你的所有思绪。 对她来说，执法队与自己原本心心念念加入的那支光荣之师不太一样，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开始变得陌生。 尤其是迈洛。 他开始变得跟伊妮德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家伙不太一样，然而而与自己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可怕形象更加相似了，那个凌驾在空中摧残了半座港口城市的恶意源头…… … 伊妮德的朋友本来就没有很多。 她是肯特家族的大小姐，在学院里，平民学生中除了艾玛之外极少有人愿意与她打交道，而现在又因为执法官的身份，贵族阶层的朋友也早已经彼此疏远。 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现在连艾玛的面都很少能见到了，艾玛比原来更加沉浸于那些书籍，一开始凭借自己对古文字的了解，伊妮德多少还能参与一下，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艾玛那些计算了，而且……似乎艾玛也没有向她分享的欲望。 还有那位执法官长，一度被伊妮德认作是标杆和榜样的丽贝卡，近来也频频失踪，和她刚加入执法所那会儿的迈洛差不多，不仅如此，她感觉整座执法所，不，整个楠薇城的执法官似乎都变得跟原来不太一样了，所有人每天都围着悬赏榜转悠，连闲暇时间聊的都是悬赏的事情。伊妮德发现自己融入不进去，因为这一切总给她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有一种——这是比梦境更糟糕的世界的感觉。 像火灾现场那天那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很多同僚的眼中，似乎“执法”已经等同于“击杀悬赏罪犯”，除此之外其余一切事务都与自己不相干，哪怕犯罪事件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哪怕街对面有人即将葬身火海。 而如果只是极个别人这样就算了，让伊妮德感到困惑的是，周围所有人都变成这样了。 再这样下去，也许某一天她会觉得问题其实出在自己的身上。 可她始终认为，执法官的职责就是维护这座城市的安宁，她怀念那种会在大半夜会警笛从被窝里拉起来执行任务的糟糕日子，因为那才是裁决镰刀图腾所象征的意志。 但自从执法大厅天花上的裁决镰图腾上多了那一道泛着黑光的痕迹之后，一切就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那道裂痕来自于深渊。 也不懂这些。 她只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剧变，似乎所有人都听从了某个声音的指引，朝着另一个方向另一条道路走去，而自己还停留在原先的那条路上。 … 那天凶完迈洛之后。 如果迈洛反凶回来，或者有其他激烈反应，伊妮德反而不会觉得奇怪。 可那家伙被她推撞到墙上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疑惑的表情，那眼神就好像在问“干嘛啊？” 大概意思是他连伊妮德为什么发火都不知道。 就是那种诡异至极的感觉，让伊妮德心里恶寒。 她不明白大家都怎么了。 燃烧的大楼里，哀嚎、求救声明明那么刺耳，但屋外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包括迈洛在内。 …… 执法所堆积的案件文档越来越多，大厅里专门腾出来四张桌子用来囤积这些搁置的案件文档，但东西越积越多，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去处置。 甚至同僚们对于报案人提供的案件信息都爱答不理。 短短不到半个月，楠薇城南部将近三十个教区内的犯罪率整整翻了四倍之多。 然而四大执法所的执法官们却依旧每日围着悬赏榜转，口中讨论着的全是“滴石”、“辉滴石”之类等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 伊妮德很累。 她昨天独自一人将本该被掳走送往偷渡港口两个孩子半路拦截了下来，人贩子来自亚登村，持有热武器。 好在最终没有人受重伤。 可那本应至少由一整个执法组执行的任务，赶到现场的只有伊妮德自己一个人，而且逃窜了的罪犯也无人继续追查，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她对那些被悬赏的罪犯没有兴趣，伊妮德只认准自己视野内看到的那些正在把屠刀伸向民众的恶人。 虽然说是很累没错，很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但是有件事情伊妮德还是决定亲自去弄清楚。 那就是悬赏通缉单的来历。 伊妮德可能是整个执法体系里唯一一个想起来要去弄清楚这东西来历的人了，因为其他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搜寻那些被悬赏的罪犯。 可实际上又很难查清楚那东西的来历。 因为即使是伊妮德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那不起眼的木质榜从是时候开始出现在执法所门前的，总有一种感觉像是它一直以来都在…… … 于是，伊妮德申请了连续数天的夜班，因为在执法所内兜了一整圈之后也没有从任何一名同僚口中了解到这些悬赏令的出处，连具体的部门都无人知晓。 在连续一周盯着那块通缉榜之后的第七天的某个深夜里，她终于等来了那些负责更新通缉令的“工作人员”。 深夜，一辆漆黑的轿车停靠在执法所门前。 车上下来一名身穿黑色长衣的人，昏暗的路灯下无法看清面孔。 他腋下夹着一沓新印刷出来的通缉令，右手拎着一只金属的小桶，里面是胶水和木刷。 这人娴熟地将新发行的通缉令贴满之后就上了车。 而本来已经趴在窗台上打盹的伊妮德立马来了精神，揣上随身的武器翻出执法所，追着车灯，穿行在深夜楠薇城的街头小巷里，不紧不慢地在后边跟着。 …… 车辆穿过大半个楠薇城。 大概城南执法所是他们今夜的倒数第二站，因为在更新完西部执法所之后，车子便开回进了较为寂静的老城区。 最终在一座印刷厂的门前停了下来。 … 众所周知，任何剧情类作品中除了主角和主要反派以外的其余所有角色都被赋予了一项特殊能力，那就是作死。 不管是引发危机还是陷入危机还是在危机中引导更严重的危机，总之作死之旅生生不息，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给重要角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消息是迈洛对这一定律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这完全源自于从小在妈妈的强迫之下陪同看完的那些电视连续剧。 而虽然他没有办法向如今的身边人解释清楚连续剧是个什么东西，但理念是可以进行完整传达的。 包括艾玛、芬恩、严、伊妮德在内的这些人，迈洛都曾向他们传达过这一来自异世界的“定律”，并以此作为警告，告诫他们少作死。当然，这些都是在他完整掌握了吞噬恐惧的能力之后才说的，毕竟，这玩意儿对san值也不太友好。 …… 那么伊妮德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今晚的行动是在找死的呢？ 大概就是当她躲在自以为安全的阴暗角落里看到那辆驶入印刷厂院子的车辆打了个哈欠的时候。 有人可能会疑惑，车为什么会打哈欠呢？ 那如果我说，这压根就不是一辆车而是由七八只米·戈生物搭建组合起来的，是不是就“合理”很多了。 在这些长着巨大膜翼的粉色甲壳类生物四分五裂地散开之后，“车”上唯一的驾驶员下车，掀开了长衣的兜帽，朝着印刷厂内的方向走了几步。 不久之后，印刷厂内响起了机器运转的闷响。 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伊妮德总觉得自己听到了机器轮轴声音之间夹杂着一些很隐晦的动静，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女人在掩面啜泣，并且是一位年长的女性…… … 大概这就是与大啖恐惧者共处于一座城市的弊端所在了吧。 在目睹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米·戈一幕之后，本应该被恐惧驱使着仓皇逃离此地的伊妮德此刻反而萌生了前往印刷厂内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 … 于是，在昏暗、无人的印刷厂内，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名身材高挑的苍老女性，边操控着陈旧的机器印刷大片的悬赏令，一边掩面而泣。 …… 好消息是伊妮德并没有傻到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自报家门说我是执法官bbb。 她顺着天窗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厂房横梁上，摸进了印刷厂深处，属于隐藏在整片厂区中最漆黑的一个角落里。 而坏消息是，掩面而泣的老女人的双眼并不长在她的正脸上。 … 在伊妮德瞪大着眼珠子想要看清楚下方几米开外那年迈女性的样貌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脸庞左侧的空气中悬浮着一只挂着一根“小尾巴”的眼球。 此时，那眼球也跟伊妮德一样，瞪得通圆，紧紧地盯着伊妮德的脸，疯狂地打量着她。 …… “呃——” 伊妮德咽了口唾沫。 “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吗？” “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第619章 最后的希望二人组 第619章最后的希望二人组 伊妮德逃了。 比温迪戈跑起来还要狼狈，连滚带爬那种。 前半辈子她都没有这样子狂奔过，属于漫画式狂奔，口水都在她跑路的轨迹上化成一道残影。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瓦尔罗坎家。 一jio踹开了迈洛家的大门。 …… 现在是深夜。 但迈洛和艾玛这会儿还坐在客厅里，桌面上散乱堆积着许多计算草稿，看起来他们正在讨论些什么。 闯入门的伊妮德扶着膝盖疯狂喘气，她浑身是汗头发散乱，武器腰带拎在手里，手枪还在但弹巢不翼而飞，领带挂在肩膀后边，唯一的好消息是两只靴子没丢。 客厅里的岁月静好被打破之后，迈洛指了指伊妮德对艾玛告状道：“对的，当时她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冲过来凶我的。” 艾玛把自己身旁沙发上的稿纸推开一些给伊妮德腾出了一个位置，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沙发说道：“我们俩才刚聊到你呢。” 伊妮德这一路可谓是惊心动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回瓦尔罗坎家，哦不对，她是知道的，她要带迈洛去看那个没有脸的女人，看那颗会飞的眼球，还要告诉迈洛这些悬赏令的来源，揭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她认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一直以来整个执法体系变得奇怪的原因被她找到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路已经在脑子里编排好的说辞，能够以最高效的方式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表述清楚。 但踹开那扇门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就，原先那些惊恐、紧迫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在艾玛温柔的招呼声下，伊妮德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噢。” 然后就乖乖走过去坐下。 刚坐稳，脸蛋就被艾玛那略显冰凉的双手扶住，帮她把挂在脖子后面的领带弄回来重新扎好，翻好领结，最后轻轻地整理好伊妮德那看起来好像刚刚经历过八级大狂风的发型。 这下子，伊妮德最后一丁点儿慌张和喘息都被艾玛用温柔的方式彻底抚平了。 在艾玛帮她把鼻子上的灰擦干净之后，迈洛也正好把一杯冒着烟的热茶放到了伊妮德跟前。 放下茶杯之后，迈洛还不忘回旋镖一下伊妮德的刚才发型：“你那是，杏爱发型的其中一种对吧？” 伊妮德皱起鼻子恶狠狠地瞪了迈洛一眼。 随后就被身旁的笑声给“震慑”住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向正在笑着的艾玛，然后又狐疑地看向迈洛，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大概过了12秒05。 伊妮德猛地一惊：“不对，你们俩不对！以前的小艾玛是不可能笑的，你们俩不对！” 但很快她又进入了自我反驳阶段： “噢对你们是姐弟，那倒也不太可能……诶那就更不对了。” … “等等，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靠！” 大概又过了10秒04，她终于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踹开瓦尔罗坎家的大门。 还没等迈洛的屁股坐到对面沙发上，伊妮德噌地一下蹦了起来跃过桌子，一把拽起迈洛就往外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艾玛喊道：“借你弟弟用一下！” “还有！你俩肯定不对！” 一同叮呤咣啷冲出门后，又跑了回来端起桌面上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又冲出去。 …… … （此处是双人漫画式奔跑过场） … 老城区印刷厂。 迈洛一脸无语地站在那台脏兮兮的印刷机前。 伊妮德反复对着印刷机做着黑人摊手的姿势： “你一定要相信我，就在这个位置！” “一个穿着长裙的老女人，一直在哭，一边哭印刷那些通缉令。” “还有，她还会开着一脸螃蟹组成的车到各大执法所去张贴通缉令。” “啊对，还有一只会飞的眼球，眼球啊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傻子对不对？！还说没有你都快笑出声了！” “你信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看到了。” 伊妮德指着自己那瞪地通圆的眼珠子信誓旦旦地说： “我亲眼看到了的。” “嗯嗯嗯。”迈洛尽力配合着点着头表示自己完全愿意相信伊妮德的话。 “我跟你说，这绝对有古怪。”伊妮德无比笃定地握着拳头，说到一半又停下来压低了音量小声： “我觉得有人想要操控整个执法队，你没有发现最近队里大伙都很奇怪吗？他们都不办案了，每天围着那个奇怪的通缉令兜兜转转，再这样下去就完了呀。” “歪歪歪？歪~~”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信我。” “你还在生那件事的气不成？我的黄金树喂，你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是你自己站在火场旁边发呆，我是把你推坏掉了怎么嘛。” “唉算了，我也有问题，那么大一场火，要求你自己冲进去送死也不太合理，我的嘛我的嘛，我当时有点急了，给你道个歉咯。” “但是这个你一定要信我，绝对绝对绝对要信我，我跟你说，搞不好执法队里现在就剩下我和你还清醒着了，据我观察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那通缉令迷住了，只有我们俩还没有去碰过那东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迈洛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们不太合群？” “意味着我们是最后的希望了啊！”伊妮德就差捶胸顿足了，她抓狂道：“只有我们能救执法队了啊，我们是最后的希望了！明白？” “啊原来是这样。”迈洛恍然。 “就是啊！”伊妮德激动地抓着迈洛的肩膀：“可算是说明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有迷失，不愧身上流着跟小艾玛一样的聪明血液，要是连你都迷糊了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诶其实我跟她没有血……”迈洛正想说点什么。 结果伊妮德压根就没在听，沉浸在拯救执法队拯救世界的热血中的她已经开始给迈洛出谋划策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像以往那样蹲守排查吗？今晚我肯定打草惊蛇了，他们显然已经转移了阵地，不不，不对，当务之急是先让执法队的同僚们恢复正常，恢复这座城市的秩序，嗯嗯，你觉得得怎么做才适合呢？你是上司，我听你的。” “呃——” 迈洛眨了眨眼，脑子一抽说了句：“要不我们把那块贴悬赏令的木板给拆……” 话说到一半他就开始后悔了。 但伊妮德却双眼一亮，拍手叫好：“好！我这就去准备煤油，我们把全城的悬赏榜都拆下来烧掉！”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印刷厂。 …… 迈洛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印刷厂里，一巴掌搭住了自己脑门。 “不是我为什么要……哎。” … 在伊妮德出去之后，迈洛回过神来还是淡定地环顾四周一番。 他伸出手指在那本应该像周围一样积满灰尘的印刷机上摸了一下，手指头却依旧干净。 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这片漆黑空间发愣的时候，屋外很快传来伊妮德的催促声。 他就没有继续待下去，转身走出了印刷厂。 … 一直以来迈洛都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或者说，做他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 简称正事。 但今天晚上，这位黯影大人、刽子手、守护者、罪人，也跟着小野猫狠狠地胡闹了一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伊妮德拥有某种魔力一样，硬是拉着他代入了那拯救世界的执法官二人组的角色里。 亦或者，也许迈洛潜意识里觉得，这样跟着伊妮德胡闹并没有比站在火灾现场听祈祷那件事来得离谱。 于是乎。 深夜的楠薇城街头。 俩人开始了漫画式鬼鬼祟祟。 抵达执法所或办事处，一人负责放风一人负责拆木板。 然后伊妮德腋下夹着撕下来的通缉令，迈洛扛着大木板，俩人点着脚尖弯曲着膝盖，鬼鬼祟祟地前往下一个作案地点。 如此反复多次。 直到后半夜，他俩终于在城郊点了一把火，把拆下来的所有悬赏榜全部烧了个干净。 …… 火焰在夜晚的冷风下抖动着。 火光照耀在二人的脸上。 伊妮德看着那团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一脸正气凛然，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决绝，看起来是彻底进入角色了。 她提起一只拳头，说道： “第一步算是顺利完成了，碰个拳先。” 一旁的迈洛已经是-_-了。 但还是不扫兴地跟这疯丫头碰了一下拳头。 第620章 全都知道 第620章全都知道 恐惧是神明给人类施加的枷锁，而迈洛是以恐惧为食的生物，某种意义上，他注定要扮演解放者的角色，但同时这也是他的原罪。 在深渊秩序侵入的时代里，楠薇城，甚至整个世界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灵视者，而对比于灵视稀缺的贫瘠时代，二者仅仅相距不到十年时间。 但总有那么一些不开窍的家伙，不管遭遇到再如何诡异的事件，似乎都没有往那方面去细想。这个家伙说的自然就是伊妮德·肯特，甚至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身边已经汇聚了从旧日到灵视到黑暗住民等多个级别的怪物，且来自深渊的裂痕就挂在每天进进出出的执法大厅天花上，而且别忘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个诡秘学爱好者，老早之前就加入过这方面的协会只不过被踢了出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先天后天条件都极为丰富优越的家伙，脑子思维却出奇的理性，或者说，完全沉浸在独属于她自己的狭隘理性世界里了。 当所有人都在为了滴石所提供的混沌灵石而趋之若鹜的时候，这家伙脑子里装着的却都是些什么阴谋论。 … “但她的推测……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这句话是迈洛自己说的。 带着伊妮德鬼鬼祟祟胡闹了大半夜之后，终于是把那不安分的家伙送回了肯特老家，迈洛回到了自家沙发上躺尸。 艾玛此刻也还坐在对侧的沙发，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说道：“我觉得挺好，至少小伊关键时刻能为你唤回一丝人性，也许她是唯一一个了呢。” 早些时候，伊妮德还没有一脚踹开大门之前，迈洛和艾玛正在聊的就是这些，他没有隐瞒任何事情，把自己当时平静地站在火场前的所有心路历程都告诉了艾玛，包括他关于“没有听到祈祷”的那回事。 “不至于吧。”迈洛在腰后垫了个抱枕接着往后一靠，用更加颓废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但只能这样解释了，不是么，不然，你为什么跟着她去拆那些悬赏榜？”艾玛分析道。 “你说的是潜意识的判断么？”迈洛嘀咕道，说着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对艾玛问：“你在这里坐了快一夜了，不累么？” 艾玛合起书本放在腿上，手肘抵着书本，用手掌托着下巴往前微微探出脖子，反过来对迈洛问：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在这里坐等一整夜鸭？” 迈洛那半眯着的眉毛往上微微挑起了一个弧度。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颓废的瘫坐姿势，但下一秒，某个柔软身躯就像轻盈的轻纱一样贴了上来。 艾玛只穿着单薄的衬衣，没记错的话那还是迈洛的执法制服，但这会儿衬衣上完全没有一丁点儿黯影的汗臭味，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她就这样静静地挂在迈洛身上，把头埋到迈洛脖子处，闭上了双眼。 这种距离之下尤其是深夜，彼此的心跳声与鼻息都无比清晰。 迈洛感觉自己抱着一只大号的小猫，就是那种，会眯起眼睛主动用脑袋蹭你的猫咪。 … “你知道康就睡在一楼的房间里吧。”迈洛轻揉着艾玛的长发。 “嗯。”她回应道。 迈洛又说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的抽屉里可是藏了好几把枪的，我是说，要是刚好他这会儿起夜……” 从第23教区搬出来之后，康就把他的房间给布置成了武器库，并且这位一家之主很固执地坚持要睡在湿气最重的一楼。 “不管，就要抱。” 听迈洛这么一说，艾玛搂着迈洛的脖子的手更用力了。 “我想深渊世界里肯定有一个我是死在康枪口下的。”迈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可并没有很老实。 艾玛则反问道： “确定要这样么？” 迈洛一听到她那语气，便把手抬了起来。 但下一秒就被艾玛拽着放回了“原位”。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抱着别的女孩的时候也跟她们聊父亲的话题？” “那应该聊的是……？”迈洛嘀咕。 “你觉得古老者是怎么做到保持上亿年冬眠的？”艾玛问了一个多少令迈洛有些猝不及防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要严谨地回答还是扯淡。”迈洛问。 “严谨的。” “好吧，那个……据我所知有一种名为抗冻糖肽的糖蛋白可以与水结合降低水的冰点。” “还有呢？” “要严谨是吧，那么只靠抗低温肯定是不够的因为几亿年饿也该饿死了，我们都知道古老者只是一个统称，它们不见得就是凌驾秩序之上的生物，所以我认为，除了扛冻以外还需要有隐生能力，大概就是一种极端脱水的方式，靠热休克蛋白之类的物质保持细胞结构不被破坏，进入一种类似于休眠的状态中存活着……另外我很好奇，聊这种内容会让你觉得兴奋吗还是？” “会让我犯困~”艾玛打了个哈欠，又接着问道：“很好摸么？” “上次比较匆忙，现在重新复习一下而已。”迈洛说道：“毕竟深渊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是不算数的。” “可是深渊蔓延到清醒世界了噢。”艾玛提醒道。 “那就……” 迈洛刚想瞎扯些什么。 忽然两人同时都意识到，一楼后方房间里康的呼噜声突然消失了。 下一秒房门嘎吱一声就被推开来。 …… 迈洛能感觉到，在房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来自艾玛的那一直贴着自己耳畔的鼻息也屏住了。 并且她那原本柔软放松昏昏欲睡的身体一下子绷得比撬棍还僵直。 好消息是，康只是摇摇晃晃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咕噜一口咽下，然后就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这家伙，全程几乎就没有睁开过双眼，可谓是争分夺秒地在睡觉。 … 直到房间里再次响起呼噜声，迈洛才幸灾乐祸地在艾玛耳边小声说道：“原来还是会紧张的嘛。” “哼，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当初可是经过我的首肯你才能住进这个家的。”某人还在嘴硬。 “那我是不是得好好报答瓦尔罗坎大小姐。” “是该好好报答。” “怎么报答呢？” 艾玛贴在迈洛耳边说了一个词：“黯影抱抱？” 他眼神一滞：“你怎么知道这……” “你别管，我就是知道。” … …… 次日。 迈洛本来是没打算去执法所的。 但不安分的某人又一大清早就来敲门。 还是我们的肯特大小姐。 不过她这回比昨晚的出场方式要镇定很多，只是脸色不大对劲，好像见到什么诡异的怪事了。 可是见到迈洛的第一句话却是： “为什么你身上有小艾玛的味道？” “你是狗？”迈洛两手一摊。 “随便说说而已干嘛骂人嘛……”伊妮德撇了撇嘴，随后一低头瞅到自己手里提着的一沓通缉令才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她猛地把那沓通缉令举了起来，对迈洛说道：“你看这个！” “啊看到了，然后呢？” “通缉令全都回来了！今天早上执法所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摆着一套，看吧，我是不是没骗你，真的有人在暗中布置这一切！”伊妮德指着手中的“证据”说道。 第621章 无能狂怒 第621章无能狂怒 真实情况就是，悬赏榜被拆掉，反而提升了“服务水平”，所有的悬赏通缉令人手一份，并且都是在执法人员上班时间之前就已经整齐摆放到了他们的办公桌上。 连迈洛办公桌上都放了一份。 … 城南执法所。 迈洛看着空荡荡的刑侦组办公室里七八张桌子上码放整齐的通缉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于悬赏秩序的事情，红女巫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这是霍尔萨斯的意志在混沌中的一种表现形式的变体，所以打从一开始迈洛就没有去纠结过通缉令的来历，因为他早就熟知的一件事是“深渊是不讲究逻辑的”。 简单点说，迈洛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些凭空出现的通缉令。 所以整个执法体系里，估计也就只有伊妮德一个人在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或者说，只有她想要弄清楚通缉令的来源，而且貌似还真的给她找到了些什么线索，虽然这并不见得就是什么重要的发现。 …… “你看吧，我没有骗人，而且我也问过值夜班的人，他们在执法所过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些东西送进执法所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总不能大家都在说谎吧。” 伊妮德不依不饶。 但很显然以她现在的脑袋瓜子肯定是想不明白这其中诸多细节的。 而迈洛则是提供了一个逆向思路：“既然你觉得制作通缉令的人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顺着这个思路去调查很难有收获，为什么不从这些被通缉的人入手呢？我是说，被通缉的人和制作通缉令的人，怎么的肯定都得有些关联吧？仇人或者其他什么之类的。” “嘶……你是说…”伊妮德眯起眼睛狠狠地思索了几秒钟，随后露出了一副恍然的表情：“可以啊你，能当上领导的人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哇，啧啧啧。” 不知道为什么，被夸了但迈洛并没有感觉很开心。 大概是夸人的这家伙水平太次了点。 但总归迈洛的目的是达到了，他并不介意伊妮德充当那个时刻提醒他维持人性的角色，但总不能跟着她一直这样胡闹下去，如果她也能从滴石中收获一些灵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帮上一些忙，再不济，也能保全她自己的小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我好消息。” 伊妮德不知道又有什么灵光一闪。 总之，甩下这一句话后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 而迈洛则是回到熟悉的窗台旁边坐下来。 在窗台上，他看到了一些轻微的擦痕，是米·戈种族留下的痕迹，所以不难推测，伊妮德口中那分发通缉令的其实就是米·戈生物了。 这让迈洛感到有些许奇怪。 米·戈这一种族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楠薇城的一样，它们并非一个聚集性很强的种族，而是像人类一样分散在社会中担任各个不同的角色。已知米·戈与银色暮光俱乐部是存在关联的，参考此前那次惨案中一同被碾死的银暮成员与米·戈。然而现在反过来又有米·戈生物在分发通缉令。 也就是说在悬赏秩序的上下游，都有米·戈的参与？ … 按理来说，现在除了梅高以及那即将降临的血月以外，迈洛不应该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旁枝末节上，但眼下的楠薇城还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得令人不安。 就好像此前的种种预言以及渡鸦、何芳等人口中的末世是虚妄的一样。 所谓的那些集体苏醒的旧日们，除了在波纳佩半岛上上演的那惊天一幕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余动静了，甚至就连幻梦境的诸神也没有任何反应，要知道上一次梅高尚未降生，祂们就将整个世界埋葬了起来，为什么这次却如此克制？ 这并不像是什么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而更像是，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 当然，有一件事迈洛是不知道的。 那就是本应该用死讯的方式告知梦境诸神梅高即将降临的霍尔萨斯，现在活蹦乱跳地回到了幻梦境，并且信誓旦旦地通知了诸神，梅高所在的那片深渊已经被终结。 所以在诸神的视角里，世界是岁月静好的。 愚神计划真的已经开始执行了。 那位戴着绿色领结的欺诈者另辟蹊径，让自己的意志得偿所愿。 它的计划因迈洛而破灭，最终也因迈洛而重生。 … 所以，无人知晓的好消息是，诸神被蒙在鼓里。 坏消息是，这一通折腾之后，无论银暮小屋和执法体系都还没有找到与梅高相关的一丁点儿线索，双方因为悬赏令而陷入了无休止的循环屠杀。 而与梅高不相关的消息却接二连三接踵而至。 就在当天夜晚，位于楠薇城市中心的谢尔曼享乐屋就发生了爆炸。 但并没有引起什么大规模的民众恐慌或者骚乱，据说只是某一间套房被烧烂了而已。 当时正好在城中漫步的迈洛抵达现场之后看到的却是两个互相本没什么相干的人。 分别的是严和伊妮德。 当然，这算是巧合了。 严常驻享乐屋，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而伊妮德其实不是来找他的，嗯——其实也算是来找他的。 因为早些时候她听从了迈洛的思路，打算从被通缉的那些名单里寻找线索，挑来选去，最终好死不死就在那厚厚的一沓通缉令里抽出了唯一没有人物相片的一张——夜魔。 并且鬼使神差的，凭借通缉令上那用古文和谜题方式写下的只言片语，真的就找到了享乐屋这里来。 至于严。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 “靠！我被他从楼上踹下来了！” “妈的我打不过他！！” … 这家伙有点歇斯底里。 当然，把他从楼上踹下来的肯定不能是伊妮德，而另有其人。 正是此前严提到过的那场“意外”的制造者。 准确来说，这是他第二回被别人从楼上踹下来了，只不过上次没有闹出这么大动静而已。 这一回不仅引发了爆炸和火灾，从楼顶飞下来的严还在街道上砸开了几米深的大窟窿。 在见到严光着屁股从那个大窟窿里爬出来的时候，伊妮德人都惊呆了并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你们享乐屋现在的娱乐项目玩这么大的了吗？” 满脸晦气的严仿佛感觉受到了某种侮辱，对迈洛问道：“她来干什么的？” “我带她来见见世面。”迈洛随口扯道，还回过头对伊妮德问：“现在见到了吧？” “嗯嗯。”伊妮德乖巧地点了点头。 虽然脑袋是在上下摇着，但那目光却聚焦在某人的下体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大概也就严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能光着屁股站在大街中央了吧。 不过严显然还在气头上，他没打算跟迈洛他俩扯皮，光着屁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要回楼上找人算账。 不过，说起来迈洛也蛮好奇的。 上一回严提道说自己被人从楼顶踹了下来是因为当时他处在夜魔之力的贤者时间，各方面战斗力都非常虚弱，干不过普通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眼下的严活蹦乱跳的，显然状态良好，就这种状态的严，换个普通的旧日过来估计都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把他从楼顶踹下来。 … 本来有戏不看会掉san的原则，迈洛和伊妮德跟上了严的步伐。 就这样，严光着屁股从一楼爬到了享乐屋的顶层。 当然，是裙楼的顶层，因为塔楼上面是那些龙阳之好人士的场所，严如果真的在那上面因为争抢“玩具”而跟人起了冲突，那场面就太少儿不宜了，拼刺刀现场啊…… … 而就在迈洛考虑着是不是把伊妮德支开的时候。 却发现那间被烧焦了的顶级套房里啥也没有留下，只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工作人员将火扑灭之后晦气地咒骂着走了出来。 偌大的套房里所有东西都被少了个焦黑，包括墙壁、地板和天花板。 并且落地窗所在的那整面墙都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窟窿，大概严就是从这个地方被踹下去的。 再看房间内那些墙体上的崩碎痕迹，显然发生冲突的时候严是调用了夜魔之力的，就算没有展开翅膀，爪子很肯定是露出来了。 如此一来迈洛就更好奇了。 到底是谁接连两次让严这么吃瘪的？ …… 然而，冒着黑烟的套房里早已经没有了作案者的身影。 严骂骂咧咧地在里面几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白花花的屁股都被蹭成了黑色的，却并没有找到仇人，满腔怒火无处撒的他大有一股躺下撒泼打滚的冲动，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名为无能狂怒的状态中。 但迈洛却没有功夫照顾这个巨婴。 因为他在房间角落一面被烧焦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这面墙已经被烧成了木炭的颜色。 但就是在这完全漆黑的平面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那是由几根泛着金黄色光泽的扭曲线条组成的图腾。 中心位置的结构类似于一朵花，上部以及下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类似于“问号”之类的符号组成。 整体的造型看起来像是一个披着黄色斗篷的小人。 … 也许是某种预兆。 在看到那黄色印记的时候，迈洛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很确定对方在传递某种讯息，不然没有必要留下这样一个符号。 而能把全盛姿态的严踹下楼的必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角色。 可这样一位硬茬，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享乐屋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呢…… … 此时一旁的伊妮德也凑了过来。 她对一些古老图腾和符号是感兴趣的，但也仅仅只是感兴趣而已，眼前墙壁上这个黄色印记她完全不认识。 但出于好奇，她还是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印记上那些泛着黄色的痕迹。 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已经把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和通缉令上描述的夜魔联系到一起了，殊不知真正的夜魔此刻就光着屁股在后头无能狂怒。 “这一定是作案者留下的对吧？所有东西都烧焦了，他却有颜料可以绘制图案，一定是随身携带的，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伊妮德用指尖轻捏了几下，想要分辨绘制印记所使用的颜料成分。 “别……”迈洛原本是要制止她的，只可惜晚了一步。 “怎么了？”伊妮德一脸懵懂地看向迈洛。 迈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你是说房间被烧焦的味道么？”伊妮德问。 “不，我是说墙壁上那个印记的味道。”迈洛用手指头指了指那个黄色印记道。 伊妮德眨了眨眼，她皱起鼻子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迈洛才抛出正确答案：“墙壁上那个印记是别人尿上去的。” “eww！！！” 这回轮到伊妮德抓狂了。 第622章 黄衣 第622章黄衣 在享乐屋里抢“玩具”，很难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这种生命体之间，而如果说是纯粹的旧日对掐，那也远远不可能只是在街道上砸开一个窟窿和烧掉一间房那么简单。 那位陌生人留下的印记肯定在传递某种讯息，某种除了他本人最近上火以外的其他讯息。只不过暂时来说迈洛还没有get到罢了。 “想当初渡鸦为了一个倒挂黄金树的古图腾费尽心思，现在啊，已经不值钱到随便用尿就可以画出来一个了。” 迈洛感慨道。 时代果然是变了呀。 从波纳佩的深海苏醒，到悬赏秩序的降临，再到无处不在的米戈足迹。许多曾经书写在古老预言里的事，都在逐一被提上日程。 眼前烧焦了的墙壁上这黄印仿佛预示着些什么。 然而对于今天屋子里的几人而言，这件事情暂时是告一段落了。 因为，难得来一趟享乐屋的嘛。 而且享乐屋这边的负责人也都是有张眼睛的，两身黑色的执法风衣就已经是座上宾的级别的，更何况迈洛这张脸已经被谢尔曼家族的人印刻在的脑海里，那是来自于蓖麻女士的特殊照顾，还有肯特小姐，这位贵族执法官在圈子里的名声也同样不小，再加上严这位老顾客。今天享乐屋要是没有招待好楼上的这三而，恐怕负责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为了招待好这位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尊贵客人，享乐屋甚至把迈洛在这里唯一的熟面孔“艾琳”给找了过来。 这与迈洛头一次见面就表演了一手压枪手法的女人在两年多以后变得比原来更加性感了，修长的身段加上肌肤的一系列鬼魅般刺青线条的修饰，一出现就让伊妮德眼珠子瞪得发直。 尤其是她那极具磁性略带烟嗓的声线，刚开口就让伊妮德沦陷了。 当然，热情招待是热情招待，但肯定不是银趴你们不要想太多了。 也算是兑现了好久之前的诺言了吧，连迈洛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伊妮德来享乐屋见世面的。 这家伙从最开始懵懵懂懂略带青涩和拘谨，到后来在一丁点儿酒精的刺激之下就彻底化身变态女流氓，投身于莺莺燕燕之中，各种调戏挑逗的动作，看起来比严还要专业。 到最后干脆迈洛和严直接成了边缘的旁观者，端着酒杯站在相对凉快一些的窗台位置，注视着舞池中那位来自肯特家的女流氓的发挥。 那画面，与享乐屋内走廊两侧的壁画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把画面内某些很雅的东西都打上马赛克的话，那么此刻迈洛和严视角里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一个伊妮德还是清晰的了。 “你这好像有点拘谨哦。” 迈洛看了一眼旁边的严，这家伙一手提着酒杯另一只手揣在兜里，面容神色都十分淡定，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加入那片群魔乱舞的意思。 “我比较怕生，跟她还没有熟到一起漂的那种程度。”严一本正经地说道。 比较怕生。 很难想象这是半个钟之前光着屁股从大街走到裙楼顶层的人说出来的话。 迈洛指了指舞池中那些美好的肉体：“这里这么多人，除去她以外” “其他都是熟人。”严续上了迈洛的话。 “好吧。”迈洛点头。 大概“欣赏”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两人的谈话内容终于逐渐回归正轨。 而且还是严起的头，这是十分罕见的。 “那个家伙，其实我看着有点眼熟。” “哪个？” “把我从楼上踹下去那个。” “噢噢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熟人？” “” 可能这已经在无形之中生成某种秩序了，严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占便宜的那个，即使是面对那位远古欺诈大师的时候也能反将一军，唯独在迈洛这里频频吃瘪。 “老子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最近又收了一波血族人仇恨的，说句实话，现在哪怕是那个上次分形人的本体，我有信心能把它摁倒下，但在刚才楼上的时候，那不是偷袭，而是我完全来不及反应。” 严甚至还凑近了一些扒开眼皮向迈洛展示他眼中的血丝，证明自己没有因为摄入一些奇怪的东西而导致反应迟钝。 divcassntentadv>并且他的语气也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 “那家伙给我的压迫感比过往我们所面对过的所有生物都要强，强太多，我不是危言耸听，但如果楠薇城内多了这样一个东西，而你我都没能提前察觉到的话，我想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得小心点了。” “我是说，无论如何，你肯定都不会想看到艾玛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对吧？同样的，我也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家人身上。” 很难想象如此认真冷静的一番话出自于半个钟之前光着屁股从大街走到裙楼顶层的人之口。 迈洛这次也不再开玩笑了，他点了点头随后道： “跳回到你前半段说的那个问题，你说这个留下黄印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指的是？” “嗯，虽然变化非常大，但依稀还是可以认得出来的，那家伙很像是” 咣！！！！ 通常到了这种揭露关键线索的时刻，不出意外绝对是要出意外的。 就比如严的后半句话根本没有来得及说完，巨大的轰鸣声就将人耳朵所能接受到的所有声音都取代了。 那轰鸣声来自于天空的方向。 哪里似乎发生了某种规模极大的爆炸。 仅仅是扩散开来的余波，将享乐屋塔楼尖端的位置削下一截。 要知道，那足足有半个阁楼的大小，沉重石板直接落了下来，精准无误地砸穿了裙楼的顶层。 倒霉的是，正好就是迈洛和严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但同时这也是幸运的，对于舞池中的其他人来说 在爆炸声从高空降下的那一瞬间，迈洛已经提前一步将伊妮德抱起，带离那片坍塌区域。 而严相对来说就比较博爱一些了，他释放黑烟卷起包括艾琳在内的所有妹妹，让这十几人安然无恙地躲过了那下落的建筑碎块。 从塔楼顶层践踏位置砸下来的石柱、石板直接凿穿了天花板，砸开了地面，落到了下一层，好在下场该位置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倒霉蛋在。 而当迈洛停住身形的时候，肩上扛着的伊妮德手中居然还捏着一杯酒，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差点就脑袋开花的事情，甚至还在跟随着音乐左右摇晃着脑袋，另一只手很不老实地捏到了迈洛的屁股上。 “” 迈洛把醉生梦死地伊妮德丢到一旁，转过头来看见严正也已经把所有人带回到安全区域了，忽然联想到之前在银暮小岛上见到的血族双胞胎的惨状，迈洛莫名地感到有些费解，于是问：“还真全是你的熟人。” “那肯定，都是深入交流过的。”严的话很快引起了那些妹妹们的娇嗔。 看起来刚才那无比惊险的一幕并没有在她们心里留下多少阴影。 不过，透过被凿穿的天花板可以听见，漆黑的天空中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对撞、嘶鸣以及闷雷般的响动。 那动静光是听着都能够想象一些惨烈凄厉的对撞画面，而且对撞的双方并不是人类。 迈洛若有所思地看了严一眼。 随后，窗外开始传来一些沉闷如呢喃一般的吟唱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里。 透过玻璃窗户，迈洛能看见那些行走在阴影之下的低语者，他们人均身披黄色长袍，佩戴镶嵌有黄印的饰品，统一使用用古老的语言，吟唱、赞颂他们的真主。 他们似乎支持着高空中正在激战的其中一方。 而且仿佛他们口中吟唱的那些咒语正在起这某种特殊作用，左右着那场位于浓雾之上的厮杀。 第623章 闪光 第623章闪光 “那是什么？” 严抬头，透过破了的天花板看向那迷雾后方的漆黑天空。 此时空中除了洒下一些不明液体和尖锐的甲壳碎片之外，还有一些膜翼碎屑、毛发之类的东西飘落下来。 其中的一些碎片对严来说并不陌生。 那是属于米戈生物肢体特有的粉色系外壳，还有半透明的膜翼。 他好奇的是正在与米戈进行厮杀的另一群生物。 大概观察了一两分钟之后，严脱口而出： “拜亚基。” 那是一种，兼具了乌鸦、鼹鼠、兀鹫、蚂蚁、或者腐烂的人类尸体等多种特点的有翼杂合体。 它们的头部是裂开一般的巨大口腔，胸部长有一对巨大的双翅以及一对可怕的上肢，后体部有一对更加丑陋的下肢，全都是关节扭曲的狰狞肢体。 在许多“选修”中被形容为一种“不能也必须不去回想”的可怕事物。 这种下位仆从种族中的成年个体双翼完全展开的情况下能够达到8米左右的宽度，已经完全超出了猛禽概念的范畴。 除了足够丑陋且令人掉san的外表之外，拜亚基的另外一大特征是它的嘶吼声极其难听，甚至年长个体的嘶吼声可以造成物理层面的破坏。 最关键的是，这些生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通过某种特殊的迁移方式穿越群星来到此处，那种迁移的方式据说将近400倍的光速，被称之为KEIM，而KEIM同样也是它们最为强大的进攻手段，没有之一。 刚才被平整切下来的顶层塔楼，应该就是KEIM的杰作。 以上的这些课外小知识并不是迈洛对严进行的科普。 事实上不需要迈洛的科普，严自己就知晓这些。 原因很简单，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给予他的远不止是血仇之路兑换而来的力量。 力量从来都不是困扰人类的桎梏，禁忌知识才是真正难以触碰到的枷锁，而这两者，偏方三八面晶体都能提供源源不绝的赐福。 所以在听到严说出“拜亚基”这一词汇的时候迈洛并没有觉得意外。 “看样子你说的没错，楠薇城里肯定来了一些狠角色。” 不同于米戈这种分部广泛、分散且数量庞大的种族，拜亚基与其他大多数下位仆从种族一样，拥有较为森严的等级制度且凝聚力较强，通常还都具备了相同的信仰，直白一点来说就是，这整个种族都只侍奉某一固定的上位者。 所以，根据这些不远万里穿越群星而来的仆从们，不难推测此处肯定有它们所侍奉的某位“神”存在。 再看看那些行走在阴暗中的黄袍信徒。 即使隔得老远，迈洛都能清晰地看到并认出那黄袍之下异教徒的人类身份，以及混杂在其中的极个别昆扬人。 “欸，没记错的话你之前那个好朋友就是这一种族的，是吧？”严自然也注意到了异教徒队伍中那些昆扬人的存在。 “嗯。”迈洛点点头。 “那她没有跟你聊过她们种族内部有什么比较广泛的集体信仰么？”严问道。 “平时跟别人滚床单的时候你会聊信仰的话题吗？”迈洛瞥了严一眼。 严耸耸肩：“呃，肯定不是每次都聊啦，但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在教会圣堂楼顶或者教会大桥上的时候，也是可以聊一聊信仰类话题的，我觉得这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严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确实对昆扬人了解得不多。 不只是严，迈洛其实也一样。 在绝大多数的典籍里，昆扬人这一种族被认为是已经灭亡绝种了的。 总共迈洛也就只接触过格拉索那一个昆扬人，而且她还是个遗失的孤儿，对自己族群的记忆仅有一些零碎的童年片段，自然不可能记得种族内信仰侍奉的是哪位神只。 俩人闲聊之间，高空中的怪鸟拜亚基和米戈的战场已经是血肉横飞。 这场厮杀中米戈显然是落于下风的，毕竟拜亚基是设定上可以横渡星空的种族，所谓的KEIM大概就类似于某种独属于这一生物的领域，被400倍光速形成的空间领域轻轻剐蹭一下会是什么后果，天上那些凭空蒸发了的米戈已经用行动完美诠释了。当然400的数据是KEIM的极限，并且也只是来自于典籍的一面之词，并没有绝对依据可以佐证。 但作为武器，KEIM让拜亚基种族在对阵米戈的时候化身成绞肉机刀片，战场最终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 “话说回来你不是有那个什么。” 严扭曲着手指头做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奇怪动作，说道：“就是那个，可以把别人控制住然后让他们乖乖听话的技能嘛。” “你想让我抓一只拜亚基回去审问么意思是。”迈洛抬头看了看高空中米戈不断湮灭之后产生的烟雾。 “对你来说难度会很大吗？”严问。 “光速欸，光速领域欸。”迈洛重新强调了一遍这种生物的天赋能力。 此刻高空中那偶尔乍现的极致耀眼的闪光，就是KEIM领域快速发动之后形成了视觉效应。 这些家伙可不好抓。 严都能想到的办法，迈洛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在注意到满头顶拜亚基的那会儿其实迈洛就已经开始尝试着梦引它们了，但可怕的是这些生物竟然能纯粹以速度优势逃避梦引。 到目前为止，迈洛所了解到的避开梦引的方式大概也就两种，一是强大到足以被神只认可的精神意志，二是像严这样足够的无耻。 现在又增加了一条比光还快的速度。 divcassntentadv> “那么抓一只米戈问题不大吧。”严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迈洛耸耸肩。 他其实可以通过梦引的方式让其中一只米戈主动脱离战场，这样的话通过它就可以大概了解一下这场厮杀的前因后果，或者这两个种族之间存在的某种仇怨或纠葛。 然而真实情况是，每当迈洛将目光锁定到某一只米戈身上的时候，不到半秒钟它就被集火碾成了飞灰。 意思就是，拜亚基们不仅能躲避梦引，甚至它们还能知道哪一只米戈被梦引盯上了，在梦引效果形成之前就将其毁尸灭迹。 “好聪明的鸟人。”连严都不禁感叹道：“那该怎么办？” 说着，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楼下那些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黄衣异教徒。 然而迈洛却摆摆手： “那些都是已经被清洗过一遍的灵魂，脑子里面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就跟渡鸦手下的某些猎人一样。 但办法肯定还是有的。 堂堂黯影级别的旧日支配者，怎么可能被几只单纯飞得快的下位仆从种族生物给难住呢。 迈洛其实早已经注意到，这群拜亚基中存在少数的年幼个体，或者刚成年还稍显稚嫩的个体。 这些家伙对KEIM领域的掌控显然不如成年拜亚基来得老练娴熟，年轻个体在战斗中就肆意挥霍自己的力量不知节制。 导致在战斗还没有正式进入尾声，就已经有拜亚基精疲力尽，难以再进入KEIM领域。 “年轻鸟就是不太懂得节制。”一旁的严感叹道。 很快战斗就结束了。 米戈全军覆没，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而结束战斗的拜亚基们先后使用KEIM领域离开。 此时迈洛的机会就来了。 嗡 高空中所有成年拜亚基同时启用KEIM形成的领域正在高速运转。 而迈洛的梦引思维也已经悄无声息地盯上了那些精疲力竭的个体。 可是，不出意外的话又出意外了。 就在某一瞬间，整片空间在极短时间内被闪光填满，那瞬间的光照快到了极致，以至于连迈洛和严都难以捕捉其轨迹。 只能依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已经强化到他们俩这种程度的感官都没能捕捉到的闪光轨迹，代表着的，是久违了的心悸感。 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摁下了相机快门，但是比普通相机的闪光灯还要快上数百倍。 闪光蹭过之后。 天宇已经空无一物。 发生了什么？ 拜亚基全都消失了。 成年的拜亚基在闪光出现的前一刻已经通过KEIM领域转移到了遥远的区域。 而那些无力调用KEIM领域的年轻拜亚基，则在一瞬间被闪光化成了灰烬。 转移、灭杀。 前后两件事情的时间点几乎紧贴着没有留下空隙。 迈洛和严都禁不住会想，如果刚才那道闪光是朝着自己而来的，自己能躲得过吗？ 然而事情到这里可还没结束。 在那些被灭杀了的拜亚基化成的灰烬已经纷纷飘落到迈洛和严面前的时候 远处天边才悠悠传来一阵破空声。 那是所有低阶生命体都听不见的，在场的反而只有迈洛和严被震得双耳剧痛无比。 这一次，声音的源头是可以判断清楚的，它来自于城市的东南角。 “追。” 在感受到那耳膜的刺痛感的一瞬间，迈洛和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此时，高空飘下来的拜亚基灰烬才算是完全落地。 第624章 奇怪的星星 第624章奇怪的星星 迟来的声波让迈洛和严得以找到闪光的源头。 然而终究是太迟了些，他俩以最快速度抵达声音扩散源头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位置是第23教区西侧的一座钟楼高塔上方。 这是该区域最高的一栋建筑，站在顶部那吊着大钟的镂空层可以俯瞰附近大片街区。 迈洛抵达的时候，这里大理石柱和地面都还带着余温，并且那沉重的大钟正处于一种极小幅度的高频震动状态下，似乎刚刚被什么余波猛烈撞击过。 不过除此之外，钟楼上便再没有其他异样了。 来晚一步的他们俩并没有见到开枪灭杀拜亚基的那个人。 “等等，为什么说是开枪？”严总是很容易走神，跟不上思路。 迈洛蹲下身，趴在围栏上方摆了一个射击了姿势。 似乎感觉不太对，又站起来换了个姿势，一只脚踩在围栏上，做了一个架起长枪射击的姿势。 接着对准围栏上的痕迹，大致判断了枪口所指的方向，朝着前方位置指了指。 严啥也没说直接跨过围栏跳了下去，滚动的黑烟凝聚成双翼让他的身形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以极快的速度涌向目标位置。 七八秒钟之后，严的身影又回到了钟楼上，迈洛的身后。 这回他的手中多了一枚还处于灼烧红热状态下的子弹。 “刚才那一下还真是枪声。”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这枚圆柱状子弹的两端，放到空中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自言自语道： “我没记错的话普通手枪用的是球状弹吧？这个看起来不太一样哦” 迈洛帮严把那枚烧红了的子弹调转了一下方向，向他展示了一下圆柱体子弹的横截面积，那其实是一个六边形。 “这说明？”严问。 “说明是步枪，最顶尖的那种。”迈洛嘀咕道。 “步枪？”严一脸狐疑：“一发子弹就把剩下所有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拜亚基全部灭掉了嗯我是说，它既然都这么狠了，为什么还要用枪这种人类制造的低端武器呢？” “谁知道呢？”迈洛耸耸肩。 他把脚从栏杆上挪了下来。 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吧咔吧的清脆动静。 抬起脚后跟一看。 居然是一些饼干碎屑。 “希望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件怪事了。” 迈洛若有所思。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哦。”严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嘴。 然后，怪事接踵而至。 前一秒捏着烧红的子弹在迈洛旁边说风凉话的严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痕，他自己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还把子弹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自顾自地说着一些废话： “咦这小东西表面还是螺旋状的，我猜那把步枪的枪管横截面也是六边形的把。” “这样子弹在枪管里移动的时候就会自然地变成自旋状态。” “说起来，这东西怎么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跟之前那个踹了我一脚的混蛋很像”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手上的皮肤正在快速地枯萎、变干、碎裂并脱落。 裸露出来的血肉中夹带着比子弹更加炙热的岩浆色泽。 不仅如此，严的眼皮也变成了脆壳掉落下来，裸露的眼球泛起了火光，彻底燃烧了起来，而眉心位置的皮肤碎裂脱落之后也露出了一只同样在燃烧着的眼睛，至此那夜魔的三瓣眼便清晰可见。 但熊熊焚烧着的三瓣眼却在顷刻之间就萎靡了下来，那火焰仿佛失去了生命一样，急速变得黯淡。 短短几秒不到，严身上的衣物已经腐朽成灰，而崩溃却并未停止，他的肌肉、血管也开始纷纷枯萎脱落。 伴随着他那停不下说话的嘴巴上下一开一合，被烧焦一样了的牙齿和舌头化成黑炭，碎屑在呼吸之间从口鼻喷出。 而即使如此，毫不自知的严还在baba个没完没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 “请不要用那种看享乐屋妹妹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先生。”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夹带着大片的碎屑和黑烟，整个人就像是被烧焦了一样。 迈洛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他看得分明，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变化。 转眼之间，严身上的血肉已经残破不堪，许多位置骨头都裸露了出来，而那些带血的骨骼接触到空气之后就像是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一样，竟也燃烧了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黑炭。 没人知道，迈洛此刻已经将他的意志放大到足以覆盖整座楠薇城，可他依旧没有找到任何隐藏的敌人。 而就在他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 一杆烧得通红的金属长戟便毫无征兆地从严的胸口贯穿了出来。 divcassntentadv>连带着扯出了他那些碎裂的内脏和脊骨 至此，严那张永远说个不停的嘴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迈洛再也控制不住。 他推开严 裹着炙热神血罪责的拳头直直凿向了严的后方 当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钟声。 塔楼那尖端顶层被削平。 沉重的大钟被彻底烧融，变成铁水浇在破碎的塔楼顶层。 迈洛看不清那长戟到底是从什么方向投来的。 他只凭感觉朝着那终极恶意的源头砸了一拳。 顷刻之间，一股久违了的、几乎快要被他遗忘了的畏惧和无力感袭遍全身。 那种感觉的可怕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无论是面对梦境诸神或是更为强大的外神，迈洛心中都未曾生出过这种绝望。 恍惚之间，他猛地想起了自己最孱弱无力的那段时光 那是他拖着被瘟疫侵蚀的身体从海边那座堆满尸体的村庄里爬出来的经历。 那是死亡第一次真正将手握到了迈洛的脖子上，而他根本无力抵抗 这一拳迈洛感觉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 好像出拳的同时，身后有无数的细丝捆住了他的肩膀和手臂，任凭他如何奋力出拳都没有办法将那些细丝扯断，同时前方似乎还有某种迷雾一样的东西将他的大部分力量阻隔了，以至于最终遭殃的仅仅只有塔楼和那口大钟。 于是迈洛不由分说准备砸出第二拳，想要完全挣脱那诡异的无形束缚。 但就在他再次提起手的时候，身旁却再度传来了那个熟悉且有几分烦人的声音： “呃，我就随便那么一说，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 声音传入迈洛耳中，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瞬间调转了姿势，拳头裹挟着的炙热力量也一并转了过来。 当他定睛一看，几秒钟之前那个已经被烧成了黑炭胸口还贯穿着长戟的家伙这会儿毫发无损地坐在栏杆上，他抬着双脚，脚上的靴子已经被大钟融化后的铁水给烧烂了。 而那两只靴子，也成了他身上唯一缺损了的物件，其他什么鼻子眼睛嘴巴门牙都完好无缺。 严把迈洛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而迈洛拖拽着的那只几乎灼烧了空气中所有物资的拳头也把严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你表情很吓人。” 严指了指自己的脸： “让我想起了家暴的父亲。” 大概花了十分钟。 迈洛才完全缓了过来。 他手背上那些裂纹却迟迟没有熄灭，滚烫的力量一直在不安分地涌动着。 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最关键的是，他始终没能分辨清楚那诡异的幻像到底源自何处。 “你一定无法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些什么” “说说看呗。” “我看到你被一根戟把捅穿了。” “鸡”严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 “好吧那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你反应那么激烈了。” 说着他还尝试着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随后一脸晦气地摇了摇头，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自言自语道：“这绝对是史上最惨烈的死法没有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以后天上多出一颗胸口挂着JJ的星星那也挺酷的吧”再次进行脑补 “我要回家了，你自己注意点。” 确认刚才那一切都是幻像之后，迈洛依旧有点魂不守舍，因为那种真实感超过了以往所有他所经历过的幻像。 “那你记得把肯特执法官也带回去，她应该是喝多了。”严悠哉地坐在碎裂的围栏上抠起了脚。 第625章 猫猫的故事 第625章猫猫的故事 吱 迈洛推开门扛着一身酒气的伊妮德走了进来。 把烂泥一样的伊妮德放到了艾玛床上。 坐在窗台书桌旁的艾玛回过头来，鼻梁上挂着的巨大镜框把她的那张脸，不，整个人都承托得很小。 看到伊妮德那烂醉的模样，艾玛也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只淡定地把挡住自己视线的长发撩到耳朵后面，说了一句： “噩梦里的画面出现了。” “放心，她肚子里的东西都在路上吐干净了。”迈洛找了个枕头把伊妮德的脑袋垫高了一些，接着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 已经躺下的伊妮德还在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嘟囔着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话语中偶尔夹带了一声yue。 艾玛依旧维持着转过头来的姿势，她用肩膀扶了一下镜框，随后问： “享乐屋？” “她心心念念想去的。”迈洛摊了摊手。 “记得倒杯水放在床头，她半夜会很渴的。”艾玛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书本上。 “你不陪她一起睡么？”迈洛问。 艾玛摇头：“我想尽快把整个等式解算出来毕竟时间不算很充裕，浪费在睡眠上有点太奢侈。” 她的语气很平淡。 迈洛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那累了再休息。” 随后转身下楼倒了一杯水拿回来。 “那今晚这个小东西就交给你了。” 在他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艾玛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过身对迈洛提醒道： “说到小东西，你房间里也有一个。” 在自己的房间里，迈洛见到了艾玛口中所说的那个小东西。 不同于伊妮德那个满嘴呓语yue的大型小东西，迈洛房间里的这个真的是“小东西”。 拉开衣柜门，迈洛看到了黑暗中那对瞪大着且反着光的眼珠子。 确认那家伙没有把自己闷死在衣服堆里之后，迈洛转身点起房间的灯，拉了张椅子坐下。 “解释一下你躲在我家衣柜里想干嘛吧。” 衣柜里躲着的不是马歇尔也不是温迪戈，而是马蒂。 还记得那个全楠薇城最年幼的灵视者么？ 或者说，虐猫小能手。 迈洛都快把这个问题儿童给忘了，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他好像是在执法所里。 马蒂年纪还很小，而且个头也比同龄人瘦弱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只有脑袋在发育似的。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稚嫩的气质，却偏偏配上了一双过分深沉幽暗的黑色眼瞳。 他从阴暗的衣柜里探出脑袋来看了迈洛一眼，眼中闪过一些失望的神色，缓缓爬了出来，嘴里小声嘀咕着： “看起来梦魇也不完全准确，你并没有带宵夜回来。” 完全是一副自来熟的姿态，走到迈洛的床边，背靠着想要跳上去，却发现腿太短。 迈洛翻了个白眼，主动挪位置坐到了窗台上，把房里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了这个小恶魔。 马蒂爬到椅子上坐好后才慢慢悠悠地说道： “是芬恩邀请我来玩的，不过他不知道我躲进衣柜了，你不太相信？小孩子之间打了一架之后成为朋友的事情可是很常见的。” “但为什么是衣柜呢？”迈洛问道。 马蒂指了指迈洛那张对于他这个个头的孩子而言过分高的床，意思是我刚才已经演示过一遍了，爬不上去的。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小的时候不觉得躲在衣柜里很有安全感吗？” 迈洛摇头：“完全没有，直到十二岁之前我都坚信衣柜里关着妖怪，晚上会趁我睡觉的时候爬出来吃人。” 马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迈洛说的这些胡话，还点了点头：“有趣的说法。” “我送你回家吧，我们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足够捣蛋的小孩，不能再多了。”这些日子芬恩总是会趁迈洛不注意偷偷翻他藏在角落里的“选修”。 “一个？”马蒂忽然疑惑地抬头看向迈洛。 呆了一两秒之后又低下头小声嘟囔道：“不应该是两个么” 这家伙似乎有点神神叨叨的。 众所周知，那些真正意义上能在悄无声息地情况下把人的安全感击碎的，其实不是长着满脑袋眼睛、凶相毕露的怪物，而是懵懂的小孩，与半痴呆的老人。 而此刻这种状态下的马蒂，便是前者。 “我母亲准备把我送去教会的收留所。”他忽然开口说道。 “让我猜猜，因为你把家里的小猫切成两段放在锅里煮的时候忘了放调料？”迈洛打了个哈欠问道。 “调料？” 马蒂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睿智几乎超过成年人，但有的时候却又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懵懂，完全没听出来迈洛话语中的挖苦和嘲讽意味。 并且还自顾自地说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完全没在意迈洛有没有兴趣听。 故事大抵是关于另一只猫猫的。 在那只变成两颗星星的猫咪出现之前，其实马蒂他们家还养过一只橘色的小猫。 “是房东洛克大叔捡回来的，它的身上有很多橙色的花纹，一点儿都不怕人，会主动钻到你怀里的那种。” 马蒂说道： “它身上有小虫子，鼻子也很脏，喜欢乱抓地毯和窗帘，所以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它，总是把它绑在客厅里。” “它很瘦，我猜它会很怕冷，很多时候它会整晚整晚地叫唤，第二天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种，只能发出哈斯哈斯的声音” 说着马蒂还学着猫的样子张开嘴哈气。 divcassntentadv>哈没两下还把自己给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飙出来那种。 但还边咳边说道： “有一天早上起床，父亲说，小橘不是一只好猫，因为它昨晚爬到了他的床上。” “小橘在我醒来前就消失了，跟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父亲的床单。” “后来母亲说，那天早些时候父亲用床单裹着它，把它甩起来砸死了，就在家门外的台阶上。” “他们安慰我说小橘是坏猫，它会把身上的病毒传染给我，告诉我以前的大瘟疫就是这么来的。” “背地里还说了房东洛克大叔很多的坏话，又承诺会帮我找一只新的健康的猫。” “不久，在我生日那天晚上，我见到了父亲带回来的那只新的猫。” “它身上没有虫子，鼻子上也没有黑黑的脏东西” “可它不会伸脖子蹭人，身上也没有橙色的花纹，它是灰色的，可猫咪不就应该是橘色的吗？你说呢？” “应该是橘色的啊”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在橘色与灰色这个问题上马蒂的思路出现了某种混乱的纠葛。 到这里，迈洛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后来的那只灰色小猫会变成两颗星星了。 “可问题是。” 迈洛托着下巴嘀咕道： “让小橘消失的是你父亲，与小灰没有关系，难道不是么？” “对啊，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生气，母亲像疯了一样要把我送走，邻居也是，连洛克大叔都说我是恶魔。”马蒂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母亲、邻居、洛克大叔 迈洛忽然注意到，马蒂的这句话里好像缺少了某个重要的角色。 于是他问： “你做了什么？” 马蒂低下头开始抠自己的手指，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用床单把父亲裹了起来” 迈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好吧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要把你送进教会收留所了。” “小橘是一只坏猫，我是坏小孩，对吧？”马蒂抬起头，十二分认真地对迈洛问道。 “” 迈洛看着那双黑油油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也许马蒂父母的确做错了，也许站在他们的角度其实没有做错，只是方式残忍了些，但恰恰就是这份他们自以为仁慈的残忍，在孩子的心里生根发芽，无限放大 “谢谢你分享的故事。” 迈洛摊手。 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床，说： “我想今晚就先不送你回去了，在我这里躺一会儿吧？” 马蒂看向迈洛床榻上那铺得非常平整的床单，没有回答。 “或者你想睡衣柜也行啦。”迈洛耸耸肩改口道。 “好。”马蒂点头。 “那我先把衣柜整理一下把，里面都快被你折腾成鸡窝了。” 迈洛起身走到衣柜旁。 他打算把堆积在衣柜里的衣服取出来，在里面铺点东西让马蒂睡舒服些。 他打开衣柜的另一扇门，煤油灯的火光终于得以填满衣柜内部。 在那零散挂着的几件衣服的背后，衣柜的内壁上，迈洛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 一幅由孩童稚嫩笔触组成的画。 几乎整片衣柜的内壁都被黑色画笔的杂乱线条填满了。 但这次出现在画面中心的并不是生有三瓣火眼的夜魔。 黑色的内壁中间上半部分出现了一片圆形的留白，煤油灯那昏暗红色光照射下，留白的位置被染上一层色泽，残缺的圆形化成了这段时间以来迈洛摆脱不去的那个词汇血月。 而血月的下方。 有太多叠加在一起的混乱线条。 它们似乎什么都不是，又似乎代表了一切，因为血月之下的大地，充斥着的本就是无秩序的混乱与死亡 而画面的最最下方，还有一道刺眼的留白。 那是一个人类的身影，白皙的皮肤似乎暗示着这是一个女人。 在她的身上，有着整幅画中唯一清晰、平稳的笔触线条。 那寥寥的几根线组成的深邃形状，是迈洛一眼就能认出东西。 那是来自于深渊的裂痕。 “你画的？” 迈洛回过头看向马蒂。 后者眨了眨眼，随后点头回答道： “梦魇画的。” 你们小时候养过猫吗 第626章 你真是个好人 第626章你真是个好人 梦魇。 灵视者的初期阶段。 处于这一阶段的灵视者会在梦中见到一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画面，通常都是那些足以令人掉san的血淋淋的真相。 比如迈洛见到的罗本屠杀现场，丽贝卡见到的嗯黯影滚床单如果这个也算的话。 而马蒂，他最先见到的梦魇是夜魔状态下的严，估计他也是全世界第一个窥视到夜魔真实身份的人。 这就像是造物主给所有企图越过生命秩序的生物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被剥夺了“做梦”权力的灵视者，永远无法通过入梦的方式进入那极乐的幻梦境，而不仅如此，在灵视提升之初，还要遭受各种可怕梦魇的折磨。 看看迈洛最初那两个月的无效睡眠，当时他的气色就跟纵欲过度的严没什么区别，都快变成干尸了。 但梦魇并非没有任何正面作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窥视。 窥视一些已发生的真相。 真的是已发生的吗？ 血月还没有降临吧？ 还有那深渊裂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长在人的身上。 “我可以睡进去了吗？” 见迈洛蹲在衣柜门口发呆，马蒂也不急，他是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的。 “你确定这是梦魇提示的画面？”迈洛转过头来认真地问道。 “我确定。”马蒂点头后又补充道：“我们这种人是不会做梦的不是么？连噩梦都不会有。” “嗯。” 迈洛最后看了一眼衣柜中那幅诡异的画作。 “睡你的吧。”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马蒂提着枕头躺了进去。 从这家伙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衣柜对他来说确确实实是可以提供安全感的。 他平平正正地躺进衣柜里，双手放在胸前，所有举止和姿势都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恨不相符。 躺下之后的马蒂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对迈洛道：“我早些时候把你的房间打扫过了，是你们家那个女人要求我做的。” 迈洛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部。 似乎确实比平常看起来整齐多了。 他点点头道：“确实打扫得很干净，这样一来你不就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垃圾了么？” “有道理。” 马蒂已经闭上双眼。 迈洛离开房间，在二楼阳台这一侧见到了蹲坐在月光下自顾自舔舐爪子的马歇尔。 还有用长长的耳朵挂在天花板吊灯上荡秋千的温迪戈。 就是因为有这俩神奇动物在家附近呆着，迈洛才没有觉得马蒂具有什么危险性。 “所以现在是流行执法官家里窝藏凶杀犯的剧情了么？” 马歇尔抬头看了迈洛一眼。 “错啦，现在犯没犯罪是悬赏机制说了算的，没有被悬赏，做什么执法官都不会管你的。”迈洛摆摆手，一屁股坐到阳台扶手上。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马歇尔很严肃地对迈洛问：“你真的确定那秩序能完全被你掌握和利用？那毕竟是从未知世界蔓延过来的东西，诸神都避之不及的。” 迈洛知道马歇尔不是那种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猫猫。 它唯一在意的是丽贝卡。 而此时丽贝卡掐好就是执行猎杀、搜寻滴石的主力。 “你应该明白这种局面并不是我想要就可以扭转扼制的。”迈洛摊了摊手道：“即使我不掠夺这些信仰，很快他们也会变成那些苏醒过来的其他旧日的信徒，相比之下，你觉得哪种情况比较糟一些。” “不知道。”马歇尔的回答很干脆。 divcassntentadv>随后它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再告诉你一个华消息，通往幻梦境的道路被切断了，我甚至感觉不到幻梦境的存在，包括食尸鬼巢穴我也去看过了，那里的通道也消失了。” “所以梦境诸神这一次所选择的策略是封锁么？” 迈洛忽然想起早些时候见到的虚实幻象，神秘陌生人留下的黄色符号，拜亚基和米戈生物的厮杀，极速的KEIM领域和威力惊人的恐怖子弹，还有那烧成焦炭的严被长戟贯穿的画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尤其是最后见到的关于严的幻象，迈洛实在想不通。 到了黯影这种级别，居然还能产生幻觉的吗？ 即便是幻觉，也绝不是无的放矢。 血月将至，越来越多的古怪事件都在接连发生，也许格赫罗斯所引领而来的疯狂元素并不只针对下阶生命，也许连旧日也会陷入疯狂呢？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末日吧。 然而血月这不还没降临嘛。 梅高都尚未显露踪迹。 最令迈洛感到膈应和不安的，是马蒂用杂乱线条组成的那副画。 那是梦魇给予灵视者的启示。 就像当初迈洛睡梦中目睹黛西一家被杀的画面一样，是血与火的真相。 “黛西” 迈洛嘀咕了一声。 如果说清醒世界还有哪个人能够看透这一切隐喻，那个人必须是黛西了吧。 “我出去一趟。” 楠薇城还是太过于安静了。 种种诡异和反常其实并未给迈洛带来太糟糕的感觉，思来想去，最令他无法适应的是明知灾厄将至却又身处于这份怪异的安静平和中。 不管清醒世界到底经历着怎样的变化，耸立在城郊运河之上的高桥和教会钟塔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姿态，也许这就是从古拉黄金树这位神只身上继承而来的上位者特有的冷漠感吧。 但迈洛知道，这栋粉饰过的冰冷建筑内是有炙热的心存在的。 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种类的情绪，总之迈洛是将黛西留了下来，没有让黄金律法神殿的人把她带走，哪怕最终神殿已经做出让步，表示可以不取代黛西的意志，但迈洛还是一刀把琼拜恩给剁了。 其实早在那会儿就已经可以窥见到今日的血月局势了。 只不过说法不一致。 当时身为律法锋刃的琼拜恩说的是思考之眼停留在清醒世界会招来不祥。 某种程度上来说，黛西没有离开清醒世界，现在她也成了面对血月的一员，而且马歇尔也说了，通往幻梦境的路已经被阻隔，对她而言，唯一的退路在当时已经跟琼拜恩的脖子一起被迈洛斩断了。 再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如果没有黛西的指引，迈洛可能也无法将艾玛从深渊捞回来，自然也不会招来血月格赫罗斯。 不祥，还真与思考之眼本身脱不了关系。 不知道渡鸦如果知道了这回事，他会不会后悔当初蛊惑罗本去执行那一系列凶杀，毕竟是罗本挖走了黛西的双眼，而思考之眼也大概就是在那时候选中黛西的。 他耗尽心血想要阻止的末世灾厄，其实早在多年前，就是自己亲手埋下的种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就是某个诡异的圈，或者迷宫，所有人都在这个迷宫里被戏耍、愚弄。 而唯一的区别可能只在于，当在意识到那无法挽回的真相时，有些人可能会捶胸顿足尽显懊悔，而少部分人则依旧坚持着本心，无怨无悔。 黛西显然就是后者。 因为在看到迈洛的时候，她的脸蛋还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了可爱的笑意。 黛西的笑容总会让人莫名地感到心疼与一丝悲伤，让人不禁去想象女孩的双眼在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而这个问题，却是连迈洛都答不上来。他见过黛西的眼睛，是他把黛西从废弃病患收容所带回城区的，但，那段时间的黛西无法露出笑容。 在星辰钟塔阁楼的冰冷月光下，黛西坐在成堆的书籍中间，她四周围堆积的书本比她的个头还要高十几公分。 “你回来啦哥哥” 在迈洛面前，她好像永远没有一丁点儿教会眼圣女的庄严和距离感。 而迈洛也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从深渊返回之后一直都没有来见黛西，尽管她都看得见，但还是有区别的。 第627章 狗子 第627章狗子 她双亲被害，自己在执法所里被挖掉双目。 有太多的不公平发生在她身上。 世界待她太过残酷了，但她默默承受的同时还依旧那么的温柔。 也许总该有些独到之处才会被思考之眼选中吧。 迈洛把自己先前所考虑的那些东西全都告诉了黛西。包括神秘人和他留下的黄印，拜亚基的KEIM，严被残忍杀死的幻象，问题儿童马蒂看到的来自于梦魇中的血月画面。 然而黛西却只是缓缓歪了歪脖子，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就好像迈洛还漏了些什么没有说完一样。 看着黛西极少表现出来的这副模样，迈洛微微眯起眼睛道： “所以你应该都看见了的对吧？虽然这是你的天赋能力但对于你的年纪来说有点嗯少儿不宜。” “我可没看，深渊中的画面，即使我想看也看不清的。”黛西摇晃着脑袋。 “那清醒世界里的呢？”迈洛把跟前堆积着的书籍挪开了一些，腾出一个地方，在黛西面前坐下来。 清冷的月光通过星辰钟塔的玻璃撒在整片地板上，这种色调和氛围之下，如果燃起烛光，反而会变得多余，叨扰了这份清净。 “黛西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她甜甜一笑然后说道：“你要保护好艾玛哦。” 迈洛没有细想黛西这句话中是否带有特殊的深意，大多数情况下他只将黛西当成一个孩子，而事实上，黛西在他面前也非常尽力地在扮演一名孩子。 迈洛看着黛西眼部裹着的布条，对她问道： “神殿想把你带走的那一次，当时你就已经知道后续的这一切了，对么？” “当时看得并不清楚，直到从神殿回来之后才彻底变得清晰的。”黛西很老实地交代道：“哥哥，我真的没有看清楚是谁把艾玛送进深渊的。” “不不不，我要说的才不是这个嘞。”迈洛连连摆手，显然黛西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纠正道：“我是说，现在通往幻梦境的道路已经被封堵你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么？或者说，你觉得我们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其实，在最开始得到思考之眼认可的时候，我也一度认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关键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哥哥，成为那个可以扭转、挽回一些事情的人，因为我可以提前洞悉可是可是实际上宇宙的运作秩序却并非如此，就像死去的琼拜恩所说的那样，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既不是缔造者也不是修改者，仅仅只是悲剧的见证者，即使我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即使我知晓得更多，但，只有体会过足够多次数的无可奈何之后才能明白，思考之眼的特殊力量并不是一份恩赐，而是诅咒。” 黛西抱着膝盖坐在月光下，她是用较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的。 “神殿骑士团降临的时候，那时的我其实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足够久远的未来，哥哥你的心里并没有产生悔恨的情绪，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变得跟你一样勇敢才对。” “没有悔恨，也可能是已经切断抹除了所有人类情绪呢。”迈洛耸耸肩，说出了一个较为糟糕的可能性。 与其说是可能性，倒不如说，现在迈洛已经多少发现了一些迹象了。 参考火场边上聆听祷告的那一天 而黛西对此却只是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并没有什么道理却又很洒脱的话： “没关系的呀。” 这种话听起来就不像思考之眼会说出口的，而更像是伊妮德那种家伙会说的。 “那么，前面我说的那些呢？”迈洛比划了一下手指，示意黛西聊一聊自己最开始提到的那些奇怪现象。 “嗯”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盖住自己的脚，说道： “黄印神秘人来自于毕宿星团，那是一个遥远的星系，它的奴仆们用KEIM领域送它至此，关于这位，在眼下与不久后的未来都不会是我们的敌人，这一点哥哥可以尽管放心，但有些事情我尚且无法确定，我相信它自己此刻也深陷迷茫中，它还需要时间去找寻曾经的自己。” “拜亚基和米戈的厮杀就简单了，双方本身就是敌对种族。” “至于哥哥看到的幻象和马蒂的梦魇” 说到这里，黛西却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迈洛没有着急着追问，他就地坐在一旁静静陪着黛西，直到她准备好了为止。 但最终黛西却也只是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个动作倒真的把迈洛给整不会了。 是保持安静的意思？ 但，为什么要保持安静？ divcassntentadv>迈洛想了想，用摊手的姿势表达了一下“？？？” 而黛西则是将竖在嘴前的手指缓缓地指向阁楼的某一角落。 顺着黛西所指方向望去，迈洛猛地皱起了眉头。 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警觉吗？ 因为此刻阁楼那不被月光覆盖的阴暗角落里正在缓慢涌动着一些诡异的烟雾，而烟雾背后隐约可见那些有一些不断变幻着形态的肢体结构，以及那些渴望血肉的眼神。 那些嗜血的眼神对迈洛来说可太熟悉了，不是一般的熟悉。 “是狗子啊。” 迈洛站起身来就从腰后抽出撬棍，下一秒整根撬棍上都泛起了岩浆般的炙热光泽，周围的空气里都滚起热浪。 然而迈洛才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风衣，是黛西用手捏住了他风衣的边角。 她是这样说的： “它们看看而已，没事的。” 然而迈洛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一直盯着角落里那团烟雾，直到廷达罗斯猎犬的轮廓彻底从他的视野范围内消失为止。 他曾经近距离亲眼目睹了外神化身的堕落投影体被一群狗子拖进角度空间撕扯咀嚼，那种震慑感是深入灵魂的，所以即使如今身为黯影级别的旧日，他也不敢对狗子们掉以轻心。 重新回到月光下。 这次不需要黛西多解释些什么，而是迈洛生怕她说错话。 原因很简单，廷达罗斯猎犬只会盯上那些时间秩序的僭越者，而迈洛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如果黛西如实回答了，那她就会成为猎犬的目标。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这些家伙了。” 迈洛把冷却下来的撬棍放到一旁。 按理来说他这会儿还在廷达罗斯的“名单”上，只是猎犬们一时半会儿把他给搞忘记了而已。 如果照红女巫的说法，时间一到，等索托斯的堕落化身被彻底消化完，猎犬们还是会反应过来并再次登门拜访。 然而刚才迈洛并没有察觉到猎犬的目光。 说明这群狗子压根就不是冲着他来的，它们的真正目标是黛西。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黛西必然知晓一些超越时间的真相，但她不能直白地说出口。 “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能搞得定那几条狗。”迈洛对黛西说道。 “但哥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总不能一直守在黛西身边的。”黛西摇头道。 “那”迈洛还想说点啥，但必须承认黛西说的是有道理的。 “但可以这样啊。”黛西忽然把小手伸向迈洛：“哥哥知道我内心深处的恐惧都长什么样，所以” 她想要主动接受迈洛的梦引。 在梦引状态下，迈洛可以较为清晰、细腻地捕捉到被梦引者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的感受、情绪，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获得一些零碎的讯息。 但 迈洛只对黛西梦引过一次，是她被伊姆纳尔重创的那次。对于被梦引者而言，某种程度上那等于是重新走一遍自己曾经最惧怕的经历。 就像迈洛在面对格拉基的时候会突然见到那座海边小镇一样。 看着黛西停在空中的那只手，迈洛犹豫了。 反而是黛西语气非常轻松地说道：“噢你嫌弃我？” 第628章 手臂 第628章手臂 最终迈洛还是握住了黛西的手。 他得以捕捉到黛西灵魂深处来自于思考之眼的某些隐晦讯息，同时也无可避免地让黛西再一次“重温”了那储物室里的可怕一夜。 她的手掌变得冰凉彻骨。 但她的脸蛋上却不见有任何难受的神色，还主动对迈洛问道： “能感受到吗？” 结束梦引之后迈洛立马松开了黛西的手，此时的他不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脑海的疑惑反而比原来更多了。 “怎么会这样？” 梦引幻境讯息中，迈洛代入应该是黛西的视角没错。 然而她是个盲人，她“看见”世界的方式与常人是不一样的，思考之眼会为她提供更为多样化的视角，甚至能洞悉时间秩序背后的真相。然而在梦引状态下，迈洛所感受到的，是无尽的黑暗，以及极致的痛楚。 那个状态下的黛西，似乎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闭塞的状态。 她看不见，也听不清，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身处于冰冷还是炙热的环境中，更没有来自思考之眼的全知视角。 那还是极端绝望、令人窒息的一种境地。 在那之前，黛西似乎遭受了某种可怕的掠夺。 似乎，思考之眼从她的身上被生生抽离并杀死了，那是基本上已经扎根在她灵魂深处的思考之眼，无法想象这种程度的伤痛下她是如何活下来并维持自我意志的 而这种濒死状态下的黛西，她唯一能收获到的来自外界的讯息，仅仅只是黑暗中通过手掌传递过来的触碰感。 她触摸到了某些冰冷、粗糙的东西。 那东西也许本应该是活着的，但它现在彻底死去了，甚至仅凭单纯地触摸，就能够感受到那厚重的死气。 那东西，是一只人类的手掌。 但它太过于冰冷，就好像已经死去千万年，刚从万丈冰窟里被解放出来一样，比周围的黑暗还冰冷刺骨。 梦引讯息中，迈洛记得黛西做了个动作。 她在黑暗中不断挣扎，挪动着残破的身躯向前，直至将那条冰冷的手臂拥入怀中。 她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抱着那条手臂。 在手臂的肘部位置，可以清晰地触摸到破碎的血肉组织以及裸露出来的尖锐断骨 那是一条断臂。 然而这却是黛西在黑暗中唯一能够找寻到的那部分了 没人知道那片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从知晓黛西遭遇了些什么。 在绝望中，她维持着这个动作，抱着那条冷冰冰的断臂，一动不动 眼下的世界里，黛西那只被迈洛松开了的小手却主动地牵起迈洛的手。 她没有说话，而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黛西抱住了迈洛的手臂，接着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向”迈洛。 大概也就是在黛西抬头的那一瞬间，迈洛完全明白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那些狰狞的裂痕，现在，迈洛终于是知道了黑暗中黛西拖拽着那条断臂上的粗糙痕迹是什么东西了。 那断臂就是迈洛自己的。 divcassntentadv> 仅仅只是短暂地错愕了一下，迈洛的第一反应是轻揉了黛西的脑袋： “放心好了，才没那么容易死。” “嗯，你看我都没哭。”黛西指了指自己脸上缠绕的布条，那上面没有一丝泪痕。 “但我们应该做一些准备，对吧？”迈洛想了想。 他没有再细问黛西通过思考之眼都看到了些什么，没有问她关于其他人的讯息，原因很简单，当黯影都只剩下半截手臂了的时候，其余的生物又哪能有幸免的余地。 血月之下，灵视者也好、黑暗住民也罢，甚至是夜魔、神仆这样手握赐福的人，谁都逃不开的。 “我是不是很没用，传递讯息这唯一的事都做不好。”黛西小声说道。 “好歹你还活着嘛，不像有的人把自个儿玩得只剩下半条手。”迈洛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哥哥这次一定会赢的。”黛西很笃定，甚至有点赌气式地强调道。 “这次？”迈洛细品了一下黛西的话。 他总感觉这孩子好像在偷偷地暗示些什么。 虽然俩人现在的交谈内容听起来很随意，但不管迈洛怎样刻意地去调节气氛，刚才梦引阶段里所“见”到的那一切终究是对彼此心态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每次！”黛西重说道。 “好好好。”迈洛答应了下来。 离开教会，在走出祈福广场的时候，迈洛才叹了口气。 是说要赢没错，但现在的他，连要赢的是谁都不知道。 而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梦引中自己切身实地感受到的那些，她一个人拖着残破的身躯，顶着极致的非人折磨在绝对黑暗中苦苦摸索搜寻。 某种程度上，迈洛最不愿意去触碰到的那段回忆仿佛又一次重现了。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又一次让黛西在一墙之隔被挖走双眼的错觉。 “该死的罗本呐该死的渡鸦。” “全他妈是该死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怎样的绝境，让已经是黯影的自己都无力抵抗？ 非得是艾玛口中的黯影之上CCD才有存活的资格么？信仰掠夺？ 说句实话，直到现在迈洛都不清楚那些所谓的信仰到底有什么屁用，他理解中的信仰无非就是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一群魔怔人的服侍、跟随，而事实上这种力量确实对被信仰者也存在着实质的影响，且不去算那完全无法量化的战力，首先迈洛的脑子、思维就产生了一些“糟糕”的变化。 比如站在火灾现场聆听祈祷的声音。 没有人向他祈祷，他竟然就觉得没有施救的必要性，并且这在他的脑海中是一个既定的思路，潜意识下，他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有点太纠结这个事情了？” 从祈福广场溜达到教会大桥。 迈洛一路上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危机四伏的局中，然而破局方法暂时还没有找到。 而就在迈洛踏上教会大桥的时候，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上方的迷雾中悠悠传了下来： “你找不到？” 第629章 早已迷失 第629章早已迷失 黛西有询问过迈洛是否要再在钟塔阁楼上都坐一会儿，她的原话是：“也许往后再难见到这样的柔和月光了呢。” 但迈洛还是离开了教会。 现在依旧是深夜，而在教会大桥上听见那奇怪声音的时候，他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身披白色主教长袍的瘦弱身影背靠着月光坐在大桥的桥架边缘。 那是黄金律教会的现任大主教，同时也是区别与黛西的眼圣女之外的另一位圣女血圣女。 那单薄瘦弱的身影坐在桥架上晃荡着两只赤裸的脚。 跟庞大雄伟的教会高桥结构比起来，她的身形显得极其渺小。 高空中狂风呼啸，吹打着她的长发和宽松白袍，给人感觉随时会把这位少女主教卷走。 “小孩子不能爬那么高哦。” 迈洛抬头看了那“女孩”一眼。 这家伙其实就是此前让迈洛的脑海中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婴儿哭声的那个人。 关于梅高的一些讯息，最初就是来自于她。 以前迈洛也有调侃过，关于教会里充斥着各种未成年小女孩的说法，但黛西说了，血圣女可不是什么小女孩，她的真实年龄可能要追溯到契约组织成立之前的学会年代，因为，血的崇拜是一脉相承自古就有的，血圣女正是那融合了未见之地古老血源的第一人 至于她注射融合了的是提炼之后的净化血源还是连同污浊的苍白之血也一起消化掉，这就无人知晓了，唯一可以进行推论的是，她能存活如此长久，必然是有古老旧神之血的缘故在其中。 “追寻旧神之血 让我们祈祷 让我们祈愿” “诚心祈求者即可受领，圣餐仪式。 让我们参与圣餐仪式，享用旧神之血” “你这个npc对话阶段有点太长了吧。”迈洛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少女主教的祈祷。 同样的祈祷，其实初见那会儿在教会里面就已经听见过一次了 少女主教向迈洛询问，不，应该算是质问： “我在为你祈祷，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来自异世界的黯影。” 迈洛淡淡摇头，随后继续顺着桥台往楠薇城区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兴趣跟少女继续对话，只嘀咕道：“类似的话已经听过很多次啦，很多说这种话的人其实都没我活得久。” 说话间，迈洛已经走到了桥架的另一侧。 而少女主教却也跟着爬到了这一侧的边缘，她朝着迈洛大声问： “你以为自己意志最清晰坚定的那个吗？狂妄的家伙，即便在已经注定灭亡的时代里，你都算不得清醒，你跟那些被血月的天体歌谣蛊惑了的旧日们一样，一样的昏庸、暴虐，一样无助” “所有人，所有生物，包括神明，都是自以为是的，你当不了救世主的，瓦尔罗坎，你甚至连灭世者都算不上。” 少女主教越说越激动。 声音越发变得尖锐起来，带着干咳的动静。 然而迈洛却已经背离她而去，完全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而迈洛的冷漠反应，则是让少女主教越发歇斯底里，她的话语从最开始的质问变成了呵斥、咒骂。 “该死的黯影，你为何不在瘟疫中就死去，教会不应该给予你第二次生命的！” divcassntentadv>“你应该跟那些平庸的灵魂一起腐烂在地底，化成食尸鬼的餐食！” “停下你这罪人！” “你让这整个世界都被神明抛弃了，你不知道吗！？你没有一丝悔恨吗？” “！” 高桥上的这一幕或许在外人如果有外人的话看来视觉效果上多少有一些浓厚的宗教韵味，皓月、高桥、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主教、以及她在质问、咒骂着的那早就应该死去的黯影。 主教位于桥架顶端，她或许是此刻距离月最近的那一个，但同样的，桥架也限制了她的行动，在边缘位置，她无法再往前半步。 而桥台的阴影中，黯影却得以漫步向前，只不过，他同样也不清楚自己正在去往的方向是否正确，但只需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走，就足够了。 当然，对迈洛自己而言就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玄而又玄的说法了，他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走在街上遇到了骂街的泼妇，除了聒噪以外没有别的感觉。 不管少女主教呐喊些什么，迈洛却始终都没有停下步伐。 直到某一时刻他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本名吗！？迈洛瓦尔罗坎并不是你的真实名讳，没错吧！” “是否已经记不清了？！可悲的黯影，直到现在你还坚信自己是最清醒的那个灵魂啊。” “你还不清楚吗？” “黯影又如何？旧日又如何？” “不过是受诸神摆弄的棋子罢了，你的命运、你的灵魂，一切早就已经在诸神立下的契约之内成了定数，无法对抗更无法篡改。” “连本名都已经遗忘的人，是最可悲的啊。” 如果说此前少女主教呐喊的那些对迈洛而言是骂街的话，那么此刻的这一句“你还记得自己的本名吗”就足以令迈洛重新回过身来了。 饶是迈洛这样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些许动容，他的神态变化很隐晦，那是一种夹杂了困惑、迷惘、愕然、讶异等多种情绪的表情。 类似这样的表情，其实过往的时候迈洛也在某位喜欢扎绿色领结的旧日脸上见到过。 他呆呆地站在桥架的阴影下，抬头望着高空之上那面容陌生的少女。 此刻他的内心并没有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 而迈洛的大脑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运转着，他在努力地回忆着，回忆自己在那个无比遥远的世界上的点点滴滴，试图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但迈洛发现，他已经记不清很多人的面容了，更加无法脑补出亲朋或者好友呼唤自己的名字的画面 才多少年头啊？ 就已经彻底遗忘了吗？ 这一刻，诡异、可怕的窒息感瞬间笼罩住了迈洛。 第630章 山 第630章山 最令迈洛感到不妙的是，他从未在这个世界提及自己的过往，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帮他回忆那个曾属于自己但现在被遗忘了的名字。 一份莫名的恐慌感将他环绕住。 而也许正是这突如其来的恐慌，让迈洛短暂地忽视了桥台两侧空中出现的一些鬼魅影子。 那影子乍一眼只会让人感觉是一些枯萎了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曳。 但，此刻临近夏季，而桥台的两侧下方是运河的湍流，无论是季节还是位置，视野之内都不应该出现枯树。 可迈洛却偏偏在此刻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和疯狂头脑风暴中。 “我的本名” “怎么能忘了呢，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到底过去多长时间了？” “这就是伊姆纳尔在重获神格之前的状态吗？” “我真的存在本名么？” 如果某些东西是彻彻底底从脑海中被移除了的话，倒反而不会让人觉得折磨，真正令人揪心的是你很肯定那东西曾经存在过，而且你自认为对它无比了解，但此刻所有的这一切十足把握都在渐渐的淡去，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在否认你铭记着的那些曾经。 而混乱，也就此展开 桥架顶端的少女主教似乎达成了某种目的，她停下了原先那恶毒的咒骂，转而像疯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身体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直接在桥架顶部左右打滚，给人感觉一个不慎就会从顶端滚落下来 而在迈洛短暂地自我质疑期间。 桥台两端那些摇曳着的“枯树”已经“成长”到跟教会大桥相同的高度。 事实上那是一些巨大却又单薄的影子，而并非是什么枯树。 在月光下，它们像是某种放大了无数倍的蝴蝶，巨大、透明的膜翼中间分叉交错的支撑结构清晰可见，就像树木的分枝脉络一样，而相比于几乎填满半片天空的膜翼，它们的躯干却又纤细得很容易被忽视，那是膜翼中所有分枝的源头，有古老植物的质感，也更像是某种异变了的尸体，准确来说，那东西类似于某种用绷带层层缠绕起来的古老丧葬手法。 因为当这些密密麻麻漂浮在空中的“东西”躯干部位亮起刺眼红光的时候，那粗糙躯干表面确实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破碎布条缠绕着 但很快，周围的整片空间就被这些不断增强的红光给彻底填满了。 伴随着某种高亢的、仿佛来自于天外的尖锐鸣叫。 就像黛西所说的那样“也许往后再难见到这样的柔和月光了”。 红光取代了月的清冷色泽，也彻底点燃了周遭的一切。 紊乱的气浪蒸煮着空气中的所有分子。 作为红光聚焦的中心点位置，教会大桥在顷刻之间就融化了。 而下方崩流入海的运河水，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被蒸发成了水汽，彻底干涸了的地下河中某些从未在这一文明中出现过的藤蔓类生物撬开了岩层，朝着上空疯狂生长。 它们的根部都泛着岩浆的色泽，带着呼吸般的起伏律动。 一道全新的山脉就这样凭空从河床下拔地而起。 这让人不禁回想起，从大瘟疫开始以来楠薇城那流传甚广的一个坊间传闻运河是邪恶的源头。 divcassntentadv>当然这种说法出现的真正原因是运河水确实从西北方的上游将瘟疫病毒带到了楠薇城。 也许这就是传说与现实之间的奇妙巧合。 也许并不奇妙 这道仿佛拥有生命一样的山脉，把原本的河床挤宽了数倍，那融化了的高桥连桥墩都见不到影子，不只是山脉，这里的整片天空，包括规则与秩序也全都扭曲了，巨大、丑陋的蝶沐浴在漫天的红霞之下。 祈福广场、大教堂、星辰钟塔等建筑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侧。 而直到此刻迈洛才终于明白黛西最后那句话中的挽留之意。 “也许往后再难见到这样的柔和月光了呢。” 她知道即将发生些什么，而这句话其实只是想让迈洛再多呆一小会儿罢了。 巨蝶释放的红光没能伤到迈洛。 早在教会高桥融化之前他就已经来到了彼岸。 准确来说红光并不是冲着迈洛而来的，它们的目标是少女主教。 而她最终也与大桥一起融化在了红光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迈洛没来得及救她。 此时，他的身后依旧是黑夜。 而眼前却恍如穿插过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一角，极度地虚幻、不真实，若不是透过山脉的火光还依稀能够看见彼岸教会建筑的尖端，迈洛真的会以为这片世界被什么东西割占了。 面对由恐怖物质组成的藤蔓山脉，迈洛皱起了眉头。 他往前伸出手。 指尖越过黑夜的界限进入那片山脉中的空气之后，那半截手指就这么凭空化成了飞灰，彻底湮灭。 他缓缓把手收回，在原地驻足良久，陷入了沉思。 血圣女说的那些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分散迈洛的注意力，就像真实情况这样，即使某一瞬间迈洛确实陷入了恍惚中，在真正的威胁逼近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做出反应的。 如果黯影级别的旧日真的能被如此低劣的手段坑死，那旧日的全称就别叫什么旧日支配者了，叫旧日乐色吧。 而相反的，迈洛觉得血圣女正是因为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才招来这场灾祸。 就像此前黛西暗示的那样。 当她显露出任何传递讯息的意图的时候，猎犬的獠牙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相比于黛西的谨慎，血圣女显然采取了更加决绝的方式。 而她自然也为此付出了相对应的代价她的生命。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推论的话，那么所谓的关键讯息必然就是让迈洛幡然醒悟的那件事他遗忘了自己的本名。 这一定是关键所在。 应该吧。 一个活了无数漫长岁月的家伙，以终结性命为代价换取的这一讯息，迈洛认为这完全值得去重视。 第631章 摘除 第631章摘除 迈洛记得很清楚的是存在这么一种说法楠薇城底下存放着某种连诸神都惧怕的东西。 比苏美鲁文明更加古老，且也是那一文明陨落的原因之一。 而欺诈者伊姆纳尔此前那所谓的愚神计划的最终目的，也正是地下的“东西”。 包括幻梦境中的诸神彼此之间立下的契约，也与这所谓的“东西”有关。 如今运河底涌出了这么一大片不是动物又不是植物的东西，很难不让迈洛联想到那个古老的传说。 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一猜测。 因为，此刻连绵的山脉上停满了之前释放红光的那些巨蝶，它们收起了膜翼，就如同树木一样扎根在了山的表层，维持着前肢向上的怪异姿势，像极了在向上天“乞求”什么。而迈洛从这些巨型古怪生物身上觉察到了一股并不太友善的熟悉感。 它们和这座隔绝了黑夜的山脉确实来自于地下，但绝对不源于最深的那一层。而是来自于上一文明的遗迹，也就是以未见之地为中心祭坛被葬下的整片苏美鲁世界。 至于迈洛所觉察到的那熟悉感觉，其实就是来自于未见之地。 当时黄金律法神殿的骑士团化身跨界而行，全部陨落，尤其是锋刃被斩首的时候，未见之地内许多已经失去的灵魂特质、仅剩下一个虚无躯壳的亡灵还在为锋刃感到哀伤，因为那些人本质上都是黄金树的信徒和侍奉者，他们就死在敬拜坑的一侧。 而敬拜坑是黄金树被焚毁、啃食殆尽的地方，所以那些散落的无主意志，也可以理解为是黄金树的殉葬者。 那份熟悉，便是来自于巨蝶与无主意志的。 但两者显然有许多不同之处。 巨蝶来自于运河之下，挤出了地表，吞噬了周遭一切，而坐落于未见之地上层的教会大楼此刻却依旧完好无损。 不难理解，古老的苏美鲁文明中，即使是同一种族，也可能拥有着完全不同的信仰。 未见之地与未见之地以外的苏美鲁子民显然不完全相同。 就如同黄金律教会的起源一样，契约组织也因为之于血的研究上的分歧而出现了蒙西斯这样的冒进强硬流派，其信仰也从此背离黄金树而转向了“月”。 众所周知并不苏美鲁通过血的研究人为创造出了神子梅高，但在梅高尚未降生之前他们就招来了诸神的最终恶意，在那一时代血月未曾降临。 别忘了，未见之地中还有不少旧日甚至外在神只的残尸，包括契约组织收集到的那带有活性的旧神之血，其实就是来自于其中某一具没有完全腐化的尸体。 也许未见之地中黄金树的子民并不支持血月。 而真正支持血月的苏美鲁人的意志，在千万年之后的今天，演化而成的就是山脉上这些生长着巨大膜翼的蝶类生命体。 “月的启迪。” 迈洛后方的深夜里走出来一名提着手提箱的男人。 他用带有一丝敬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彻底取代运河的山脉，沉默了良久之后道： “它们的名字是巡礼蝶。” 说话的人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调查员C。 说起来，迈洛倒没觉得第一个赶赴现场的人是C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但C能说出那些巨蝶的名字，这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俩人一左一右站在夜晚与红色世界分界线的边缘。 迈洛转过头看了一眼C：“你起的？” C摇摇头：“我们在密斯卡托尼克流域见到过这种形式的生物，准确地说，是这种生物的简化模型，一个未成型的胚胎。” “然后呢？” “那个胚胎告诉我们的。”C回答道。 “好吧。”迈洛并没有质疑这一段听起来很不严谨的故事，而是转而问道：“为什么巡礼？为谁巡礼？” “我以为你知道。”C带着几分讶异地看向迈洛。 divcassntentadv>而迈洛则是耸耸肩：“它们可没跟我说。” “当然是为那即将降临的月进行提前巡礼。”C说道。 迈洛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也合理。” 这么说的话巡礼蝶所代表的应该就是苏美鲁文明中那些希望血月降临的意志。 “但不是说诸神已经把整个苏美鲁都犁了一遍埋进地底了么？犁得不彻底吗还是？怎么会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迈洛不清楚真正的苏美鲁人长什么样子，但料想也不可能是天生就是那种巨大蝴蝶的造型，这应该是古老苏美鲁人的意志在地底下经过千万年演化而成的结果。 “这个就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C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后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未成型的巡礼蝶胚胎是诞生在新密大的实验室中的。” “新密大？那旧密大呢？等会儿，你不是回去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迈洛疑惑地问道。 “作为最先注意到群星位移和天体之歌现象的地方，疯狂和灾难以学校的天文系为源头开始爆发、蔓延，整个密斯卡托尼克流域，一直到赛文河谷，都已经沦陷了，人们或是堕落成野兽，或是退化成虚无的躯壳，被某些简单的意志所操纵。” C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平静。 仿佛他所描述的只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并非殃及郡级区域的灾难。 他的话让迈洛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事实证明，就与海外波纳佩半岛一样，灾厄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泛滥。 虽然关于新密大和旧密大那部分迈洛还是没有听懂。 但他知道C一定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楠薇城的。 因为大啖恐惧的黯影存在，这片土地以及周边区域的人暂时还没有受那天体之歌的影响，也就是血月的歌谣，或者说，受到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吧。 其实，如果非要去揣摩推测巡礼蝶的真正意志的话，或许可以从血圣女的死去分析。 她在告知了迈洛关于“遗忘本名”这一事之后就被巡礼蝶灭口了。 以及这隆起的红色山脉将黛西连同整座教会都隔绝在黑夜另一侧。 似乎从这两个角度都能揣测出一些东西来。 那些“知情者”，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从迈洛身边被摘除。 是可以这么理解没错吧？ 眼圣女黛西收到了猎犬的警告。 血圣女被巡礼蝶直接击杀。 是不是接下来还有人会被莫名其妙地带走？ 想到这里，迈洛忽然意识到些什么。 他重新扭头认真看向一旁的C。 见到对方一副开口要说话的模样，迈洛大声呵斥道：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第632章 古老猩红 第632章古老猩红 前面C已经提到了足够多隐晦的讯息了。 关于星辰移动和天体歌谣的内容迈洛倒是早已经有所觉察，唯独那所谓的新密大和旧密大，以及在新密大实验室里诞生的巡礼蝶胚胎和它所说的话。 旧密大才刚刚沦陷，又怎么会有新密大呢 C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迈洛的警告一样，他抬头望向高空，神情迷茫地感叹道： “你永远无法想象启迪的泛滥速度有多么快，甚至那血色的月尚未降临，就已经有月的教派诞生了” “警惕你所看到的那些义无反顾奔向月光的人。” 随后 噗嗤！ C那张挂着平静微笑的沧桑面庞就在迈洛的几米开外毫无征兆地裂开。 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从头顶开始被劈成了两半。 且裂开的身躯在短短几秒内就完全融化，最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下那只平躺在地上的调查员手提箱。 跟上一次目睹严暴毙时一样，迈洛完全搜索不到那股杀人的恶意来自于何处。 但不同的是，严的死只是幻觉，而C却真的死去了，跟教会的血圣女一样。 “这不对啊” 很多事情都发生得莫名其妙，甚至都让迈洛有一种“自己仍然身处于深渊”的感觉。 往前一步，就是已经天翻地覆的红色山脉，那些源自于地底的形似藤蔓的物质，还有尘封了万载意志的巡礼蝶，以及被彻底隔绝的教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荒诞的事物。 而后退半步，在分界线的另一侧却又是那沉眠与黑夜中的楠薇城，看起来一切与原来没有丝毫差别。 迈洛翻开C的手提箱。 但箱子里并没有按照剧情惯例给他留下什么重要线索，只有几件没洗的臭衬衫和袜子，一把手枪若干弹药以及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徽章，这可能是最后一枚密大调查员的徽章了。 事实上迈洛的内心并没有因为C的暴毙而产生多大波澜。 他的心思更多聚焦在C死亡之前说的那句话 “哦对了，如果看到有邪教徒在试图召唤道罗斯的话，记得一定要在仪式结束之前杀死他们。” “因为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道罗斯。 那不是深渊世界里上演过一次的剧情么？ 在那个荒诞的世界里，迈洛和艾玛是一对邪教夫妇，在某一次深夜激情过后，他们通过诵念典籍的咒语召唤了外神级别的钢丝球道罗斯。 而那是一个不能被打断的仪式，召唤者必须完整无误地将所有咒语念诵完才行。 否则就会像深渊中的剧情那样。 捏着小手枪躲在黑暗中的调查员一枪崩了邪教徒的狗头成功打断了仪式，最终道罗斯开始无限膨胀，带着祂的外神秩序给予了那一世界毁灭的结局。 这不禁让迈洛开始怀疑刚才那个C有没有可能是从深渊里来的。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那个世界已经被道罗斯毁灭了，属于深渊世界的C也一并回归混沌了才对。 所以，这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 谁会在清醒世界里召唤道罗斯啊？ 召唤道罗斯又跟血月有什么关系吗？ divcassntentadv> 到目前为止，被隔离或者被杀死的人都对迈洛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但可以肯定的是，最聪明的人还是黛西没错，她没有像后面这俩人一样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虽然梦引的方式提供的讯息比直接的言语更加隐晦一些，但换个角度来说，也让迈洛感受到了讯息的真实性。 而黛西因此保住了性命，她没有当场被莫名的力量碾杀，但还是被山脉隔绝在了另一侧，至于是什么意志在主导这一切，迈洛还需要时间去探究。 可血圣女与C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被遗忘的本名。 格赫罗斯的巡礼蝶。 以及打断道罗斯的召唤仪式。 这些明确的讯息，先后为他们自己招来了死亡。 就算是再如何当局者迷，到了这种地步迈洛也都得醒悟过来了，只有足够特殊的思考之眼在传递了讯息之后没有死，而来自于他们的这些讯息，绝对不属于当下这一时间节点，甚至不属于这一世界，可同时又与这里息息相关。 “可能是过去，或者未来。” 而且迈洛还不能确定这单纯只是时间线上的前后关系。 毕竟被猎犬盯上的只有黛西一人，那至少说明血圣女和C透露的消息并没有违背时间秩序。 “烧脑的哟。” 迈洛挠了挠头。 从深渊回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逐渐离谱了。 “也许这就是忘记自己本名的后果了吧。” 他只能把这一切短时间内难以理解的事情归咎于此了。 但很快更加烧脑的事情就发生了。 隆起的巨型山脉上缓慢地走下来一道高瘦的影子。 起初它的身形完全被背景环境中的猩红色泽笼罩住，连迈洛都很难仅凭肉眼看清楚它的轮廓。 直到它靠近黑夜的这一侧，迈洛才完全看清楚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看清了之后他还是下意识说出了那句： “什么鬼东西？” 这是一种极端抽象的生物。 它的上半身有人类的骨骼轮廓，但苍白可怖且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人类皮肤的质感，头部有着与人类相似的五官，但天灵盖上却有异物隆起并向后延伸、弯曲，两侧布满了许多凹陷进去的黑色孔洞，密密麻麻。 至于下半身就一言难尽了，那是某种节肢类生物的下体，分布在两侧的大概有二十对以上的虫足，行走起来像是波浪一样有节奏的涌动着。 大概就是那种，从正面角度乍一看上去确实有点人样，但侧面看的话，就是一条活脱脱的大虫了。 跟古老时间节点中的拉莱耶里那种螺人一样，它们都具有那种让人光是用眼睛看着就能感到生理不适的特质。 而虫人蛄蛹着来到迈洛面前之后，用它那将近三米多高的头颅俯视着迈洛。 接着，一些古老语言的音节从它腹腔的那些小黑孔中发出 “异界的蠕虫啊，既然享用了圣餐，便是使徒之一，今面见古老猩红，为何不俯首叩拜？” 第633章 许诺 第633章许诺 迈洛拥有这样一种能力。 那是一种比吞噬恐惧更独特的能力，并且在他成为旧日，甚至成为灵视者之前就已经拥有的，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 就是他可以轻易地破坏掉任何一种严肃庄重的紧绷氛围。 或者说也可以单纯地理解为这个b就是不喜欢在营造氛围这件事情上给别人面子，无论对方是敌是友。 就比如现在眼前这只长相丑陋的虫人。 当人家操着一嘴上古口音在说一些很正经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一般人面对如此可怕的压迫感都得谨慎一些。 可某人脑子里此刻纠结的问题却是它身后虫腹那么长，连它自己的手都够不着 “那岂不是上厕所从来都不擦的。” 嗯，这句话就直接从迈洛嘴里蹦了出来。 人家上一句话在质问他“既然是享用圣餐的使徒，面见古老猩红为何不拜”。 而迈洛回的是“是不是上厕所从来都不擦”。 好，什么狗屁古老猩红啊、月之启迪、巡礼蝶，前面堆积起来的灾厄异变元素形成的癫狂末世氛围一下子荡然无存。 如果有旁观者听到这种级别的对话，大概率发出类似于“这就是上位者之间神秘莫测的交流方式吗？”这样的感叹。 而事实是，虫人也没懂迈洛在说什么。 啊语言是听得懂的，到了他们这种级别的生物，语言只是可有可无的载体，纯粹通过意志便可以实现交流，但即使有如此无缝的交流方式，它还是没跟上迈洛的脑回路。 不过，脑回路跟没跟上不要紧。 这俩上位者生物说话之间，一些物理层面存在的关联已经无形之中产生共鸣了，比如圣餐献祭的血脉。 在迈洛完全没有主动操控的情况下，他的双臂表面泛起了炙热的岩浆色泽，随后这些裂纹在变得极致耀眼之后又出现了丝丝绿色的痕迹。 那是属于索托斯投影化身与霍尔萨斯的血痕，在各种教派中有不同的称呼，但大体都是与罪责脱不了关系的一些词汇。 这种奇妙的共鸣源自于圣餐献祭秩序的彼此感应。 猩红。 迈洛曾在教会下方的未见之地里遇到过这一教派的蛛丝马迹。 那是仅存的一些破碎雕塑和石棺刻纹上的只言片语。 如今看来，或许猩红之于黄金树，就相当于蒙西斯学派之于契约组织。 他们都是激进、狂妄、大逆不道的那一派别。 当然，蒙西斯是不可能比得上猩红的，克劳、渡鸦为首的这一学派不过是“斗胆”走上了通过学习旧神知识用于对抗旧神的这一条路，他们这一代，光是尝试去理解旧神的意志、知识，就已经被视为狂徒、疯子，乃离经叛道之人。 而在更为狂野的时代里。 猩红的意志，却是直接对旧日、旧神甚至外在神只等一系列上位者提起了屠刀。 就如虫人所说的那样，猩红教派奉为核心的秩序就是圣餐，只要享用过圣餐的人，那就可以被认定是猩红的使徒。 迈洛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些狰狞的红色裂纹。 再一抬头，发现眼前那高瘦的虫人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它那与人类相似的前肢表面同样覆盖着一些龟裂的痕迹，此刻也在涌动着一些诡异的色泽，且丝毫不比迈洛黯淡。 “什么疯子教派啊。” 迈洛感叹了一声。 在猩红的光芒之下，蒙西斯那群所谓的禁忌学者、狂徒，简直就是优秀市民，王室应该给他们人均颁发一个J女勋章的。 通过吞噬上位者的血肉，以此种方式进行自我提升，获取力量，实现进化。 要不怎么说那是一个狂野时代呢。 divcassntentadv>这是比来自深渊的悬赏秩序还要更加不讲道理的规则，什么样的人敢以吞噬神明作为行进的道路啊，而且还开宗立教。 忽然，一个熟悉的沙哑嗓音从迈洛身后传来。 “也许时机尚未成熟，但形势所迫，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孩子。” 那声音嘶哑得就像是一百年没加过润滑油的防盗门，而且那声线听起来还有些漏风，就好像是喉咙或声带被撕开了口子没有缝合好一样 哦，不是好像，她的喉咙确实是前不久才缝合起来的，不只是喉咙，整个人都是缝起来的。 “孩子？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用这种称呼吧，下不为例。” 迈洛转头看了一眼红女巫身上披着的陈旧红袍，又转过来看了看眼前高耸的山脉上那笼罩着一切的猩红色调，感叹了自己的后知后觉： “其实早该想到是猩红了对吧？” 但相比于黄金树这一横跨两大文明时代的信仰体系，猩红的存在感实在低得离谱，仅有的一些讯息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别说传承了，连相关文献都懒得提起这一教派。 不像黄金树那样，本体此刻还在幻梦境中坐拥一座神殿和千万侍奉者。 迈洛数次进出幻梦境，未曾听说过半点儿与猩红有关的讯息。 但黄金律教会的学者甚至神职人员都能一眼认出迈洛手上那些“洗不掉的罪责”，说明黄金与猩红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互相认识”了呀。 “血月时代即将来临，那是旧日都陷入癫狂的世界，连神堕入都要淌血的。而，猩红啊，猩红意志便是这一血肉横飞的时代里最无敌的路径，杀戮是血月的唯一旋律，天体之歌已经道明了这一切，皈依猩红吧迈洛，在未来，你能品尝到无数神只的血与肉” “所有！所有那些曾经蔑视、欺诈、压迫过你的上位者，祂们终将付出代价，祂们都将成为你的腹中餐食，你的饼，你的酒！” “你不想永远保护那个盲眼的女孩吗？皈依猩红，未来的你可以彻底取代黄金律法神殿，让那些高高在上的黑刀成为黄金圣餐的佐料，让思考之眼成为神殿正统。” “还有同为梦境诸神的其他那些存在，你忘记自己第一次踏入幻梦境遭遇的严正警告了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诸神的长者诺登斯。你希望下一次见到祂的时候依旧双膝跪地吗？” “听着，大啖恐惧的生灵，你已掌控了恐惧的灵魂秩序，再加上圣餐赋予的体魄，在未来还会拥有使徒、眷族的信仰，清醒世界、幻梦境，我都已经为你布道了，阴暗角落处都是你的信徒，你的祭祀场会在幻梦境的古老东方建立起来，恐惧与猩红会成为你最强大的矛与盾，而你也将位列秩序之上与真正的外在神只平起平坐。” “而这里，此时此刻，就是那一切的起点。” “迈洛，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嘶哑得令人耳膜生疼的古怪嗓音，说出来的东西还是足够吸引人的。 这算是猩红许诺给迈洛的未来。 撇开其他不谈，在血月已经注定要降临的情况下，猩红的圣餐规则秩序确实是最符合这一杀戮时代主旋律的。 试想一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上位者的绞肉机，那血与肉不是遍地白捡都行？ 此时此刻，在红女巫的身后，黑夜里，从楠薇城的方向走来了黑压压的人影。 那里头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大部分都是执法体系的人。 有丽贝卡、有西部执法所的查尔斯、有布奇、瑞克 他们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此刻都踏着相同频率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朝着这两片世界的交界线走来，隐约之中可以体会到一种“朝圣”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有几分怪异。 因为这是一群执法者，而执法体系建立的初衷其实就是对国教力量的制衡和对抗。 而现在他们也沦为了信徒。 因为那来自于深渊的悬赏秩序。 只能说，如今这个时代是真的乱套了。 第634章 你很急吗 第634章你很急吗 让旧日和诸神都成为自己的面饼与酒。 这类口号大抵也就猩红这种极致的狂教徒能喊得出口了。 搞不好，其实猩红才是苏美鲁文明被诸神葬下的真正原因嘿嘿。 眼下的场景构图十分有意思。 世界被切割成了两部分。 一边是蠕动着的山脉，上面栖息着无数巡礼蝶，放眼望去尽是猩红。 而另一侧，是寂静的黑夜。 黑夜吞不下那一抹妖艳的猩红，而猩红也无法侵染黑夜半分。 迈洛就站在这两种颜色的分界线旁。 现在，是猩红的那一方他放出了邀约的信号。 除非接受，否则迈洛无法越过这条界限。 红女巫的那番话听起来确实极具诱惑力。 可行性是非常高的，仿佛血月时代就是为猩红量身打造的。 说直白点，这是一张极有可能实现的大饼，而不单纯只是画出来的，因为欧斯纳尔盖之旅已经证实了，红女巫确实游走在两界的阴暗角落为迈洛的恐惧秩序进行传教布道，东部大陆那些被诸神囚禁的征服者遗民便是候选信徒群体之一。 长久以来迈洛都看不透这个披着红袍的老东西。 她是主动靠近并成为迈洛的“指引人”的，为迈洛提供了许多连古老典籍中都没有记载的秘闻与知识，圣餐献祭的体魄也来自于她，而且她被黄金律法神殿斩成了两半，某种程度上来说，红女巫已经完全尽到了指引人的职责，甚至超过了。 倒不是跪不跪的问题。 要是跪这一下就能统治世界，迈洛直接把地给你磕穿掉。 “问题是你们啊表现得有点太心急了知道吗？” 迈洛看着身后那些被黑夜笼罩着的执法队成员。 这些人其实是被红女巫牵引而来的，用于提醒迈洛，告诉他是时候成立属于自己的信仰体系了。 大抵有点类似于古时候群臣俯首叩拜“逼着”新王上任的那种感觉。 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氛组，作用就是把那个氛围给烘托上去。 “还有啊，你以前一直都是谜语人的，现在突然讲这么一大串通俗用语，就更让人感觉你很怕我听不懂，你很急，是不是？” “你很急吗？” “嗯？” “如果不急的话为什么要杀了教会的血圣女和C？” “还把黛西给我隔在了山的另一边。” “他们肯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吧。” “” 迈洛的话让红女巫沉默了短暂一段时间。 她杵着那枯木拐杖在原地站了许久后再次开口道：“你可困惑是可以理解的，女王愿意给予你一些时间考虑。” “女王？” 迈洛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身后那高瘦的虫人轮廓。 “你说这个东西？” 这句话刚说完，迈洛就感受到了一种炙热的灼烧感，来自于虫人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像是无数根针刺从迈洛的脸庞一侧划过。 不过迈洛却点点头咧嘴一笑。 那隐晦却底气十足的警告意味，说明这家伙不是什么所谓的女王，更多的是一种，女王的奴仆在替主子生气的感觉。 而直到那股灼烧感出现的时候迈洛也才算真正看清这虫人是属于什么生命等级的生物。 divcassntentadv>是的，在此之前，迈洛看不透那猩红光晕笼罩下的虫人到底是什么级别。 山脉所释放出来的红光对迈洛有极强的排斥意志，不仅肢体无法进入山脉范围，甚至迈洛的感官在这里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而且虫人虽然长得吓人，但迈洛在它身上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诡异的“稚嫩”感，他一直以为是错觉，毕竟，上一个文明时代的遗留物，怎么可能是稚嫩的呢？ 直到刚才轻轻激怒了一下。 这初生的东西果然是稚嫩，随便一激就炸毛，露出敌意那一瞬间，迈洛也算是摸清楚了它所掌握的力量大概到了什么级别。 而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如红女巫所说的那样，如果仅从力量的角度来分析，一名上位者可以简单地从体魄和灵魂两个角度来评估，就像迈洛，体魄来自于圣餐，而灵魂则源于恐惧食粮。 至于眼前的虫人，它的体魄并不强大，甚至就是它给予迈洛的第一印象那样，是稚嫩的。 作为一个被诸神葬下了的种族，它们绝对不是幸存者，试想连黄金树都死去了，旧日级别的生物如何能苟活，眼前的虫人大概率应该是再生生物，某种程度上还算是新生儿，这也正是迈洛感受到的那股“稚嫩”的来源。 可它的灵魂却强大得离谱。 刚才透露出的敌意所给予迈洛的压迫感，超过了以往他所面对过的任何一名旧日。 甚至已经与“神只”有一点点相似之处了。 这让迈洛瞬间想到了艾玛提及的那个领域，暗影之上CCD。 “这便是信仰的力量。” 红女巫与迈洛打交道有些时日了，她知道这家伙每一个看似胡闹的举措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自然也看得明白迈洛刚才的刻意侮辱是在试探虫人的气息。 在迈洛的试探有了结果之后，她便开始缓缓解释道： “文明中的一切造物都会在末世中湮灭，语言、文字、科技、艺术但无论诸神的手段有多强大，祂们始终无法碾碎的就是千万年凝聚而成的信仰。” “信仰者、侍奉者、信徒、眷族都可以被轻易碾压灭杀，他们的肉身能焚毁，会湮灭，可这些下位者奉上的信仰，则会永远存在，只要信仰之火不灭，被信仰者便不存在灭亡的可能性，即使被击败了，祂的骸骨也永远存在复燃的可能性。” “这就是信仰之力的逆天之处，亦是梦境和外在的诸神们倚仗的，同时又害怕的一种东西。” “更是祂们选择与自己眼中的卑劣种族共处于幻梦境的真正原因，那是诸神的信仰牧场，是祂们不死不灭的力量源泉，并非是诸神要造福一界，相反，是祂们需要这些卑劣的下位种族，需要仆从种族的侍奉，否则祂们始终都会存在那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可能性，那被杀死的可能性。” 并不是下位者需要神只的救赎与赐福，而是神只需要下位者的侍奉。 即使到了秩序的顶层，“各取所需”似乎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规律。 有点像是严和他的那些滚床单“好朋友”之间的关系了。 “不对不对。” 然而迈洛却似乎不太认同红女巫的一些说法。 或者说，他认为红女巫说漏了一些内容。 “你光挑着好听的那部分讲了，怎么不说说这家伙本质是个什么东西，它不是什么猩红女王对吧？只是众多奴仆之一，之所以能从灰烬中获得新生，靠的便是将所有尚未完全湮灭的侍奉者的意志杂糅到一块，而并非是靠信仰的力量，它还没有资格享用那份力量，因为它自己就是侍奉者。” “所以拿它当例子来佐证信仰之力的不死功效显然是不合理的。”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的那样，只要信仰尚存，被侍奉者就不死不灭，那为什么出来接受我叩拜的不是猩红女王本人？” “祂人嘞？哦我是说，祂神嘞？” “另外，你把我的信徒们喊来做什么” 迈洛背对着虫人，目光聚焦在红女巫的身上。 停顿了一会儿后，语气平缓地说道： “哎，太遗憾了，要是你一直装疯扮傻，说不定还能多混上一段时间，等我看到血月时代的可怕，说不定就真的给猩红跪下了，可惜你表现得太心急啦。” 红女巫陷入了沉默。 而迈洛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身后那名虫人则是已经慢悠悠地弯下腰，将前肢探入枯萎的地表，从里面抽出了一根不断向空气中扩散者某种齑粉的藤蔓，那藤蔓在遇到空气之后迅速转变成了刚硬的质感。 并且，远处山脉上挂着的巡礼蝶也重新抖动起膜翼 第635章 一手操办 第635章一手操办 “既然拒绝拥抱猩红，那你一定也做好迎接猩红怒火的准备了。” 虫人拔剑姑且就算作是剑吧。 而迈洛则是直接设下黑雾凝聚成墙将这分界线周边区域给围了起来。 这种隔绝场地的领域墙体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应该是在狩猎之夜，当时索托斯的堕落化身在执法总部的楼顶第一次展示了这种上位者的技能。 说白了就是boss房。 所以迈洛多少有点反客为主的感觉，在虫人叨叨着古语表示要“强行”让迈洛皈依猩红的时候，他直接把作战场地给划定好了，且这并不算是咒术之类的技能，是无法使用暴力突破的。 CCD灵魂级别的虫人压迫感是十足的。 此刻雾墙领域之内的场地也极具艺术感，因为它刚好坐落在分界线上，场地一半是猩红，一半是黑夜。 而古老的虫人与新生代的黯影眼下各据一方。 在雾墙之外也是可以依稀看到这惊人一幕的，而这一幕似乎对红女巫心神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因为那意味着某个长久的布局宣布告吹，同时，作为迈洛的指引人，在她的指引之下培养出了一名无法驯服的圣餐使徒，且他此刻还大逆不道的主动设下雾墙领域把古老的先辈们的意志化身给关进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红女巫自己也背叛了猩红。 她的罪责或许比迈洛更加重，因为正是她培养出了这个狂徒。 女巫望着雾墙一侧那拔刀相向的二人，她趴在黑夜这一侧的土地上不断哀嚎痛哭。 “猩红请不要抛弃我” “我已经离开您太久了女王” “我再也无法承受了” “求求你” 整整两个文明的时间差，也许是漫长的等待让红女巫的精神世界产生了某种异变，或者，仅在对抗遗忘这一件事上，她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此漫长的岁月，这是连旧日都能遗忘自己本名的时间跨度，而红女巫却始终都铭记着猩红。 某种角度来看，这也许就是她口中所说的信仰不灭论吧。 然而展开厮杀的这一侧，氛围感却并不像女巫那边一样充斥着肃穆与哀伤。 迈洛甚至直接把这场战斗搞成了自己的主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设下雾墙之后，这个家伙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差了点是东西。 最后脑袋瓜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缺少的那玩意儿是啥，于是对着雾墙之外那些被红女巫迷惑牵引至此的黑衣执法官们打了个清脆响指。 Biaji！ 控制着所有这些悬赏猎人的术法应声破碎。 所有人恢复神智。 下一秒，他们因为面对着巨大的猩红山脉而产生的巨量恐惧感以极快的速度从心中被抽离，涌向了雾墙领域内的迈洛手中，为迈洛提供了大幅力量增强的同时，所有人都在瞬间冷静清醒。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迈洛所说的“缺少的那玩意儿”是 “瑞克，来点振奋人心的动静。” divcassntentadv> 他朝着雾墙外喊了这样一句话。 事实上这句话的含义很多样化，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解释。 因为如果听到这句话的是享乐屋的妹妹们的话，她们大概率会褪下贴身衣物展示出一些波澜壮阔的东西。 而如果听到这句话的是严，他大概会从裤兜里掏出一份新鲜的神奇叶子塞到你手里。 但瑞克的话，他则是反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台留声机 很难想象一名法医属性的执法官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么笨重的东西。 连唱片都带了。 于是乎在猩红与黑夜的交界地上响起了那熟悉的震怒之日的旋律。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首安魂曲。 Boss房和对战bg全被迈洛一手操办了。 谁才是这场战斗的真正boss已经不言而喻了。 然而如果只是雾墙内的一对一就未免有些许乏味枯燥，毕竟两个阵营的人和蝶不能在外面干瞪眼愣着。 随着那手持猩红长剑的高瘦影子和恐惧黯影在雾墙内对撞，他们俩所在的雾墙领域就成了风暴中心，倒挂的龙卷风拔地而起，滚动的浑浊气流中包裹着猩红与黑夜两种色泽的实体物质，以及雷霆等多重元素，并且还不断地从两片世界汲取力量。 而雾墙领域内那两个恐怖生物的每一次对轰，这片风暴都会连带着造成一次剧烈的紊乱震颤。 或是猩红的长剑从黯影身上撕下了部分恐惧之源。 或是黯影生生扯下了虫人的一条副肢。 伴随着双方本体的损伤，原本地表上那笔直分明的分界线此刻也开始彼此渗透、侵染。 每一次风暴的紊乱，都会在黑夜中洒下一片猩红，或者在猩红世界中钉下一片黯淡色泽，这取决于受创的是哪一方的代表。 而这种分界线彼此侵染的趋势演变到一定阶段之后，两个时代的生灵都开始按耐不住了。 因为当分界线模糊了，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刀可以探到猩红世界中，而猩红的爪牙也可以进入一部分的黑夜。 风暴核心区域处的单对单厮杀决定了整片战场的布局。 猩红山脉的这一侧除了大片的巡礼蝶扑棱着膜翼挂满天空以外，还有许多长相更形似于人的无翼生物从山脉的缝隙里钻出，它们满上遍野地涌了下来，那视觉效果足以令人惊起浑身鸡皮疙瘩。 不过执法官阵营这一侧的人也是今非昔比了，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悬赏奖励的滴石就已经让执法体系成了人均灵视者的程度，当然这与最原始那种自发演变而来的灵视者不同，他们的灵视来自于混沌秩序，所以是混沌灵视，依附于混沌蔓延而来的悬赏秩序，更依附于迈洛的大啖恐惧食粮秩序。 于是两个文明时代的信徒们，终于在淡化的分界线上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厮杀。 一边是碾压性的个体数量和大面积的空对地打击，另一侧则人均是精通作战的强大单体，执法队手中的冷热武器此刻泛起岩浆的光晕甚至盖过了彼岸的刺眼猩红。 在安魂曲目的旋律下，双方都在尽力地诠释何为震怒之日。 第636章 女王意志 第636章女王意志 没人能预料到最先打响的战斗不在血月时代，而是在血月降临之前，跟突然冒出来的猩红干了一架。 这半个月来发生了太多很突兀诡异的事情，以至于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个古老生物群这件事情本身好像也没有那么值得惊讶了。 但，迈洛的脑子可没有被一系列隐晦的变故给弄糊涂。 他的视野不够清晰，但那些被“摘除”了的人里面存在他可以完全信任的，如果信不过血圣女和C，但黛西总可以无条件信任吧。 那么站在她们对立面上的猩红，迈洛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他们站到一个阵营里了。 见过拎着撬棍的旧日吗？ 我是说一棍子下去能把大片地面都掀开的那种。 大概猩红虫人并不清楚那根锈迹斑斑的工业残次品到底有多么豪华的战绩，在最开始完全没有在意迈洛手中这跟黑不溜秋的东西。 直到自己手中滚烫的藤蔓长剑应声断裂。 而它握剑那只手掌则是比剑锋碎得更加彻底，像一盘珠子洒向地面，手腕断裂处还有半截桡骨在那里挂着。 至于它眼中的那名人类黯影，他的所有动作都很随意，没有招数可言，更不讲究任何技巧。 属于是。 纯纯的流氓打架风格，但是速度与力量各项都拉满了。 而且别忘了他灵魂中掌握的是那神秘莫测的、连诸神都在利用与操控的恐惧之力，且体魄之上是融合了外神与旧神之血的圣餐献祭力量。 虫人是苏美鲁文明中古老猩红教派湮灭之后诸多信徒意志的具象化生物。 表面上看，它只是单一的个体，实际上灵魂中融合了不知多少猩红教徒、眷族的残破意志。 而它们绝对想不到，自己出世之后挨的第一顿毒打会是这种裹挟了圣餐力量的类型。 在遥远的记忆里可都是它们用这种力量去打别人的 我们以往提到过。 上位者的厮杀是很枯燥乏味的。 那是规则和秩序的对抗，甚至连左右各持一光柱对波的无聊场面都没有，肢体层面的受创对于这种级别的生命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有甚者直接把双方拽进狭义虚无世界里用最纯粹的“进攻反击”无限循环的回合制来分胜负，连雾门和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都省掉了。 回归黑夜与猩红的交界地。 虫人的身躯正如迈洛此前判断的那样，是稚嫩的。 它有足够强大的灵魂意志，但是仅仅在刚开局就肉身破碎稀烂。 当然迈洛绝非毫发无损，只是相较于虫人那身躯的残破程度，他的伤势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猩红虫人在遭受重创之后，虫体两侧的长肢开始疯狂刨地，撤到了雾墙领域的边缘。 随后，一些奇怪的东西开始在它的皮肤下蠕动，最后撑开表层皮肤和血肉挤了出来。 很恶心的过场动画。 但那个看起来很痛的过程结束之后，从虫人背部撕裂的皮肤里挤出来的那些东西在极短时间内彻底舒展开，猩红的血液灌注到每一根血管之中，让两面巨大的双翼完整呈现。 而虫人原先那个过于狭长、行动僵硬的半虫人身躯此时也终于可以在双翼的高速震动之下腾空而起。 divcassntentadv> 迈洛很淡定地站在一旁看完了过场动画，盯着这家伙把翅膀完全长出来。 说起来虫人的双翼和山脉上那些巡礼蝶还有所不同，它这个看起来显然就要更加神圣一些，一举一动都裹挟着无数耀眼的红色流光，最关键的是，迈洛能够感觉到那所谓的信仰意志的力量的具象化形式了。 那绝对是很狂躁、很饥渴的一股力量。 这算是猩红第一次在迈洛面前真正显露出其面目，祂的目光就隐藏在那对双翼的纹理背后，在静静地注视着同处于雾墙领域中这个不受管教同时又过分强大的圣餐使徒。 迈洛感受到了。 此刻在审视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再是虫人，而是来自于某些更加隐晦、深邃的存在。 或许就是那与苏美鲁文明一同湮灭了的猩红女王。 吞噬神明的她绝无可能像黄金树那样在幻梦境重生，所以迈洛对信仰之力不死不灭的说法是存疑的，直到此刻他感受到了那审视的目光。 尽管对方的意志并不完全清醒，似乎深陷于某种混沌状态之下，但那简简单单的目光还是直接勾起了迈洛内心深处关于外神的一些糟糕记忆。 “难道猩红也是外在神只？” 迈洛拎着撬棍朝着“二阶段”的虫人走去，嘴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虫人彻底变成飞虫人。 而它的身后，大片像是落叶之类的残破碎片从组成猩红山脉的藤蔓主体上飞落下来。 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强大无匹的武器。 然而在那力量凝聚到极致的情况下，虫人却眼神一滞，某一瞬间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随后，那股滚动的庞大气势便随着它的断手垂下而逐渐平缓下来。 这倒是让原本已经准备好火力全开的迈洛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虫人的声音变得比原来更加浑厚，它平静地注视着地面上的迈洛，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说出一句古语：“女王无意与你为敌。” “不知道还以为前半段挨揍的人是我呢。”迈洛说话的时候目光盯着的是虫人的双翅。 “你注定要站在诸神的对立面，除了猩红，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虫人再次开口。 但迈洛却油盐不进： “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因为打不过所以选择嘴遁。” “女王的忍耐限度是有限的。”虫人的语气终于重新转为强硬的警告。 “女王、母神、主母，无所谓了其实。” 迈洛耸耸肩。 他都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遇到的第几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女神了，什么森之黑山羊，什么肿胀之女，搞不好黄金树也是女性化身，非要严格算的话，律法锋刃琼拜恩也能面前算个女神吧传统下位者视角。 得罪的、亵渎的、甚至是杀了的，都有。 说实话已经够多了，真不差这一个。 第637章 命运齿轮1 第637章命运齿轮1 城南执法所。 有人正在纳闷，为什么这个点执法所里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人值班的吗？” 伊妮德来到办公区大厅翻了翻值班列表，又跑到中庭朝着上边几个楼层嗷了几嗓子。 无人应答。 确定这栋楼里压根一个人都没有。 连地下室里那个常年足不出户的变态都不见踪影，甚至门卫处都是空的。 这会儿执法所里死人多过活人。 她从没有接受过悬赏秩序赐予的滴石灵视，所以理论上并不属于混沌灵视的信徒，自然不会受到红女巫的蛊惑和牵引。 自然，也不晓得同僚们都跑哪儿去了 伊妮德可以算是正常人类里面反应比较迟钝的那一类。 具体表现为：来自城郊猩红山脉的余晖已经照亮了办公室窗户一角了，且随着那边的厮杀战况愈加火爆，边界线彼此侵蚀淡化，那夕阳一般猩红的光正在窗帘上快速扩散。 但坐在执法所前台的她完全就没注意到那一抹奇异的红色，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直到某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一种熟悉的异样感觉迅速攀上伊妮德心头。 伊妮德最先听到的是汽车的轰鸣声在执法所门前停下。 紧接着隐约有个黑影穿过了铁栅门。 她迅速伸手握住腰间枪柄。 抬起头的下一秒就已经看到一只苍白干枯的手掌将一沓新的悬赏通缉令放到桌面上推到她跟前。 目光再往上移，看到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老女人正在朝自己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从伊妮德的背后传来： “晚上好呀亲爱的。” 有两个女人！？ 伊妮德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因为自己面前分发悬赏通缉令的这个老女人刚才分明就没有开口。 而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是比较年轻的。 不，不对。 就在伊妮德感到不妙之际，她猛地发现老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手里也抱着厚厚的一叠通缉令，正掂着脚尖在往办公区的桌子上塞通缉令。 所以一共是三位女性 一老一幼，还有一名只能听见声音的年轻女子。 她们都身披黑色斗篷，都面露愁容，像是无时无刻都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情绪之中，仿佛被剥夺了笑容。 “今天新印发的内容对于我这样一个老太婆和小暗来说有点太多了，介不介意帮个忙？愿你的善心之举换来无上蒙宠。” 老太婆终于开口说话了。 伊妮德却一时间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低头看了一眼老太婆放到自己桌面上的那些通缉令。 与此前不同，这些被悬赏以不同数额滴石的新“罪犯”们都是一些长相怪异的生物，像虫子，像蝴蝶 伊妮德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些什么，她的手始终不敢松开枪柄，开口问道： “我我的同僚们呢？” “噢那些忠实的侍从们都追随着某个崇高的身影而去了。”老太婆的话在伊妮德脑子里的困惑加重了几分。 “你是祂们最后的希望啊，爱做梦的孩子，嘿嘿嘿” “善良的灵魂总是会得到神明的眷顾与嫉妒，亲爱的。” divcassntentadv> 黑夜下的楠薇城区岁月静好。 而猩红山脉侧的战斗却逐渐失去控制。 巡礼蝶与执法队的厮杀战场被刺眼红光彻底覆盖。 并且很快就有人赶赴这条分界线附近。 率先抵达的是两只萌宠。 黑猫马歇尔一头扎进了混战之中丽贝卡所在的位置。 而另一只灰白色的毛球则是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一脑袋撞在了风暴核心区域的雾墙上。 那是温迪戈。 它没能撞进雾墙，小小的一坨就这样bia在雾墙上黏了三十秒才掉下来，然后就蹲在雾墙门口不走了，从头到尾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雾墙。 就这样，混乱的战场中，黯影旧日级别的一大战斗力竟然选择了挂机。 再然后抵达姗姗来迟的是裹着浴巾的雨人。 严根本分不清楚局势。 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的地势地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教会大桥毁了，运河没了，多出来一条狰狞可怕的猩红山脉。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神奇叶子和酒精。 直到看见雾墙门前挂机的温迪戈以及雾墙里面拎着撬棍的迈洛的时候他便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于是乎分界线战场的黑夜这一侧，可怕的黑色双翼拔地而起，卷着滚滚浓烟呼啸而来。 然后一头撞在雾墙上。 伟大的夜魔跌落下来的位置刚好就在毛球温迪戈的旁边。 温迪戈那俩异瞳眨巴了两下，眼神里的大概意思就是：“你也来辣？” 这一脑袋撞得可不轻。 恢复常人状态的严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半天说不出话。 而且仅有的遮羞物浴巾也不翼而飞了。 于是短时间内战场上又多了一个高战力挂机者。 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打响之后，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被上了发条，链条牵动之下，越来越多的元素与事件都掺和了进来。 就好像操控时间线的某位主神突然来了大姨妈变得烦躁难耐，开始手动拖拽进度条。 战场的边缘开始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影子。 它们在场外静静围观，如果不仔细观察，没人能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而声音混乱嘈杂的战场中，激战双方其实还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来自于星空彼岸的天体之歌，那可怕的血月歌谣正在逐渐逼近。 相比之下，依旧岁月静好的黑夜楠薇城里。 瓦尔罗坎的家中。 正沉心在解读等式中的艾玛忽然感到后背上有一股炙热的灼烧感。 她回到房间褪下上衣，背向镜子查看自己身体上那疼痛的区域。 昏暗的房间瞬间被一抹诡异的暗光所填满。 艾玛的脸上极少情况会露出惊愕的神色。 但当她通过镜子倒影看到自己后背上长出来的东西的时候，眼瞳中也不免生出骇然与恐惧的神情。 因为此刻她的后背上，挂着一道脉络清晰的裂痕。 那是通往深渊的裂痕。 第638章 命运齿轮2 第638章命运齿轮2 艾玛着急地推开迈洛房间的门。 门板撞击在墙上的动静把缩在衣柜里的马蒂给吓了个半死。 直到看清闯入的人是艾玛的时候，他才冷静下来。 随后开口说了一句莫名的怪话： “怪不得一直觉得很眼熟……您觉得我们最终能活下来吗？” “或者说，其实我们都已经死了，您觉得这次我们能活下来吗？” … 艾玛没有跟衣柜里那个疯小孩废话半句。 她冲上楼踹开了阁楼的门，却发现蹲在里面补习的不是迈洛，而是芬恩。 芬恩手里拿着的也不再是校长史密斯女士的照片，而是从迈洛的箱子里翻出来的古老“选修”。 被抓个正着的芬恩比上次被撞到手艺活的时候更加惊恐，疯狂地想要把手中的卷轴残本给卷起来，结果脚下一滑直接在阁楼里跳起了街舞。 但艾玛没心思搭理他，扭头就下了楼。 这次，在路过康房间门口的时候与往常一样听到了熟悉的呼噜声。 可康的房门没有关紧，留有一道缝隙。 里面的灯光照到了走廊上，并且时不时还有人在房间内走动的影子滑过。 艾玛疑惑地推开房门，看到康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墙上、地上、桌子上，甚至床板上都堆砌着许多设计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复杂构件与尺寸标注。 而康此刻就在这堆工具中坐着，手里捏着铅笔和尺子，耳朵上架着没点燃的香烟，对着图纸聚精会神…… 并且嘴里还在持续不断模仿着打呼噜的动静。 在发现艾玛已经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也愣住了。 …… 艾玛走上前去扒拉了一下图纸，大概看了看康笔下绘制的内容。 里面全是诡兵器的武器构件。 而且看起来不仅是传统古老的纯冷兵器类型，他甚至将那些复杂的机械构件原理与新式的热武器进行了结合并重新设计。 甚至还添加了一些旧印的元素… … 就在康正在自己脑子里疯狂搜索搪塞说辞的时候，艾玛不动神色地离开了房间并掩上了房门。 全程康都没憋出一个屁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有多聪明，他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说辞如果真的说出口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傻子。 至于艾玛，她走到客厅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躲在房间里研制炸弹的行为其实是瓦尔罗坎家族一脉相承的。 阁楼上面那个，还有房间里造武器的那个…… … 但经过这几番开门关门，艾玛刚发现深渊裂痕那会儿的惊恐情绪也基本平缓得差不多了。 她甚至心平气和地倒了一杯凉水在客厅里坐下，冷静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相比于反应迟钝的伊妮德，艾玛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从城郊方向投来的猩红色光芒。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战场不在那个方向。 诺斯奇亚等式给予了她无穷奥秘与知识，但并没有让她变成丽贝卡那样的战斗狂人，甚至于她本身的疾病也持续不断地在加速生命的损耗。 艾玛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那种危机关头跑去激战现场给自己人增加难度的破事，反正艾玛是干不出来的。 而且如果自己推测得没错的话，也许根本不需要她去靠近战场，接下来灾厄自然会主动上门。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了与猩红色光源相反的另一方向。 …… … 此刻就像是命运所有的齿轮都已经安置就位，在合适的时间点，随着某一时刻对开关的轻轻一拨，一切就快速运转了起来，一环接一环。 而这里头，就包含了所有人的命运。 甚至神只也不例外…… … 幻梦境。 在遥远的欧斯-纳尔盖，那座充斥着极乐元素的永恒国度里。 人们已经就快要将昔日黯影入侵的恐怖经历淡忘得差不多了。 塞勒菲斯早已经一扫阴霾重新恢复了秩序。 守护神的回归，让这里一切重新焕发生机。 但这样的美好时光并未延续太长时间。 又是在一个美好的黄昏假日里，当塞勒菲斯港再度响起远航船只歌谣的时候。 昏暗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两道无法看清的轮廓。 它们是那么的模糊，又仿佛是深深地刻在天地之间一样。 唯一可见的显着特征，是其中一个影子背负着双翼，另一个较为娇小的影子脸上挂着比头还大的面具。 … 它们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胜过昔日入城的黯影，而那份恐惧的侵袭却是无声的，甚至于塞勒菲斯港的市民和旅人都未曾注意到恐惧。 只当人们发现自己的双唇一开一合却没有歌谣从口中传出的时候，那破碎的双翼与面具已经莅临塞勒菲斯城内最大的绿宝石神殿。 此时整个国度都安静了下来。 连风都不敢轻举妄动。 … 这份死寂只维持了几秒钟。 直到永恒住民们的灵魂像是被重物压迫到即将崩溃的木头一样发出诡异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们才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在内心向守护之神霍尔萨斯祈祷。 然而事实是，当这些灵魂重新被允许祈祷的时候，其实双翼与面具已经离开这片国度了。 并且它们还从永恒国度里带走了一点东西。 … 它们带走了一个欺诈者。 伊姆纳尔在哀嚎中被送往了卡达斯，它脖子上的绿色领结也被替换成了某种特殊物质打造的坚固枷锁。 而它的哀嚎，则永远消失在海平面上，没有任何人能听得见。 内容大抵是—— “我不明白！” “你们是诸神的敌对方，为什么要为诸神办事！” “为什么！？” … 就这样，在万千永恒住民的祈祷中，他们的假主神被押送往梦境诸神所在的宅邸。 至于这位胆大妄为的欺诈者接下来要面对些什么，这就无从知晓了。 确定的是，愚神计划2.0可以暂时宣告失败了。 好像也不能说是失败，应该是，只成功了较短的一段时间。 但欺诈之旅必然不会就此止步的，对吧？只是不知道下次重新启程是什么时候了。 …… 清醒世界。 命运的齿轮还在继续转动。 此时，在猩红山脉的这一侧，迈洛无法抵达的这片隔绝领地里，一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会的祈福广场上。 他们分别是。 蒙西斯弃徒渡鸦、他的学生猎人蒙奎亚，以及他的儿子，混种。 … (本章完) 第639章 命运齿轮3 第639章命运齿轮3 猩红山脉与黑夜世界之间存在着某种连迈洛都无法跨越的秩序界限。 但其实迈洛自己也不懂这种秩序的根源是什么，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蒙西斯那一家三口居然能穿过自己都过不去的分界线。 准确来说，其实渡鸦这仨人是在山脉吞噬运河之前就已经抵达教会附近的，他们一直在这里蹲守着。 时空节点的拉莱耶之旅结束之后，渡鸦、克劳、迈洛，严格意义上三方势力中并没有任何一方获胜，但也都还不能算输，唯一的输家可能就只有倒霉透顶的波纳佩半岛了以及岛上的居民。 渡鸦和克劳到头来也没能成功杀死对方，但渡鸦所惧怕的末世最终开始排上了日程。 然而糟糕的局势并未在这位老学者的脸上增添愁容，那份沉着镇定似乎时刻都被他牢牢把握在手中。 也许眼下正在发生着的这一切还比不上最初死灵之书给他带来的震撼。 … 至于蒙奎亚。 在古老螺湮城里亲手葬下所有存活的同伴之后，他成了光杆司令，最后的猎人。 不知道杀死属下掠夺灵视并同时获得对方所有记忆的行为会给他的心理带来怎样的影响，但透过那双空洞麻木的双瞳不难看出，这种影响绝对不是正面的。 至于混种生物，其实也就那样儿，就算没有缺胳膊少腿，光是它本来的样子就够磕碜的了。 …… 时隔多年，蒙西斯学派这一代最具影响力的人终于重返祈福广场，然而圣光已经被猩红取代，昔日的繁华已经不再。 这座由金钱和艺术堆砌起来的国教建筑似乎成了空壳，上位的黄金树不再眷顾它，而猩红也将黄金律的信徒彻底隔绝在世界的另一侧，连教堂内缭绕着的圣歌乐曲旋律都增添了几分哀伤。 … 在渡鸦等人跨过空荡荡的祈福广场来到主教堂门前的时候，370层台阶最上层已经有一名神职打扮的男人恭候多时了。 这人自然是神仆迪拉肖了，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名号，比如叛教者、叛逃者，而被冠以这后续一系列负面代称的原因仅仅是迪拉肖对律法锋刃动了杀意。而实际上真正动手的人是迈洛… 迪拉肖以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坐在最上层台阶，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造访者。 率先开口的反而是渡鸦： “会吏先生。” 但他的话被迪拉肖打断且纠正道：“是执事长。” 渡鸦对此并不在意，他默默点头，然后继续道： “我想你的敌意应该用错地方了。” 迪拉肖手肘抵着膝盖，手撑着下巴，目光一直锁定在下方渡鸦三人身上，冷漠道：“眼圣女说，能跨过那片山脉来到这一侧的，只有恶意。” 言下之意是——针对教会的恶意，还有谁能比得过蒙西斯学派呢？ 渡鸦与教会之间的关系早已是水火不容，那是属于蒙西斯学派与契约组织之间多年累积而来的理想、信念上的派系斗争。 而这还只是一个大前提。 撇开宗教信仰和学术理念不谈，身后建筑里那女孩脑海中所有的悲痛记忆都是拜渡鸦所赐，对于已经背叛黄金律的迪拉肖来说，也许这个理由分量要更加沉重一些。 …… 从黛西表示有终极恶意即将出现在教会门前开始，迪拉肖就一直守在这里。 尽管他知道猩红山脉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了，但眼下他有自己的理由不离开教会。 理所当然的，面对突然登门的蒙西斯学派领袖，迪拉肖自然将其认作是那所谓的恶意。 然而渡鸦接下来的举动却很反常。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在最底层的台阶上背过身去坐下，很“大意”地直接把后背留给了虎视眈眈的迪拉肖，口中还十分平静地说道： “那山脉升起之前我们就已经在附近等候了，不过，随你怎么看了。” … 渡鸦坐下之后，猎人蒙奎亚也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坐下，就连那面目狰狞的混种也就地趴下休息。 蒙西斯派系的这一系列举动导致迪拉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以一敌三了，结果那未老先衰的家伙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下歇脚…… 难道眼圣女说的恶意真不是他们？ … 局势就这么僵住了。 渡鸦没有进门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起来更没有要直接开干的打算。 迪拉肖只能就这么撑着脑门半眯着眼皮，目光锁定着台阶下方那三个来意不明的家伙。 …… 大概就这么僵持了十五分钟。 最终迪拉肖还是没憋住主动开口问： “所以赖着不走是什么意思？” “血月已经降临了，你不知道吗？”渡鸦没有回头，只是仰起脖子望向那被染红了的天空，说了一句迪拉肖不太能理解的话。 “不知道。” 迪拉肖根本不拐弯抹角。 而渡鸦则自顾自盯着天宇念叨着： “对祂们而言，思考之眼应该是唯一的变数，就比如那孩子能提前知晓恶意将至，祂们不会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有趣之处也正在于此，究竟是她提前知晓了恶意，还是她定义了恶意，你觉得呢？” “祂们，你是说黄金树么？”迪拉肖唯一了解的来自上位的恶意就只有幻梦境中黄金树的拥护者和侍从，包括但不限于黄金律法骑士、黑刀侍从等… 然而渡鸦却缓缓摇头： “你说那些只是针对你的恶意，可在那些恶意之上，还有一双更大的手在操控着一切，与冷漠的诸神不同，这双手的主人祂非常热衷于沉浸到低端的文明中进行某种意义上的娱乐行为。” “所哟的一切，在祂的眼中玩具，连诸神都不例外。” “而思考之眼却成了玩具中那个不可控的因素，所以……” … 后面的内容自然也就不需要细讲了。 迪拉肖动了动眉毛，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瞧瞧你都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给祸害成什么样吧。” “所以我专程跑这一趟。”渡鸦回应。 “为了什么……赎罪？”迪拉肖完全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嘲讽意味。 “我不侍奉任何神明，所以自然，也无罪可赎。”渡鸦再度摇头。 “彳亍，你爱怎么说都行。”迪拉肖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台阶上的台阶下的，就这么坐着干等。 甚至连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等的是什么。 … …… 而就如渡鸦所说的那样。 猩红不是唯一的造访者，它只是来得比较快而已。 星空中天体之歌的音量正在无限放大。 因为梅高的踪迹已经初显端倪。 黑夜这一侧，艾玛撑着黑伞孤身行走在街头，她那本就高挑的身影在夜色里被拉得更长了。 穿过城市街区，走出城门，最终，艾玛来到郊外一片丛林跟前。 这段路放以前她或许不太熟悉，但在经历过了深渊之旅归来后，从城区到城郊丛林的这段路线就已经算是铭刻在她记忆中了。 因为，这片丛林的背后就是那大瘟疫时期的病患收容所，也就是深渊之中埃塔·多伊尔的幸存者营地。 在深渊里，艾玛拖着浑身的累累伤痕，一步一个脚印走完了这段路，路途中还杀死了一只循血者，那路线和方向以一种名为疼痛的形式储存在了她的脑海中。 必须提一句，黛西当时被掳走之后，也就被关在这片区域，而迈洛和丽贝卡也正是在这里第一次对上了黑暗生物之活尸。 如今这里堆积着的瘟疫干尸早已经在发现之初就清理干净了，整片向下凹陷的山谷也都重新被植物所覆盖，还记得之前艾玛提议自己想要继续做研究的时候，迈洛率先想到的最佳隐秘场所就是这里，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着手安排，变故就接踵而至。 但现在来看，这片事故多发地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派上用场了吧。 (本章完) 第640章 命运齿轮4 第640章命运齿轮4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猩红只是一个开端。 随着天体之音的逐步逼近，那些沉睡在沼泽、地壳之下的古老上位者都在缓慢地苏醒过来。 而且这一次的苏醒是伴随着疯狂的。 … 跟后续即将展开的癫狂与血腥事件相比，此刻发生在交界线上的这场厮杀应该就可以划分到小儿科那一行列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紧跟在猩红山脉后面苏醒过来并抵达现场的是一团巨大的触手聚合物，但如果仅仅只是一团打了结了触手那就太无新意了。 事实上如果仔细认真地观察一下这个漂浮在天边的庞然大物，就能发现，在黄褐色脉络的云气中缓慢旋转着的，被包裹在触手中间位置的其实是一个畸形婴儿。 那是患病蜷曲的一个生命体…… 包裹在带电的云气中，伴随着模糊的蒸汽，一个个灰蓝色肢节正在滑行移动。翻转、挪动。 现场的银色暮光协会成员们是有接受过迈洛提供的一些“选修”典籍的。 然而现实并未给予他们认真去分辨那被包裹在触手中的畸形婴儿到底是典籍上记载的哪一位。 因为在山脉的一侧，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躺在那里的一团东西开始蠕动了起来。 不，是两团。 它们都是在猩红山脉挤碎运河的时候从河床里被翻上岸的。 因为造型实在太过污秽，形同烂泥，所以很理所应当地就被忽视和遗忘了。 其中一团，应该是一只蛞蝓。 一只身上长满了棘刺的巨大蛞蝓，值得一提的是这生物嘴巴的下颚是裂开着的，似乎受了某种严重的伤以至于最终都没有愈合。 而另一团…… 其实不应该用“团”来称呼它，因为相比于前者的蛞蝓体型，后者这位是有着四肢结构的，只不过因为它那松垮皮肤里塞满了的肥肉，让整个身体看起来无比臃肿，以至于整体形态看起来跟旁边那位蛞蝓没什么区别。 但其实它的真正造型是一只巨大的无头人。 且双手的掌心上，长着一张散发着恶臭的巨口。 … 相比于天空中那畸形婴儿的出现，后面出现的这两位的来历就比较好推测了。 因为它们先前是呆在运河里的。 运河的上游是哪里？ 赛文河谷呀。 所以那碎了下巴的就是格拉基了，这一趟算是故地重游。 至于那比肿胀之女还要更加肿胀的无头人，名为伊戈罗纳克，也许是被格拉基拉来壮胆的，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赛文河谷三巨头已经到场两头。 这些常年泡在沼泽泥潭里的污浊旧日似乎也是奔着血月而来的。 因为如果是复仇的话，它们早就应该对迈洛发起围攻了，但从猩红山脉破土而出开始，它们俩就一直在装死。 可当天体之歌的音量逐渐放大的时候，那旋律中连旧日都无法拒绝的混乱因子成功挤进了它俩的脑海，将属于上位者的那份“理智”成功搅碎，并将原始的野性兽性无限放大…… 赛文河谷的这几位，也许在旧日的序列中不算入流。 往往它们所掌握的都是污浊的腐烂秩序，格拉基的梦引活尸能力，但这样的能力在不断有人丧命的战场上却是如鱼得水。 当执法队中有人倒地，这人的尸体上很快就会长出一些新鲜的棘刺，并重新站起，用这些棘刺扎向自己的同僚。 … 似乎天体之歌所造成的癫狂，对旧日们的效果远胜过普通人类灵视者。 也可能是对于这些旧日支配者而言，堕入到与凡人一样的心理级别这本身就是一种癫狂。 于是，雾墙门前挂机的那两位终于也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加入战场。 夜魔双翼与风行者的身影也加入到那片混乱中。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温迪戈还是紧跟在丽贝卡和马歇尔身边的，它比任何人都清楚迈洛从雾墙里出来之后最不希望见到的是什么。 … 疯狂的本质就在于，一切都是没有明确目的性的。 所有参与厮杀的生命体，其实都不清楚自己付出性命所换来的是什么。 包括迈洛在内。 也许这单纯就是某一位热爱血腥的神明亲自编导的一场狂欢，所有人都在配合着取悦祂。 但这么说似乎也不够严谨。 因为这座名为疯狂的旋涡在加速进程中并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那一环扣一环的齿轮将旧日们卷入之后，很快也会把神明也一同牵扯进来，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没有神有资格操控这一切，其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祂们所掌控的秩序权力范围。 …… 此刻，战场中最为清醒的，除了雾墙里的那位，也许就剩下严了。 也许不能称之为清醒，应该说，隐藏在他基因里的逃避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不知道这样厮杀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知道这些悍不畏死的执法官在守护什么，也不想知道。 严只知道这么玩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一方在主导战场了，而是战场这台绞肉机在加速运作。 他兴许能干翻在场的任何一位旧日，但新的旧日正不断从地底下冒出。 所以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萌生退意了。 如果那面雾墙真的被他撞开了，撞开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拉着迈洛跑路开溜。 当年他还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时候，就是这么躲掉格拉基的梦引的。 而现在，他无比急迫地想要逃出这台绞肉机。 … “没错，一定得离开。” “是的，跑慢了绝对要出他妈的大事。”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跳速度这么快，总有一种想要冲进去大开杀戒的欲望。” “热血沸腾就是这个意思吗？” 严感觉每当自己下定决心要脱离战场的时候，除了拦路的旧日生物以外，还有一种更为强大的魔力在驱使着他留下来继续厮杀，那种感觉成功压制住了他的逃避心理。 于是他展开夜魔的黑色双翼腾飞到半空，开始寻找那诡异驱动力的源头。 直到他望见战场某一侧… … …… 两分钟后。 “原来就是你小子一直在放你妈的破歌！” 在战场角落里。 严砸了瑞克的留声机。 反手给了那家伙一巴掌。 在那激情澎湃的交响乐曲戛然而止的时候，严长舒了一口气。 “呼~~” 对他来说，这些悲壮热血的旋律简直是要人命。 现在音乐停下，他整个魔冷静了不少。 …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因为那破交响乐曲而激动不已的。 准确来说，其实只有他这一个奇葩是因为瑞克的交响乐而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瑞克那一巴掌挨得冤，也不冤。 … 在严开始实施他的逃窜计划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旧日秩序加入了战场，并拦住了他去路。 他还在纳闷明明音响都砸了，为什么大伙还是这么疯狂。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641章 停摆 第641章停摆 无人知晓风暴中心那雾墙内的一对一决斗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但外面反正是乱成了一锅麦片粥了。 按照已死的C的说法，楠薇城之外早已经沦陷，以密斯卡托尼克流域为中心向四周围扩散开来的疯狂因子已经侵蚀到每一个独立生命体的灵魂中。 可此刻的楠薇城却表现出了一份它平日里都很难拥有的静谧。 不管城郊的大乱斗进展到什么局面，夜色笼罩之下的楠薇城区似乎一丁点儿也不受影响，那些轰鸣与强光根本没能穿透到城区的街头来。 那些楠薇人，他们真的，完全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的意思…… … 滴-答…滴-答…… 滴-答… 没有酒鬼们在街头胡闹的嘈杂动静，在足够寂静的执法所大厅内，墙面上挂着的钟表的机械核心运转的清脆声响成了眼下这栋建筑的唯一旋律。 … “什么叫作，我是唯一的清醒者？” 伊妮德不解地问道。 在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刚刚遇见眼前这几位女士时候的那份惊悚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 真正的原因当然是猩红山脉一侧雾墙里正在进行大幅消耗的那位。 但伊妮德肯定是无法知晓这些的。 不过她也有新发现，那就是眼前这来历不明的“悬赏令派发员”并不只有一老一少，除了年迈老婆婆与小女孩以外，还有一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年轻女性，一共是三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伊妮德面对着她们那苍白无血面庞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任何心惊肉跳的感觉了。 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进行交流。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言语中时刻都带有啜泣音节的女性们完全没有任何出格之举，她们真的只是在分发悬赏令。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不是么？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啊。” “在颠倒的世界里，只有你这样沉浸于梦境的人才算是清醒者，祂们最后的希望啊。” “除去堕入疯狂的绝大多数之外，剩下的人啊，或已为亡者，或已接纳了混沌灵视，他们都没有做梦的资格了。” “那个年轻的黯影啊，必须承认他非常大胆，无论是直面诸神的选择，还是那豪掷的赌注，隐约中竟有了主人的一丝风采，呜呜呜…”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人物了啊…” “可威武潇洒的终究只有他自己而已。” “当时间进入正规，一切开始推到、重演的时候，他的所有同行者们都要再品尝一次绝望的滋味，而你，仅剩的清醒之人，这一切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不是么？” … 滴-答…滴-答…… … 三女士你一言我一语讲述了一大串伊妮德完全听不懂的话。 她懵懵懂懂，唯一稍微能明白的就是关于“做梦”那一块的内容，其余的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范畴。 但伊妮德从来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角色。 现在她已经暗暗地给眼前这三个神神叨叨的女人戴上了邪教属性的标签。 尽管这场谈话十分令人不舒服但是有必要维持下去，因为伊妮德自己也不知道当谈话结束的时候会上演的是什么。 于是她接着问： “推倒重演？” … 然而这一次，老婆婆、女孩与年轻女子都没有回应伊妮德。 她们仨突然转头看向了身后大厅南侧墙面上的挂钟。 在全场沉默的此刻，伊妮德也发现了异样之处。 那就是从头到尾贯穿着整场谈话的背景声响消失了。 那个熟悉的、有点烦人的“滴-答…滴-答”，没了。 … 伊妮德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眼前的三名女性就这样死死盯着远处的时钟一言不发，她们用后脑对着伊妮德，这种局面极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太美妙的联想，比如她们转回来之后脸变成别的样子，或者脑袋从肩膀上掉下来之类的。 相比之下伊妮德都已经完全不在意时钟指针停转这件事了。 但眼前的三位悲伤女士却对此无比关心。 她们一直，一直就这么盯着墙壁上的时钟。 整整过去上百秒，这期间，安静的周遭环境中被一种名为压抑的氛围充满、压实。 直到新的“滴-答…滴-答”重新响起。 … 此时窗台一角，红色月光透过玻璃照射了进来，正正好好落在那面时钟上。 连伊妮德也不得不注意到，那已经恢复“滴答”响动的时钟虽然没有停摆，但指针却在原刻度踏步不前，伴随着每一次“滴-答”声，它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原地轻颤两下而已。 … 三女士中最为年幼的女孩忽然开口，用脆生生的嗓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开始了哟。” …… 那秒针止步不前，时钟内的所有齿轮结构都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矛盾状态，从这一刻开始流逝的时间和此前似乎是存在区别的。 至于窗外照射进来的那一抹红色的光。 它并不来自于城郊的猩红山脉。 而来自远空。 楠薇城的夜空此时已经被彻底点亮。 或者说点燃。 点燃它的是一颗巨大的、占据了三分之一天空的红色星体…… 那是锈了一般的棕红色，表层除了山丘一般的球状凸起物以外并无其他特点。祂毫无生气地浮在那里，散发着压倒性的气息，犹如翻滚的闷雷。 祂由气体、尘埃和熔铁构成，而那份带着炙热的压迫感则仿佛已经压到城头所有上层建筑来了。 那便是格赫罗斯。 祂的到来，群星避让。 …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诸神的表情了，当祂们得知自己的唯一希望被断绝的时候，哈嘶…哈嘶……” … …… 废弃收容所山谷里。 艾玛撕开上衣，让后背上那狰狞的深渊裂痕裸露出来。 天体之音在高空中咆哮着。 她背负的那道裂痕也仿佛聆听到了那些星辰的吟唱，开始有节奏地蠕动、呼吸起来。 艾玛正忍受着难以估量的痛楚。 汗水浸湿了她的每一根长发、每一寸肌肤，但她却始终维持着冷静，用颤抖的手将填装好弹药的转轮弹巢安装到枪械上。 而在她的周围的地上，还有堆放着许多提前配置好的炸药。 并且这次她用上了硅藻土。 … 此刻缠绕着她的，似乎不只是那可怕的疼痛感。 似乎还有人不断在与她说话。 但空旷的山谷中，我们也只能听见艾玛一个人的声音。 …… “闭嘴，你可不配当我的儿子。” 艾玛站起身，双手紧握着手枪。 她的语气中除了坚毅，还带有一丝淡然，这便是早早知晓死期的人比常人多出来的那份气质。 而极少使用军火枪械的她，在承受着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做出举枪的动作却隐约透露着一种另类的优雅，即使她的声线和双手都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颤。 “一个早就死了的东西，还想当我们的儿子，可笑。” “什么诸神，我才不在乎。” “无所谓，就算炸不死，迈洛也会杀了你的。” “这点我能打包票。” “不为什么。” “因为你恶心到我了。” 艾玛艰难地站定在原地。 接着将手枪上膛，枪口对准着地上那些炸药。 她知道即将从自己后背的裂痕中爬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而这些炸药就是她所能为对方准备的最“厚重”的大礼了。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642章 诸神的意志 第642章诸神的意志 时钟停摆，然而时间并未停滞，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进行运转。 大概可以理解为，瑞克的留声机并没有被砸掉，而只是被严换了一张唱片。 但无论是真的被砸了的音响还是偷偷换了片的时间进度，都没有对雾墙内的战况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虫人的剑已经碎裂，那流光汇聚而成的双翼也已经残破。 事实证明一个刚睡醒的半成品CCD是弄不过一名全盛姿态的黯影的，哪怕理论上CCD处于黯影序列之上。 但真实情况是虫人给迈洛带来的压力，甚至不如欺诈者伊姆纳尔。 这里头或许真有某些特殊因素存在，比如虫人先前表示过的——猩红女王无意与迈洛为敌。 但它的剑就是碎掉了。 不过这场战斗的结束却非常怪异，最终虫人没有死在迈洛的手中，尽管迈洛对此并不介意。 怎么说嘞，一般战斗结束前夕，战败方总是要bb点什么的对吧？ 比如，可敬的对手一般会“动手吧”。 或者，嘴硬一些的会说“人是杀不了神的”。 而就在迈洛收起小撬棍准备听听虫嘴里能吐出些什么东西的时候，虫人却放声大哭了起来。 迈洛不清楚那种嗷嗷呜呜的动静是否就是这一种族的哭泣反应，反正人类角度听着很像还是那么一回事。 虫人拖拽着残破的身躯开始朝着那猩红山脉的顶端爬去。 它似乎并不对这场惨败抱有任何懊恼或者不甘的情绪，仿佛那猩红山巅有什么值得它眷念的东西。 在临了的时候还想再多看上一眼的那种。 “女王……” “万能的王啊，为什么……”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请不要抛弃我…”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看不到您的赐福啊……” “为什么偏爱那人类，他是无法被驯服的黯影，为什么不赐予我力量将他镇压，为什么……” “我们已经给过他两次机会了。” “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快就遗忘他的亵渎之举。” 虫人的双眼已经瞎了。 它蠕动着残破的身躯，朝着猩红山脉的方向爬去。 它的哀嚎声无比悲恸，嘶哑的腔调足以惊起旁听者一身鸡皮疙瘩。 从最开始的心碎痛哭，再到后来逐渐失控。 也许是惨败的打击所致，也许是高空中血月带来的天体之音让它的思绪发生混乱，总之虫人口中说出的言语逐渐“放肆”了起来。 它竟然用沙哑的嗓音质问自己的主。 “我为您付出了一切，一切……” “可为何圣餐秩序只眷顾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罪孽生灵，他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让您……让您甘愿抛弃自己的子民！” “为什么啊！” … 前面那一大串卑微、哀痛的倾诉根本没有引得那所谓女王的眷顾。 反而是当虫人开始崩溃并发出质问的时候，眼前巨大的山脉中荡漾出一些难以捕捉的奇妙异响。 而紧接着发生的这一幕，让迈洛也不禁咋舌。 因为原本还在交界线战场上空盘旋的诸多巡礼蝶在听到那山脉的异响之后，全都像是发疯了一样朝着风暴中心扑来。 哪怕恐怖的风暴将它们的双翼撕裂，它们也义无反顾朝着此处狂涌而来。 并且它们的目标不是迈洛。 是那已经重伤垂死的虫人。 … 它那卑微的忠诚最终换来的是粉身碎骨。 在迈洛面前，巡礼蝶们将虫人拖拽到空中，把它的身躯与灵魂撕扯成碎片，咽进腹中。 那场面令人生理心理都颇感不适。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是那位猩红女王在向迈洛传达某种意志，或者仅是为了贯彻自己的威严。 但，迈洛反正是不会与虫人共情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在神只座下俯首称臣的结局。 … “这种表达诚意的方式你不会接受的，对吧？”红女巫的声音从迈洛背后传来。 她算是整个猩红教派中唯一了解迈洛的人。 “在选中你之后，我也曾怀疑过这个决定。” “它说的两次机会是什么意思？”迈洛知道红女巫为什么选中自己，但他没空在这个节骨点上叙旧。 “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猩红是你唯一的选择，真的要再次拒绝猩红吗？”红女巫一字一句地对迈洛问道。 此刻，血月的光已经彻底笼罩这整片天地。 无论是猩红山脉还是黑夜那一侧的楠薇城，全都被血月的色泽侵染。 什么失败过一次？ 迈洛知道此前黛西、血圣女和C都向自己透露了一些零碎的讯息。 但他始终还是更加相信自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别人列举再多的内容也都是徒劳。 除非迈洛自己疯了。 而让他信念动摇的一个关键因素，本质上与疯了相差不大，那就是对本名的遗忘。 血圣女用性命为代价提供的讯息，让迈洛产生了自我怀疑。 既然连本名都忘了，那其他事情也是可以遗忘的…… … “不说就算了吧。” 迈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血月，那是格赫罗斯的骇人躯壳。 而随着猩红虫人的落败，战场的局势已经从最开始自己的信徒们对抗猩红生物转变为旧日混战，许多他能够辨认的与闻所未闻的古老生灵出现在战场一角，在天体之音的驱动下，它们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癫狂。 这导致，混沌灵视者们，也就是执法官和银暮成员们已经不再有资格成为参战的一方，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与不久之前那场发生在城区的火灾不同，这一次迈洛切实地听见了许多祈祷的声音，且这些声音正在急速锐减。 “血月会毁了一切，你的天赋本可以解救任何一个种族，甚至是整个世界。” “但这一切厄难终究来得太快，你成长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你的信徒们正在死去，被诸神抛弃的种族无法得到救赎，身为他们的神，你也无可奈何。” 红女巫的声音穿过战场，缭绕在迈洛的耳畔。 迈洛此时已经闯入战场。 因为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丽贝卡和奄奄一息的马歇尔。 … 也许红女巫说的没错。 大啖恐惧的时代根本来不及开启。 迈洛本具备了对抗秩序解救任一种族的潜力，但那终究只是潜力。血月的到来，让这个世界再次被诸神的目光聚焦。 时代如今，红女巫还在劝导着迈洛，希望他能皈依猩红。 诚然，世界倾覆的趋势下，战场上这一小撮苟延残喘的人类就是整个文明的缩影。 已然没有时间让迈洛去成长发育、传教布道。 可就算真的已经存在过一次很惨烈的失败，在那次失败中，迈洛失去了一切，让他脸本名都忘记了。 就算如此，他依然坚信那个未曾遗忘本名的自己选择了拒绝猩红一定有着充足的理由。 那么他会再做一次相同的选择。 所以红女巫说再多的话，迈洛也不会动摇。 “你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血月！旧日们！” “还有梦境诸神！” “从未有人能守住一个文明！黯影也做不到！你以为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没有比你更强大更特殊的存在尝试过吗！” “诸神的秩序和枷锁是打不破的，与祂们相比黯影何其弱小。” “猩红是你最后的选择了！” “…” … 后面红女巫具体都嘶吼了些什么，迈洛完全没有听清，也懒得去听。 因为战场的局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你可算来了，我们得快点溜了知道吗！看，我把你的小妞还有宠物什么的都收集起来了，直接打包带走就完事，就差你一个了，往哪跑你说了算。” 迈洛一出现，严就抓着他的两个肩膀疯狂摇晃，眉心上的三瓣火眼嗤嗤地喷着岩浆之类的东西，和他嘴巴喷口水的频率达成了某种奇怪的协调。 看得出来，在旧日支配者们的战场上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把严逼出了数倍于几年前狩猎之夜的堵门勇气了，且这勇气看起来已经严重余额不足了。 这不是单纯用恐惧或者怯懦就可以概括得来的。 迈洛个人认为，严这个奇葩肯定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个比san值条更加特殊的条条，那玩意儿不受恐惧影响，具体的影响条件不明，一旦攒满了就会触发一个名为拔腿开溜的效果，属于连上位者的蛊惑都拦不住的那种。 迈洛把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夜魔推开，认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妞哦不是，认真看了看丽贝卡的状态。 “还行？” 这女人扛着奄奄一息的小黑猫，手上两柄转轮枪的枪口都在冒着炙热的烟，扳机和击锤都烧得通红。 满脸的血污，却丝毫没有半点颓唐的感觉，身后的山脉，天宇的血月，甚至那粘稠的血浆，所有的红色这一刻似乎比不上她那红色短发的艳丽。 听到询问，她喘着粗气朝迈洛重重点头。 “我没问题。” “屁————嘞怎么没问题。”身后的严一听到丽贝卡的回应顿时就急了。 … 然而还没等他说后半句，那没有被血月占据的另外三分之二夜空便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一些刺眼的光柱，贯穿世界壁垒而来。 密密麻麻的光柱散发着古老、圣洁的气息，其中夹杂着许多迈洛熟悉的味道。 它们是来自于幻梦境的意志。 …… 先前说过通往幻梦境的通道已经被彻底封锁。 看起来应该发生了什么变故，改变了诸神让这座世界自生自灭的打算。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场面了。 第一次，放眼望去上位者的数量碾压了下位者。 在场的要么是处于癫狂混乱状态的旧日，要么就是高挂在天宇的神只意志。 仅剩的人类，是迈洛这一阵营中由执法官和银暮小屋的成员们。 …… (本章完) 第643章 暗示 第643章暗示 那些光柱里有海兽和夜魇的影子环绕着，意味着那里头其中一道光柱是迈洛曾经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梦境神只。 但对迈洛而言这其中他最熟悉的还是黄金树的意志。 他与黄金树之间的纠葛和关联也最为复杂。 … 不过来自梦境的意志出现之后也只高挂在天边，丝毫没有要涉足这片战场的意识，采取的是远远观望与凝视的方式。 对这些高贵的清醒意志而言，眼下世界中的大乱斗，就如同是一座填满了疯子的粪坑，哪怕仅仅只是靠近一点点也存在被甩一脸粪便的糟糕可能性，那些在生命序列上低于祂们一个大境界的旧日支配者们此刻的混战行为就是在粪坑里打滚，对诸神唯一的威胁大概也只能停留在恶心这一层面了。 而真正让那些意志光柱们驻足不前的，是悬挂在夜空另一侧的血月。 如果说旧日之于诸神只是一群不入流的疯子，那么格赫罗斯这样的外神序列，可就完全足以对标梦境诸神序列，甚至可以是压祂们一头的存在了。 迈洛从格拉基的记忆片段里得到的关于古老神战的讯息里，对战的双方就是古老的旧神派系与外在神只。而像格拉基这样的旧日，在那场大战中只有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份儿。 … 此刻共处于同一片天空之下的，大概可以理解为是古老神战的缩小版。 因为这里只有一位外在神只，那近在咫尺、喷涌着的熔铁与热浪的血月。 …… 至于迈洛，如果不是因为身后跟着的这群灵视者放在战场上过于特殊，他大概率也只会被当做是众多旧日疯子中的一员。 当然灵视者信徒们的特殊之处也只在于他们这种卑微的生命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 “多此一举了，根本不用走这一趟，旧日混战就足以碾死他和他的那些仆从。” “早就说过，卑微的黯影不足为虑。” “但他这次多出了一群仆从不是么？他每次出现在我们视野内都会带来一些新的惊喜，诸位难道不怀疑，他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吗？” “你说的可是那猩红色的野兽？不过是被时光淘汰了的腐朽罢了，它所有的奢望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断绝，不值一提。” “那我们此行确实是多此一举了。” “也未必，如果不亲眼看着那黯影的灵魂彻底湮灭，我在卡达斯是睡不安稳的，毕竟诸位都知道这狂妄的黯影都做过些什么的，对吧？” “能引动梦境诸神将意志投射到这一界面来再次见证他的死亡，这算是，有史以来最具分量的黯影之死了吧？毕竟这多少要让我们消耗些许精神，回头免不了疲惫一阵子。” “正好，这群疯了的旧日会帮我们把这一文明彻底碾碎埋葬，这一次也无需各位亲自动手，分这一缕意志在此重温外在者的癫狂秩序即可，也是不错的体验。” “还真没有人打道回府？都有仇啊？有趣有趣，已经有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没有出现过如此招恨的黯影了吧？” … …… 与迈洛判断的差不多，出现在天边的这些璀璨光柱只是梦境诸神的意志。 等同于祂们只是用手指戳开一个小窟窿隔着窗户在进行偷窥，这片世界的真正关底boss依旧是血月，诸神也忌惮祂，根本不敢亲身犯险。 而这群隔着世界壁垒进行偷窥的家伙们眼下达成了某种共识，那就是由降临了的血月和这乱舞的旧日战争机器送人类文明最后一程，当然，最主要得送走的是迈洛。 …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品尝过这种下位者的滋味了吧？ 迈洛当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来自高空的冷漠目光的聚焦。 他自然是听不见诸神意志们在另一世界的交流的，但黄金树荫下有多少意志盼着他粉身碎骨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 “要我说，如果那些不是你的朋友的话，我们最好还是跑路吧。” 严还在持续不断地给迈洛灌输着走为上策的思想。 “你说天上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么？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朋友呢，祂们不跳下来咬我就已经是万幸了。”迈洛摇摇头。 说着他伸手握住了丽贝卡的两根枪管，滚动的恐惧实质顺着那枪管的龟裂纹路渗透了进去，让这两把枪的威力更上一层。 随即才转头对严说道： “还是之前那句话，一切的混乱都源于头顶上的血月，血月是被梅高吸引而来的，我们想在这场混战中活下去，就得把这尊外在神只送走，懂我意思吗？得断了祂的念想。” 见严听完有点半懵的状态，迈洛又提高了分贝对他说道： “另外，我们应该是没有地方可以跑了。” “歪歪歪，这里的旧日可快要比你手底下灵视者还多的，我印象里你可不擅长做那种跟家国情怀沾边的事情。”严神情郑重地提醒道。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 迈洛正准备把刚说过的废话再重复一遍。 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 他看了看丽贝卡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东西，接着又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手，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 丽贝卡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迈洛。 一旁的严看不下去了：“诶不是，这也还没到深情对视的环节你们……” 但迈洛没有搭理他，而是对丽贝卡问：“那个金属吊坠，你之前给了我，对吧？” 丽贝卡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的手臂受了伤，所以扯掉了领带绑住伤口。 于是那一直藏在领口内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吊坠露了出来，那是一枚用红色细绳绑着的金属原矿石。 而迈洛分明记得，在殖民地之旅途中，丽贝卡曾经把那东西吊坠取下绑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不起眼的小吊坠一直都跟着迈洛。 也许是因为太不起眼了，以至于迈洛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他更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回到丽贝卡脖子上去的…… 而眼下，尽管丽贝卡一言不发，但明显有许多说不出口或者不能说出口的讯息，藏在她那直勾勾的目光里。 … 我们真的已经输过一次了么？ (本章完) 第644章 横推 第644章横推 “好，忍住嗷，什么都别说。” 迈洛点点头，也不多问半句。 “前面已经挂了好几个管不住嘴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结果丽贝卡下一秒就要张嘴说点什么。 迈洛反手就给她下半张脸给捂住。 “不用说不用说，真不用，会死人的。” “唔唔……”丽贝卡奋力地推着迈洛。 但银暮小屋却不是这样。 … 夜魔双翼与黯影的圣餐力道硬生生把十名龙战士的阵型从正中央给碾开了一个豁口。 … “安安静静呆着就是。” 完全是不讲道理的横推。 而就在丽贝卡强忍着怒火吼出那句话之后。 “带着他们往后退一退，实在不行就撤回城区，打起来我也没太有空照顾你们的。” “那是什么……” 就像拥挤在一座狭窄牢笼里的无数毒蛇，只要张开双颚就可以咬到任何对手，而一旦咬上，那就是不死不休。 它们所掌握的元素力量是许多典籍上最强大的术法都无法复刻的。 但他并不擅长战斗，唯一力所能及的就是凭借强大的吸收和记忆能力，将战场上所见到的旧日生灵的来历确认清楚，迅速在手头的基本典籍中察觉它们的相关记载，试图寻找出有效的克制手段。 如果女巫所言不虚，CCD的不死不灭源自于信仰，那么信徒的不断消亡，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等同于是迈洛在缓慢死去。 “哦？看起来黄金律法神殿是有备而来啊。” … 比如在极短时间内掌握了许多禁忌术法后自信心爆棚的银暮大祭司桑福德早在半个钟头之前就已经被旧日战争的余波拦腰斩断，现在两截尸体各掉落在战场的两个角落。 事实证明即使是在旧日的混乱战场上，迈洛和严所掌控的力量不仅完全足够自保，爆发的时候更是隐约有一股碾压的态势。 “唔……” 之后更是不需要任何交流，俩人一左一右各揽住五名龙战士，就将战场强势地分割成了两半，一通不讲道理的横推。 滚滚浓烟把他们几个人所在的位置笼罩了起来。 而恰恰因为不擅长战斗，他反而比绝大多数混沌灵视者活得更久。 … … 而下一秒浓烟就被更为汹涌的气浪震开，从烟雾中高速撞出来的是一团毛茸茸的肉球。 但丽贝卡的反应却更加激烈了。 每当一名信徒在战场上湮灭之后，迈洛脑海中所能够听见的祈祷声音便会减少一个。 但伊格是相当于螺湮城之主那种级别的存在，且眼前的这只与原始生灵伊格相比，除了硕大的体型与半人半蛇的肢体构造以外，还多出了一对肉翅双翼。 这家伙在空中爆开大片黑色浓烟，双翼与火瞳展开之后以更为迅猛的速度撕开空气，直勾勾地凿进了十只蛇人组成的奇特阵型中。 而仅仅是那翻滚而来的碎石浪潮，顷刻之间就将闪避不及的混沌灵视者阵营吞没了三分之一。 但再怎么说迈洛这一阵营里也是有着三个旧日级别的生物在坐镇。 “时间根本不是问题，只是讨人厌的小鬼在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实在无法忍受，或许有些特殊的小手段可以把进程直接加速到…油尽灯枯的环节。” 这俩人前一秒还在吹水，下一秒就打出了一次无比迅猛的配合。 这当然是光柱中的梦境诸神们所愿意看到的画面。 “诶都跟你说了不要乱开口。” 突然发难的夜魔和黯影诠释了什么叫做爆发的侵吞之势。 “嗯…呜呜……” 莽夫丽贝卡直接拎着双枪就要往前走。 “他不是再次拒绝了猩红么？为什么身上沾染的血迹没有被回收？” 无论是执法官还是银暮小屋成员，他们都可以算是迈洛的信徒。 被迈洛一撬棍压住胸口摁了回去，嘴里骂骂咧咧： “又是虫子又是大蛇的，今天真是……” 咣！！！ … 血月之下，旧日与癫狂的人类无异，它们都被一种更为强大的秩序所奴役，被原始的兽性所驱使。 火球风暴来自于一只体型庞大的蛇人。 好像还真的被朗尼说中了。 但后一秒看到队伍正后方地表碎裂的缝隙里接连爬出来十只巨大的、同样背生双翼的蛇人的时候，他也有点笑不出来了。 莫名其妙被滚烫的撬棍戳了一下胸口的丽贝卡面色古怪，但是她的表情被脸上挂着的血污给完全包裹住了，迈洛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嘴里还在叨叨着： 祂们不仅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声，甚至刻意让迈洛听见那些刺耳的动静。 …… “我他妈是要告诉你那个东西它冲过来了！” “伏行者的夜魔赐福。” 它的造型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众蛇之父“伊格”。 “真不用，我都知道的。”迈洛就是不撒手，生怕这一根筋的傻丫头也死得莫名其妙。 原本还算对等的战力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但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被迈洛拎起来砸了出去。 这是伊格的十一龙战士仆从。 严立马插嘴：“歪歪歪，什么叫我们？” 大片的滚烫气浪在战场上荡漾开。 前一秒迈洛正准备开骂。 “笑你……” 对于一众执法官们而言，战场上出现的所有这些古怪生灵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可是在这片雷霆和火焰交织的战场上，黑暗系的力量却成为了主导者。 “我倒是挺乐意花点时间欣赏这黯影在挣扎中缓缓消逝，毕竟油尽灯枯的绝望戏码最是动人，难道不是么？” … 战场上就不适合玩深情对视那一套，连闲聊都不得行。 “猩红女王的圣餐献祭啊……旧时代的余孽。” “还有呢？” 显然现在迈洛他们就被前方的龙战士咬上了。 但其实并不需要探讨眼前背生双翼的蛇人到底是伊格还是它的仆从金古，更不需要纠结蛇人为什么要针对迈洛等人。 龙战士不愧为古老众蛇之父伊格最强大的一群仆从。 就是当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裹挟着火焰风暴正仰天长啸的时候，一枚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灰白色毛球像闪电一样撞了上去，bia在了它的额头上。 …… 体型无比悬殊的两只生物就这么在风暴中心厮打了起来。 那些龙战士甚至来不及唤醒血源中传承的古老力量就被无情压制。 “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们的战场了，退回去之后，找到凯和我的家人，想尽办法活着，其他的交给我们吧。” “哼，徒劳罢了，越是濒死之际的挣扎越显激烈，猩红本就是古老的失败者，受她的眷顾又能如何？” 并且让他更感到恶心的是，伴随着这名信徒声音的消失，脑海中还会响起一些陌生的讥笑声响。 甚至不需要思考都能猜得到，那些充满轻蔑之意的讥笑声来自于高空中与血月遥遥相望的圣洁光柱。 此刻发疯了的旧日们基本属于各自为战，除了自身以外的一切生灵在它们眼中都是敌人，发动的手段也都是无差别进攻手段。 且下一秒，更为凶狠霸道的影子踩碎了脚底的地板，也碾了上去。 … （玩命地挣脱开迈洛的手） 该组织的智囊朗尼·威廉在见到蛇人的第一时间就放声惊呼： “伊格的龙战士，它最擅长战斗的仆从，背上的金色鳞片，看到了吗，是金色的，它是十一名龙战士的首领，金古。” 下一秒双方所在的整块地面就此崩碎，大小碎石像浪潮一样碾向四面八方。 几名位置比较糟糕的混沌灵视者直接被余波成了碎片。 “没错，垂死挣扎罢了，即便是杀了几条小虫子又能泛起什么浪花？被放逐在这座世界里的旧日又何止这几条蛇，杀得完么呵呵……这点时间对于神而言，不值一提。” 事实证明严说的没错。 而接下来的一幕就略显滑稽。 “这你可就得去问问那位不知名的女王了。” 这货接受了迈洛的指引与赐福之后，已经摆脱了轮椅的束缚，成为一名可以在战场上活蹦乱跳的混沌灵视者。 一枚巨大的火球携着风暴就在他们所处位置的正上空炸开了。 他们俩根本没有研习过任何精妙绝伦的古老法术，所使用的就是纯粹的秩序力量。 爆炸源虽然近在咫尺但九成九的威力都被拦截了下来。 后方混沌灵视者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撤退机会，在丽贝卡的带领下快速穿梭在嶙峋的碎石中，快速地冲向城区。 ……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 (本章完) 第645章 神殿诅咒 第645章神殿诅咒 伊格的仆从们也很快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冠以“龙”的名号。 除了火焰之外，它们还掌握另一种元素力量。 在被夜魔和黯影的恐怖力量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它们做了一个与此前虫人相同的动作——将自己的前肢刺入土壤中。 但不同的是，蛇人从土壤中扯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藤蔓长剑而是疯狂颤动着的雷霆。 … 雷枪大概是所有中高阶术法中最具古老气息的那一类，在万物众生尚未开化的原始岁月里，天空砸落的雷，便是当时的智慧生物认知中最强大的力量了。 而蛇人们此刻手中所掌控的雷霆其实并不能简单用“术法”来进行概括，那更像是已经扎根在它们血源之中的某种天赋本能。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伊格赐福中蕴含的力量。 … 十来柄吱喳作响的恐怖金色雷枪同时从碎石地中抽出来的视觉效果还是十分壮观的，伴随着这些古老生物的尖锐嘶鸣，如果不主动去望向后方那片晦暗的城区里的建筑，只将目光聚焦在这片战场上的话，的确会有一种身处亘古的野蛮时代的错觉。 但无论有多么厚重的古老血脉作为支撑，就算有着绝对碾压的人数优势，蛇人们终究只是旧日的奴仆，而它们所面对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旧日，并且不止一个。 … 十把雷枪的刺眼光芒只亮了短短数秒就再度被阴影和黑雾吞没。 那些在原始时代强大无匹的元素力量在更为复杂的秩序面前瞬间败下阵来。 且不只是迈洛与严的这一侧取得了碾压。 那所谓的龙战士的首领金古，也在矛头温迪戈的狂轰滥炸下显得狼狈不堪。 温迪戈甚至已经啃掉了金古的半片肉翅，让它根本无法在空中稳住身形。 只能进行地面作战的金古受制更为严重。 还是那句话，它们终究只是某一位强大旧日的仆从，而温迪戈是货真价实的旧日，哪怕重获新生的它根本不在巅峰状态，但也不是随便出来几个强大仆从种族就能碰瓷的。 …… “这个看起来很厉害，我也想学。” 严把自己这边分到的五只蛇人中的最后一只扯成两段之后，收起夜魔双翼落回到地面上打了个滚，屁颠屁颠地跑到蛇人的雷枪掉落的位置，伸手就要去捡起来。 但雷枪咣的一声炸开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他一脸晦气地搓了搓手上的灰，扭头望向通往楠薇城区的那片原野，此时丽贝卡他们已经顺利从战场突围，穿过墓地之后就可以进城了。 再看温迪戈那边，金古的消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反而是最令人安心的迈洛这边好像出了些什么特殊状况。 … 他其实很早就已经把右侧的五名蛇人杀了，甚至没有用上撬棍，就是硬生生用手像拧抹布那样将它们拧碎的。 搞定了之后就一直站在灰烬和烟雾中，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 … “不是，对着自己的手也能深情对视的吗？你今天真的很不正常兄弟。” 严隔着烟雾对迈洛喊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友好的回应——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我知道很反常。” “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儿么？你还愣着干什么？” “都跟你说了没地方跑了哎哟。” “那——去你说的那个什么幻梦境呗？我们不是有一只会刨坑的小黑猫么？” “我们还有一只会吃人的兔子呢。” “欸原来那不是狗吗……” … 严一路叽叽歪歪地穿过浓雾走到迈洛身边。 直到他看清楚了迈洛模样，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呃我说……这是你的什么新形态吗？” 周围地面上还残留着蛇人们的残肢断臂和尚未熄灭的元素火焰，滚滚浓雾中迈洛缓缓转过身来。 “我倒希望是新形态。” 此刻他的所有皮肤都覆盖着狰狞的裂纹，全都是从自己的双手蔓延开来的，而且这一次那些裂纹不再是停留在体表的图形纹路，是皮肤和血肉真的龟裂开来，甚至可以看到裸露在空气中的骨骼… 猩红色与翡翠般翠绿的两种流光在他这些血肉裂痕中来回窜动、撕扯，它们像是饥渴的蠕虫，不断吞噬、破坏着迈洛的躯体。 那是迈洛通过数次圣餐献祭兑换而来的体魄力量，里面夹杂着多重神明的秩序，在大多数的战斗中，提供着无法忽视的力量支撑。 然而现在，圣餐正在反过来侵蚀迈洛，它们疯狂地啃食他的血肉精华。 最可怕的是，圣餐体魄早就已经成为了迈洛身体的一部分，是无法抽离割舍的，等同于是迈洛自己正在吞噬自己。 “这不对劲。”严明显看出了问题。 “这当然不对劲。” 迈洛皱起眉头。 强烈的痛楚正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根本无法制止自己血脉中这种自毁的行为。 是猩红的反噬吗？ 不见得。 迈洛根本想不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红女巫的身影脱离了战场的风暴，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中。 再次见到那一抹熟悉的红色长袍，以及对方眼眸中散发着的诡异金光。 迈洛才终于直到问题的根源。 … 此刻的红女巫仿佛换了个人。 她不再杵着那根枯木拐杖，身上的暗红长袍依旧破烂但是许多撕裂的边角却出现了只有未熄灭的余烬才具有那种点点火光。一股陌生、强大的气场支撑着她那衰败的身躯。 红女巫漫步走出风暴之后缓缓摘下了那永远盖住面庞的长袍兜帽。 这是迈洛第一次完整地看清她的整个头颅。 那干尸般的粗糙皮肤上布满了褶皱，比腐朽的树皮还令人心生厌恶，而最令人反胃的是，她那张脸的右半部分长出了许多植物藤蔓般的结构，粗细不一，全都蔓延穿插到了左侧，深深地刺入脸庞和头皮，像编织什么网格一样渗透到左侧的头颅，触手般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左侧的脸完全覆盖住，甚至在头顶的这一侧盘成了一只犄角类的结构… 不只是头上，她的整个左半边身躯，都被这些体表覆盖着奇异金色符文的藤蔓彻底侵蚀了，就连那张开着正在喘气的口腔里都挤满藤蔓。 而且随着红女巫的呼吸，所有这些藤蔓都在有节奏地蠕动着…… … “我记得她，但之前没有这么恶心的对吧？” 远远扫过去一眼，即使是严也被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时迈洛已经被遍布全身的疼痛感刺激得脸皮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看着那被右半边身躯彻底控制了的红女巫，脸色狰狞： “是阴魂不散的黄金树啊。” 红女巫的身躯曾被黄金律法神殿斩成了两半并掳走了右侧的那一半。 是黛西带着两只萌宠回到幻梦境把她捞回来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现在看来，能那么轻松就把半个红女巫从神殿地牢里拽回来根本就不是偶然也不是运气。 这是黄金律法神殿留着阴狠后手。 带回来的那半个身子里面被种下了某种诅咒。 而这诅咒是直接扎根到圣餐献祭的秩序之中的，迈洛的献祭对象是红女巫，而作为受其指引的人，诅咒的腐化已经完全通过红女巫蔓延到了他身上。 诅咒发作的速率远超迈洛的想象。 在击杀那些蛇人的时候他还只是觉得双臂的皮肤有些许瘙痒。 现在，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撕扯成碎片了。 “原来神也玩这种不要脸的招数啊。” 未见之地里最后黄金树用藤蔓将琼·拜恩的尸首勾走那时的慈爱与悲悯姿态还历历在目。 而如今那反过来啃咬他体魄和灵魂的圣餐力量却像疯狗一样不讲道理。 … 此刻，那时长缭绕在迈洛耳畔的讥讽嗤笑声音比原来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抬头望向远空那些高高在上的圣洁光柱。 却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在急速变暗，就快要无法看清光柱的轮廓…… … 诅咒将迈洛的血肉撕扯稀烂之后，又迅速刺入他的骨骼。 那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脖子上的裂痕疯狂向上蔓延，瞬间遍布了半张脸。 如果不是严在一旁抵着，迈洛甚至无法站直。 “咳咳咳！！！” 迈洛猛咳了几下。 他的嘴角脆弱得像陶瓷一样就这么在不算剧烈的震颤下裂开来。 最骇人的是从嘴里咳出来的根本不是血，而是一些干枯的内脏碎块。 … “内小狗，你给我看好他，我去把那老东西宰了。” “把她宰了迈洛就会好起来，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没错没错一定是的。” 沉默良久的严很小心地把迈洛轻扶到一旁坐下。 他让温迪戈在一旁守着，然后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朝着红女巫所在的方向走去。 … 迈洛想要拦住他，却根本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他本天真的以为，即使最终注定要死在某一位旧神的手中，拼死应该也能反咬上一口，再不济拉个够分量的垫背总可以做得到。 但没想到，诸神根本不屑于露面。 祂们只在天边撕开一个小口，隔着世界壁垒就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了，战场上的硝烟与血污没有一丁点能沾染到祂们的衣襟。 …… 输了的那一次，就是这么输的吗？ 迈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但他却连话都已经说不出了。 … 此时在他有限的视野和感知力范围内，越来越多的旧日正从地壳之下涌现出来，在天体之音的笼罩下，血腥的自我毁灭进程已经被推向高潮。 温迪戈就蹲在自己的脚边，无助地眨着它的异瞳，它的心智终究还停留在初生婴儿的状态，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它迈洛的情况极端糟糕，但它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窘迫地用爪子勾了勾迈洛的衣角，却又不敢太用力。 …… 迈洛的意识正在缓慢地消亡着。 维持他苟延残喘的，是他的另一项强大本能，恐惧的力量。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没剩多少恐惧能供他汲取了，旧日们彻头彻尾地疯了，楠薇城里的人，却像是在那片黑夜中永久陷入了沉睡。 … 迈洛知道，此刻的红女巫已经成了黄金树的傀儡。 而作为那可怕诅咒的第一承接者她之所以没有彻底消亡，是因为她的本体是另一中层面上的不死不灭，那是来源于夸切·乌陶斯的馈赠。有关这一切的秘密，其实他早就通过《卡纳玛戈斯遗嘱》了解透彻了。 一个古老的传教者凭什么能跨越多个文明一直存活着？不过是付出了极端代价兑换而来的狭义永生罢了。 迈洛不是傻子，在接触圣餐献祭之初他就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了解、搜寻红女巫的来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其实红女巫还真没有想要害他，某种层面上来说，是迈洛把自己和她一起害了？ 谁知道呢。 而按照那份古老遗嘱的说法，红女巫是无法被外力杀死的。 这意味着，严可能永远也赢不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战斗。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裹挟着黑色风暴的夜魔双翼撞向红女巫的时候，他嘴里还不忘鬼叫着那些奇怪的菜名。 …… 且在这座旧日绞肉场空气中的血沫含量达到最高的时候，那一直挂在天边沉默不语的格赫罗斯，那血月也终于是撑开了祂的独眼。 那怪异星球体的外壳上遍布断层与裂谷，其下广阔的液态铁海洋形成的那只巨大独眼撑开之后显露出来的是地壳之下的熔铁海洋。 它没有在意旧日的战场，也不曾多看一眼远处梦境诸神的观影台，而是将目光聚焦在了隔着整座楠薇城的黑夜深处。 那炙热的熔铁光芒所过之处，一切低阶秩序之下产生的造物都化为灰烬。 最终被锁定着的是一片寂静的山谷。 … 迈洛凭借所剩无几的视力，勉强通过余光看到了那片仿佛于是隔绝的山谷。 山谷里空无一人。 但他还是看到了属于艾玛衣物的零星碎片。 以及满地焦黑的、无法用言语去描绘的残破碎块。 …… 血月像是见到了什么残忍的事实。 它发出了可怕的咆哮。 骇人的气浪将战场的地表吞噬、淹没。 犁了一遍又一遍。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646章 yue 第646章yue~ “这样未免也死的太快了些。” “快吗？他手中掌握的恐惧力量还能延续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命，但却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抗衡外界的能力了，这不就是各位最想看到的么？” … …… 迈洛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偶尔会蹦出一些陌生的对话。 对他而言被压制的不仅仅是视野，连思考的速度都降到了最慢。 在接收到的晦暗环境光芒里，他看到了严所化的夜魔身躯被反复打得溃散之后又重组起来，红女巫在藤蔓诅咒彻底控制了的同时还得到了一些极端可怕的力量反馈，不，准确来说是那股极端的力量彻底侵吞了红女巫的意志。 战场上刺眼的火光与剧烈的轰鸣，此刻在迈洛的脆弱感官里只呈现为一些嘈杂的轻微异响。 他被算计了个狠的。 黄金律法神殿从来都没有遗忘琼·拜恩的血仇…… … 但换个角度，从开展之初到现在，迈洛似乎也没做过什么错误的选择。 他坚信自己有十足的理由拒绝猩红，而事实了证明了猩红的背后隐藏着阴谋。 可他所能做的内容，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 红女巫已经完全沦为了藤蔓的代行者。 被种下诅咒的右半边身躯彻底取代了她的意志，事实上那副身躯里唯一与原来的她还有关系的，仅剩那物理层面不死不灭的躯壳了。 神殿种下的恶毒种子，终于迎来了兑现和清算的这一天。 而红女巫那长满并向外蔓延着藤蔓的嘴也代神殿的意志表达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迈洛的痛恨。 “你在黄金树的子民注视下杀死了祂最宠爱的孩子。” “这洗不净的罪孽，将由你的至亲手足的血，来偿还。” … 她的嗓音不再像红女巫原先那般沙哑，而像是同一时间有数十甚至上百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说着相同的话。 说话期间，她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甚至连眼球中都有覆盖着金色符文的藤蔓在蠕动着。 她前有经受了严不知道多少次狂轰滥炸。 然而结果却是根本不受任何影响，即便身躯一度被打得快要顺着中间裂成两半，那些藤蔓也会顽强地将两边躯体重新“绑”回去。 急着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晃晃悠悠地爬起身来，闲庭信步。 一边用破碎狰狞的手指指着半空中的三瞳夜魔，一边狞笑着说道： “就从这邪恶圣器的持有者开始。” …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向严。 而也仅仅只是被看了一眼，他身上覆盖着的庞大黑暗力量顷刻间便瓦解了半数。 那些来自于怨恨、血仇的力量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被某种更加强大的秩序碾碎了，他在空中一个踉跄，随后惊悚地发现双翼上已经布满了孔洞。 “呵呵呵…怨恨之力？多么可笑又低级的造物。” “纵使你把下位者的所有怨恨凝聚到一起又能如何？那终究只是比仆从更加卑贱的底层意志，从底层汲取到的根本不是力量，糟粕罢了。” “不会天真地以为只掌控那圣器了吧？” “你只是它在漫长岁月中所经历过的无数个玩物之一罢了。” “可悲的东西。” “一个玩物，比那黯影还不堪的东西，也敢妄图颠覆旧神的意志。” “天大的笑话。” … 谁也料想不到一名被种下诅咒的不死人会成为整片旧日战场上压迫感最强的那个。 黄金律法神殿的诅咒意志和不死秩序的融合，生造出了一个凌驾在绝大多数旧日支配者之上的可怕生物。 她不仅延续了乌陶斯赐予的不死诅咒，还融合了此前迈洛献上的所有圣餐力量，还同时捆绑了黄金律法神殿的恶毒意志，一切看似巧合实际早有预谋，早在厄难爆发之前，祂们就已经物色好了这个重创迈洛的绝佳的媒介。 … 而可怕之处则是这几股力量被藤蔓捆绑到一起之后，所能够迸发的力量远超想象。 这已经不是杀不杀得死她的问题了。 … 严拖拽着千疮百孔的双翼从高空坠落，重重地踏碎了大片地面。 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乐观。 夜魔之力对他而言本就不是取之不尽的，一旦过了巅峰状态，他就是任人宰割的一摊烂肉，更糟糕的情况是，现在巅峰状态被打没了。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从跟红女巫交手开始，脸上惊愕的神色就不曾消退过。 甚至，他隐约有种感觉，就是红女巫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只是闪耀的那三八面晶体随缘选中的一个玩物。 … “呸！蛊惑，没错，神棍最擅长搞这种心理暗示了，好险，还好我是天才，差点就中招了…yue！” 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战场上面对着最强大的敌人，他那张破嘴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不过，废话太多的坏处很快就应验了。 此刻的严是半夜魔状态，他的浑身上下几乎都包裹着墨水般黑色的浓烟，只露着半张脸，视觉效果上，嘴巴也是被黑雾完全封起来的。 所以他yue的那一下并没有什么东西从嘴里呕出来。 反而是额头处那裂成三瓣的狰狞火眼中开始疯狂地往外渗血。 … “艹，我快看不清楚了……” “yue！” … 一些炙热无比的血泼洒到碎石地上。 严的生理状态很不容乐观，但他的心理状态却相当乐观。 “没事，把她宰了就都会好起来的。” 把该yue的东西都yue了个干净之后，严重新将自己所能够调动的其余所有夜魔之力全都调动了起来。 还象征性地抹了一把啥也没有的嘴巴。 黑雾再次将他浑身覆盖，背后的双翼重新延展开来，并且这一次，翻滚的黑雾中还伸出了巨大的恶魔之爪。 这是有史以来严最认真地一场战斗。 因为他此刻面对的不仅仅是红女巫，还有战场那一侧随时有可能发疯撞过来的任意一位旧日，稍有不慎，自己和迈洛的小命都有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这一次，那裂成三瓣的燃烧着的眼中没有任何动摇。 … …… (本章完) 第647章 暗杀 第6章暗杀 光凭一个受诅咒腐化的红女巫就足以让严头皮发麻了。 但，坏消息接踵而至。 那就是旧日们已经陷入癫狂，原始的兽性被最大程度激发的情况下，狩猎的本能也随之而来。 在古老岁月里，它们其实都是各自时代中的顶尖狩猎者。 而在一个绝对混乱的局面下，那些明显示弱了的灵魂，就会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正在承受着自我毁灭诅咒的迈洛，此刻就是这样一个活靶子的角色。 … ……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感受到来自于旧日级别的压迫感。 恐惧、混乱、压迫，所有这一切元素都是建立在秩序等级的差距前提下的。 换句话说，在体内的圣餐力量腐化那一刻开始，迈洛便不再是黯影了。 可怖的灵魂与野蛮的体魄，如今已经二缺其一。 … 迈洛瘫坐在废墟中低着头。 没人能看清他的面容和现状。 肢体内两种秩序力量的对抗已经把“场地”给摧毁得一塌糊涂，甚至可以看到裂纹已经蔓延到他的头皮上，头发已经染上了火。 给人的感觉是，只要再耗上些许时间，这个男人的气息将会彻底消失，最后化成一块由内而外焚烧着的人形木炭。 完全体夜魔状态的严已经帮迈洛拦住了绝大多数的来自于战场这一侧的压力。 那一边充斥着各种混沌元素，连光的反射都扭曲了，无法用肉眼去看清风暴内的战况，只能依稀听见夜魔的咆哮声。 … 到最后温迪戈都不太敢去碰迈洛了。 它感觉自己可能随便那么一扯，迈洛就会原地散成碎片。 而风暴中心严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吓人。 温迪戈并不是没想过去帮忙，只是感受到越来越多的阴森目光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投来，它于是越发坚信自己不能离开迈洛半步。 … 而事实证明温迪戈的敏锐感官非常关键。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迈洛所在的这片废墟的地表之下开始有一些纤细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植物根蔓延伸了出来。 起初只是一些半透明的灰白色细丝，一点一点地从废墟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在战场的恐怖声浪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地就将这片废墟“占领”了。 直到某一个特殊时刻，那些半透明的根蔓探出迈洛背后靠着的碎石缝隙，又成百上千根纤细如针的柔软根蔓交织在一起拧成尖刺，一柄外表闪着金属光泽的尖刺… 那就尖刺几乎已经贴到了迈洛后颈。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根蔓甚至没有拨动到周边的任何一枚沙砾。 这是一次极端可怕的猎杀。 或者说，暗杀。 …… 然而就在那棘刺尖端刺破迈洛后颈皮肤的时候。 在先前恐惧与圣餐的对抗中已经被煮至沸腾的血液从破碎的皮肤裂痕下涌出，如岩浆般瞬间融化了那尖刺的前端。 “嗤！！！” 伴随着刺耳的灼烧声响。 地表之下传出更加尖锐的痛苦咆哮。 … 那被融化了半截的尖刺像是花朵般瞬间绽放开来，而后更多的根蔓贯穿废墟的碎石，几乎是顷刻间就重新凝结成了新的尖刺，只不过这一次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在凝聚成型的同一时间钉向迈洛的后脑。 然而，暗杀者估计是将太多的精神聚焦到迈洛身上了，以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蹲在旁边eo着的那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毛球。 那玩意儿可比现在这种状态下的迈洛要危险得多。 … 重新凝聚而成的尖刺气急败坏的袭击刚一发动就被遏止了。 怎么回事呢？ 这一次尖刺在距离迈洛还有大概十几公分的时候就突然顿住无法向前。 因为在十数米开外，根蔓的主人已经被咬住了头皮，从废墟地下硬生生拽了出来。 …… 大概这浑身由诡异根蔓组成的古怪生物在盯着迈洛的后颈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某只黯影毛球的獠牙已经挂到自己的后颈上来了。 轰隆… 随着身形庞大的根蔓生物被温迪戈从废墟之下拖拽出来，这片本就已经坍塌了地面再次向下塌陷了数米。 而那被拖拽出来的暗杀者，其形态几乎无法简单的语句进行描述，大概可以总结为——各种冗杂在一起的植物结构堆叠而成的某种动物。 它不像是黑山羊之子那种仅有树木的轮廓细看却是生物体的质感，是属于，乍一看上去有着生物的主体轮廓，但细看到肢体的各处细节时，却处处都是堆叠着的植物的根茎叶脉… 给人一种很潦草，没什么创意的感觉。 大概就类似于，造物者在创造这种生命的时候手头没有别的原材料了，于是就随手抓了击中不同的植物胡乱的捆绑在一起…… … 而众所周知，一般专精于搞暗杀的那种家伙，正面硬刚通常都是弱项。 事实确实如此。 纵使同为旧日，内部的高低等级差异也相当森严悬殊，温迪戈毕竟是活出第二世的黯影，一代温迪戈的本名可是风行者伊塔库亚，行走的死亡。 大部分被冠以“死亡”字眼作为名号和代称的古老生物都具备了足够可怕的毁灭属性。 温迪戈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至于那用根蔓进行暗杀袭击的旧日，它名为“埃洛”。 首先它远没有到达黯影这一级别，其次，即使在“普通旧日”的行列中，它也远不及那种追随于强大旧日的仆从，比如大衮。更加比不上那些出生就带着高贵的外在神只血脉的神二代，类似伊姆纳尔那种混球。 如果非要给眼前这捆杂草划定一个它自己大概所处的行列的话…… 大概就类似于赛文河谷三巨头那种级别吧，属于常年泡在泥塘里见不得人的那种。 而这种类型的家伙碰上温迪戈，那场面就相当血腥暴力了。 … 你见过一棵大树被一团毛球拖拽着拉进废墟里撕咬的画面么？ 那场面，诡异中带着一丝滑稽与荒诞。 …… 埃洛的本质行为跟凑过来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迈洛而言，埃洛的尖刺在他后颈上那看起来毫无效果的一击，却似乎无意间打破了某种特殊限制，或者说，某种程度上启发了迈洛。 从树人埃洛那偷袭一刺过后，迈洛身上的恐惧秩序就开始重新掌控主动权了。 (本章完) 第648章 血月时代 第648章血月时代 崩碎坍塌的声音不断从战场的风暴中心扩散出来… 由于血月靠得太近，甚至仅凭视觉都能够“看”到天体之音的声浪在高空中荡漾。 隔着整座楠薇城另一侧的那座山谷已经被火焰吞噬。 血月的目光终于开始落到了战场的诸多旧日们身上。 不，准确地说它只是横着扫了一眼。 并不聚焦在任何个体的身上，它在寻找着格赫罗斯的子嗣——梅高。 … 外在神只的力量与压迫，正在挤压着战场与战场上所有生灵的意志。 混乱与癫狂确实是血月造成的，却不是血月的主观意志想要造成的。这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概念。 就与，行走在街道上的人类其实无意去碾碎路面下的蚁穴是一个道理。 格赫罗斯，血月，祂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足以引起旧日们的疯狂，这是它所掌控着的高维秩序。 … 至于这位外神的主观意志，那自然是找到梅高了。 且不论苏美鲁人究竟是如何怀上“审判之星”、“毁灭的先驱”这样一个天体巨物的孩子的，梅高反正是确定要从虚无的混沌世界回归现实了。 这场灾厄似乎打从一开始就避免不了（迈洛没有被弄死的话）。 … …… 坍塌的、填着废墟的大坑中，迈洛原本背后靠着的石头被前来袭击的旧日破坏了，他现在基本上是仰躺着的姿势。 在地上，他艰难地将侧靠着的头扭向正面，这一过程中，脖颈处哗啦啦掉下来大片碎屑，那些乌黑的物质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出到底是碎石还是烧焦的血肉了。 而这一台头。 目光正对上的就是血月格赫罗斯，那恐怖巨大天体核心位置的独眼，以及独眼内裸露着的地壳之下的熔铁。 撇开一切不好的念头和意义的话，眼前这幅画面确实是绝美。 血月时代下，所有的支配者成为被支配的对象，进行着无休止的癫狂杀戮，沉浸在扭曲的狂欢中直到湮灭，而在每一个文明都能见到祂们被崇拜的影子的旧神们，则在这片天的最角落里堕入缄默。 一种非常陌生的色调开始将迈洛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都染遍。 那大概是一种有别于荒芜、死寂的色调，它不同于鲜明的猩红与极致的黑暗，而像是给一切事物蒙上了一层淡橙红色的灰烬。 … 迈洛开始看到一些更为稀奇古怪的事物。 他看到看到体表出现岩层堆叠结构的巨人，看到五官模糊的头颅，看看到了被纤细铁丝捆绑在方形建筑上的生物，看到了恋人般紧紧依偎在一起沉眠的面孔，还看到了无数被藤蔓包裹着的少女组成的高塔，高塔并列两侧组成一道看不到尽头路。 迈洛很确信这并不是濒死之际的走马灯。 他确信这是肉眼所接收到的画面。 而在一开始他认为这是群星在向他展示些什么，那些已经湮灭了的痕迹与源于未来的事与物，那些细致得可以用视觉去“触碰”到的裂痕、褶皱，那些足以在一瞬间就堕入的乏困与疲倦。 后来迈洛才意识到，这其实就是血月的时代所要表达的意志。 此刻堆叠在迈洛面前的，就是一幅幅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的绘画作品。 这大概与当初伊姆纳尔在祈福广场上对迈洛说的那番话中的某些环节对应上了，比如：混乱才是宇宙的核心真理。 … 格赫罗斯其实无意向迈洛展示什么，亦或者每个人所看到的血月都是不同的。 也许真实的画面就是表面的荒芜与死寂，并没有迈洛所看到的那么深邃复杂，他自己的眼瞳都快碎裂开了，看到的东西能有几分真实？ …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餐秩序对迈洛肢体的破坏并未消减，甚至愈演愈烈，那些狰狞可怕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他的瞳孔深处了。 然而诡异的是，越是如此，迈洛的视野却越发变得清晰起来…… 当然，从迈洛自己的角度出发，他是无法确定自己所看到的荒诞画面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幻。 不过纵使是那份虚幻，最终也没能维持太长时间。 因为来自于夜魔的动静很快就让迈洛的思绪从天空拉回到混乱的陆地上来。 是严，他很快就扛不住那来自红女巫与诸多旧日的疯狂夹击，随着夜魔形态不断被击溃后重新凝聚如此多次反复，他终于也迎来了力量的断档期。 … 那家伙从空中被击落下来。 像一摊烂肉一样拍在废墟上。 光是那一下，听声音至少得断掉十来根骨头。 被拍下来之后就没动静了，一声都没吭，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架势肯定会觉得人已经凉透了。 而大后方那些面目狰狞的生物则继续混战了起来。 触手、棘刺、或松垮或纤细的身形在混乱色调的笼罩下持续不断地演绎、推进着自我毁灭的进程。 … 唯独那有明确意志在驱使着的红女巫走出了战场的风暴，她的目光依旧聚焦在严的身上。 不，红女巫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严。 他顶多算一个绊脚石。 所以她冷冷地将目光从严身上挪开，看向了不远处废墟坑中那肢体近乎支离破碎的迈洛。 … 而就在红女巫从严身旁走过的时候。 这坨烂肉却忽然开口嘀咕了一句： “欸？她不杀我？” 红女巫的步伐瞬间一顿。 严的声音又继续响起：“艹，我怎么说出声了。” “呃……” 大概是发现自己装死失败，干脆破罐子破摔，瘫在地上对远处的迈洛喊道： “那你自求多福吧兄弟，我弄不过这个老女人我是说……这一群老东西，是这样的没错吧？我砸过她好几拳，那手感不对劲，她的脑子里塞了很多个不同的灵魂意志，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有……” “反正你自己小心，里面有一个好像是变性怪物，懂我意思吗？就是长着蛋蛋的女人。” “还有一个是……” … 红女巫打断了严的嘴遁：“你认为仅凭言语就能激怒诸神吗小丑？” “啊…哦，被发现了。” 躺在地上的严有些尴尬得咳嗽了两下，一些染血的组织碎块从他嘴巴和鼻子里喷了出来。 但他还是不肯就此闭嘴，依旧叨叨个没完： “那没办法了兄弟，它们连同时长着蛋蛋和猫猫的诋毁都能承受，我也想不出更具攻击性的话了，太惭愧了。” “我们的城市会被毁掉对吧？可恶的最终还是没能守护好享乐屋…呃，家乡，是守护家乡。” “嘶……我感觉不到我的丁丁的存在了，这种情况在旧日级别的战争中是常见现象吗？”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明明话挺多的一小伙。” “我问你个正经的问题，这个老女人答应当你的指引人的时候有没有对你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是说肉体层面上的那种……” “意思是没有咯？啊——可惜耶……我是说，能以清白的身份死去我替你感到由衷的欣慰。” “可那这个老东西当初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 “我是说，你除了那张还算能看的脸蛋以外还有别的过人之处吗……” “嗯……”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打架的时候明明全程都憋着一坨大便的，但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我想可能挨打的时候被压出去了。” “嗯，希望是从正确的出口压出去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说实话，最严重的明明是丢了丁丁不是么？” “话说回来她还没有走到你那边吗？” “我记得我掉下来的位置跟你也没有很远吧？” “还是说你已经被她弄死了？” “可是我的腰好像断掉了，没办法翻过身来。” (本章完) 第649章 手语高手 第649章手语高手 大概是在发现自己腰直不起来，腿也伸不直的时候，严的那张破嘴就变的愈加活络起来，属于又是一个他自己无法进行控制的强硬秩序吧。 即使迈洛暂时没有力气回应和搭理他，严也能自娱自乐式地说个没完没了。 但，迈洛是没力气搭理他没错。 有人可忍不了。 … “不是说上位者的死亡跟传统意义上的死亡不太一样么？” “奇怪，我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说法？” “欸等等……我好像感觉到了。” “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哇我的屎真的被她打出来了。” “你惨了，她手上沾了我的屎。” “这就是祂们神明喜欢看的东西吗？那祂们真应该去参加一次杜勒庄园的宴会。”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这样会显得我不怎么聪明的。”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女巫已经原路折返。 严一直看不到迈洛的方向，他等于是背对着迈洛和红女巫在bb个没完。 直到发现那熟悉的暗红长袍和大片狰狞藤蔓重新出现在视野一角的时候才意识到些什么。 接着下一秒就被捏住了咽喉。 “嗯？” 严先是愣了一秒钟。 然后撑着最后这一丁点儿时间大喊了一句除了迈洛没有人能听懂的话： “我刚刚记起那个人是谁了，艾雅·佛格森！那个点灯人……” 这句令人感到没头没脑的话喊到一半。 严的舌头就被红女巫扯了出来… …… … 红女巫依旧维持着单手捏着严的动作。 将那团撕裂、带血的狰狞肉块随手扔开。 却发现挂在半空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还在抽搐着。 他的嘴里哇叽不断呕着鲜血，剧烈的疼痛让他面部抽搐身体颤抖，但却没有死，或者说暂时还没。 可即使到了这种凄惨局面，他仍旧不愿放下他的表达欲。 哪怕是整个喉咙都被扯烂了，他还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用手语比划着些什么。 但，我们知道严不是一个好学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学过手语，好在他想要表达的内容也没有很复杂。 大概是这样。 指一指自己——指一指对方——画个圈圈表示“全家”——然后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洞——右手食指在洞里进进出出…… 这种程度的手语大概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听得懂吧。 大概…… … 烂泥一样的严被重新丢回到地上等死。 不知道出于何种理由，红女巫没有将严杀死，应该说那来自于神殿的意志没选择把严彻底弄死。 重新被拍回地面的严自然也没有能力扭过头来看向红女巫。 红女巫已经背身离去。 而严还在锲而不舍地竖着中指。 但下一秒空中扫过一根纤细的藤蔓，然后他那根倔强的中指就这么从手掌上飞走了，落在了数米之外的废墟缝隙里。 … 在缺少了那喋喋不休的嗓音之后，这狭窄的战场一角终于完全被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严以一种极具个人特色的方式退出了战斗。 他大概已经默认自己的人生就此画上句话了，因为舌头被扯烂、中指也被切断，加上早就已经感觉不到存在的丁丁，等于说他所有的作案工具都被没收了…… … 而第二个拦在红女巫面前的自然就是温迪戈了。 先前那名为埃洛的暗杀者已经被温迪戈完全撕成了碎屑。 大概这名以伏击暗杀为专长的旧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选择了战场上看起来状态最糟糕的生物作为目标，却最先招来杀身之祸。 … 温迪戈把埃洛的大半个身躯的碎屑都吞咽了下去。 那些根蔓也许有着胜过金属武器的强韧度，但在它的嘴里也只能是面条级别的口感。 唯一的问题是面条的量实在太多了。 以至于当这团灰白色的毛球把自己那五厘米的爪子踩在迈洛跟前废墟地上，直面红女巫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嗝，然后一根“面条”就从鼻孔窜了出来。 它于是猛提一口气把挂在鼻孔的面条嗦了回去。 新一轮的厮杀开始了。 但这是一场看不到完美结局的战斗。 对手无法被杀死，且被世界壁垒另一侧的诸神操纵着。 纵使昔日的风行者在此又能如何？ …… … “他死了？” 被那恐怖迷雾笼罩着祈福广场上。 迪拉肖很确定自己所能感受到的黯影与夜魔那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减、变弱。 在他的记忆里，这俩家伙就是最具危险性的怪物，他目睹过迈洛徒手与神只化身对掐的震撼画面，也感受过夜魔之力全开的压迫感。 迪拉肖拥有着黄金树的赐福，他能看到常规生物视角中无法捕捉到的生命活性强度，那就类似于一团不断燃烧着的火焰。 然而就是这两个强得过分离谱的家伙，此刻那象征着他们生活的火却已经只剩下余烬了。 “真的都死了吗？” 迪拉肖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他曾坚信自己只要往祈福广场这一站，任何罪恶都无法走进身后那扇教会大门。 但当他“看”到猩红山脉彼岸那不断燃起的火光的时候，他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直到此刻恍然发现自己认知内最强大的两个灵魂正在缓慢溃散，迪拉肖的那份自信与笃定便荡然无存了。 “不可能吧……” …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坐在台阶最下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渡鸦闷声说了一句。 他甚至懒得回头看迪拉肖一眼。 语气中不乏对契约组织这一学派的鄙夷。 似乎还能听到意义不明的叹息。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盯着别人……” … “什么意思？” 迪拉肖脸上闪过一秒的错愕。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放开精神力横扫了整片教会建筑群，一番检查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此刻的他多少有点精神紧绷的意思。 而相比之下，台阶最下方那蒙西斯学派的师徒二人从始至终都显得很沉闷。 渡鸦再度开口： “所以是……” “那孩子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些什么，却一地点儿也没有告诉你么？” (本章完) 第650章 宿命 第650章宿命 “孩子，哦，你说被你挖掉眼睛的那个孩子。” 迪拉肖逮住机会就对渡鸦损上一两句。 老实说，如果不是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他百分百会对 蒙奎亚属于那种看谁都不太爽，且谁看他也都会不爽的类型。 迪拉肖每说一句话，他都会侧过身冷冷地看一眼这位教会执事长，那阴冷眼神谈不上有非常明显的敌意但善意其实也没多少。 相比之下渡鸦从头到尾都非常平和。 当蒙奎亚和迪拉肖俩人在进行激情的目光对撞的时候，渡鸦的大部分精力反而是停留在灰蒙蒙的祈福广场，停留在那些恢弘的浮雕和壁画之上。 “这就是你在言语攻击性上能达到的最高水准了吗？” 渡鸦双手揣在大衣外兜，脖子缩到衣领内。 他是高瘦型体格，而此刻的容貌、气质各方面基本都与普通小老头没什么太大区别，如果不去细看他那双蓝绿色眼瞳的话…… 但其实渡鸦年龄不算老，他最多最多算个中年人，没人知道他与蒙西斯学派一同离开教会之后的这短暂十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导致他如今老态尽显。 …… 他并不在意来自于迪拉肖的敌意。 事实上在血月降临之前，蒙西斯学派的目的就如黛西所说，是梅高，是思考之眼，是月的启迪。 而站在渡鸦的个人角度，这一切争夺、厮杀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阻止那天体之音的到来。 如今随着血月格赫罗斯的降临，什么蒙西斯的阴谋、渡鸦的目的，这一切的意义也就都荡然无存了，因为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出现了。 但就如同蒙西斯学派一直以来遵从的灵视学说那样，当你认为自己已经堕入一个无解的绝望境地的时候，那只是因为你的视野还不够开阔，所以看不见希望与契机，任何认知中的绝望，其实都是片面的。 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灵视。 就如教会箴言所说的那样——我们的视野还不够开阔…… 渡鸦的一生都在为了“视野”这两个字而拼杀，从那场不该存在的跨时空谈话过后的兴奋、癫狂，到洞悉末世真相后的迷茫、绝望，到面对恩师的追杀，再到漠然地与之提刀相向，再到现在… 当世界突变，一些特殊的人自称为神仆、赐福者、黑暗住民、使徒、猎人、混沌灵视者的时候，渡鸦却从始至终都只以“学者”的身份自居。 因为纵观他的整个漫长旅途，其实一直都处于为自己解惑的道路上，从未停歇过。 … 这一点或许与自己的恩师克劳非常相似。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俩不本就是同一个人么？ … 哦，也许有那么一件事，是身后那神仆说对了的。 同时也是渡鸦自己在表面上从未承认过的。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迪拉肖说，他是来赎罪的。 也许是吧，也许不是。 渡鸦从不会回过头去细数自己造下的杀孽与犯下的罪责，当自己踏上那条极端的求知之路的时候，所谓的律法、道德、伦理都已经无法约束他，他甚至不会去考虑自己做的那些决策与行为的必要性，因为那同样无意义。 只有唯一的一次，他回顾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发现在这段旅程的上游部分，有一双眼睛在时刻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那是思考之眼。 那个在他的策划之下被挖走双眼的女孩。 … 与过往一样，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决策的必要性。 但… 渡鸦并不是一个纯粹……或者说并不是一个完全理性的学者。 在漫长的旅途中，有太多的故事与现实，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另类的人，那就是——作为学者的同时，他也坚信宿命。 什么才算是宿命？ 那些注定了的，无法修复、修改、扭转的事情，统称为宿命。 例如他与迈洛那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再例如爆发在某个时空节点的螺湮城的那场血腥厮杀。 包括自己与老师克劳那千丝万缕的奇妙联系。 也包括，自己多年前那一次看似随意的布局催生出来的思考之眼的人间载体…… … “但后来我发现，大多数时候那些看似躲不开的宿命安排，往往都是有更高维度的一双大手在操控着，就像着场预言中的末世一样，不是么？” 某一时刻，渡鸦忽然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他平缓地、像个老人那样活动了一下腰肢筋骨，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一面从大衣的怀中取出一只不起眼的木匣子。 那木匣子表面漆黑，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磕碰痕迹和外壳漆面的磨，但这些都不影响它整体的质感。 尤其是渡鸦抱着木匣子时那平稳的双手与慎重的态度，让人不禁好奇这木匣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然而当他缓缓竖起木匣子，拉开木匣上的金属环之后，露出来的却是一面精致的时钟。 这并不是什么木匣盒子，而是一只小巧的时钟啊。 … 渡鸦将时钟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从另一边的衣兜里取出一柄朴素的发条钥匙，开始给时钟上发条。 他的动作不急也不慢，那时钟内部发条结构转动的咔嚓咔嚓声响在祈福广场上有节奏地扩散开，像极了某种倒计时。 … 当然，渡鸦嘴上也没有闲着。 他认真地上着发条，忽然对身边的人问道：“你们见过那双大手吗？我将它称之为宿命的那个东西。” 蒙奎亚摇头。 渡鸦就将目光转向趴在一旁的混种。 混种更加听不懂他老爹在讲些什么了，大脑袋上几十个眼珠子里都写满了懵逼。 最终这个问题还是传到了迪拉肖手中。 那迪拉肖就不懵了吗？他也懵呀。 “手？” “对，一双手，当然它不见得是手的形状，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无法意识到其存在的某个意志。”渡鸦低着头继续认真地给时钟上发条。 “只有无知愚昧的人才会相信宿命，可遗憾的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智者。” “即便真的窥视到了宿命的一丝轮廓，迎来的也只会是余生的漫长折磨。” “所以，也只能且当它是一种无法修改的宿命论了。” “就且当它是那么一回事。” “想办法苟活到那一天的到来，苟活到，可以直面宿命的那一天。” “一旦让我给抓住，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不是么？” 渡鸦的话讲到最后，显然已经不是在对蒙奎亚或者迪拉肖说的了。 而随着话音收住，他怀中时钟上发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 也就在此时，一个突兀、鬼祟的声音从祈福广场前方的迷雾中传来。 它回应了渡鸦最后的说出口的那个问题： “即使直面这一天的代价是性命，也无所谓么？” … 这声音来得毫无征兆。 就好似有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站在那片迷雾中了一样，比迪拉肖和渡鸦他们来得更早。 此前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里，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广场的迷雾里有东西。 …… “那是什么？” 台阶最上层的迪拉肖已经站直了起来，严阵以待，他身上的黄金树图腾正在涌动着金色波纹。 然而下方距离迷雾更近的渡鸦却依旧平静。 他深深地看向那片迷雾，眼神中不但没有丝毫凝重与惧色，反而带有一丝复杂的兴奋…… “代价吗？可，我是学者啊。” … 迷雾逐渐散去。 或者说，迷雾是被那可怖影子的庞大身躯挤开的。 那阴影的背后出现的，是一个被无数奇怪物质束缚着的男人，他的眼眶里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 如果迈洛或者严在场，他们绝对会对这所谓“宿命”的生物形象进行一番无情的嘲讽。 但在这俩人受困于山脉彼岸战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祈福广场这里就只能沦陷于那古怪男人所带来的压抑感了。 … “他是冲着眼圣女来的对吧？”这大概是今晚迪拉肖最准确的一次判断。 (本章完) 第651章 赎罪者 第651章赎罪者 一直都表现得很沉闷的渡鸦，在见到迷雾后方走出来的古怪人形生物之后，不仅感到了兴奋，同时那苍老面庞上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释然。 大概是觉得…… 眼前这一幕印证了自己过去的一些猜想了吧。 … 他是宿命论的学者没错。 但，至少在思考之眼这件事上，渡鸦发现摆布着前后因果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宿命，毕竟，如果是一个站到自己面前的活生生的生命体的话，那它就是伪宿命了。 而应该只是某一种，自己过去根本无法接触到的来自于高维的意志，也就说，那双大手。 … 首先，祂不是旧日支配者。 因为在血月之下，旧日无法表现出那份平和，天体之音完全没有对祂造成丝毫影响，这是高于旧日序列的存在。 其次，祂不属于清醒世界。 最起码，这样的上位者形象在整个清醒世界民间的信仰体系中是看不到的，在渡鸦所涉略的所有古老典籍中也未曾有过记录。 那些束缚着祂四肢和躯干的古怪条状物上面密密麻麻绘制着无人能懂的经文，不属于任一个古文明的文字。 祂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代表着某一上位者的意志。 并且祂也不属于黄金律法神殿。 这一点掌握了黄金赐福的迪拉肖视角最为清晰。 对方身上所流转着的气息与秩序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迪拉肖只是不明白，除了那幻梦境的黄金律法神殿之外，还有什么人在觊觎着眼圣女。 … 因为猩红山脉隔绝了战场。 也许在彼岸那一侧的人会觉得这是猩红教派的某些阴谋，然而实际上，教会被隔绝在外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旧日的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把这个接近半全知的女孩跟那不受神明青睐的黯影隔绝开来。 但显然，有人的想法比猩红更决绝一些。 这场乱战戏码总归是有一些需要“微调”的地方，而只有在足够隐晦的角落里，那试图操控一切的手才会显露踪迹。 …… 那浑身被缚的陌生男人眼瞳中的蓝色火焰从始至终都只聚焦在教会大后方建筑群的星辰钟塔上，直到渡鸦抽出时钟的发条钥匙，那木匣内部的机械结构开始运转，祈福广场上响起了一系列清脆的嘀嗒嘀嗒动静… 此时，男人才缓缓低头将目光移至渡鸦身上。 祂的眼神中不夹带任何情绪，或者说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其情绪的痕迹。 引来祂注意的也不是渡鸦，而是他手中的那口时钟。 至于引来这陌生上位者的注意到底是不是好主意…… 谁知道呢…… … 那被经文和图腾束缚着的巨大男人与过往任何显圣的神明都不太一样。 祂没有伪装出悲悯慈爱的面孔，也没有以威严逼人臣服，祂对众人施加的压迫感仅来自于那份厚重的“陌生”与“冷漠”。 “那口时钟……难怪了。” 男人口中沉声自语。 祂显然认出了渡鸦手中抱着的东西。 至于两侧那肮脏的古怪生物和猎人，以及台阶上方那黄金赐福的蒙受者，则是被完全忽视了。 …… “这就是律法锋刃所说的厄难了吗？” 极致的压迫力下，迪拉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那名为琼·拜恩的女人在被迈洛杀死之前所说的话。 她说思考之眼停留在清醒世界会招来厄难…… … 而就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恍惚过后，迪拉肖忽然惊愕地发现自己脚下、身后的所有建筑尽数化为了灰烬。 广阔的祈福广场瞬间被茫茫白灰覆盖。 被誉为国教圣地的教会建筑群，就这么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了大半。 这湮灭的范围是一个半圆，以祈福广场为中心扩散开的，一直蔓延到星辰钟塔的位置，再往后的建筑就都安然无恙…… 而此刻身上裹着圣女长袍的黛西就站在那片白灰中。 她似乎早已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小脸蛋上没有丝毫惧色。 … 另一方面，这或许是渡鸦第一次见到黛西，那由自己亲手策划、造就出来的思考之眼载体。 他们二人之间存在着比血仇更加沉重的记忆。 但令人唏嘘，此刻拦在教会门前的正是渡鸦本人。 他否认了自己这一选择中的赎罪意图，但真相究竟是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 …… “也许我应该接受猎捕那欺诈者的差事的……” 代表上位意志的男人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 接下来。 没有任何可怕的轰鸣声。 最能真切感受到教会门前之战的恐怖的，是在猩红山脉彼岸的这一边。 也就是楠薇城视角里。 那巨大的、无法逾越的红色山脉，从对侧被某种如瀑布或山洪般的力量倾泻给直接凿穿了。 一瞬之间而已，所有那些没来得及避开的巡礼蝶全被碾成齑粉。 不只是巡礼蝶，在“狂欢”中迷失自我的一部分旧日也没有幸免于难，被凿穿的不仅是猩红山脉，还有旧日战场。 地上出现了一道深渊般的可怕沟壑，像是被燃烧着的巨斧劈砍过一样，那股可怕的倾泻力量淡化了之后，沟壑两侧的崖壁都还都挂满着余烬。 … 那些与倾泻角度存在偏差所以没有在瞬间被劈成粉末的旧日们的主观感受就是。 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都没看见，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头皮滑了过去。 然后整个视野内的一切就裂成了两半，连带着天上那燃烧着的云层都分成了两部分。 … 这股无声的可怖力量是来自教会那一侧的，无人知晓那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其实也根本无暇去顾及那些。 … 因为第二坨烂肉很快也bia到了迈洛面前。 相比于夜魔那一坨，眼下这一坨就比较小了。 只是一团有弹性的毛球。 温迪戈没有像严那样自残式地进行死斗。 倒不是它能力不够，而是它不会…… 在携带着诸神意志的红女巫以及一众旧日的围攻之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它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强。 …… (本章完) 第652章 巨鼠维布尔 第652章巨鼠维布尔 现在的局势是。 开局挂机的那俩已经接近于真正意义上的挂了。 其实也没有挂很久，就只是在边缘小小发了一会儿呆而已。 但本次战场的主角可不同，比前两位都要离谱。 旧日都没有到齐，他就提前躺下了，而且一躺就是大半场，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那种。 … 并且暂时他还没法起身。 能起的话严的那些作案工具也不至于都被没收了。 可黄金树的诅咒过于恶毒，甚至不需要迈洛做出什么实质举动，哪怕他只是生出一个动弹的念头，身上的自毁与溃败趋势就会疯狂增速。 所以这一躺下，就有种再也起不来的感觉了。 … 教会这一侧放射出的倾泻力量将战场强行分割成两半，等于是强行将部分旧日向迈洛他们所处的边缘位置进行了挤压。 于是情况还在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进发。 出现在他们四周围的旧日身影越来越多。 无头的巨人、被触手缠绕的婴孩、如风一般不断聚散的游魂、长着数张人脸的巨型蜘蛛…… 比之迈洛在天上看到的那些地狱绘图，此刻在他周身上演的，是“活力四射”的原始的野性碰撞。 当然这或许是诸神最乐意看到的画面。 迈洛的生命力是很强悍的。 他可以在诅咒的反噬力量下硬扛这么长时间，证明了即使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遭受旧日的践踏也一样可以撑很久。 当然并不是因为防御力有多高，纯粹是因为血厚、命硬。 他改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一丁点儿也不会少，甚至在诅咒的压制之下，折磨的效果是翻倍的。 你永远无法想象旧日支配者所掌握的杀戮方式是什么。 它们的手段可以说是包罗万象。 绝对不会仅停留在肉体层面，甚至也不止步于精神层面… 比如最先绕过其余旧日向迈洛逼近而来的这只巨大老鼠。 它拖拽着数吨重的梨形身躯，额头上顶着三只高亮度的红色眼睛，体表覆盖着一层缠绕结痂的黑色物质，没有四肢。 这巨鼠的名字是维布尔，它来自于另一位面，准确来说，它的本体存在于超越本维度空间之外的地方，眼下的巨鼠形象只是肢体的一部分，所以即使没有四肢，它也可以有极快的移动速度，视觉效果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行走。 而它的杀戮方式就很令人感到生理厌恶，因为它可见的皮肤褶皱里生长着许多蓝色孢子，在它“奔跑”期间，这些孢子会不断从体表褶皱朝四周围空气中不断扩散，而感染这些孢子的生物体表会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出一些晶状菌类，随即引发大面积的灼烧和放射性伤害。 四周围已经可以看到有长满硬化结晶物附着在浑身体表的巨型蜘蛛、无头人等等，它们在挪动身躯的时候那些菌类凝结出的晶状物哗啦啦各自扯着一小片肉，撒了满地…… 而这还只是维布尔“无意识”造成的伤害。 主动施加伤害的情况下，它也仅仅只需要利用那来自高维度的可怕灵能，在脑海中“想”到目标，所有那些可怕的辐射与灼烧效果就会出现在目标生物的身上，近乎无解。 … 于是在维布尔绕过许多旧日朝着迈洛靠近而来的时候，大概诸神也都知道即将发生些什么，被那些意志操控着的红女巫原地驻足，甚至后退让步。 一来，祂们想看看迈洛要怎么扛住那放射与灼烧，二来，其实祂们也不愿意靠近那异位面的恶心生物。 毕竟诅咒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到那黯影的灵魂在痛哭挣扎中消亡不是么？ … 巨鼠维布尔第一个靠近了迈洛。 也许在理智尚存的状态下它会对迈洛身上那交织一片互相侵吞的秩序力量感到好奇，但血月的天体之音控制之下，巨鼠只想享受猎物在灼烧中发出的动听哀嚎。 但它察觉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它无法在脑海中“想”出完整的迈洛。 也许是它忽略了什么重要元素。 也许是因为此刻的迈洛无法被定义与概括，因为他体内的秩序还在互相侵吞，诅咒与他的灵魂站在了对立面，大概有点类似于薛定谔的猫，迈洛现在就是那个盒子。 而维布尔想要顺利对迈洛进行定义的方法也很简单，把“盒子”打开就完事。 于是那本应该存在于另一位面的维布尔的一只前肢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跟“爪子”二字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前肢，更像是灵长类的骨骼结构，同时覆盖着与躯干相类似的缠结毛发，甚至细看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触须在血肉的空洞中穿过或者抽离… 它那前肢的指甲奇长无比，并且与菌类结出的是完全相同的蓝色晶状物质，透着冰冷的寒意。 维布尔那庞大的身躯蹲在迈洛跟前，像是在进行手术的外科医生一样，小心、平稳地将那晶状“刀片”贴到迈洛的胸口上，似乎在寻找正确的切入位置。 天边远处的诸神都此时已经准备好观看一场精妙绝伦的凌迟了。 但就在那刀刃距离迈洛的龟裂皮肤还有大概一毫米的时候，它忽然发现“病人”朝着自己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 而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可能就完全不是诸神所期待的了。 因为原先那两坨“烂肉”又动了起来。 “刀片”没能继续向下，是因为某一条断了中指的手拽住了“医生”的尾巴。 然后是那毛球，毫无征兆地从地下钻出，张嘴咬住了维布尔的前肢，不管那些放射性物质对自己肢体的灼烧，也不管维布尔如何在地上摔打轰炸它的身躯，温迪戈就这么死咬着再也不松口。 温迪戈此刻已经通体变成了红色的，鲜血浸湿了的毛发不再蓬松，看起啦已经不再像一颗毛球了而像是一块抹布… 这货算是把护食的那股劲儿都给使了出来。 牙齿深深地嵌入到维布尔的骨骼深处，嘴里还不断发出像小猫一样毫无威慑力的低吼。 … 在夜魔和温迪戈的拖延下，巨鼠维布尔的刀片最终也没能把迈洛切开来。 而然诸神略微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攥住维布尔胸前皮毛的，是迈洛那布满了裂痕、几乎要完全碎掉的手。 圣餐和恐惧两股力量的彼此对抗和侵吞几乎要把迈洛的躯体挤碎。 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让自毁的速度加剧。 可刀片都架到自己脸上来了，又能怎么办？ 被诅咒的人分明是自己，难道要让严和温迪戈死在自己前头么？ … 三名半条命的旧日合力对付一名旧日的画面会有多惨烈？ … “呵，垂死挣扎的好戏开始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653章 糟糕 第653章糟糕 上一回有这么热闹的三对一场面还是在破解伊姆纳尔的1.0计划的时候。 怎么感觉无论说什么总是能扯回到伊姆纳尔身上…… … 严现在基本是被打了个半残。 温迪戈也好不到哪里去。 迈洛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会儿每做出一个动作都是在加速自毁进程。 但如果都不动弹的话，也没得活。 … …… “我记得那只胆小的肮脏生物，它仅有部分身躯裸露在清醒世界。” “若是凭它这只臭老鼠就把三个罪人都一次性解决了的话，我觉得倒是可以考虑让它到贵神殿中任个一官半职。” “依我看，没那么简单吧。” “虽说是三对一，但这维布尔只要本体还藏在异维度里，他们三个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它的性命的……” “等等，他们在做什么？” “好好好，主动寻死！” “越来越惨烈了。” “竟然想把维布尔的本体从异维度里拖出来……” … 诸神躲在天边都能看个透彻的问题，迈洛又怎么会搞不明白？ 现实世界里所能看到的这只重达几吨的巨鼠根本就不是维布尔本体，它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真实身躯都藏在了另一个维度，在清醒世界里对抗巨鼠，无异于是打架的时候只拽着对手的衣角捶…… 所以当那巨鼠的本体疯狂释放放射性物质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孢子的时候，迈洛他们仨也不闪不避，以最凶残的方式拽着巨鼠就往清醒世界的方向拖拽了过来！ … 咔嚓… 被血月染红的透明空气中开始蔓延开一些肉眼可见的裂纹，像是被压碎的玻璃一样，伴随着清脆的声音。 巨鼠维布尔做的最差的决定就是把自己的一只前肢从其他维度世界中探了过来。 迈洛身上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碎片，那些都是他身躯肢体的一部分。 但纵使如此，他依旧死死地握住了维布尔那刀片一般可怕的指甲。 然后奋力一捏！ 嘭！！ 晶状的锋利指甲几乎在顷刻之间应声碎裂。 放射性物质和圣餐的自毁和侵吞已经让迈洛整个人快要支离破碎。 但就算是拖着这副糟糕透顶的残破身躯，他也硬是把维布尔从异维度世界的角落里硬生生拖进清醒世界！ 那不同纬度之间其实并不存在传统概念中的通道，最为贴切的理解方式应该是“筛子”，无论是从低维到高维，还是反其道而行之，都绝不只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而应该像是从一个容器被硬生生从筛子处挤压到另一侧，结构、形态、规则的全面压缩或拉伸，足以将一名旧日支配者级别的生物碾个半残。 … 这就是迈洛他们的唯一选择。 面对任何冠有“杀不死”名号的生物的时候，首要的任务都是先找到杀戮的角度。 在维布尔的视角里，它只知道眼前这三个生命等级颇高的生物都很“年轻”，无论是迈洛还是严，即使掌握着足够的力量也无法掩饰那种稚嫩感，他们身上就没有岁月的痕迹，至于温迪戈就更不用说了，它就是个实打实的新生儿。 但维布尔不知道这些稚嫩的家伙都干过些什么。 更不相信自己的本体会被三个濒死的家伙生拉硬拽从其他维度拖过来。 咔嚓… 这一次被积压碎裂的不再是空气中的壁垒。 而是那被拖拽过来的本体。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维布尔的冰山一角是一头巨鼠形象，可当它的真实本体面目却远比“老鼠”二字要复杂得多。 这是一只…… 有着巨型蜥蜴或者龙一般的主体结构，但身上却同时兼具着触手、尖刺、鱼鳍甚至是蹼等组织结构，甚至还有由烟雾、泡沫和流体物质组成的半透明肢体，总之就像极了某种大杂烩，极端不协调。 与其他结构相比，数吨重的巨鼠就非常不起眼了，而且这梨形的身躯居然也只是本体的一个鼻子… 而最让整体风格令人无法接受的是那巨型蜥蜴肉瘤一样的头顶上长着一副人类的上半身，只不过同样是肉瘤堆叠而成的，仅有一个大致的轮廓，除了那尖锐的指甲之外，就像是一件尚未完工的雕塑作品没有任何细节可言。 没错，最开始伸过来想要把迈洛切开的那只手就长在这个肉瘤人身上。 …… 这就是维布尔的真正本体形态。 它是行走在各个维度的生命体，而每一次穿梭之后都会根据本世界的生物轮廓进行一次肢体增生，随后进行很漫长一段时间的力量积攒，通过信仰、汲取、掠夺等多种方式，攒够下一次穿越所需的能量。 或者还有更为贴切的说法。 维布尔并非是在不同维度之间穿梭，它同时存在于多个维度，躯干上那每一个风格迥异的部位都是其中某一个维度里维布尔的形象，就如同清醒世界里的巨鼠一样。 它是一只横跨多个维度的生物，大概这就是它所选择的保命方式吧，无论在哪一个维度里的维布尔死掉，对于本体而言也不过是丢了一小部分身体组织而已。 只不过现在，在迈洛三人合力之下，维布尔遍布在多个不同维度的身体被一次性全部拖进了这个世界。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稀奇古怪的庞大生物。 不难发现维布尔只游走于各个低维世界中，它所拥有的大部分身体结构在迈洛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 自然，也是可以被毁灭的。 只是难度有点大。 … 维布尔的个头究竟有多大呢？ 先前那只数吨重的巨鼠只是本体的一个鼻子。 所以当它那大杂烩一样的本体被拖拽过来的时候，基本上这一侧的旧日战场就显得非常拥挤了。 但难度绝对不在于体型。 要知道，维布尔仅仅只代指清醒世界中那只巨鼠，光是那巨鼠就已经是旧日了。 而当每个维度的它同时出现在一个世界里的时候，那就等同于迈洛同时面对着上百个维布尔了… 这是弄死维布尔的唯一方式没错。 但，究竟是谁弄死谁可不好说…… … 反正有了这么个庞然大物的计入，血月之下的战场肯定是更加火热了。 这周围的一切已经被无数种方式犁了不知道几个来回，可以明显感觉到世界现有的那些介质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突变。 …… 而让诸神也略感意外的是，状态本应该越来越糟糕的迈洛却忽然站了起来。 他把撬棍当手杖撑着废墟地，晃晃悠悠地站住了。 身体上的可怕裂纹已经深入蔓延到了每个部位，那不单单只是物理层面的破坏，而是一种不断扩张的毁灭秩序，就好像有无数藤蔓正在体内疯狂穿插撕裂一般。 他身上的衣服是龟裂的，撬棍是龟裂的，就连他的眼眸深处也遍布着裂纹，且每一道裂痕中都挂着余烬般的狰狞色泽。 … 可能很难理解，其实迈洛自己也不怎么理解。 他并没有感觉到肢体的情况有好转的趋势，诅咒的力量也未曾消退，但就是不妨碍他动弹了。 那遮天蔽日的巨大维布尔就在头顶上注视着自己。 但迈洛却低着头，很平静的用龟裂的双瞳凝视着自己那支离破碎的掌心。 的确是在硬撑着没错，可几分钟之前他连硬撑的念头都生不出…… 发生什么了？ …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颈。 却摸了个空。 因为那块区域先前被暗杀者旧日埃洛轻轻刺了一下，外壳已经彻底崩碎脱落。 但真的是这个原因么？ 迈洛自己也不清楚。 … 他转头望向红女巫。 那被藤蔓贯穿、操纵着的残破身躯此刻就悬挂在战场的一角，沉默不语。 迈洛把脚边那团红通通的毛球捡起来，放到了严的旁边。 严的姿势太抽象了，所有关节都是扭曲的，他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但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这里是旧日的战场，血月之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安全的。 把严和毛球丢在这里，不出两分钟就会有旧日过来享用他们的血肉。 …… 迈洛扭头望向楠薇城的方向。 在楠薇城的另一端，是艾玛的破碎衣裳飘落的山谷位置。 接着，是先前发生了恐怖能量倾泻的教会那边。 此时崩断了的猩红山脉在能量的余温下依旧止不住地融化着。 “有够糟糕的……咳咳！” 迈洛忍不住轻咳了几下。 口鼻处喷出来许多燃着的碎屑。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654章 那个点 第654章那个点 “已经输掉了的那一次…” “是不是到这里我就已经死了？” 迈洛不禁冒出了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 他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那场存在过血月战争及其惨淡的结局。 黛西在黑暗中捡到的断手…… C的关于道罗斯的嘱咐…… 还有迈洛已经遗忘的那部分，他的本名… … 直到诅咒发作之前迈洛都坚信这一次是能赢下的。 因为马蒂的梦魇画面实际上已经给出了与梅高相关的指引，但突变无限叠加在一起的突变因素实在太多。 猩红、血月，还有诸神的诅咒。 某一瞬间迈洛忽然觉得，老子一个旧日支配者而已犯得着这么多人轮番照顾么？ …… 他不清楚艾玛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教会现在是什么情况。 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诅咒同样杀不死红女巫，但相同的效果，杀死迈洛只是时间问题。 让人感到恶心的是，迈洛等人的所有挣扎，在诸神的眼中只是一场有趣的演出。 祂们只用了一个诅咒，就让指引人和被指引人刀剑相向。 … 红女巫就不远处注视着迈洛，维布尔亦是如此。 迈洛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脱掉了风衣外套，用外套把严那一滩烂泥似的身体裹起来，再顺手把奄奄一息的红色毛球揣进兜里。 把这俩半死不活的家伙往战场边缘的方向拖了拖。 … 没走出十来米远他就感觉自己的浑身气力都消耗一空，只能扶着撬棍原地大口喘气。 远处的红女巫全程不紧不慢地悬浮在半空中飘着。 迈洛自顾自咳嗽完之后才转过身来对她说道： “你们先别心急，如果这么结束了，未免太便宜我了不是么？” 说完又继续拖拽着严前进。 不知道是梦境里那群老不死的想要继续看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红女巫暂时是没有出手阻拦迈洛，也可能祂们是真的不在乎夜魔和温迪戈的死活。 但，血月之下的旧日们可没有诸神那样的耐心。 尤其是本体被迈洛从各个维度里拖拽过来的维布尔。 … 一些纤细得几乎无法用肉眼去看到的线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迈洛。 它们也是维布尔身体的一部分，紧随其后的那巨大的、表面布满晶状物质的触手…… 反正迈洛是遭老罪了。 … 相比于后面那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迈洛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个被榨干了的七旬老头一样，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步子都不敢跨太大。 把严丢进某一条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沟里之后，他往前蹭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裤兜里还揣着一只毛球，便把它掏了出来一脚也踢进远处的山沟里。 虽然动作都很缓慢但是也都恰到好处，在把毛球踢走之后的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扇飞了出去。 一路稀里哗啦散了满地的碎屑，最后砸落下来，卡在废墟的缝隙中间。 … 接下来，迈洛刚刚尝试着站起身，就感觉一些发丝般纤细、锋利的东西缠绕住了自己的脖子，硬是把卡在废墟缝隙里的他给扯了出来。 这会儿迈洛的状态可以用稀碎来形容。 大概类似于，一只塞满了嚼过的口香糖的玻璃瓶，这样形容是不是有点恶心，但真实情况差不多，就是玻璃瓶的外壳已经摔得稀烂了，但大部分的碎片还都被里面填充的那些口香糖粘着，所以没有脱落。 而在被逮着一通狂轰滥砸之后，迈洛很快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开始触碰到那一丁点儿所谓的不死不灭的真谛了。 但也只是一点点。 延续先前的比方，那让他维持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意识的，其实并不是恐惧之力，而是信仰。 本质上来说躯壳早该支离破碎了。 但就是那里头填充着的口香糖在强行续命…… … 当然，这只是濒死之际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一个片面理解而已。 如果把他的生命用具象化的曲线来表示的话，这会儿迈洛依旧是一条呈现向下走势的曲线，当曲线接触到横轴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 那从维布尔身上蔓延下来的发丝缠绕着迈洛的脖子把他吊到空中。 直面那发丝的根源，也就是维布尔巨大肉瘤头顶上那没有任何五官细节的半人。 那些比金属钢丝坚韧无数倍的发丝就是从这半人的头上长出来的，它们几乎勒进了迈洛的所有血肉裂痕中，死死地嵌入骨骼。 可是，以如此痛苦且狼狈的方式被吊到肉瘤半人面前的迈洛还是忍不住嘴欠： “多久没洗了？头发好油哦。” … 维布尔算是在场所有旧日里面造型最为抽象，同时也是最有格调、最固执的那位了吧。 因为把迈洛捆绑到自己面前之后，它接下来的动作依旧是优雅地伸出手，用它那锋利尖锐的晶状指甲抵在迈洛的胸口。 数百米的高空，血月的映衬之下，这一幕的宿命感与魔幻味道并不逊色于当初黄金树取回琼·拜恩尸首的画面。 看得出来维布尔还在纠结着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它无法在脑中完整地“想”出迈洛的全部。 所以剖开来看个真切就非常有必要。 当然它并不知晓，眼下就算是迈洛自己也无法说清楚他的全部。 …… 正常情况下，迈洛的曲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触碰到代表死亡的横轴，但这一指甲盖捅进去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曲线直接变垂线。 而事实上迈洛自己心里一直都有数的。 他有在计算着时间。 可能在诸神看来这些都是无用功，毕竟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局面下，为什么要计算距离死亡的时间呢？没有意义啊…… 没有意义吗？ 怎么可能嘿嘿。 … “所以这里肯定就是你的要害了对吧？” 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那阵不断深入的疼痛，迈洛的双眼却从始至终都只注视着眼前那肉瘤组成的人。 对方没有给予迈洛任何回应，依旧专心地用指甲一点一点地剖开迈洛的胸口。 直到某一瞬间，维布尔感觉到眼前这濒死的生物徒然生出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波动！ 它猛地停住手并抬起头。 随后震惊地发现，自己的长发缠绕着的那个人影已经不在，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手臂已经溃散消失，只剩下短短的半截还挂在肩膀上… 维布尔很确定几秒钟之前它已经剖开了迈洛的胸腔，看到了那些灼烧着的内脏。 但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 一种久违了的恐惧感在维布尔的脑海中荡漾开，就像是滴入清水的墨汁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手段能组织其扩散。 它感受了一股强势无匹的敌意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下一瞬，维布尔被扼住了脖子。 它拼命地，疯狂地挣扎起来。 但都无济于事。 就像迈洛此前所说的那样，这里就是它最关键的要害，也是最初形态、那个没有衍生出各种诡异肢体的真正维布尔。 … 维布尔不明白刚才那将死之人为什么还有如此可怕的爆发力。 更让它猜不透的是，迈洛所释放的敌意，居然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他的目光锁定的是谁？ 维布尔顺着迈洛的敌对意志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居然是从楠薇城方向冲过来的一些渺小、孱弱的人类。 … 接着，维布尔看到为首的一名红发女人在废墟中快速穿梭，落到平地之后顺势翻滚后持枪锁死了自己的头颅。 准确地说，那红发女人其实锁定的是迈洛，此刻她的枪管是与那股敌意的路线轨迹是完全重合的。 它能听到迈洛喉咙底发出的一些低喃，不过已经不是对它说的了： “对对对，找到那个点，找准哟……” “然后开枪。” … 敌意，枪反。 砰！ 要知道，那把枪在战斗打响的最开始就被迈洛“摸”过。 那是诅咒发作之前他保存下来的力量。 (本章完) 第655章 新的计划 第655章新的计划 高空中那肉瘤半人，还有锁着它颈部的迈洛俩都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头颅后仰的动作。 伴随着碎肉和骨骼碎屑的横飞。 裹着热浪的子弹精准无误地贯穿了维布尔的眉心，以及迈洛额头的左上角。 … …… 开完这一枪后丽贝卡自己也懵在了原地。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就与当初在螺湮城里迈洛第一次向她展示枪反的感觉完全一样。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直到发现子弹穿过目标眉心位置之后还连带着掀开了迈洛的半块头皮。 事实上，释放强烈敌意的本就是迈洛。 他要的就是维布尔在那一瞬间的恍惚，加上丽贝卡的条件反射。 之前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的目的其实也在于此。 … 维布尔遮天蔽日的身躯从那核心的肉瘤位置开始极速溃烂、消散。 不管属于哪一维度的它，在最核心的本体被一枪崩碎头颅之后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好消息是，这一枪要了维布尔的命，但没有要了迈洛的。 其实他大抵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这么干的，反正浑身上下都裂了个稀碎，再少一块脑袋上的碎片应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 维布尔的灰烬散去，迈洛也从空中跌落下来。 丽贝卡冲上去把这家伙接住的时候，手都在抖。 因为迈洛的样子看起来太吓人了，甚至丽贝卡感觉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迈洛彻底捏碎。 “你这……” 最骇人的就是他的头部，深入到眼眸的裂纹，加上刚才硬吃了那一枪的后续威力，从眼眶一直蔓延到后脑的一大块头骨被掀开来，连内部裸露出来的那狰狞大脑皮层都是碎裂着的…… “我这个造型怎么样？” 此刻的迈洛有那么一丢丢怪异的感觉。 因为这会儿的他是被丽贝卡抱着的，而且是经典的公主抱姿势。 不过，反正浑身上下各个部位组织都快碎了一地了，好像也不差这点儿男子气概了。 当然那奇怪的感觉并不完全来自于被公主抱，主要是迈洛在丽贝卡的脸上看到了很罕见的、名为“心疼”的表情。 再任由这个氛围发展下去自己真的就变成女主角了。 于是迈洛道： “东西呢？” …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轴转回到大概四十分钟之前。 也就是在众蛇之父伊戈的龙战士仆从尽数登场那会儿。 迈洛和严一左一右揽着五名蛇人仆从把它们的围堵阵型撕扯开一个口子，让丽贝卡等人顺利撤出了战场，那时候迈洛的想法是觉得这片战场已经完全属于旧日了，执法队和银暮小屋成员这些灵视者再待下去只能变成炮灰，回楠薇城才是正解。 但后面红女巫身上的诅咒发作，逼迫迈洛不得不重新给丽贝卡传递了新的讯息——“到我家的阁楼上找到一份名为《卡纳玛戈斯遗嘱》的卷轴，带回来给我。” 于是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挣扎，让诸神过足了眼瘾。 …… 作为选修典籍之一，《卡纳玛戈斯遗嘱》是很早的时候迈洛就已经找到并一直存放着的，那玩意儿只要是在某一个位置存上一段时间，不同于常规的时间损耗速度就会让活物加速衰老、让死物更快地腐朽、溃烂。 芬恩一夜之间长了几十公分的个头就是因为偷看了那份卷轴。 但这么危险的东西迈洛却一直把它存放在家，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这是未来极有可能派上用场的后手之一。 针对红女巫的后手。 是破解她那狭义上的不死不灭的唯一手段。 … 迈洛对丽贝卡问道： “我让你带的那个卷轴。” 但回答迈洛这句话的并不是丽贝卡，而是另一个熟悉的、浑厚的声音—— “我带着呢！” … “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迈洛瞬间急眼。 说起来，就算是之前被维布尔切开胸腔的时候他都维持着镇定，但是看到康背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武器出现在战场边缘的时候，迈洛有种脑子里成吨的脏话就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没错，跟灵视者没有半毛钱关系、准确来说与整个诡秘领域都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工人康·瓦尔罗坎跑到旧日的战场上来了。 这家伙还不忘戴上帽子盖住自己那锃光瓦亮的秃顶，手头还捏着一根雪茄。 在走出楠薇城的范围之后，几乎全程都是满眼星星地仰望着那诡异天空上的各种异相，包括血月的独眼，还有那梦境诸神的暮光。 在听到迈洛吼丽贝卡的那句“你把他带来干什么”之后，康才回过神来答道：“不是你要的卷轴吗？给你带来了呀。” “我特么说的是你！你来干什么！？” 这算是把迈洛急得直接从公主抱的姿势里挣脱了下来。 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在废墟上磕了个头，脑袋上又少了几块碎片。 … 但康接下来短短的几句话却让迈洛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说： “芬恩和他那个同学不见了，艾玛好像也出门去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们……你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等会儿你身上是怎么回事？这得先上医院吧。” … 迈洛人都快麻了。 他抬头看向丽贝卡。 后者摇摇头表示： “他说那份卷轴被他拆碎掉分开做成武器图腾了。” “嗯？” “而且他忘记都分配到哪些武器上了，所以只能连人带武器一起带过来。” “蛤？” 好，这下迈洛是全麻了。 … “好吧听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会比较疯狂。” 迈洛从裤兜里掏出同样快碎裂成渣的酒壶咕噜噜猛咽了几口。 一些液体很快就从他喉咙、腹部的裂痕缝隙里漏了出来。 “现在得给我们家老爹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让他把那份《卡纳玛戈斯遗嘱》给我完完整整地重新拼凑出来。” “拼凑完成之后，所有人往最远的地方撤离，懂我意思吗？” “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另外……” 迈洛拍拍丽贝卡的肩膀： “借把刀用用。” 接过丽贝卡递过来的弓刃。 咔嚓。 迈洛二话没说直接就把自己的整个左前臂剁了下来！ (本章完) 第656章 掏粪团队 第656章掏粪团队 … “唰！” 那本来就已经烂到不能再烂的小臂滚落到废墟上。 大片岩浆般滚烫的血液涌了出来，瞬间将那柄弓刃的刀锋融化，连地上的岩石都被烧出窟窿。 … 迈洛连闷哼一声都没有。 反倒是手臂斩断的那一刻，远处挂在半空中的红女巫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 她那独眼中贯穿交错的细小藤蔓像是收了某种刺激一样疯狂颤抖蠕动起来。 伴随着那恐怖的嘶吼，大片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围疯狂涌动。 痛苦、折磨，是此刻红女巫所唯一能够感受到的，而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十秒钟之后，愤怒便彻底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处于藤蔓诅咒的控制之下。 甚至可以说，圣餐秩序、诸神的意志以及诅咒的力量已经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畸形灵魂，它只有一个使命，就是代替诸神为迈洛送上死亡。 而迈洛断臂的举动，却是将他与红女巫之间存在着的那不分割的圣餐秩序切断了一半。 … 圣餐的仪式其实就是血源的交换，将那些刻在迈洛手上的神血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力量。 而此刻，迈洛舍弃了这种力量的使用权，甚至舍弃了本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肉体。 作为圣餐的指引人，红女巫所感受到的痛苦除了物理层面的感受以外，更多的其实是被“背叛”的痛。 …… 那被切断了的手臂在废墟地上滚了几下，落到岩层的缝隙里彻底消失了。 至于迈洛，切断左小臂之后的剧痛只是小问题，他的状态在迅速恢复。 仅仅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整个左半边身躯上那些可怕裂痕里的撕裂力量就彻底消失了，尽管裂痕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因为缺失的血肉是难以迅速复原的，但至少深嵌在血肉中那余烬般无法磨灭的自毁力量已经被剥离。 … 此刻迈洛只剩下右半边的身躯还挂着那可怕的圣餐之力。 但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重新站起来了。 因为此时恐惧之力已经占据了上风。 站在一旁的丽贝卡看着踉踉跄跄重新站起身的迈洛，看着他那浑身上下裸露着的可怕裂缝随着大口的呼吸在缓慢开合着，目光复杂。 最先恢复成正常血肉的位置反而是迈洛那断了小臂的伤口位置，那里的狰狞关节和逐渐恢复红色的血液此刻是他身上唯一为人的证明。 失去了圣餐秩序的那部分肢体退化成了血肉之躯。 这令人胆寒的残忍现状却让迈洛舒了一口气，随后咧嘴笑了起来。 “这才是黛西的暗示对吧……” 在黑暗中捡到的断臂，也许并不意味着迈洛的惨淡结局，也许这才是她通过梦引向迈洛传递的真正讯息。 想到这里的迈洛抬头看向教会方向。 那猩红山脉被诡异的能量倾泻凿开了豁口…… 难道黛西也遭到了灭口和清算？ 此时缠绕在心头的疑问太多。 但当务之急依旧是解决掉来自神殿的诅咒。 用那《卡纳玛戈斯遗嘱》…… … 迈洛低头寻找撬棍。 “先别动。” 丽贝卡从染血的衬衫上撕下一块布，想要将迈洛手肘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包裹起来。 但迈洛却摇摇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一些黑暗到极致的流体物质从那断裂的血管中喷涌而出，在伤口位置层层叠加，几秒钟不到就汇聚成了一条小臂的形态。 然后，他就用这只新生的手握住了旁边朗尼·威廉递过来的撬棍，还掂量了一下，算是熟悉一下这只新手。 现在迈洛的状态大概是，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那部分身体反而是没什么用的，那依旧是圣餐和恐惧对峙的战场，而逐渐恢复血肉之躯的这部分才是他所能够调用来战斗的。 …… 于是。 回了大概半管血的迈洛，左右侧身后跟着总数约六七十人的执法官和银暮小屋成员，大后方护着的是康，他已经把所有那些被他“附魔”了旧印的武器全部摊开来，从武器图腾上重新将《卡纳玛戈斯遗嘱》的原文排出来，至于没有印刻到遗嘱原文的武器，则直接分发给了在场的这些混沌灵视者们。 这场面或许应该是热血沸腾的，至少在人类的立场上是这样的。 可战场的主体是旧日们，在它们眼中，迈洛这一阵营眼下正在干的事情大概就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巨大粪坑，人手分得一根在粪坑里搅和过的拖把…… 战斗力尚且未知，但威慑力瞬间就体现了出来。 比如瑞克和布奇就这么明晃晃地走到前方废墟里把究极贤者时间里的严和毛球捡回来，都没有任何旧日出手阻拦，当然，这里头一大部分原因是“嫌弃”。 … 一名半残黯影级别的旧日，带着一群实力参差不齐的灵视者，和一个炼金工坊里打铁的大叔。 嗯…… 确实没什么好热血沸腾的。 这跟之前那个黯影+夜魔+萌宠的阵容比起来，貌似还掉级了。 … 而且团队里还有人在说悄悄话： “为什么不把另一只手也切了，这样不就……” “闭嘴布奇！” … 这会儿。 就算是迈洛也没什么底气说实话。 但，整体的战斗力真的降级了么？ …… 他忽然发现丽贝卡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捏着一枚滴石。 就是那种，击杀了悬赏通缉令上的目标之后会自动获取的“赏金”，捏碎了之后便可以获得对应的混沌灵视，是来自于深渊秩序的馈赠。 “你手上拿的那个东西……” 貌似丽贝卡自己也没发现这枚滴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手上的。 她也有点蒙圈。 … …… 时间线再次逆推到几分钟之前。 被血月笼罩着的楠薇城里。 伊妮德稀里糊涂地在三位悲伤女士的带领下来到城区的印刷场。 不要问她为什么要跟着人家乱跑。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此时的伊妮德正在认真端详着前不久出自于悲伤老女士之手的一张新的悬赏通缉单。 上面九成的讯息都是古文字，伊妮德甚至都认不出三成，除了上面那串上万位数的数字之外，其余内容完全读不懂。 至于那悬赏令上的“罪犯照片”，准确来说其实是一副画，出自幼年悲伤女士的手。 而这幅画伊妮德就更看不懂了。 “这是个啥？” 那是一只极度抽象的生物。 巨蜥般的主体躯干，同时生长着触手、尖刺、鱼鳍等完全不相干的肢体结构，甚至还有些部分是烟雾、泡沫。 而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肉瘤，大肉瘤顶端长着一个具有人形轮廓的小肉瘤。 鼻子部位则像是一只老鼠…… … …… 战场上。 丽贝卡愣了两秒大概。 然后直接捏碎了那滴石。 … 那么现在，战斗力还算是降级的吗？ (本章完) 第657章 滴石猎人 第657章滴石猎人 滴石粉碎的那一瞬间，大片荧光点从丽贝卡指缝间扩散开来，像是被风吹动，在她周身绕了一周，最后重新落到她的肌肤上。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无源的强大灵视的涌入，混沌灵视。 原本身上处处挂着血痕看起来颇为狼狈的丽贝卡眼神一怔，下一秒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感受到了体内那股极端的力量。 … 维布尔是她干掉的。 它是被悬赏秩序盯上的对象。 于是，完成猎杀的丽贝卡得到了对应的“赏金”。 关键在于，这是第一位死于悬赏的旧日支配者，用它的性命所兑换而来的混沌灵石可不得了。 … 在此之前，即使已经被压缩到同一阵营，但执法官和银暮小屋成员之间怎么说都是存在着隔阂和敌视的，毕竟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们是敌对双方，那通缉榜上贴的基本都是银暮成员。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丽贝卡的蜕变让这个团队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个团队。 …… “罪人！” 红女巫的嘶鸣声再次逼近。 此刻她那扭曲的灵魂已经陷入了癫狂。 破碎的红袍在战场上空猎猎作响，她卷起了风暴将这一带完全笼罩了起来。 这一次，不单纯只是诸神的意志在作祟，甚至连红女巫的本我都对迈洛产生了杀戮欲望，她苟活千万年只为了延续猩红的法则，纵使迈洛拒绝了猩红，她也未曾暴怒，但切断圣餐联系是赤裸裸的背叛，这是无法容忍的。 … 那刺耳的尖叫声仿佛与狂暴的风沙融合到了一起，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 丽贝卡架着短枪，即使是刚刚获得了旧日级别滴石馈赠的她也无法仅凭肉眼锁定红女巫的身影。 伴随着尖叫声不断放大的，是那极致的压迫感。 她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那片翻腾的风暴。 忍不住对一旁的迈洛问道： “跟你共事的女人里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可一转头才发现迈洛早已经不在原地。 … 他那一半猩红灼烧一半黑暗的身影已经迎着红女巫的所有怒火主动进入风暴中心。 然而战场上绝非仅有红女巫这一个威胁。 仅仅稍微一晃神就有混沌灵视者死于非命。 站在阵型的边缘位置的数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拆分成十几“份”，残肢断臂搭建成一个诡异图腾的造型，那断肢上的鲜血被瞬间榨干，停留在图腾上，而骨肉则像糟粕一般被剔除遗弃。 相同的图特在四个方位同时出现，并且朝着阵型中心位置不断压缩起来。 那可怖的无形图腾搭建成一台机器，要将混沌灵视者们全部压碎在这里。 … 而操控着这一切的幕后生物就躲藏在风暴的背后。 那是一只长着蚂蚁头部且头部有多对巨大复眼的怪形生物，身上同时生长有多条触手和巨大翅膀，它的周身还环绕着尘埃一般密集的蛰虫。 这位不知名的旧日把自己那覆盖着外骨骼的大半个身躯掩埋在黄沙和废墟之下。 用精神对那远处的图腾法阵进行操控，汲取那些新鲜的血液和灵魂，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 如今战场上的旧日支配者基本上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 或是像卡索格萨（被触手缠绕着的婴儿）那样无所畏惧主导着战场一方局势，或是像巨鼠维布尔和根蔓伊洛那样通过各种阴险猥琐手段收割生命。 眼前埋在废墟沙尘之下的旧日显然就属于后者。 它甚至等到迈洛与红女巫在风暴里干起来之后才对混沌灵视者们动手的，可以说是一丁点儿身为上位者的尊严都不要了。 而即使已经这么猥琐了。 在美滋滋地享用了数具鲜榨肉体的灵魂和血液之后，它便猛的发现有什么滚烫炙热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它呆滞了大概一秒钟。 随后瞬间暴起。 狰狞的触手和双翅从土壤中撞出，咆哮着反扑向身后那不敬者。 但此时枪声也随即响起。 砰！！ 子弹在它的外骨骼上凿开了一个灼烧的窟窿。 但这还没完，几柄印刻着旧印符号的利刃瞬间从空气中撕开刺出，分别在其身上斩下数断蠕动的触手。 … 它是高贵的旧日支配者。 躲在阴暗处享受虐杀是它的特权，像今天这样被硬生生从土里揪出来的情况已经不知道几百年没有发生过了。 当怒的因子在其脑海中露出萌芽的一瞬间，来自高空的天体之音便像是某种强效的助长药剂，挑动、拨弄之下，那萌芽瞬间生长为近乎癫狂的暴怒。 紧随其后的其余扭曲情绪也迅速迸发。 旧日看到了那“袭击”自己的人类女性，但在反击之前，它还惦记着那尚未完全收集起来的鲜血和灵魂。 远处图腾上的元素尽数涌动翻滚而来。 顺着它指尖的触须被纳入体内。 而就在它准备好向那红发人类降下怒火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咽下的那些鲜血物质都已经化成了腐烂的浓浆，正在侵蚀自己的每一寸内脏。 “嗷！！！！！” … 在更为阴暗的死角，朗尼·威廉的双手手指正捏着古怪的手势造型，手心上画着倒三角图腾。 那些腐化了的血液正是他的杰作。 不难看出，丽贝卡所代表的执法官团队办事的手段是相对直截了当的，用子弹和刀锋说话，而作为原本执法官对立面的这些“坏蛋”们，银暮一众则更为精通那些禁忌术法，这些都是来自于迈洛的“赐福”，第一第二第三序列的魔法都有涉及。 于是在丽贝卡吸引了该旧日所有怒火的时候，朗尼·威廉的阴险恶意便悄然奏效了。 … 子弹、刀刃，加上恶毒的术法夹击，旧日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 它根本料想不到灵视者能释放出如此极具威胁性的力量。 然而天体之音已经彻底扭曲了旧日们的思维，一旦交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丽贝卡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它的预料。 纵使她对这股新力量的掌控力尚未娴熟，可那毕竟是足以媲美半个普通旧日的力量。 更何况在战场的阴暗角落里，还有一个比它更猥琐更阴险的朗尼在搞怪。 这家伙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手头施展出来的魔法咒术全都是最恶毒最招人恨的那种，腐化、诅咒、剧毒等等。 但话说回来，貌似这与黄金律法神殿那边的手段也没差多少。 … 这场厮杀本是不容易的。 毕竟对方是实打实的旧日。 而丽贝卡他们严格来说还是灵视者身份。 但操控图腾的这位旧日千不该万不该在动手之前贪婪地咽下那批腐化的鲜血。 它最终并不是败在丽贝卡的枪口和刀刃之下。 而是死于朗尼·威廉的阴谋。 …… 众所周知，流传在清醒世界的所有典籍中的魔法可以划分为三个等级序列。 而所有这些诅咒、腐化与其余辅助功能的魔法咒术都属于最低的第三序列，更高的第二序列与第一序列都是纯粹的召唤术，分别召唤旧日与外在神只。 毕竟如果能把上位者召唤到自己面前，那还不输要啥有啥，自然不会缺那些第三序列的三脚猫不入流功夫了。 当然，要啥有啥是没错，但大多数时候也要命。 … 而身为银暮阵营中唯一的智囊和引领者，朗尼·威廉手中所掌握的魔法咒术自然不会只局限于第三序列。 在那些死去同伴的血液中，他早就已经加入了一些更狠的料。 …… 于是在战斗尚未进入白热化阶段。 那操控图腾的旧日的脖子突然被由内而外撕开来！ 一只枯瘦的手臂从中钻出… 随后是肩膀、头部、躯干… 就这样，堂堂旧日支配者，被另一位同等级的生命体从体内撕开来，死于非命。 … 是的，朗尼·威廉靠着那团鲜血，在对方的体内召唤了一名旧日。 要知道这会儿战场上全是旧日，可比和平年代那些深陷沉睡中的旧日召唤起来容易太多太多。 …… 那阴森的新旧日撕碎了原旧日的身躯，还在纳闷着这一次仆从的召唤仪式怎么这么朴素，没有听到任何钟鼓之音，也没有信徒的齐声诵唱…… 不过献祭贡品的味道还算不错。 … 此时，丽贝卡和朗尼·威廉各自手中已经捏着一枚滴石了。 奸计得逞的朗尼满意的捏碎了滴石，感受那梦寐以求的混沌灵石的涌入。 要知道之前的他可没有资格享用滴石，在旧日战争打响之前，他自己就是滴石。 … (本章完) 第658章 混乱盛世 第658章混乱盛世 …… 楠薇城里。 伊妮德看着那陈列在印刷机上的全新一套悬赏通缉单陷入了沉思。 因为这一批被悬赏的“罪犯”中没有一个人正常人类，至少图片上显示的结果是这样没错。 伊妮德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在陪着三个疯女人玩耍。 但另外那仨却全程都非常严肃认真，甚至可以用“虔诚”这个词来形容她们的一举一动和神态。 … 她们用那带着哭腔的声线为伊妮德解惑道： “伟大的主是仁慈的，祂绝不漠视弱势者遭受欺压。” “即便是凡人也值得救赎，更何况你们是如此可爱的灵魂。” “即便是旧日们也值得救赎，但血月已至，重新洗牌是无法避免的。” 年迈的悲伤女士在这满屋子的通缉单前缓慢舒展双手，无比感慨地叹道： “一个文明的诞生与湮灭都是伴随着血与铁的，这是无法避免的混乱盛世。” … “嗯——” 伊妮德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们非要要那种歌剧似的唱腔说话不可吗？” …… … 猩红山脉的头顶上。 伴随着格赫罗斯每一次转动那巨大的眼眸，整片大地上就会有一股可怕的吐息荡漾开。 每一次那裹挟着无数杂物的巨型气浪翻滚而过，都会让文明的痕迹变淡几分，让狂野的气息变得厚重几分。 天体之音缭绕在空中，那些不管是云层的变幻还是实质的诡异画面比原来更加清晰，沉重、肃穆、庄严的古老气息笼罩在所有生灵的头顶。 血月所带来的一切异像似乎都只是这位外神附加的秩序影响。 天体之音、狂野吐息，这些不过它举手投足之间所造成的，却可以决定一个文明的生死存亡。 然而本可以轻松将一切吞噬、湮灭的外神，却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它不在乎天边那藏匿在世界另一侧的诸神的光柱，也不在意陆地上那混战一团的旧日支配者，更不会将目光停留在那些孱弱得与尘埃没什么区别的凡人身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血月真正意义上诠释了古老典籍中提及的“神明没有善恶之分”这一说法。 对于高维度的真正上位者而言，所有这一切纷争，不过是在祂面前拂过的一阵风，是那么的不起眼。 这也是为什么犹格·索托斯的投影化身诞生了人的意志却被认定是“堕落”了的原因。 外神，外在神只们的视野、格调，是寻常生物无法比拟无法想象的。 甚至无法将祂们与传统概念中的生物或生命进行联系，因为身为下位者，你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触碰到属于外神的那部分意志，那部分可以证明祂是活物而非一套古老秩序的意志。 就如近在咫尺的血月这般。 它本质上就是一颗遨游在天际的古老天体，它是星球。 而你要如何才能说服自己，认定那星球是具备生命与意志的？ 星球不会对你的任何举措做出回应，而你，却会在星球所携带的风暴秩序中感受到痛楚。 … 那便是外神们至高无上的神格。 无法触碰、无法理解。 相比之下，同样被称之为神只的旧神、梦境诸神们就相形失色了。 因为，无论力量上是否存在鸿沟般的差距，无论祂们掌控着多么严酷的律法、秩序，你始终还是可以在祂们身上看到与凡人类似的一面。 那是人性的一面。 就如此刻挂在天边的梦境诸神，驱使祂们投放目光来见证迈洛死亡的，就是灵魂深处那卑劣的人性。 愤怒、耻辱、贪婪、怨恨…… 甚至，也包括琼·拜恩死去那一次黄金树所表露的悲悯。 … 也许，也许祂们根本就算不上神只，只是一群掌控了极端力量的人罢了。 … “就快了就快了，很快就能搞定！” 在漫天风暴笼罩之下。 康将那些手枪、匕首上的图腾和符文重新进行了编排。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证零失误，完美地把自己捅出来的这个窟窿给补上去。 他还知道，周边所有这些孩子，包括迈洛、丽贝卡，他们此刻都只是在为自己的拖延时间。 他清楚只有解决了眼下那个所谓的大麻烦，才能回过头去把失踪的艾玛和芬恩找回来。 康全神贯注。 他唯一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卡纳玛戈斯遗嘱》不断被修复、完善，自己脑袋两侧和后脑勺那为数不多的头发正在快速褪为苍白，原本还算魁梧的身材逐渐变得消瘦，周围增多，脸上也浮起苍老的斑点…… … 环绕在阵型周围的混沌灵视者们都在想尽办法活着，或者参与到一场有效的击杀中，这样就能分得对应份额的混沌滴石，从而增加自己存活的概率。 而风暴中心那场指引人与被指引人的厮杀则早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 众所周知，不论是什么级别的对垒，只要其中一方有迈洛的参与，再高端的对局也会演变成地痞互殴的拳脚轰砸。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逮到你了！” 本是悬在半空释放各种逆天元素力量的红女巫被撞破风暴弹射而起的迈洛直接拽着脖子碾回到地上。 那家伙是一丁点儿尊老爱幼的风度都没有。 拖拽着那残破的红色长袍像放风筝一样左右挥舞了几个来回之后直接砸到地上，紧接着更是直接骑了上去，反手扬起撬棍就这么直勾勾钉了下去。 吭！！！ 那灼烧着的粗糙撬棍贯穿了女巫的躯干。 而迈洛则是疯了似的握住撬棍的末端连续砸了好几巴掌，硬是要把红女巫完全钉死在这块地面上。 但他也只来得及砸那么三五下。 随后就被红袍绣内涌出了元素力量轰飞了出去。 迈洛那半红半黑的残破人影直勾勾地撞上了风暴的边缘，被卷入其中与巨石碎片对撞了无数次，连续挣扎了多次才摆脱束缚落回到地面上，而足尖触碰到废墟的第一时间，他又骤然加速，拖拽着那不怎么协调的右半边身躯，朝着红女巫所在的位置狂奔起来！ (本章完) 第659章 猩红的虔诚使徒 第659章猩红的虔诚使徒 这俩身上印刻着旧神、外神之血的生命体用其独有的战斗方式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狂野。 圣餐秩序、神殿诅咒、恐惧之源，这几种极端复杂的力量在风暴中交织一片，也将彼此的命运编织、捆绑到一起。 红女巫的长袍已经破碎不堪。 诅咒腐化了她的意志与肉体，此刻她的灵魂就与那长袍一样千疮百孔。 可迈洛知道，他杀不死红女巫。 即便是黄金律法神殿也杀不死她，他们甚至都将她的身躯对半切开了都无法将她的生命终结。 迈洛眼下正在做的事就是拖延。 只有《卡纳马格斯遗嘱》是唯一解。 … 而似乎，此刻风暴中的双方都有着非常相似之处。 迈洛和红女巫都有一半身躯被控制、侵占了，表面覆盖着淡金色符文的细小藤贯穿了她的每一寸血肉、组织，而被腐化圣餐秩序则将这份诅咒嫁接到了迈洛的身上，他的身体此刻也像是被竖向切割成两部分，一半在诅咒之下，一半区域正常。 …… “叮咣…” 红女巫从自己胸口中扯出那根烧红了的撬棍抛开。 那诅咒藤蔓迅速填满了胸口上那被迈洛凿开的窟窿，吐息般反复蠕动和泛光的藤蔓以一种极度病态的方式在“保护”着红女巫。 距离诅咒发作之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 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那些藤蔓已经红女巫的右侧额头上凝聚成了一只尖锐、透着红光纹路的犄角，这已经是完全成型的姿态了，尽管无人知晓那意味着什么。 … 迈洛的身形再次闪现到猩红长袍跟前。 他的左臂衍生出更多黑暗的恐惧实化物，印出的拳锋其实并不关键，重要的是那些衍生的实化物幻化成无数针刺没入红女巫那被诅咒缠绕的身躯。 可下一秒，女巫手中徒然出现了那柄燃着余烬的枯木杖，带着通体亮起的符文和散落的点点金芒横向朝着迈洛扫来。 且连带着，她身上蠕动的藤蔓符文也把迈洛释放的实化物针刺尽数焚烧殆尽！ … 迈洛为自己的冒进举动付出了代价。 他被砸翻，整个人斜向飞出，在数十米外嵌入了地下岩层，一路上稀里哗啦撒了满地的肢体碎片。 他只不过是单纯尝试了一下去寻找对方灵魂深处的恐惧。 但诸神意志的强大远远超出了迈洛的想象。 … “竟然天真到想要在神的意志里找出恐惧吗？” 红女巫那挤满细小藤蔓的嘴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数十个叠加在一起的不同声线。 而这些风格迥异的不同声音无一例外都充斥着轻蔑的味道。 … 很快，那个半身不遂的家伙从石头缝隙里挤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 远处钉在岩石上的撬棍重新窜回到他手心上。 这次迈洛很少见的没有打嘴炮。 大概是知道自己眼下的状态极度不佳，能省点能量消耗就尽量省点。 拉开距离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酒壶哐哐又是两口。 … 然后原地蹦跳了两下，算是重新热身。 蹦跳的那两下，第二次脚尖触碰地面的瞬间，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 远处红女巫的长袍上瞬间炸开一些碎片。 迈洛还是迎着红女巫的法杖冲了上去，这一次他的举措更加粗暴，他握住了红女巫额头上那藤蔓拧成的犄角，用撬棍卡住，便要这样硬生生地给它掰开。 咔嚓！ 令神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成长了半天才成型的犄角真的就这么被迈洛掰开了一丝裂痕！ “啊——！！！！” 伴随着恐怖的嘶吼，大片藤蔓与翻滚的元素能量以红女巫为中心爆开。 那几乎要把迈洛的脑袋都削平掉，但他仍旧没有松手。 咔—— 更大的裂痕也很快被他撕扯开来。 … …… “这就是恐惧的破坏力吗？” “我告诉过你，那连诸神都无法掌控的力量，是最霸道的。” 风暴中心的那场无关尊老爱幼品德的厮杀正酣，双方都无所不用其极，基本都是以撕碎对方为最终目的。 迈洛从红女巫的身上扯下那已经与她血肉结为一体的藤蔓。 而红女巫的长杖也不讲道理地贯穿着迈洛的躯体。 硬是打出了一种满是血海深仇的感觉。 … 然而在另一个隐晦的视角里，应该说，那是一个连诸神都看不到的世界，这里的每一寸都与真实世界的造型一致，但它们其实都是虚假的。 在这里，一切都无比安静，迈洛和红女巫可以看到外面正在厮杀着的自己。 而他们的意志却是平坐在废墟上，无比平静地聊着天。 没有藤蔓、没有裂纹、也没有旧神之血的反噬。 迈洛的身体、面庞都完好无损，是正常人类的模样。 红女巫也如往常一样，苍老的头颅被兜帽盖着，破碎枯木般的手捏着那根长杖。 … 这是梦引世界。 那被黄金符文焚烧了的恐惧实化物这是表象，用于迷惑诸神的意志。 迈洛的梦引能力根本不需要任何实质的接触，他只需要知晓对方灵魂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是什么，就完全足够了。 而红女巫所真正惧怕的是什么，迈洛早就了然于胸，完全不需要去搜寻。 她唯一在意的，唯一的执念，便是猩红的传承。 在漫长岁月里她已经放弃了一切，只有猩红是她存活至今的唯一理由。 在迈洛拒绝猩红的那一刻，红女巫的反应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 此时，迈洛与红女巫也成了旁观者，旁观彼此在真实世界的那场厮杀。 类似的情况其实在狩猎之夜里也出现过，当时迈洛也是以这种方式与迷失了的尼禄在梦引意志的世界里进行了交流，并最终达成了共识，成功“劝导”他阻止了献祭仪式，方式是尼禄终结自己的性命…… … “我想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了吧。” 红色兜帽下传出了那独属于她的沙哑声线。 迈洛就坐在红女巫正对面的地板上，他扭头看着不远处真实世界里那狼狈的自己，回头道：“最后一次谈话……是不是可以少点谜语。” “很多事其实你心知肚明，哪里算得上谜语。”那残破的红色兜帽缓慢左右摇晃了两下，随后又继续说： “就像，你一直都知道怎么杀死我，只是藏着装傻而已，不是么？” “因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天上不会白掉下馅饼。”迈洛摊手。 《卡纳马格斯遗嘱》算是迈洛最早搜集到手的几本古老典籍之一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更加认可你的谨慎，我确信你能成为复兴猩红的那个人，这是我选中你的理由。”红女巫道：“也请你相信，藤蔓诅咒是诸神的阴谋，而非古老猩红的本意，女王已经离去太久太久，不该由祂来替诸神的卑劣手段买单。” “我已经拒绝了猩红，背叛了圣餐。”迈洛平静地答道。 “多么令人唏嘘，可我必须说，你的拒绝是正确的，圣餐秩序已被腐化，若你第一时间皈依了猩红，便彻底沦为了黄金树的傀儡，这是我身为指引人的失职，是我亲手葬送了千万年等待而来的复兴契机，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偿还罪责。”红女巫的话语中同样听不出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迈洛永远get不到那种存活千万年的人的内心世界，但他大概能够想象到赖以生存的信念被亲手葬送的那种悲痛，的万分之一吧。 “我希望接下来发生的，能稍微挽回猩红在你心中的一丝好感。”这大概是红女巫有史以来在面对迈洛时最卑微的一次。 “可我已经拒绝猩红了不是么，还能反悔的吗这个。”迈洛不解。 而红女巫却道：“只要你在未来不对猩红心怀怨恨，这就已经足够了，如果命运让你再次偶遇猩红的幼苗，希望你不要将其扼杀，放任其自生自灭就是最大的仁慈…姑且，念在我这段不称职的指引的份上吧，再者……我为猩红眷属，即使凋亡，也只能以此身份离去，希望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能成全我……” “这算是临终的嘱托吗？” “是恳求。” “好吧……” (本章完) 第660章 体面 第660章体面 “你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我都有点不适应。”迈洛盘腿坐着，单手托着下巴。 此时真实世界的视角里，半残的迈洛拽着红女巫的脖子把她从高空砸回地面上，流氓打架似的对着地上的红女巫一顿拳打脚踢，就在梦引幻境中俩人的身旁几米开外。 红女巫看着现实世界里自己被暴揍的模样，幽幽地说了句：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迈洛咧嘴一笑：“看来你终于学会了我们正常人类言语交流的一些方法了。” “你是说刚才那个调侃？” “那个应该算反讽。” “原来如此……” … “总之还是很欣慰你能找到破局方法的。” 俩人坐在梦引幻境里看着外头那俩的激情互殴，红女巫说道。 “但我认为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须认识透彻的。” “说来听听看。”迈洛点点头。 结果红女巫张口就来这么一句：“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跟姐姐的爱情都是不会有结果的……” 迈洛眯着眼睛呆滞了大概十来秒，然后才继续问道： “还有没有更有价值一点的讯息？我的意思是，前头也有好几个人拿命给我传递了一些线索，他们可不像你这样临了了给我科普骨科。” “其实破局的方法一开始就有了，而且你就在局中，那女孩会指引你的。”红女巫道。 “女孩？具体是哪个？”迈洛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讨论清楚才行。 但红女巫却只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另外，不需要为接下来的一切遭遇感到悲伤，那是他们既定的命运，记住，如果没有你，血月就只不过是一场单纯的旧日的重新洗牌，诸神唯一惦记、畏惧着的，永远只有埋葬在清醒世界最深处的那沉眠之物。” “我们不是说好不讲谜语的么…”迈洛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那我可以更直白地告诉你，这些疯狂的旧日不是你的敌人，那血月格赫罗斯亦不是，我，还有那梦境的诸神，也都不是你即将面对的最可怖的对手。”红女巫忽然变得严肃郑重起来，她的声线甚至有几分发颤： “我已经嗅到了祂们的气息，宿命的爪牙们，百万蒙宠者，祂们早已来到了清醒世界，比血月降临得更早，在你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直操纵、影响着世界的诞生与寂灭的那群生物…” 迈洛挠了挠头：“除了在场的旧日、血月、诸神，还有更厉害的家伙没露面？宿命的爪牙们？蒙宠者？” 他忽然想起了前不久从教会方向倾泻而来的那大片能量。 旧日的战场显然还没有波及到猩红山脉的那一侧，可祈福广场上却爆发了更为可怕的战斗，难道就是红女巫所说的…… “我已经说了，眼下是破局的过程，一些既定的命运和结论会相继上演，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是确实是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那些所谓的讯息、提示，都不过是孱弱灵魂的无意义的诉求，事实是根本不需要他们做出牺牲，你终究是可以让局势翻转的。”红女巫道。 “无意义的牺牲，你是说死在猩红手中的C和血圣女对么？”迈洛话语中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 “猩红希望在混乱时代的最初赢得你的信任，事实是，我无意淡化那些人的死，但他们的确一定程度上扰乱了你的思绪。”红女巫没有掩饰自己无情的一面。 “包括黛西？”迈洛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但红女巫摇头：“猩红希望得到的是你全身心的皈依，而非欺诈哄骗，即使那女孩真的堕入险境，也绝不会是猩红所为。” “但我确实记不住自己的本名了。”迈洛说道。 这是血圣女传递的讯息。 除此之外，C在消失之前还说了许多，包括月之启迪的泛滥速度、阻止道罗斯的召唤等等… “这重要吗？”红女巫却这样反问：“破局的手段一开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对他们而言，你也是上位者，上位者永远拥有更广阔清晰的视野，来自下位者的讯息不过是他们愚昧的自欺欺人罢了，凡人怎么可能左右得了上位者的决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意思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闷头走下去？”迈洛问。 “困惑只是暂时的，你必须坚信这一点。”红女巫语重心长地说着。 … 可以看到战场上混沌灵视者们已经逐渐站稳了脚跟。 杀戮就像是滚动的齿轮，一旦运转起来便不可收拾，从第一位旧日死于非命开始，悬赏秩序赐予的滴石就不断给这支队伍喂上纯粹强大的力量，他们也就像滚雪球一般，在这座绞肉场中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疯狂成长着。 而除去战场之外，楠薇城头那些原本深陷于沉眠中的市民不知何时已经纷纷苏醒，他们无比虔诚地对口中的巨大血月进行叩拜、祈祷。 那血月的吐息一遍又一遍地给这片最后的文明土壤降下“洗礼”。 凡人双瞳中的一切情绪都已经被血月的光辉所取代，他们没有像旧日那样变得癫狂，而是彻底沉沦其中，麻木不仁。 当全城数十万人都争相冲向露天的区域对血月进行祭拜的时候，大概也算是印证了预言中提及的“月之启迪”了吧。 这就是外神的无形影响力。 即使已经被吞掉了绝大部分恐惧，也依旧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 “放心吧，很快你就会无暇顾及已经逝去的人了，我只希望你能较为体面的迎接后续的悲伤。”红女巫望着楠薇城头那些蒙受启迪的可悲灵魂，平静地感慨道。 迈洛却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勉强算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利益捆绑，但是要我为你的离去感到悲伤的话，这事还是比较有难度的。” “你理解错了，我没指望你能在亲手弄死我之后心怀悲伤，我是说，对那些即将发生在你周边人身上的事情……我感到抱歉。”红女巫说道。 “所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对吧？”迈洛问：“《卡纳马格斯遗嘱》就是你能熬过湮灭时代活到今天的原因。” “是的。”红女巫重重点头。 “你一直都知道我手里掌握着杀死你的方式。”迈洛问。 “嗯，但我不知道你的那位老父亲会把它拆开分解掉……”红女巫说出了那个令人无语的事实。 “说实话这个我也没想到。”迈洛叹了口气。 “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及时完成了挽救。”红女巫看了一眼混沌灵视者们的阵型深处。 康似乎真的把那被分解到多个武器配件上的《卡纳马格斯遗嘱》复原了。 “嗯，没错就是这个时间节点。”红女巫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时间节点？” “祂们要来了，我也该开始赎罪了。” … 还没等迈洛把话问清楚，他的意识就被强行挤出了梦引幻境。 … 前一秒还在平静闲聊着的两人此刻再度恢复到风暴中心的厮杀对垒状态下。 痛楚、折磨、炙热等体感相继涌入迈洛大脑。 他听到了远处康的呼唤。 对方正举着由锁链串连而成的一大串武器配件朝着这边大喊道：“遗嘱修复好了！” (本章完) 第661章 另一个自己 第661章另一个自己 … 楠薇城中。 那蒙受血月启迪的人们都叩拜在月光之下。 外神的吐息正在缓慢扭曲他们的意志和灵魂。 但也有极少数人幸免于此。 … 城区街头，熙熙攘攘的市民人群中，一高一矮俩小孩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扎眼。 因为眼下全城可能就只有他俩在交头接耳小声说话了。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啊我看大家都在拜，就跟着拜一拜。” “哎……起身起身。” … 这俩熊孩子是芬恩和马蒂。 一个身体发育过快，一个心智发育过快。 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完美互补。 当然也可能是反向互补。 … 本来马蒂是应该在迈洛的衣柜里睡觉的，但很快梦魇又一次找上了他。 这一次的噩梦里他看到了一些更为清晰的东西。 不同于先前那荒芜的血月时代中许多无法理解的事物，这次他真的看清了。 伴随而来的是紧迫的危机感。 …… 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从血月的笼罩下爬了过来，溜进了瓦尔罗坎家一楼卧室，也就是康的房间里，从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尚未打磨完好的扣环。 梦中的马蒂，在他自己的视角里是都显得极度陌生。 他从阴暗楼道中走过的时候，马蒂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眼眸中荡漾着的诡异红色光。 怨恨、罪恶，这是马蒂在噩梦中嗅到的味道，他能无比清晰地接收到那另一个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扭曲恨意，那股极端、冰冷的恶意源头，其实诞生在过去时间轴里自己的身上，大概就是在马蒂对自己生父产生杀意的某个时间点。 … 某种诡异的矛盾感在短时间彻底侵占了他的大脑，他既确信看到的那个影子就是自己，但双方又确实存在着无数明显的差异。 他不知道那眼露红光的马蒂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但随后他就看到了对方这一恶作剧式的举动所导致的恶劣后果。 他看到那红发女执法官带着一群人冲入家门，最后带着芬恩的父亲和大批武器赶往了某处。 他还看到被留在客厅里的伤员，其中包括奄奄一息的小猫。 大概是某些与猫有关的信息刺激了马蒂的大脑，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和刺痛。 然而梦境并未就此结束。 他在追踪那偷东西的贼。 因为缺失的那个扣环上面印刻着一串复杂的古文字…… … 于是在后半夜，也就是猩红尚未破土而出，血月也还没有完全降临的时候，马蒂从噩梦中醒来。 他没看到迈洛，冲出房间后也没找到艾玛。 此时，一楼的康正好走出房间去往盥洗室。 马蒂摸进了康的房间，在桌案上找到了那扣环本应该存放着的位置，而此时那里空空如也…… 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马蒂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 …… “情况就是这样，我得把被偷走的那个金属扣环找回来，不然会有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你懂我意思吗？” 以马蒂这个最年轻灵视者的强大思维和表述能力，也就是很难让真实心智年龄不足十岁的芬恩理解这里头全部前因后果。 好消息是芬恩虽然不怎么开窍，但他家里有一个大啖恐惧的黯影，还有诡秘学者常年耳濡目染，且平日课余时间都泡在那堆典籍里，哪怕完全没看懂，但至少san值条是扩充到极限了。 至于为什么芬恩也会跟出来… 按照他的原话：“老爸和老姐都说你是个心理有缺陷的小孩，让我要照顾好你，不然你可能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来。” “缺……”马蒂仰着脑袋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半脑袋的单纯家伙，一脸蛋疼：“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那我收回前半句话。” “嗯这样好受多了。” … 天知道这算是个什么奇妙的熊孩子组合。 且就在已经变了天的楠薇城中，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就这么循着噩梦里的线索追踪了起来。 而因为城市主干道上面挤满了朝拜血月的人群，他们俩只能选择绕开，钻进了巷子里。 走在阴森泥泞的城区巷道里，芬恩忽然对马蒂问： “你知道我老哥老姐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马蒂脑海中闪过风暴中那半个身子都快碎裂开的迈洛，还有城郊山谷中那更为惨烈的画面，眼眸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不清楚。” “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家。” … 自从这一家男主人被床单裹着的尸体在街头的垃圾堆里被人发现之后，女主人就搬离了这间两层的小民宅，据说她还把年幼的儿子送往了教会收留所。 坊间有一些阴暗的传闻，是关于那死去的男主人与他的亲生儿子的。 不过也只局限于传闻，从未被证实过。 … 嘎吱… 马蒂推动门板，潮湿门板转动发出的那动静属实令人牙根酸痛。 楠薇城的房子就是这样的，明明马蒂母亲前不久才搬离，缺了短短几日的“人气”支撑，潮湿阴冷的空气立马就把这屋子摧残得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年，腐烂的门板、发霉的横梁、脱落的墙皮，不出意外的话再这样持续个一两周，墙壁就会坍塌…… 转动的门板已经停下。 但嘎吱——嘎吱——的动静却一直持续不断反复做响。 在这间比室外更加阴冷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坐在结构变松的椅子上摇晃着。 … 个头比马蒂高很多的芬恩主动走到客厅墙边，把靠近街道这一侧的窗户打开。 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愣头青…… 在窗户敞开那一瞬间，屋外天空中的血月色泽投射了进来，照亮了客厅的三分之二。 也让二人组终于看清了是谁坐在椅子上乱晃。 … 怎么说呢，眼前的画面多少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路上其实马蒂有认真思考过。 他考虑了多种可能性，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在噩梦里见到的那个马蒂其实就是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可他认真检查过，那被盗的扣环确实不在自己身上。 直到这一刻。 他亲眼见到了一个与自己长相完全相同的孩子，坐在客厅餐桌旁，晃着脚，哼着古怪的歌曲，把玩着手中那枚金属扣环。 对方摇晃着双腿，用一个非常童真可爱的语气自言自语着： “如果是完整的原本遗嘱还在就好了，那样摧毁起来更彻底一些……” “不过这样也没差啦。” … (本章完) 第662章 祂们 第662章祂们 … …… 血月战场上。 可以说局势一片大好，哦不，小好吧。 不管怎么说，在丽贝卡的率领下这群混沌灵视者前后也斩杀了几头癫狂的旧日级别生物，整体的战斗力有了质的飞跃。 加上朗尼·威廉这个阴险狡诈的魔法师在一旁施以各种恶心人的手段。 总之现在的混沌灵视者群体不再像之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但也不完全是所有人都热衷于把滴石赐予的力量用于战斗。 比如瑞克。 准确地说这家伙它就不擅长战斗。 刚开战那会儿充当的是一个配bg的气氛组，而音响被严砸了之后则化身医疗兵，开始在战场上对所有还没断气的同僚进行缝缝补补。 你别说这货虽然是个验尸的，但他每回把人切开之后都得亲自给人家缝回去，所以针线活儿其实也相当不错。所以战场上那一些受了伤之后半死不活的，只要没有完全断气，他就可以给人家把伤口缝合起来，大概率都可以捡回一条命。 同样的情况在夜魔身上也非常适用。 严虽然不能算半残而应该算百分之九十五残，但总归是活着的。 在熬过贤者时间之后，肢体就开始进入自我修复的状态，但搞丢了的“部件”还是得一一找回来才行。 而瑞克就承担起了这部分工作。 包括但不限于被扯掉的舌头啊、砸断了的手指啊和断了的丁丁啊之类的。 属于把活人当死人医。 甚至连兽医的工作也承担了下来，把温迪戈身上的伤口也一并处理了。 钳子针线纱布，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 原本那像烂泥一样的一人一萌宠就这么被修复了，至少大部分缺失的“部件”都缝合了回去。 不出十分钟，严那张嘴就又能开始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了，只不过与流畅地进行胡说八道还有一段距离。 而一旁的强尼则摆了摆手表示：“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回头我会把新留声机的收据送到你手上的。” 严先是愣了两秒。 然后伸出手在瑞克的脸上竖了根中指（刚接上去的）。 … 大概在康喊出那一句“遗嘱修复好了！”的同一时间，混沌灵视者的阵型中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硕大的人影。 祂肥硕身躯的阴影把多数混沌灵视者包括康都笼罩了进去。 … 也许在场那些混沌灵视者会下意识将这突然出现的巨大影子当做是众多旧日的其中一个。 甚至产生了一种——又有主动送死的？这次我也要蹭上一枚滴石……之类的疯狂想法。 而刚从梦引幻境里退出来的迈洛此刻的心跳频率则在疯狂攀升着，那是在场任何一名旧日支配者都无法造成的效果。 … 他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危险讯号。 那蠢蠢欲动的混沌灵视者们当即就有十来人血肉和骨骼凭空分离开，画面惨不忍睹，哀嚎声都未曾发出。 包括那隐藏在阴暗角落里释放魔法进行偷袭的朗尼·威廉都遭了殃，他比划着法印，然而咒语都没来得及念完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他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低头在四周围废墟地里找了找，想看看手掉哪里去了。 结果下一秒，另一只手也没了。 这次不是直接融化，而是应声炸开的。 噗嗤… 血浆和碎骨四溅。 至此，朗尼也终于进入了放声惨叫的环节。 “啊——” … 而危机才算刚刚开始。 出现得毫无征兆的硕大身影稳稳地站在人群中间，祂距离康所在的位置非常近，那些被拆碎了的混沌灵视者的血都溅到康脸上了。 康的话，也算是常年跟迈洛住一起，恐惧的本能早已经被吸干，跟他儿子一样算是把san值框给干到屏幕外去了，所以虽然战斗力几乎为零但是接受能力相当强，甚至思维也非常清晰，在意识到有强大对手展开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主要表现为：当丽贝卡冲到他面前准备带他离开危险区域的时候，康的第一反应是把那串编排好了的武器配件塞到丽贝卡手中。 看得出来丽贝卡是真的成长了很多。 换做以前，管它三七二十一，早就直接扑上去跟那大块头干起来了。 但这次她的第一选择是把康弄走。 所以在康反手把武器配件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丽贝卡也愣了一下。 … “试试这个。” 并且，和“残缺版”遗嘱一起被塞到丽贝卡手里的还有一杆口径几乎有手腕那么粗的单发火枪。 康露出一副推销嘴脸，信心满满地说道： “我看了一圈，估计只有你能使得动这把枪了，这把枪经过我的精心改良威力绝对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丽贝卡拽着从阴影中跳了出来。 高速飞跃过程中迎面砸来的狂风成功堵住了康的嘴，没给他机会说完后续的内容。 … 整整退开上百米后，丽贝卡才将康往旁边一丢，没有拿那串武器配件，而是接过康的单筒火枪，回过身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远处那散发着森然气息的家伙。 从这个角度是可以看到对方的全貌的。 那是一只……不，一名可以用巨人来形容的肥硕女性。 … 是的，是个女人，至少外形特征上是这样。 祂身上披着大片青色的外壳，无法凭借肉眼去判断那到底是铠甲还是皮肤，甚至某些瞬间会让人感觉那像是某种附着在体表的青色巨大蠕虫，几乎通体都是这种质感，只有头顶上佩戴的冠状物有所不同，它呈现镰刀般的弯弧形状，粗糙的黑色外表上分布着一些水晶材质的镶嵌物。 而高冠之下则是女人那肥硕的头颅以及盘踞向下的红色长发，那长发与祂身体上那些无法分辨的物质最终也融合到了一起。 最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便是祂那堆积着层层赘肉的脸了。 你几乎很难从那一层层苍白肥肉的缝隙里找到五官的具体位置，眼睛、鼻子、嘴巴都被下垂的软肉掩埋了起来，骇人的是，与其相距上百米的丽贝卡却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身形巨大的女人的目光… (本章完) 第663章 信仰者 第663章 信仰者 … 这是无法在任何典籍或传说中找到其蛛丝马迹的某种存在。 显然祂不属于旧日序列，而应该是远超过了旧日的范畴。 但旧日之上是CCD，那么祂应该拥有一定的信徒群体，享有某一教团的侍奉，然而纵使翻遍整个清醒世界所有异端宗教，也不可能从宗教产物中找到与祂相似的形象。 红女巫称之为宿命的爪牙——百万蒙宠者。 说祂们比血月更早降临了清醒世界，也正是这些存在，在影响、操纵、控制着诞生与寂灭。 如果说轻描淡写碾杀几名混沌灵视者并不足以证明什么的话，或许，不受血月天体之音的影响，也足够明些问题。 祂要么在旧日之上，要么远不如旧日，所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 祂的模样比东方的肿胀之女还要糟糕上百倍，至少肿胀之女浮肿的体态上顶着一张俊俏诱人的少女脸蛋，可眼前这家伙的赘肉则是把自己的五官都给挤没了……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面对着这么一张令人作呕的面庞的时候，却偏偏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种与其外表没有任何关系的“圣洁”，或是“神圣感”…… … …… 迈洛隔着老远就对丽贝卡做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 因为，越是看得清晰，他越能知晓眼前这将近十米高的巨型女人的可怕。 祂所带来的压迫感与体型、面貌等一切外在元素都没有直接关系，而是来自于极致的陌生感，秩序方面的陌生感。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被称为“蒙宠者”的巨大女人出现的时候，迈洛总感觉远处天边那代表了梦境诸神视线的光柱变得黯淡了几分。 大概是这样一种情况，从祂悄无声息降临的那一刻开始，这整片战场的氛围都发生了变化。 而女人却丝毫没有留意周围那些敌视的目光，祂进行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诡异行为： 先是从那厚重的青色肢体外壳的缝隙中取出了一本附着着粘液的书籍类物体，那书本的每一页似乎都在做着吐纳的动作，开合反复。 祂把书本横在胸前摊开，十分优雅地用那泛紫的尖锐指甲捏住书本页面进行翻阅，翻阅过程中还时不时地“看”向周围地面上那些渺小可怜的人类，尽管祂那被赘肉填满的脸上只有十几道肉缝。 天知道祂是怎么看的书。 总之，女人认真翻阅书本进行核对着什么的这个过程里，没有人赶打扰祂。 至少迈洛阵营里这些头脑还算清醒的混沌灵视者们不敢，毕竟谁也不想“骨肉分离”，那种程度的话，是一百个瑞克扛着缝纫机也缝不回来的。 … 诡异的画面，压抑的氛围。 然而这一情况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没过多久，原本与迈洛对轰了半天的红女巫的身影忽然不动声色地从风暴中淡去。 下一秒，在那巨型女人的正面缓缓浮现。 迈洛大概能猜到红女巫想做些什么。 因为这会儿他透过圣餐秩序的联系已经依稀听见了来自梦境诸神的呵斥，尤其是黄金律法神殿的意志。 祂们震惊于诅咒的暂时失控。 是的，本应该充当诸神刽子手的红女巫突然摆脱了诅咒的控制，或许并没有完全挣脱开，但眼下确实是红女巫在凭着自己的意志行事。 神殿意志不止是震惊，祂们无法掩盖的情绪还有更多的一部分是忐忑。 因为短暂夺回意志主导权的红女巫选择站到了蒙宠者的对立面，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可能会招来连诸神都无法承担的可怕后果。 … 迈洛听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声音，他在睡梦中听见过被害者濒死的呢喃，也曾听见过无辜者发出的那不被神明接受的祈祷，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受梅高的啼哭所困扰。 但这是迈洛第一次“听见”诸神意志在战栗的动静。 那声音听起来无比美妙，胜过享乐屋里最动人最婉转顿挫的娇息…… … 梦境诸神害怕了。 因为红女巫身上带着的是来自诸神的诅咒，某种程度上她是在代表着诸神做事。 …… 蒙宠者，那巨型女人似乎正在通过书本核对些什么。 但红女巫则是缓缓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那黏糊糊的书本上，然后是非常随意地向下一扒。 …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石碑一般沉重的那本书籍从巨型女人的手中翻落，砸在废墟地上。 这静默地几秒钟里，红女巫就这么平静地仰头看着对方那张被肉缝填满的大脸。 女人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那掉落在地的书本，然后才重新将目光移回红女巫身上。 双方就这么对视着。 眼前的这画面可以总结为，极度悬殊的体型差距，与绝对迥异的风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大家知道爆发是一定的，只是不清楚具体会以怎样的形式爆发。 … 只有迈洛的目光最为复杂。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红女巫在梦引幻境中提到的那“偿还罪责的方式”。 不出意外的话，打从一开始，她有能力在诅咒之下争取到这样一段自我意志主导的时间，但她留着这份力量，一直留到迈洛这边把唯一杀死她的方式——“卡纳马格斯遗嘱”准备好。 “只要你在未来不对猩红心怀怨恨，这就已经足够了，如果……如果命运让你再次偶遇猩红的幼苗，希望你不要将其扼杀，放任其自生自灭，就是最大的仁慈了…姑且，念在我这段时间里不称职的指引情份上吧，再者……我为猩红眷属，即使凋亡，也只能以此身份离去，希望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能成全我……” 也许之前迈洛还没法充分地理解红女巫这段话的全部意思。 那现在他算是听明白了。 他从来都不了解红女巫，他对这个陌生灵魂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是，大概就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也许是因为红女巫的某一句话，总之迈洛第一次真切地见识到了什么是所谓的信仰。 即红女巫之于猩红的那份至死不渝的信仰。 … …… “好耶，这次应该可以解决我人生中的三大疑题之一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迈洛身后传来。 看起来严那张破嘴和断了的舌头都愈合了。 “什么疑题？”迈洛问。 “关于‘老女人’和‘胖女人’的战斗力孰高孰低的这个问题。”严一本正经地揣着手站到了迈洛身旁。 “……” 迈洛摇了摇头。 他回头瞅了一眼。 严这次又回归享乐屋系列的经典皮肤——啥也没穿。 “瑞克帮你把蛋蛋缝回去的时候没有顺便把碎掉的衣服也缝好么？” “没有。” 第664章 盛放 迈洛见严已经恢复过来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了，便问：“温迪戈呢？” “谁知道呢。”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翘臀，环顾战场一周问到： “现在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迈洛耸耸肩。 … 随后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天边那圣洁的光柱。 他几乎已经能够听见梦境诸神歇斯底里的怒斥声了，红女巫的行径在祂们的眼中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背叛，甚至可能还沾一点亵渎的罪责，至于刚才扒掉人家书本的那个动作具体冒犯了谁，就不得而知了。 百万蒙宠者，蒙受的是谁的宠溺？ 还是那句话。 谁知道呢~ … 体型巨大的胖女人和裹着破碎红袍的老女人相视无言。 胖女人缓缓翻转自己的手掌，被拍落到地上的那本书悬浮着升起，重新落回到她手心上。 …… 大老远，严看到那书本黏糊糊的样子的时候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道： “让我想起了学院图书馆角落里的情se画册。” 咣！ 他这话才刚说完，嘴里飞溅出来的口水都还没有落地，一道几乎实质化的蓝色雷枪就在空气中炸开巨响。 雷枪始于胖女人手中的书本，其尖端位置本应该直接贯穿严的头颅。 但是因为侧面翻滚而过的红袍加上近距离位置迈洛及时砸了一棍，两股力量强行使雷枪的突刺轨迹发生了轻微偏移，但雷枪还是挂住了严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拖拽了数百米，钉在了某片区域，着陆位置，整片土地都向下塌陷了数米深，翻滚的烟尘直接把严掩盖了起来。 迈洛只朝着严的落点方向看了一眼。 确认依旧可以听见那家伙的哀嚎和咒骂声之后，便专心地回身应对那蒙宠者胖女人。 准确地说，与胖女人正面对上的其实是红女巫。 … 暂时恢复神智的红女巫虽然身上依旧缠绕着藤蔓，额头上顶着藤蔓凝聚而成的犄角，但也正是这些诅咒带来的痛苦元素让一直以来垂垂老矣的那种颓势一扫而空。 那一袭残破红袍悬浮在空中，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显露着某种异样的优雅，与哀伤。 迈洛从不知道那枯木一般的苍老躯壳之下装载着的是一个怎样的灵魂，也许某些隐晦片刻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才是已湮灭的那个时代里真正的红女巫。但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迈洛终究是没有机会见识这位猩红眷属往日的风采了吧。 也许有机会呢？ … 咔嚓… 一些清晰可见的裂纹子啊红女巫周身的空气中扩散开来。 她内心所信奉的、所眷顾着的猩红，在灭世之后千万年的今天，终于以一种另类的方式盛放开了。 耳畔环绕着的是梦境诸神的恶毒咒骂，那秩序施加在她身上的罪责愈发深重。 然而，古老猩红的秩序，那可是吞噬神明的秩序啊，神明的责难在祂眼中又能有几分威慑。 当红女巫决心舍弃那无谓的永生的时候，仅剩的愿望大概就是让猩红秩序以最绚丽的方式在自己身上绽放吧…… … 并且她也确确实实是这么做的。 红女巫一刻也不打算浪费那坚守至今的清醒意志，她说过自己会偿还罪责，包括这份来自诸神的诅咒，包括那些被猩红吞噬了的无辜者的性命。 她的意志并不支持自己接下来与对方持久作战，所以红女巫自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与迈洛的“小打小闹”，面对着那连诸神都感到畏惧的蒙宠者，她上来就直接释放了最狠的手段。 “猩红盛放”。 从猩红湮灭，到如今的血月时代，期间的这段漫长岁月里，红女巫指引过的人、教团、国度数不胜数，她享用过的圣餐更是不计其数，而所有的这些污秽、亵渎的血与肉，最终都被她默默地攒下，作为猩红复苏所需的养料。 因为她自己身上所携带的猩红秩序是残缺的。 她需要一个更加完整、强大的灵魂来担任这个复兴的至关重要角色，而身为眷属的她所能够做的就是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好一切准备。 然而在黄金律法神殿在她身上种下诅咒那一刻，恐惧吞噬者和猩红就注定分道扬镳了。 就是此刻的红女巫，也承认迈洛拒绝猩红的选择是正确的。 那么当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的情况下，她就只剩下最粗暴的选择了。 … 猩红盛放的那一瞬间，所有一切用于形容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有越是近在咫尺的人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充斥在灵魂中的悸动、灵魂所面对的重击，以及那一瞬间的极致绚烂，然后死去。 … 那属于猩红但残缺了的秩序，以圣餐为根源，进行了一次积蓄千万年的元素与信仰之力喷涌，像是在向这一世展示往日猩红的辉煌。 大片绚烂的花瓣从红女巫的胸口绽放开来，不断延伸、扩张…… 那画面似乎非常缓慢、平和。 实则仅发生在一瞬之间。 足以令神明骇然的力量如花朵般绽放开来。 就在蒙宠者的身前，在祂触手可及的位置。 … 那一刻，炙热的光把整片天地间的血月余辉都变成了黑白的。 … 迈洛没想到红女巫如此决绝。 把你手中的书扒拉掉，然后反手给你塞个核弹。 这也没给人一丁点儿心里准备，一点儿过度都没有。 好在没有靠得太近。 当然，就算拉开了距离也不好受。 那猩红盛放之后的恐怖余波像是某种无休止的空间脉动，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斥着紊乱可怖的涌动能量。 迈洛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丽贝卡和康所在的位置，以最大程度压榨、释放了所有的恐惧力量。 大面积的漆黑黯影在他们与猩红盛放的中间竖立起来，那恐惧的实化物质在成型的一瞬间就进入了迅速衰变、湮灭的进程。 混沌灵视者们、康和严都被迈洛一个人护在身后，当然还有严从废墟里挖出来夹在腋下的带回来的毛球温迪戈。 … 这场惊天的大爆炸有没有把蒙宠者炸死不知道，反正迈洛是把自己的半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 刺眼的光一度让所有人的视野陷入了虚无和空白。 直到那积蓄了千万年的力量逐渐散去之后，深入骨髓的疼痛感才开始提醒幸存者——你还活着。 红女巫以自我升华的方式进行了盛放。 …… 此刻在迈洛正前方视野中仅剩下的是一座巨大的半球体大坑，它碾碎了半座楠薇城，也把之前已经被凿开的猩红山脉的豁口扩大了一倍不止。 而拦下了大部分盛放的猩红力量后，迈洛也近乎透支，他甚至没有办法再在断臂位置凝聚出一只完整手……并且体内的诅咒再次占据了上风。 在黯影墙体淡去的时候，迈洛的身体失去了支撑，顺势往前一倒。 光着屁股的严立马伸手要拽住迈洛，被丽贝卡一脚踹开，随后，从后方亲手抱住了那支离破碎的身体。 … “靠近一点。” 迈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丽贝卡下意识把他楼得更紧了一些。 但迈洛白眼一翻，用断手指了指前面大坑深处的方向：“我是说往那里靠近一点……也行吧。” … 被猩红摧残过后的这片土地上仅剩下黯淡的色调。 但视野尽头依旧可以看到一抹濒临凋谢的红色。 那红袍之下，是已经丢失了下半身，剩下半个躯干，半个肩膀，一截手臂和头颅的残破身体。 在释放了所有力量之后，诅咒再次滋生，继续蚕食那所剩无几的身躯。 这是红女巫真正的弥留之际。 …… … “你知……知道…怎么杀死我……的，对吧……” 那是一个沙哑得如同落叶在沙地上刮过的声音。 被丽贝卡抱着的迈洛点了点头。 “知道的。” … 她以余孽的身份，靠着残破丑陋的躯壳苟活了千万年，在众生之中选中了一个畸形的特殊灵魂，一个可以吞噬恐惧的灵魂。 她认定这是让猩红复苏的最佳人选，这是她独守千万载的唯一执念，无论坚守到这一时代的她究竟还保存有多少人性，至少她的心始终是属于猩红的。 所以在迈洛拒绝猩红的那一刻，红女巫所表露的一切悲伤与痛苦都是真切的。 但，直至猩红绽放，直到眼下这最后一刻，女巫才确定了这一件事，那就是其实并不需要迈洛接受或皈依猩红，自己所付诸的这一切，已经让猩红的种子在迈洛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比任何级别的圣餐兑换的分量都要沉重得多。 (本章完) 第665章 读书人 “嗯……炸死了吗？” 严望着前方这座巨大的半球状大坑。 坑里面仅剩下那被碾碎成粉末状的沙尘和红女巫的残破身躯。 而先前那压迫感十足的胖女人则不见踪影了。 老女人真的弄死了胖女人…… “好好好。” 严之前可是被折磨得很惨的，虽然知道那并非红女巫的本我意志，但现在看到她只剩不到半个身子在沙地上艰难蠕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一下下。 那残缺的猩红盛放之际，一同被湮灭在废墟之中的半残旧日也不在少数。 …… 旁边有执法官给严递过来一件黑色风衣示意他穿上。 不管怎么说，在这么严肃的战场上光着屁股属实不太妥当。 或者说，有点太显眼了，已经达到有可能会分散作战人员战斗力的那种程度了。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严接过那脏兮兮的风衣套上，顺手还把中间腰部的带子扣上。 好端端的黑风衣硬是给他穿出了睡袍的感觉来。 “有的有的。”执法官连连点头。 … 另一边，那用铁链串连起来的一堆武器配件已经准备好了。 站在荒芜大坑的边缘，丽贝卡单手搀着迈洛，问： “用不用跟她道个别？” “别闹，危机还没解除呢。” 迈洛伸出手准备把那串印刻了《卡纳马格斯遗嘱》的配件接过来。 下一秒突然地动山摇。 那凹陷的球面大坑最深处的位置忽然出现了流沙的漩涡。 所有尘埃像是受到某种牵引力般，朝着最中心区域不断收束。 … 丽贝卡下意识把迈洛搂紧了一些，生怕一撒手他就滚了下去。 “这样显得我很娇弱你知道吗。” 迈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像个小姑娘一样被丽贝卡抱着了。 “怎么，意思是更想被那个变态裸男抱着么？”丽贝卡单手搂着迈洛往后退了几步，另一手持着康给的那柄超大号口径的火枪，目光始终警惕地盯着那不断塌陷的沙尘中心。 “大可不必。” 迈洛连连摇头。 透过他那右半边头盖骨上的裂痕可以清晰地看到大脑皮层跟着摇头的频率在左右蠕动。 “嘿，非得在打情骂俏的时候带上我吗？”严以一个极度不雅的姿势蹲在一旁，同样盯着那大坑的深处。 在异响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危机依旧是存在着的。 那被凿开的地表之下，熟悉的气息再次涌现。 而所有人正在心底猜想着那可怖的存在到底会从大坑的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时候，大片在空气中流转的沙尘在短短几秒钟内汇聚成型，那自称为百万蒙宠者之一的胖女人的巨大身躯出现在了大坑深处。 青色的古怪躯壳，臃肿肥硕的躯体，造型诡异的头冠，还有挤满赘肉的脸。 祂没死。 也许对于这种级别的生命而言，死亡的概念已经变得模糊。 红女巫确实已经实现了对祂进行物理层面的毁灭。 但那显然是不够的。 … 当然，即便猩红无比残缺，也不可能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由沙尘重新汇聚成型的胖女人也并非毫发未伤。 祂那原本捧着书本的左手手掌丢失了一截，四指与半个手掌骨架就像是融化了一样，只剩下拇指还完好无损，而那断裂处伤口位置上不断蠕动的古怪血肉周围还有沙尘在不断环绕着，但自我修复的秩序在似乎在这个位置出了什么差错，伤口迟迟未能愈合…… 与胖女人的左手手掌一样被融化了大半的，还有那本书。 书本的整个封面几乎被扒了一层皮，一些类似生物组织的结构直接裸露在空气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埋藏在血肉里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 它同样缺失了将近一半，撕裂处的每一页都在淌着绿色的液体和泡沫，如果仔细聆听，似乎还能听到书本低沉的哀鸣… 看起来，胖女人应该是选择让那本书替自己抗下了大多数秩序级别的力量。 虽说是祂自己做的这一决定，但眼下却又假惺惺地轻抚着那本血肉模糊的书，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用古怪嘈杂的声线低声说着些什么。 祂那些亲昵的动作和诡异的宠爱语气听起来已经远不只是在心疼一样物品，而更像是……像是在安抚自己的爱人… 哪怕是隔着数百米远，众人也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那种病态和扭曲氛围，很是膈应。 …… “我猜那破书翻开来，里面肯定藏着假羊具。” 要严在这种时刻闭着嘴巴不说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因为胖女人的反应实在有点太让人恶心了。 但这还没完。 严的这句话不过是随口一扯。 结果当胖女人无比温柔地给书本检查伤势的时候，肉片一样的书本封面翻开，里头真的垂出来一根血淋淋的**。 “呃——救赎之道就在其中是吧？”这下迈洛也彻底憋不住了。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丽贝卡的手在自己腋下猛地一用力。 “但我觉得那本书相对于她的体型来说好像有点太小了，那东西的尺寸……好像跟她不太相符，我是说，口径不一定匹配得上，你觉得呢？” “也不一定是假的，有没有可能跟活物一样充血了之后会变大，毕竟那本书看起来就不像是死物，你懂我意思。” “懂你意思的。” … “你们俩认真的吗？” 丽贝卡感觉不管自己再怎么提升灵视都永远不可能跟得上这俩人的聊天思路。 在这种节骨眼上聊的这种对局势没有一丁点儿帮助的话题就算了，学术态度还都那么认真严谨。 …… 而就在这时候，胖女人似乎在书本上发现了什么大毛病。 一般那个部位受了伤基本都是大毛病没错吧。 于是胖女人原有那份高傲的漠然此刻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狂躁和暴怒。 … “这下坏了，她好像急眼了。” “这种状态下的女人会很吓人的对吧？” “我可不想跟她打。” “万一她想换一根新的怎么办，正好我又没有穿裤子。” (本章完) 第666章 四骑士 …… “没错，那是蒙宠者四骑士之一。” “是的，那是天灾，是祂。” “还有出现在幻梦境的那两位……” “祂们不是追随伏行之混沌去往星空彼岸了吗？为什么接连现身？” “那两位在将伊姆纳尔押送到卡达斯之后透露了一些讯息，祂们此行是来收回属于祂们主人的某些东西的……” “天灾、贪婪、面具……还差一个瘟疫，四骑士每次都一同降临的，祂肯定还躲在某个暗处。” “我们必须保持警惕，祂们游走在群星之间的恶魔，不要遗忘古老战场上祂们夺走了我们多少的同胞…” “不必惊慌，卡达斯山与祂们立下过誓约，那契约至今有效，祂们不敢逾矩。” “但愿如此。” … 被“吓退”的梦境诸神的意志在最遥远的天际窃窃私语。 而破碎的地面战场上，以猩红作为开端，到后来旧日乱战，再到对抗腐化红女巫，本应该早早被歼灭分食的混沌灵视者阵营依旧坚挺着。 但接下来即将迎来的是更加可怕的未知敌人，那被称为“天灾”的胖女人… …… 祂此刻还处于一个近乎于癫狂的混乱状态中，但却并不是因为受到血月的影响，而是来自于红女巫那次盛放的重创。 祂抱着残破的血肉之书蜷缩着身躯，沉浸在那扭曲的悲伤中暂时无法自拔。 大片黑灰色的火焰在其肢体上空翻滚着，酝酿着某些极端的恶意。 … 而破碎的大坑边缘，藤蔓再次贯穿红女巫那所剩无几的残破身躯，她用所剩无几的意志艰难地向迈洛述说最后的打算。 “岁月对猩红的消磨程度比我想象的更加眼中…” “我明白…你无法从已经癫狂的旧日们那儿汲取到恐惧，但祂不同，祂受到的庇护来自于另一位外神，血月无法影响祂的意志，所以……所以祂可以称为恐惧之力的源头……” “可猩红残缺得太严重…我以为我能用最后这份力量在祂意志中凿出恐惧的豁口，那样的话，我可以把我寻得的恐惧之源交到你的手中……抱歉孩子……真是可笑，口口声声说好的赎罪，最终也没能实现。” “诅咒很快就会完全取代我的意志，你最好是……” 属于红女巫的沙哑声线在不断变弱。 取而代之的是藤蔓贯穿、摩擦的声响，以及一些不断变换着的陌生嗓音。 … “知道，我会尽快干掉你，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由丽贝卡全程扶着的迈洛很认真地说出这听起来有几分冷血的话。 但这是他与红女巫早已达成的共识。 迈洛可太想把身上这被腐化的圣餐诅咒给剥离开了，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几乎要将人逼疯。 … “OKOK！动起来伙计们，别一个个装死，给正主清一片场地出来先。” 一旁的严已经站到了几米高的巨石上，双手叉腰指挥着混沌灵视者们开始干活。 无论是执法队还是银暮小屋的人其实都不太愿意听从这个不穿裤子的家伙的指令。 但好在队伍中还是存在醒目仔的。 比如刚刚断了一条手的朗尼，这家伙直接放了个拳头大小的咒术火球把断臂伤口处给强行烙干进行止血，一路蹦跶着从废墟缝隙里冲出来，一边用极快的语速嚷嚷着： “没错，听他的，我们得撤出一段距离，最好还能吸引一下敌人火力，那是《卡纳玛戈斯遗嘱》，发动之后会招来夸切·乌陶斯的意志，它会让召唤者获得长久永生并杀死上一代召唤者，这是杀死那个女巫的唯一方式，懂我意思吗？我们必须让这个召唤仪式顺利进行，不能被打断。” 也就只有这个忠实的邪教分子在这紧要关头还能这样疯狂地做着无意义的科普了。 但他说的确实是真相。 遗嘱就是迈洛留给红女巫的最终反制手段，或者说，是红女巫留给迈洛的。 总之现在一切准备就绪，需要做的就是临场的“简单配合”了。 … “趁现在那些发狂的旧日还没有靠近，你们执法队那边保护铁匠大叔撤离，银暮圣光协会的孩子们，请与我一同追随黯影的意志，与我一同，见证黯影的永生吧！” 朗尼算是把邪教的煽动性发挥到了极致，某种略带病态扭曲的团队氛围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在丽贝卡在那边忙着抱迈洛不肯撒手的时候，朗尼摇身一变成了临场的最高指挥。 在银暮大祭司开局就死掉的情况下，再加上朗尼还断了一臂，在邪教徒的视角之下等于是与我主有了某些相似之处，此刻他的指令非常具有分量。 但也并非所有人乐意听从。 比如执法队中就有人嘀咕道： “如果我们所有人同时使用那份遗嘱进行召唤的话……” 于是，执法队和银暮小屋两支队伍的所有成员首次达成了共识—— “闭嘴布奇！” …… 团队的调度是没有问题了，朗尼带着所有人把不断朝着这边蔓延而来的旧日火力迎去。 执法队的速度更加迅猛，三两人不由分说架起康就往远方撤离，剩下的人默契配合，将那铁链串连着的武器配件往迈洛所在的方向运。 能存活到这个点的混沌灵视者基本都有两把刷子，而且也都享用了滴石赐予的力量，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但，终究还是要有人去拦住那蒙宠者的，对吧。 … 丽贝卡：“我试试。” “你试个屁，都有红头发不代表你就能当祂的对手。”严跳到了最前方，又对迈洛道： “你们家女巫虽然没有把那胖头鱼的恐惧打出来，但怨恨是招了不少，我能用得上，放心吧。” 此时，遗嘱已经送到了迈洛手中，是温迪戈叼着拖过来的。 它用那被烧秃了的脑壳蹭了蹭迈洛，然后也扭头走向了正前方。 … “给点时间，不用太久。” 迈洛拍拍丽贝卡示意她可以把自己放开了。 随后捡起那串武器配件，将其在平坦的地面上整齐码放开来，确保自己能按顺序读到每一个符文。 接着对他们仨说道： “看我眼神行事，时间到了各自逃命，记住，不要离我太近。” “大哥你眼珠子都快碎完了哪还有什么眼神哦。” … （古语） 迈洛没有跟严继续废话。 他就地开始了夸切·乌陶斯意志的召唤仪式。 古老生涩的咒语音节逐一从他破碎的喉咙底传出。 传闻《卡纳玛戈斯遗嘱》召唤仪式开始之后，大地会卷起沙尘，那古老意志降临之后，所携带而来的死亡会赐予周围一切的活物以湮灭，除了召唤者自身，其余临近者都将化为沙尘，直至最终夸切·乌陶斯的意志离去，沙尘上会留下祂的一串足迹，故而得名——“踏尘者”。 … 咒语开始牵动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法则。 迈洛为了确保精准无误地诵读出所有的古咒文，不断用那尖锐的刀刃切割自己的大腿，以保证意志清醒。 而在他的视野内，再次展开双翼的夜魔、进一步释放旧日血脉的风行者，还有那浑身泛着余火的女人已经迎上了天灾的狂怒。 然而他已经听不见那可怕风暴深处的战斗轰鸣声。 随着咒语诵读进程的推进，迈洛开始感觉到有一些无形的怪力正在挤压自己的脊柱，剖析他的灵魂。 也许就是那夸切·乌陶斯从另一个维度在审视他这名新的召唤者。 也许是迈洛自己的意志已经虚弱到极致。 但他不能也不敢有一丝停顿，因为那样一切就都玩完了。 他不能接受眼前任何一人去死，他还没弄清楚那山谷里艾玛的碎衣是怎么回事，他还不知道星辰钟塔里的黛西遭遇了些什么…… 他还没记起自己的本名。 … ……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蒙宠者，那名为天灾的女人的怒火显然不是丽贝卡等人能够扛下的。 降维打击一般，可怕的差距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夜魔的漆黑双翼瞬间被撕碎一只，那灰黑色的虚幻火焰甚至能够令他夜魔之力焚烧起来，且根本无法扑灭。 他几次被击倒又爬起，停留在脑海中属于夜魔的那狂暴力量在火焰的焚烧下顷刻化为齑粉。 这一次差距太大了。 严甚至都没有机会像往常那样说出一些不着调的胡话。 他仅剩的一只黑翼也被天灾手中那本书啃食。 而裹挟着冰霜与风暴的温迪戈也阻拦不了对方半步，毛球整个都被烧秃了，变成了肉球，最后变成一坨血淋淋的烂肉。 这或许不是开战以来最残忍血腥的一幕，却是最无力反抗的一幕。 他们没有奢望过能够赢下这场搏杀，单纯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仅此而已。 然而无法估量的差距，冰冷地拍碎了那好不容易才燃起来的希望。 … 天灾那沐浴着暗炎的庞大身躯像山一样碾来。 夜魔和温迪戈还在凭着最后一丝意志苦苦支撑，也不知道他俩是谁在拖着谁，反正几乎是被一路碾了过来，几乎要被嚼碎在巨石和废墟夹缝中。 …… 好消息是，时间已然足够。 并且，《卡纳玛戈斯遗嘱》的所有古咒文也都已经诵唱完毕。 但身为召唤者的迈洛，此刻却呆呆地跪在原地发愣。 … “不对……不对…” 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念诵完整串咒语之后，风沙并没有卷起。 踏尘者的意志也没有显现。 那挤压灵魂的感觉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 反而是耳畔那战场的恐怖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召唤仪式……失败了。 … 这回迈洛真的慌了。 因为这是严他们拿命搏来的时间啊。 怎么会…… … 咔嚓。 他猛地抓起刀刃给自己大腿来了一刀狠的，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此刻他的身体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迈洛茫然地抬起头。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重头再来一次。 …… 事实是，蒙宠者天灾的庞大身躯已经近在咫尺。 而拦在迈洛和天灾之间的，是扛着火枪的丽贝卡。 她身上许多部位都在冒着鲜血，已经连站都快站不住了，但还是倔强地持枪，仰着头直视着那天灾的丑陋面容。 … “没事的，没事……” “我还有一发子弹可以枪反……我再试试看。” “大不了死一起。” 眼下这一刻丽贝卡的平静，是连梦境诸神都无法理解的。 就像几年前义无反顾迎着活尸进行肉搏那次一样，她始终还是那个强得离谱的女执法官长。 连迈洛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而她却始终坚信着。 …… 黑焰已经压到跟前。 那连夜魔都扛不住的黑色焰火，仅凭隔空释放的高温就已经让丽贝卡染血的发梢变得焦黑。 但她手中火枪没有丝毫动摇，末端那印刻着旧印的燧石已经烧得通红，丽贝卡扣着扳机的手指亦是如此。 …… 迈洛身上的恐惧之力已经临近枯竭，他断臂处延生出来的手也已经消失，神殿的诅咒正在肆虐。 如果真的像红女巫所说的那样，破局的办法早已握在他手中，为什么会如此绝望。 诸神真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仅凭一个诅咒就可以让清醒世界的他们满盘皆输？ 而这么多人拼死拼活就为了杀死迈洛自己的指引女巫，结果最终还失败了，这故事听起来怎么那么滑稽呢。 他甚至没有放开手脚正经地厮杀一场，就油尽灯枯了。 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了。 而且…… 那些高高在上的b光柱看着好刺眼啊…… 还有那什么既定的命运啊… 听多少次都没办法相信的东西。 迈洛反正想破了头也不能明白。 索性就不去浪费那所剩无几的脑细胞了。 … 但还有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恐惧都要枯竭了，但诅咒却迟迟杀不死迈洛…… …… “呵……” 他低着头闷哼了两下，但血液已经枯竭，从迈洛口中吐出来的东西更像是沙尘。 “你说，一般这种绝境的时候总应该搞一段回忆杀的，但是我他妈什么都记不起来，呵呵…” 毕竟连本名都忘了的人确实也不存在什么回忆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丽贝卡没有回头。 她不确定迈洛此刻是什么状态，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拦在他的身前。 而铺天盖地的黑焰已经压了上来。 此时，迈洛面前的废墟地面上忽然冒出了几个造型很可爱的蓝色符号。 那些符号像是具有人性一样，胆大的拖拽着胆小的，一前一后，略显胆怯地钻出地表。 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段很简洁的文字。 那是谏言，迈洛在深渊里就曾见过的谏言。 谏言的内容也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前有可爱的人” … “艾玛？” 迈洛愣了一下。 他认得那蓝色符文，也认得谏言，这是以前从未把诺斯奇亚等式和谏言联想到一起。 … 远处，那被折叠起来、后脑勺枕着自己屁股的严在听到迈洛这动静的时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怎么能在人家为你拼命的时候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哎哟……” …… 那句“前有可爱的人”也只是闪现了一秒便彻底消失。 随后浮现出来的红色谏言是——“CCD”。 紧随其后在迈洛脑海里回闪的是红女巫说过的——“信仰才是真正不死不灭的”。 … “你那最后一枪留着以后再用吧。”迈洛的声音从后方传如丽贝卡耳中。 “不是，你再试一试啊！我可以帮你拖一……” 她已经快急死了。 终于是忍不住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发现废墟上已经空空如也，不见迈洛的踪影，地面上是那些腐化了的肢体碎片，像被打碎了的陶瓷。 紧接着，忽然她的周身也感觉不到那股来自于黑焰的可怕温度了…… … 当丽贝卡焦急地移回目光的时候。 则正好目睹了那真正可以称得上骇人的一幕。 火与暗的对撞。 在那极致璀璨、绚烂的力量交织风暴中，丽贝卡根本看不见迈洛的身影，但她很确定迈洛就是其中的一方。 …… 伏行之混沌的子嗣，令诸神不敢驻足的四骑士之一，天灾被当场掀翻！ 连同那巨大身影一同被掀翻的，还有祂的意志和秩序！ 远处，朗尼为首的信徒们抱着头放声痛哭，只因见证了这华丽的一幕。 那是黯影之上的生命才能释放出来的力量。 … …… 那股来自于新生CCD的威压，从战场一直扩散到远在另一侧的楠薇城阴影之下。 鲜血覆盖的山谷。 这里在诸神的视野之外，也在血月目光的死角。 就与马蒂绘画中所描述的那样，梅高就是在这里降临的。 祂来自于深渊，从艾玛背后的深渊裂痕里爬出来。 但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清醒世界的空气，躯壳就被炸成了碎肉，遍布整座山谷。 最开始迈洛瞥见的那可怕一幕，那些狰狞的碎肉和鲜血就属于死神子梅高。 艾玛用最决绝的方式拒绝了死神子的降临，只不过，摧毁的只是梅高的躯壳。 好消息是她自己没事。 碎掉的只是她事先褪下的其中一件衣裳。 并且刚才迈洛所看见的谏言，就是她亲手写下的。 … 眼下她有些虚弱地坐在山谷的一侧，身上披着外衣，脸色有苍白得吓人。 在感受到战场方向传来的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之后，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她有些生疏地整理那柄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沉重的手枪，换上了新的弹巢。 一边换，一边问： “该怎么称呼您？执法官？还是…席恩先生？” … 在山谷中最阴暗的角落里，可以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背靠着石壁，默不作声。 且山谷的正上空有许多拜亚基的影子高速掠过，来回盘旋，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嘶鸣，像是在争相代替着主人回答问题。 良久，那阴影深处的人才开口回应。 那是个很厚重的烟酒嗓—— “称呼……等我自己弄清楚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好像确实是边抽烟边说话的。 … “总之还是，谢谢。” 艾玛很诚挚地对着阴暗处的人影点头致谢。 如果不是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有凭空出现的拜亚基将自己卷入KEIM的急速领域，艾玛就如愿以偿跟梅高的躯壳同归于尽了。 … 那阴暗处的影子没有立马回应什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使用了等式，祂们很快就会寻着轨迹找到你的。” “祂们？”艾玛总算是把弹巢顺利安装了上去。 “对，祂们是来回收属于祂们主人的东西的。”阴影回答道。 话音刚落。 山谷上空的拜亚基群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急速四散而开。 随后一对略显破旧、笨拙的巨大双翼悄无声息的降落到山谷的正中心。 祂没有携带任何惊人光影异像，就是一只纯粹的、古怪的生物，有着四肢的身体结构，弯曲着腰，像是背负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也许是那对双翼，也许是背上鼓起的肉瘤，总之除了模样古怪之外，其余一切都显得那么朴实无华。 这其实就是不久之前把那个骗子惯犯伊姆纳尔从永恒国度铐走的俩人其中之一。 而现在，祂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使命指引的下一个地点，来到了楠薇城。 … 大概就在祂站稳了的那一刻。 阴影处那抽闷烟的人把烟头丢到脚边踩灭，缓缓走出。 他身上的长衣随着步伐轻微摆动着，可以看到此前从未显露的一些柔和的黄色微光正被带动着缓缓流转了起来。 ………… “嗯？黄衣啊……” “确定要阻碍我吗？卡寇莎的来客。” 那古怪的双翼对阴影中的男人发出了质问。 而男人只闷声应道： “嗯，我跟她们家有点渊源，没有很多，但是有。” … …… 与此同时。 猩红山脉的另一侧，那黄金律教会的门前。 祈福广场已经支离破碎。 废墟之下有迪拉肖的、蒙奎亚的血和碎肉，他们俩都已没有了任何战力，半截身子都埋在废墟里。 地上还有混种的头颅被碾碎之后散落一地的眼球，与粗糙的长发纠缠在血沫中，至于本体则已经无迹可寻，或者说，到处都是… 唯一还站在教会门前的，是那多年前就被驱逐了的渡鸦，那时候他还是蒙西斯派的学生。 这一幕或许带有些隐晦的讽刺意味，那挂在渡鸦嘴角的淡淡笑意或许也印证了这一点。 即便是在最糟糕、最血腥的战场上，渡鸦身上的那源自于学者身份的端庄和内敛气质也丝毫没有被狼狈掩盖。 … “来吧孩子，让我品尝一下那口时钟完全释放的威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广场上那被渡鸦视为宿命爪牙的人已经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本章完) 第667章 情谊 …… 幻梦境。 神明的宅邸。 卡达斯山脉。 … 距离欺诈者被送入卡达斯监牢囚禁起来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 把它从永恒国度里逮出来的两个影子已经离去很久。 这段日子伊姆纳尔在不见天日的监牢里过得相当凄惨。 众所周知，幻梦境是由无尽岁月中存在过的所有文明生物的梦结合演变形成的，那些文明或许早已经湮灭，但幻梦境永久存在。 而监牢，则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领域，它不属于梦的一部分，甚至诸神也不知道监牢的起源是什么。 与梦境诸神一起被统称为旧神的这一派系，最初产生的意识，就是诞生在残缺的监牢旁边，而后经过漫长的沉淀，才演化成今天的神迹卡达斯。 … 被关在卡达斯监牢中的任何生灵，都会在最终迎接真正的死亡，即便是已经超越狭义死亡概念的黯影。 监牢中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杀戮与酷刑，仅有的是死寂。 与监牢相比，深渊里可热闹太多了。 这种死亡的方式，有点近似于“遗忘”。 …… 伊姆纳尔此时已经从最开始被关进来那会儿的抓狂状态逐渐沉淀下来。 它并没有认命，只是无计可施。 因为在这片泥泞与混沌中，它见到了不死人腐朽的骸骨，见到了死去的旧日，那是比如今宇宙中存活着的最强一批还可怕的存在。 没人知道这些不死不灭的种族是什么时候进入监牢的，也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死去的，因为外界已经没有它们留下过的任何痕迹了。 … 在百无聊赖的某一时刻，一个少年的声音传入伊姆纳尔耳中—— “早就跟你说过，娱乐是有高雅与低俗之分的，愚弄神明，说到底也只能算下品，可你总是乐此不疲，现在露出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这座监牢可不是教堂的忏悔室，祂们没打算让你从这里走出去的。” … “你？” 伊姆纳尔在看清楚眼前这干干净净的小白脸的之后，恍然地笑了起来： “你也被丢进来啦？好好好，哈哈哈哈。” 出现在监牢里的这名少年并不是别人，正是那缺席了血月时代的克劳。 正常情况下，发生在清醒世界的所有大事里都可以找到他的影子，但这一次只有渡鸦主动现身教会门前，却始终看不见克劳的影子。 从上次波纳佩半岛的冒险结束之后，克劳就凭空消失了。 谁能想到外头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诸神宅邸的监牢中…… “谁说我是被丢进来的？” 克劳的状态看起来比伊姆纳尔好太多了。 严格来说这里算是幻梦境的一部分，所以他的一桌穿戴也沾了一点中世纪的风格，而且一尘不染，没有半点阶下囚的模样。 反观伊姆纳尔，它本体依旧是那呈旋涡状的、不断变幻地模样，但一身正装早已经残破，唯独脖子前的绿色领结依旧鲜艳。 果然领结才是本体。 … “你这个骗子。” 很难想象这是亘古以来最传奇的欺诈者咬牙切齿对别人说出的话。 但此刻克劳在伊姆纳尔的眼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或许也不需要任何恶毒丑陋的诅咒话语了，光是从它口中说出的“骗子”指控，就足以诠释伊姆纳尔的全部怨恨。 “这又从何说起？”克劳悠哉地坐下身，静等伊姆纳尔列举它的所有指控。 “你说过思考之眼可以帮助我骗过诸神的视野！能让我找到清醒世界底下埋葬的秘密！”伊姆纳尔继续咬牙切齿，虽然它的脸上并没有嘴巴这种器官。 “你确实通过思考之眼找回了自己的神格，不是么？”克劳摊手。 “可你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那城里还有一只夜魔，一个神仆，和那天杀的、天生的黯影！”克劳越是风轻云淡，伊姆纳尔越是歇斯底里。 “这也能算是我的问题么？嘿嘿。”克劳露出一抹并不算诚恳的苦笑。 “你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有机会取代梦境的诸神成为卡达斯的主人！听听你自己放的这些屁吧，我在永恒国度才当了多久的守护神？说！是不是你告的密？是你对吧？！” 伊姆纳尔激动的时候双手在空气中一顿乱抓，什么不死人骸骨啊，旧日的腐烂碎肉啊全都被他搅动了起来。 直到某一时刻发现自己的领结歪了，才停下那一系列可笑的举动，认真地把领结扶正。 “我不明白，为什么蒙宠者来欧斯-纳尔盖抓的我？这讲不通，祂们不自称是那位外神的孩子吗？怎么帮梦境诸神做事？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了，我也不懂。”克劳摆摆手：“没人能懂的，不过你也不要急，如果不是看在你老爸的份上，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被送进这座监牢？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在秩序层面跟四骑士其中之二碰一碰？” “当然不能。”伊姆纳尔理直气壮：“我会当场横死的。” “所以说，不要急咯。”克劳搓了搓手。 他那张十几岁的少年脸上浮现出几百年才能练出来的奸邪笑容，信誓旦旦地说道：“拿下幻梦境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啊，那是百年千年的大业，你光靠骗肯定是不行的，占据一座荒郊野岭的永恒国度已经是极限，一定要沉得住气，你看我这一口气沉了多少年，光是转生投胎，就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儿子，走大街上都能遇到好几个亲生父亲，这有何妨？区区当半年的阶下囚就能让我们多年的合作情谊破碎吗？显然是不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伊姆纳尔的语气和表情来看，这绝对不是克劳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这种神态忽悠它。 “我想说，如果你认为我们之间的情谊受到了一些轻微损伤的话，那我就准备拿出我的十足诚意，让你回心转意。”克劳语气十分诚恳。 “比如？” “比如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慢慢密谋。” “哦？” 伊姆纳尔的眼珠子立马就亮了起来。 …… (本章完) 第668章 闪亮登场 天灾——日书的那个胖女人。 贪婪——在山谷里扯老席恩的大黄袍。 瘟疫——给祈福广场来了一次大改建，这会儿搁那儿跟渡鸦研究钟表。 四骑士如今已有三尊现身。 分布在战场最关键的几个角落。 仅剩“面具”，此刻不知所踪。 … 看主战场这一侧。 迈洛活过来了吗？ 答案是活过来了，但没有完全活。 艾玛传来的谏言并不单纯只是提示，那短短几个符文中蕴含了她长久以来从诺斯奇亚等式中破译解码得出的终极奥义。 也正是那份无法用常规概念去概括的意志帮助迈洛触碰到了CCD的边界。 此前他已经油尽灯枯，恐惧之力枯竭，圣餐背叛，而自己所拥有的那些来自于古老典籍的灵视与知识在战场上也如同鸡肋，因为典籍就是旧神、旧日甚至外神的遗留之物，而现在他所面对的就是这些造物者。 但谏言帮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仰这一股陌生的力量。 神只们也逃不出这一俗套的圈子，因为祂们所掌握的、运用的，就是信仰之力。 至于为什么说迈洛并没有完全活下来，那是因为诅咒还在，诅咒所造成的伤害也没有消除，且身为那众生难以瞩目的黯影，他所持有的信仰少得可怜。 也许再给他一些时日，等他把银暮圣光小屋和执法官这两个体系玩得炉火纯青，等红女巫把幻梦境中所有那些被神明遗弃的人都教化成他的信徒，那时候的迈洛就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CCD生命了。 但现实永远不会按部就班地等你成长起来再给你添麻烦。 … “你……” 丽贝卡有些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绚烂的色彩。 那极端力量进行的对撞，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危险”的警觉，因为严格意义上那些画面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反而让她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美感。 大片紊乱的流光彼此交错，眨眼间便已完成了无数种极端复杂的能量形式的转换，它们与天灾的黑焰相互吞噬、湮灭，而后复生。 那一瞬间让丽贝卡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错觉，那就是自己不配目睹眼前这伟大的一幕，应该就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以谢罪…… 直到那些彼此交错的流光和黑焰最终形成大爆炸，在血红的天空下形成了一团狂暴涌动着的迷雾，不断上升，在与高空气流的对撞下化成一朵菌菇的造型…… “eww！！” 丽贝卡刚才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 回过神来的她终于想起了那座大坑里还躺着两个倒霉蛋。 不过丽贝卡在战场迷雾中焦急地寻找他们的时候，恢复过来的严已经揣着光秃秃的肉球温迪戈，迈着夸张的漫画步伐从那朵大蘑菇下狂奔出来，他那跑步的姿势，给人一种地板非常烫的感觉。 从丽贝卡身边跑过的时候，严还喊了一声： “感谢你终于想起我们了！” 因为先前与天灾的厮杀中身上的执法官风衣已经烧了稀烂，严这会儿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裸奔，配上他身后那高耸到天际的巨大菌菇背景，视觉冲击力是拉满的。 …… 随着那俩打不死的小强再一次暂时退出战场，大坑中心应该就只剩下迈洛和天灾两个活物了。 真正的厮杀将从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CCD级别的宇宙大碰撞…… 不，半个CCD和完整CCD之间的对撞。 … 如果你拥有能够捕捉到KEIM领域中的拜亚基那种级别的视力的话，大概就可以看得到此时迈洛的基本形态。 当然，并不排除这只是他强迫你看到的，或者说，是受限于自身大脑认知的情况下强行脑补出来的画面。 眼下的迈洛其实并没有脱离人类的基本形态。 只不过被诅咒腐化的圣餐反噬已经把他身上原本的血肉啃食得所剩无几，将整个骨架还勉强维持着的是那贪婪的恐惧吞噬本能，而取代血肉成为肢体的，是“新出炉”的信仰之力。 这是一股极其玄妙神奇的力量，至少对迈洛而言是这样的。 此刻的迈洛，乍看上去就是一副黑色骨架，原皮肤血肉就剩那么一丁点儿还粘在骨骼上，显得可有可无，而信仰为他重塑的力量则按照已有的框架布置了各种组织，但纯粹的力量依旧是半透明的，除了可以看到内部的骨骼之外，还能看到一些流动的符文、图腾。 如果说以往的黯影形象配合上那双手布满的裂纹极具阴暗气质的话。 此时的迈洛就显得有点“妖艳”过头了。 战争迷雾中，他有些恍惚地看了看自己那双泛着诡异流光和图腾的透明双手。 他可以看到掌心中的每一寸纹理，每一跟纤细的血管，还有那富有生命力的涌动力量。 而因为诅咒阴影的存在，他体内持续处于不断对抗、变幻的能量状态，某种程度上让视觉效果更加丰富了，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过出于好奇，迈洛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裆部。 他想知道半步CCD形态下的丁丁是什么样子的…… … 然后他就听见了地面上传来的丽贝卡的抓狂动静。 “你在干嘛喂！” “形象！注意形象！” … 相比执着于迈洛的不雅行为的丽贝卡。 其余那些混沌灵视者可就太不淡定了。 自己的侍奉对象从黯影级别踏上了更高序列，CCD啊，换个角度而言，那是上位者对自己的回应，祂接纳了我们所奉上了信仰…… 在那一瞬间，所有混沌灵视者，尤其是银暮小屋那群邪教徒，都充分感受到了这种“宠幸”。 … 而相比于信徒们的痛哭流涕。 梦境诸神则再也无法淡定了。 这……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最开始是怎么说的？ 诅咒可以加速迈洛的死亡，让他以相对悲惨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然后呢？ 生造出来一个新的黯影之上？ 已经多久没有黯影能掠夺足够的信仰之力成为CCD了？ 多久了！？ 诸神自己都记不清。 … 这时候其余神殿的意志再看黄金律法神殿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祂们甚至怀疑黄金律是有意造成眼前这一局面的。 明面上是最针对迈洛的那一方，实则暗地里偷偷推波助澜扶持一名黯影的成长。 “是不是这么回事！？” …… “胡说八道！” 黄金律法神殿更急。 谁能急的过祂们啊。 一场蓄谋多年的阴谋最终演变成这个画面，那是把混种的所有眼珠子都变成嘴送给祂们也解释不清楚的。 得尽快做出干预了，否则谁也料不准后续会发生些什么。 于是，长久以来一直作壁上观的神殿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黑刀、黄金骑士团、锋刃，都接到了最高处传达下来的意志，踏入清醒世界。 … …… 而相比于隐约有点狗急跳墙的梦境意志们。 此刻的战场终于迎来了迟到已久的最后一块拼图。 那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角色。 捕鼠达人、校门口第一拳王、瓦尔罗坎家的刷碗专业户、邪恶典籍偷窥者、史密斯女士的忠实拥戴者，以及“这他妈是拔碎？”等多重称号的集结为一体的…… 芬恩·瓦尔罗坎。 他带着那枚染血的金属扣环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本章完) 第669章 死去的自己 芬恩是独自行动的。 此前一直与他同行的马蒂并没有出现。 虽然只是个小屁孩但就像他老爸康那样，经过这几年潜移默化的影响，san值这一块的天赋已经开发到了极致，轻易是不会发疯发狂的。 像现在战场上出现的这些超越认知的恐怖画面，对芬恩而言最多也就只能引起他的好奇心而已。 … 不知道是因为存在感太低还是其他的原因，这家伙从楠薇城区一路深入到那座大坑边缘，沿途无论是混沌灵视者还是旧日，全都没有人搭理芬恩，甚至都没有正眼瞅他一下。 本应该是龙潭虎穴的战场，就这么被他稀里糊涂地横穿了一大半。 这破小孩迈着轻快的、六亲不认的步伐，手中武器扣环一路叮叮当当作响，畅通无阻地来到战场上最危险的区域。 从滚滚的沙尘中翻出了那串由康拼凑出来的武器配件。 “可算是给我找到了。” 他把沉甸甸的锁链挂到肩上，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那正在与丑陋胖女人对掐着的自家大哥。 芬恩神情淡定，是过于淡定的那种。 那让混沌灵视者们抱头痛哭哀嚎的壮观场面，居然也不能让他的目光停留上几秒。 … 他一边快步走出沙尘滚滚的区域，口中一边絮絮叨叨： “找个人比较少的地方，找一招呀找一找……” … …… 就在这熊孩子站在沙尘中东张西望的时候。 他背后笼罩着的迷雾中缓慢浮现出一个头长犄角的狰狞影子…… … 那是彻底被诅咒控制了的红女巫。 她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意志，沦为黄金律法神殿的傀儡，那属于踏尘者的弯曲脊椎没有在先前的剧烈对撞中损毁，不过其余的肢体已经所剩无几，而诅咒的藤蔓填补上了这部分缺失的，为她重塑了身躯。 … 被藤蔓束缚着的猩红眼眸在迷雾背后泛着渗人的光。 而就在那藤蔓拧成的尖刺从迷雾中探出的时候，远处枪声响起。 子弹崩碎了那即将触碰到芬恩的藤蔓尖端。 随后丽贝卡的身影几乎只比子弹慢一步，拽住芬恩的衣领就把他带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此时，后方那半步CCD与完全体CCD的对掐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相隔极远也都可以看到两种信仰之力彼此侵吞的画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迈洛周围所笼罩着的光芒正在逐步被黑焰压制，还是因为那甩不掉的藤蔓诅咒。 …… … “给我滚远点！” 丽贝卡自然是认出了瓦尔罗坎家这个年纪最小的混蛋。 是真的搞不懂了，这年头哪有人拖家带口全往着战场上凑的。 她把芬恩丢到了战场边缘，让他呆在混沌灵视者的保护范围内，随即安排人手把他带去跟他老爸团聚。 “谢谢你红头发的大姐姐！” 芬恩在废墟上摔了狗吃屎，爬起来的第一句话还算暖心。 但紧接着跟上的第二句，就差点让丽贝卡吐血—— “你也是我哥哥的炮友吗？” “滚蛋！” “好嘞。” … 终于，小王八蛋被两名执法官架起来送往战场后方与老王八蛋成功团聚。 见面的第一件事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 骂完之后才问：“你姐呢？” “我也不知道啊。” 芬恩也委屈啊，他明明是来送东西的。 直到他举起手里那枚武器扣环，康才怔住…… …… … 此时此刻，楠薇城那座破旧的小屋里。 马蒂已经把另一个马蒂用床单卷了起来。 他不像芬恩那样四肢发达，把一名与自己体重相仿的人“打包”，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床单卷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唯一会使用的杀人手段了吧。 把金属扣环从“自己”手中夺回来交给芬恩，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气喘吁吁地在这间熟悉的客厅了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跟芬恩一起去见证那场恐怖的战争了，好在所有波澜壮阔的画面他早已提前在梦魇中见过。 回首过往，自己短暂的一生似乎远不及噩梦中的十分之一精彩。 … 马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完全没有受过伤的胸口莫名其妙淌出的鲜血，神情却非常淡定。 梦境里他曾见过在夜空扑翅的夜魔。 见过被邪神盯上的可怜女孩腹中诞下的魔物。 见过死神子从女人身上的裂痕中爬出。 这里面有许多是马蒂永远无法理解的，但所幸他在最后一次梦魇幻境里见到了自己所能够理解，且能够挽回的画面，另一个自己把关键的武器扣环盗走了，而他也顺利地把东西夺了回来。 …… 今夜发生的事情可以有多种解释。 甚至可以理解为根本就没有两个马蒂，盗走扣环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而现在，他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本来就是个精神病人，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多一个人格也很合理…… … 但…… “杀死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声音是脚边那卷起的床单里传出来的。 尽管有好几层床单闷着，但马蒂依旧可以认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可他很确定自己先前用断裂的烛台刺穿了对方的胸口，那个小偷马蒂已经死了。 “呵呵，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死透了呢，所以说人要死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为什么要用床单把我卷起来啊？你害怕看到自己死去的样子吗？” “还是说，你在致敬我们的父亲？” “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我也是真实存在的。”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什么邪恶人格，我所做的一切，也是有着正当理由的。” “或者，有没有可能，我所在的才是真实的世界，而你，和你现在所处的，才是不应该存在的虚幻。” “如果我说，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迈洛·瓦尔罗坎那家伙要求我来盗走扣环的，你会信吗？” “你肯定不信，确实，换我我也不信。” “换什么呀，我不就是你么……” …… … “哎呀，这整个世界里，所有的人，和神，只不过是存在于一个最真实的梦境中罢了。” “所有自诩聪明的人和神都以为血月的到来会毁灭一个文明。” “可他们都低估了苏美鲁的智慧，血月可不单单只会让旧日们癫狂，祂就像一种病毒，一种可以侵染神智的病毒……” “就连那沉眠在这片世界的最深处的那东西，也会被血月的病毒所侵染。” “虽然不至于唤醒祂……” “但祂沉眠中所做的梦，可就不会再如往日那般温馨咯。” “就像小橘死去之后你每夜都会做噩梦那样……” “嘻嘻…” … …… (本章完) 第670章 诸神的使者 天体之音，来自星空彼岸的歌谣根本不是唱给凡人们听的，也不是唱给旧日的。 那携带着特殊魔力的旋律是清醒世界的安眠曲，起不到任何安眠效果的那种。 那地底下埋葬着的东西，在不同文明中存在着许多种不同的称呼。 终极的奥义、宇宙的真相、真理、星空的倒影，也有说，星空才是它的倒影。 祂比尘封在土地里任何一个已死去的文明都更加古老，甚至比清醒世界更古老。 因为祂的存在，梦境的诸神设下了各种限制，针对凡人的，针对旧日的，也有神只们内部互相制衡的，包括那所谓的契约，也包括被强加在种族灵魂中的恐惧本能，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认作是古老征服者灭亡的直接原因。 诸神把绝大多数生命都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用成体系的秩序杜绝那连她们自身都感到惧怕的灾厄风险。 …… 没人知道当清醒世界深处的那东西出了问题之后会发生什么，神也不知道。 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至少在现存诸神的记忆中未曾发生过。 所以在这一环节里伊姆纳尔就充当了一个非常重要但是有不怎么起眼的角色。 这家伙成功瞒住了梦境诸神，用它那精湛的欺诈手段，顶替了永恒国度的守护神，那是本应该在深渊世界里就把梅高诞生的可能性完全扼杀的绿宝石之神。 伊姆纳尔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克劳蛊惑了。 但愚神计划的2.0版本才是最接近成功的，它那个1.0版本虽然是把自身的分形模仿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却忽略了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蒙住诸神双眼之后，要如何挖出地下的东西？ 现在真相已经摆在面前。 不需要把地下的秘密挖出来。 血月就是那最关键的一步。 … 但，为什么在知晓真相之后，面对着血月，梦境诸神还能表现得如此风轻云淡。 也许是因为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吧，也许是祂们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然而事实就是，血月对清醒世界的影响还在持续深入。 所谓的旧日战争，那都只能算是停留在清醒世界表层的混乱，当天体之音穿过地壳渗透到万丈之下，异变才算是正式开始。 …… … 总的来说这就是糊涂外神的一次寻亲之旅，是这个意思了吧。 但，酒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纷乱的核心变成迈洛了呢？ 是吧？ 血月就像是一场人为诱发的灾难，但如此世界级的天灾之下，诸神却在针对一名旧日。 最大的危机明明是血月，怎么诸神却搞得好像只要弄死了迈洛就可以解除危机似的…… 这本身就是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还有那些不断做出“僭越”之举的人，黛西、血圣女、C，用消失的吊坠进行暗示的丽贝卡，用谏言实现指引的艾玛，似乎所有人都知晓一点什么，只有迈洛从始至终深陷迷雾之中。 随着身体的残破程度不断加重，他的思绪也终于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或者说是被打醒的吧。 … 天灾太强了。 红女巫榨干自己千万年积蓄下来的所有力量，只炸碎了祂半个手掌，而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一位CCD级别的生命体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到目前为止，迈洛所有正面硬刚过的生物中，天灾毋庸置疑就是最可怕的对手。 设置其恶心程度也算名列前茅的，那本血肉之书的页面夹缝中挂着的那根血淋淋软趴趴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倒胃口。 迈洛情愿跟浑身长着蘑菇朝拜者摔跤，真的。 … …… CCD生命体之间的秩序对撞所迸发的紊乱力量是无法估量的，同时也是非常抽象的，比两名黯影在狭义虚无世界里的回合制pk还要抽象得多。 具体可以体现为，这并不是单独两个生命体之间在试图分出胜负，而是两个教团、两个信仰团体之间的对垒，从迈洛的鞋印印到天灾那张肥脸的赘肉上那一刻开始，往后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里，彼此的追随者、信徒、眷族之间都将成为死敌，这是一场可能贯穿数个世纪的纷争的开端。 除非仅在今天就彻底分出生死，让其中一方信仰完全湮灭。但问题恰恰就在于，享受信仰的生命体是一定意义上不死不灭的。 … 此刻空中的绚烂画面，是当世间任何一曲交响乐都不足以去形容、概括的。 血月染红的那片天空上，如贝克辛斯基画作一样诡异的背景之下，承载着两个不同种族、文明、团体的信仰集合者，用最具诗意的方式展现着意志的锋芒。 信仰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它甚至可以让一切你原本觉得丑恶的东西都变得圣洁、无暇起来，比如那本血肉之书里夹着的东西…… …… 但好景不长，嗯，其实也没什么好景，迈洛作为一名新的半桶水CCD本就很难与天灾这样的角色对抗，只能说稍微能勉强顶一顶，但就是连这一半的好景都维持不了太久了，因为诸神开始插手了。 倒不是梦境诸神自己动了，那样多少有损神格，被派遣到清醒世界的基本上是以黄金律法神殿为主的附属种族。 包括但不限于曾经作为思考之眼接引人的黑刀使者、骑士团等等。 还有一些从未出现在本世界文明图腾中的古怪生物，完全无法通过外形去辨认它们究竟是神只还是魔怪。 值得一提的是，这群背负诸神意志的使者并不像未见之地那一次那样用投影的方式进入清醒世界，而是都以本体降临的，估计琼·拜恩的遭遇在幻梦境并没有传开吧。 一道道光柱坠落在浑浊的战场之上。 骑士、神兽、灵体，他们身上都沐浴着来自各大神殿的赐福，不受血月天体之音的侵染，保持着绝对清醒的自我意识，组成了所谓的诸神使者团。 并且他们的目标也并不是迈洛本人。 诸神对CCD有着绝对清晰深刻的认知，祂们知晓，短时间内重创一名CCD生命体的绝佳方式一定是切断其信仰之力的来源…… (本章完) 第671章 最能打的老登 简单来说，诸神的最终目标是迈洛归于死亡，但方式都很迂回，最开始是诅咒，而现在则成了针对他的信仰源头。 说白了就是如今战场上所剩无几的这些混沌灵视者。 或者更笼统一点，整个清醒世界里还活着的且意志清醒的，都可以算是迈洛的信徒。 所以只要他们都死绝，迈洛也得死。 最主要的是，诸神不愿意也不打算靠那四骑士太近，具体原因不好明说。总之，既然现在有天灾在对付迈洛，祂们自然乐得清闲。 迈洛原本拥有的两股本源力量都已经消失，他自己与猩红互相背叛，而这个世界的恐惧也早已枯竭，仅剩的还能用的，就是那被重新捡起来的信仰。 … “所以，感受诸神的怒火吧罪恶的凡人们。” 这次来自于黄金律法神殿的不再是原来那些孱弱的普通神殿骑士，被投放到战场上的使者中最弱的也已是触碰到旧日支配者序列的生命体了。 他们与它们中绝大多数都是幻梦境土着灵视者出身，于神殿中侍奉于某一为神只，也包含一些半路归顺的原生旧日。 相比于战场上那些被天体之音从沉睡中唤醒过来的癫狂旧日，诸神投放的这群使者显然拥有着更加可怕的力量，因为他们不会像旧日们那样进行内部无差别的厮杀，意志清晰，且目标明确。 …… 从战争打响以来，这已经不知道是混沌灵视者们第几次更换对手了。 而很显然，清醒意志所释放的进攻性要比发狂者强得多。 丽贝卡仅有一瞬间的恍惚，身旁同僚的身体就已经在迸射的火星中粉身碎骨，几乎没有任何征兆。 混沌灵视者们此前都是以绝对默契的配合与血的代价才成功击杀那些发狂的旧日个体，如今面对着人均旧日战力的诸神使者团，别说是招架之力了，大部分人其实是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几乎是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岩浆、陨石、剑雨成片地碾过来，根本无力招架。 身为战场上的指挥者，丽贝卡甚至只能堪堪自保。 无比狼狈地从那些山崩海啸般的魔法领域中逃出来，而任何速度慢了的，都在顷刻之间湮灭。 这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灵视者之间的差距。 在清醒世界的这一文明中，灵视者是直到近十年内才出现的，而时间流速缓慢的幻梦境里，那是已经发展传承了不知多长岁月的古老体系。 再加上有诸神赐福的加持…… 传承的差距，以极致力量的形式体现了出来。 其结果就是，原本勉强能够在旧日混战中存活下来的混沌灵视者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乎就是一个浪头甩过来就吞掉了半数人的性命。 … 而且诸神使者们不止针对混沌灵视者，一些零星的光柱更是落到了楠薇城中，落到了那片山谷，还有教会那一侧边缘。 诸神是打算彻底掌控整个清醒世界的战场，把所有那些有可能为迈洛提供信仰之力的人全部抹除干净。 …… … 楠薇城区。 破旧的小屋里。 黑刀使者那高瘦的影子悄然而至。 它低头踏入客厅。 随后将那嵌满倒刺的匕首送入了一名孩子的胸口。 那孩子名为马蒂。 … 血腥味逐渐在楠薇城内蔓延开来。 黑刀们秉承着神明的意志，却行着阴暗之事。 同在楠薇城的另一个角落，那废弃的印刷厂房中，伊妮德看到了玻璃窗外街道上那幽魂一般晃荡而过的悠长影子。 她并未生出到任何恐惧的感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徘徊在门外的敌意。 “放心吧孩子，时间还没到。” “谁也动不了你。” “放心吧。” 伊妮德懵懵懂懂：“其他人都出事了对吧？我的亲人和朋友，他们……” “噢孩子，最应该被担心的人是你，明白吗？快了快了，很快你就能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年迈悲伤女士轻声安抚着伊妮德。 她的话语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能够平息人心中的不安。 此时偌大的一座印刷厂已经被悬赏通缉令铺满。 然而她们已经不再生产新的通缉令。 那些新加入战场的诸神使者们的面孔没有被印刷出来，不知为何…… 而就像悲伤女士所说的那样，屋外的黑刀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它们始终都只徘徊在四周围的街道上…… … 这一夜，象征着黄金律法神殿阴影化身的黑刀们寻访了所有与迈洛有关的人与物。 这是属于它们的猎杀之夜。 而，相较于孤零零一人的马蒂，其余分散在各个角落的家伙大都有一定反制之力。 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应对手段一样。 唯独只有马蒂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 废弃病患收容所。 那座山谷此时已经几乎被磨平了。 四名黑刀与另一种形似蠕虫的生物出现在了山谷一脚。 它们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于已经萌生了退意。 原因是此刻山谷的正上空悬挂着的一片巨大的、如同水晶一般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奇特领域，而那片球状领域正散发着某种极端可怕的气息，像脉搏一般不断涌动着。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会被其中的萧杀伤到双眼。 那里正在上演一场比旧日战场隐晦无数倍的厮杀，是丝毫不逊色于迈洛对阵天灾的级别…… 最重要的是，黑刀认出了那其中的一方，那是四骑士之一的贪婪，如果没认错的话…… 那么，另外那身披黄色长袍的生命体又是哪里来的？ 黄色的长袍，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等等… 黄衣…… ！！！ 难道是千万年前迷失了的卡寇莎之主吗…… 不可能…… … 黄衣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为什么无人知晓。 这不可能… …… 黑刀们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打算再往前靠近半步了。 但恍惚之间，它余光瞥见了山谷角落里的一道倩影。 准确地说，是那女人主动投来的注视目光引起了黑刀的注意。 “找死。” 黑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就是结束那个女人性命而已，至于边上厮杀着的贪婪也好黄衣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 但，也就是在黑刀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的那一瞬间。 它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 像是有一些粘稠的东西糊到了眼睛上，且视野不受控制地到处乱晃。 直到看见周围同伴那惊愕、惶恐的目光的时候，它才意识到自己的头颅已经被捏碎了。 但是到死它都没看到捏碎自己头颅的人是谁。 只在视野的角落里瞥见一缕黄色衣袖…… … …… 与此同时，战场上。 “严……帮我看好那些人。” 即便是在与天灾激情对掐中，迈洛也不得不分神对严传了这样一句话。 他知晓诸神的打算，每一名信徒的死亡他都是刻意感应到的。 迈洛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指的其实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些，他的家人们。 而就在严听清迈洛这句话的一瞬间，山谷那一侧便传来的头颅被捏碎的动静，伴随着一系列的巨响。 许多人都听见了，包括战场上的旧日，也包括空中的诸神。 … 严冲往战场最高地势的位置，望向城市另一端的那片山谷。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精彩起来。 随后直接破口大骂： “艹！原来是这个家伙！” “妈的原来是他！” “那个老东西！” “揍了我两回的那王八蛋！你还记得吧？把我从享乐屋里踹下来的那个家伙！还用尿尿留下符文的那个！” “是他！” “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妈的他原来不是你们执法所的人吗！？” … “早知道是这个家伙……那没事了。” “放心吧，你们家那母老虎出不了事了。” “那家伙是我们这一带最能打的老登。” … (本章完) 第672章 踏尘 老席恩？ 他不是从狩猎之夜就消失了么…… 但再转念一想。 享乐屋里干的那一档子事，倒也像他的风格。 … …… 嗡！！！ 然而局势完全不给人喘息的事件，山谷那一侧的黑刀被杀，但活跃在清醒世界的黑刀还有很多很多。 在席恩面前这些瘦长的影子可能看起来不堪一击，但换做别人面对着黑刀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黑刀们大概是黄金律法神殿特地培养的一支队伍，以杀戮为生的附属种族，在诸多不同种族使者中，黑刀无疑是威胁最大的，它们高速行动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将躯体化为无形，直到你下一次看到它的斗篷与兜帽的时候，它那柄带有弯弧和倒刺的短刃也已经没入你的胸膛，撕裂你的灵魂。 … 混沌灵视者一个照面被掩杀了半数。 而后又是接二连三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抹了脖子。 这支看起来好像永远打不完的队伍眼下只留有不到三十个活口。 这算是秩序、文明、底蕴所有方面的差距，他们承接的是一种新生的、不成熟的混沌灵视，且自己所追随的那位，与空中那些光柱的主人比起来也过于年轻了。 灵视者接二连三死于黑刀之下。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附庸于黄金树的下位种族，它们携带着黄金的赐福，以各种超出人类认知的方式收割着清醒世界中所剩无几的清醒意志。 当然，厮杀中它们也会遭到癫狂旧日们的无差别攻击。 第三方特殊势力的加入，让本就已经烂透了战场变得更加混乱。 … 天体之音的旋律就缭绕在这片焚烧着的大地上空。 血色云层鬼魅异像趁地上人们不注意的时候不断变换着。 格赫罗斯的秩序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清醒世界包裹了起来，混乱、癫狂等元素就像病毒般沁入地核。 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有什么既定的规则被扭曲破坏，而新的规则在露出萌芽。 空中那些冷漠的、死亡的作物像是受到了某种呼唤一般。 比如此前迈洛曾看到的那座建筑，那少女被藤条缠绕着编织而成的巨大高塔，某一个恍惚的瞬间，似乎其中一副沉眠的破碎面孔眨了一下眼睛…… 恶寒的感觉便由此在战场上荡漾开。 …… 现存秩序的扭曲正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梦境诸神能够更加清晰地捕捉到这一现象。 这是格赫罗斯对清醒世界的最终影响。 也许所有人的身心都深陷于混沌之中，也许就如裹在床单中的马蒂所说的那样——“所有人与神都存在于一个最真实的梦境之中”。 而现在，梦的主人在酣睡中受到了干扰。 格赫罗斯就是那打扰美梦的罪魁祸首。 … 这种趋势一经显露端倪，诸神的使者们便愈加疯狂地围攻迈洛的信徒。 就好像这种局面的唯一解法并不在血月格赫罗斯的身上，而在迈洛身上… …… 一对一情况下，迈洛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信仰对他而言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他从未真正掌控过，甚至都不曾认为自己拥有过这种东西，但现在却要倚仗这份力量来作战，光是掌控并使用这份力量就已经让迈洛耗尽了全部心神意志。 且不得不说，诸神的对策奏效了。 祂们的使者拥有最决绝的杀戮方式，被黑刀贯穿撕碎的那些灵魂不同于常规意义上的死亡。与其一同彻底湮灭，或者说被掠夺的，还有死去混沌灵视者的那份信仰。 这与猩红教派所说的信仰不死不灭完全相违背。 也许漫长岁月以来诸神已经掌握了更高维度的手段，足以杀死信仰，也许这就是猩红没落衰败的原因吧。 … 至于现存规则正在扭曲的现象，迈洛自然也察觉到了，但他根本没法分心。 因为天灾正在吞没他的力量。 那本血肉之书的某一页翻开来化成的血盆大口不断撕咬着迈洛的意志，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破碎的獠牙和恶心长舌的触碰。 某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眼前有什么东西掠过。 紧接着，天灾铺天盖地的元素力量就填满了迈洛的视野。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以极其可怕的速度衰退。 因为混沌灵视者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 …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对吧。” 咔嚓—— 这是战场东部区域最后还站着的执法官。 但很快，地面下穿透出来的金属花朵便搅碎了他腰部一下的肢体。 血雾夹杂着碎肉在空气中炸开。 花瓣很快就粉碎了执法官剩下的部分身躯。 金属物质重新潜入地面，血雾与沙尘之后才缓慢浮现出黑刀的瘦长影子，还有它们背后其余下位附属种族噩梦般的身形轮廓。 目睹这一切的，正是瓦尔罗坎家的父子，康和芬恩。 他们本应该被送回楠薇城，但城池已经被血月的朝拜者和坍塌的残垣断壁堵死。 负责将他们送归的执法官已经在过去的几十秒内先后惨死。 …… 这父子俩其实看不懂所谓的局势，他们只知道扛在最前端的迈洛快不行了，他被那山一样高的女人摁在地上撕咬，他的追随者们正在遭受屠杀。 同样，在隔着楠薇城的另一侧，艾玛也被恶意环绕着。 而眼下他们手中，正好掌握着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总得帮上点什么忙才行……” 他们已经被黑刀堵到了死角。 视野的尽头其实可以看到，丽贝卡和严他们都在朝着这里狂奔。 连自身难保的迈洛都在想办法挣脱天灾的束缚，想往这一侧赶来。 …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老爸。” 芬恩忽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前方血雾中，黑刀迈着不算沉重的步伐，它们手中短刃的暗光到了足以刺痛父子二人双眼的距离。 芬恩举起了手中那枚武器扣环，上面印刻着一个笔画非常简洁的符文。 “马蒂说这东西非常关键。” 康没有说话。 远处，严、温迪戈、丽贝卡相继被来自其余神殿的使者拦下，那些长满倒刺的黑刀就像是雨点一样疯狂地落到他们身上。 … 但对于瓦尔罗坎家的父子而言，其实营救者能否赶来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俩脸上并没有紧张的神色，就好像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等它们再靠近一些吧。” 沉默许久的康在看到那枚扣环的时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接过扣环与一整串的武器配件。 现在缺少的那一部分已经找回来，这便是完整的《卡纳马格斯遗嘱》了。 …… 而事实就是。 这父子二人都曾诵读过这份遗嘱。 召唤的仪式是，诵读与遗嘱符文缺一不可。 前半部分早已经完成，分别是康制造武器和芬恩的深夜偷窥，他们都是遗嘱的诵读者。 而后半部分就很简单了。 在只需要把扣环安装到铁链的正确位置上即可。 … 在那金属扣环亮出的一瞬间，战场之上所有的诸神使者都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撇下正在进行的杀戮，疯狂地朝着那对人类父子所在的方向冲去！ 诸神们的意志终于知晓那扣环或许会成为迈洛破解诅咒的关键，而那是不被允许出现的情况。 于是，几乎是一瞬之间，整片战场上的黑刀都消失了，那意味着它们正在高速移动。 除此之外还有身负黄金赐福的骑士和其余神殿的附庸种族，夏塔克鸟、夜魇、长蛇，全都一转攻势，潮水般狂涌而来。 …… 然而，纵使它们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和速度。 完成仪式只需要扣上那枚金属扣环。 一切就像是事先设计好的一样。 如果康在改装武器的时候把这枚符文印刻在一柄难以安装的刺剑上，或者另一个马蒂偷走的不是这枚扣环，眼下都不可能如此顺利。 但事实就是，缺失的恰恰就是一枚扣环。 所需要做的，就是“咔嚓”一下，把它扣到铁链上，就这么简单。 … 诸神使者们使出了无数中隔空手段。 包括那撕开空气贯穿而来的无数柄黑刀，包括诅咒，包括实质化的恶意，包括精神控制。 但所有精神层面的攻击对瓦尔罗坎家的父子而言都是无效的，他们与恐惧吞噬者生活在一起太久了。 而这一刻不到十米的距离，便成了诸神使者们难以逾越的鸿沟。 它们用各种方式试图杀死康和芬恩。 在无人触及的情况下，康和芬恩身上顷刻间就已血肉模糊。 但还是那句话，完成仪式只需要一个最简单的动作。 …… 于是再没人能赶得及。 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营救者。 咔—— 金属扣环摁到锁链上那一刻。 地面的沙尘便翻滚了起来，但诡异的是没有风声，除去金属扣环装上那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外，后续的时间里就好像完全被抽离了一切声音。 翻滚的沙尘把那一整片区域都笼罩了起来。 可以看到黑刀为首的使者们的影子在疯狂地挣扎。 然而幕布般笼罩着的沙尘中，它们终究没能发出一丝嘶吼与哀鸣之类的动静。 …… 无声的风暴沙尘拦住了丽贝卡等人的去路。 严也再难往前一步。 能清晰感受到的是，那片沙尘此刻已经被某位高维的意志占据，那里充斥着死亡，死亡的秩序，名为“夸切·乌陶斯”。 … 没人记得那片沙尘持续翻滚了多久。 只看到当尘埃平息、退去之后。 那片沙地上留下一串像是有小孩走过一样的脚印。 … 其他冲入风暴中的诸神使者的身影一个都没有留下，无论是黑刀还是骑士，或是附属种族。 当然，就与遗嘱中所记载的那样。 召唤者，也只能留下一个。 (本章完) 第673章 下克上 “等等……为什么是我？” … 沙尘上仅剩的活人是康。 其余所有生物都化成了灰烬。 包括芬恩在内。 …… 康有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些混杂着灰烬的沙尘。 他神情恍惚，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又像是遇到了什么很费解的难题。 口中低喃着： “他不是也念过那份遗嘱的么。” “这是怎么回事……” “它选了我？” “为什么选我！” … “为什…咳咳咳……” 在声调迅速变得急躁尖锐起来之后，很快，来自骨骼上的剧烈疼痛感打断了康的质问。 他后背上有骨骼开始凸起，脊柱就像是被什么外加的巨力碾压了一样，生生从原本的正常形态被折叠、弯曲。 身形也因此佝偻起来，再也无法挺起腰杆。 剧烈的疼痛让康蜷缩在沙地上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在战场中化身为诸神傀儡的红女巫的身躯开始分解。 无论是仅剩的属于她的那部分，还是诅咒滋生的藤蔓，都幻化成灰，在风中无声地消散。 红女巫终于迎来生命的终结。 这是狭义永生者的替换。 扭曲脊柱也是仪式的一部分，类似于踏尘者留下的记号。 新的召唤者会取代旧的召唤者，一个时代中只能存在一位不死不灭的召唤者，其能迎来死亡的方式，有且仅有下一位召唤者的诞生。 而代价，是召唤者周遭所有的生命…… … 没人知道这对父子在扣上扣环那一刻前存在怎样的默契。 只能确定芬恩消失肯定不是康愿意看到的结果。 …… 跟芬恩一起没了的，还有超过八成的诸神使者。 在扣环搭上去之前，几乎所有的使者都朝着父子二人所在的位置狂涌二来，最终，它们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踏尘者脚下的其中一培沙砾。 至此，迈洛阵营这边歼敌数最高记录算是出来了，居然是由战斗力最低的两人打出来的。 黄金律法神殿的黑刀速度最快，也死得最多，此刻战场上几乎已经看不到有其余黑刀的踪影，仅剩的几个，目前大概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中。 …… 于是局势又一次反转。 原本在围攻之下不断减员的混沌灵视者们彼此对视之后，眼眸中再次露出嗜血的杀意，矛头是直指那些残存的黑刀们的。 … 与旧的不死者女巫一同化为灰烬的还有那折磨了迈洛很长一段时间的诅咒，因为指引者已经消亡，她与被指引者之间存在的圣餐关联已经彻底切断。 红女巫最终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或许在释放出所有残缺猩红力量之后，她的灵魂的真正旅程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而差不多就在踏尘者离去的那一瞬间。 主战场上最核心区域便爆发了恐怖的轰鸣。 火焰几乎填满了先前红女巫在地面上凿开的那座大坑。 且在火光尚未完全敛去的时候，就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个拎着撬棍的模糊人影在火焰中对着天灾的脑袋一通狂轰滥炸。 至于挂在自己身上不断撕咬的那本书，则是被他单手拽了下来，连带着从身上扯下大片不知道是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血肉之书被他踩在了脚下，撬棍尖锐的末端贯穿了书本的每一页，死死地钉进地壳。 … 如果说，此前迈洛面对天灾的时候只能做到艰难自保，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在尽可能的拖延对方。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泄愤式的反击了。 具体表现为，落在血肉之书上的攻击次数甚至要多于落在天灾本体上的次数。 他从书本上生扯下来许多血淋淋的页面，每一页都挂着断裂的组织、器官碎块。 迈洛深知什么叫做打在你身痛在祂心。 鬼知道这本书对意味着什么，反正今天它要是能留有一个封面离开清醒世界，那迈洛就不姓……姓…（忘了）。 … 诅咒解除之后。 虽然他也就只能算是半个CCD，但没了诅咒的限制，他现在是完全体的半步CCD！ 随之而来的是百分百的完全自我意志在进行主导，以及比黯影阶段强大许多倍的控制力，这里头包括了吞噬恐惧的天赋能力。 如果说黯影期间的迈洛所能影响的最大范围是一两座相邻城市的话。 那么CCD级别的迈洛，他对恐惧感的汲取范围，则几乎可以触碰整个清醒世界的边缘… … 视觉效果呈现为，除了那来自于混沌灵视者们的信仰之力所幻化的图腾血肉与火焰之外，整片清醒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有黑色的细线被牵扯着融入到迈洛的身躯之中。 那是在血月到来之前就已经堕入疯狂的孱弱灵魂中积攒着的恐惧。 从西北的密斯卡托尼克流域，一直到东部的盖利德。 所有已经诞生了的、无处存放的恐惧之源，此刻都收到了强大的牵引，朝着战场最核心的位置投射而来。 … 而后那些在癫狂状态下依旧存活着的人中有一部分恢复了神智，成为末世之中的幸存者。 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像楠薇人一样变成了血月的朝拜者… 就不知道，对于苏醒过来的那些人而言，苏醒这件事本身算不算好事了，因为从这一刻开始这些人将身处于一个完全异变了的陌生世界。 总而言之，这似乎又是一个天大的巧合。 一个注定要被血月逼疯的世界里，阴差阳错迎来了一名天生的恐惧吞噬者。 说不好是谁成就了谁。 但至少原本注定的末世变得多了一丝生机，而原本即使恢复过来也不见得能打得过天灾的迈洛，也得以开始那逆行的第一步——以弱击强。 火与暗，光与浊。 这大概就是眼下旧日战场核心区的整体画面了。 脱去诅咒的束缚之后，恐惧重新成为迈洛手头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他那残破身躯的血脉中再次被澎湃的漆黑物质充斥，自己斩断的手臂也重新由恐惧物质汇聚而成。 于是乎…… 血月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所有恐惧，尽数化为落在天灾身上的拳头。 … “忍你很久了死肥猪。” 咣！！！ 漆黑的拳头印到了天灾那张填满赘肉的脸上。 肥肉像是浪花一般在空气中疯狂甩动摇曳着。 杂糅了两种力量的左拳直接将那层层肥肉搅碎，强大的穿透力深深刺入天灾的头颅，从祂的后脑贯穿而出，连带着被烧焦蒸发的油脂烟雾之外，甚至可以看到天灾的灵魂轮廓也被震了出来！ …… 有的时候迈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象力匮乏。 即使到了黯影之上的级别，他所能够做出的进攻手段依旧局限于拳打脚踢。 但对于自认为普通的那个灵魂来说，这就是最具爽感的进攻手段了。 就必须是这种，一拳砸下去自己的手也会痛的感觉才对劲。 … (本章完) 第674章 死性不改 如果说战场上《卡纳马格斯遗嘱》一次性清掉八成使者的画面让诸神红温。 那么新生的半成品CCD痛殴完全体CCD的画面则是让祂们彻底陷入了沉默。 在已知的秩序、规则之下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即使他掌控着的力量再如何特殊，即使他的追随者的意志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在森严的神只等级中实现以下克上。事实是，每一个能够触碰到CCD这一序列的生命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都掌握着最刁钻特殊的力量之一，不存在平庸之辈。 更何况是四骑士之一的天灾。 所以凭什么？ 一个新生的CCD，他凭什么？ … 然而现在诸神没有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争论。 就好像祂们早已知晓原因了…… 也可能是因为本以为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局面如今彻底失控。 …… 嘭！！ 嗡———— 裹挟着明与暗两种力量的拳头一遍又一遍轰砸着那片本就凹陷下去的地面。 大片的迷雾再一次浮起。 这一次并不是纯粹的沙尘，而是重新立起的灰色雾墙。 迈洛主动把自己与那天灾骑士关到了一起。 … 他疯了啊。 诸神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免不了愕然。 从来没有任一上位者敢与四骑士共处于同一雾墙领域中，从来没有， 那无异于自杀，不，那下场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古老神战时期那段痛苦、可怕的回忆逐渐在诸神的脑海中浮起。 …… … 恐惧与天灾的影子在雾墙上清晰可见。 但外人再也无法看清这两名上位者的厮杀过程了。 诅咒是诸神最致命的手段，可它终究还是被破解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高贵的诸神，也无法再拒绝用最低级的方式来解决这场危机了。 是的，这对诸神而言就是一场危机。 … “危机不是血月本身，但却是血月引发的。” “血月无法影响到已经成神的祂们，更无法波及幻梦境。” “可清醒世界底下的东西…” “祂应该一直沉睡下去的，不该被提前唤醒，哪怕只是轻微的惊扰，也将会是恐怖的灾厄起源。” “连神都会为之战栗的灾厄。” … “你们真觉得我能听懂这些碎碎念么？”伊妮德瞪大着眼看着眼前这三位说话自带哭腔的女士。 在忙碌的“印刷工作”结束之后，悲伤女士们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念叨。 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伊妮德完全听不懂的。 但她们却又都非常耐心，或者说，这些话压根就不是说给伊妮德听的，只是碰巧她在旁边听见了而已，甚至也不是说给另外两位听的，纯粹就是自己在碎碎念，而每个人各自念叨的那一句却又都能很顺畅的衔接起来。 “最终诸神会因为控制不住局势而亲自下场。” “而那将会是阴谋中最后的画面了。” “新生的黯影之上与被惊扰的伟大意志达成了某种共识，多么美妙。” “这也成为了他必须死去的理由。” “但依旧很美妙，不是么？” “直到知晓自己死讯的时候，他都在尝试着挽回别人的性命。” “巧的是，在他还未知晓死讯之前，被他所拯救的那些人也在争相救赎他的灵魂。” “这是美妙之处么？” “当然不是。” “美妙之处在于，无论过程如何挣扎，痛苦与遗憾总是形影不离的。” “那黯影只不过是世界的一个缩影。” … “你们真的参透了主上的真正意图了吗？” “还是说，与那四名屠夫一样肤浅愚昧，认为屠戮就是侍奉主上的唯一途径。” “从未有人能洞悉主上的意图，从未有，即便是祂自己亦无法道明自己的意愿，让一切都处在于微妙的混乱之中，这便是我们蒙宠者存在的意义。” … …… 悲伤三女士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许久。 这些话语中透露着较为可怕的巨量信息。 如果有第四个人听见并听个一知半解，那么…… 哦，不好意思，没有如果。 伊妮德早就抱着一沓悬赏通缉令睡过去了，睡得非常香甜。 对她来说三女士之间的碎碎念就是最强大的催眠曲，什么真相不真相的，大梦一场罢了。 … …… 破旧印刷厂里似乎与外界的一切生离死别有着别样的距离感。 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着的恐怖事件，从悲伤三女士的口中娓娓道出，就像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再加上旁边那神经大条的孩子，无论遇到多么奇怪的事情，反正到点了犯困了就直接睡过去开始进入口水泛滥模式。 迷幻与清醒，梦境与现实，此刻的血月之下的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中都充斥着荒诞、古怪的元素。 … 而就如悲伤三女士所说的那样。 梦境诸神必须做出更加强硬的干涉。 显而易见，光凭那些发狂的旧日们和天灾，是无法轻易将迈洛抹杀的。 且在诅咒解除了之后，迈洛的意志强度和力量一直都处于不断攀升的趋势，他再也不会落入到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状态中了。 神明们错过了绝佳的时机。 祂们早该出手干预的。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 瓦尔罗坎家的父子用随机牺牲其中一人的方式化解了诸神使者带来的可怖压力。 谈不上有多么壮烈，但对于一名父亲而言无疑是惨痛的。 因为他原本坚信活下来的会是芬恩。 巧的是，芬恩也坚信着另外一种结果。 所以这份惨痛也将随着康被赐予的不死不灭之躯，伴随他无尽岁月。 … 而在他那双挤满血丝与憎恨的双眸的注视下，诸神再次降下光柱。 战场上身影稀疏的混沌灵视者们攥紧了手中武器迎接新的来犯者。 这一次坠落到地上的圣洁光柱数量并没有上次那么庞大，只有寥寥几道。 但光柱中的斑驳身影尚未露出真容，所有人就都已经感受到了那其中的强烈压迫感。 …… 律法的锋刃？ 隔着雾墙，迈洛瞥见到那其中一道光柱中手持长剑、身披轻甲的高挑身影。 可，琼·拜恩是他亲手杀死的啊…… 但又确确实实是律法锋刃的气息，他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体血管中涌动的特殊味道，曾经那些饱含圣洁元素与赐福的粘稠物沾满过他的双手。 迈洛已经记不清琼·拜恩的脸了，但他记得对方的血的独特味道。 但似乎又有点不太一样。 这一次的常见好像比印象中的琼·拜恩更加锋利一些。 似乎，血液也多了一些苍老浑浊的成分。 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 所以，还有什么？ 难道黄金树又让那女人过来送死么？ … 与身负金色轻甲的“锋刃”一同脱离光柱笼罩的也都是骑士装扮。 但他们的甲胄样式、披风图腾以及武器都明显不来自于同一势力区域，甚至不来自同一文明或国度。 其中绝大多数人身上所蕴含的都不只单纯只是来自于神明的赐福力量。 在更加隐晦的灵魂深处，属于他们本我的意志已经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沉睡，而代替本我在控制身体的，是某个更加强大的意志。 …… 诸神的这些馊主意啊… … 更让迈洛感到意外的是。 那律法锋刃一离开光柱，就直接奔着教会的方向而去。 主打一个死性不改。 (本章完) 第675章 长着的星星 第675章 长着**的星星 啊就是说，到这种情况下了，黄金律法神殿还是忘不了祂们弄丢的思考之眼。 “妈的站住！贱人！” 律法锋刃化身为一片金色光芒射向教会的时候，那CCD的决战雾墙里传出来一声大吼。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手掌硬生生把雾墙撑得变了形，直勾勾伸向空中就要拽住律法锋刃的金色光。 但下一秒雾墙里的天灾就给迈洛演示了一下打架过程中分心的后果是什么。 从雾墙之外只能看到迈洛被某种浮动火焰化成的巨大野兽咬住喉咙强行撕走了一块肉，紧接着巨大的血肉之书也砸了上来，然后黑焰更是将整座雾墙领域给灌满。 迈洛最终没能拦住冲向教会的律法锋刃。 不过就在他手被天灾拖回雾墙领域深处的时候，另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一跃而起追向锋刃而去。 那是燃烧着三瓣眼瞳的夜魔。 “我去我去。” “你管好自己，那个女人交给我了嘿嘿……” 严在空中很猥琐地怪笑了两声。 然而黑色的双翼刚扑打了没两下，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加速，那裂成三瓣的火眼中莫名地浮起一抹茫然。 下一秒，眼瞳中的火焰忽然变得黯淡。 且他感觉双翼越来越沉重…… “这是怎么回…” 严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夹带着大片的碎屑和黑烟。 浓郁的血仇、怨恨之力在顷刻之间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夜魔之躯在迅速分解着。 严完全没来得及弄清是谁搞的鬼…… “艹，阴人…” 噌！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随后惊愕地发现有个极其锋利的东西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后背。 且在那一瞬间，夜魔的巨大双翼像落叶般无力垂落下来，火瞳在迅速熄灭，包裹着严的黑雾就如寻常烟气一样被风一吹就散。 然后严看到地面上丽贝卡朝着自己这个位置狂奔了过来，手枪不断朝着自己后方高空的位置射击。 他甚至还嘴硬着：“大惊小怪，又不是没有被揍过…” 是的，按照之前被红女巫和天灾揍的情况来看，这种程度的贯穿伤简直不足挂齿。 但下一秒。 噌—— 那尖锐之物又一次深入后心，尖端已经从他的胸前撕开豁口凸了出来。 一瞬间的恐怖剧痛让严的表情都为之一颤。 他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无力反抗，因为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夜魔之力的存在了…… 开战以来大部分时间里严所扮演的都是打不死的小强那样的角色，以至于绝大多数人也都下意识这么认为——他没事的。 … 真的没事么？ 噌—— ！！！ 这一次那尖锐物体直接从他胸口挤了出来。 那是一杆烧得通红的长戟的尖端。 严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他想伸手去抓那根长戟，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经烧成黑炭散掉了，剩下半截黑漆漆的骨头还挂在肩关节。 而此刻他终于也看到自己身体上惨不忍睹的异变，已经不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了，所有的身体组织都处于焚烧殆尽的状态，自己每一口呼吸，口鼻处都会喷出大片碎屑。 他发现自己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等会儿…我夜魔啊……” 且说话间，烧焦的眼珠也终于是从眼眶里跌了出去。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丽贝卡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哎哟你们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喂……” 噌—— 整个锋利的长戟头部就这么完全贯穿了严的胸口。 随后，长戟调转方向轻轻一抖。 他那被焚烧半残的躯壳就这么坠落了下来，整个坠落轨迹途中散了不知道多少附着余火的碎屑在空中。 … 掉落下来的严还有点犯迷糊。 他像一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挪动了几下，忽然转头看向自己裆部某个位置怔怔出神。 “哦——原来被烧焦之后是这样子的啊…” “等等，正常不是应该有两个么……” “我应该算是正常人的吧。” “为什么……其中一个看起来那么像是块石头。” “等会儿……好像真的是石头。” … “谁动了我的蛋蛋吗？” “谁……” （忽然想起什么） （分贝瞬间拔高） “艹！天杀的瑞克！” “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临了了严终于是想起自己被红女巫揍得稀烂之后是执法所的瑞克帮他把碎裂的身体重新缝合起来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变态不仅平日里亵渎死者，现在连活人的东西都偷。 是的，他把严的其中一个重要部件更换成了小石块…… …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快要死了还在纠结那区区几十克的蛋白质。 但对于严而言或许这就是很重要的很关键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有打算去瞅一眼那把自己捅了个透心凉的家伙究竟是谁。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会被戟捅穿。” 他此刻的模样，与迈洛在城区钟楼上看到的幻象如出一辙。 … “所以往后天上会出现一颗长着戟把的星星……” “这……” … 他那张闲不下来的嘴最终还是闲下来了。 噢不，只是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了。 被烧没了嘴唇和舌头之后，还是可以看到那两排焦黑的牙齿随着上下颚在一开一合。 等丽贝卡冲到的时候，严已经彻底没了。 她停住的步伐在地上惊起了一阵黑灰，那就是严最后的痕迹。 … 没人能想到，那看起来最难死的家伙以这样的方式消失了，直到战场上彻底看不见夜魔双翼的影子之后，人们都有点没回过神来，大概脑子里想的都是——真的死了么？不至于吧？ … 丽贝卡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黑灰。 她抬头望向高空。 那袭杀了夜魔的生物，竟然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形象…… 不是梦境诸神新一轮投放下来的骑士，而是个带着巨大面具的女孩。 祂身上所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显得比身体大了一号，包括那面具，包括身上的破碎斗篷，也包括肩上扛着的那柄烧红了的长戟。 面具女孩扛着那相当于自己身高数倍的长戟悬浮在空中一言不发，没人知道面具背后祂的瞳孔在注视着哪个方向。 而在夜魔坠落之后，雾墙之内却异常的安静。 明明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雾墙领域是整片战场上声势最为骇人的核心，CCD之间厮杀的动静即便是雾墙也阻挡不住的。 但现在，雾墙里一片死寂。 … 这份死寂持续了不知多久。 随后地面开始震颤。 沉闷的响声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放大…… … “狂怒”。 … 这是所有幸存的混沌灵视者所能够感受到的来自于雾墙的那股强烈情绪。 (本章完) 第676章 既定的结局 … 四骑士的最后一名也终于出现在战场。 祂们四个似乎都携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而来，按照贪婪的说法——祂们要取回属于自己主人的东西。 是关于过去曾经造访过楠薇城的那个终极黯影的…… 夜魔就此消逝… 那强悍到几乎无法破解的夜魔之力被扼杀了。 … 大地、空气，一切都在震颤。 而面具从始至终都扛着长戟，平静地站在雾墙前方的空气中。 片刻之后，祂用自己那看似柴瘦的手臂提起长戟，以抛掷标枪那样的姿势对准了雾墙内的某个影子。 极致的冷漠，与不断叠加、凝聚在戟头的重量，一并被投向了雾墙。 不同于同为四骑士之一的天灾，面具举手投足都过分的“普通”，除了长戟尖端本身燃烧着的那部分结构，看不到其余外露的任何形式的绚烂力量，至少视觉上看不到，但这丝毫不影响少女+长戟带来的异样压迫感，相反，越是如此那股压迫感就越强。 … 长戟变为一道细长笔直的线，直直向雾墙延长而去。 那东西好像根本就不属于三维世界，而只是一道单纯的直线。 … 它贯穿了雾墙。 或者应该说，那线条本身与雾墙就不存在任何碰撞的可能，只是单纯在同一空间位置叠加重合了而已。 而在轻松贯穿雾墙之后，在内侧，长戟再次显现出本体。 它的速度几乎是无法被察觉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道细长笔直的黑色线条轨迹出现在那儿，但捕捉不到其延长的过程，就好似，它一经出现就是完整的线段挂在那儿，是完全无声的。 然而雾墙内长戟那股朴实无华的前抛趋势在抵达迈洛眉心前的位置终于彻底定格住。 他徒手扼住了那长戟尖端如剑锋般的燃烧戟头。 与之一起被扼住的，似乎还有面具的咽喉。 … 那一刻，似乎被抛出的长戟反而成了贯穿雾墙的媒介，不止由外而内，同时也支持由内而外的反制。 迈洛就这么顺着那异样的空间秩序，反过来将面具少女拖拽了进去！ … 他疯了吗？ 把自己与四骑士的其中之二关到一起。 没人知道迈洛究竟在想什么。 理论上四骑士是不可能被杀死的，这是远古神战里得出的结果，祂们的威望与恐惧地位，是用许多陨落的旧神骸骨堆叠而成的。 … 但令人与神瞠目结舌的是，雾墙之内并没有上演狂妄之徒被骑士轻易碾杀的画面。 而是一大一小的天灾与面具被那恐惧与信仰两种力量凝聚而成的拳头压得直不起腰。 无法估量的充沛力量，以最奢侈的方式宣泄到祂们的身上，劈头盖脸。 那炙热灼烧着的拳头轰砸下去的时候，让天灾脸上千层饼般叠加着的肥肉从固态化作液态的油脂，最终蒸发。而这还单纯只是物理层面的灼烧，那股近乎毁灭的冲击直直钻进了灵魂深处，给予了这不可一世的蒙宠者永生难忘的骇人创伤。 还有那面具。 那“娇弱”的身躯被踩踏到废墟深处。 祂的长戟无数次贯穿迈洛的身躯。 但并不能阻止对方碾着祂的咽喉，用撬棍将镶嵌在自己脸上的面具整副剥下。 那不明材质的灰白色面具上不断变幻图案，时而化为狰狞的老者面容，时而变成委屈的少女容貌，但最终还是被刺入眼眶的撬棍硬生生撬碎，一同被撕扯下来的，还有大片的可以被理解为“血肉”的东西。 那面具是长在少女脸上的，或者说，那面具就是祂的脸…… … 长戟与黑焰无时无刻不在摧毁着组成迈洛躯体的秩序和力量。 每一次长戟贯穿身躯，都会在那豁口上留有一杆残影，无法被拔出，伤口永远无法痊愈。 但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正在硬抗何种力量的摧残，所有的精神与力量一并宣泄在了对方身上。 甚至于…… … “雾墙领域在扩大…”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情况。 不只是扩大，那里头还产生了某种无法对抗的牵引力。 这股牵引力针对着的是来自于幻梦境的灵魂。 正是那些来自各大神殿的骑士、使者。 “果然，他是彻底疯了。” … 甚至于一些尚未从光柱中脱离的影子也不受控制地被卷向雾墙之内。 那些可不是黑刀或诸神的下位附属种族。 祂们是承载着诸神意志的化身。 就像死而复生的琼·拜恩那样。 属于琼·拜恩的灵魂已经消逝，如今占据着那副身躯的，即使不是黄金树，也是黄金律法神殿中的某一位神只。 而就是这样一群披着活人面孔的神只意志，迈洛要把祂们全部拖进雾墙领域。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围绕着血月展开的危机，变成了杀死迈洛的围剿行动。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诸神又是什么时候达成的共识，这些都无从知晓。 … “既然这是就是你们的意志，为什么不亲自施行呢，神只们？” 所有被雾墙领域笼罩住的化身都听到了迈洛的声音。 迈洛犯下的渎神罪行已经数不胜数，也不差这一条了。 但他终于是用狂妄换来了诸神的……该称之为怒火还是别的什么呢… 其实神明以化身的形式亲自下场，到了这一步，似乎也不需要再矜持了什么，所谓的神明尊严、礼数早已经被抛弃，而随后即将上演的就是一场纸面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充满原始野性的“屠戮”，至少诸神是这么认为的。 … …… 现在跟迈洛一起关进雾墙领域的不只是天灾与面具，还有新降临的诸神化身。 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雾墙散去那一刻，有多大的概率能看到，站着的是迈洛，而不是诸神？或者天灾？或者面具？ … 这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局了，不会存在除了湮灭以外的其他结果。 雾墙中的幻影和声响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模糊，越发不能被捕捉和察觉。 到这一步，足够多的鲜血、尸体，足够多的死亡，终于是让战场从起初的那旧日的病态狂欢的氛围，隐晦缓慢地转为悲恸。 混沌灵视者所剩无几。 只留下视野范围内所能看到的那几个孤零零的执法官风衣的影子。 更远处的那几个，或许是朗尼·威廉他们。 而雾门前，丽贝卡怔怔出神。 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感袭入身形，她很清楚，孱弱的自己根本无法帮上什么忙，更无力去改变些什么。 从猩红出土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如梦似幻，充斥着一股突兀的不真实感。 但，死去的人确确实实都已离开。 那远处，是跪在灰烬尘埃中发愣的康。 而自己脚边，是烧成了黑灰的夜魔。 还有所有那些分散在战场角落里的无法散去却又无处安放的混沌灵视…… … 还有此刻靠在雾墙脚下的那被烧秃了的毛球。 温迪戈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意识到那既定的结局。 它的灵魂是迈洛提供的初始人性全新孕育出来的，局势问题对于此刻还是孩童的它来说还太过复杂。 它只知道迈洛把自己跟一些很危险的家伙关到了一起。 它想帮忙。 非常想。 … 所以它一遍一遍地用牙齿啃着那面雾墙，中途更换了好多个位置、角度…… (本章完) 第677章 我记住了 相对应的，教会广场这一侧的厮杀也基本接近了尾声。 那被经文、图腾束缚着全身的男人，正是四骑士之一的“瘟疫”。 不过这会儿那些成卷的图腾经文都已经被打得散落满地，有的已经燃烧成飞灰。 令人震惊的是，渡鸦还站着，而瘟疫跪下了。 祂显得很平静。 但也有几分落魄。 那即使跪着也显得比台阶上站着的渡鸦还要高的身躯在破碎的祈福广场上来回挪动，伸手将一片又一片的经文碎片捡起，揽在怀中。 祂的动作非常平缓，甚至有几分“温柔”。 有一种……父亲在拾取死去孩童残肢的别样扭曲感。 而无论瘟疫如何将碎片一页一页地拾回，怀里总是会有其他的碎片飘散回到地上。 因为祂胸口位置有一个直接贯穿到后背的巨大窟窿，那些揣在怀里的经文碎片就是从这个窟窿飘散出去的。 … 相比于战场核心区域的混乱，祈福广场此刻显得格外寂静，但这是一种极为压抑的死寂。 看起来胜负已分。 那些束缚着身体的经文和图腾似乎对瘟疫而言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但无人知晓祂的过往，也许连祂自己也遗忘了。 只是在那些经文被击碎的时候，内心深处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丝悲伤，形成了眼前的这一幕。 除了悲伤，似乎还有几分迷茫与困惑。 祂拾起的是碎片，但真正努力想捡回的是被遗忘的过往。 可就像身上的窟窿一样，一切努力都于事无补。 那被埋葬的过去早已经烟消云散，捡不回来了。 … 没人能想到，教会的一战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瘟疫像是失去了些什么，祂已无心将杀戮继续下去。 而那断层的台阶最上端，抱着木盒时钟的渡鸦此时的样貌比原来苍老许多许多倍。 他怀中那口时钟已经临近停摆。 说明开战之前上的发条就快要走完。 除了苍老之外，他的身上看不到其他任何伤痕。 渡鸦非常平静，他的目光似乎有在瘟疫的身上停留过，又似乎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 废墟中，神仆迪拉肖和猎人都还剩有一口气。 但混种则彻底被碾碎了。 …… 不久之后，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那束金光坠落到祈福广场废墟之中。 正是迈洛和严都想拦住却也都没拦住的律法锋刃。 在赐福的金芒掩去之后，那身披甲胄的修长身影，的的确确就是琼·拜恩，至少她长着琼·拜恩的脸。 … 在隔着迷雾看到前方跪地挪动的陌生男人的身影的时候。 拜恩的步伐下意识停滞住了。 因为她知道那是可怕的瘟疫。 但紧接着，她又发现，瘟疫显然是出了些什么问题。 祂有些……失魂落魄。 于是拜恩略做思考，最终鼓起勇气走了上去，在她径直从瘟疫的身旁绕过的时候，瘟疫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祂依旧是匍匐在地上，重复着那拾取碎片的动作…… … 拜恩终于放宽心地将金属长靴踏上主教堂门前台阶。 她看到了站在台阶上方的渡鸦。 于是抽出了长剑，璀璨的蓝色寒芒瞬间成了这片烟尘缭绕的广场上唯一的照明物。 … 身披修长甲胄的拜恩就这么径直走向最上方。 她似乎并不惧怕那将瘟疫击得神志不清的渡鸦。 而双方随后的对话也终于是道出其中的真相。 …… “哪怕是早来一分钟，半分钟也好啊。” 渡鸦有些遗憾地抬起头看向血月演绎的诡异天空，自言自语似的感慨些什么。 而拜恩则是跨过猎人蒙奎亚，继续往前，然后迈过迪拉肖所在的位置，这一次她丢给了那叛逃者一个冷漠、鄙弃的眼神。 “以你的智慧不应该说出这种话，让神为你提供弑神的机会，这也太愚蠢了。” 即使站着的位置是台阶下方，但拜恩的口吻一如既往是居高临下的。 …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神面对面谈话。” 渡鸦摇摇头，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姿态谦卑，实则却是在否认拜恩躯壳内的神格。 他看向下方那气质逼人的女骑士，问道： “思考之眼会被带回神殿是么？” 拜恩摇头： “黄金树给过她机会，且不止一次，这次我会斩杀束缚，让思考之眼回归本源。” “那就没办法了。”渡鸦叹了口气。 拜恩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 在经过渡鸦身旁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停留。 在她的眼中，这个人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对他提剑也只是徒劳，只淡淡撇下一句： “德马理尼之钟的力量都被你用在了瘟疫的身上，现在的你阻止不了我。” … 拜恩推开了教堂大门。 正厅内，黛西平静地站在中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剑锋。 … 那口时钟的发条动力已经所剩无几。 最后还在弹动着的秒针逐渐变得迟缓。 拜恩手持长剑进入了教堂正厅。 渡鸦只默默地说了一句： “好，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德马理尼时钟的发条彻底结束。 似乎就是一阵风吹过。 门前台阶上空空如也，就好像渡鸦从未来过一样。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半截身子埋在废墟里的蒙奎亚。 这并不像是物理概念上的远传，而类似于某种时间线上的穿插，那口时钟在这一时间空间里硬撑出了一段属于渡鸦的时间。 或许这就是他感叹的，如果拜恩早到半分钟就好。 …… … 面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敌意。 黛西表现得很平静。 她嘴角甚至一直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然后，拜恩剑锋撕开了她那蒙着双眼的布条…… … 收回思考之眼的方式有许多种。 祂们可以把黛西直接接回幻梦境，也可以杀了清醒世界的她，由黄金树在幻梦境为她赐福第二次生命。 而这次拜恩做出的是最残酷、决绝的选择。 可她震惊地发现，剑锋没能如预料的那般轻易撕碎这名柔弱的女孩。 随后，本是咄咄逼人的拜恩非常突兀地、直挺挺地在黛西面完跪了下去。 因为，拦住她长剑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附着再黛西身上的思考之眼。 …… 这或许是思考之眼第一次显露属于它的本我意志。 剑锋最终也只撕开了黛西脸上的布条，以及她身后那一整片建筑。 但所有能伤害到这个女孩的那部分剑锋，则完全被思考的无形力量阻挡了下来。 … 随后，来自思考之眼的意志向拜恩传达了这样一个讯息。 它自愿离开这片世界返回幻梦境，返回神殿，条件也很明确，那就是黛西不能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我的离去于她而言已经是一种可耻的背叛，请不要让这份可耻升级为罪恶。” 拜恩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决定权并不在她手上，面对思考之眼的意志，她只能照办。 … 最终，思考之眼主动离开了黛西。 它最后传递给黛西的讯息是——“我可以一直待在清醒世界，但这里已经不再清醒了，抱歉。” 一个忽隐忽现的柔和光团从黛西的眉心浮起，引导着拜恩走出这座破碎的教堂。 而黛西也终于在那光团离去之后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她抱着膝盖，在正厅的冰凉角落里蜷缩了起来。 现在她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中，自己所能触碰到的任何尖锐的物体对她而言都可以是最恐怖的存在…… 那个雨夜里，储物室中的恐惧感在此刻放大了无数倍，将她层层包裹了起来。 … 这冰冷、漆黑、封闭的视角。 其实就是当初迈洛在黛西的梦引世界里所接触到的。 那是思考之眼提前看到了的，它提前看到了迈洛的断臂，黛西的结局，当然，也可能是早在那个时候它就决定放弃，或者说，背叛黛西了。 … …… 与思考之眼一起被带走的还有迪拉肖。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那一身赐福是黄金树赐予的，拜恩也无权剥夺，只能把他整个人带回神殿。 (本章完) 第678章 破罐子破摔 渡鸦说自己是来赎罪的。 可到底也没能赎成，黛西又一次被弄瞎了。 他说自己“记住了”。 这大概是渡鸦有史以来第一次放狠话，但，放狠话意味着现阶段已经无力做出改变，属于无奈之举。 曾经他所属的蒙西斯学派也算是黄金律法的信徒之一。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里便种下了怨恨的种子。那隐藏在琼·拜恩躯壳之下的灵魂，将会是他在往后漫长岁月里的猎杀对象。 … 不过主战场这边的局势距离放狠话环节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迈洛算是彻底发狂了，把天灾和面具连同一众梦境诸神的化身全部拖进了雾墙领域。当然，这里所说的发狂是指行为层面的发狂，他的精神还算是正常的……吧。 但他的行为无异于自杀，这一点是不用质疑的。 从来没有上位者能够在同等级别中以一敌多，这是自然的定律。 更不可能以下位者姿态逆袭上位者。 这更加是铁一般的规律。 半步级别的CCD，对上亘古就已成就自我的CCD天灾，迈洛就是下位者。 面对于诸神，他更是下位者。 而所谓的等级，其实源自于宇宙中无法违逆的那些客观、冰冷、古老的原理，就好似最淳朴的能量守恒定律那么言简意赅。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就是绝对的真理。 除非跳脱出这个范围…… … …… 所以说这是一场不被任何人看好，甚至连迈洛自己的信徒们都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对决。 亘古延续至今的等级制度是绝对森严的。 就像狭义世界中的死亡一样不可逆转。 … 执法队的人都已经面如死灰。 如今迈洛就是他们在战场上立足的最强倚仗，也是混沌灵视秩序存在的前提条件，而他们也都清楚，雾墙里那场实力不对等的厮杀是不可能赢的。 当迷雾散去的那一刻，混沌灵视的链条将被彻底切断，这个世界也将迎来终结…… 然而，事实证明信徒与信徒之间还是存在着显着差异的。 银幕小屋这边的家伙们，算是将邪教徒的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非但没有像执法队那样陷入绝望与哀痛，反而十分激昂亢奋地摇臂呐喊起来，声嘶力竭，大声赞颂、歌唱着。 “带我们杀出重围吧伟大的黯影！” “您的信徒们的意志是不会被神明压垮的！” “您的孩子，您的骨肉，我们将追随您厮杀到诸神的山巅，至死不渝！！” “伟大的黯影，请赐予狂妄之神们以终结！” “伟大的黯影啊——” …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以朗尼·威廉为首的银暮圣光协会所展现出来的模样、风采，比战场上那些发狂的旧日们还要更加癫狂抽风。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这些魔怔的家伙们无比坚信自己所追随的上位者能从雾墙里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与理智完全无关的，严格意义上甚至不能算作是一种“判断”，因为它不基于任何现实理论依据，它不管所谓的上位者下位者之间的实力鸿沟，更不考虑一切客观因素，纯粹属于狂热邪教徒的执念。 于是，战场上执法队和邪教团虽然同为一个阵营，却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 而其中最矛盾的就是丽贝卡。 她看着趴在雾墙边上一直啃个不停的温迪戈，沉默不语。 …… 严格来说丽贝卡不属于由滴石催生的混沌灵视信徒，也与银幕信徒不大一样。 她与这两种都有关联，但却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从一开始就与迈洛同行的，那些归属感其实是潜移默化的，且对她自己来说，她并不认为可以用“信徒”去笼统地概括心里的那种感觉… 所以在发现迈洛这次很可能没办法活着从雾墙里走出来的时候，丽贝卡很不知所措。 她之前所能做的就是扛一把枪挡在迈洛面前，这是她最擅长也是最愿意做的事情，但现在她做不到，也没资格那么做。 … 迈洛让她把最后一发枪反留着以后用。 但丽贝卡可能永远都用不上了。 … …… 浓雾铸成的铜墙铁壁将那场声势骇人的神战彻底封锁起来，常人根本无法窥其一二。 诸神的元素、秩序、法则交错碰撞。 这应该算是整场血月乱战中最高级别的厮杀现场了吧，到目前为止。 然而似乎现实与执法官们脑海中那个悲惨结局还有一定的距离。 雾墙内的酣战并没有在短时间内结束，甚至雾墙领域还隐约有扩张的趋势。 丽贝卡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直到她发现抱着雾墙的温迪戈突然被一股巨力掀翻了出来，像是有人强行把它弹开了。 随后雾墙开始极速扩张。 把那片在血月光辉笼罩之下进行乱斗的旧日们也一同拉了进去！ …… 看得出来，迈洛是准备把破罐子破摔的套路贯彻到底了。 如今的整片战场包括半截猩红山脉，都笼罩在雾墙领域之中。 … 事实上，迈洛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 尤其是当雾墙领域突然扩张的那一刻，远空进行窥视的梦境诸神都有几分傻眼。 什么意思？ 这还能活着？ 还让他把发疯的旧日们拖进去搅局？ 那雾墙里可是有十数位神明化身，还有天灾与面具啊。 就是把一位外神丢进去也得被搅成碎片吧。 他凭什么还能活着？ “不对，这真的没道理。” “很明显，他已经跟地下的东西产生了共鸣，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产生共鸣，为什么是他？他只是一个走了运的黯影，难道不是么？” “走了运？他是大啖恐惧者，你称之为走了运？” “天生的，那不就是走运么？”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错过了杀死他的最佳时间。” “哼，那还不是因为有懦弱惜命的老东西不敢亲自出手。” “您在暗讽些什么？” “不，我是明着说的。” “…” 从开战以来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是那位端坐在海洋战车上的老人。 那是诺登斯。 迈洛第一次进入幻梦境的时候遭到的就是祂的严重警告。 而到了某一特殊的时刻，沉默许久的诺登斯总算是撑开了双眼。 “我们最不愿见到的画面终于还是出现了。” 祂一开口，诸神嘈杂的争论便立即消停下来。 …… 而顺着诺登斯的目光望过去。 那片雾墙领域终于在激战了不知多久之后缓缓溃散开来。 良久，才露出了内部那被岩浆和雷电覆盖着的战场领域。 … 触目惊心。 这是诸神看清领域内画面的第一反应。 “怎么可能……” … …… (本章完) 第679章 破局 迷雾散去后。 在那片没有被岩浆覆盖的焦土上可以看到…… 其实也不用看，在雾墙溃散后，幻梦境诸神都已经感知到了化身灵魂的回归，那说明什么？说明化身躯壳被打烂了，不再足以作为灵魂的容器。 十数名化身皆是如此。 至于，四骑士中的天灾和面具。 祂们的身体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串到一起，用的正是属于面具的那根长戟。 天灾被贯穿的头颅，从眼窝穿过，而面具则像烧烤那样从头穿刺到尾，就连天灾的血肉之书都没有幸免，它被挂在长戟最末端。 而这柄长戟就这样挂着恶名昭彰的四骑士之二，架在高空中，它的两端都刺入空间的裂痕，偶尔闪烁着电弧。 … 至于迈洛，他就蹲坐在一众旧日混战的区域中心。 被卷入雾墙领域的那群旧日们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它们没有恢复理智，因为血月天体之音的秩序是不可逆的，但似乎那份纯粹的癫狂中被人额外增添了一份特殊东西，类似于，在纯黑的墨水中点了一滴白墨。 癫狂依旧存在，但再也没有旧日将爪牙伸向迈洛。 在“热闹”的战场最中心位置，迈洛的身影显得有些孤零零。 他的血肉在慢慢地长回来，但有些部位的“破损”好像是无法修复的，比如肩上那像是定格在被击碎一瞬间的伤口，裂纹和碎片已经脱离了躯干，但却没有飞离，被击碎的似乎并不只是他的躯体，连带着那片空间也碎掉了，于是两种叠加的状态就这么卡在那儿，宛如一朵绽放的花朵。 类似的伤口在他身上还可以看到有很多处。 但他还活着，只是整个人不大对劲。 每次都只差一两米距离，旧日激战的余波就快要波及到他了，但迈洛始终没有动弹过。 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抵着地面的撬棍坐在地上。 碎裂的面庞上其实并没有显得很迷茫或困惑，相反，他很平静，很镇定，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唇齿偶尔蠕动，似乎在低声呢喃什么，时不时还轻轻点头，而后又摇头。 没人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 …… 丽贝卡尝试越过旧日混战的区域去到迈洛的身边。 而远处银暮圣光的邪教徒们则是直接在战场上欢呼雀跃，放声痛苦或大笑着，更有甚者，像朗尼·威廉那样的，指着被钉在虚空的双骑士大声谩骂，甚至连远空的诸神都不放过，各种污言秽语尽出，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 … “共鸣真的产生了。” 这是来自于诸神的判断。 此刻祂们根本无暇关心那远处跳脚渎神的朗尼等人，目光全都聚焦在迈洛的身上。 … 既定的宇宙法则是不允许存在以下克上的情况的，因为那代表着现有秩序被颠覆，类似于——物理学不存在了。 而事实是，迈洛做到了。 那就意味着，他要么跳脱出了既定宇宙的法则限制，要么，他就接触到了某种足以颠覆既定法则的东西。 比如地底下那被血月惊扰了的东西…… … 没人知道他在跟谁进行着对话。 但他那布满裂痕的嘴唇每一次开合，诸神的心神都为之绷紧一分。 “诸位，我想我们别无选择。” “这就像是，一个有趣的轮回，旁观者永远无法左右局势，唯有入局是正解。” “这同时也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我们永远不知道祂苏醒的正确时日是什么时候，或许就是今天呢？你们难道不想抢先夺得那宇宙法则的终极奥秘么……” “即便不想或者不敢，也不应该让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染指了，对吧？那可是渎神的罪人。” 这一次诸神意志们出奇的平静，各大神殿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分歧与争执，像是都做了决定。 …… … 战场上。 在温迪戈的帮助下，丽贝卡总算是越过了那些旧日支配者们所在的区域。 事实上旧日根本没有对她俩进行阻拦。 那种存在于迈洛与地底之物的“共鸣”，某种程度上对癫狂的它们达成了一定意义上的“教化”，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神奇的现象，但也仅止步于表面而已。 而越过旧日战场之后，还没等丽贝卡动手，温迪戈像个委屈的孩子般一头扎进了迈洛怀里。 至于迈洛，他只是轻拍了温迪戈的秃头两下，自己的大部分意识依旧还沉浸在那“共鸣”的交流中。 丽贝卡也听见了迈洛口中是不是发出的一些低沉声响——“嗯……没错…但……是的……” 他就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了几分钟。 此时，远处天边正有一些刺眼的圣洁光柱投射到地面… 迈洛终于抬眼看向丽贝卡。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时间不多咯。” 他脸上的血肉还没有完全长好，所以无论做出什么表情看起来都很别扭。 “什么意……”丽贝卡还不太明白。 迈洛已经把身上的温迪戈拽下来塞到丽贝卡手中。 他很平静地继续说道： “总算是弄清楚个大概了，一会儿所有的梦境诸神都会降临，哦，好像已经陆陆续续降临了，嗯，因为我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不过不用怕，祂们始终坚信的就是，把我杀了之后这个奇妙的轮回就会结束，我是说，这种共鸣就会终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根很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撬棍交到丽贝卡的手中，继续道： “但是不用太担心，我懂你的意思，那串吊坠的暗示我是懂的，放心，我全都懂，红女巫说得没错破局的方法早就已经握在我手里了。” “你想留下来陪我？不不不，这不是个好主意，诸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长得稀奇古怪的老东西而已…听着，我向来不怎么适应这种生离死别的画面，更何况我们也还没完全到那种程度。” “想办法活下去，懂我意思吗？” “别这样看着我，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这不是遗言，我从来就没有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那种觉悟，这点你是知道的。” “还有那根撬棍，我回头也是要找你拿回来的，好好保管。” “其实我仔细想过，可能以你的脑袋瓜子一时半会儿很难想得通，但记住，最好就是把” … …… 迈洛越是这样平静、理智、条理清晰地叨叨着，丽贝卡的双眼就越来越红…… 这还是迈洛头一次见到堂堂执法官长的脸上露出如此委屈的表情。 看起来就像是，迈洛即将赴死了一样。 大概是习惯了过往印象里那个硬汉丽贝卡，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迈洛甚至还有点讶异。 “是我的语气问题对吧？我讲得有点太像是交代后事了，呃……” 迈洛尝试扯开话题，但他感觉自己再这么多说两句，可能就能见到丽贝卡哭鼻子的画面了。 那应该也算是达成某种特殊成就了吧…… 丽贝卡依旧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迈洛，也不吱声，就是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 …… 一个是生怕剩下的时间不够自己交代后事，但嘴里说的全是废话。 另一个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就是这么俩奇葩，在旧日战场的缝隙中执手相看泪眼。 直到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场的艾玛都看不下去。 是拜亚基展开KEIM领域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而刚才那别扭矫情的画面，艾玛就这么翘着二郎腿坐在拜亚基的脊背上全程冷眼旁观。 … 她从旁边走过，很顺势也很不友好的肘了丽贝卡一下。 却非常巧妙地把丽贝卡肘进了迈洛怀里。 “开个房去吧你们俩。 边摇着头一边在背过身之后狂搓自己的胳膊肘，暗骂着“那女人的腰是什么鬼东西做的，硬成那样”…… 不再搭理迈洛和丽贝卡。 艾玛径直走到严化成的那堆黑灰前蹲下，伸手在灰烬里翻出了一枚闪耀的偏方三八面水晶… (本章完) 第680章 洪流 诺斯齐亚等式、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 “四骑士想取回的东西。” 艾玛半跪在地上，轻捧着晶体。 她曾在惶恐不安情绪的驱使之下遗弃了它，但这也许就是宿命的一部分，最终这枚晶体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一边说着，她从地上抓起一把属于严的灰烬，将其撒到晶体上： “这毕竟是你认可过的携带者。” 然而落到晶体上的灰烬无一例外都瞬间蒸发，没有在晶体表面留下任何痕迹。 “……” 艾玛沉默。 … 此刻，诸神的影子逐一降落到清醒世界的边缘。 那些……仅仅尝试用肉眼直视都会被认定为亵渎之举的身影，不再是先前那样的化身或投影。 这一次，来自卡达斯的意志本体亲临。 祂们要亲手来终结这场无休止的闹剧了…… … 艾玛握着晶体站起身来，直面着远方海平面上诸神的轮廓。 对后方的迈洛问： “你应该，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了，对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迈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艾玛朝着海平面尽头的方向抬起手，感受着来自那一方向的冰冷海风和无法忽视的敌意，即使是在血月的余辉下，她的身影始终是那么单薄，脸庞依旧是那么憔悴。 良久她才回过身走到迈洛这边。 用手指戳了戳丽贝卡，十分淡定地说： “抱够没，该我了。” … 艾玛没像丽贝卡那样一头扎进怀里。 而是很温柔地用双手捧起迈洛那张残缺的面庞，叹声感慨： “从没想过活下去这么艰难。” 关于自己是怎样从一名将死病人的身份走到诸神对立面上的，艾玛其实知晓得并不算全面。 但她从未拒绝过死亡，更不介意像现在这样活着站在迈洛身旁，即使这样会付出极大代价。 “怪我了呗。”迈洛挤出一副笑脸。 但他那还没长全血肉的、布满裂痕的脸上出现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艾玛轻抚迈洛脸上的裂痕，动作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会害怕吗？” “严格来说我已经是死了的对吧？所以，其实还行。”迈洛耸耸肩。 “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一起的，只要你点头。”艾玛看着迈洛的双眼，认真地说：“那样太累，你没办法救下所有人的。” “别闹别闹。” 迈洛轻拍艾玛额头。 “快带他们走吧，我们很快就又会见面的不是么？” … …… 神只一一降临。 在风暴席卷过来的前一秒。 黑雾从那三八面晶体中涌出，于是新的夜魔双翼在血月之下展开，裹挟着淡蓝色的火焰，将那来自诸神的第一轮风暴完全阻拦了下来。 而后拜亚基的身影在其庇护之下群发动KEIM领域，将包括康、丽贝卡和温迪戈在内的所有幸存者卷起，闪光一过。 尽是一瞬之间，战场上就只剩下了迈洛与一众发狂的旧日们作伴。 似乎从始至终也只有发狂的旧日支配者们一直在不变初心地进行乱斗，完全凭着本能在进行狩猎。 … …… 迈洛与艾玛她们的道别显得有些过于平淡了，但相比于那些在猝不及防之下离去了的面孔，来得及道别，这就已经称得上是幸福了。 KEIM领域在楠薇城另一侧进行了短暂的停留。 … “等我一会儿等我一会儿。” 胡子拉碴的老席恩正站在山头上架着长枪。 那是一柄枪体细长优美的步枪，胡桃木枪托上印刻着麦穗图案，但通体覆盖着比火焰更加可怕的黄色熔铁，那是以他最爱的惠特沃斯步枪。 老席恩叼着半根燃烧的香烟。 枪口锁定着远处那片风暴。 在这个角度凭借肉眼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血月朦胧了一切物体细节，但他依旧全神贯注。 … 在老席恩的身后不远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一具被砸碎了一半的残躯，那是四骑士之一的贪婪。 …… 嘭—— 席恩扣下了扳机。 他朝着诸神来临的方向开了一枪。 随后起身，也不再关心刚才这一枪打中了没有。 “搞定，撤。” … 还活着的执法官们在刚开始听到那熟悉的老烟嗓时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那张邋遢、沧桑的老脸才都惊愕不已。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在狩猎之夜里失踪的老家伙早就在哪条阴沟下水道里腐烂成泥了，甚至执法官墓园里都已经为他立起了墓碑。 … …… 迈洛很平静地坐在空地上静等着来自诸神的制裁。 这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奇葩原理，早在最开始就被严踹烂掉的BGM这会儿又响了起来。 还是瑞克最爱的那首该死的《神怒之日》交响乐。 倒是也非常应景。 那逐一出现在海平面上的轮廓，是来自幻梦境卡达斯的诸神本尊。 …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稀奇古怪的意志本体降临的时候，迈洛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尤其是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倒霉蛋被后方飞来的子弹打爆一颗眼珠子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那个笑容看起来依旧是比哭还丑陋的。 … 作为渎神者、罪人，能让诸神全员出动，甚至以本尊亲自出手进行诛杀的，这应该也能算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成就了吧。 然后，迈洛的身影就被诸神带来的洪流淹没了。 …… 不会有人觉得迈洛能干得过联袂而至的诸神吧？ 那得是比朗尼·威廉还要魔怔多少倍的狂热教徒才会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啊。 银暮圣光协会有你一席之地。 … 然而事实是，梦境诸神是从古老神战中活下来的旧神体系，祂们是比幻梦境更加古老的存在，那用岁月筑起的高台，绝不是随随便便靠吞噬恐惧或者培养一群信徒就有能力够得着的高度。 迈洛的行为在诸神眼中就是送死。 而且是以一种极度自负、愚昧的方式把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 此前所有的战斗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终结的符号，那洪流将迈洛所剩无几的残破身躯淹没、分解，化为最原始、朴素的元素。 从今往后，清醒世界再也没有大啖恐惧者。 (本章完) 第681章 女孩与山羊 很像是一场离奇又短暂的梦。 从那个海边的小村庄开始，到楠薇城。 从一开始的酒鬼，到后来的执法官。 从一个普通人，到灵视者。 从梦魇，到窥视者，再莫名其妙成了黯影。 从清醒世界，到幻梦境，到深渊。 最后在血月的余辉之下，被诸神的力量吞噬、分解。 … 某一瞬间迈洛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在血月天空的那些异像中看到，看到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隐蔽在山涧中的朝拜者，守着族群的“种植场”；那黑夜阴影背后诡兵器的暗芒和猎人的冰冷目光；那水下深潜者掠过的身影；空中浮现的欺诈者…… 那些熟悉但又不熟悉的面孔，那些有血有肉的灵魂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地从他脑海的记忆中淡去。 就好像是把这数年时间的内容都压缩在了一本书里，然后啪一下就翻过去了。 可能就连迈洛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最原始记忆里那个已经模糊了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楠薇城算真实，亦或者都是大梦一场。 他在两个世界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活过。 谁知道呢…… … 好像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迈洛就与过去的自己完成了一次切割。 并不能确定是否是他主观意愿下进行的决定，但他真的把过往的自己忘记了，到意识开始溃散的时候，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一段普通、平凡的经历，但却记不住那里面的任何细节了，被遗忘的不只是自己的本名。 所以他一直能感觉到名为悲伤的情绪在持续酝酿着。 但可能是那高贵的上位置的秩序，让他屏蔽了这些低级、懦弱的情绪？ 也可能是迈洛未曾真正直视过自己的那一面。 总之，在他所拥有的一切强大力量，那大啖恐惧的天赋、那来自于信徒的拥戴、那重新修筑的不灭血肉和灵魂，如同冰雕坠入长河中一样在诸神的洪流下迅速融化分解的时候，迈洛才忽然意识到那些份被他忽视了的悲伤。 以及后续像是泉水一样疯狂涌现出来的，并不算强烈，却无比真实的各种情绪。 所有这些捆绑到一起或许可以统称为，人性。 而那正是迈洛在长久的成长过程中一点点被剥离、一点点淡化掉的东西。 他并没有像伊姆纳尔所说的那样在成为黯影的第一天就把身上所有这些孱弱的糟粕切断，可事实是，他无法阻止那种所谓的“进化”的趋势。 直到当丢失的东西突然从眼前冒出的时候，那一刹那的感觉…… 你可曾有过这样一种经历，就是忽然听到某一段许久之前常听的旋律，或者嗅到某一种儿时熟悉的气息，那一瞬间深藏在脑海中的属于那段岁月的情绪就会涌现出来。 但并不一定能记起起属于那段岁月的某些细节。 …… … 总之迈洛没了。 至少在眼下这个被诸神控制的世界里，他消失了，比死亡更加彻底的那样。 … 诸神对迈洛湮灭了过后的这片土地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当然，研究的对象自然不是迈洛。 祂们想要知道的是那地底下沉睡着的东西为什么会跟一名黯影产生共鸣，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的陌生男人的身上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特殊性，以及，这片隔离开来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尽管某个混蛋离开得很潇洒。 被击碎之前，他直面诸神联手形成的洪流。 他的意识和灵魂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细细品味着那份久违的人性，以及被遗忘的哀伤，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清醒世界里那些还活着的人而言，这又是另一种残忍。 比如那再一次被挖走双眼、遗留在破碎教堂里的女孩。 她趔趄地走出教会。 穿过残破的猩红山脉。 最后几乎是挣扎着、攀爬到了诸神离去后的战场上。 在冰冷、锋利的废墟中，她找到了迈洛斩断的那条小臂。 无人能想象，在完全封闭、近乎窒息绝望的感知力下，她究竟是凭借什么找到这条手臂的。 而那断臂，也如迈洛之前在梦引幻境里感知到的一样，冰冷刺骨，仿佛已经死去千万年。 … 黛西很冷，也很困。 她抱着那比自己更冷、比巨石更沉重的断臂，蜷缩在废墟的角落里，不敢再向那完全漆黑的世界迈出半步，且也再无力气迈出去了……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废墟里又爬出来一个奇怪的生物。 它有人的轮廓，但也仅有轮廓，大部分的肢体表面都呈现为覆盖着粘稠物质的树皮，可就是如此丑陋的这么一个东西，如果你盯着它看太长时间的话，又会有某一个瞬间把它错认成自己审美观念下最好看的异性，无论男女…… … 那丑陋的生物身后拖拽着断裂的脐带… 在废墟中来回攀爬蠕动的时候，嘴里还一直默念着无人能听清的话语，并不像是咒语，也不是纯粹的低声呢喃。 …… 它以狩猎者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黛西。 然而它的目标却不是黛西，而是黛西手中的那条断臂。 在确认盲目的人类女孩没有任何威胁之后，它粗暴地把女孩推开，夺走了她怀中抱着的那条断臂。 黛西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那丑陋生物发出愉悦的尖叫声，撇下黛西，在废墟丛中迅速远去。 … 其实这东西许久之前就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 某种角度，它是温迪戈的生母。 还记得迈洛赐予温迪戈的那个初始人性是怎么来的吗？ 没错，从那至高母神化身的肚子里扯出来的。 那丑陋至极的怪物，就是被打残打烂之后的母神化身。 那发癫的家伙还曾幻化成格拉索的模样，费尽心思就为了跟迈洛“孕育新的生命”…… 也许它本来连母神化身的级别都达不到，只能算是森之黑山羊分化出来的一缕意志。 而尽管已经残破，但它依旧还保留着那迷惑人心的能力，呈现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依旧是那最美丽动人的模样。 只可惜战场上除了黛西以外似乎在没有别的活物了…… … 至于，它为什么要抢走迈洛的断臂…… (本章完) 第682章 回归性原理 从当初至高母神的那位化身的诸多疯言疯语来看的话，它跟迈洛搞不好有点什么过往，或者未来，只不过当下的迈洛并不知情。 大概可以总结为——我要给你生孩子。 多少沾点病态扭曲的感觉。 结果最后让克劳捡了个便宜，完成了一次“新旧交替”。 至于废墟上的这位…… 嗯，不好评价。 确实不好评价。 … 虽然本体是个难以用比喻手法进行形容的污秽生物，但来自于母神的“自我修饰”功能依旧可以蒙蔽那些愚钝的双眼，把它错认成自己心目中的美好肉体。 所以至少画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鉴于各位灵视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所以就可以这样给你形容一下废墟角落里的画面。 即，你所能想象出来的最美的X幻想个体，在血月覆盖的天空下，用着迈洛的断臂进行某种自我愉悦的事情，嗯，无论男女。 …… 所以说有的时候看不清真相也是一种幸福，对吧。 至高母神爽到了。 旁观者的我们也大饱眼福。 于是只有迈洛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 大概所有的神总是免不了要被亵渎的一天。 在受到万众敬仰、信奉的同时，人群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并不是很想叩拜在你的脚下而是想用你的脚去干一些昆汀喜欢的事情，这是无法避免的，连迈洛都不能免俗。 … …… 但，战争真的结束了么。 真的如同目光狭窄的平庸者们所看到的那样，开始得迅猛，结束得也突兀？ … 还是说，你以为那根断臂会比较俗套地成为复活的契机还是… 屁啦~~ 那真的就只是被拿去当小玩具而已。 就算真的能靠一条枯萎僵硬的断臂进行重生的话，我想迈洛肯定也不想复活过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位置…… … …… 事实是。 血月的光辉一直包裹着整个清醒世界。 诸神降临并赐予了迈洛湮灭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 ——真的死了吗？化为尘埃的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吧。 这是迈洛最后一丁点儿还算清醒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 有点儿醒不来的那种，疲惫感就像是沼泽泥潭一样死死包裹着他的身躯，连翻身都做不到。 而梦里，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不，他连黑色都看不见，那是近乎虚无世界的空洞感。 在这绝对的死寂环境里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某一时刻，视野内那无尽的虚无之中出现了一点虚弱得难以被察觉到的萤火。 于是那极致的虚无和黑暗空间似乎也拥有了知觉。 千万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就好似眨眼之间便已经历了宇宙的消亡与重生，萤火变成了火球，成了群星，群星变成星云，而后星云又变成溃散的群星，一步步消亡，归于死寂。 这或许就是永恒的真正内核，所谓的秩序和真理，是由无数细微的混乱组合而成的，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无意义的新生与终结。 无数的繁星与生命热烈的涌现着，与那无数劫之前的一样，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反反复复，没有起点。 又过了千万年。 在某一群星组成的拂晓之下，无数种颜色的璀璨流光组成的喷泉中，某个比萤火更具象化的东西诞生了。 祂比群星更耀眼，也更危险，哪怕再愚钝的灵魂，只需看上一眼便也明白，祂拥有着让世界变成灰烬或将即将消亡的恒星重新激活的力量。 祂代替了萤火，成为毁灭与诞生的源头，物质、能量、思维，甚至天马行空的梦，都源于祂。 祂没有名讳，因为所有形式上的代称，对于一个在出生之际便要迎来死亡的存在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祂曾有过许多兄弟姐妹，出生在与祂相隔上亿岁月的另一个时间节点，未曾谋面。 而就如古老诅咒般规定的那样，祂们出生之际，便也都迎来了死亡，而死亡，也成为了那一亿年岁月的终结。 但…… 眼前的祂出生了，死亡却没有降临。 祂以一种无法被理解的方式陷入了酣睡，就像个天真的孩童一样，全然不知自己避开了亘古的诅咒。 死寂的虚空在某些源流力量的驱动下爆炸翻腾起来，漂浮的碎屑开始凝聚，群星由此诞生，演化作星云。 虚无的宇宙迎来了属于它的拂晓。 于是一切的美好与邪恶也伴随衍生。 于是有了深渊、有了大千文明、有了如梦如幻的世界。 于是有了神明、幽灵、意志… …… 于是那酣睡着的，也顺理成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讳。 “阿扎蒂” 祂属于——混沌王庭。 … “所以……” … 诚然，迈洛窥见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 大概也就在他窥得这些真相的时候，一片天空、一缕微风、一道紫色的光芒落入了他的眼眸。 就像是那黑夜阴影中的尖叫，把他从如梦如幻的璀璨星空里惊醒过来。 …… 这时候迈洛才意识到，那仿佛深陷泥潭中不受控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反应。 他能动弹了。 而惊扰了他的，也不是什么黑夜中的尖叫。 是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动静。 那是家里的老旧音响偶尔发出的高频嘶鸣。 然后通过门缝闯入耳中的是那仿佛已经远离了数个世纪的旋律，那是他曾经最熟悉，也是如今最陌生的。 … “红唇，烈焰，极待抚慰——” “柔情，欲望，迷失得彻底——” …… 大概所有人都有这样一种经历。 在你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影视音乐娱乐设备的掌控权都不归你所有，于是大多数时候你只能极不情愿地，本着有的看就不错了的形态，蹭老爸喜欢的电视剧，听着老妈偶像的歌。 所以迈洛大半个童年的主旋律其实是那些对于当时时代而言略显露骨的歌词和旋律。 当然，每次像现在这样，周末躺着赖床，家里那位女士就会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 那几乎没有任何隔音效果的房门就会把它接收到的所有音符原封不动、劈头盖脸的倒进迈洛被窝里，包括那年久失修的音箱时不时发出的电流杂音。 以及—— “臭小子都几点了还睡！” …… … 而躺在被窝里的迈洛是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知道眼前的画面会不会自己某个大幅度的动作打碎，所以他不敢动。 这是迈洛第一次觉得那老古董破音箱的歌配上房门外的臭骂声是那么悦耳动听。 … “记起来了啊…” “都回来了……” “嘿嘿…嘿……” 迈洛躺在床上笑出了声。 但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 “谢谢你。” (本章完) 第683章 老伙计 迈洛最后的那句话是对阿扎蒂说的。 虽然他知道沉睡中的阿扎蒂大规律是听不见，也不会在乎他这么渺小的生物所表达的东西。 他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大概率只是个梦，一个很真实但终将会消亡的梦。 但有这些就已经足够，完全足够了。 “谢谢……” 迈洛捂着额头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这或许是最近几年时间里迈洛最“像个活人”的时刻了。 … 他所失去的、遗忘了那部分，终于在“死后”重新夺了回来，包括他的本名，包括他的自我。 这是迈洛笑的原因。 而眼下这个无比真实的世界中，一切似乎都是定格着的。包括那屋外飘进来的旋律，反反复复也只有那两句，母亲在外面骂半天也没有推门进来拽迈洛起床，说明这就是泡影般虚幻的一个画面，仅此而已。那个他曾经熟悉的世界，那世界里的人和物，都已经消失在了宇宙千万次反复的某一个瞬间了。 这是迈洛哭的原因。 他所能触碰到的也就剩下这些了，且他知道，一旦推开房门，这片刻的虚幻也将彻底结束。 现在他只想再在这里赖上一段时间，哪怕几分钟也行。 …… … 可实际上却像是提前设定好时间了的一样，哪怕迈洛全程没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那泡影最终还是破灭了。 … 他又重新回到了那片已经算不上完全虚无但依旧迷幻的空间里。 在这里与他作伴的就是浩瀚星空与瀑布般流光…… 阿扎蒂并不在迈洛的视野范围内，或者说，他还没那个能力去看到阿扎蒂。 在被诸神讨伐之前他就没有这个能力，现在更没有了。 … 嗯，迈洛人是没了。 死掉的是在楠薇城里的那个。 …… 准确地说，那些画面，包括猩红、背叛、诅咒、血月、旧日战争、四骑士，还有诸神。 所有看似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在更早的时间节点里已经成为现实了，而并非迈洛主观感受到的那样。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是，当楠薇城的那个迈洛“正在死”的时候，地球泡影的迈洛就已经在床上赖着了。 是这样的没错。 那么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呢… … …… 一到闪光突然出现在迈洛的面前。 那东西名为KEIM领域，是飞行生物拜亚基的天赋技能，是超光速的领域跃迁。 当那几只禽类巨兽的身形轮廓浮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再闪光之下映入眼帘。 正是“前不久”才分别了的艾玛。 但她看起来与之前大不相同…… 却又说不出具体变了哪里。 … 气质吗？ 似乎确实没有原来那么憔悴了。 妆容吗？ 好像是，从不化妆的艾玛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独属于夜魔的那种线条，地球人称之为眼影之类的东西…… 但好像又不怎么明显。 总之很是捉摸不透。 以至于迈洛张嘴第一句就问：“你黑化了？”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贴心的话了？”艾玛也没想到眼前这家伙死了一回后的第一句台词如此无厘头。 迈洛耸耸肩： “当我没说，主要我们那边影视作品里一般黑化了的角色都会采用这种妆容，很具象化的告诉观众我……” 艾玛没打算跟迈洛废话，她把一只装着金色液体的玻璃瓶塞到了迈洛手中：“喝下去。” “这又是……”迈洛看了一眼那个精美的玻璃瓶，和里面的奇特液体，嗅了嗅瓶口后恍然道： “噢~我知道这个东西，黄金蜂蜜酒是不是？” 他看到那玻璃瓶上面居然还贴着标签——饮用此酒，你将会陷入肉体与精神的停滞。如非空间旅行，请勿食用。请在专业人士指导下酿造、饮用黄金蜂蜜酒，召唤拜亚基等生物。 “这玩意儿居然是批量生产的？”迈洛啧啧称奇。 “你废话太多了。”艾玛却不耐烦地躲过迈洛手中那只玻璃瓶，咬开瓶塞咕噜噜把那一口辛辣的佳酿灌进自己口中，接着用双唇堵上了迈洛的嘴。 … 那天直到诸神降临了都没做的事情现在总算是完成了，对艾玛而言。 … 心满意足地抹着嘴角结束战斗，她才淡定地解释道： “你已经不再是黯影之身了，更不是CCD，甚至连许多灵视者都不如，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所以想要扛住拜亚基的跃迁领域而不被碾成渣，黄金蜂蜜酒是唯一的选择。” 迈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所以那股甜味是黄金蜂蜜酒自带的还是……” … …… 总之，失去那些逆天力量的迈洛在如今的艾玛面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被拎着丢进KEIM领域。 拜亚基的闪光领域瞬间启动。 他们在星河之间高速穿梭。 … 就如艾玛所说的那样。 那半步CCD，那以下克上的迈洛已经被抹杀，死在了诸神的手中。 但…… “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出自你自己之手的计划。死去的那个你把计划的内容连同自己的过往全都忘记了，但现在应该记起一部分了吧？” 接着那连诸神都难以进行窥视的KEIM闪光领域运行过程中，艾玛终于道出了真相。 “当然。”迈洛忽然咧嘴一笑。 “你知道这个计划让所有人都为你哀悼了多久吗？”艾玛叹了口气。 “总好过我为你们所有人哀悼，不是么？”迈洛标志性地摊手道。 艾玛不置可否，沉默良久后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这一切是你的主观意愿，还是受那地底深处……阿扎蒂的引导？” “祂一直处于无意识的沉睡中，即便血月也无法唤醒祂。”迈洛摇头。 所以一切都是迈洛自己安排的。 …… “还有一些事情我必须提前告诉你。”艾玛似乎犹豫的许久。 “你的计划是完美的，大体上是完美的，但……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没法救下所有人。” “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这不是当初你对我说的么？”迈洛反问道，随后停顿了一下，对艾玛问：“芬恩、C……除了他们，我们还失去了谁？” “小伊。”艾玛看着迈洛的双眼回答道。 “怎么会？”迈洛皱起眉头。 …… … 这一趟拜亚基空间航班并不是直接飞回清醒世界的。 他们在一片广阔荒芜的湖泊旁停了下来。 有位老熟人正在湖畔等候着他们。 是衣衫褴褛的老席恩。 他正在用一些腐烂的碎肉喂食湖泊中那些漂浮着的灵魂… … “噢~我的老伙计~~” 老席恩的旁边有一座山，从远处看过去有点黄绿黄绿的，跟他身上那套像是受了什么感染的衣服是一个色泽的。 (本章完) 第684章 死者 “你的计划奏效了，我必须承认，这算是我见过的最大胆的计划。” （老席恩式吐烟——往正上方吹） “这样一来诸神就被迫上谈判桌旁了啊。” 仿佛分离了有一个世纪的感觉，但再次见面依旧没有任何生分。 席恩更是丝毫没有吝啬对迈洛的“赞赏”：“你是我见过的所有死人里最胆大包天的。” 迈洛瞅了一眼那哈利湖水面下那像水草一样缓慢摆动着的无数亡灵面孔，欣然接受了这份赞赏。 接着他又伸出两根手指头补充道：“两次，我是死了两次的人。” … “确实，在哈利湖搜集的所有亡灵里，你是唯一一个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老席恩感叹道。 …… 没错，迈洛死过两回了。 当然这里头还不包括他离开地球的那一次，毕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死亡把他送到这个奇幻世界的。 而他自己所指的那两次，其中一是葬身于诸神手中的在楠薇城战场上的这次。 至于另一次就比较特殊了，甚至有点抽象。 可准确来说，我们所了解全过程的那次，其实才是难以理解且虚幻的。 … 这里是卡寇莎的废墟，而所有在黄衣视野范畴内的死者的灵魂都会回归哈利湖。 这是被封印在毕宿星5的秩序之一。 其实名为亡灵并不准确，湖水中的许多面孔已经退化成无意识的虚影了。 “等我一会儿。” 老席恩踩灭最后那一丢丢烟屁股，在湖边堆积的废墟杂物里抽出一个抄网，随后蹚水进入哈利湖的浅区，把其中一个潜在水下的“东西”捞了上来。 那死气沉沉的面孔根本不进行任何挣扎，被甩上岸之后依旧那么平躺着，双目放空看着灰蒙蒙的天宇。 随着老席恩在湖水里的一通搅合，很快第二个死气沉沉的家伙也被甩上岸来。 这俩都与迈洛长得一模一样。 准确地说，它们就是迈洛死去的样子。 … “这个是你被诸神弄碎了的样子，能拼凑出半张脸已经算很不错了。” “还有这个，就白给的那次。” 老席恩爬回岸上，抓起两个残破的亡灵影子塞回到迈洛的体内。 霎那间，所有缺失的记忆细节和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释。 迈洛那始终沉静的瞳孔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如哈利湖水般浑浊。 …… 于是，这场血月浩劫终于是完整的、时间先后顺序无误的在迈洛的记忆中呈现出来，其实应该算作是回归，毕竟这本就是他的亲身经历。 … 首先要把时间线疯狂倒退到…… 倒退到离开深渊之前，嗯对，就是隔着阳台窗户欣赏深渊里的另一对自己切磋缠斗术的那次。 总之，深渊里的瓦尔罗坎夫妇兼姐弟最终进行了道罗斯的召唤仪式，并因意外中断，最终道罗斯的本体不断膨胀导致世界毁灭，结束了深渊之旅。 而真实世界里，从他们俩结束深渊之旅那一刻，血月就已经降临了。 没错，并不存在那段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刻，没有火灾现场楼下的闲聊，没有无名小岛上的银暮宴会，也没有马歇尔讲的猫猫故事。 狂风骤雨是直接拍到脸上来的。 等迈洛从波纳佩半岛杀回到楠薇城的时候，血月早已悬挂于空，而血月之下，是混战的发狂旧日。 说白了梅高并没有“拖拖拉拉”，这位死神子是和迈洛艾玛他们同时回归清醒世界的。 而那场战斗中发生的一切对迈洛而言都太过猝不及防。 他几乎没能守护住任何人，或物。 迈洛是赶回了楠薇城。 但那时候城已经毁于一旦。 黄金律法神殿的黑刀刺客将星辰钟塔屠戮一空。 严同样是死在迈洛的跟前，其他面孔与夜魔之力一起溃散消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所有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基本全都没了。 … 甚至不需要诸神出手，只是稍稍激活了那扎根在圣餐秩序里的诅咒之力，迈洛可以说很轻易地就死于旧日混战。 此为第一次死亡。 也就是老席恩所说的，白给的那次。 也正是那一次死亡里，迈洛遗忘了自己的本名，类似于，死掉的只是自己的一部分，在于楠薇城的这部分。 而诸神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在旧日战争结束之后将这个残破的世界推平即可，这是坐在幻梦境中就可以完成的工作，而且属于是已经轻车熟路的。 …… 但，迈洛的死亡只是计划的一环，没错都是计划好的，反正现在的他可以这样声称。 大概就在被旧日绞肉机中战至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迈洛触碰到了阿扎蒂，或者说，其实是沉睡中的阿扎蒂的灵魂触手在无意识的摆动之后搭到了迈洛的“身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究竟是血月惊扰了阿扎蒂的沉眠或是迈洛引起了祂的注意都无所谓，总之那种共鸣产生了。 于是玄妙的变化就此展开。 … 本应该迎来终结的清醒世界拥有了第二种“可能性”。 阿扎蒂所具有的那种力量，是演化初始世界的根本所在。 祂为阿撒托斯的原初之子，又称星核。 那本在诞生之初就引来毁灭的核心体在扭转了这一宿命之后，才有了今天的清醒世界，及其周遭的星空。 人们说整个宇宙只是阿撒托斯的一场虚幻的梦，但真相其实还不如那假说… …… “清醒世界该有什么样的结局并不是由诸神或宿命去决定的，我们从深渊返回的时间节点不同，遇到的结果自然也会存在差异，诸神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将文明彻底抹平，如果不能改变这一点，即使赢了旧日战争也无济于事。” 这是迈洛赶回楠薇城，从废墟里把艾玛挖出来的时候她对迈洛说的话。 来自诺斯齐亚等式中蕴藏的知识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关于“阿扎蒂”的。 艾玛并不清楚将等式交到自己手中的那道影子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她别无选择： “只要能与阿扎蒂实现接触，就有机会逆转这一切。” … 他们在对抗的并不是血月，也不是血月之下的旧日，而是诸神。 因为最终要画上句号的是诸神的清算，祂们会像碾平苏美鲁文明一样把这个世界化为初始的蛮荒。 “我们连对抗旧日的力量都没有，不可能靠武力让诸神改变主意，只能寻找更强大的倚仗……” “别忘了，诸神虽然对于我们而言是不可撼动的，但放到星空里，祂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某种生物个体罢了。” “我想，祂们也会害怕世界毁灭、自己被放逐的吧？” … “你想干什么？” … “我要引爆阿扎蒂。” 这句话，艾玛是抱着芬恩的尸体对迈洛说的。 (本章完) 第685章 墓碑梦境 那场短暂的谈话像极了当初被谢尔曼家族盯上之后深夜里的商量对策的画面。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去惹一个早已接受了死亡命运的女人，尤其是当她掌握着许多“禁忌知识”… 她最终会弄出多大动静，取决于她能弄出多大动静。 艾玛所谓的计划里似乎永远都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劲儿，报复性极重，而且是不顾后果的那种。 当年那被炸到五脏六腑撒了满大街的谢尔登伯爵就是个例子。 再像这次，诺斯齐亚等式将足量的秘密都交给了艾玛，此时的诸神，岂不就是彼时的谢尔顿么，而在她眼中，星核阿扎蒂，也无非就是那可以派上用场的小玻璃瓶…… “所以…如果能想办法让诸神离开幻梦境，如果能把祂们困在清醒世界，就可以一锅端…”艾玛原话。 当然，如果真让她这么干了，最终能得到的唯一结局也就是玉石俱焚。 诸神都炸没了，那清醒世界的人也自然没得活。 这肯定不是迈洛想要的。 所以当时的迈洛稍稍修改了一下这个疯狂的计划。 … 阿扎蒂的能创造新的世界，基于现存意识对现实进行重置。 用人话来说就是，沉睡中的祂会做梦，祂的梦会影响现实。 就像造梦者、入梦者们的梦境造物会在幻梦境里成为现实一样，阿扎蒂的梦影响的是清醒世界，或者说，清醒世界就是祂的梦境的一部分。 “基于现存意识对现实进行重置。” 这是重中之重。 于是迈洛就去“送”了。 …… 他们两人这场短暂的谈话，还有迈洛深陷与旧日混战，以及艾玛利用诺斯齐亚等式为迈洛与阿扎蒂架起沟通桥梁，这几件事的先后顺序在迈洛的记忆里其实是混乱的，直到老席恩把属于迈洛的那部分死去的灵魂塞回给他，才完全理清这一切。 还记得当时伊姆纳尔还是头号boss那会儿的台词么？ 它说成为黯影的唯一道路就是切断孱弱无用的情绪。 迈洛的第一次死亡，切断的就是这部分的自己。 而在他死去的瞬间，诺斯齐亚等式这边的工作也已完成，迈洛与阿扎蒂成功达成了共鸣。 于是血月之下诞生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梦境，一个小世界，在迈洛的墓碑前被创造了出来，基于他的现存意志重置的世界。 姑且称为墓碑梦境吧。 … 从这一刻开始，墓碑梦境里上演的才是我们所知晓的这一切。 带着丽贝卡从波纳佩半岛回到楠薇城，度过了一段相对安静平和的时光，包括和伊妮德胡闹，包括悬赏秩序的开发，包括银暮小屋的事宜等等，最终在离开教会之后迎来了血月。 而墓碑梦境里的迈洛，已经是被“杀”过一次了的。 他丢失了一部分自我，不仅遗忘了自己的本名，也遗忘了已经发生在清醒世界里的第一个悲惨结局。 且此时作为已经斩断了低级情绪的黯影，他在那段时间里表现出了连自己都会感到意外的冷漠，比如在火灾大楼下平静地旁观，直到被伊妮德狠狠凶了一顿。 但虽然遗忘了大部分已经发生的事情，可残存的记忆点偶尔还是会在某个瞬间进行回闪，比如他在钟楼上看到的严的死状，那是在清醒世界里已经发生过了的…… 事实确实就如墓碑梦境里迈洛所判断的那样，他们已经很彻底地输过一次了。 … 而就像艾玛所说的。 想要威胁到诸神，就必须让祂们离开幻梦境。 所以这一次，迷失了的迈洛必须促成这一条件。 为了能指引这个冷漠的家伙去完成这个任务，艾玛和死去的迈洛费了非常非常多的心思。 比如遣送清醒世界里的幸存者到墓碑梦境中，为迷失的迈洛提供“剧透”。 包括眼圣女。 包括C。 而同样作为剧透者的黛西，则完全是倚靠思考之眼的力量看到的未来一角，所以她向迈洛呈现的是即将发生在墓碑世界里的事情，而并非清醒世界里的惨淡结局。 所有这些让墓碑梦境里的迈洛摸不着头脑的信息，都来自于清醒世界，而他们也很快迎来了清算和灭口。 因为从墓碑梦境形成那一刻开始，诸神就一直在盯着。 墓碑的存在让祂们不得不延缓了推平整个文明的计划。 于是清醒世界就一直处于血月时代里，也就是C口中所描绘的那个，与迈洛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 至于老席恩是怎么来的… 还得说回到迈洛的第一次死亡。 死后他的残留意志被收回到毕宿星团5的哈利湖，也就是老席恩如今的住所。 狩猎之夜席恩接受了卡寇莎的呼唤，他没有完全迷失，也并不完全掌控主导。 驱使他与那黄衣远古意志达成共识的，其实另有理由。 … “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念享乐屋吗？”这是掉入哈利湖的迈洛对老席恩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重置的墓碑梦境里，就有了那么一个走到那里都带着拜亚基的神秘人——来自卡寇莎的访客。 才有了严在享乐屋的两次吃瘪。 毕竟要论资历，确实老席恩才是享乐屋的老玩家嘿嘿。 …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之前不辞而别的原因呢？”迈洛对老席恩问道。 老席恩重新点起一根香烟，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回忆道： “当时有个声音告诉我，说这里有一口湖，里面装着所有值得留念的死者灵魂，我想，那就过来看一看得了呗。” 迈洛恍然。 …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这毕竟是你自己布的局，最终自然也要由你来收场的。”老席恩对迈洛问。 “如你所愿，诸神离开了幻梦境，不仅进入了清醒世界，更是深入了墓碑梦境，这就是你说的单程票，对吧？” “当然。”迈洛点头。 幻梦境与清醒世界之所以存在着那么多通道、路线，原因是幻梦境基于清醒世界活物的梦而成，每一个入梦者造梦者，都可以是沟通两个世界的媒介。 但墓碑不同。 那是独属于迈洛和阿扎蒂的梦，与诸神无关。 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艾玛有些欲言又止。 “伊妮德？”迈洛疑惑道：“我正想问，咱们的计划里好像并没有涉及到她的内容吧？” 小伊在瓦尔罗坎家一直都是个吉祥物角色，即使提前挑选幸存者进入墓碑梦境去提供引导那会儿，也完全不会将伊妮德考虑在内，因为无论在艾玛还是在迈洛的印象里，伊妮德就是一个与一切诡秘毫不相关的人。 甚至连马蒂那个小屁孩都被派进了墓碑世界。 他们也完全没想过要让伊妮德去冒这个险。 “可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这个，我们回到清醒世界再想办法吧……” 有句非常耳熟的话近期一直在迈洛脑海中回荡着——你没法救下所有人。 … …… “马上出发？” 老席恩瞅了一眼眼前这俩人，随即点点头： “也是，毕竟那里关着的是诸神嘛，每多拖延一秒都会增添无数倍的风险，把这个喝了。” 说着他丢给了迈洛一小瓶新的黄金蜂蜜酒。 随后哈利湖上闪现出大片拜亚基的身影。 KEIM领域已准备就绪。 (本章完) 第686章 后血月时代 … 清醒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血月从未散去。 那漫天红霞，还有一直处于变幻状态中的晦涩幻象之下，是彻底沉沦的大地。 旧日们各据一方，将近八成还存活着的人类化为血月的朝拜者，被天体之音操纵，被血月的辐射侵染。用较为魔怔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们是月的启迪者。” 而作为曾经的战场核心，楠薇城的土壤已经糜烂不堪，旧日的腐烂血肉需要足够漫长的岁月去消磨，其污染把这里化为不毛之地，腐臭与血腥味常年无法散去。 幸存者们分部在各个偏僻山区，但也并不代表那就绝对安全。 清醒世界里，距离旧日混战那天已经过去了数年时间，新的秩序已经初步形成，它名为混乱。 这就是墓碑梦境里，C在猩红山脉前向迈洛提及的那个世界了。 沦陷的密大内依旧还存在一部分人与C一样抗下了血月蛊惑的人，在最先接收到天体之音的学院里，他们重新建立了组织，与周边城区的有生力量取得联系。 继续对抗那些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旧日们，继续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旧密大已经不复存在，新密大不成规模。 于是一个新的组织就此成立——威尔玛斯基金会。 … 为了带更多幸存者在这个炼狱时代活下来，他们研究了猩红教派，研究了食尸鬼巢穴，研究各种在过往被认为禁忌的领域。 所以猩红山脉脚下的C才能一口道出巡礼蝶的来历。 …… 在KEIM领域的超高速运转下，从毕宿星团回归清醒世界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拜亚基群在高空盘旋着缓慢降落。 …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注视着这片荒芜寂寥的大地，迈洛明明感觉自己只是在那间熟悉的房间里赖了一会儿床而已，谁能想到…… “看到那座墓碑了吗？” 艾玛对迈洛问。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战场废墟中心有一块造型非常宏伟的石碑。 “那就是我自己的坟头了对吧？”迈洛道。 “不，那是断桥的桥台，你的墓碑在那里。”艾玛伸手指向石碑旁边一块非常不起眼的凸起物。 与其说是墓碑，其实只是平面上凸起的一块石头，而且像是被某些类似于血液的东西浸染过，泛着黑乎乎的色泽。 “我死后就变成了那个东西，是这个意思么？”迈洛嘀咕道。 艾玛不假思索地道明了真相：“旧日们把你的身体分食了，主要是巨鼠维布尔吃的，那是它消化之后拉出来的东西……” “同时也是墓碑梦境的入口。”一旁盘腿坐在拜亚基脖颈上抽烟的老席恩补充道。 “你是想告诉我，梦境诸神现在被困在了一坨老鼠大便里面对吗？”迈洛很大逆不道地笑出了声。 “确实可以这样去理解，某种角度来说。”艾玛道。 …… 所以一直以来，墓碑梦境的厮杀战场上，迈洛所能看到的那些来自远处天边的光柱。 其实并非来自于幻梦境。 而是来自于清醒世界。 来自那一坨污秽粪便之外。 当时的诸神，就站在清醒世界，围着那粪便墓碑进行研究…… … 从迈洛与阿扎蒂的意志产生共鸣那一刻开始，血月时代的关键点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死活成了这场浩劫的决定性因素。 在诸神的视角里，只有把迈洛彻底杀死，连同墓碑梦境中的那部分他也一起杀死，才能结束那个来自于阿扎蒂的凭空生成的梦境。 要知道，那是有可能取代清醒世界成为现实的梦境。 … 所以当诸神发现，一系列手段都杀不死迈洛的时候，祂们就只能亲自降临。 这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阿扎蒂的梦本身对诸神就具有着极强的诱惑，至于诸神各自内心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只有祂们自己清楚，或许另有所图，或许是怕其他神殿捷足先登。 反正，在杀死迈洛这一件“小事”上，诸神们倾巢而出了。 而后就被墓碑梦境困住了。 …… 这就是老席恩口中所说的“单程票”。 … “这么说猩红其实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迈洛并不着急靠近那片腐败之地。 他看到了清醒世界那同样从运河底部挤出来的猩红山脉及其断裂的巨大豁口，还有漫山遍野的巡礼蝶的干尸。 清醒世界里，诸神利用红女巫的诅咒，让迈洛很轻易的死于旧日战场。 但猩红的意志并不甘心就此断绝。 于是在墓碑梦境形成的第一时间，猩红就闯了进去。 还记得最开始杀死血圣女和C的那些巡礼蝶吗?那被迈洛关在雾墙领域里打残了的虫人，它其实是来自于清醒世界。 之所以在规劝他皈依猩红的时候显得那么急躁，正是因为它们已经错失了第一次机会。 且它们还知道梦境中的迈洛被斩断了一部分灵魂，急于把处于“懵懂”状态的他骗到手，于是把那些通风报信的知情人灭口了…… 调查员C和血圣女，那是清醒世界的人。 他俩都是这么死的。 甚至不是死于诸神之手。 …… “这场战争中的每一方都各有所图，可他们没想到的事，到头来全都被你算计了。”老席恩沉声道。 “不，并没有完全算计到。” 迈洛摇头。 老席恩把死去的两部分灵魂都交还给了他，现在迈洛熟悉地记得正确时间线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知道，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并不是完全神不知鬼不觉的。 墓碑梦境里有太多超出自己的预计的事情发生。 “那来历不明的四骑士，祂们此前可没有在清醒世界里出现过。” 迈洛细品着此前的所有经历，微微蹙眉。 那四骑士的出现明显带有一些搅局的意味。 证明，在梦境诸神之外，甚至之上，还存在着更加深邃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一切。 祂洞悉了迈洛的计划，甚至知晓墓碑梦境的原理。 然而迈洛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可能如果迈洛没有设下如此大胆的布局，甚至无法惊动对方出手干预…… … 百万蒙宠者。 蒙受的是谁的宠爱？ (本章完) 第687章 背后的影子 墓碑梦境里，出现在主战场上的天灾、面具。 出现在教会门前的瘟疫。 还有猎杀艾玛的贪婪。 … 这四个来历不明的上位者在清醒世界的战争中是没有出现过的，并且祂们与诸神也并非同一阵营。 祂们自称百万蒙宠者之一。 是否意味着，其侍奉的对象拥有着百万信徒？ …… 按理来说，到了如今这个局势，诸神已经被困墓碑梦境，迈洛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其中风险最大的环节都已经结束。 可四骑士的出现却让本是板上钉钉的情况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因为你根本捉摸不透那四骑士背后的意志到底想做什么。 … 甚至，如果不是第一次死亡的灵魂被收回到哈利湖，迈洛如果见不到卡寇莎的老席恩的话，艾玛可能就死在贪婪的手中了。 “那长着肉翅的东西还没享乐屋的老女人能打。”这是席恩给出的评价。 但迈洛心里知道这老家伙在嘴硬。 墓碑梦境里，他一直都有在注意着艾玛那一侧的战况。老席恩其实赢得并不轻松，甚至还负了伤，只是身上那黄袍帮他裹住了伤口。 四骑士的战斗力可谓是相当逆天，祂们有别于梦境诸神，手中掌握的力量是纯粹以屠戮、虐杀为主基调的，几乎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存在。 不只艾玛所在的山谷这边，教会那一侧的战况迈洛也时刻在关注着。 现在迈洛算是明白了，那毫无征兆出现在教会门前的渡鸦，其实跟老席恩一样都是来自于清醒世界的。 “那个蒙西斯学派老东西么？我看到他带着一个年轻人离开墓碑梦境，直接奔着幻梦境去了。”老席恩说出了渡鸦的去向。 他的儿子，那混种被打成了碎片。 倒是猎人蒙奎亚活了下来。 四骑士之一的瘟疫是被他拦下来了没错，但后续赶来的神殿人员，渡鸦就无可奈何了。 最终思考之眼还是被夺走。 “不，是思考之眼放弃了黛西。”艾玛纠正道：“它看到了一些东西，知道我们要对墓碑梦境做些什么，知道墓碑梦境并不安全，所以主动放弃的黛西。” “说到底思考之眼也是古老意志之一，对它来说黛西只是一个可以替换的载体。”老席恩淡淡评价道。 渡鸦付出那么大代价，拦住了最危险的瘟疫，最后却被黄金律法神殿捡了漏，甚至是思考之眼主动选择离开的。 事后他直奔幻梦境而去，可想而知具体是去做些什么的。 … “邪教老登，哼，装什么良心发现。” 迈洛对渡鸦是一直没什么好态度的，原因无需明说。 ……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艾玛看向迈洛。 她表面看起来还算淡定，但迈洛很清楚她心里有多着急。 这个逆天计划的初始版本是引燃阿扎蒂，跟诸神们爆了，出自于艾玛之手。 只不过是迈洛找到了更为理智的折中方式。 那用来困住诸神的墓碑梦境还可以把死去的人带回来。 可就像艾玛所说的那样，他们就无法救下所有人。 … 清醒世界里，康和芬恩都没了，在血月降临之初就死了。 而墓碑世界里，迈洛也没能把两人都救下。 说到底，芬恩和康终究只是普通人。 那旧日战场上的任何一丝余波都足以把他们的身躯撕碎，更别提最后降临的诸神… 唯一存活的方式，就是成为《卡纳马格斯遗嘱》的新一届召唤者，可人选只能有一个…… 墓碑梦境里，芬恩和康表现得似乎都知晓自己的命运走向。 但无论如何去调整细节，如何去促成最合适的局面，最终父子俩也只能有一个人存活下来。那承载着悲伤的永生，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迈洛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康。 艾玛也不知道……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浩劫。 复仇的路还非常漫长。 …… 艾玛忽然提了一嘴： “其实处于沉睡中的阿扎蒂并不能感受到危险……” 这给老席恩吓得不轻，连声道：“嘿，嘿，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听着，如果你家这位疯女士想要搞什么玉石俱焚的话，麻烦先给我点时间跑回毕宿星团，老子可没有跟卡达斯山那些老东西同归于尽的觉悟。” “艾玛。” 迈洛看着艾玛。 并不需要浪费口舌说一些规劝的话语，艾玛自己就松口了： “我知道……” 但颓唐落寞的眼神是一丁点儿也没有掩饰。 …… 迈洛相信艾玛是真的有办法把那混沌王庭的阿扎蒂引爆的，在制造大爆炸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艾玛。 如果墓碑梦境也没能救回任何人的话，或许迈洛就真的跟卡达斯的老头子们爆了。 但至少还是有一些人活下来了不是么？ …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艾玛身上的诺斯齐亚等式和那偏方三八面晶体来历不明，而正是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引导着他们找到的阿扎蒂，找到了破解死局的方法。 所以迈洛会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跟诸神来了一场玉石俱焚的自爆，那么极大概率会让隐藏在幕后的那个影子得逞。 …… “没错啦，有人希望诸神永远回不到幻梦境，你懂我意思吧？”老席恩坐在体型最大的那只拜亚基后颈上，吞吐着浓烟。 随后又提道： “我从卡寇莎那边承接到的记忆并不完整，但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那凭空出现的四骑士，隶属于偏方三八面体的主人，至少祂们认为自己是祂的孩子，还记得那天贪婪是怎么说的吗？祂说自己来取回属于祂的主人的东西。” “不都干掉了么？”迈洛摊手。 在他记忆里，四骑士最终并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可老席恩却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是在古老神战时期让诸神都为之颤栗的存在，你觉得我们当时击败的会是祂们的本体吗？” “嗯——”迈洛挑了挑眉毛。 … …… KEIM领域在荒芜一片的焦土上停止运转。 他们此刻距离墓碑梦境的入口已经非常近了…… (本章完) 第688章 诸神的希望 “1839/不知道几月/不知道几号” “坏了，我一定是做梦做傻了。” “最近的梦都很奇怪，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很容易跟现实区分开来，很多时候我甚至很难确定自己到底是清醒着的还是正在做着梦。” “我的意思是，我前几天竟然看到有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女人在用一条断了的人手抚摸自己的XT，所以，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就是我成了某种变态。”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都一起变成了变态，我很确定，如果那天不是我即使闯进了瓦尔罗坎家的大门，他们俩最多一分钟之后就会在客厅里互啃起来……” “姐弟啊不是么？他们不怕像中世纪贵族那样生出来一些智障儿童么？” …… “总之一切都乱套了，我记得非常清楚。” “一开始我正在调查那悬赏通缉榜的事情，没错，准确地说，是我和迈洛一起在调查，不对，其实就只有我在调查，他根本就没出一点点力。” “我在夜里撞见了那派送通缉令的黑衣人，嗯……后来发生什么了？” “啊~对，迈洛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力，我们一起把全城的悬赏榜给拆掉了的。” “可这并没有阻止通缉令在执法所内流传，所有的同僚们依旧对那些通缉令入了迷一样无法自拔。” “其实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对吧？平时睡着之后我也会见到一模一样的城市街道，一模一样的路人，一模一样的执法所，和比平时更性感的丽贝卡……” “反正，后来某一天值夜班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那派送通缉令的家伙。” “并不止有一个人，她们自称悲伤的女士，一共是三个人，分别是老婆婆、成年女性，还有一名年轻的女孩。” “必须承认，老太婆的样子很吓人，而女孩的模样也足够可爱，相同点是她们全都阴森森的，无时无刻都在啜泣着。” “她们邀请我帮忙制作新的通缉令，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因为害怕，总之稀里糊涂地帮忙了，在那座破破烂烂的印刷厂里弄出来许多新的通缉令，甚至那些通缉令上的通缉对象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类，都是一些大章鱼大老鼠之类的东西。” “我不明白做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可她们也从来不讲人话…… ‘我记得老太婆说过很多我完全听不懂的话，类似什么—— 忠实的侍从们都追随者某个身影离去了 善良的灵魂总是会受到神明的眷顾与嫉妒。 你是祂们最后的希望。’诸如此类的……” “最有意思的是，她们还知道我是个‘爱做梦的孩子’。” … “还有什么……她们还说了什么来着？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不是么？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啊。 在颠倒黑白的虚幻世界里，只有像你这样沉浸于梦境的人才反而能算是清醒者，能成为祂们最后的希望啊。 除去堕入疯狂的绝大多数之外，剩下的人啊或已为亡者，或已接纳了混沌，他们都没有做梦的资格了。 那年轻的黯影大人啊，必须承认他非常狂妄、大胆，无论是直面诸神的选择，还是那豪掷的赌注，隐约中竟然已经有了主人的一丝风采…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人物了啊，可威武潇洒的终究只有他自己而已。 当时间进入正规，一切开始推到、重塑的时候，他和他所有的同行者们都要再品尝一次绝望的滋味，而你，仅剩的清醒之人，这一切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不是么？’ 其他的属实是记不清了。” “我很确定自己能听到来自城外的一些动静，而且也看到了天空洒下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红色光，其实就算是只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到，外面正在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去看那些容易影响明天早餐胃口的画面不是么？只要一会儿醒过来，就等于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糟糕的经历，没错，我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老练的白日梦想家了。” “至少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证明情况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造访了印刷厂房，它们像幽魂一样游荡在街道上，透过旧的玻璃窗我只能看到它们的一部分影子。它们驻足门前，最终也没有闯入印刷厂，但也未曾远离。” “悲伤婆婆说，时间还没到，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明白怎么才算时间到了，直到后来她说，那个名为瓦尔罗坎的黯影死了。” “是迈洛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个消息一丁点儿也不难过，甚至都不慌，可能我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也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迈洛是最难死掉的那种，他不可能会死在我前头的。” … …… “但慢慢的，我发现悲伤婆婆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能感觉到世界比原来热闹了一些，但整体却又安静了很多。终于我见到了那高挂在空中的巨大血色月亮，它并不唯美，甚至显得有些狰狞，但它所释放的奇特光芒在高空中映射出来的那些油画一样的画面则非常动人。” “我还见到了大片崩碎了的城市建筑，还有远处地平线上凸起的红色山脉。” “天上有很多缓慢漂浮着的巨大蝴蝶，它们的翅膀都在燃烧着，很好看，但是又有一种很凄厉落寞的氛围。” “我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很慢很慢地变模糊，变淡。” “取代那些熟悉面孔的，是浑身上下都在发光的巨人们，祂们跟人其实长得差不多，而且大都是老年人的模样，但是不知道我饿死吗，看起来比那些怪物还别扭。” “所有发光的这些人影都在咆哮着，风和云都被祂们卷动。” “祂们好像很生气……应该说是暴怒才对吧，祂们咒骂着迈洛，呼喊着一些‘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座了吗’之类的话。” “祂们骂得很难听，是非常难听，悲伤女士们告诉我那就是受人敬仰的诸神，没想到诸神原来也可以像泼妇一样骂街…” “看起来，迈洛好像是做了什么很遭人恨的事情，可是我看不到迈洛的影子，他好像真的已经死了……怎么会呢…” “……” “悲伤女士们说，诸神被长久地困在这个世界里了，祂们现在很不安，很惶恐，正在疯狂地寻找出路。” “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其他擅长做梦的人了。” “除了我。” “我是诸神返回故乡的唯一途径。” “为了防止那种事情的发生，我必须死……” … “后面的内容我就记不太住了。” “也许单纯只是一场噩梦。” “但也没有非常吓人，毕竟我做过更可怕的噩梦，像这种级别的简直小菜一碟。” “开玩笑，迈洛才没有那么容易嗝屁，是吧。还有那说什么，说我成了诸神唯一的希望，这就更离谱了，什么时候诸神沦落到只能指望我的话，那才是真的世界末日了嘿嘿。” “就算，就算真的是那样……” “嗯——会有人来救我吗？” “应该会有的吧，嘿嘿。” (本章完) 第689章 原有的指引 抵达清醒世界之后，一行人并没有就地乱逛，也没心思再多看一眼那楠薇城。这个世界在被旧日们摧残了几年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或物了，仅剩的作为幸存者的几个熟悉面孔也都“义无反顾”的进入了墓碑世界，去为那里面的迈洛提供指引。 嗯，其实是艾玛引导着他们这么做的。 “你现在已经不太能打了对吧？”老席恩对迈洛问。 “那不是还有你嘛，本地最能打的老登。”迈洛耸耸肩：“我现在可能连路边腐化的野狗都打不过。” “说起来我还挺喜欢那小子，死了怪可惜的。”老席恩感慨道。 他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最能打的老登这句话的创始人。 “偏方三八面体的夜魔之力是具备很强的再生能力的。”艾玛提醒道。 “但现在你才是夜魔，不是么？”迈洛问。 “严曾经也是。”艾玛说：“墓碑梦境里的严是被烧得一点也不剩了，但清醒世界里的……” 后半部分的话艾玛没有继续说下去。 清醒世界里的时间线距离血月降临已经过去了数年，真的还能找到严的残肢么？就算找到了，旧时代里那些怨恨夜魔的人可能都已经死绝，那腐烂的残肢又要靠什么去再生呢？ 见迈洛显得有些沉默，艾玛迅速岔开话题： “对了，你们执法所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我本来打算带她回毕宿星团的，但她执意留在墓碑梦境里。” “她是这样的。”迈洛对此并不意外。 “还有教会的那个孩子，我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不行。”艾玛语气非常复杂。 说到这里她就打住不再继续了。 因为艾玛感觉自己再这么念叨下去，说不定迈洛就要改变主意跟诸神们玩自爆了。 … …… 墓碑梦境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 它是一个不完整的世界。 尽管发生了两场结局完全不同的战争，但实际上战争的参与方从始至终都是独一无二的。 什么意思呢？血月从始至终只有一位，旧日们也是，诸神也是。 这两个叠加的世界里，只有迈洛是被分成多个的，阿扎蒂与他的意识共同创造出来的这个梦境赋予了迈洛这种能力，而这种能力也间接的给所有人提供了第二种可能性。 然而最可惜的就是，即使拥有着两次机会，很多人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 “我必须给你提个醒，你自己也说了，现在路边随便一条会喷火的狗都能取了你的狗命，所以一旦进入墓碑世界，要知道那个狭小的世界里可是挤满了幻梦境的所有旧神，你要怎么避开祂们的目光？避不开的话，要怎么逃离祂们的追杀？”老席恩抽着香烟优哉游哉地问道。 “我又没打算搞什么二番战…”迈洛耸耸肩道。 墓碑梦境里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就是迈洛有史以来最强的姿态，他甚至还掌控着一部分来自于阿扎蒂的秩序，但即使那样，面对着乌泱泱一排的诸神依旧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很难得到，你懂我意思。”老席恩说道。 “当然。”迈洛点点头，但脚底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放缓，径直走向了那块所谓的“墓碑”。 进入墓碑梦境的方式非常简单，把手掌贴上去，梦就开始了。且并不纯粹是意识层面的“进入”，也涉及到物理意义上的传送。 … 老席恩其实并不知晓迈洛的全盘计划。 严格来说，前面各个时间段里的迈洛，也不知晓自己的全盘计划。 如今迈洛就是一个略微强壮的凡人而已，以这副孱弱的血肉之躯进入凶险的墓碑梦境之后要如何自保是个非常麻烦的问题。 可以看到当那黑乎乎的“墓碑”泛起涟漪的时候，老席恩和艾玛没有阻止迈洛的动作，但也都做好的厮杀的准备，夜魔的黑雾和传奇老登的狙击枪都掏了出来。 …… “瞧给你们着急的。” 在那梦境涟漪正让三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迈洛回过头瞥了他们俩一眼，吩咐道： “一会儿进去之后不用大动干戈的，在诸神的记忆里我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所以想要发现我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俩就各自坐上拜亚基，把所有的幸存者带离这个梦境，明白我的意思吧？嗯，对，不用管我。” 黑光一闪，三人及身后盘旋的拜亚基群的身影彻底消失。 …… 墓碑梦境。 他们终于回到了曾经那片最激烈的战场。 旧日支配者、梦境诸神、猩红眷族、蒙宠者四骑士、混沌灵视者，那血腥的厮杀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然而现在大部分的火焰都已熄灭，若是能屏蔽掉那空气中弥漫的腐烂和烧焦味道的话，眼前的画面也算得上是如梦如幻了，有一种盖利德的美。 … 如今墓碑梦境里已经看不到癫狂旧日们的身影了，也不见诸神圣光的余辉，各种黑暗住民，像食尸鬼深潜者这些邻里也都销声匿迹，但空气中依旧可以嗅到属于祂们的气息。 崎岖荒芜的大地上可以看到血月的朝拜者像活尸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或许是因为原先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种种血腥事件，总之眼前这萧条诡异的画面反而让人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心。 … 迈洛降临的位置是在楠薇城郊的山谷。 也就是大瘟疫时期的病患收容所，后来梅高真正降临的地方，以及四骑士之一的贪婪被老席恩打残的位置。 说起来这里也算是个事故多发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过。 至于老席恩和艾玛，他们马不停蹄地找人去了，在大概了解了迈洛接下来的打算之后，他们一刻也不敢耽搁。 …… 席恩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诸神现在想要碾死迈洛可太简单了，难的是要发挥想象力好好折磨这个孱弱的蝼蚁。 但迈洛却一丁点儿不担心。 其实许久之前就已经有人提供过指引，告诉他在这里该如何应对。 那些零碎残缺的讯息，直到这一刻才变得完整、清晰。 … 天宇之上的猩红浓云涌动的速度逐渐变快，从最初的臃肿形态逐渐转为沸腾。 一些来自遥远区域的目光开始注意到突然造访的迈洛。 那些目光中饱含了惊愕、骇然。 … 然而迈洛没有跟祂们进行什么深情对视。 在狂风骤雨即将降临之前，他先行一步在山谷里找到一片空地坐下。 接着从兜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摊开来放在地面上。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战斗准备。 他开始自顾自地诵念那小本子上的古怪咒文。 … 很快，在迈洛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类似于钢丝球一样的悬浮物体…… 第690章 悲惨之子 艾玛版夜魔，还有老席恩与率领着的那个电弧四射的keim领域正在墓碑梦境世界里“搜刮”所有幸存者。 对迈洛而言这前后死去活来好几回的计划的最终收束方式是不需要再流血的。 该流的血在前两次都已经流了，现在是谈判桌时间。 … 那片焦黑的山谷深处，迈洛淡定地诵读着召唤咒文。 如果你的灵视够高，应该就可以认得出迈洛面前空气中悬浮着的那团钢丝球是哪位了。 同样的画面其实在深渊里已经见过一回。 还记得瓦尔罗坎家那对骨科姐弟所在的深渊世界最后是怎么毁灭的么？ 他们俩在激情过后进行了道罗斯的召唤仪式。 然后被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调查员一枪干爆狗头。 召唤仪式被迫中断。 钢丝球其实只是一个相对搞怪的形容方式，准确来说，随着那些旋转着的金属物质开始逐渐壮大，一些灰色的半球、圆柱体也随即凭空浮现，与金属碎片一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扭曲在一起。有种几何的美。 与常规的上位者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压迫感不同。 在道罗斯身上是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的，甚至察觉不到其人格、情绪，就像是一团纯粹的秩序演化物，或是一台复杂的机器。 或许这才是外神的普遍特性。 …… 而道罗斯另一特性，或许也不需要过多介绍了。 祂的召唤仪式必须严格按照咒文完整诵读，一旦中间出现任何差错导致仪式中断，那么那团悬浮着的精美几何图形就会以极快速度扩张膨胀，到最后彻底撕裂其所被召唤到的这个世界，成为灭世者。 就像深渊世界里那样。 勇敢的调查员c一枪干爆邪教徒的狗头之后，那个世界就被道罗斯的秩序彻底摧毁了。 … 当日，在猩红山脉脚下，来自清醒世界的c对迈洛提及了的那些隐晦的讯息中就包括“道罗斯”的只言片语。 或许他知晓的也不算多，只说道如果再有人执行道罗斯的召唤仪式，务必中断那个仪式。 在当时的迈洛看来这其实是很难理解的一句话。 为什么要中断召唤仪式？ 那不是找死么难道？ 中断仪式，一切就都玩完了呀。 … 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之下，自我毁灭都是无法被理解的，只有放到眼下这局势里，一切才都能说得通。 … 那些冰冷、无情的几何物质交错纵横，在山谷的正中心位置不断盘旋。 在道罗斯显露踪迹的地方，连光影都会被那些看似金属碎片的物质切断。 除了纯粹的秩序之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而整座山谷内部便也因此被覆上了一层冷漠的光幕。 迈洛平静地坐在光幕之下的焦土上，淡定默念着那召唤仪式。 … 直至某一时刻，山谷中总算是出现了除迈洛以外的另一个独立人格。 那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它没有固定的轮廓，且一直处于不断变幻的状态中，可以形似任何一种生物… 像幽魂一样的影子缓缓漂浮着靠近迈洛，用纯正的苏美鲁语对迈洛问了这样一句话：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吧？” 正在进行召唤仪式的迈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类似的句式他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而且是涉及多个语言版本的，像各种黑暗住民的，还有永恒国度的，还有黄金树文明的…… 也许这就是迈洛自身携带的上位者秩序之一，即所有面见他的生物都会不受控制地用自己的语言质问一句——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 迈洛的嘴巴并没有停下诵念道罗斯的召唤咒文。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以精神意志的方式与身后那个模糊的影子进行交流—— “谢天谢地，你终于不再嗷嗷乱嚎了。” … 长久以来唯一一个能在迈洛耳畔长时间制造噪音而没有遭到惩罚的生命体，也就只有梅高了。当然，那婴儿哭声只是来自于血圣女的梦引噪音。 “清醒世界有你们姐弟俩真是天大的不幸。”梅高的影子在迈洛身后来回漂浮。 “你知道，现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位女士是非常愿意把你再炸碎一次的。”迈洛淡淡回应。 梅高的肉体在它爬出深渊裂痕那一刻就被艾玛用炸药炸了个稀碎，碎肉洒满整座山谷。 或许是艾玛的名字对梅高真的存在某种威慑作用。 在迈洛说完那句话之后，梅高的影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才重新开口： “我无意参与你与梦境诸神之间的纷争，只希望你能放我离开。” “这么与世无争？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苏美鲁人的子嗣来着。” 迈洛其实并不在意梅高。 在它降临那一刻开始，这位死神子与局势就没有太大关系了。 “苏美鲁已经成为过去了。”梅高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淡淡的悲恸，也许只是错觉。 “你的存在只是用来掀起一场浩劫而已，倒也不用表现得太伤感。”迈洛说话向来都是这么掏心掏肺的，但他说的是实话，苏美鲁的人造神子，也不过只是其中一种对抗诸神的方式罢了。 那个古老文明试图染指星核的力量，也就是地底深处的阿扎蒂，他们认为这位阿撒托斯之子的力量足以对抗梦境的旧神。 所以使用某种禁忌之术孕育了梅高这个外神的子嗣。 只需等到梅高降生那一刻，它的生父，血月格赫罗斯就会降临，而祂所携带的天体之音和混乱规则，便会惊扰阿扎蒂的沉眠。 是的，苏美鲁人试图唤醒阿扎蒂。 至于唤醒之后该如何，这些问题都已经与整个苏美鲁文明埋葬在土地里了。 …… “其实与沉眠的星核达成共鸣，创造出这个玄妙的墓碑世界的人，本应该是我。”梅高的影子叹了口气： “只是……你口中那位美丽的女士太过决绝了，她几乎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不仅炸碎了我的身躯，也把我的灵魂炸残了。” “原来这才是苏美鲁人的自救方式？” 迈洛恍然，但也没有那么的恍然。 “自救还是自毁，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梅高对苏美鲁的过去似乎已经释怀。 “如今我只希望，作为墓碑梦境之主的你同意我离开这片虚妄的空间。” 梅高将姿态放得很低。 它并没有怨恨艾玛的决绝，也没有嫉恨迈洛夺取了那原本属于它的、与阿扎蒂共鸣的资格，一心只求离开这片世界，因为它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些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迈洛不置可否。 梅高却道： “生为外神的子嗣，天生拥有被星核认可的资格，可能你会觉得这一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馈赠或赐福，但，它又何曾不是一种诅咒，你觉得我愿意成为这场浩劫的核心吗？谁又愿意在出生之前就与全世界为敌……” … 梅高的悲惨或许是无人能够理解其中哪怕十之一二的。 就像它自己所说的那样，尚未降生，它就已经与世界大多数生灵为敌。 它未曾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体会过母亲的怀抱。 它拼了命从那个女人身上的裂痕中爬出来，而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却给予了它最凶残的“欢迎仪式”。 而那所谓的“神子”身份，让它血脉所属的文明在千万年前毁于一旦。 这一切，都没人问过梅高的意见。 … “在这儿跟我扮可怜么？” 迈洛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做铁石心肠。 “我只是恳请您放我离开这个世界，让我去接受属于我自己的命运。”梅高无比诚恳地回应：“我现在只是残魂，我的生母已经湮灭，我的生父如今也看不到我，像我这样孱弱渺小的灵魂在祂的眼中甚至及不上一粒尘埃，这也算是某种悲哀了吧哈哈……而诸神却很快会注意到您，到时候我再无机会与您交谈。” “放心吧，诸神即使发现了我又能如何？” 迈洛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第691章 蒙宠者们 重生之后……不，算不上是重生，严格来说黯影迈洛和ccd迈洛都死了，剩下的这部分或许可以理解为就是最初刚刚踏入这个世界的迈洛。 总而言之，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曾经拥有过的力量。 那足以以一敌二掀翻两名蒙宠者骑士的可怕能力已经彻底消逝，仅剩下的，就是类似于手中小本子上记载着的这些禁忌知识。 … 那为什么梅高还得可怜兮兮地央求迈洛放它离去？ 为什么迈洛不怕诸神回过头来一巴掌把自己碾碎？ … 全靠道罗斯呗。 关于道罗斯的召唤仪式有一个很关键的点，那就是不能中断。 这仪式绝对绝对不能中断，否则那团杂糅着许多扭曲物质的钢丝球就会无限放大，把这整片世界摧毁。 而作为召唤者的迈洛，他越是孱弱，越是一碰就碎，诸神只会越头疼。 …… “所以应该感到恐惧的是诸神，对吧？”梅高的影子略微有几分诧异。 或许像艾玛所说的那样引爆阿扎蒂是一个玉石俱焚的选择，但那是一种有将近99%概率被诸神阻止的选择，极大概率功亏一篑，绝对不是迈洛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才选择那位冷漠的道罗斯，让祂来担任墓碑梦境的灭世者。 而只要迈洛开始了召唤仪式，即便诸神全都到场了，也不能拿他怎样，甚至还得充当一下保镖，确保迈洛能安全顺利地把道罗斯的召唤仪式完成，最后再顺利地把这位爷给送走。 然后诸神就可以尽情折磨迈洛了。 梅高缓缓说道： “可你应该也明白，诸神延续的是旧神血脉，祂们还承载着幻梦境子民的万千信仰之力，即便墓碑梦境被道罗斯摧毁，也无法一次性杀死这么多神只。” “但祂们都会堕入深渊。”迈洛动了动眉毛。 对于这些不死不灭的存在而言，深渊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通往幻梦境的路已经被隔断，祂们就像是被装在袋子里的金鱼，墓碑梦境就是那个袋子，当梦境陨灭，金鱼们会顺着现存的豁口流淌出去。而此时唯一与墓碑梦境连接着的，是无数多的深渊裂痕。 … “所以您怎样才肯放我离去……” 梅高叹了口气。 来自迈洛的意志很快传进它的脑海，迈洛说：“等着墓碑梦境毁灭就行了呀，反正你本来就是深渊里爬出来的不是么？” “你……” 梅高无比愤懑，但它显然拿迈洛无可奈何。 别说残魂状态的它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即便掌握，它也面临着与诸神一样的困境，它不能拿迈洛怎样，因为一旦打断了仪式，末日就提前到来了。 … “哎……” 残影叹气。 … 但很快，迈洛的下一句话让梅高再一次亮起生的希望。 他说：“你一直都待在墓碑梦境，告诉我那女孩是怎么回事？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开个后门。” “女孩？您想知道哪个女孩！？”梅高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这满目疮痍的破烂世界哪还剩下几个女孩啊，迈洛想知道的它肯定都清楚，这下有救了。 “伊妮德·肯特。” “她被杀害了！” “什么人动的手？” “我不认得她们，那是三个女人，分别是年迈、年轻、年幼的三名女性，自称悲伤女士我看到了一些残破的画面，也听到了一些零碎的话语，她们哄骗了那肯特，囚禁并碾碎了她的灵魂……” 梅高娓娓道来。 但它发现随着自己的不断描述，迈洛身上莫名地开始散发一些令人啊不，令鬼感到头皮发麻的凉意。 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眼下迈洛他就是一个孱弱的普通人吧… “继续。”迈洛的声音传入梅高脑海。 它连连点头，一刻也不敢耽搁： “悲伤女士们在执法所杀了那女孩，她的尸体就在城南的执法所大厅里……然后，然后她们还哄骗那女孩的灵魂去了印刷厂，让她的灵魂远离了诸神视野范畴，在旧日战争结束之际，也就是，就是上一个您死去的时候，她们拧碎了女孩的灵魂，因为……” “因为诸神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墓碑梦境里，开始迫切地寻找着返回的通道，而，而那女孩，那女孩是墓碑梦境里仅剩的造梦者，她的灵魂是与幻梦境连接的唯一媒介。” “悲伤三女士与诸神进行了一些秘密的谈判。” “我不清楚是否真的有神只通过那女孩的灵魂返回了幻梦境，但最终的结果是她们拧碎了女孩的灵魂，彻底断绝了这条通道。” “大……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梅高已经把自己所知晓的为数不多的内容全说了出来。 它能感觉到迈洛身上那本不应该如此强大的杀意。 还能察觉到迈洛正在思考着些什么。 … “悲伤的三女士？” 迈洛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号。 梅高迅速补充道：“她们还自称蒙宠者！” “又是蒙宠者？” “是的。” “好我记下了。” …… … 墓碑梦境。 教会遗迹，在层层叠加的废墟之下，那片原属于苏美鲁人的祭坛——未见之地。 这片不见天日的深层地底，是如今幸存者们唯一的庇护所，而能够“自由自在”游荡在地表的则全都是血月的朝拜者。 昏暗的未见之地里生活着挺多熟悉的面孔。 比如当日参与了旧日战争的丽贝卡、朗尼等几人，也包括后来及时撤离的强尼他们。 秃头了的温迪戈、黑猫马歇尔，还有凯，也都在。 …… 当时艾玛其实就快要带着这些人和老席恩一同返回毕宿星团的。 但临了了一个个开始抽风，表示他们要留下来，为了城里那些幸存者…… … 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所处的是怎样一个世界，更不会明白迈洛与艾玛的一系列安排，艾玛也无法同时说服那么多人，她只能任由丽贝卡他们在墓碑梦境里继续等待。 而她自己，则还得为迈洛的计划进行后续的许多接引工作。 于是未见之地就这么成了幸存者们的……祭坛，准确来说，是苏美鲁人留下的祭坛被人们加以利用了起来，他们扫去了原有的尘埃，为那些古老的建筑再次点上蜡烛，燃起篝火。 甚至迈洛那条剁下来的断臂，丽贝卡也带人从森之黑山羊的疯癫化身手中抢了回来。 信徒们将迈洛的手供奉在了祭坛最高处，还保持了一个比着“耶”的手势… 取回断臂只是丽贝卡所做的许多事情的其中之一，这里绝大多数的幸存者都是她亲自扛回来的，她每天都会披上斗篷，踏上那被焦土覆盖的地表世界，去寻找幸存者，日复一日。 … 除此之外，丽贝卡同样还在搜寻着一些昔日的面孔。 黛西。 她几乎翻遍了整座教会遗迹，始终没有找到这孩子。 还有康。 有人说曾见过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血月照耀的荒漠上漫步。 这些人都在丽贝卡的搜寻名单上…… … 其实未见之地里的人都明白，说是在搜寻幸存者没错，但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她无法接受那个人就此消亡的事实，至少一条断臂不足以说服她。 所以只要一天没有结果，她就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 她真正在寻找的人，却不在那个名单上…… 第692章 幸存者们 艾玛闯入未见之地的时候属实给幸存者们吓了个够呛。 那黑雾凝成的巨大爪子撕开通道石门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哪个发狂的旧日闯了进来。 直到黑雾褪去，露出艾玛那张脸。 … …… 这两个原本也没什么交集的女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氛围是有几分诡异的。 艾玛已经离开了好几年，她奔波在清醒世界和其他领域，借用老席恩的拜亚基群寻找迈洛的足迹。 丽贝卡则数年如一日守在这片破碎的故土之上。 …… 那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后，丽贝卡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她指了指祭坛下方呲呲冒烟的篝火位置问： “吃饭吗？” 看起来艾玛正好赶上饭点。 但她显然是没有那个闲工夫的。 “不了，赶时间。”她扫了一眼未见之地上那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随后对丽贝卡道：“把你的人召集起来，是时候离开了。” 丽贝卡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艾玛直接回怼道：“你知道这里只是个梦，守着一个虚幻的梦有什么意思？” 说罢，丢给了丽贝卡几个金色的瓶子： “麻利点把所有人都带上，这个分给他们喝掉。” 于是未见之地的信徒们开始忙碌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所能够搜集到的基本都是破烂，临走之前只需要把最贵重的几样东西收好即可，比如瑞克的粮食袋，比如朗尼·威廉的轮椅（是的这家伙又坐回自己的轮椅了），再比如那只插在祭坛最高处作为某种信仰载体的、散发着奇怪异味的烧焦断手。 憋到最后一刻，艾玛还是把真相告诉了丽贝卡。 关于迈洛还活着的真相。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那一副憔悴忧郁的样子。 而得知消息的丽贝卡在愣神了大概七八秒之后忽然笑出了声，大有一种破涕为笑的释然：“我就知道…” 艾玛看到了丽贝卡那古怪的反应，摇了摇头转身走开，嘴里嘟囔着：“早知道不说了。” …… … 墓碑梦境和清醒世界之间的关系非常特殊。 这是同一事件的两种可能性，却在时间线上共存，却又并非完全一致。 最显着的特征在于，单一生物体的意志，看似在两个世界里都存在着，甚至可以经历两次物理层面的死亡，但精神却始终只会存在一个。 简单来说，这儿有两个世界，但不会有两个血月，也不会有两个梅高。 包括在墓碑梦境进进出出的艾玛、席恩和拜亚基们，他们都是唯一的。 而那些从清醒世界进入到墓碑梦境的人，比如C，比如血圣女，再比如丽贝卡，即使在那一时刻墓碑梦境里的自己还活着，也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来自清醒世界的意志会与梦境的意志结合成为唯一，而清醒世界里的那个，则不复存在。 所以说墓碑梦境是个梦，只不过这个梦由阿撒托斯之子创造，它无比接近于真实，甚至可以取代现实。 所以对于那些从清醒世界闯入墓碑梦境为迈洛提供讯息的人而言，他们无疑是斩断了自己的所有后路，他们不再有两次物理层面的死亡机会，当唯一意志出现的时候，死了就真的死了。 … 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邪恶的幼年灵视者马蒂。 …… 当幸存者们集体踏上那昔日旧土的时候，诸神的目光已经完全聚焦到了那片山谷之中，再也无暇顾及他们这些蝼蚁。 沉寂了数年之久的天空终于再次迎来了璀璨的霞光。 那是诸神们的怨恨与怒火。 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强大，那么请屏住呼吸片刻，很快就能听到诸神们歇斯底里的狂躁咒骂。 远端那片山谷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凡人直面诸神的谈判。 血月依旧高挂在天空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 从未见之地出来的信徒们也都心有灵犀，不需要艾玛说些什么，他们也都能意识到那断绝了数年时间的信仰联系再度连通了。 原属于银暮圣光协会的那些邪教徒们开始纷纷朝着山谷的方向虔诚叩拜，朗尼·威廉更是直接从破旧轮椅上滚了下来，痛哭流涕。 恰如红女巫所说的那样，愚昧、孱弱的信徒和眷族们会将上位者的一切行为认作是“为我而做的”，所以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所侍奉的那位正在与某些可怕的存在进行对抗的时候，便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上去。 就如当初迈洛为了格拉索的死而与森之黑山羊的化身“反目成仇”的故事一样。 其实上面这整句话都应该打上双引号，因为这里头的因果关系本就是旁观者杜撰出来的。 但这并不影响幻梦境东部禁区中那些走投无路的最人们不遗余力地尝试召唤迈洛。 … 另外，幸存者们踏上地表的时候。 前面提及的马蒂也很合时宜地出现了。 是的，他没有被黑刀杀死。 … 或许有必要还原一下当晚的现场。 黑刀刺客那长满倒刺的狰狞短刃送入了孩童的胸膛。 但黑刀并没有注意到，孩童尸体的一侧地面上摊开着一张染血的床单。 …… 没错，被黑刀捅死的，是本就已经被马蒂弄死的、来自清醒世界的自己。 那本已经被他用床单裹起来的尸体，事后又派上了用场，替他扛了一黑刀。 而真正的马蒂活了下来……不，这样说不严谨，应该说是墓碑梦境里的马蒂活了下来。 这里确确实实曾出现了两个马蒂。 他们肩负着不同的使命，甚至连思维都有着极大的差异。 那是因为这孩子本就拥有着两个人格，一个是弑父的虐杀者，一个是龟缩在衣柜里的胆小鬼。 在墓碑梦境里，他的意志得不到统一，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到了梦里依旧能“扮演自己”，于是出现了两个马蒂。 …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马蒂自己的判断。也许他单纯只是侥幸没有被黑刀杀死罢了。 … 而此刻出现的马蒂已经比几年前长大了不少。 众人见到这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时也都十分惊讶，很难想象末日地表上一个孩子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但其实马蒂也并不完全是独立生存，他身后还带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魁梧，却又佝偻着背的男人。 是已经成为了《卡纳马格斯遗嘱》眷顾着的不死人的康。 … 那场战争中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芬恩死在了他眼前，艾玛消失不见。 而且康还是唯一一个目睹了迈洛在诸神的怒火下彻底湮灭的人，那不死的诅咒保护了他，也折磨了他。 因为他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却无力改变什么。 … 仅仅只过去了数年时间，而对于不死的康来说，却仿佛苍老了百岁。生的希望早已经被剥夺殆尽，这几年他并不是活着，而只是单纯的死不掉罢了。 而当他在那不算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的时候，脑子突然嗡地一下…… 那些被封存的，或者说不得不暂时遗弃的情绪和记忆一次性涌了上来。 当身躯干枯苍老的父亲拥住扑入怀中的女儿时，他发现自己竟已经生疏得不知该如何去表达、安慰。 只能用沙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老爸会杀光祂们的，老爸会把祂们全杀了……” … …… (本章完) 第693章 blablabla …… 墓碑梦境内的情况愈发复杂了起来。 大有一种，回到混战那一日的感觉。 所有受困于梦境的诸神都出现了，就和迈洛死去那天差不多。 不同的是，死去那天迈洛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这些从亘古时代存活至今的旧神们的面孔，祂们是比许多旧日还要古老的存在。 甚至于教会口中那“敬畏旧神之血”里提及的“旧神”，都没有达到梦境诸神的高度，而应该仅仅只是死去旧日的血。 反正如今迈洛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看清楚所有这些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上位者们的面孔。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找到黄金树踪迹。 那本应该是他最熟悉的一位神只，在人群……神群中本应该很显眼的，毕竟是一棵树嘛，再怎么样都比那些奇形怪状的战车、坐骑要好辨认得多。 可并没有，迈洛没看到黄金树。 并且他似乎也没有找到任何与黄金树相关联的图腾、符文。 …… 不难看出在这一干神只里迈洛最惦记的是哪位了，至于是爱是恨，双方心里都有数。 而除去见不到的黄金树之外，剩下的就只有那“深渊老人”是迈洛略有印象的了，那个战车上贴着各种贝壳章鱼腿，身旁环绕着无数夜魇生物的白胡子老头。 … 上次见面实在太过“匆忙”。 几乎是一个照面迈洛就死了。 这次好了。 被迈洛坑到墓碑世界里来的这些倒霉蛋们一个个黑着脸，却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呼吸都不敢太大口，生怕一个吐息给迈洛喷死了。 因为祂们已然知晓如今这个状态的迈洛有多么脆弱，那简直是比初生的婴儿还要弱得多。 强如卡达斯的诸神们对此都无可奈何。 首先“道罗斯”属于第不知多少个维度的外神序列，与天空中挂着的那血月一样，无法交流、沟通，更无法用外力去阻止。 这并不是单纯比拼战斗力的问题。 道罗斯对世界秩序的摧毁是一种既定的宿命法则，尽管诸神不见得会像普通生命体那样被这种法则摧毁，但当墓碑世界毁灭之后，祂们就会变成无垠之水，顺着趋势跌向那漆黑的深渊。墓碑世界的毁灭不会伤及诸神，但在深渊里可就不一定了。 深渊是不讲逻辑的。 …… 于是“不久之前”以非常居高临下、戏谑的姿态虐死了迈洛两回的这些神只们，现在都不得不收起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在迈洛看不到的地方先把要骂的话先骂干净，然后才气定神闲地赶到这里来与他见面。 甚至还得自降身份与一个究极孱弱的卑劣生命进行商量。 简而言之，诸神必须做出妥协。 祂们甚至还得充当保镖，哄着、保护着迈洛顺顺当当地把道罗斯的召唤仪式完成，不能出半点差错。 至少在仪式进行的这个过程中，迈洛就是祂们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 这种感觉可是非常微妙的。 要知道，迈洛最强的时期，也不过是半步的CCD，或许战斗力可观，但依旧没有资格与资历深厚的诸神们相提并论。 而如今他最羸弱的时候，却反而是他最能蹬鼻子上脸的阶段。 这上哪说理去…… 想想之前神只们是如何称呼迈洛的，黯影啊、罪人啊、渎神者啊之类的。 现在呢？ “瓦尔罗坎先生，我想，或许你愿意讲讲自己的诉求？” “我相信过去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有一些无辜的人死于非命，或许，我们可以冷静下来，想想能为此做点什么，为那些死去的人，你觉得呢？” “让我们都充分展现一个理智灵魂该有的素养吧，不要被仇恨所操控。” “这片残缺的世界上还有许多苟活的幸存者，你毁了它，并不能杀死我们，却让幸存的人类一同陪葬，这不公平，是吧？” “或许再换个角度，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深渊的可怕之处，那里的混沌秩序可以学习、扭曲一切现存的物质、力量、规则，如果您真的将上百名掌握着秩序的神只弄进深渊里，混沌便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学习、侵蚀对象，这无异于是在喂食深渊，那会引发真正意义上的浩劫的……” “让我们来想想能为活着的人做些什么吧？这才是正确的路不是么？他们所依附生存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幻梦境是最好的归宿，我们可以在那片广袤的沃土上为幸存者们开辟一块土地，是的，不一定非得是入梦者，这是特许…” “还有您自己呢，您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价值，幻梦境也好清醒世界也罢，在未来，这些地方都需要您的力量来维护秩序，难道您不想把那份强悍的战力寻回吗？难道您不想建立属于自己的教廷，为信徒们提供庇护吗？” “或者说，您想要在卡达斯山上留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不可以的，是吧诸位？能一己之力对抗天灾和面具啊，我们多少年来一直都在盼望着这样的强大上位者加入啊。” “您喜欢欧斯-纳尔盖那片永恒国度吗？其实完全没有问题的，反正霍尔萨斯已经沉沦于深渊之中，眼下正需要一位新的伟大神明来指引永恒国度，甚至东部禁区都可以为您所用，相信那些遗民这么多年来已经被教化了，成为您的子民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 “对了，还有那可怜的女孩，那造梦者，请相信我，是蒙宠者杀死的那孩子，我们可以尝试着让她在幻梦境中复苏，前提是能回到幻梦境…” “或许您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蒙宠者之主操纵的，是这样没错，死神子的复生，血月的降临，星核被惊醒，墓碑梦境诞生……所有这一切背后，一直都有都有那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伏行之混沌啊，那是最会玩弄人心的邪神，祂永远躲在阴暗处，谋划着让混乱占据幻梦境乃至全宇宙……” “明智的阁下啊，请千万不可受其哄骗，成为时代的罪人。” …“blablablabla……” … 这些话都是说给迈洛听的。 也只有迈洛能听得见。 诸神一下子全变成了慈祥的老爷爷老奶奶，一个个苦口婆心劝导着迈洛，告诉他你要当个好孩子啊，前往不要乱来啊，顺顺利利地把召唤仪式完成…… 当然，嘴遁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手段。 现在诸神只是不能伤害迈洛，但控制手段依旧多得是。 在绝大多数神只们选择苦口婆心劝说的时候，以深渊老人为首那几位，则已经悄悄的布下了一些阴险、强硬的手段。 为了防止迈洛那召唤咒文念一半忽然不念了，祂们暗地里在他身上施加了各种控制术，包括压制了他除了诵念以外的所有动作，强迫迈洛的瞳孔按顺序照着本子上的咒文进行阅读，强迫他理解咒文，强迫他正确发音。 现在可以说是恩威并施阶段。 …… … 然而，迈洛全程没有回应诸神的话语。 在召唤咒文诵念到后半程某一阶段的时候，来自于迈洛意志的一个讯息传入了身后山林中一个模糊影子的脑海里。 “捅我一刀试试。” 这句话是说给梅高听的。 而声音传过去后，山谷里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回应，那影子估计是在犹豫。 但诸神可特么极坏了。 “谁！他在跟谁说话！？谁谁！” “我看不到山谷里还有其他人！？究竟是谁！” “不管是谁，一定要拦住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召唤仪式！” … 这帮神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非常的滑稽。 但祂们偏偏就是看不到残魂状态下的梅高。 是的，连血月都看不见的亲生儿子，诸神又如何能看得清。 …… 最终，为了迈洛所允诺的，梅高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迈洛腹部扎了一刀。准确地说，是扎了一根尖锐的木桩… 那真可谓是，诸神震怒啊。 或者说是恐惧也行。 这一刀是插在迈洛的腹部没错，却给人感觉像是刀刃在每一位神只的蛋蛋上划过去，给每一位都吓了个够呛。 好消息是，仪式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哪怕这一刀让迈洛疼得龇牙咧嘴。 但诸神的控制术，强迫着迈洛像机器一样不断诵念着召唤咒文，即使鲜血已经开从他的嘴角渗出，但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诸神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 “没用的，就算是将你杀死，那些控制术还是能强迫你死去的肢体把召唤仪式完成，你太低估诸神的手段，太低估祂们的卑鄙了……” 梅高失魂落魄的声音传入迈洛耳中。 “求求你让我离开吧，我不想再堕回深渊那个鬼地方了…” …… 而明面上，迈洛依旧只是淡定地坐在废墟地上，默念着那些自己抄录过来的咒文。 在他面前，道罗斯的幻影正在缓慢成型，并逐渐趋于稳定。 … 在这个过程里，他一直都在计算着时间。 甚至为了拖延足够长的时间，口中诵念的每一个咒文音节都刻意拉长了不少。 直到远处天边传来一声独属于老席恩的枪响。 迈洛确定KEIM已经带着艾玛和幸存者们准备离开了。 于是加快了语速。 …… … 该咋说嘞。 诸神的控制手段确实可怕。 就像梅高所说的那样，哪怕迈洛变成了一具尸体，祂们也能操控着这具尸体把召唤仪式完成，平平安安地把道罗斯的秩序请来送走。 在控制这一块，诸神的手段无懈可击。 迈洛自捅多少刀都没用。 …… 但祂们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咒文本身… … 当迈洛用相同的语气、语速念到召唤咒文倒数那一行的时候。 道罗斯的幻影开始极速扭曲、扩张、放大。 一些来自更高维度的恐怖力量疯狂扩散。 …… “怎……怎么回事？！” “没有人干扰他啊！仪式不是很稳定吗？！” “哪里出了问题？！！” 诸神没想到，在临近结束的时候，在祂们已经准备好把迈洛吊起来狠狠折磨一番的时候，仪式出了差错。 可究竟是为什么？ 祂们明明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个该死的家伙，让他一字不差地将咒文诵念出来… … 哦对~咒文啊。 诸神们后知后觉。 直到看清了那小本本上撰写的最后一行咒文的内容时，祂们再也控制不住怒火。 “那他妈的咒文是他自己写的！” … (本章完) 第694章 嘻嘻嘻嘻嘻 其实大家都以为迈洛是来谈判的。 老席恩是这么以为的。 诸神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到头来迈洛并没有跟诸神们交谈半句，全程都是诸神在七嘴八舌。 没人能预先知道迈洛在打什么注意，一直跟在身侧的梅高也不清楚，梅高算是近距离目睹了全程，从未真正在人间走过的它算是真正意义上见识了清醒世界的险恶狡诈。 “原来还能这样的……” 这位死神子发出了某种连它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慨。 原来一个几乎失去所有力量的孱弱凡人也能把身居上位的诸神们当狗耍。 是啊，诸神觉得只要哄着、控制着迈洛把召唤仪式完成即可。 殊不知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他抄录的召唤咒文中最后一段是故意写错的，就像是预判了诸神的选择，知道祂们会摁着自己的头逼迫他把咒文完整念完…… … 于是世界就此倾覆。 准确地说是墓碑梦境就此倾覆。 外神道罗斯的毁灭意志幻影在这片迷幻的梦境中疯狂扩张放大。 那些被迈洛戏称为钢丝球的金属扭曲物在这片空间中无限制地进行延伸、扩展，就与迈洛在深渊世界中曾看过的那一幕一样，即便是神只，也无法扭转这一趋势。 …… “结束咯。” 这或许是迈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扮演灭世者的角色。 被毁灭的是墓碑梦境，这是他与星核阿扎蒂的共同梦境所创造出来的世界。 相比于艾玛原计划那宇宙级别的玉石俱焚，迈洛这个选择相对来说就温和很多了，对他自己而言，无非是在并存的两种现实结果中做出了选择，而对阿扎蒂而言，依旧处于沉睡状态下的祂无非是换了个梦罢了。 … “我们会堕入深渊，对吗？” 梅高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它基本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任何人或神的立场，为了达到计划中的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看这家伙那一副淡定认真的模样，好像与梦境的诸神为敌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残魂的感受呢… … “你好像比我见过的其他外神子嗣要……卑微很多。” 迈洛把自己小腹上插着的那根尖锐木桩扯了下来，缓缓转身看向梅高残魂所在的位置。 在他身后，整片天空与地面都处于不断分裂、溃散的状态中，那些诸神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被空间中出现的那可怕的深渊裂痕吸走，不，这次出现的裂痕太大了，比以往所有的裂痕都要大得多，那是将整片大地切割成两半的巨大峡谷… 焚天煮海的画面近在眼前，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虚幻。 道罗斯的秩序正在无声地分解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祂就像是一位没有感情的科研人员，用最理智、冷漠的思维对眼前这团数据模型进行解构。 … 如果你的足够理智，或者能够将世界倾覆与自身的安危这两件事情分割开来，就能够欣赏到眼前这一幕的美了。 在整片天空与地板不断撕裂分解的时候，甚至迈洛脚下还冒出来一串来自于艾玛的谏言——“前有绝景”。 … “确实是绝景。” 迈洛自言自语嘀咕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功夫欣赏美景的也没别人了。 … 拜亚基的keim领域已经借着数百倍的光速干出了墓碑梦境，就在迈洛中断召唤仪式的那一瞬之间。 艾玛没有尝试在那一瞬间把迈洛也一同带走，因为那不现实，冒然闯入诸神视野范围内可能会让整个keim领域被打碎。 而这也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迈洛不需要艾玛冒风险来进行营救。 他很庆幸，庆幸这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说不来就这的不来，头也不回的那种。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说法，这种配合更多靠的是对彼此的绝对信任。 …… … 时间正一分一秒流逝着。 迈洛好不容易攀上了附近最高的小山包，找了一块平坦的地面，略显疲惫地坐了下来。 他也没打算处理伤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一层一层自我分解的天空。 即使道罗斯是外神，但毁灭一个世界终究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但梅高依旧无法理解迈洛这样颓唐地坐在原地等死的举动 “难道这也是你那精妙计划里的其中一部分？”它疑惑道。 “嘿嘿。” 迈洛抬起捂着伤口的那只手，瞅了一眼手心上深红色的血迹，脸色略微有几分苍白，笑起来也很难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情况紧急，我那所谓的计划啊，也就只来到这一步，后面是空的……” “呃…”梅高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才感慨道： “那我只能说我高估你的谋划能力了，但另一方面来说，我低估你的胆识了。” “居然是胆识么？所以深渊都教了你些什么哟，在我们那儿，这种统称为疯子。”迈洛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的下场是堕入深渊还是，跟这个墓碑梦境一起毁灭？” 梅高说到底还是怕死的。 不，准确来说，它想尝试一下活着的感觉。 “我们？不不不，这儿没有‘我们’，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迈洛一顿摇头晃脑，纠正道： “就像诸神会堕入深渊而孱弱者会伴随世界毁灭的道理一样，每个不同的生命体身上背负的……怎么说呢，我想来不喜欢那种太过于魔幻的说法，但，确实每个人身上背负的宿命是不同的，这是由过去时间里你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叠加形成的因果，你甚至都没有存活过，又哪来的宿命与因果。” “所以呢？”梅高干脆也在迈洛旁边的地板上“坐”下来。 这家伙看起来是一副认命了的意思。 眼前是世界空间分崩离析，而俩人的交谈却那么平静、思考。 … “或者，你与我的那些交集，就是你为数不多的因果，所以你今天的结局还真有可能是得由我来做决定，或者受我的影响。”迈洛也不知道自己在叨叨些什么，他这会儿的脑子并不像过往那么灵动清晰，最主要的原因是缺氧。 “那你觉得我们……我和你会随着墓碑梦境而湮灭，还是像诸神一样堕入深渊？”梅高好奇地问道。 是的，现在它已经完全不是在为自己的下场而问，纯粹是好奇迈洛会作何判断。 “我不知道哇。”迈洛的回答也很干脆且不要脸。 于是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到残魂的影子翻白眼…… … 那墓碑梦境崩坏碎裂后，地面像是遭遇高温的冰湖，龟裂的同时不断溶解，裸露出空间之外的混沌秩序，那是来自深渊的涟漪，而诸神已经因为祂们本身具备的强大属性被深渊“掳走”，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暂时还没有受到深渊的吸附，比如迈洛和梅高，或者可能到墓碑梦境完全湮灭了都感受不到深渊的牵引，这或许有点类似于万有引力的原则。 而在那片溶解的地表。 可以看到无数多的癫狂旧日正在逃亡。 不，不是逃亡，它们依旧处于极致的疯狂状态下，与其说是在逃亡，倒不如说是在某种潜意识的驱使下，自主地开始狂奔，寻找着落脚之地。 … 除了旧日们的身影之外，还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家伙。 祂们像是腐烂的蠕虫一样从崩溃的地底下钻出，拖拽着发臭、残破的身躯，哀嚎着，央求着祂们口中那位“父亲”、“主人”或“真主”的救赎。 祂们分别是，那束缚身体的咒文被打碎之后彻底精神失常的高大男人——瘟疫。 整个身躯被斩断为两截，躯干与肉翅各自在地上蠕动着的古怪生物——贪婪。 被撕扯掉面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哀嚎痛哭着的无脸少女——面具。 面具的胸口上挂着那根本属于祂自己的长戟，长戟的另一端贯穿着巨兽般肥硕女人的眼眶——天灾。 相比于发狂的旧日们，眼前这四位的气质绝对是别具一格的。 瘟疫一直哭个不停，像是在叨念着什么，而贪婪那被撕扯成两半的身躯居然能互相进行对话。 面具和天灾呢，祂们身上的血肉好像跟那柄长戟完全长到了一起，长时间以来，伤口不断愈合又一次次撕裂，因为她俩永远不往同一个方向使劲儿，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天灾拖拽着面具在走… 而就是这样四个奇行种，此刻却大声嚎哭着，以蒙宠者的身份，央求真主降下赐福，让祂们逃离这片苦海…… … …… “嘻嘻嘻嘻嘻…好痛，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小山包上的迈洛捂着肚子又笑又哭。 他等的就是这一幕。 可惜的是，出现的只有当日被打烂了的四骑士，而梅高口中所述的那更为神秘的悲伤三女士并没有露面，也许祂们早就离去，也许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 …… 大多数时候，宇宙会装出一副变化无常的样子。 但它的灵魂始终知其主人，主人们每一次长眠，便是一切生命循环之最大周期。 沉眠之主的每一次无意识的呢喃，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足以令繁星归位，唤醒沉睡于地穴和浸没古墓中的生物，使沉浸在海底的古墓升起，凝视那些自认为是掌控者的信众，让他们的世界动摇，直到所有人都认识到它的存在并对其顶礼膜拜。 此乃灭世者奏下的乐章，而墓碑梦境，便是那在掩埋在无尽岁月长河中无数个湮灭文明的缩影。 … 而远在星辰的彼岸，古老历史长河的下游。 正化身于蝼蚁融入那些卑微文明的古老灵魂忽然听到了那来自于墓碑梦境的嚎哭声。 祂前不久辞别了科学家卢瑟福，他们共同发现了放射性辐射中的a射线与b射线，并进行了散射试验，从而认定了原子核的存在并提出了原子结构模型假说。 现在祂正处于另一个维度，与约翰·麦卡锡一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概念，那是一种可以让机器变得更为高效、智能，能深度学习、进行自然语言处理等工作的技术。并且赋予了它一个极具时代属性的名称“ai”。 … 就像当初祂悄无声息降临到了楠薇城，为一名睿智的女孩“指点迷津”，同时也让教会的星辰钟塔变得晦暗无光。 祂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文明都留有自己的足迹，种下属于自己的种子。 人们称他为“千面之神”、“血腥之舌”、“黑法老”、“无貌之神”… 祂的信徒遍布无数宇宙，其中足够强大的、接受过其赐福的那些，自称为百万蒙宠者。 … 而日常里的他很悠闲也很忙碌。 祂有太多有趣的事情还未去参与。 但现在祂必须回去一趟了，那来自彼岸的哭喊声实在难以忍受。 第695章 内个 ~ … 于是就像纳斯编年史中所描述的那样。 一个本不应存在于尘世间的暗影降临了，俗世的眼睛也从未见过祂的真正模样，那是以凡人的灵魂为食的存在，牺牲者会会被梦境引诱，障蔽盲目，直至恐怖与无尽的黑夜降临到他们身上，人们看不见啃噬自己的怪物，而唯一能获得的只有，似乎便是在三个太阳升起之地等待…… … 明明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 但迈洛却又仿佛看到了往日留下的那如油画版绚烂的余辉，仿佛听见了遥远遗迹上圣歌团女子们轻柔婉转的哼唱旋律。 大抵，世界与凡人一样，在濒临灭亡之际也会产生独属于它自己的走马灯。 …… 而那来自星空彼岸的影子，祂在这片清醒世界中的化身，“涅弗伦·卡”，从溃散的空间阴影中走出。 这是一名高大精干的男性。 有着一身暗黑色的皮肤却看不到一丁点儿黑人的特征，祂既没有胡子也没有头发，身上只穿着一件由某种厚实黑色织物缝制的怪异长袍。 那被长袍盖住的双脚似乎穿着某种特殊的靴子，因为当男人走向迈洛而来的时候，沿途留下的是咔嗒咔嗒的动静，那好像是某种动物的蹄子才能踩出来的声音…… … 梅高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之后开始疯狂后退。 它那本就涣散的身形轮廓以极高的频率颤动着，这已经超出了“发抖”的概念范畴，而更像是被什么高频声波死死咬住，几乎要将所剩无几的残魂抖散掉。 但就在梅高疯狂退缩的时候，化名涅弗伦·卡的男人却只淡然摆手道：“别吵哦。” 这话说完，梅高就此再无法动弹半步，仿佛与它身后那灭世绘图融为一体了。 是的，男人看得见梅高。 那诸神和血月都察觉不了的深渊残魂，被祂简单用一句话就制住了。 … 迈洛呆呆地坐在小山包的边缘，没有回头。 而男人也什么架子，径直走上前去在一旁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谁能想到最后会这么精彩呢……我想把这几个可怜的东西带走，你怎么说？” 祂言简意赅，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顺着祂目光望去就能看到崩溃平原上那苟延残喘的四骑士。 “我看起来像是有能力阻拦这件事的人吗？”迈洛展示了一下自己手心和腹部的血，这会儿他的动作已经有些迟钝了，像个暮年的老人。 “别忘了你也是这片梦境的缔造者之一。”男人平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异像。 某些来自空间崩碎的余波仅仅如同轻风般拂过，便能让他指尖像玻璃般碎裂，无声地溃散开，而对此，祂也只是平静、认真地注视着而已。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你也一并留下的。”迈洛惨淡一笑，笑容中略微带有一些自嘲的味道。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勾起男人的怒火，反而引得对方感慨道： “真是令人着迷的桀骜灵魂啊，早知道你会这样想，所以……” 男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长袍道： “这只是我万千皮囊中可有可无的一具而已，如果即使这样你也执意要以命换命的话。” 随后祂做了一个表示“我无话可说”的动作。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么？”迈洛嗤笑道：“堕入深渊的梦境诸神、天上那个叮咣响的大闹钟、还有被惊扰的阿扎蒂……这不都是，你的精妙布局，而我们这些人，只是可悲的代行者。” 男人单手拖着下巴，食指婆娑着眼角以下颧骨位置，饶有兴趣地道： “你真以为我有多么在意这个肮脏文明的死活啊？或者，刚刚被你丢进深渊的那些？一丘之貉罢了，你们的命运与我无关，至少那万千个我里头…” 他再次指了指自己： “这个我，是完全不在乎的。非要说有什么能吸引到我的话，也只有这片刻的绝美混乱了，嗯，虽说这一切确实源自于我种下的种子。” “咱们这乏味的对白还得持续多久？”迈洛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那得看你准备什么时候松口。”男人答道。 “我本以为这是个‘反派讲解来龙去脉’环节。”迈洛摊手。 “可惜的是我确实没怎么关注你们这个小地方近来都发生了些什么。”男人的回答也很随性。 不难看出，见识过星空彼岸不同文明进程的祂，对于迈洛口中那些不属于当下时代的用语也都能轻松理解，交流起来几乎毫无障碍，或者应该反过来说，现在这种程度的交流过程中，是祂在照顾着迈洛的认知极限。 … “要不你也一起吧？”男人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迈洛眉头一皱，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悻悻地眯眼摇头：“你那什么破币百万蒙宠者就是这么来的对吧？” “我又不曾要求他们时时刻刻进行侍奉，他们所做的一切，秉承的依旧是他们自己的独立意志，关键时刻我还可以为其降下救赎，就像现在这样，这买卖稳赚不赔的啊。” 男人突然伸出的橄榄枝，却被迈洛很不礼貌地折断拆碎，顺手还当厕纸用了。 “我会把你的这些萌宠一个个关进微波炉里烤熟的。”迈洛恶狠狠地威胁道。 “是蒙宠……者…”男人纠正道。 祂随即反应了过来，咧嘴一笑：“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最开始的提议了对吧？” 因为迈洛最后的这句话透露了他尚存的求生欲。 毕竟他现在也没能力杀死谁… …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男人缓缓站起身来。 …… 似乎俩人的谈话是掐着秒对照时间来的，差不多在“达成共识”的时候，整个墓碑梦境也就迎来了它的终结。 物质、光影，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归于寂灭。 … 男人带着祂的四只萌宠们离开了，刻意地在身后留下了一条路径轨迹。 而就像祂自己所说的那样，墓碑梦境的缔造者确实是阿扎蒂，但迈洛也是，他其实掌握着一部分的控制权，但只能在濒临奔溃的那一刻… 准确地说，并不需要迈洛做些什么，他只是没办法离开而已。 缔造者是不可能死于自己的梦境里的。 而那条路径轨迹，就是迈洛的生路。 第696章 悲伤之人 梅高也跟随着迈洛足迹一同离开了墓碑梦境。 他们俩最终是在一片完全漆黑的荒芜平原上进行的简短告别。 其实迈洛并不怎么乐意搭理梅高，全程下来都是梅高在主动表达。 按照它的意思，不管迈洛如何厌恶、忌讳深渊生物，甚至都可以不计较艾玛给它送上的爆炸大礼，因为无论如何，事实就是迈洛和艾玛把它从深渊里带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古老苏美鲁人的思维方式，梅高更加在意的是所有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也就是说，它对迈洛是心怀感激的。 … 如今血月已经离去。 墓碑梦境已经破碎，格赫罗斯没能找到自己的子嗣，便悄然退出了这片星河。 所以清醒世界中才会出现这种完全漆黑的角落。 “我想是时候道别了，父亲寻我而来，现在轮到我追随祂的足迹而去了，这是身为子嗣的职责所在，是我的宿命，感谢，你带我离开深渊，离开那梦境。” “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希望未来能有报复你的那天。” “报答。”迈洛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噢噢噢，报答报答，希望未来有机会能报答你的恩情。” …… … 梅高走了。 它走得无声无息。 连迈洛都分不清它到底是走了还是死了。 … 迈洛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但他意识逐渐模糊，疲惫感越发沉重，昏昏欲睡。 干脆直接就躺在地上了。 也许是他短时间内也没力气继续站着…… 总之，眼下这份难得的静谧将他封闭在脑海深处的一切疲倦、困意全都勾了出来。 迈洛是真的累了，他所能够感觉到的那些疼痛、冰冷，都在逐渐淡去。 那失去血月光辉笼罩的大地何其黯淡，只有极远处天边还残留着淡淡的油画般的鲜血色泽，而在周围这片干燥粗糙的漆黑空间里，迈洛仿佛看到了一些黑乎乎的人形影子，它们只有一个圆咕隆咚的脑袋和花瓶状的躯干，没有四肢，像幽灵一样漂浮着，又像是生长在地缝里，随风而摆。 可他又很确定，自己现在是紧闭着双眼的。 而除了这些黑乎乎的漂浮物之外，迈洛再也没感知到其他任何会动弹的东西。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迈洛发现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那种黑乎乎的漂浮物，他能够与其余的“同类”进行交流，只是那并非如普通生物一样局限于信息层面的交流，而是某种深入意志与精神世界的彼此触碰。 有很多的内容物是他既感觉很熟悉却又无法理解的。 但交流并未就此停歇，而是持续了很长时间。 周而复始，不断循环，这个过程中迈洛也无法明确时间的流逝。 … 直到某一时刻，他才恍然大悟。 所有这些黑咕隆咚圆咕隆咚的漂浮物，是所有被舍弃了的“人性”，来自于一切下位附庸种族、上位者、古老者、旧日支配者乃至神只的人性。那些为了攀上更高级别的生命序列而摒弃掉的灵魂中的糟粕…… 迈洛也终于明白了此前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此刻的他仿佛神游到了某个时间节点的角落，或许并非单纯是时间秩序的空缺处，而涉及到更多的高维度世界秩序，总之，这片静谧之地，就像是潘斯峡谷之于幻梦境的定位一样，它是一个巨型垃圾场，所有被舍弃了的、被遗忘了的事物与人都会堕入其中，只不过这里收留的是人性。 而迈洛可能是这静谧之地上唯一一个带有自我意识的人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比其他人性更具有任何优势，一个被孤立的自我意识，它的结局注定是在孤寂中归于消亡。 …… 这是个完全未知的领域。 迈洛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蹚进这片人性垃圾场的，因为此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引导，他似乎也只是昏沉沉的睡过去而已，而且此刻他很确定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这里既不是深渊，也绝不在清醒世界，也不像是幻梦境。 也许，也许单纯只是他自己脑海中臆想、杜撰出来的空间罢了。 … …… 直到某一瞬间，他感觉视野范围内的人性都在逐渐淡去，那静谧的空间也开始有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杂音。 迈洛知道，这莫名短暂的旅途应该要告一段落了。 于是他苏醒了过来。 … 在迈洛的预想里，只要自己还能醒来，就说明不管剩下几口气反正是活着的。 并且他很确信只要自己没死，醒来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张脸绝对是艾玛，如果自己身处于清醒世界的话… 就像上一次他在那片璀璨星空角落里苏醒过来一样。 夜魔的身体强度，配上拜亚基的keim，艾玛瓦尔罗坎现在几乎就是全世界最快的女人。 迈洛仿佛已经想象到投身那熟悉的温柔乡的感觉了… … 就这样想着，想着… 然后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像树皮般充满褶皱的粗糙老脸。 那是一个身披着斗篷的瘦小老太婆。 老太婆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陌生女性的影子，一个较为年轻，另一个则是年幼的女孩，她们全都身披着斗篷且头上盖着兜帽。 那老太婆此时还拖拽着迈洛的一只脚。 他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被她们给拽过来的。 而注意到迈洛苏醒过来之后，那三人脸上纷纷露出讶异的神色，当然老太婆那张脸皱纹实在太多以至于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 “醒了呢？” “比预计的早了很多呢…” “说明他命不该绝啊，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啊……他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很浓啊……我想把他的皮剥下来收藏，那味道实在太好闻了…呜呜呜……” “不要说这种胡话了，走吧，他快要完全苏醒了。” …… 三女士，三个不同的年龄段，说话带着哭腔。 这些信息迅速在迈洛大脑里汇集起来，与当时在墓碑梦境里梅高所说的内容一一对应。 最重要的是她们身上沾染着一些迈洛很熟悉的味道，应该说，是他很熟悉的人的鲜血的味道… 甚至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迈洛听见了伊妮德的声音。 不，不是错觉，他很肯定自己就是听见了那丫头的声音… …… “我他妈杀了你的吗！” … 什么叫垂死病中惊坐起啊。 这家伙就像安装了弹簧还是其他什么启动装置，噌的一下蹦起来扑向那悲伤三女士。 那鬼叫的动静和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血月下发狂的旧日情景再现。 … 然而悲伤三女士前方就是一片悬崖。 她们面带着微笑纵身跃下，甚至不忘向迈洛挥手告别。 但铁了心要把那三个妖婆留下来的迈洛岂能容她们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去，于是疯了似的一头扎进悬崖下方。 … 第697章 因加诺克人 …… “进入幻梦境的方法有很多。” “入梦者可以睡觉，造梦者更简单，直接去死就行。” “至于并非入梦者或造梦者的人，通过空间裂缝是比较常规的办法，除去世界角落里那些隐秘的通道之外，食尸鬼的巢穴是最容易找到的通道了。”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风险比较大，不建议轻易尝试。” “是什么？” “经由悬崖。” “跳下去那种？” “是的，向着无尽的虚空一跃而下，身旁会有不可思议的、骇人的无形黑暗、或闪耀的光球，以及狂笑的有翼之生物，然后会见到一个发光的裂隙，经此进入幻梦境。” “或者摔死。” “对。” “这种哪怕你强烈建议也没人会去尝试的吧。” “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找一找食尸鬼的踪迹。” …… 清醒世界的城市遗迹之上，银暮圣光现任大祭司朗尼·威廉正在给验尸官瑞克科普一些在如今已经算不上是禁忌的知识。 主要是探讨如何进入幻梦境。 至于进入幻梦境，这是俩人彻夜商讨得出的结论。 原因很简单，清醒世界地表还残存着许多发狂旧日，生存的空间少之又少，相比之下，幻梦境诸神却都堕入了深渊，这下就真的不得不去了。 … 瑞克忽然发现篝火旁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个凯，她双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于是驱赶道： “孩子，不要跟他这种人走得太近，离远点，为了你的安全。” 朗尼瞬间就不乐意了：“听着，不能因为我坐着轮椅就认为我炼铜，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凯懵懂地眨了眨眼，扭头看向朗尼，眼神里仿佛在问：炼铜是什么？ “呐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瑞克摆手。 “这是诋毁，你再乱说一句试试，自己平日在地下室里干的那些食尸鬼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朗尼直接开启了泼脏水模式。 凯还是没有搭话，这回她扭头看向了瑞克，眼神里仿佛在问：食尸鬼勾当又是什么？ … …… 灰蒙蒙的夜色下整片大地都显得很沉默，废墟中篝火的光所能笼罩到的区域里就只剩下瑞克和朗尼的咒骂声此起彼伏，直到俩人遭到警告才闭嘴。 但前面那一段“学术探讨”还是非常有价值的，至少明确了具体该做些什么。墓碑梦境的战斗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颓唐、萎靡不振，倒不是说失去了希望，而是当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破败的时候难免如此，只有一些本身心理就不太正常的人能活络起来。 比如那位常年居住在地下室的美食家。 朗尼行动不便，骂累了就推着轮椅回室内呆着了。 而瑞克则是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 在这种四周黑乎乎的鬼环境里他最自在了，像什么烈日当空的天气简直是能要了他的老命。 … 萧条的遗迹上已然难以分清楚东南西北，因为所有熟悉的带有参照属性的建筑都毁于一旦，但瑞克还是能循着那股熟悉的气息找到城郊墓地的大概位置。 没错，他要去找食尸鬼巢穴。 朗尼那家伙光说不做，但瑞克不是那种人，他希望为团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 好消息是，还真就给他找到了食尸鬼的踪迹。 血月离去之后，很多月的朝拜者会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逐渐凋亡，最终成为食尸鬼的口粮，现在这个状态的清醒世界，基本上野外就是食尸鬼的乐园，遍地是美食。 但许多食尸鬼族群都是属于那种，没尝过好东西，嗦多了墓地里那些陈年老骨头，结果现在吃不惯这口新鲜的了。 于是墓地反而成了许多各大食尸鬼族群争抢的宝地。 而瑞克就在楠薇城的墓地角落里找到了食尸鬼巢穴。 …… 坏消息是他和食尸鬼族群语言不通。 所以只能纯靠手语比划。 值得庆幸的是，食尸鬼在瑞克的身上感受到了非常浓郁的“同类气息”，即腐臭味，所以即使是那些智商堪忧的最低级别食尸鬼也没有把瑞克大卸八块，最终他得以见到食尸鬼族群的长老。 通过自己那半桶水，啊不，四分之一桶水的抽象手语，瑞克顺利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他想要借用食尸鬼巢穴中的通道，带自己的朋友们去往幻梦境。 而食尸鬼族群的长老也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它要瑞克献上一些“宝贝”。 于是瑞克忍痛割爱，把自己珍藏着的一罐“肉丸子”献给了这位食尸鬼长老。 那里面可全是高档货。 有灵视者的，混沌灵视者的，诸神使者之类的，甚至还有旧日支配者……的蛋蛋（你以为瑞克都在战场上忙活些什么）…… … …… 这场地下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 瑞克用一罐高质量蛋白质换来了食尸鬼巢穴空间通道的使用权。 那些无处容身的幸存者们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据说属于迈洛的信仰教派在幻梦境的一些角落里已经建立起了祭祀场，如果能找到这些地方，便又有了生活的希望。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去往那如梦如幻的世界，尤其是那几位性格执拗的女士，她们口中似乎永远只有一种回答——“等我找到迈洛再说”。 …… … 那么此时此刻的迈洛究竟身在何方嘞？ 大概与朗尼·威廉所说的差不多，从悬崖顶端坠落之后，目睹了那骇人的无形黑暗、闪耀的光球以及狂笑的有翼之生物后，见到了发光的裂隙。 最终经此进入幻梦境。 直到他彻底昏迷过去，也都没能撵上那悲伤三女士。 … 后来想想，还好没撵上，就自己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真干起来还不是被人家轻松捏死啊。 而现在虽然没有被悲伤三女士捏死，却也感觉离死不远了，并且是冻死的。 … 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迈洛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寒。 这比他记忆中最深刻的寒冷还要可怕许多，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 在这种极度冰寒的环境中昏迷了不知多久，迈洛感觉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丢到了某处木质地板上。 … “这里怎么会有因加诺克人？” “不清楚，雪地上捡到的。” “暂且关进奴隶仓库吧，万一死了要及时拖出去丢掉。” … 迈洛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语言，在塞勒菲斯港口上他曾在远航的冷原人口中听过… 至于……因加诺克？ 那不正是传闻中最阴冷、灰暗的国度么？ 这说法还是从猫猫们口中听来的，据说那是一个永远享受不到猫咪呼噜声的国度。 (本章完) 第698章 罐头 一个极度干燥、寒冷的地方。 这是迈洛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会儿之后的全部感受。 每呼吸一口，挣扎一般的疼痛感会从鼻腔蔓延到肺部，这种情况在被拖入某个阴暗的室内环境之后并没有好转。 在失去了黯影级别的体魄之后，现存世界的所有规则就好像突然都对迈洛变得无比严苛了起来，全都在争相想要取走他的狗命。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别的东西想要取他的狗命。 在那口吐古语的人离开之后，这座被称为“奴隶仓库”的几处角落中就开始有一些鬼祟的影子在一点一点地向迈洛靠近。 它们很谨慎，似乎迈洛的存在对它们而言是某种新鲜而又陌生的“东西”，同时也具备了某种“诱惑”，迫使着它们克服内心的不安。 而那诱惑，大概率来自于迈洛身上的血迹所散发的味道。 …… … 迈洛的状态不容乐观，他的意识略微迷糊，而身体则接近于冻僵的状态。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因为在模糊的视野内他依然可以看到那些朝自己蠕动而来的枯瘦黑影，甚至可以听见吞咽的声音，但身体却难以动弹。 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从身体里被拿走分食的画面了。 … 很快，阴暗角落里的东西终于壮大着胆子靠近了迈洛。 那是几个枯瘦、身材佝偻且长相极其丑陋的生物，它们身上还散发着恶臭，污泥与体液混杂在一起附着在体表不知多少年了，看样子早已经凝固，过于肮脏以至于迈洛仅凭肉眼观察根本无法辨认出它们属于哪一物种。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家伙正准备把迈洛吃掉，而可能还是较好的一种情况…… 总之迈洛听见了一些逐渐变得兴奋的呼吸声。 同为奴隶仓库一员的他，显然有点过于细皮嫩肉了。 … …… “这时候喊‘你们不要过来呀’还有用吗？” 迈洛用并不怎么流利的冷原语向那几个黑不溜秋的脑袋问道。 但可惜这些生物明显听不懂迈洛在说些什么，也许是压根就听不懂冷原人的语言。 … 从直面诸神的CCD级别上位者，到奴隶仓库里即将被撕碎的嫩肉，这落差太大了。不过迈洛暂时还没心思去感慨这个。 因为就在那几个污秽生物壮大胆子朝着“食物”伸来爪子的时候，整座奴隶仓库忽然就疯狂震颤起来，伴随有狂风呼啸动静。 是地震吗？ 不知道，反正奴隶仓库里的一切东西都开始“翻腾”起来。 迈洛先是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超重感，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压进地板，接着短短几秒之后又转为失重，整个人飘离了地面，随着仓库的剧烈摇晃，迈洛跟同为奴隶的那些污秽生物像骰子在骰盅里一样疯狂翻滚。 在进入超重状态的那一刻，他听见屋外有人尖叫道： “那该死的鸟又来了！” 然而一瞬之间那声音就变远了…… … 狂风以及尖锐刺耳的嘶鸣不断回荡。 与墙壁、杂物、锁链、骸骨所有这些东西来回碰撞，就在迈洛感觉剩下的半条命也快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剧烈的震颤终于结束了。 这一通摇晃，算是把迈洛摇醒了个七八分。 虽然也受了更重的伤，估摸着至少断了三四根骨头，但总好过被吃掉。 …… 此时这座不算大的奴隶仓库中的十来只污秽生物都东倒西歪，且原先的墙壁变成了现在地板，还是倾斜着的，整片空间似乎还在轻微地上下摇晃着。 有奴隶在摇晃中被折断了脖子，或者整个身躯倒折成了直角。 还有一个倒霉蛋在摇晃中被锁链缠住脖子，并且锁链另一端原本固定着的墙面因为倾斜的缘故此时已经成了天花板，它就这么被缠着脖子腾空挂在了仓库正中心位置。 并且它还没断气，在半空中挣扎着，口腔里发出“咳咳咔咔”的动静，希望同类们能帮它一把。 然而仓库里没人敢动弹一下，幸存的那几个全都抱团拼命往角落里蜷缩。 它们好像知道仓库外面有什么…… … 也许是中间位置“表演上吊”的那个家伙的动静太大了。 嘭！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仓库的顶部。 嘭嘭嘭！ 而且频率速度还很快。 粗糙硬木和石板的组合材料居然出现了裂纹，碎屑不断从顶部倾倒下来。 … 迈洛发现背靠自己着的位置正好有一道裂缝，正透着一丝来自于外界的弱光。 他咬着牙翻过身来把眼贴上去看了个仔细。 … 好好好。 好大的一只鸟。 他很确定那是一只禽类，因为他看到了覆盖着厚重灰色羽毛的身体以及树干一样粗壮的禽类爪子。 这是透过那狭窄的裂痕能窥得的关于屋外生物的全部信息了。 而另外还有一个极度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此刻这座奴隶仓库正挂在极高的位置。 因为迈洛看到了下方很远处那些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迷你城堡”，而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什么迷你模型…… 是的，奴隶仓库正被放置在某种巨型植物的树杈上。 先前的那一通震颤和摇晃，就是外头那只巨型禽类叼着整座仓库在空中飞行所致。 …… 很显然，奴隶仓库现在已经变成了大鸟的肉罐头。 而它正在轻车熟路地开着罐头，那天花板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巨大喙在边缘啄了一个圈圈… … 显然，迈洛并没有得救。 他的结局只是从丧生奴隶之口转为丧生禽类之口而已。 …… 不过关键时刻，聪明的脑袋瓜还是发挥了作用。 在外头那只巨禽即将掀开罐头的前一刻，迈洛咬紧牙关冲上前去把那已经被吊断气了的倒霉蛋卸了下来，自己顺着铁链爬了上去… … 咔嚓！！ 就这样，在那巨禽的喙啄刻得差不多的时候，整片天花板就这么被它摘了开来。 而迈洛就这样挂在天花板内侧底部，被一只巨大爪子拎了出去。 … 此刻的他只能祈祷这头巨禽没有舔罐头盖的习惯。 (本章完) 第699章 鸟才 不难看出，这头巨禽它生活作风并不节俭，罐头盖扯下来之后就直接往旁边一丢，看都不看一眼。 于是迈洛得以看清巨禽的全貌，且目睹它接下来的凶残手段。 它的双眼部位有着纯黑色条纹，就像是蒙眼的黑色布带一样，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它的眼眸，自然也就很难察觉到来自于这顶级掠食者的注视。 而接下来上演的就是禽类穿刺公的个人秀。 目前迈洛所处的位置是长在高山区域的一片巨树的中上层，这些树木的树干粗壮程度很容易让人将其幻视为山峰，其维度基本上比迈洛记忆中所有的文明建筑都更大，或许也只有地下世界古革巨人城市里那些直通迷魅森林的尖塔能够与其媲美，不，还是比不了的。 嗤… 按照巨禽的体格来看，喙张开的情况下它完全可以轻松地把一个甚至两个成年人吞进腹中，然而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采用了更加残忍的方式。 树枝分叉处以及末端都生长着许多尖刺。 说是尖刺，但对于体格弱小的人类而言，那应该算是碗口粗的木桩。 迈洛躲在“罐头盖”下，亲眼目睹着那仓库里的奴隶被一个接一个叼出来，挂到这些尖刺上。 是的，直接贯穿躯干的那种。 惨叫声其实都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巨禽会将战利品从尖刺顶端扯到那碗口粗的中间部位彻底固定住，而在这个过程里人已经死透了。 不过，惨叫声消失之后依旧可以听见那胸腔骨骼和内脏被积压撕裂的声音，相比之下这要更加渗人一些。 禽类的这种行为无外乎是为了进食过程中能够更方便撕扯，另外也算是一种储藏食物的手段。 而且眼前的这头巨禽似乎还具有某种收集癖，因为在根巨大树杈的根部位置堆积着非常多的文明世界的“物件”。 像今天这样的“罐头”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一些色彩较为艳丽的建筑构筑物，也包括一些造型奇特的破碎石雕与石碑，甚至还有人类的小船、木屋，这些战利品被它以禽类审美精心地排列堆叠起来，用于装饰它的住所。 如此炫耀式地展示食物储备，以及精致的生活环境，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位单身汉了，哦单身鸟。 嗯，这是它吸引异性的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这货明明可以一口一个把食物全部生吞了的，却要把食物一个个挂起来。 迈洛注意到远处的一些尖刺上挂着残缺的类人骸骨，那些都是舍不得吃最后生生腐败风化了的。 而且从骨骼来看，这些“人”的体格比迈洛这种要高大很多，常规个体身高大概是在普通人类1.5倍及以上，所以那些尖刺对他们这一种族或许才算是相对合适的尺寸…… …… 迈洛打算就这么在罐头盖下面藏着，这里有足够的奴隶恶臭可以覆盖他身上的味道，等到天黑之后再想办法逃离这里。 即使是在幻梦境，也很少有类似永恒国度那样的不夜城，尽管这里并不存在日照，但天体的流光一样是会周期性变化的，同样存在白昼与黑夜。 而按照先前所收到的零碎讯息，这里很可能是以阴暗寒冷着称的因加诺克，理论上夜晚应该会更加漫长，所以迈洛是有机会离开的。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设想。 眼下这种状态的迈洛想要怎么离开这颗苍天古树还是个天大的难题。 好消息是，在被带到这片高空领域之后，迈洛的状态有了一定的好转，主要是表现在精神方面。 …… 然而没有等到天黑。 迈洛却等来了另外两只巨禽。 这让他的悬着心又变凉了几分。 首先是一只体型较小且毛发颜色比较灰暗的巨禽，它很大大咧咧地停在横树杈上，昂首挺胸，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那片迷雾辽阔的天空方向，完全没有“上别人家做客”的那种觉悟，趾高气昂的。 很显然这是一只雌性，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因为另一只尾随而来的巨禽嘴里还叼着一只体型肥硕的盘羊，这家伙就与本地屋主人的体格相似了，而且毛色亮丽，花纹也很精致，尤其是眼部条纹并非全黑，在光照下可以看出蓝色的光泽。 它把那只死盘羊放到了雌性面前，用喙把它朝着雌性的位置拱了拱。 然而雌性也就若无其事地假装四处看看风景，眼里完全没有那只盘羊，也没有蓝条纹巨禽。 … 而对于屋主人黑色条纹来说嘛…… 求爱求到了自己家门口，这又如何能忍得了。 它一个箭步就从巢穴里钻了出来，来到雌性面前手舞足蹈，不断扑打着双翼，展现自己的舞姿，邀请这位女士享用自己今天刚刚晾晒上去的新鲜食材。 这家伙的表演那叫一个卖力，大翅膀扇来的风差点把迈洛连人带罐头盖一块从树干上扇飞出去。 它们开始竭尽全力地献殷勤，展示自己的美貌、舞姿、生活条件等等。 当然最终决出胜负还得是靠武力。 为了朝思暮想的那几秒钟的爽感，它俩已经排练了大半生，到了这节骨眼，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了。 于是高空中展开了一场惊险的决斗。 黑色条纹与蓝色条纹穿梭翻滚在云层中，嘶鸣声与羽毛时不时洒下，为了各自的条纹颜色基因能够顺利地传承下去，它俩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 而那只看起来毛色灰暗，造型略显灰头土脸的雌性，则是一边欣赏着求爱者为自己厮杀的画面，一边悠哉地开始享用它们献上的食物，一举一动都及其优雅。 …… 不难看出高空中的那俩都是舔鸟。 而很难看出的是，树干上的这位，它并非雌性。 … 嗯，这家伙就特么不是雌鸟，它是一只体格瘦弱，毛色糟糕的雄性。只不过因为这些外貌元素叠加到一起之后恰好就是雌鸟的样貌特征。 而从它的行为举止和神态各方面来看，演技已经算得上炉火纯青，连鸣叫声都与雄性有着非常大的差异。 这家伙是惯犯了。 即利用自己的“美色”白嫖舔鸟们送上的食物。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人才啊，啊不是，鸟才…… … 至于迈洛是怎么知道的嘛，这个其实也非常简单。 他虽然从半个CCD一路跌回普通人的序列，但大啖恐惧是印刻在他灵魂中的本能。 哪怕此刻他的灵魂虚弱到了极致，却依旧能够捕捉到生物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而那装雌的冒牌货，它内心最惧怕的就是自己的真实性别曝光，哪怕已经是惯犯的它，也避免不了偶尔会设想哪天阴沟翻船之后的悲惨下场。 … (本章完) 第700章 小可爱 大鸟比迈洛想象的更加通人性。 可能在大鸟的视角里，眼前这个人类也比它印象中的要更加通鸟性。 … 总之，最后男扮女装的大鸟叼着迈洛离开了这颗古树。 他俩之间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交流，虽然说那本来也很难实现。 这让迈洛多少也有一点点的纳闷，按理来说如果它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别，那难道不应该是冲过来灭口么？ 可能鸟的脑回路和人确实的不太一样…… … “我把你放到密林区域，希望你识相一点，不要回来给我捣乱…” 令人瞠目结舌，大鸟口吐人言了。 “搞半天原来会说人话啊！” 迈洛不得不纳闷了，那之前大鸟们那一顿唧唧哇哇乱叫又是几个意思。 “我们这一族的都会啊……哦那你肯定不是本土人了。”大鸟迈洛的反应也感到有几分诧异。 意思是，本土人应该都知道它们这一族能说人话才对。 大鸟本是叼着迈洛飞向下层密林区的，按照它的说法，那里可以躲避其他空中掠食者的目光。 但是在意识到迈洛根本不是本土人之后，它有调转了方向，朝着东南边那从高空望下去较为晦暗的区域靠近。 “我疏忽了，你看起来确实比希人的个头小一些，而且又那么无知，那我猜你一定是被流放的因加诺克人，但我不能靠近那座城，最多把你放到能通往那里的主路上，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大鸟思绪非常清晰，分析出来的内容全错。 “你真是只好鸟。”迈洛不禁感叹。 他始终还是不理解，顶级掠食者为什么要如此照顾他这么一坨孱弱无力的食材。 而大鸟很快也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千万别误会，你们因加诺克人是受诅咒的，近来连高山上的冷蛛吃了之后都会莫名暴毙……来自高阶祭司的传闻说那是因为你们所侍奉的主神死了，这些我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吃你就行了，作为回报，你就带着那份诅咒留在因加诺克吧。” … 诅咒、主神死了… 零碎的讯息被迈洛迅速捕捉起来。 这么说，还真的是一头扎进幻梦境来了… 主神死了？不见得真的死了，但肯定暂时是回不来的，就不知道因加诺克人信奉的是那堕入深渊的诸神中的哪一位…… 就在迈洛思绪飞速运转着的时候，一根堪比海船桅杆的巨大箭矢带着火球就撕开了南侧方向的阴影，直勾勾地朝着迈洛和大鸟这边过来，它速度极快。 那一瞬间，迈洛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有一阵黑色的狂风从头顶上蛮横地冲过。 大鸟的身影在空中来了个踉跄大回旋，堪堪避开那根巨大箭矢，却也惊得洒了满天羽毛。 约莫两个呼吸，身后极远处传来了悠长的轰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许久。 那贴着一人一鸟头皮侧过去的巨物大概是撞上了山体崖壁之类的东西。 … “该死！被城里的巨人发现了，鬼东西的眼神怎么这么好！你自己求多福吧！” 大鸟惊慌失措，随意把迈洛往主路旁的灌木里一丢，自己贴着低空开始疯狂逃窜，眨眼就已经消失在天边。 于是半残的迈洛就这么被晾在了路边。 但他可不敢在这种鬼地方逗留，赶紧拖拽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朝密林中逃去。 …… 至此，迈洛还是没有看到那“因加诺克”城的城墙轮廓。 且他对这座城邦背后这被誉为“不可触及之地”的冷原同样了解不多，他只知道这是那些长相古怪的冷原人的故乡，那是一种长有犄角、蹄子和尾巴的类人生物，相比于丑陋的外表，这一种族的恶劣品行更加广为人知。 迈洛推测此前把半昏迷期间的自己丢进仓库的那几个家伙就是冷原人。 除了红宝石、缟玛瑙之外，异族奴隶也是冷原人经营贩卖的主要商品之一，这是之前在永恒国度那边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但也仅此而已。 …… … 迈洛急需找到一个文明社会。 但很显然因加诺克城已经不再是一个好选择了，至少不是首选。 作为把人家的神明送进深渊的罪魁祸首，迈洛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靠近那片区域的好，更何况还有传闻提及的什么诅咒… 但据他所知，因加诺克就是拦在这片不可触及之地与南部文明大陆正中间的城邦，再往东则是浩瀚的暮光之洋… … 他一边朝着丛林深处钻，一边大概理了理思路。 按照他的经历，返回清醒世界里可行可靠的路只有这么一条，那就是通过迷魅森林进入地下古革巨人城市，穿过辛之墓群，在潘斯峡谷中找到食尸鬼领地，通过食尸鬼巢穴的空间通道，就可以返回清醒世界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最主要是，迈洛现在并不能确定他所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结果究竟如何，那些他认为不该死去的人，是否活下来了…… 而这设想中的这条路是迈洛曾经走过一个来回的。 并且他也大概知道迷魅森林相对于冷原的大概方位。 但现在问题是，以现在的状态，他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这两片区域甚至还隔着海…… … 是这个道理没错，所以还是得先想办法活下来再说。 迈洛需要什么？ 恐惧？上位者的血与肉？还是信仰之力？ 不，他这会儿最需要的只是简单的水、食物和温度。 黯影有黯影的需求，CCD有CCD的需求，重伤垂死的凡人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需求。 迈洛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荒野求生，而且这个荒野不是一般的野… 但，或许是梦境诸神扑街之后运气重新开始眷顾于迈洛，他很快就得到了自己目前最需要的那三样东西。 嗯，在穿过一片挂着霜的灌木林后，迈洛一个趔趄，一头扎进了某个很柔软的东西里。 准确地说是两个很柔软的东西。 … …… 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先前在古树顶端见到的那些被穿刺而死的类人骸骨。 它们体格几乎都在普通人类的1.5倍以上，而且没有犄角蹄子和尾巴，并非冷原人。 现在迈洛扎进的就是这一种族中某一位女性的胸怀里。 这没说错吧？ 最需要的三样东西，水、食物、温度，全都有了…… … 悬殊的体型差，使得双方在完全直立状态下，迈洛的脑袋只能够得着那个地方…… 可惜那种美妙的窒息感只维持了一瞬间。 好消息是对方并没有一拳把迈洛搂飞出去，相反，她很淡定地把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从自己的怀里提了出去，并很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眼神前后变换了几次。 迈洛感觉自己分别被用看异族、食物、入侵者等多种目光审视了一遍，最后，对方的眼神停留在……看宠物的那一种。 … 现在切换迈洛视角。 没错，得是仰视。 此刻他视角内的壮观画面，任谁看到都难免发出“哇————”的感叹。 那刚刚被他脸上的血迹蹭脏了的那两团巨大的赐福之物，几乎挡住了迈洛的大半个视野，以至于他无法看清楚眼前这位高大女性的面容。 这大概就是那只男娘大鸟口中提及的“希人”。 很难想象在以阴冷、严寒着称的冷原山林中，希人居然不需要用厚重的兽皮包裹身躯，而是穿戴着轻便的皮革猎人套装，甚至还有大部分肢体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比如刚刚迈洛一头扎进去的那道“深渊”。 并且她们也不像其余那种严寒地域的种族那样体毛旺盛，其皮肤光滑细腻，触感甚至都已经不像生物… … 双方在冲林中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之后都表现得非常淡定。 迈洛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回总算是能看清眼前这位女性希人的全貌了。 这是一位少女。 她很年轻，非常年轻，甚至脸上还带有些许稚气，只不过那抹在脸颊上的灰白色条纹妆容成功掩盖住了这份稚气。 虽然相比于迈洛她可以算得上半个小巨人，但她的体格缺丝毫不显得臃肿或魁梧。 就单纯只是同比例人类进行放大后的猎人少女模样。 最让迈洛感到怪异的是，对方身上并没有太多荒野猎人的狂放气质，反而透着一股隐晦的“高贵感”。 或许是因为颜值？ 或许是来自于那一头优雅的银发？ 不好说… 失去圣餐体魄之后，迈洛不确定自己对血脉是否还拥有准确的判断力。 … 双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少女把长弓背起，双手扶着膝盖俯下身来，一脸好奇地盯着迈洛。 她眨了眨那蔚蓝色的眼睛。 轻声问道： “你受伤了吗小可爱？” (本章完) 第701章 哎这 小可爱眨了眨眼。 啊不是，等会，小可爱？ … 迈洛听懂了对方的语言，那同样冷原语系的其中一种，但要比冷原人嘴里那种叽里呱啦的噪音听起来要悦耳许多。 他眯起眼睛往后一仰，心里头一度对希人少女的审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要不是她长得够好看，迈洛早就拍桌子质问“你他吗叫谁小可爱呢”了。 … 希人少女肯定不知道死在自己眼前这个小可爱手里的黑暗住民和旧日加一起至少有一个加强排，两名顶级蒙宠者骑士绑一起被他打成残废，连梦境诸神都被他一块打包丢进了深渊。 当然她肯定不会知道这些。 即便是幻梦境也没有那种将过往战绩顶在脑袋上的说法。 所以迈洛脸上那些怪异的表情在希人少女看来就是一副蠢萌蠢萌的模样，她于是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好可爱呀，你一定是迷路了。” 说着，甚至上手摸了摸迈洛的脑袋。 亵渎！百分百的亵渎！这大逆不道的女人啊。 … “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啊，我这里有药。”女人迅速在自己背包里翻找起来。 说实话，迈洛现在的模样确实够磕碜。 干涸的血迹和污泥混杂在一起，头发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衣服也破烂不堪，双眼还挤满了血丝。很难理解希人少女是怎么把这个造型和可爱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的。 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少女的背包里面有没有带什么食物。 忽然听到密林深处传来一些鬼祟的异响，于是抬手指向那一方向道： “那边有动静。” 再一抬头，他发现其实希人少女的反应也很快，在自己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已经反过身去拉弓搭弦，摆出了绝对专注且优雅的预瞄姿势。 但下一秒，希人少女又回过头来一脸惊喜道： “原来你会讲话的！” 她脸上那表情，就跟迈洛第一次发现马歇尔会讲人话的时候如出一辙。 … 这还是迈洛头一次因为说了句人话而得到如此惊讶的反馈。 但他还是忍住了脑海中翻腾着的上百种阴阳怪气的说辞，指了指前方那异响不断放大的方向提醒道： “来了。” …… 唰唰唰… 远处传来那高频率的声响，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多足生物在密林中疾驰的画面。 而事实却比想象的画面更加渗人。 出现在视野尽头阴暗处的是一头深紫色的巨型蜘蛛。 它全身上下都长满着像疣子一样的东西，狰狞的长肢上覆盖着刚毛，腹部是斑驳的淡紫色，身体前部则为深蓝色蓝色，而腿尖和螯则是泛着微光的纯黑色。 以周围密林中的树木作为参照物来看的话，这家伙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但这只是高度，宽度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大概就是男娘大鸟口中提及过的冷蛛了。 这种生物个体的智商并不算低，既然已经发生过冷蛛食用因加诺克人后暴毙的事件，那么想来拥有着因加诺克人外表的迈洛算是比较安全的。 实际上冷蛛冲刺而来的目标确实不是迈洛。 而是他身前这位体格更大肉质更加鲜美的希人少女。 嗖！！ 箭矢破空声响起。 眨眼间，那朝着这边冲刺而来的冷蛛就轰然倒地，由于前冲的趋势，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八只长肢疯狂厮打挣扎，但最终也没能从自己口器位置将那箭矢拔出，没了动静。 希人少女收起弓箭转过身来，刚才那精准漂亮的一箭对她而言似乎轻描淡写。 “不用怕唷，只是一只刚出生的新生儿冷蛛。” 原来这还是幼年个体。 那成年个体得长成什么个头…… 眼看着希人少女又开始低头在背包里翻找东西，迈洛只能耐心提醒道： “你不觉得应该先离开这里么？” 原始丛林中任何新鲜血肉的味道都会引来附近的掠食者，当然，这是来自于清醒世界的经验，在幻梦境不见得适用。 而希人少女看着是没有一丁点儿危机意识。 她在背包里一通乱搅，像极了我们平时在路上遭遇可爱小猫咪之后满裤兜里翻找零食的模样。 “没事哒，冷蛛是个独行的种族，它们一般不会互相合作，甚至同类相食的事情也常有，通常情况一片区域中只会出现一只冷蛛，除非……” “除非什么？”迈洛问。 “除非是交配的季节。”希人少女回答道。 “你刚才说那只冷蛛是什么来着？”迈洛继续问。 “刚出生的新生儿呀……噢~~这么说的话……” 希人少女终于停下了手头所有多余的动作，这回反应过来了。 迈洛做了个经典的黯影式摊手动作。 而希人少女的话就像是具有什么神奇的召唤能力一样，或者也可以简单称之为乌鸦嘴。 反正在她“噢~”的时候，迈洛和她已经被这片密林里的数十只冷蛛包围了起来。 … 迈洛早已经失去了黯影级别的洞察能力。 但一些属于本能的东西是不会丢失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部脉搏。 嗯，狂跳不止。 如此高的心率。 若不是因为希人少女近在咫尺的、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大赐福”的话，那么大概率就是有致命的威胁正在逼近了。 … “小可爱你先跑，我来引走它们！” 少女的善良算是展露无遗。 然而某人早已经找准包围圈的空档方向一溜烟跑没影了。 废话呢，人家要吃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肯定跑啊。 走之前迈洛还从人家的背包里顺走了一块硬邦邦的干粮。 … …… 大概是求生欲的作用，亦或者是那块干粮起了效果，总之迈洛一路边啃干粮边狂奔，速度越跑越快，直接冲出了密林。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断了好几根骨头的人能跑出来的速度。 … 密林中的厮杀迈洛是完全没有打算回头多看一眼的。 至少一开始是没有这个念头。 但渐渐地，他发现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并且大概率就是那块不起眼的干粮的作用…… 再回想起刚才逃命过程中碰撞剐蹭撒了一路的干粮碎块。 “哎这…” … 第702章 桑克斯 “吼！！！！！！” 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度浑厚的巨响。 那动静已经不像是生物体可以发出来的，更像是某种沉重的大型机械，或者山崩等自然灾害，堪比雷鸣。 声源位置距离迈洛不算远，他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声浪在树林中荡漾的轨迹。 而当那恐怖声浪从自己头顶扫过的时候，有伤在身的他感觉头痛欲裂，那种震撼直达心神。 但这声惊雷般的巨响很快就被冷漠的高原空间淡化。 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 迈洛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几秒。 原本他顺走这块饼子或者干酪一样的东西只是单纯想拿来果腹的，冷原丛林并不像热带那样处处都有生物，这里萧条单调，到目前为止迈洛见过的生物在食物链上都是处于自己上方的，可想而知身为人类在冷原上觅食有多么困难，堂堂前黯影，要是最后落得个饿死的下场可不好。 但那造型极其不起眼口感也一般的干粮的食用效果远远超出了迈洛的预料。 虽然味道寡淡，却在短时间内给予了迈洛非常充足的能量，而且还附带快速疗伤效果。 他能明显感觉到腹部的穿刺伤以及其他软组织创伤都在快速愈合，只剩下肋骨部分的撕裂伤比较麻烦… 再看来时的路上那撒了一地的碎屑。 …… 于是迈洛又折返了回去。 一路捡着自己撒下的粮食碎屑，一路吃了回去，动作略显猥琐。 … 老实说如果没有这撒了一路的干粮碎块，迈洛还真不一定能在晦暗的密林里精准找到原先的位置，哪怕是白昼，几乎来自于天宇的所有光照都会被茂密的枝叶遮挡住，密林内部整体呈现为灰蓝色调，给人感觉不管看向哪一方向都是完全相同的画面。 … 迈洛的速度不算快，甚至可以算是慢吞吞的。 当他抵达原先的密林位置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希人少女之前虽然是说要把这群冷蛛“引走”，但实际上直接就守在原地以一敌多。 … 成年冷蛛个体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体型呢？ 大概每条腿的最后一节尖端，就比迈洛的大腿更粗了。 所以即使希人少女被撕成了碎片，迈洛也不会感觉到意外。 然而事实是…… 她打赢了。 这位细皮嫩肉的白发少女在密林中撒了一地的冷蛛残肢断臂，来自冷蛛体内一些半透明的紫蓝色粘稠血液遍地都是。 甚至这附近的许多树干都被铲断，而迈洛是爬过那些倒塌后堆叠着的树木才看到这一幕的。 是赢了没错。 但还没有完全赢。 血肉覆盖区域的中心位置，希人少女正与最后一只同时也是最大的一只冷蛛在较劲。 她明显处于下风，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冷蛛的双鳌，但架不住人家有八条腿，虽然已经断了三四根，但冷蛛的一只前腿尖刺还是刺入了少女的肩部，并且那狰狞恐怖的口器正在朝着少女的颈部不断压近。 希人少女几乎已经可以在冷蛛那八只黝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还在咬牙硬撑着，一点都没在怕。 … 而就在冷蛛的狰狞獠牙已经在摇摆过程中划开少女脸颊皮肤的时候。 一根较细的冷蛛短肢尖端由下而上贯穿了这家伙的脑袋。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头部、胸腔、腹部，所有这些脆弱的位置全都照顾到了。 这当然是迈洛干的。 … 那冷蛛的口器中瞬间喷涌出大片污秽的粘液，它松开少女疯狂挣扎了起来！！ 而少女反应也足够迅速，像拎小猫那样拽起迈洛衣服后领就翻身拉开了距离。 …… 巨型冷蛛嘶鸣咆哮着四处乱撞。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选择多“撞死”几棵树为自己陪葬。 最终，就像是清醒世界里的正常蜘蛛那样，它蜷缩起那八条令人生理不适的长肢，静静地挂掉了。 … 至于幸存下来的二人。 希人少女瘫坐在地上盯着远处那冷蛛的尸体，直到确认那玩意儿不会再次暴起扑来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而迈洛，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少女背包里，正在摸索着刚才那种干粮，可以说目的性是相当明确。 但回过神来的希人少女立马“阻止”了他。 阻止的方式是，一把将其搂住抱起并狠狠地亲了几口。 “活下来咯！！！是你救了我！唔呼！！！” 她好像非常兴奋。 以至于迈洛差点被闷死在那两团大赐福里。 “小可爱你好棒啊————” 大概在亲到第十一还是第十二口的时候，迈洛脸上差不多已经被唾液抹匀了。 “歪歪歪……” 他正逮住机会开口想说点什么。 却发现希人少女忽然两眼一翻白：“呃——” 接着，她整个身体就软掉了，正面朝前扑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迈洛“埋”了起来，差点给他再压断几根肋骨。 是冷蛛的毒素发作了。 …… … 迈洛可以清晰感受到希人少女的身躯在急剧升温，准确地说是骤降骤升，一会儿冰凉一会儿炙热。 大概率是没救了。 他这样想着，费老大劲儿才把这位巨型少女从自己身上推开。 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家伙白皙脸颊上那逐渐浮起的阴沉暗紫色血管纹路，迈洛刚叹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到铿锵有力的呼噜声从脚边传来…… “呼…哧……呼…哧……~~~” “……” 然后他才意识到，中毒的少女并没有死，而是…… “是特么的睡过去了？” … …… 密林的位置大概靠近冷原地势最低的区域。 稍微再往上一段距离就能够找到岩层堆积的洞窟，那里是不错的藏身处，也是目前来说唯一安全的去处，因为密林依旧是冷蛛的领地，而再往下就会进入因加诺克巨人的视野范围。 你知道对于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可爱来说，扛着一名希人女战士爬到半山腰有多费劲吗？ 这绝对是迈洛扛过的最沉重的女性……如果过肩摔天灾那次不算的话。 … 时间来到第二天。 半山腰的洞窟里。 希人少女像是诈尸一样突然蹭的一下坐起身来。 此时她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伤口也都基本愈合，皮肤上一些轻微的擦伤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就在她一脸懵地环顾四周的时候，迈洛正坐在靠近洞窟门口的篝火旁边生嚼着从少女背包里搜刮出来的干粮，他的状态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并且还把一身的血污痕迹清洗干净了，似乎希人少女第一时间都没认出迈洛来。 …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迈洛，蹲下来凑到迈洛脑袋上闻了闻，这才确认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昨天的小可爱，接着又看到迈洛手里抓着的干粮，嘴角忽然一抽，露出了几分尴尬几分怪异的表情： “你……你怎么吃我的…你怎么偷吃人家东西啊？” 迈洛可没停下，一个劲儿地biaji着嘴吃得正香。 嗯其实并没有很香，但这玩意儿效果显着，而且也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 他淡定地说道：“放心我给你留了两口，没有全吃掉……你脸红什么？” 希人少女抓了抓自己那一脑袋炸毛了的白发，然而这些多余的动作并没能掩饰掉多少尴尬的神色：“才没有。”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带我回来！” 说着，又强行在迈洛脸上嘬了一口。 而迈洛基本上已经把这个当成是他们希人的传统风俗了，被糊一脸口水的时候也基本没停下干饭的动作，边吃边问： “你们希人一直都这么奔放的吗？” “希人……对啊，一直都这样的唷，不然呢，你们因加诺克人是怎么表示善意的嘞？”少女连连点头，而后好奇问道。 “这样。”迈洛把沾满干粮碎屑的手舔吧舔吧干净，然后伸出来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迈洛·瓦尔罗坎。” 希人少女先是歪了歪脑袋。 然后也有样学样地舔了舔手心，接着一把握住了迈洛的手： “芙蕾雅·桑克斯。” … “那个，其实不用……” “不用什么？” “算了，没事。” 第703章 可爱捏 芙蕾雅可以算是迈洛在这个世界的半个向导，虽然她对冷原的了解也不算多但对于迈洛而言完全够用了。 而按照她的说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片贫瘠冰冷的高原会变得“热闹”起来。 “为什么？” “灵视者们都已经乘上了驶向冷原的船只漂洋过海而来。”芙蕾雅回忆道：“这是一名旅行商人告诉我的。”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迈洛摊手。 “据说……据说这里出现了一份古老诗集的残卷。”芙蕾雅大概是在努力地组织语言想要尽其所能地解释一下古老典籍之于灵视者的吸引与诱惑，但很显然她对这一切的了解也不深。 但迈洛哪里需要她解释啊。 他自己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好不好。 自己脑子里装着选修一二三四五六七……全部翻出来的话估计可以把整个幻梦境的灵视者群体给炸锅了。 在听到芙蕾雅的话后，迈洛发出了恍然的“哦~”的声音。 这无非就是另一个乌撒陷落的故事嘛。 马歇尔的老家不就是这么被灵视者大军踏平的么？ 还记得那个叫做“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倒霉蛋么，他是个造梦者，在清醒世界的时候读了《纳斯编年史》，把自己给读死了，而他在幻梦境的第二次生命的终结，也是因为那本编年史，灵视者们为了夺取他脑中的记忆，把他杀死葬下，为不惜掀起城邦级别的战争，而猫猫们的故乡乌撒就是那时候陷落的。 于是才有了后面大肥橘平克顿带着上百只猫咪逃亡到永恒国度的故事。 于是才有了后来迈洛在辛之墓群里看到的那块属于谢菲尔德的、被地表的人们所遗忘的墓碑。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存储在谢菲尔德脑子里的那本编年史。 这就是古老典籍的魅力，或者说，是灵视者们对灵视的追求欲。 … “所以你来这里也是……”迈洛问道。 “典籍唷。”芙蕾雅点点头。 “但你好像不是灵视者。”迈洛原本想说的是你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的聪明。 “我不是的呀，禁忌知识对我可没什么用，主要是那份诗篇里面可能有我想了解的讯息，那是对我们族群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讯息。” 芙蕾雅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戒备之心，迈洛随口一问她就一股脑把所有事都说了。 “希人？”迈洛继续道。 “嗯……反正别的种族是这么叫我们的啦。”芙蕾雅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但她的反应也证实了她就是男娘大鸟曾提及的“希人族”。 似乎为了迅速岔开这一话题，芙蕾雅反过来对问道：“那你嘞？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那份诗篇吗？但不对啊，你都不知道这回事……” “我啊。”迈洛先是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曲折境遇，后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如何“跌落”到这片高原上来的，最后摊了摊手道：“我是来找人的。” 确实是来找人的，毕竟是追着悲伤三女士的时候掉进来的嘛。 “女孩？”芙蕾雅不假思索地接上了一句。 “当然。”迈洛点头。 他确实是因为在三女士的身上嗅到了伊妮德的气息才一时冲动追上来的。 但真的是那样么？ 在墓碑梦境里见过那位千面之神后，迈洛现在总是忍不住怀疑现实世界之中所有看起来偶然的事件… 那看似自己做的选择，其实当时根本没有多余的选项吧…… … “可爱捏~” 坐在篝火前的芙蕾雅笑嘻嘻地托着下巴，脑子想的东西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她五官非常精致，奈何迈洛的视角与她并不持平，而处于他仰视视角内的芙蕾雅的脸，加上自下而上的火光，看起来就有点阴险猥琐的气质。 这已经迈洛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用“可爱”来形容了，曾经让诸神都感到恐惧的蓝人，在芙蕾雅眼中只是个小可爱么…… 但迈洛确实暂时也没什么底气，他这会儿确实是个弱鸡，小可爱也不错呐。 而就在迈洛微微犯郁闷的时候，芙蕾雅忽然问道： “你身上是不是还带着伤？” 迈洛摸摸自己腹部，这种程度的触碰其实已经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他耸耸肩： “恢复得很快，你那些干粮真的太神了，啊对了，你身上一共带了多少啊？看在我救了你一命啊不对两命的情况下，是不是可以多分我一些，我想再吃个一两天估计就能完全恢复了。” 跟之前一样，在迈洛提及“干粮”的时候，芙蕾雅的表情就会莫名其妙变得怪异起来，说话也没有那么顺畅了：“呃……” “你脸红什么？”迈洛探了探脖子。 “才没有！”芙蕾雅哼了一声。 随后说道： “我没有带很多，但我可以制作，如果原材料够的话……” “那没问题，回头需要采集些什么原材料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帮上忙的。”迈洛倒是没想太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话说出来之后芙蕾雅脸更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 像她这种头一回见面就上手逮住迈洛的人，也不知道脸红算不算是害羞的一种反应，毕竟这算是跨种族了对吧？ 但话说回来，就算是跨种族，那也应该算有近似血源的，毕竟都是人形生物只不过芙蕾雅个头大一些，所以分别叫“希人”和“人类”嘛，都带个人的属性。 可芙蕾雅这家伙似乎就没有把迈洛也当成人，大多数情况下的态度就好像在对待一只宠物，这让迈洛多少有点绷不住。 不过仔细想想，这大概就是马歇尔平时总是摆着一副臭脸的原因了吧…… … 即使在没有任何交谈的时间，坐在篝火前的芙蕾雅还是偶尔会闲不住手贱地碰一碰迈洛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头发。 而迈洛的话，只要这位神经质少女不得寸进尺，一切就都好说。 …… 然后后半夜醒来的迈洛就发现自己被当成抱枕那样抱着睡觉。 但他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个，因为他是被山顶方向的一些巨响惊醒过来的。 伴随着巨响扩散开，这片区域有许多石块从斜坡上翻滚下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第704章 爱哭鬼 “怎么了！？” 芙蕾雅比迈洛醒得晚了一些，但是反应比他大多了。 几乎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一脑袋撞洞窟顶上。 是的她在洞窟里不能完全站直，不然会撞头。 而且她脑袋很硬，这么猛地一顶，碎掉的居然是洞窟顶部的岩层，而她脸上则只是露出了“有点痛”的表情。 … …… 来自山顶方向的声音并未就此停歇，那声浪每持续十来秒之后就会间隔一会儿，而下一次响起的时候就会变得比原来更加刺耳尖锐，而且那诡异的声线很像是某种歇斯底里的嚎哭，虽然音色更像是某种机械化或者巨物剐蹭发出的声音，但无法否认的是那刺耳的声浪是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的。 痛苦、恐惧、煎熬、悲恸… 甚至于迈洛根本不是被那巨大的音量吵醒的，他是被这声音中沉淀的情绪“惊醒”过来的。 直到现在，他手臂皮肤上依旧鸡皮疙瘩阵阵。 “这是哭声对吧？” 趁着那刺耳咆哮的间隙，迈洛对芙蕾雅问道。 “是的。”芙蕾雅点头。 她眉头紧锁。 而迈洛也注意到了这点，于是问：“怎么？” “正常来说早应该停歇了，但它的声浪强度却越来越高，山顶到底发生什么了……”芙蕾雅注意到这座洞窟的石壁上开始有一些崩碎的裂痕出现。 “意思是平时夜里也会这样呗。”迈洛犯着嘀咕。 … 直到洞窟石壁上忽然崩开一道手指宽的裂口，芙蕾雅脸色一变： “不行！我们得离开了，这洞窟顶不住的。” 那来自高原山顶方向的嚎哭声似乎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停歇的间隙里，在上一次咆哮的回声都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山脉间之前，下一声更加尖锐更加痛苦的咆哮就会响起。 这算是迈洛正经在冷原山脉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可不知道这里半夜还有“闹鬼”的传统。 眼看着洞窟之外从高处滚落下来的巨石越来越多，二人都知道，再不走只有被活埋的下场了。 …… 于是揣上随身物品，俩人一前一后，趁着高山咆哮的某一间隙冲出了洞窟。 他们身上都有伤，迈洛的旧伤并未痊愈，而芙蕾雅身上依旧残留着冷蛛的毒素，但后者可比前者要硬朗太多了。 他俩朝着斜下方树林的位置冲出，在斜坡上接连数次惊险地避开滚落的石块之后，迈洛就感觉自己的胸腹都快要被撕开来了，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步伐。 于是芙蕾雅直接把他逮了起来。 也没有很温柔啦，逃命的时候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相比于那修长高大的希人少女大体格，被抓着衣领的迈洛全程在空中挥舞着，单薄得像个……风筝，对，是风筝了没错… … 好消息是，他们成功冲出了那片斜坡。 哦准确来说应该是芙蕾雅冲出了那片斜坡，顺带把迈洛也拽过来了。 …… 进入密林区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即使斜坡上有一些巨石对撞之后朝着侧面滚来，也会被边缘的粗壮树木挡住。 二人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生怕这片空间的氧气让对方给吸光似的。 芙蕾雅是因为毒素影响了体能加上短时间内的极速狂奔而喘不过气来。 迈洛则是因为芙蕾雅拽着他衣领逃命的时候勒得太紧，全程没透过气来，差点憋死…… … 大概喘了二十秒，这场氧气争夺战算是结束。 而那来自山脉顶部方向的咆哮也很有默契地平息了下来。 迈洛这才终于有机会向芙蕾雅问起关于那咆哮的事情： “那是什么鬼东西？” 芙蕾雅把披散在脸上的白发甩向身后，不假思索地道： “那就是‘冷原的爱哭鬼’呀。” 接着她看到迈洛脸上那“静等下文”的表情，这才意识到些什么。 不可思议地问：“你不知道？” 芙蕾雅的表情就好像在问——你有没有搞错？ “不知道啊。”迈洛两手一摊。 “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芙蕾雅这才想起她从来没问过迈洛的来历。 “非常远。”迈洛点点头。 迷魅森林、古革巨人城市、辛之墓群、潘斯峡谷、食尸鬼巢穴……这路线可不是一般的远。 “爱哭鬼的故事是个很古老的传说，有人说，诸神把触碰了禁忌的冤魂封印在冷原山脉上最冰冷的地方，那冤魂曾经是冷原高山上的源流魔法祭司，每当深夜的时候，整片冷原东南部分区域的所有生物就都能听到很轻微的哭声，这也是它‘爱哭鬼’的外号的由来，据说过往的哭声比风声还弱，几乎难以捕捉到，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疯狂……” 芙蕾雅一如既往，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内容全道了个干净。 她语速不算快，甚至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拎不清某些词汇或者表达方式，等她说完的时候，迈洛已经在一旁腾开一片泥沙空地，燃起篝火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他抬头看向芙蕾雅。 “我偷渡到这片大陆途中听船只上的老水手说的，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呢，你想听吗！”芙蕾雅眨了眨眼睛问道。 “触碰禁忌、被神封印、天黑就哭。”迈洛摆摆手：“其他故事也都是这个老掉牙的套路吧，不想听不想听。” 他自己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在火堆旁边坐下。 表面上看起来对那所谓的“爱哭鬼”没有任何兴趣，但心里却暗暗思量了起来。 那要是照芙蕾雅说的那样爱哭鬼是被诸神封印的，现在诸神都堕入了深渊，是不是意味着，封印有可能松动甚至消失了，所以才会有那几乎能山崩地裂的悲恸嚎哭… 好耶，罪魁祸首又找到了。 最重要的是，在刚才那一阵阵嘶吼哀嚎声中，迈洛感受到了非常清晰、真切的恐惧…… 这让他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 … “那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吗？可能还会有冷蛛哦。” 迈洛一边烘烤着自己的双手，一边警惕四周围。 芙蕾雅摇摇头： “如果只是冷蛛的话就好了。” “你是说那些冲着诗篇来的灵视者？”迈洛问。 芙蕾雅道：“嗯~，如果只是灵视者也问题不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神殿的人。” … 迈洛总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准确地说是芙蕾雅的句式有点似曾相识。 貌似上一回在密林里撞见集体开银趴的冷蛛之前她也说过一些类似的话。 … 或许这位白发希人少女真的多少沾点什么乌鸦嘴天赋吧。 不对，不是“或许”，是一定。 … 大概就在她口中“神殿”二字说出来不到三秒钟左右。 密林的另一端就传来的异响。 第705章 传教者的寄望 “你不知道与希人走得太近是会沾染罪责的吗？人类。” 声音就是从密林边缘位置传来的。 语言、气质、态度、语气…… 迈洛甚至都不需要细品就能知道对方这些人肯定来自于某一神殿，只是不知道具体隶属于哪一神殿而已。 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旁边的芙蕾雅的脸上突然多了一分冷厉。 所以希人是什么碰不得的种族么？ … “居然是未曾接受净化的原始希人，看来这片高原已经堕落太久，滋生了一地罪恶。” “还有那愚钝的人类啊，连灵视都未曾打开，即使让你拿到了那诗篇又能如何？扮演一个平庸的角色在平原安度一生难道还不如暴死在冷原么？” ……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神殿势力的人都是这副嘴脸，反正迈洛记忆里的大部分是这样的，这双方甚至眼神都还没对上呢，神殿一方就开始对迈洛这个“无知的人类”进行教化了，因为他们已经默认这个时期攀上冷原的人都是冲着那诗篇而来的。 幻梦境灵视者们对古老典籍的痴迷程度是远超清醒世界的，自然也不乏那些幻想着一步登天的普通人类。 … 芙蕾雅已经从背上取下长弓，搭弦瞄准着那聒噪声源的位置。 而迈洛却在这关键时刻走神了。 没错，他双目放空，有些许茫然地转头望向了山脉方向。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一些更加隐晦的声音，被其吸引了注意力。 那声音并不连续，且非常轻…… 比孩童熟睡中的呓语呢喃更加模糊… 但迈洛心里却萌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即那零碎断续的话语，是某个灵魂正在努力挣扎着想要向他传递一些什么讯息，而且是只对他一个人说的。 因为很显然周边的人都没有捕捉到这个声音，神殿的人亦是如此。 … “看情况不对劲就跑。” 芙蕾雅维持着搭弓拉弦的姿势，她压低着声音提醒身旁正在神游的迈洛。 但迈洛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滞地望着遥远山脉的方向。 …… “触碰…死亡的火焰……不…不是我的本意…” “我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 “请…请结束我的痛楚……如传教者允诺的那样……” “请……可怜可怜我…” “伟大的…恐惧之主……” “取走这那…诅咒的火焰吧……” “只有您……能承接…这份诅咒……” … 那是一个陌生且极其苍老的声音。 它正在尽其所能的将讯息传递给迈洛。 对于迈洛而言，任何一句单拎出来都是谜语，他在这个声音中也捕捉不到任何一丝熟悉的感觉，可以确定这是完全陌生的灵魂。 ……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爱哭鬼”吧？ 但与几分钟之前那响彻山谷的咆哮相比，此刻迈洛听见的动静就像是某人临终之前的低语，何其微弱。 … 如果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灵魂真的是在对迈洛一个人说话…… 毕竟它提到了“恐惧之主”。 那么迈洛大概能猜到低语中提及的所谓“传教者”指的是谁了。 …… 但！ 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个桥段很熟悉么？ 来自阴暗深处的零碎低语，引发愚昧灵魂的深思，将其误认为是某种指引，最终倒向无尽深渊。 这不就是清醒世界里那些沉眠在地底下的旧日们玩烂了的招数么？ 迈洛都不晓得见过多少回了，那些最后被送上行刑台或者精神病院的家伙们都声称自己是“被选中的人”。 理智在警告着迈洛，他现在不再是上位者的身份，所有那些古老灵魂的蛊惑对他是存在效果的……吗？ … 迈洛伸出手指摁住脖子动脉的位置。 脉搏居然是完全正常的。 …… 芙蕾雅严阵以待的时候，一旁的迈洛就这样时而东张西望，时而挠挠脖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神殿人员的影子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迈洛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危机感。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接收到山脉另一端的脆弱灵魂传递过来的一丝恐惧… 那就像是爱哭鬼正在向迈洛展示自己的孱弱一面，或者说表达自己的诚意，类似于一种卑微的乞求。 而那一丝恐惧中所积压着的内容，超乎了迈洛的想象。 某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被黑色死亡之焰焚烧着的巨型祭坛，以及祭坛下所有被施以斩首刑罚的罪人，那堆积着的头颅都还佩戴着祭司的帽子。 他看到了一个部落族群的兴与衰，爱与恨。妻儿悲惨凄厉的尖叫与嘶鸣，最终都被来自上位的冷漠彻底吞噬，化为永恒的封印。 所有画面都只是一闪而逝，但足够震撼，也足够刺痛。 …… 冰冷高原上的祭司们，如今已经近乎灭绝。 而另一种土着——冷原人，则沦为某一高等种族的奴仆。 这曾经有独属于这片土地的文明，直到某一时刻，他们触碰了被称为“禁忌”的东西，于是就如传闻所描述的那样，来自与神殿诸神的力量降下了责罚，或者说……屠戮。 那被视为禁忌者的灵魂，在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恐怖痛楚之后，被压制到冷原山脉中的某处。 漫长的岁月就是诸神最强大的武器，它让灵魂的记忆错乱，让意志破碎，只有这样将禁忌的火压制到最虚弱的状态，才能在最终予以湮灭。 直到某一个平淡无奇的冬天。 神秘的传教者来到冷原。 “拜访”了那逐渐被人们遗忘的禁忌灵魂，让它重新记起所有这一切一度被痛苦取代了位置的记忆，它逝去的族人，被碾碎的妻儿… 它得到了传教者许下的诺言。 只要它维持住将熄的焰苗，直至恐惧之主降临的那天，诸神的封印就会被撕碎，它就能被赐予解脱。 … 而那位神秘的传教者的身影，是佝偻着的，且猩红色的。 … 迈洛忽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心想红女巫大概是不知道后续会发生这么一连串重大变故导致迈洛沦落至此。 恐惧之主啊…… 原来在红女巫的预期里，走到这一步的迈洛已经拥有可以活撕诸神封印的能力了。 联想彼此后来的境遇和下场，多少令人有几分唏嘘了…… 红女巫确实是尽心尽职了，不管是为了迈洛还是为了她心中的古老猩红。 …… … “你准备发呆到什么时候？” 芙蕾雅用胳膊肘戳了戳迈洛。 此时神殿的骑士团已经近在咫尺，而迈洛依旧神游天外，芙蕾雅是腾不出手，不然她真想在迈洛身上狠狠掐一把。 …… “人类，你是诸神眷顾的种族，只需让开，我可以忽视你的无知与罪责。” “不要碍着我净化这个希人。” (本章完) 第706章 箭矢 嗖！！ 芙蕾雅冷哼一声，直接朝着神殿骑士的领队面门射了一箭。 … 但高速冲刺箭矢被对方仅用单手就捏住了。 直到这时候迈洛才正式地看了一眼所谓的神殿骑士团。 … 他本来以为会是黄金律法神殿的骑士那种中世纪战甲，再配备各式的轻重冷兵器。但事实证明幻梦境中的文化元素是非常多样化的，即使同为神只的殿堂，彼此之间也存在较大的差异。 眼前这群骑士，他们身上就没有佩戴任何厚重的甲胄，整体的装束略显怪异，更像是什么刺客组织的，人均灰蓝色束身长衣，内置轻甲，唯一较为显眼的是臂环上镶嵌的蓝色宝石，清澈透明的宝石内部似乎还悬浮着某种符文，像个勾指的符号。 … 为首的骑士轻松将芙蕾雅射出的长箭捏得粉碎。 这是一名皮肤苍白的年轻男性人类，事实上整个骑士团所有成员兜帽下露出的脸庞皮肤都苍白得吓人。 他们全都骑着高大的黑色骏马，居高临下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迈洛二人，当然，芙蕾雅是主要的审视对象。 …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有未净化的希人出现了啊，我都快忘了那帮医师给你们‘剔除罪恶’的步骤都有哪些了。” 骑士领队感慨了一声。 这是一名实力不弱的灵视者。 但是像这种，明明是轮到他讲解来龙去脉的桥段，偏偏嘴却里只说一些含糊不明的废话，故作高深的嘴脸是迈洛最恶心的。 他的更多注意力放在了那骑士团中间团团包围着，或者说保护着的一个单薄人影。 那是一名女子，她是骑士团中唯一没有佩戴轻甲的，身上披着深绿色的长袍，兜帽和长发盖住了她的面庞，但却无法遮盖住她的目光。 因为在刚才迈洛触碰到“爱哭鬼”意志的某一瞬间，那女人显然有所察觉，迈洛察觉到了这一点，也注意到了那绿袍女投来的目光。 从阵营站形来看，绿袍女才是这个骑士团的核心。 也是迈洛最应该警惕的对象。 … 这时候，骑士领队也总算说出了那所谓的“净化”步骤： “他们会将你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筋脉切开，将其中属于混沌的那部分糟粕剔除，再将富有人性的材料混合注入，让你得以重获新生……” “感谢你啊，可算是他妈讲出来了。” 等了老半天的迈洛终于是没憋住…… … 而他的反应也成功让骑士领队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羞辱。 于是原本还应该继续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闲扯好久的骑士们决定直接动手，后者其实并不是他们的风格，勾指的信徒们始终坚信自己是高贵优雅的那一方，即使是动武，也绝不能像原始人那样显得野蛮、粗鲁。 反正迈洛算是给双方都节省了不少时间。 在骑士团动手的第一时间，芙蕾雅就拽住了迈洛的衣领迅速朝着后方狂奔起来。 于是又一次上演了之前躲避滚石时候的“放风筝”画面。 … 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骑士团臂环上的蓝色宝石中迸发了一系列射线迅速编织成一张巨网自正上空砸了下来。 可芙蕾雅速度却足够快，即使拽着迈洛这个风筝也能及时冲出蓝色网络的封锁圈。 … 随后策马追出的骑士领队。 那黑色战马的速度极快，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就冲出了密林，宛如一阵黑风。 … “左边。” 在半空中随风飘扬的迈洛拍了拍芙蕾雅强有力的臂膀提醒道。 下一秒，无数璀璨的蓝色虚幻长戟就从左侧方向如雨点般砸了过来。 芙蕾雅把迈洛拽如怀中，极快地在地上做了个翻滚冲进斜坡下方，利用地势的高低差惊险躲过了大部分虚幻长戟。 但很快那骑士便操纵着剩余长戟调转了枪口朝着他们二人扎了下来。 “哼！！” 这次芙蕾雅算是把极致蛮横的暴力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只听见她闷哼了一声之后，提拳便砸在了地表那没有植被覆盖着的、最坚硬的岩层部位！ 恐怖的冲击力直接崩断了岩层。 让前方一整块岩石从地表凸了起来，将那些不知是魔法还是咒术制造的长戟尽数拦下。 … “漂亮！” “唔呼！！” 发出鬼叫的不止迈洛，还有完成这一系列帅气动作的芙蕾雅本人。 当然这并非无伤，芙蕾雅拳头上皮肤炸碎形成的血雾也呼了迈洛一脸。 … 然而就在俩人的鬼喊鬼叫声刚停下的时候，一轮冰冷的新月已经在他们的正上空形成。 那新月上散落下来的点点星光散发着透人灵魂的寒意。 芙蕾雅的动作开始变慢，即使她拼尽全力亦无法冲出月光的笼罩范围。 而下一秒，冰霜风暴就将在两人头顶炸开！ … 紧要关头，迈洛从芙蕾雅箭袋中抽出一根长箭，将箭镞在自己手臂肌肉上狠狠刺入并划过。 鲜血炸裂。 而伴随着鲜血扩散开的还有猩红炙热的火！ 甚至都不需要他多说任何废话，芙蕾雅夺过燃血的箭矢便直接弯弓射向那新月。 … 咣！！！ 火焰与冰霜彼此吞噬。 最终这两种力量以风暴的形式在高空中达成了和解。 …… “好厉害！那是什么招数？！”芙蕾雅揣上迈洛继续狂奔。 “血咒术，我回头教你。”迈洛答道。 “我脑子不大聪明。” “没有任何门槛的。” “好耶！” … 那玩意儿确实没有任何门槛，甚至不要求施咒者具备一定灵视，来自于某一本邪恶典籍，只要记住咒语，且不怕疼，任何人都能释放。 这便是古老典籍在幻梦境能嫌弃轩然大波的根本原因。 … 将新月化解之后，便得以继续朝着远离密林的方向逃窜。 可接下来，迈洛的心率骤然加速！ … 明明骑着黑色战马的神殿骑士已经在后方被甩开很远一段距离了，可… 嗖！ 当迈洛二人回头眺望，发现那远处那人影手里正握着一柄水晶长弓的时候，发现对方的弓弦正在剧烈颤动着，却不见箭矢的影子。 再一低头。 自己的胸口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淋淋窟窿…… … 第707章 猎人 在迈洛俩注意到骑士手中长弓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中箭了。 根本不见骑士射出的箭矢，迈洛胸口上多了个手腕粗细的窟窿，伤口边缘还染着青蓝色的魔法焰痕。 而芙蕾雅被贯穿的位置则是在肩膀。 那根看不见的箭矢是先贯穿了迈洛再贯穿的芙蕾雅。 至于远处的骑士，他已经缓缓垂下手中的水晶长弓，并且根本不急着追上来，或许在他眼中，人类和希人已经与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 “你死不了！” 芙蕾雅从后方抱住迈洛，用手死死压住他胸口的伤，拽着他向后撤离，她速度依旧迅猛，仿佛自己身上的伤完全不会对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等会儿！” 迈洛却猛地拉住了芙蕾雅。 他的目光锁死在远处斜坡的骑士身上，鲜血已经从迈洛口鼻处涌出，连眼睛都被血丝占满。 芙蕾雅并不明白迈洛想做什么。 但很快，这片山脉中再度响起了爱哭鬼的咆哮声！ 比之前更加疯狂的滚石从山顶方向倾泻了下来，还包括沿途一些被折断了的巨大树干。 “！！！！” 光是那刺耳的尖叫嚎哭都足以让人头痛欲裂，丧失任何行动能力，而咆哮掀起的这场巨石风暴则是直接让斜坡狠狠被削矮了三分之一，滚滚浓烟和密集的尖锐巨石自山脉高处滚落，彻底将迈洛和骑士团之间的这片区域封锁拦截了起来。 … …… “撤！” 迈洛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而芙蕾雅则背起迈洛迅速消失在另一侧山涧之中。 … 这可能是爱哭鬼有史以来最疯狂的咆哮，几乎将地表所有东西都掀了起来，下方的沟壑都被填平了。 … 来自不知名神殿的骑士团只能龟缩回密林中躲避这场滚石风暴，眼睁睁看着迈洛他们消失在另一侧的阴影中。 然而领导骑士团的那名男子并未露出任何懊恼的神色。 在他看来，中箭了的迈洛和芙蕾雅依旧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或者更准确点说，他们的死活对他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他带领骑士们调转方向，准备从密林的另一端绕过这片山体。 众骑士纷纷策马转身之后，只有那绿袍女依旧停留在原地。 她面朝着滚石风暴以及迈洛逃窜的方向，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竟然引动了那怨鬼……” … 在一旁等待绿袍女的骑士领队不解地问道：“怎么？” 女人拉动缰绳驱使马匹缓缓转身。 对于刚才自己察觉到的一些诡秘端倪，她心中尚存有许多的困惑，所以也没有向骑士解释太多。 但在即将离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朝着迈洛所在的方向深深地望了最后一眼。 随即嘱咐道： “要留意刚才那个人类。” … “那个人类？” 骑士摇头： “您多虑了，他活不过今夜。” 绿袍女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叹道： “但愿如此。” 骑士平静道： “不论发生什么，骑士团一定会护送圣女直达封印碎裂处，这一点您无需担忧，我以性命起誓。” 绿袍女不置可否，随后又提道：“已经陆续有灵视者攀上冷原，甚至有其他神殿的人……像今晚这样的冲突，尽可能避免吧。” “可那是未净化的希人。” 看起来，骑士也并非百分百认同绿袍圣女的判断。 然而绿袍圣女却用很平和的语气戳穿了骑士内心的想法： “也许在你看来争端是无可避免的，毕竟你此行的另一目的是夺取那份古老诗篇。” 不过骑士的脸色也仅是微微一僵，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清了清喉咙后说： “护送您才是首要任务。” 绿袍圣女最后嘱咐道：“另外还需警惕一点，我能感受到黄金律法的气息，既然他们的人出现了，那么极大概率，那造下无数杀孽的猎人也会出现。” “是。” … …… 就如绿袍圣女所提及的那样。 从幻梦境各地漂洋过海来到北大陆的船只上载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中有超过一半是灵视者。 有意思的是，当这些平日在野外遭遇时免不了互相猎杀的灵视者出现在同一艘远航船的时候，却又都相安无事… 这就涉及到了寂静海域上的一些潜规则了。 而除去这些“民用”船只以外，多条航线上驶向北大陆的还有一些速度更快，规模更大的巨物，那便是隶属于各大神殿的远航船。 名义上，神殿们都是来协助封印冷原怨鬼的。 实际上，诗篇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但肯定不能这样声称，更不能以神殿的名义将灵视者们排除在外，这样是自降身份的行为。 所以等那些可笑的家伙们杀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这边“碰巧”在附近办正事的神殿人员就可以出手解决争端了…… 这个套路已经沿用了不知道多少年。 屡试不爽。 … 此时一艘横穿暮光之洋的巨大远航船正倾斜着船身缓缓压向岸边。 最后嘭的一声搁浅在暗礁嶙峋的海岸上。 偌大一艘船，却好像完全没有任何船员在负责停靠工作，完全是任凭海风把船吹上岸的。 …… 而事实是，此时船舱里就没多少还能喘气的活人了。 唯一一个从甲板上跳下来的人，他身上披着的黑色外套湿漉漉的，但并不是被雨淋湿的，若衣服不是黑色的话，便能看出那些浸透了的液体其实是血…… 这是一名男人，他长发、独眼，手里提着一柄折叠起来的大镰刀，刀刃上有个小缺口。 他望了一眼前方那座被阴霾笼罩着的巨大城邦，以及城邦后头那片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山脉，随即又看了看身后这艘千疮百孔的烂船，有些晦气地摇了摇头： “杀错了。” … 整船整船的血浆和尸体。 这些，可全都是神殿的使者。 然而，并不是男人想找的黄金律法神殿，他确实是上错船了。 …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相关的情报还是搜集了不少，目标直指前方那座高耸的冷原。 第708章 救活了 …… 至于在最后关头利用精神感应引动爱哭鬼释放山崩从而顺利逃出生天的迈洛嘛…… 芙蕾雅把他扛到了一座新的洞窟，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深入冷原山脉了。 不知道是希人的恢复能力普遍都这么强悍还是只有芙蕾雅如此，同样是贯穿伤，这会儿她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仅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且预计一觉醒来连疤痕都会消失，而迈洛则一副随时可能去世的模样。 而对芙蕾雅而言，处理伤口、疗伤这些事显然不是于她的擅长领域，在战斗中她得心应手，但眼下，在洞窟里的她就显得手忙脚乱了，有一种CHU男初访享乐屋的既视感——很急，但又无从下手。 但好在她脑子还很灵光，想起了迈洛之前说过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些“干粮”对伤口恢复有很大帮助，于是决定给迈洛狠狠“食补”一番。 她先撕开迈洛的上衣，将他右侧胸口上那个狰狞伤口前后堵住。 接着开始疯狂地翻自己的背包。 …… … 重大坏消息来了。 原本所剩无几的“干粮”在刚才仓皇逃窜过程中弄丢了…… 一旁，尚未完全昏迷的迈洛用仅剩的一丝力气说了句： “哦豁，你不是说我死不了的么？” 说完，黑暗就完全侵蚀了他的视野范围，然后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了。 … 洞窟内昏暗、抖动的篝火前，芙蕾雅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伤痕累累的人类，她陷入了某种无比激烈思想斗争。 刚收的小可爱这么快就要死掉了吗… 最终，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 深夜的冷原下起了冰雹雨。 刺骨的霜冻在越是深入山脉的地方越令人觉得刻薄。 这场风暴实际的持续时间并不算长却又给人一种永无止境的感觉，然而恶劣的天气并没能阻止灵视者与神殿使徒们踏上追寻“真理”的旅途，在这片山脉的许多晦暗角落里都能看到各种上下位仆从种族路过留下的足迹。 … 直至流光再次取代阴云，来到冷源的正上空。 像这种透着灰蓝色的、略显得黯淡的天宇对于冷原来说就算得上是难得的放晴了。 而那座狭窄洞窟里，濒死的前黯影大人也终于在某人黏糊糊的怀里苏醒了过来。 迈洛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被抬上了绞刑台，随着神父说完那些无意义的祷告词之后，行刑官卸掉了迈洛脚底下的木板，他的大脑和思维开始被窒息的痛苦感觉不断侵蚀、占据。 惊醒过来才发现是芙蕾雅的白色长发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解开那些绕着脖子的头发，但自己这会儿正以某种很少女的姿势被芙蕾雅搂在怀里，最主要的是，这位希人女士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迈洛一时半会儿还真掰不动她。 芙蕾雅睡得很香。 她脸就贴在迈洛额头上，在这个距离下迈洛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涂抹在眼眶和脸颊上那些用来增加威慑力的、看似狰狞实际没什么卵用的线条。因为这有一种给精灵族上了狂战士的妆的感觉。 迈洛费了很大劲儿才从芙蕾雅的怀里挣脱开来，必须承认她怀里的确很温暖，但她的力道也让人难以承受，所谓蟒蛇的绞杀也不过如此吧…… … 另外，迈洛在解开芙蕾雅长发的时候，触碰到她头顶上的某快凸起的硬物，但那东西隐藏在白发之下，平时更是被兜帽盖着，看不出是个什么结构…… 熟睡中的芙蕾雅没有给迈洛一探究竟的机会，她下意识地伸过手来要把迈洛拽回去当枕头，还好迈洛躲得快。 … 狭窄洞窟里的篝火早已经熄灭，在燃烧殆尽的火堆旁迈洛看到了几个粗糙陶制容具，内部盛放的是烹煮压制之后的“干粮”。 这种没有被完全晒干尚且带有水分的半成品的质感看起来就有点像是……迈洛记忆中的奶酪。 而且看起来，似乎制作过程也与奶酪相似，都是加热煮制、封存发酵、脱水压榨等… 只是成品吃起来有些寡淡无味，并无奶制品的浓郁香甜。 可，这荒郊野岭的，她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鲜奶…… 一边想着，迈洛发现自己脸上尤其是嘴角似乎沾了些什么东西，有一丝黏腻的感觉。 … 而说到奶，迈洛这才想起自己右半胸口上的那个贯穿伤。 他抬手摸了摸，发现伤口已经奇迹般的愈合了。 疤痕是不可避免的，但新鲜的血肉已经完全长好了，就连被打碎的肋骨都长了回来。 这让他不得不感慨，希人绝对是治病救人领域的天才种族，为什么那些神殿骑士非说这一种族需要接受所谓的“医师的净化”呢… … 迈洛掀开芙蕾雅堆积在洞窟门口用于隐藏的树木枝叶，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温暖阳光，冷风一过，赤裸上半身的迈洛感觉瞬间被剐走了一层皮，但至少，野外有了一层灰蒙蒙的天体照明，这也就足够了。 冰冷的光打在他的身上。 所有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名“普通人类”肢体上的狰狞伤疤变得无比清晰。 包括来自外神化身之血灼烧留下的罪痕裂纹、黄金藤蔓的诅咒贯穿撕裂的伤疤、旧日撕咬的痕迹、蒙宠者火焰与湮灭的烙印… 其中有太多重叠的、新旧交错的痕迹连迈洛自己也都难以分辨了。 而值得庆幸的是，他用这一身的千疮百孔，兑换了灵魂层面的绝对清晰和自由。 …… 也许是闯入洞窟的刺骨冷风扰醒了芙蕾雅。 她翻了个身来，睡眼朦胧地盯着洞窟口那个线条狰狞的背影。 睡前夜里，在给迈洛灌下“疗伤药”，确认他已没有性命之忧后，镇定下来的芙蕾雅才注意到迈洛身上那些超出寻常人想象力的伤痕。 希人是一个不会留下伤疤的种族。 但反而，她们对伤痕有着古老的崇拜与迷信，这也是芙蕾雅面部线条涂鸦的文化来源。 所以眼前这具看似孱弱的人类身躯上的累累痕迹让芙蕾雅一度失神。 她看到命运对眼前的人类究竟有多么刻薄。 同时也困惑，他是如何在这些骇人的遭遇中活下来的。 可怜的家伙。 于是“小可爱”成功晋升为“小可怜”。 … 迈洛并没有注意到芙蕾雅已经醒了并躺在洞窟里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他在洞窟口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叨叨了一些芙蕾雅完全听不懂的话。 类似于：“一不小心又活下来了啊…不知道如果死在幻梦境的话灵魂还能不能飞回老席恩的池塘里去泡澡……” … (本章完) 第709章 唷！ “从来没有神明为你提供庇护，对吧？” 芙蕾雅盯着迈洛背影怔怔出神的时候，神使鬼差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有比那更好的。”迈洛不假思索地应道。 接着他重新披上那破破烂烂的外衣，转身对芙蕾雅问： “谢谢你救了我。” “嗝！” 迈洛说完还打了个莫名其妙的饱嗝，随后继续问：“你怎么又脸红了。” 芙蕾雅哼了一声： “你别管！既然那么感谢我，那就……撒个娇来听听？” “我更倾向于帮你杀个人，或者杀点别的什么东西。”迈洛摊了摊手。 “杀人，就凭你那小胳膊小腿吗我的可爱？”芙蕾雅笑眯眯地盯着迈洛。 “可以先记账的嘛，将来总会有机会的不是么？”迈洛丝毫没有在意芙蕾雅的调侃。 “那就帮我把……把终北大陆沃米阿德雷斯山脉底的蜘蛛之神杀了吧，它编织的那张巨网挡阻隔了我们找寻故乡的古路。” 芙蕾雅显然并不指望迈洛真的能用杀戮的方式报答她，所以就把自己认知里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呀。”迈洛想都没想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确认：“你把那个地名再说一次。” “终北大陆，沃米阿德雷斯山脉。”芙蕾雅笑眯眯地重复道。 她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开心，多少沾点宠溺的眼神。 所以说希人种族的审美跟人类比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差异的，迈洛这副德性还能跟“可爱”沾边这事儿本身就非常之离谱。 相比之下人类通常会把一些胖乎乎或者毛茸茸的东西跟“可爱”联系到一起。 而希人的话…… 难道只是单纯因为迈洛的体型比希人族小一号么？ 也就是传说中的，小小的也很可爱？ … …… “我还是更想听撒娇。” 没能如愿以偿的芙蕾雅有些兴致缺缺。 她把自己的武器装备和零散几件的陶制品收回到行囊中，确认没有落下任何东西，最后对迈洛问： “你还跟我一起吗？” “当然。”迈洛点点头道：“说不定还需要你再多救我几回呢。” “我可没有那么多仇人要杀，下次你就只能用撒娇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唷。”芙蕾雅嘻嘻坏笑着。 “有的有的，树敌结仇这方面我是最擅长的了，回头教你。”迈洛拍拍胸脯。 毕竟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一次性把梦境诸神得罪个遍的，没有吧。 … 不过，玩笑归玩笑。 芙蕾雅还是认真地向迈洛说明了自己即将踏上的路，以及路上的凶险。 她也是冲着那份名为《星之兽》的诗篇而来的，所以这一路上出现的每一名灵视者都可以视为竞争者，至于神殿的使徒们，这就更不需要多说，此前的遭遇已经说明了一切。 除去以上这些阻力之外，还有属于冷原本地的危险。 下层是传闻中被诅咒了的因加诺克城，另外山脉之上还有包括冷蛛在内的各种荒野巨兽。 哦别忘了还有那逐渐失控的“爱哭鬼”。 这样算起来的话，这一路的凶险对迈洛来说怕是要死上很多回。 但即使如此，他的回答依旧平静干脆： “没事，你还是会救我的不是么？我是可爱的呀。” “突然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可爱。”芙蕾雅小声嘀咕道。 “那可太好了。”迈洛嘻嘻一笑。 反正他现在这么脆弱，跟这位人肉元素瓶绑定一起绝对是没错的。 “所以你在冷原的目的地是？”芙蕾雅问道。 “是爱哭鬼。”迈洛不假思索地答道。 此前两次与爱哭鬼发生共鸣之后，迈洛基本上已经通过那一系列回闪的痛苦与恐惧记忆片段了解了那山顶上被封印的灵魂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曾经造访过这里的红女巫早已经为迈洛布下了因果的种子，就像永恒国度东部禁区的遗民们一样，她将黯影的意志和教义传递给了每一个被诸神抛弃、压迫的种族。 冷原的爱哭鬼亦是如此。 然而东部的遗民希望得到的是救赎，而爱哭鬼，它索求的是解脱。 可它迎来的是一个凡人版本的迈洛，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暂时做不了。 但走一步算一步呗。 迈洛大概能猜到，他从清醒世界跌落到幻梦境的事情很可能不是偶然，且如此精准地落到曾经红女巫造访过的位置，更加不可能是凑巧。 也许正是宿命，也许是那位混沌主人的特殊用意。 总之迈洛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自己认为这是个机会。 …… 芙蕾雅也没有多问。 她只点点头，用罕见的正经语调说了这样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其背负的使命。” “唷。”迈洛补了一声。 “什么？”芙蕾雅被迈洛这一声唷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语气词吗？”迈洛道。 “是噢。” 芙蕾雅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随后又重新说了一遍： “那就……每个人都有其背负的使命唷！” … …… 既然确定赖上这位免费饭票兼保镖了，迈洛必然也需要了解一下眼前这座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高原上的具体情况。 芙蕾雅尽其所能地将自己提前了解到的内容都告诉了迈洛。 包括这里曾经拥有最高地位的古老祭司派系，以及祭司们统治之下的各个种族。 其中就包括迈洛较为熟悉的冷原人，那种长着尾巴和蹄子、声音尖锐的类人种族，如今在幻梦境各大港口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靠着贩卖奴隶和缟玛瑙以及红宝石维系种族发展。 但芙蕾雅透露，如今祭司群体早已经被神殿势力抹除，仅剩的就是如今在山顶被封印着的爱哭鬼。 而作为祭司曾经的子民，冷原人们现在也已经沦为另外一种名为“月兽”的上级独立种族的奴隶，他们所从事的一切海上贸易活动其实都是服务于月兽们的，运气不好还会被当成口粮吃掉。 总的来说冷原是一片贫瘠、荒芜的高山。 这里的统治势力分布一点也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萧条单调的，在野外能见到的活着的物种也非常稀少。 而相对的，祭司遗迹也非常好找。 上半部分光秃秃的山脉上唯一能看到的那片巨石堆积叠加形成的凸起位置，便是已经眼灭了的祭司王朝的旧址。 … 那是迈洛与芙蕾雅的第一站。 但扯了这么多，似乎也没有任何关于那《星之兽》诗篇的线索。 一篇残缺的典籍诗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冷原，并同时被这么多人知晓。 “你不觉得这事听起来就很蹊跷么？”迈洛对芙蕾雅问道。 芙蕾雅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蹊跷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710章 封印 在冷原，经常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宇上有巨大双翼的轮廓挂在天边。 那些就是迈洛最初遭遇到的大鸟。 而到了深夜，某种形象比大鸟更不讨人喜欢的生物就开始占据夜空。 与鸟类不同，它们有着光洁油滑的外表皮，头上顶着互相对内弯曲的犄角，类似蝙蝠那样的肉翅，丑陋却颇为适合抓摄物体的爪子，以及长着倒刺的尾巴。 这是一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生物，并且它们的脸是一片空白的，也就是没有五官。 迈洛曾见过这种生物几次，它们的名字叫夜魇。 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担任着类似于监视者的角色，通常幻梦境不同区域中的夜魇侍奉着不同的上位者。 比如迈洛之前在迷魅森林中见到的深渊老人诺登斯的身旁就环绕着许多夜魇。 它们的形象就与怪诞文学中的石像鬼如出一辙。 但令人讨厌的是这些家伙是完全无声的，只有聚精会神时刻警惕着夜空，才能偶尔发现那些隐蔽在黑暗中的影子。 … 严格来说冷原与迷魅森林同处于一片大陆，至少通过陆地是可以互相抵达的。 所以现在出现在冷原之上的夜魇，应该就是侍奉于诺登斯的那一群。 这也就说明神殿势力就在附近了。 看样子梦境众神只坠落深渊似乎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架构造成什么特殊影响，当然，等这些信徒们知晓真相的那天到来，就不好说了。 至少现在他们还有闲暇时间来争夺一份可有可无的诗篇。 …… 抵达古老祭司遗迹的时候，迈洛忽然发现芙蕾雅有些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 “没什么。”芙蕾雅摇头。 但迈洛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他指了指头顶上夜空中无声滑动着的鬼魅影子问：“你怕夜魇？” 看起来恐惧确实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很难想象一拳头能把地板岩层砸翻起来的猛女会对夜魇感到恐惧。 “乱说，才没有！” 另外，嘴硬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 但本来这段路的探索一直都是芙蕾雅单枪匹马走在前面的，而自从夜魇们出现之后，就变成了迈洛在前头探路，因为芙蕾雅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空中，锁定着她视野范围内所能见到的每一只夜魇。 而迈洛则很清楚，那些夜魇不敢靠近，它们只会猥琐地进行尾随，并将有价值的讯息传递到主人的手中，值得庆幸的是夜魇应该并不服务于迈洛此前遭遇的那群神殿骑士，但反正肯定是给进入冷原的某一神殿当狗的，不能保证神殿之间是否会互通讯息。 所以遗迹是不能久待的一个地方，必须加快步伐。 … 而专门来这已经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废墟走一遭，其实是很有必要性的。迈洛的最终目的是爱哭鬼而非《星之兽》诗篇，他已经在前两次共鸣中掌握了不少关于爱哭鬼的记忆片段。 作为过往冷原至高权力的象征，这里曾是大祭司的宅邸，爱哭鬼大部分残缺的记忆片段都发生在这里……包括他的亲人被清剿屠戮的那部分记忆。 如今这里已经很难再找出当年的痕迹，残垣断壁中透露着的是破碎与陈旧感，连建筑上刻画的图腾也已经被侵蚀得模糊不清，岁月一视同仁，把曾经的辉煌与残酷一并洗刷了个干净。 见迈洛在遗迹废墟上兜兜转转找东西的样子，芙蕾雅提醒他：“悲剧发生在近百年前，我想，这里有价值的物件应该早已经被拾荒的冷原人搜刮干净了吧。” 而迈洛却钻进了一座只剩下断裂柱子的石屋废墟。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印刻在石板地面上的清晰图腾。 那与此前遭遇到的神殿骑士佩戴的蓝宝石中的图案有极高的相似度，都是弯曲勾指的模样。 “当然不是为了找什么值钱物件。” 他在那勾指图腾前蹲下身来，伸手触碰那图腾的痕迹说道： “古老祭司的肉身早已经被毁灭，被封印在冷原之巅的是与某种可怕力量结合了的灵魂，他一直维持在某种折中的状态下，既没有完全释放那份禁忌力量，也无法长时间维持意志的清晰……有某种信念在支撑他忍受这无尽的煎熬，甚至可能，他自己都快要遗忘了那信念是什么……” “勾指神殿为什么没有直接灭了他而是选择把他封印起来？”芙蕾雅不解。 “谁知道呢~”迈洛耸耸肩：“是为了掌控那份禁忌力量？或者单纯只是施行惩戒。” “那你现在是打算……”芙蕾雅问道。 “我得想办法让他暂时进入的清醒状态，然后才能好好谈谈。”迈洛指了指地上的图腾。 “不懂。”芙蕾雅茫然摇头：“谈什么？” “他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但，情况与预先设想的可能不太一样，现在来的这个家伙可能没有能力轻松赐予他解脱，所以只能选择嘴遁了。”迈洛巴拉巴拉说着，他也不指望芙蕾雅能听懂。 “那与这图腾又有什么关系？”芙蕾雅显然是没听懂，但也没有纠结那么多。 迈洛也没多说，直接捡起一块碎石丢到图腾上。 很快图腾上方空气中便荡起了一圈涟漪。 那泛开的波纹扩散开之后，一系列零碎、虚假的记忆画面便涌入芙蕾雅的眼中。 在这虚妄的画面世界里，冷原并不像今天这般萧条，多个种族在祭司们的统治下和平共处，山脉之间遍布着风格相似的石屋，人口旺盛。 甚至在山脉的顶峰，还多出了一枚类似太阳般熊熊燃烧着的火球，靠着那火球不断释放的温柔暖意，冷原的自然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说鸟语花香吧，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大部分山体都是光秃秃的冰冷岩层… 某一瞬间，连芙蕾雅都被画面中的温柔冷原吸引了。 但她很快醒悟了过来。 这虚假的一切，就是所谓的封印。 … “骗子啊！” 眼神清晰回来的芙蕾雅暗骂了一声。 她现在算是明白迈洛所说的“折中”和“清醒”状态是什么意思了。 从冷原祭司势力湮灭那一刻开始，爱哭鬼就一直存活在勾指神殿布下的骗局中。 他最初研究并接触那所谓的禁忌之火，目的也就是为了让这片被贫寒笼罩着的贫瘠土地能像平原上那样生机盎然，至少子民们不用常年忍受饥寒。 … 而就在这样的虚假幻象中，爱哭鬼一直忍受着禁忌之火的焚烧，同时也在控制着火焰。 因为一旦完全沦为火焰的奴仆，他的力量会顷刻间吞没整座冷原，把这里的一切付之一炬。 然而他并不知晓，如今的冷原早已经分崩离析，冷原人分散在幻梦境各地，成为了月兽的奴隶。 爱哭鬼所守护的一切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一切只是封印提供的美梦而已。 … 他不愿看到昔日所祈盼的一切被自己亲手葬送，所以日复一日地忍受火焰对灵魂的侵蚀。 直到某一天，来自另一古老文明的女巫造访了冷原。 她献上了所谓的万全之法，令这位昔日的祭司王耐心等待。 并声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的主会降临冷原，届时，祭司王便可以完全拥抱禁忌之火，那位来自异界的主，有能力阻止灾难的发生，并赐予他最后的宁静与安息，令其解脱…… …… 说到底红女巫也在骗他。 是吧？ 她没有拆穿勾指神殿的封印骗局。 她目的很明确，就是为迈洛养着这份禁忌之火，所以默认了勾指神殿的谎言。 … “这个老女人啊……” (本章完) 第711章 把指引吃了 那导致这一系列惨剧的禁忌之火又是什么？ 谁知道呢。 … 迈洛需要爱哭鬼恢复神智。 可问题在于，神殿营造的骗局里冷原一片祥和，爱哭鬼如果彻底被禁忌之火吞噬，那这一切祥和与美好将毁于一旦，而红女巫则以骗局为基础，告诉了爱哭鬼，恐惧之主有能力压制住禁忌之火，只要等到祂的到来，爱哭鬼就可以尽情地放弃控制，结束这无尽的煎熬。 所以打破封印应该是第一步吧。 好消息是，勾指神殿侍奉的那位神只应该是跟着“大部队”一起从墓碑梦境跌入深渊了，所以才导致了封印松动，以及越来越可怕的夜间咆哮。 … 迈洛想恢复实力，眼前这就是一个契机。 当然，也有很大概率会弄丢小命。 事实是，红女巫早早就已经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造访冷原的那段时间，用她那破碎、锋利的指甲将爱哭鬼的一部分恐惧进行了切割，接着撕扯分割成碎块，弃至于冷原的山脉之间，形成了通往爱哭鬼封印处的指引。 红女巫从未告诉过迈洛这些，或许是没有机会告诉他。但她已经把指引人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完成了，只要哪一天迈洛踏上了冷原，只需闭上双眼，必然能看到那用恐惧碎片部下的指引路标。 或许对于黯影甚至CCD级别时期的迈洛来说，那分部在路径各处的恐惧碎片中的力量可有可无，其作为路标的意义更大一些。 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简直就是救命的大补之物。 …… … “希人？” “我没看错吧？这个种族还没有灭绝吗。” “旁边那是人类吗？人类为什么会跟希人走到一起？” … 嘈杂的动静从遗迹之外的阴影里传出。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拨赶到祭司遗迹的并不是勾指神殿的骑士团或其余神殿使徒，而是普通的灵视者。 他们不侍奉任何神明或旧日，属于拾荒流浪的那一派系。 准确来说其实是因为品行或天赋等不同方面的缺陷，不被各大神殿所接受，被迫流窜的这么一群灵视者。 他们可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暗杀同类。 也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进行短暂的联合。 当年的喵喵城乌撒就是这么被掀翻了的。 … “站我后面。” 芙蕾雅从背上卸下长弓，抬手把迈洛往身后轻轻一推。 后者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嘀咕道： “是错觉么……怎么感觉我生活里的女性都说过这句话。” 下一秒祭司遗迹之外便亮起了灰色的漂浮骷髅，那数个骷髅脑袋像是烟雾一样腾空后朝着迈洛与芙蕾雅所在的位置砸了下来。 幻梦境的灵视者果然比清醒世界的更会玩一些。 以现在迈洛这副血肉之躯显然是遭不住这些花里胡哨的招数的。 “嗯——好好好，你来你来。” 既然芙蕾雅自告奋勇，那么迈洛也可以认真地干正事了。 迈洛扭头看向遗迹最高处那座断塔的方向。 那就是他视野范围内所能够找寻到的第一块恐惧碎片的位置。 于是他快速在遗迹的残垣断壁中穿梭起来，朝着高处断塔的位置狂奔起来。 … 此时遗迹之外汇聚的流浪灵视者越来越多。 这些人居然真的达成了共识，他们打算把眼前的希人活捉起来。 不要误会，流浪灵视者自然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仰与执念，可不会像勾指神殿的骑士那样见了面就想“净化”芙蕾雅。 灵视者们之所以这么打算，纯粹是因为一个活着的希人可以在神殿那头卖个不错的价钱。 …… 再说了，芙蕾雅和灵视者们此行的目标都是《星之兽》诗篇，本就是互相敌对的竞争双方，厮杀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 于是这片在死寂中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遗迹突然间就变的热闹了起来。 明枪暗箭，咒术魔法，甚至还有与本地文明背景极度不相符的火器出现，而且无论冷热兵器，都会被灵视者附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特殊力量。 似乎对于术的运用，幻梦境的要比清醒世界的更加丰富许多。 … 希人变成了众矢之的，这原本多少是有点出乎迈洛意料的。 可能灵视者们也知道希人的“干粮”是万能的救命良药吧。 厮杀开始之后，祭司遗迹上各种火光冲天。 芙蕾雅虽然并非灵视者，可她的种族天赋却是顶级的，速度与力量让她在应对一众灵视者的围攻时得心应手。 短时间内根本就没人能伤她分毫。 反倒是一些低估了她视力的灵视者，躲在自以为安全的阴影下释放着咒术，结果下一秒就被极速而来的箭矢贯穿了透露。 还有较为脆弱的家伙更是直接被轰碎了半个身子。 … 芙蕾雅纯粹靠体能强度就跟这群灵视者打了个有来有回，甚至微微占据上风。 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是流浪灵视者而不是任一神殿的使徒了，人家看不上这群乌合之众啊… 要知道之前芙蕾雅和迈洛可是被勾指神殿的骑士撵着跑的，而且差点都没跑掉。 唯一令人不舒服的是流浪灵视者们不愧是被嫌弃的群体，这些家伙手里头就没一丁点儿正派招数，全是暗戳戳的阴招损招，一不留神就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 祭司遗迹边缘正打的不可开交。 那里的残垣断壁看着是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厮杀的，倒的倒，塌的塌。 迈洛没有分心，眼神牢牢锁定着前方断塔下的恐惧碎片。 在短短十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就冲到了断塔的阴影下。 在这里，他伸手触碰到了那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恐惧碎片。 大概红女巫也料想不到自己留下来给迈洛当指引路标的小玩意儿会被迈洛当成补品给吃掉……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是不是直接吞下去就行。” 触碰到那恐惧碎片的时候，迈洛能明显感觉到大啖恐惧的生命本能在向大脑发出饥饿的信号，同时还有熟悉的力量形式在周围空气中涌动着。 在清醒世界和墓碑梦境里的两次死亡，就像是先后对迈洛的灵魂和身体各砍了一刀，将他的一切感官和原始本能都阻塞屏蔽了，回到了最初始的状态，甚至还不如初始状态。 但他并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一步一步地通过窥视亡灵去积攒自己的力量，只需要重新打开吞噬本能即可… … 常人、甚至灵视者都无法看见的一些晦暗物质，像活着的阴影，在触碰到迈洛指尖的时候“欣喜若狂”的拥了上来…… 某种在神只眼中可能会被视为邪恶异端的吞噬行为正在祭司遗迹断塔下方悄然进行着。 … 此时，流浪灵视者芙蕾雅那边闹出的动静也很快吸引到了附近神殿使徒的注意。 最先出现的依旧是那人均佩戴蓝色宝石和贴身轻甲的勾指神殿骑士。 看到废墟之上活蹦乱跳的芙蕾雅的时候，勾指骑士们也都很惊讶。 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么，几乎是致命伤了，怎么现在看着一点毛病都没有？ 难道认错人了？ … 勾指神殿的骑士不屑与那些流浪灵视者有交集，只在东边的山坡上坐等着废墟上的厮杀分出胜负。 冷原上分布着许多的封印图腾，那遗迹废墟之中就有其中一块，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星之兽》以外，也包括巩固这些封印。 当然，踏上冷原的神殿使徒绝对不止勾指神殿，据说所有赶得及的神殿都派出了人手，都想一品那份诗篇的韵律。而他们打着的旗号，自然就是协助勾指神殿封印爱哭鬼。 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已经来到山脉半山腰了都还没碰见其他神殿的人…… … 在勾指神殿的人露面之后，现场那些流浪灵视者就开始萌生的退意，那毕竟也是冲着诗篇而来的竞争者… 可芙蕾雅却不打算轻易绕过这些浑水摸鱼的混蛋。 于是原本的围攻变成了反过来的单人追杀。 此时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废墟中的混战吸引了。 唯独勾指神殿队伍最中间位置的绿袍圣女的目光移动到了更上方断塔的位置。 这位真的是，全场都盯着芙蕾雅，只有她一直不放过迈洛。但这也正常，毕竟也只有她察觉到迈洛与爱哭鬼之间的微妙联系。 目光捕捉到迈洛的身影时，绿袍圣女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皱起眉头。 在她视野范围内，迈洛跟之前那个孱弱无力的凡人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她有一种，像是偶然注意到某个不起眼的影子在角落里捣鼓什么不得了的恐怖物件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迷幻，同时也让人感到恶寒。 … 她不知道迈洛在那阴影的覆盖下做些什么，但还没等她命令骑士们前去阻止，祭司遗迹的西部方向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救命！！！” “勾指神殿的骑士们啊…请救救我们！！！” … 从那一侧堆积的嶙峋巨石缝隙中冲出来的人身穿血色长袍。 噢不，他们的长袍是被鲜血染红的，原本的颜色应该是白色才对… 他们应该是隶属于某一更加擅长于术法的神殿，有点类似于绿宝石神殿那些女祭司，属于本身力量连轻甲都背不动的类型。 这些家伙一路连滚带爬，像身后有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追杀着。 出现在众人视野范围内的一共只有三名术士，其中有两人更是被切断了手臂，血浆撒了一路。 在见到勾指神殿的一众骑士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猎人…是猎人！！” “他把大家都杀了……” “救救我！！！” … (本章完) 第712章 聊起来了 但嘈杂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 即使在相隔数百米外的迈洛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冰冷的寒意从头顶拂过。 再转头一看。 从堆积的巨石那一侧冲出来的三名术士已经定格在原地。 他们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那些冰晶还蔓延到了地上，把那片地面也冻结了起来。 被冰冻起来的三人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弹。 而就在众人恍惚之际，那传闻中的“猎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人的正前方，身形缓缓从阴影中浮现出全部轮廓。 他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镰刀，刀刃上闪着霜气。 … 还没等现场所有人做出反应，山脉高处就有一道涌动着黑气的直线刺了下来，它将所有人的视野切割成两部分，窜向猎人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发生了无声的碰撞。 无数肆虐的刀锋在猎人周围炸开，黑线也就此消失。 猎人毫发无损。 甚至看不到他有明显的动作，没人知道他如何拦下那道骇人的黑线的。 而他身后那几个被定住的术士就遭了殃。 只剩下六条小腿还被冰晶固定在地面上，膝关节以上的部分，则已经被细细剁成臊子，撒给了周围的植被成为新鲜的肥料。 ……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发生的转折太多。 那黑线炸开的一瞬间，这片祭司遗迹周围又多出来许多模糊的人影。 其中包括身披黑色甲胄和斗篷的高瘦人影，裹着长袍的术士等…… 想来这些三五成群的团队便是那传闻中各大神殿的使徒了。 他们甲胄或服饰上烙印着的各式图腾与印记都曾在墓碑梦境的战场上出现过，至少迈洛看着多少都有点眼熟。 但相比于梦境诸神调去诛杀迈洛的那些使徒，眼前这些人就差点意思了。 能踏上墓碑梦境战场的那些至少都得是旧日级别的使徒，而此刻出现在遗迹周围的，大抵也只能算是高质量的灵视者。 … 而如今这帮人全都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下方那位如死神般扛着镰刀的黑衣猎人。 先前释放黑色线条进行袭击的正是身材高瘦的那群黑甲刺客。 这是现场为数不多的老熟人了，对迈洛而言。 黑刀嘛。 黄金律法神殿麾下的一群专业刽子手。 墓碑梦境战场上曾出现过，包括更早些时候，“动物朋友大作战”那次降临到清醒世界接引黛西去往神殿的也是黑刀。 不难看出墓碑梦境那一战过后，各大神殿都或多或少人才紧缺的状况，如今出现在遗迹上方的黑刀刺客算是迈洛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弱的一批。 或许是区区一篇《星之兽》还不足以让各大神殿大动干戈吧。 再者说，如今最弱的这几名黑刀想要捏死迈洛一样是轻轻松松的。 就不知道他们认不认得迈洛这张脸了。 … 这下，祭司遗迹可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本来只是芙蕾雅和流浪灵视者们的小打小闹。 但重头戏一登场，灵视者们瞬间都撤开了来，给大佬们腾出了战场。 剩下芙蕾雅一个人站在祭司遗迹的正中央，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 分散在遗迹周围的神殿人马粗略一算也有百余人。 却偏偏被底下那扛着镰刀的男人给唬住了，在彼此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局势竟然短暂僵持住了。 男人没有明显动作的时候，神殿这边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唯一跃跃欲试的是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那四名黑刀。 …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从身上取下一个被黑色皮革包裹着的小本子，翻开本子清点了起来。 好像……好像是在细数今天到场的神殿数量。 …… 对峙着的时候。 芙蕾雅趁没人注意偷摸溜到了迈洛这边。 其实也就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的行动很隐秘，实际上因为个头过高的缘故，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明显…… … 虽然不明白猎人和神殿使徒们之间有何利益纠葛，但看样子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的。 “我感觉不太对劲。” 芙蕾雅凑到迈洛旁边小声说了一句。 “怎么个不对劲法？” 迈洛双手都浸没在那没人能看得见的恐惧碎片之中，他并不是很关心外面的局势。 “他们不像是来争夺诗篇的。”芙蕾雅扯了扯迈洛的衣服，问道：“一会儿打起来你要跟紧我，这些人都强得可怕。” “好嘞好嘞。” 迈洛很乖巧地点点头。 …… … 遗迹废墟下方。 猎人合上了小本本。 预示着厮杀拉开序幕。 他好像还叹了口气，有一种“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的遗憾感。 而就在他合上本子的时候，整片遗迹便被一层淡淡的迷雾笼罩了起来。 是雾墙领域！ … 这是上位者的招数啊。 这一幕出现在神殿使徒们视野内的时候，他们也都开始腿肚子打颤了。 “该死的，也没人告诉我他已经触碰到上位者的力量了！” “这不是让我们来送死吗！？” “黄金律法神殿的！你要害死我们！” … 雾墙领域内降下了刺骨的冰雨，说不清那到底是来自于冷原本身的天气变化还是来自于猎人。 后者的概率显然更大一些。 而此时，猎人终于用行动证明了他这个外号的来历。 百余名神殿使徒在雾墙领域内展开了一场大型捉迷藏，除了极个别对自己实力无比自信且悍不畏死的敢正面迎接猎人的刀锋，其余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上蹿下跳，主打一个各自为战。 猎人的镰刀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大片狰狞的冰霜将刚刚从血肉中撕扯出来的滚烫血液冻成血色的雪花。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碎尸的战场上却嗅不到一丝的血腥味，因为全被冻结了…… … 最先死掉的是那四名黑刀。 注意，赐予他们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各大神殿的使徒都或多或少拥有来自于神只的赐福，他们本质上是不死的，因为濒死之际赐福能够指引他们的灵魂回归神殿……但那面雾墙，你看到了吗？那个东西能阻拦赐福的指引，死在这里面的人，神只是看不到他们的灵魂的。”芙蕾雅大概是想向迈洛说明他们眼下所面临的困境。 但这些课外知识迈洛岂能不知。 事实上把拥有神只赐福的人弄死这种事老早之前他就干过了。 当务之急是把恐惧碎片给彻底吸收了，所以他也没怎么认真思考芙蕾雅的话，只是随口应道：“那谁能救得了我们呢？”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比较危险，而且需要你帮忙才行。” 芙蕾雅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上衣。 “诶等会儿，你干什么？”这下彻底给迈洛整不明白了：“这种时候脱衣服不太合适吧？我是说，那么多人看着呢。” “诶不是，我的意思是……” 芙蕾雅正想解释。 下一瞬，朝向山脉顶端那一侧的雾墙突然传来极度刺耳的雷鸣。 接着一束灼烧着的金色光柱硬生生从雾墙之外贯穿了进来！ 竟然是一柄长剑的剑锋！ … 在看清楚那剑锋轮廓的时候，迈洛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他认得那柄剑！ “律法的锋刃？” 迈洛的眼神中瞬间多了一丝狰狞。 错不了。 那是属于律法锋刃琼·拜恩的双手长剑，当初在未见之地迈洛就是用这把剑斩下的那女人的头颅，最后长剑与拜恩的尸体一同被黄金树回收。 之后在墓碑梦境里，又出现了一个琼·拜恩。 并且就是她把思考之眼从黛西身上剥夺了的，甚至极大概率黛西就死在她手中…… … “滋啦！！！！” 可怕的圣光与剑气在混沌雾墙上硬生生撕扯出一个豁口。 但那很显然无法维持太长时间，在剑锋的光芒微微减弱的时候，雾墙又重新开始汇聚。 于是，领域之中那剩下半数不到的神殿使徒们立即各显神通朝着雾墙豁口的方向进行了全力冲刺。 逃窜的速度极快。 连那来自勾指神殿的战马都只能奔跑在队伍的后半截。 而猎人那边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的神情，他将镰刀刀刃上勾着的一具残尸甩下，淡定地看着那将雾墙撕开豁口的长剑剑锋。 随后索性将笼罩着遗迹的整片雾墙都撤掉。 反正渔网已经被撕裂，留不住多少鱼获了，干脆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 在雾墙领域消失的那一瞬间。 定格在空中的璀璨长剑便朝着猎人的脑袋刺了下来。 然而，剑锋以及裹挟着的那大片圣光在进入猎人百米范围内的时候，逐一被空间中的冰霜寒气给缓了下来，直到速度归零，那圣光也彻底消散。 猎人胆大包天，竟然探出手想要抓住那柄长剑。 可他尚未触碰到剑锋，长剑就化成一道细线，瞬间消失。 只有灵视顶尖的人能看见一缕圣光飞回了冷原高处。 … 在猎人尝试摘剑的时候，劫后余生的神殿使徒们已经狂奔数里远离了这片遗迹。 而周围那些流浪灵视者们更是早早躲到了更远处，有的已经退到了别的山头，甚至有的已经架起长筒望远镜窥视着遗迹上的战况。 对于流浪灵视者们而言，这场厮杀跟他们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近十年突然冒出来的那位猎人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只针对各大神殿的使徒，有传闻说他狩猎的是赐福，至于真相是什么就众说纷纭了，但有一件事是人尽皆知的，那就是猎人对流浪灵视者确实没有任何兴趣。 可想而知流浪灵视者们那白给的灵视，在猎人眼中是相当不值钱的。 即使近在咫尺，他也懒得去干那种杀人立坟后加以窥视的勾当，即使杀死了神殿使徒，他也从未通过窥视去掠夺他们的灵视。 以至于后来逐渐演变出了另一种专门负责“捡漏”的职业，那就是跟在猎人的身后，去捡那些他看不上的尸体，神殿使徒们的尸体，然后掠夺这些尸体的灵视。 这便是流浪灵视者们的另一外号“拾荒者”的来源。 本质上就是干的秃鹫的活儿。 … 而现在遗迹上那大片残尸在拾荒者的眼中就是香喷喷的剩饭…… 虽然掠夺神殿使徒的灵视会招来神殿的记恨，甚至有亵渎神只的说法，但流浪灵视者们本就是神殿看不上的那批人，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可惜啊，跑掉了大半。” “那把剑是哪里来的？我怎么看不见了……” “是啊，跑了一大半神殿使徒，都快跑到山顶了，真可惜啊…” “那猎人真的太可怕了，不敢想象要是他也掠夺灵视的话，我们会是什么下场，啧啧啧……” “这你就不懂了吧，很明显他跟神殿是有仇的。” “等会…好像还有人留在那片遗迹上？” “是的，是那个希人，还有一个……人类？” “没错，是他们俩。” “哦哦！好戏来了，那猎人往他们俩那边走了！看到没看到没！” “猎人的性情没人能猜得透，神殿使徒都不敢招惹，那两个家伙要倒大霉了。” “可惜啊，本来还想把那希人抓起来卖给神殿的。” “他真的走过去了。” “那俩家伙吓傻了吧，还不跑？噢估计是跑不动了，我猜他们的腿已经冻死在地上了吧。” “原来猎人对希人感兴趣啊，那以后抓到希人是不是可以不用卖给神殿，卖给猎人不是更好，神殿既不给赐福也不给灵视，但猎人可以随便杀几个使徒送我……” “等会儿……” “他在干什么？” “嗯？” “怎么还不动手？” “他在跟那个人类小子说话吗？” “好像真是……都没看那希人一眼。” “怎么回事？猎人跟那人类小子聊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 第713章 星之兽 猎人并没有像灵视者们想象中那样把迈洛和芙蕾雅大卸八块。 在灵视者和神殿的注视下，他只是径直走上前与他俩说了几句话，然后绕道继续向山脉顶端进发。 … 没错，是绕道走的。 这可不只是耐人寻味，而是惊愕。 等着捡漏的灵视者们如此，差点被捡漏的神殿使徒们更是如此。 如今的各大陆上猎人就是死神般的存在，他已经收割了不知道多少神只信徒，而且至今都没有人出来制止他的暴行，哪怕一次。至于坐下来谈判，那是更不可能发生的。有传闻称猎人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生灵，他是与各神殿神只敌对的意志化身… 偏偏如今的各大神殿迟迟没有旧日级别以上的存在愿意出手，但原因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 这可能是猎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开口说话。 灵视者们惊愕之余，也对那人类+希人的二人组更加感兴趣了——这下应该可以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了吧…… …… 猎人与迈洛只进行了几句话的短暂交谈。 而一旁的芙蕾雅则是全程双手抓着自己的轻皮甲下沿，按照她的意思，如果猎人敢动手，她就直接使用“那个能力”，跟他拼了。 暂时来说迈洛还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只知道释放那种力量的前提是必须把衣物卸掉，虽然那绝对是震慑人心的一幕但迈洛还是示意她稍安勿躁。 毕竟猎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无意与迈洛为敌。 … “我代渡鸦先生向您问个好。” “还以为你开口第一句话会是什么"黑夜啊月光"之类的。” “你不应该以这种状态闯入幻梦境的，为时尚早了。” “你以为我想么？” “诸神是堕落了没错，但祂们圈养在神殿的侍从依然有能力轻易将你抹杀。” “还好他们现在不认识我。” “另外，这山上封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祝你好运。” … “你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吗？” “我也在找。” “好吧……” … 猎人绕道离去。 一旁随时准备好“暴走”的芙蕾雅愣愣地看着迈洛，又看了看那扛着镰刀上山去的猎人。 可刚才俩人之间的简短对话，芙蕾雅是一句都没听懂。 她憋了半天才向迈洛问： “原来你们相互认识的？” 迈洛耸耸肩。 这故事要扯起来那可太长了。 具体可以追溯到杀妻诗人的那个案子去……现在回头想想，楠薇城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很久远了。 不难看出，这位初代猎人兼最后的猎人，至今还在追随着渡鸦。 如今的蒙奎亚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孱弱，但看起来性子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他也没有告诉迈洛自己为什么猎杀神殿使徒。 不过这与他当年干的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厄难使徒、神殿使徒，那不都是使徒嘛…… … 蒙奎亚和渡鸦出现在墓碑梦境的祈福广场上，这事儿迈洛记得的。 他不知道渡鸦那病恹恹的老头是怎么压制住四骑士之一的，但是没用，最后思考之眼还是被神殿带走了。 虽然有过不少交集，但说到底迈洛和猎人之间似乎并没有哪一次真正敌对过，时隔这么长时间后再次相遇，俩人的反应其实也出奇的同步，大概可以总结为：你居然没死。 … 他们二人简短对话的这一幕同样落入了神殿使徒们眼中。 尤其是之前已经交手过一次的勾指神殿的众人，当他们发现猎人绕着迈洛走的时候，各自内心都哆嗦了一下。 唯独那绿袍圣女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迈洛所在的那片阴影。 她确信自己曾捕捉到了那名人类与爱哭鬼之间发生的共鸣，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巩固封印，其余纷争她根本无心参与。 所以无论那人类与猎人之间有何关联，她都不允许他干扰封印…… 只是… 圣女默默叹了口气。 她知晓与自己一路行至冷原的骑士们心中都只惦记着那古老诗篇，怨鬼的封印只是顺手而为，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封印一旦出了问题会引发多大的麻烦… … 不久，蒙奎亚一路尾随那律法锋刃的轨迹而去。 那些神殿使徒们也不敢驻足，纷纷朝着远处逃遁。 而勾指神殿的圣女直到转身离去之前都一直在注视着阴影中的迈洛。 … 此时迈洛已经完完全全将红女巫留下的恐惧碎片吞噬了下去。 他的本能都还在，只是感官闭塞了，而这块指引碎片对他而言就如同一剂猛药，硬生生把“胃口”打开了来… 在成功把恐惧碎片“咽下去”的一瞬间，迈洛的感官能力瞬间有了提升，且他一抬头便与山脉上勾指神殿的圣女目光相对。 那边晦暗区域中响起了马匹受惊的嘶鸣。 但迈洛并未在勾指神殿圣女身上浪费时间，他很快将目光聚焦到另一块恐惧碎片上。 … “我们也跟上吧。” 迈洛眼瞳中有墨水般的奇异物质在流动，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示意芙蕾雅继续前进。 事实上换做是任何人，经历过刚才那场厮杀之后多少都会开始打退堂鼓。 就比如躲在附近山头上的那些流浪灵视者，他们脑子里已经完全不再惦记那什么《星之兽》诗篇了，因为显然这种级别的对局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猎人，还有刚才破开雾墙的那一剑，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这种时候还傻傻地凑上去那不是傻子么。 流浪者们的一大重要属性就是脑子绝对灵光，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他们要盯防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生灵，审时度势只是他们众多求生技能中最基础的一部分，能存活下来的，那都是荒野求生的老手。 如今冷原上的局势显然已经超出了预计范围。 他们的目标也从最开始的《星之兽》降低为——多抢几具神殿使徒的尸体。 要知道那些死在雾墙领域里的，他们的灵魂可都没有被赐福接引回去，都是白给的灵视哇，说不定还能从记忆中窥得一些古老术法…… 但如此丰厚的收获，必不可免是要发生厮杀争夺的。 于是摸进遗迹的流浪灵视者们很快便开始了自相残杀。 要知道，一个钟之前他们才互相配合打算猎杀芙蕾雅来着… …… 而不久后，冷原山脉顶部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激战声响。 即使相隔甚远迈洛也都能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来自黄金律法神殿的锋刃。 但战场爆发的位置不在爱哭鬼被封印的区域，爱哭鬼位于冷原山巅那被冰霜覆盖的地方，那是最冰寒的封印之地。 迈洛沿着红女巫留下的指引，一路拾取那撕裂的恐惧碎片，朝着爱哭鬼的方向进发，不出半个钟，他们俩脚底下的地面上就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植被了，甚至可以明显感觉到霜气在一点一点往上蔓延。 好消息是，蒙奎亚那个莽夫把所有神殿的目光都吸引走了，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迈洛和芙蕾雅正在朝着爱哭鬼的封印之地靠近。噢，勾指神殿的圣女除外，她一直都在提防着迈洛。 … 路上，迈洛和芙蕾雅分析着局势。 “我猜，那《星之兽》诗篇大概率只是个幌子。” “幌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骗人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用《星之兽》的假消息把一些人骗到这里来？” “聪明。” “为的是杀死刚刚那位猎人先生没错吧？” “当然。” “可我怎么感觉他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 “因为，有可能这是个双向的圈套。” “就是说…你在等着我，但我也在等着你，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没错。” … 真实情况就与他们俩讨论的八九不离十。 芙蕾雅也终于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她看起来好像比祭司遗迹上的那些流浪灵视者更渴望得到《星之兽》。 可她明明不是灵视者。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弄到那诗篇？其实如果你需要古老典籍的话，我其实可以给你弄出来一些类似的……” “噢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追踪那诗篇不是为了灵视啦。” “那是为什么？” … 终于，在迈洛旁击侧敲之下，芙蕾雅说出了实情的一部分。 她并非灵视者，确实也没有想过要借用古老诗篇来获得或提升灵视。 她所需要的仅仅是诗篇内的讯息。 是的，而且必须是《星之兽》中的讯息。 要知道，古老典籍对于这个时代的生灵而言最大的价值是提升灵视，其次是其中记载的深奥术法，再其次才是关于古老纪元的零碎记录，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历史其实已经无从考究，也对灵视者们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 但芙蕾雅想要找的就是这部分相对鸡肋的讯息。 这与她的种族有关。 希人是外来者。 他们身上所承载的血脉被诸神视为污秽之物，但在古老的传说中，希人的血脉源自于外域星辰的某种“野兽”…… … 《星之兽》啊，原来是这样对应起来的。 第714章 被封了 “一般人确实很难理解你这种抢夺古老典籍单纯只为了查阅资料的行为。” “我也很难理解你每爬一段路就要找个阴暗的角落蹲半个钟的行为，你是想拉屎吗？” “半个钟？有这么久吗……我下回尽量加快速度。” “……” “对了，你之前说有办法破坏雾墙领域的，是什么来着？”迈洛做了一个扒衣服的动作。 “那个啊，你别管。” “行吧，那再分我一点干粮呗，饿了。” “……”（从包里掰了一块） … “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黑黑的脏东西。” “不是脏东西。” “那是什么？” “你猜。” “好，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是什么？” “你猜。” “……” 迈洛很少在耍嘴皮子这方面被压制住，但芙蕾雅做到了，并且她还觉得迈洛吃瘪的样子很可爱。 而随着他们俩不断朝爱哭鬼被封印的位置靠近，她发现迈洛眼中汇聚的黑色物质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眼白了。 “哇呜……很可爱捏~” 于是芙蕾雅开始动手抓起迈洛的脑袋，好奇地盯着他那接近纯黑的眼球。 “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迈洛嘀咕了一声。 “我猜到了。”芙蕾雅不假思索。 轮到迈洛说话的时候，他这次不上当了，只点点头道：“好。” 芙蕾雅愣了两秒，随后才开始抓狂： “歪歪歪！你怎么不按规则来，你应该问"是什么"的啊，快问！” 但迈洛没搭理她，继续朝着下一块恐惧碎片的方向进发。 …… … 在足够靠近封印之地的时候，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都覆盖着冰霜。冷原本就干燥，这里为数不多的水汽还被彻底冻结了起来，感觉每一口呼吸都有针刺入口鼻和肺部。 芙蕾雅老早之前就开始叨叨着说她感觉很困。 一开始迈洛并没有太在意，任凭她一路嚷嚷。 但随着他们不断靠近封印之地，芙蕾雅就逐渐变得沉默起来，像是丢了精气神一样，走着走着眼睛都快闭起来了。 明明在遗迹的战斗中没有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会被希人的血脉快速修复，她眼下这奇怪的状态只能解释为是受封印之地或者爱哭鬼的影响。 … “好想睡觉啊……” 这已经是芙蕾雅在路上打的不知道第几个哈欠了。 “还没到吗……？” “啊~~~” … 迈洛并不理解其中的具体原因。 但他暂时没空回应芙蕾雅，沿着指引碎片的方向一路走来，他沿途发现了不少马蹄足迹，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看起来勾指神殿的人并没有因为猎人的出现就放弃爱哭鬼的封印。 此时，相隔一片山峰的视野尽头那一端正在进行更为惨烈的厮杀。 那里被整片雾墙笼罩了起来，内部战况不明。 而就如迈洛和芙蕾雅先前所推测的那样。 现在已经无关《星之兽》的归属了，这是各神殿在与猎人解决私人恩怨的战场。 至于到底是哪一方放出的诗篇的消息，这也已经不重要了，估计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来狩猎的，对方才是猎物。 … 琼·拜恩就在那雾墙领域之内。 迈洛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一点。 但他只能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告诉自己要按捺住，那股敌意。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那个贱人。 … 而就在迈洛驻足盯着另一片山峰发呆的时候，芙蕾雅已经抱着膝盖蹲在旁边睡过去了。 “喂喂喂？快起来起来。” 迈洛一通摇晃，把芙蕾雅摇醒了过来。 “要不你先回去，后面这一段我可以自己爬完。”他提议道。 “不行，我不认得路。”芙蕾雅摇头，说什么也要粘着。 …… 就这样，芙蕾雅强顶着困意跟随在迈洛身后，跟着他走完了最后一段刺骨的冰霜斜坡。 在穿过一片石林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前面的迈洛已经停下的步伐，差点就撞了上去。 “到了？” 芙蕾雅睡眼朦胧地看向前方。 她只看到了遗留在空地上的几匹战马，它们是属于勾指神殿的。 至于那群轻甲骑士以及他们的圣女此刻却不见踪影。 … 冷原山峰上的风本是非常大的。 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完全睁开双眼，但此刻的冰霜之地却格外寂静。 准确地说是死寂。 那几匹战马并非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发呆，它们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迈洛和芙蕾雅，一动不动…… 本应该极具灵性的动物此刻却显得极为木讷呆滞，眼中没有一丝特别的情绪流露，仿佛化成了某种血肉皮囊包裹着的机器。 当你发现自己甚至无法从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找到敌意的时候，鸡皮疙瘩应该已经悄悄爬上你的后背了。 … “那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吗？” 芙蕾雅指了指正前方一个非自然形成的漆黑洞窟。 那东西就像是用墨水泼洒在石壁上形成的一样，站在外界根本无法看不清洞窟中的画面。 但即使如此，他二人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洞窟。 这是一座地下墓地。 人工修筑的地下墓地。 红女巫的指引碎片到此为止，迈洛也已经把一路能看见的碎片都吞了个精光，墓地门口是最后一块。 墓地内部虽然不像室外那样覆盖着冰霜，却能明显感觉到更为刺骨的冰寒。 很难想象修筑者究竟是如何在这冷原山巅生生凿出这座墓地的。 内部结构还非常复杂，它并非单纯只有一个空间，而是存在多个墓室、廊道、上下梯段。 除了过于昏暗而不可视的部分，其余所能看到的区域都是黯淡的灰色色调。 修建台阶、墙壁石砖，石壁上的诡异浮雕，以及每个廊道尽头处安放着的沉重石棺，全都是毫无生机的晦暗色调，仿佛这里的所有结构似乎都是以引人不适为目的去修筑的。 再加上迷宫一般的廊道和墓室。 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冷原之上的窒息和压抑。 …… 在迈洛看来： “这就有点封印着鬼怪的感觉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说得让爱哭鬼恢复清晰的意识？” 本就困得不行的芙蕾雅进入这片昏暗空间之后更困了。 她抽出自制的火把点燃，勉强能照亮俩人所在的墓室环境。 “对啊。” 迈洛一路都在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足迹和墙体的图腾浮雕。 “看起来这座墓地是冷原人修的，所以祭司王朝刚刚陨落的那一代，冷原人应该还没有被月兽奴役……总不可能是勾指神殿给建的吧，不可能……所以唤醒爱哭鬼的方式其实也简单，破坏掉勾指神殿为它塑造出来的虚假幻境就可以了…没错没错……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破坏封印。” “为什么？”芙蕾雅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冻住了，完全跟不上迈洛的思路。 “有人曾造访过冷原，并告诉过爱哭鬼一些事情。”迈洛踮起脚尖伸手从芙蕾雅的手中接过火把，指了指正前方的壁画。 上面描绘了大片冷原人围着一袭红袍俯首跪拜，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而另一侧的壁画上绘着的是黑影攀上冷原，赐予那被束缚的古老祭司解脱。 后者很明显是对未来的寄望了。 … 芙蕾雅看了看壁画上的黯影。 又低头看了看双眼漆黑的迈洛。 反复几次之后，她恍然大悟： “你就是那个人对吧！你真的能让它解脱吗？我是说，壁画上那个黑色的影子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能。”迈洛很坦然地摇摇头。 可能在红女巫的预想中迈洛走到这一步已经是CCD了，那样的话确实可以轻松结束爱哭鬼的煎熬，在它完全拥抱禁忌之火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将其压制住。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为什么？”芙蕾雅并不是很理解。 “我……” 迈洛想了一小会儿才说道： “我大号被封了。” 第715章 封印幻境 另一个片山头上的厮杀局势确实就如迈洛和芙蕾雅猜测的那样。 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争夺诗篇”那种程度了。 因为《星之兽》确实就是个幌子。 并且是神殿方面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把这两年在外面兴风作浪的猎人引过来给围杀了。 不过要注意的是，圈套是神殿方面设的没错，但底层的使徒却并不知情。也就是先前被蒙奎亚用雾墙困起来杀了一半的那些，他们扮演的是受害者的角色，并且是事先完全不知情的那种。 这两年蒙奎亚一直在猎杀神殿使徒，几乎有神殿人员聚集的地方就有他的影子。 其实都不需要想得很细致，神殿使徒主体才刚刚攀上半山腰的遗迹，但律法锋刃却是从山峰上投掷下来的，很显然人家的主要战力是在冷原等候多时了。 但猎人有猎人的底气。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预料之内的情况，甚至可能巴不得神殿多派出来一些这种有份量的角色。 所以他径直上了山。 也很顺利地见到了那柄长剑的主人。 … 墓碑梦境之战里，蒙奎亚早早就在对抗“瘟疫”的时候倒下。 他丢了半条命，也失去了意识。 所以并不知晓后续发生了什么。 但渡鸦告诉他，神殿派来了一柄锋刃，再一次刺瞎的那孩子。 …… 琼·拜恩。 黄金律法的锋刃。 此时她身披着璀璨金色战甲的身影就站在冷原顶峰的古树下。 如果迈洛在，他一定能看得出眼前的琼与墓碑梦境中的琼一样，她比当初在未见之地被斩首的时候要强上许多倍，而战力只是一部分区别，真正存在巨大差异的，其实是灵魂。 或者说，如今的琼·拜恩与迈洛杀死的那位比起来，似乎也就只有那副皮囊是完全一样的。力量、气质、性格都截然不同，丝毫没有过往的那种稚嫩感，而那柄双手长剑在她的手中，也焕发出了比以往更加耀眼的圣光。 这或许才是律法神殿锋刃的真正姿态了吧。 … 冷原山巅，琼提剑指向猎人，冷漠神情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高傲。 今日来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净化那双手沾满鲜血与罪责的恶徒。 雾墙领域之中，蒙奎亚从始至终都不声不响。 他扛着镰刀，用仅剩的独眼扫视了一周，最后径直走向律法锋刃所在的位置。 搏杀就从这一刻开始。 …… 关于律法锋刃与猎人镰刀到底谁更锋利一点这个问题，实际上外界已经讨论了好多年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旧日及以上的上位者就再也没有在尘世间显露身影，许多信徒们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神只显圣是什么时候了，近年来幻梦境中各地更是灾厄频发，却从未见王者或神只之影降下救赎。 如今人们所能够想象到的最强战力，居然已经轮到律法锋刃的这新生一代。 神只与祂的旧日侍从们都去哪儿了？ 对于幻梦境的信徒和学者们而言，这是个不可深究的恐怖问题…… … …… 猎人与锋刃之间的厮杀暂时来说与迈洛没有太大关系，哪怕他想掺和也没机会。 当那片山头上兵戎交错的余波震得空间发颤的时候，地下墓地这侧却依旧一片死寂。 虽然同在冷原地域之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氛围。 那边战况激烈，这里却透着刺骨渗人的凉意。 原因是在地下墓地最深处的主墓室前，迈洛他们发现那本应该被完全封死的沉重石门此刻只处于半掩的状态。 显然，勾指神殿的人来过了。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 墓地虽然结构复杂但迈洛和芙蕾雅这一路深入，并没有遇见任何活物，地上尘埃所显露出来的足迹也只有朝向主墓室的那些，并没有出现反方向行走的足迹。 … “那被封印的爱哭鬼就在这里面了吧？”芙蕾雅看向迈洛。 迈洛扭过头瞅了一眼睡眼迷离的芙蕾雅，摇摇头：“谁知道呢。” 而就在他们俩将目光从虚掩的石门上移开的这短暂几秒钟里，那门缝中似乎有半张苍白的脸鬼祟地探了出来，用它的左眼快速扫了他们俩一下，然后又快速地把头缩了回去。 迈洛余光只瞥见了半张白色的脸从门缝上滑过。 至于芙蕾雅，这会儿随时都能睡过去的她显然是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了。 按理来说，人只有在舒适安全的环境下才容易犯困，这种冰冷、阴森的环境氛围是最容易让人精神紧绷的，然而越是靠近那主墓室，芙蕾雅的困意就越重。 而当迈洛向她询问原因的时候，她却也说不清楚。 … “搭把手。” 迈洛走上前去拍了拍那沉甸甸的实心石门板。 这留的门缝属实也太小了，连迈洛这种小可爱都钻不进去。 在芙蕾雅的帮助下，他俩顺利把石门多推开了一些，这下可以轻松通过了。 …… 勾指神殿的使徒？ 或者… 前面一闪而过苍白的鬼脸？ 不，都没有。 主墓室内很空旷，空旷得有些…… … “等等……这是不是有点太空旷了。” 迈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不处于什么封闭空间内部。 此时他一抬头就是挂着流光的蓝天，脚底下踩着的是湿漉漉的草坪。 再一转身，芙蕾雅已经趴在地上彻底熟睡过去了。 “好，我也进封印了这是。” 这周围那熟悉的地势地貌证明迈洛和芙蕾雅仍然处于冷原之上。 只不过，相比于记忆中的冷原，这里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悬挂在冷原山巅正上方熊熊燃烧着的太阳。 当然这只是比喻。 它并不是恒星级别的天体太阳，而是较近距离悬挂在天空上的一团大火球。 … 禁忌之火。 营造虚幻世界的封印。 一直被灼烧、沉浸在痛苦中等待解脱的祭司。 … “怎么进到这里面来了啊…” 这些幻象画面迈洛此前触碰勾指图腾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了，在爱哭鬼的讯息中也见过残次的碎片。 这是勾指神殿为那祭司营造出来的一个美好的梦。 冷原在这里成了“暖原”，这里不再死寂萧条，有了空中太阳的照射，这片冰冷大陆上不可触及的阴冷之地充满了生机，原本大片裸露着或被冰霜覆盖着的岩层如今也被植被包裹，甚至冷原人还在这片高原上建起了一座崭新的王国，其繁华程度堪比远在大洋彼岸的永恒国度。 当然这些都是骗人的。 只是勾指封印用来愚弄祭司灵魂的手段罢了。 … 再看芙蕾雅。 现在迈洛算是明白了她那睡意是怎么被催生出来的了。 火啊。 真实世界的阴冷被禁忌之火掩盖了，那火焰甚至带有些许蛊惑的效果，所以越是靠近墓地深处的真相，芙蕾雅就越是感觉困意沉重。 而迈洛嘛…… 明明说是要让爱哭鬼恢复神智的，结果一进门自己也堕入封印幻境，多少有点丢人了吧。 以前总是说诸神赋予了众生以恐惧，让愚昧的灵魂在遭到邪恶蛊惑的时候，能凭借恐惧的本能逃离深渊。可如今看来，明明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就是诸神自己嘛。 所以不受控制、不受蛊惑的征服者和他们的后代，才会落得被囚禁在东部禁区那样的惨淡下场。 红女巫果然尽挑的那些被神只遗弃了的种族进行传教。 相信在冷原爱哭鬼之后，迈洛还能见到更多拥有类似遭遇的种族。 当然，前提是迈洛能过得去眼前这一关。 … 芙蕾雅是彻底睡死过去了。 不过在封印幻境里一时半会儿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迈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上蠕动的恐惧实化物质。 沉思片刻，他决定再爬一次冷原。 至少要见到那被封印的爱哭鬼吧。 … 在路过那片虚妄的繁华国度时，迈洛看到了王国内不止有冷原人定居，还有冷蛛、夜魇的身影，甚至街道上还能看到乌撒猫猫的足迹。 要知道，别说冷原了，冷原正下方相对温暖的因加诺克城邦都被称为是永远听不到猫咪呼噜声的城市，而如今，祭司王国内却出现了猫猫们的踪迹。勾指神殿这是给爱哭鬼营造了一个多么温暖的国度啊。 最神奇的是，迈洛还在祭司王国内见到了属于恐惧教派的建筑、图腾和信徒。 晦暗复杂的黯影图腾在许多建筑和城墙上随处可见，尽管那是不存在的民族臆造出来的不存在的图腾，但迈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图腾隶属于谁…… 这一切很显然是红女巫动的手脚了。 封印世界虽然是勾指神殿创造的，但同时也受爱哭鬼主观意念的影响。 当红女巫在他灵魂中种下恐惧崇拜的种子那一刻开始，对传闻中那位“恐惧之主”的侍奉情绪便也在封印幻境的王国中以具象化地形式展现了出来。 这或许才是封印松动的真正原因。 说到底，红女巫用的是与诸神一样的手段。 她允诺了一些事宜，成功蛊惑了那位被禁忌之火折磨着的祭司王。 …… … 而接下来，在想办法兑现红女巫许下的诺言之前，迈洛还得先通过勾指神殿使徒的这一关。 勾指神殿圣女。 第716章 破碎 封印幻境中，通往冷原山巅的路已经被当地人修建成螺旋向上的朝圣台阶。 而在朝圣之路的途中，迈洛便见到了同样进入幻境的勾指神殿的绿袍女。 “你果然对封印之物图谋不轨。” … 卸去斗篷之后，迈洛终于能看清这位从始至终都紧盯着自己的陌生女人。 她面容白皙憔悴，拥有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沧桑气质，眼眸中清晰可见有勾指图腾的变种烙印，那是数根手指彼此勾连在一起的扭曲图案，似乎还随着波纹不断荡漾变幻着。 大概是类似于眼圣女或血圣女之于教会的那种角色吧。 她是唯一一个早早就捕捉到迈洛与爱哭鬼的联系的人，也是如今唯一一个进入封印幻境的勾指神殿使徒。 … 而面对勾指圣女的质问，迈洛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注意到远处城邦内的一些阴暗角落中还残留着一些被打碎头部的雕塑，那雕塑的造型同样是披着斗篷的圣女形象，而斗篷上也正是勾指的图腾。 真相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里曾经并没有关于恐惧之主的信仰体系，勾指用幻境哄骗爱哭鬼，又用爱哭鬼被焚烧的余温赐予民众福泽，然后丛中窃取民众信仰，将火焰带来的温暖归功于勾指，从而享受来自于这些虚妄灵魂的信仰。 这才是封印存在的真正意义。 严格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针对爱哭鬼或是针对那禁忌之火的封印手段。 它就是个信仰牧场。 … 让迈洛无法理解的是，勾指神殿又是用什么手段从一个臆造出来的世界里汲取信仰之力的？他们甚至不需要真实存在的灵魂… 在神秘学中并不存在能量守恒这一定律？或者说，信仰守恒？ 嗯…… 对啦，这里是幻梦境，依附于梦儿形成的世界，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在这一点上，幻梦境和深渊是有着共通性的。 … 而红女巫所做的就是篡夺了幻境民众的信仰成果。 看看如今那祭司王朝城墙上凿刻的恐惧图腾… 红女巫的传教布道，已经传到虚拟世界里来了。 …… 也能怪勾指神殿的圣女会对迈洛怀揣敌意。 因为她就是神殿与封印幻境之间传输信仰之力的媒介。 … 以上这一大串推测与结论在迈洛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 实际上他身体表层已经涌现出恐惧凝聚物，并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那朝圣路上方的圣女。 这一路上吞噬的指引已经成功打开了那闭塞的感官与本能，迈洛并未参与任何战斗，所以从始至终他在其他人的眼中都只是一个普通孱弱的人类，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天知道这些侍奉于神殿的神职人员是不是每次打架之前都要先来一段澎湃激昂的致辞。 反正迈洛掐着勾指圣女的脖子用她那单薄的躯体砸断朝圣之路大片台阶之前，她确实正想张嘴说点什么。 也许是神殿的传统吧。 但迈洛这个外地人可不讲究那么多。 如果非要用较为简洁的话来形容迈洛的行事风范的话，那必须是——“并非骑士”。 … 勾指神殿的信仰牧场被篡夺，对他们而言这必然是不可原谅的。 然而篡夺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无法一蹴而就，即使到今天，幻境的祭司王朝中依旧存在一部分侍奉着勾指的灵魂。 那便是勾指圣女与迈洛对抗的本钱。 … 幻境中的对抗绝非只是灵视或物理破坏力层面的厮杀。 说到底，他们俩也只不过是灵体意识，根本不具备真实的物理基础。 所以视觉效果上是两个人形生物在朝圣之路中段激情互殴，然而真正在进行对抗的是祭司王朝内两个不同的信仰体系。 … 迈洛轰砸在勾指圣女身上的每一拳，都化成无形的罪责降临在祭司王朝的勾指信徒身上，那是凿刻在命运中的、无法躲避的厄难，最终以疾病、伤痛等各种不同形式得以呈现。同理，勾指圣女的反击亦是如此。 瘟疫、仇恨、混乱、战争等一系列元素开始荼毒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国度，引发并导致无尽的死亡… 这一刻，迈洛与勾指圣女俨然成为唯二主宰这片世界的上位者。 这两个至高意志任何形式的对撞与矛盾都以具象化的灾厄呈现在祭司王朝的民众身上。 … 直到这一刻，迈洛才完完全全理解了红女巫在许久之前就说过的“信仰掠夺”是什么意思。 在上位者的眼中，信仰才是最终目的，而降下的赐福只是为达这个目的必要手段而已。 无人会在乎底层这些被收割的灵魂，更何况，这是臆造出来的虚妄世界。 可至少，爱哭鬼是真实存在的吧。 … 当它以灵魂被焚烧为代价，苦苦支撑以维持的温暖世界开始陷入混乱，秩序崩坏，溃烂，腐朽，目光所及之处都充斥着仇恨与死亡的时候，这个名为封印实为骗局的假设世界其实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因为支撑祭司王继续扮演爱哭鬼的那份信念已然消失。 勾指神殿营造的世界，和红女巫赐予的希望允诺，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看到了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悲惨结局。 于是，仅存的善意与理智终于在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崩溃了。 …… … 允诺中的温柔世界，在兑现者到来那一天支离破碎。 不知道红女巫有没有预料到这一结果。 但毫无疑问，“种植”信仰的牧场不复存在了。 … 冷原高空中悬挂着的温柔太阳开始沸腾、肆虐，它开始散发无差别的敌意，而火焰，也终于从最开始温暖柔和的橙红色转为阴森的黑焰。 “原来……” 迈洛这才彻底想通之前那个关于守恒的问题。 封印幻境中这些虚幻的个体所产生的信仰并非无源之水，一切的一切都始于那颗太阳，那所谓的禁忌之火。 只不过当爱哭鬼甘愿忍受被焚烧的痛苦时，那禁忌之火展现着的是“生”的温柔力量，它赐予了虚妄幻境中一切以生机，包括这座王朝所产生的信仰。 用较为直白的方式来说，勾指神殿的手段就可以总结为： 他们找到了一个足够强大但不稳定的能量源（禁忌之火），那难以直接利用，于是创造了一台机器（幻境中的祭司王朝），对其不稳定的力量进行转化（信仰），而负责“安抚”这股不稳定力量的，便是末代祭司王，即爱哭鬼。 巧妙之处就在于，勾指神殿保留了爱哭鬼的部分神智，让他的善意与幻境中的温柔世界达成了平衡。即，是他燃烧自己营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反过来不断慰藉、鼓励着他继续燃烧下去… 这故事或许已不再适合用悲伤之类的词汇来进行概括了。 但上位者不会在乎这些。 红女巫亦是如此，迈洛同样。 只不过，当封印崩溃，一切用骗局营造出来的因果关系接连被切断的时候，“上位者”们就得承担怒火了。 哦，准确地说，祭司王的意志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的灵魂已经被嚼碎。 而现在高空中肆虐着的，禁忌的黑色火焰，它在足够漫长的时间里已经展现了其赋予“生”的力量，如今即将扩散开的，则是能诠释“死亡”的那部分。 … 黑焰在幻境世界中不断蔓延。 那片蓝天是最快被焚毁的，然后是山脉、植被、朝圣之路，最后是祭司国度，与整片大地。 这个虚妄幻境世界像纸糊的一样，火焰所到之处吞噬一切，背后裸露出来的便是真实、冰寒的冷原。 只剩下半截的、悬空着的朝圣之路上，迈洛看着那象征死亡的黑色火焰肆虐的雄伟画面怔怔出神。 某一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有股无法描述的神奇力量在牵引着他，像是指引，更像是蛊惑。 一个令人感到胆寒的事实是，这并非一团纯粹的不可控的力量，它甚至可能拥有着上位者的神格，因为迈洛感受到了蛊惑…… … 而那象征死亡的黑色火焰中几乎每一缕焰苗都呈现着螺旋之势，那或许就是死亡黑焰本体所拥有的初始形态特征。 事实证明，它的阴暗面也许并非直到眼下这一刻才完全复苏的。 因为爱哭鬼的意志还存在的温暖时代里，螺旋的痕迹就已经出现在祭司王朝内了……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底下踩着的这已经破碎了的螺旋朝圣之路，这不是祭司王朝中的民众信徒们亲手修建的么？ 他们所朝拜的不是那赐予光和热的太阳么？为什么朝圣之路却有着死亡黑焰的影子…… ……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迈洛去思考这些问题。 封印幻境顷刻间被焚毁，迈洛和勾指圣女的意志同时回归到各自身体。 而后者苏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向远在另一座山峰之上的其余神殿使徒求救： “阻止他！快阻止篡夺者！！” “黄金树的锋刃啊！一定要遏止灾厄的扩散！” “我愿意将封印百年的信仰尽数奉予黄金律法！只要你杀了他！！” … 第717章 禁忌的火 此时墓地已经被被削去了顶部。 那黑焰一直在蔓延肆虐，螺旋火焰将山顶的岩层都吞噬融化了，主墓室直接变成了露天墓室。 而迈洛也终于能看清这所谓主墓室里的大致画面。 这里并没能见到那位祭司王也就是爱哭鬼的骸骨，反倒是有几具新鲜烧制而成的干尸，那是属于勾指神殿骑士团的。 勾指圣女此刻在现实中的模样已经完全丢失了那份高贵和圣洁。 或者应该说她进入主墓室的时候就已经变了样，成了先前透过门缝窥视迈洛和芙蕾雅的那张苍白鬼脸的造型。 灵魂回归本体之后，她发了疯一样大声嘶吼尖叫，向远在另一处山巅上的其余神殿求助。 “请务必阻止他！阻止禁忌之火篡夺者！！” “黄金树的锋刃啊！诸神的侍从们！一定要遏止灾厄的扩散！” “我愿意将封印百年的信仰尽数奉予黄金律法！” “只要你杀了他！！” 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勾指圣女眼眸中的图腾已经碎裂。 这或许是在迈洛抵达主墓室之前就已经发生的，她的身体和灵魂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那所谓的百余年的信仰并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将灾厄与不祥招来。 再看四周围那些勾指神殿骑士的尸体。 他们在烧焦之前其实就已经被开膛破肚、扯断了咽喉的…… 最后看回勾指圣女身上，她的双手、胸口、脖子还有嘴边都沾染着血迹。 在迈洛抵达之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是那扭曲的信仰导致的，还是禁忌之火？ … 这个问题暂时压在迈洛心头。 但无论如何，既然她现在试图引起其他神殿的注意，迈洛就没有理由再留她性命了。 “前面都讲得蛮好的怎么最后一句突然戾气那么重呢……” 咔嚓—— 在勾指圣女向晦暗的远方拼命呐喊时，从后方走来的迈洛轻松扭断了她的脖子。 呼喊声戛然而止。 然而已经传出去的呼救是无法拦截了。 在迷雾和风雪笼罩着的那一侧，很快就会有神殿的人员察觉到这里的情况。 勾指圣女的行为本质上并不算是求救，更像是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很显然禁忌之火的封印是勾指神殿内部的秘密，信仰牧场也是他们在独享着的，然而从封印破碎这一刻开始，一切就不再是秘密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她最后的呼喊是为了提醒其余神殿，告知他们此地有一股不受控的禁忌力量诞生？是濒死前的最后良知？ 不见得，她应该就是想要迈洛死，想让迈洛陪葬而已。 这么看的话，圣女也不见得就比寻常人圣洁多少嘛。 临了了，人性中的仇恨与丑恶还是展现得淋漓尽致，嘿嘿。 …… “嗯……” “啊？” “哇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没了！！！哈啊~~” … 迈洛正在注视着周围空间中无处不在的螺旋黑焰，忽然身后传来了芙蕾雅惊恐的哭喊声。 这家伙不是在睡觉么？ 迈洛一回头发现她正抱着右臂蹲在地上惊恐地大哭着，哭声中受惊吓的情绪要多于疼痛。 她的右臂只剩下大臂这一节，手肘以下的部分消失了… 断裂处还能看到啃食撕咬的狰狞伤口。 … 不出意外应该是昏迷期间勾指圣女啃掉的。 毕竟，原先勾指神殿骑士团的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死的。 听到芙蕾雅的嚎哭声后迈洛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缺少什么零件，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才赶过去查看芙蕾雅的情况。 但这会儿她已经不哭了。 因为被咬掉的手臂正缓慢地重新生长出来，新的骨骼和血肉一点点地从断裂关节位置挤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形成一只稚嫩婴儿手臂的模型。 就像迈洛判断的那样。 芙蕾雅的嚎哭完全那是因为被吓到。 毕竟，任谁一觉醒来发现右手断了都没办法保持冷静的吧…… …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你别管！” “走走走。” “去哪儿？说起来，我好像一点都不困了，甚至还很精神，还有点冷……咦，那又是什么火？” … 温柔的火消失之后，芙蕾雅一直嚷嚷着的困意就此消失。 大概类似于某种虚妄的梦破碎了一样，真相其实是焚烧一切的黑焰。 这种色泽的火焰迈洛曾在四骑士之一的天灾身上见到过，但祂的黑焰并不呈螺旋状，也没有如此沉重的罪恶气息。 能被称为禁忌的力量，它必然沾染着一些令神只都忌讳的元素，而且是与生俱来的，如迈洛大啖恐惧的本能，又如征服者无所畏惧的天赋，放在诸神统治的幻梦境中，这些就是他们的原罪。 … 那么，火焰也会有原罪吗？ 这并非一团无源之火。 在此之前，爱哭鬼就是它赖以延续的火种。 “火焰的原罪？” 迈洛那漫天跳动着的狰狞、扭曲的黑焰，并没能看清楚它们在焚烧些什么。 但很快，他忽然意识到，来自于封印幻境中那些虚妄灵体所产生的信仰力量正在慢慢变得稀薄，直至最后空空如也。 不论是属于勾指神殿的那部分，还是属于“恐惧之主”的这一份，都被焚烧殆尽…… “原来如此……” 迈洛恍然。 当火焰不再提供温暖，不再孕育生命，这就是它的原罪。 冷原之巅的这份火焰在受到“正确引导”的时候，它甚至可以幻化出一个温柔的世界，产生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而当指引破碎，螺旋形态的黑暗之火也会反过来将这一切本不该存在的信仰力量焚烧殆尽。 这才是它与生俱来的力量。 被称为终极不死不灭的信仰之力，亦可以被焚毁。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弑神啊。 … 这就是火焰的禁忌与原罪。 所以难怪当冷原的祭司王接触黑焰的时候，神会直接铲灭这整个国度。 祭司王的所有血亲都被斩杀，而他的子民也在后续的岁月中沦为月兽的奴隶，唯一留下的是这座破碎的地下墓地。 但勾指神殿终究没有灭去这团禁忌的火焰。 也许祂们做不到这一点，也许祂们舍不得这么做…… 总之，秘密被保守了下来。 于是才有了那用于制造信仰之力的所谓封印。 不难推测，勾指神殿肯定也不愿意放弃这份潜在的弑神之力，而其余神殿也都还被蒙在鼓里。 但现在谁也拦不住这火焰了。 … 红女巫允诺爱哭鬼的是未来会有恐惧之主降临并让他得以解脱。 或许ccd级别的迈洛确实可以结束爱哭鬼的痛苦，轻松压制收服火焰。 现在爱哭鬼的痛苦确实是终结了，他与那幻境王朝中的信仰之力一起被烧了个精光。 温柔的火只能让他感受无尽的痛苦，而象征死亡的黑焰，则是另一个极端…… … “我们释放了个不得了的东西。”迈洛小声嘀咕了一句。 芙蕾雅摇头：“没有‘我们’嗷，是你自己释放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扩散在空中的黑焰四处流窜。 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癫狂的姿态，没有一脱困便给周遭带来灭顶之灾，而是在烧毁了封印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用某种近似于“理智”的态度开始观察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而正是这份本不应该存在的冷静，让它显得更加可怕… 它拥有独立的意志吗？ 不见得。 这就是火焰最初始最纯粹的姿态，冷与热、光与暗、生与死，其中被冠以罪业的、那暗的一部分。 …… … 它并非无源之火。 那些焚烧、吞噬的行为，并非是什么天生的毁灭意志趋势的，而是火焰的本能——寻找火种。 而事实证明，那些可以被轻易烧毁的都没有资格成为火种，包括爱哭鬼的灵魂。 无论爱哭鬼的灵魂执念有多么深，他所能够扛住的也只是火焰温柔、光明的一面，但罪恶的暗面，则需要更加沉重的火种…… … …… “那是什么……” 冷原山巅的另一端，还未完成厮杀的律法锋刃以及一众神殿使徒终于也注意到了远方那被火焰削去半截的山峰，以及那里环绕着的罪恶气息。 恐惧油然而生。 那是仅仅只需看一眼就会惊起浑身鸡皮疙瘩的存在，甚至肉眼都未能将真正的清晰画面呈现给大脑，而大脑却已经给出了惊悚反馈。 是一些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原始恐惧在作祟。 … “请务必阻止他！……阻止禁忌之火篡夺者！！” “黄金树的锋刃啊！……诸神的侍从们！……一定要遏止灾厄的扩散！” “我愿意将封印百年的信仰尽数奉予黄金律法！” “只要你杀了他！！” “杀了他！！！” … 勾指神殿圣女声嘶力竭的呐喊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穿透这片迷雾。 实际上锋刃与猎人的厮杀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而是迈洛那边进展得过快了些，毕竟体感漫长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封印幻境中度过的…… … “杀了谁？” 即使是琼，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远方的阴冷。 第718章 分外眼红 “并非无源之火……” 被削去一半的山头上，迈洛站在破碎的墓地中央，神情略显恍惚地注视着空中那不断变幻形态的黑焰。 神殿是如何定义这火焰的？ 像迈洛这样背负着原罪的人被定义为罪人，那么背负着原罪的火焰应该是……罪火？ 也许罪责从来就是以某一阶层利益为前提条件后才有的设定，如果梦境诸神不以恐惧作为众生的枷锁，那么大啖恐惧的灵魂自然无罪，如果万物并不需要光与热维持生存，那死亡黑焰同样无罪… 原罪与生俱来。 … 有趣的是，迈洛在认真观察着那生而为禁忌的火焰，而漂浮在空中的螺旋火焰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它在观察眼前这个特殊的灵魂。 “罪业？” 这是迈洛在属于爱哭鬼的回闪记忆片段中捕捉到的红女巫曾经对这团黑焰的描述。 “罪业之火。” 摒弃了秩序之下火焰那关乎生命、光明与温度的一面，反而诠释着死亡与寂灭的火。 它诞生于幻梦境，却并非来自于任何造梦者的臆想世界。 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东西。 甚至早于幻梦境存在。 在那混沌无序的岁月中，还没有任何关于火焰的定义。 …… 迈洛这一路都在揣摩着红女巫的用意。 她的指引从来不是随性而为。 就像远东禁区中那些世代被奴役的遗民一样，红女巫选中他们的原因，正是那血脉中流淌着的原罪——无所畏惧的征服者之血。 那么冷原这一路指引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自然不是想谎言中所说的那样为爱哭鬼降下救赎与解脱。 那会是封印幻境中祭司王朝线上的信仰吗？可那不是已经被焚烧殆尽了么。 信仰之力来源于火焰温暖一面所创造的虚妄世界，而如今重新被火焰吞噬。 这是可以灭杀信仰之力的火啊… … 直到今天迈洛都不能完整阐释猩红的真正教义。 但可以确定的是，来自于红女巫的所有指引，都是狂野的反神之道。 她选中迈洛，是因为他的吞噬恐惧的力量，这本为原罪。 而圣餐则更是逆反秩序的亵渎之举，直接以神明的血与肉作为酒与饼。 那么罪业之火的话…… … 墓碑梦境的大战中，身为猩红眷属的虫人已经向迈洛展现了何为信仰之力不死不灭。 纵使所在的世界崩塌毁灭，堕入深渊，那些神一样不会轻易陨灭。 但如果遇上连信仰之力都能焚毁的火焰呢？ 红女巫这是在把一件又一件的弑神武器往迈洛手里塞啊… …… … 眼前的画面很是奇幻。 噢这是对于芙蕾雅而言的。 小可爱站在废墟中央与火焰对峙……不，那称不上是对峙，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突兀的敌意显现，危机感纯粹是来自于她内心深处对那黑色火焰的畏惧。 她不知道迈洛站在那里发呆是为什么，只知道暂时不能打扰他。 最好也不要有其他人来打扰——芙蕾雅心里这般想着。 … 嗡！！！ 下一瞬。 巨大的金色光柱就从冷原的另一山头激射而来。 它蕴含了极为澎湃的滚烫力量与圣光，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会开始嗅到自身灵魂被烘烤灼烧的味道… … 事实证明纯正的乌鸦嘴哪怕只是在心里小声嘀咕也会有坏事接踵而至。 那金色光柱起始的规模至少有半个山峰那么粗，毫不夸张。 然而在迸射而来的过程中，却像是火焰窜入了冰窟，其声势随着不断冲刺而逐渐减弱。 那是因为黑焰的寂灭效应已经充斥在这片空间，它并未展示自己的敌意，或者说这东西它本就没有任何主观意志，就只是单纯存在于这里而已，但这就已经足够让那裹挟着澎湃生机的圣光畏惧、萎靡。 从半个山头粗壮的程度倾泻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臂膀的粗细了。 在圣光被极大幅度削弱之后，就能轻松看到其内部的锐利剑锋了。 … 于是希人少女持弓弹射而起。 她想搭箭拉弓，右手却抓上了空气，这才反应过来被咬掉的右手小臂刚刚长了不到一半，是个四五岁孩童的小臂…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换为左手取箭，以腿抵弓拉射。 嗖！！！ 破空声肆虐。 箭矢迸射而出的瞬间，芙蕾雅半躺着的那片地面上有圆形的尘埃烟雾扩散开来。 骨质箭镞精准无误与圣光长剑的剑锋凿到一起。 长箭应声崩碎。 但也彻底止住了那剑锋激射而来被罪业之火积压剩下的最后那点腾腾杀意。 …… 如果自己那一箭放空了，那么长剑就会凭着最后一丝冲力凿入小可爱的后脑。 芙蕾雅松了口气。 可就当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在长剑剑锋上的时候，另一方向，比剑锋更快的白金色人影徒然闪现，单手握住芙蕾雅的咽喉砸向后方的石壁。 咣！！ 她整个身子都被砸进崩碎的石壁缝隙之中。 接踵而至的是那白金色人影裹挟着紊乱光芒的拳头。 嘭！ 彭彭！！ 三拳，结结实实地轰在芙蕾雅的面门。 随即人影的手往后一伸出，先前被芙蕾雅止住的长剑再次迸射而来落入手中。 下一秒剑锋便没入了芙蕾雅的胸口。 … 白金色人影动作大开大合，凌厉骇人。 并且速度极快，直到长剑见血，其飞速运动过程中在身后留下的灰白色残影轨迹才完全消失。 圣光掩去之后，黑焰笼罩之下的晦暗废墟中才终于显露出这人的英气侧脸。 此人骑士装扮，没有佩戴头盔，且丝毫不显臃肿。 染血的灰白色长发披散在肩甲后方。 白皙的脖颈处一道环绕的狰狞裂痕清晰可见。 不变的是那股冷厉、漠然的气质，挡不住的高傲，以及见了面就把人往死里碾的手段。 而与印象中不同的是，缺少了那份初见时的稚嫩。 … 是啦。 黄金律法的锋刃——琼·拜恩。 把圣洁、美丽与杀戮完美结合为一体的新生代神殿使徒，的领袖级人物。 … 她第一次接受神殿指引执行任务时就在清醒世界被迈洛斩首，而后是黄金树亲自现身将她的残尸接引了回去。 那时候的琼·拜恩确实是死了。 她冒进地将本体降临到清醒世界，脱离了幻梦境黄金树的赐福范围，最终为此付出了代价。 至于黄金律法神殿是怎么把她弄活过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 长剑剑锋从芙蕾雅的胸腔中抽出。 而芙蕾雅已经完全没了动静，牢牢地“黏”在碎裂的石壁缝隙里下不来了。 黑焰依旧在空中环绕肆虐。 琼身后的披风上，树的图腾正在倔强地焕发那独属于它的黄金光芒。 解决掉那个碍事的希人之后，她平静地抖去剑锋上的血渍，转过身来面相废墟正中心的位置。 … 饶是琼这样一名冷血骑士，在看到晦暗空间中那张熟悉面庞的时候，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错愕神色。 那是她日思夜想，如心魔般的存在，在过往这段岁月中无数次幻想着要亲手撕碎的脸。 可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缭绕在心头。 这份仇恨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显露着一丝不真切，以至于那份错愕与恍惚在琼的眼眸中多停留了几秒…… 今天这个局本是针对渡鸦和猎人的，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噩梦般的男人。 … 她初出茅庐，以最圣洁、自豪的姿态踏入凡尘那一刻，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用最粗暴、血腥、邪恶的手段碾碎了她的所有骄傲。 他几乎将神殿中先辈们口中提及的所有极致罪恶都完美诠释了，以最渎神的方式。 而直到琼的头颅飞出去，看着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才真正明白在极致的恶面前，自己的是多么的脆弱与稚嫩。 某一瞬间，琼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怪异期盼，希望自己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或者那人只是单纯与他长得相像。 可他就站在黑焰之下啊。 琼为自己那一瞬间的畏惧与退缩感到恶心，她厌恶自己灵魂深处的这份孱弱。 只有杀了迈洛才能彻底了断心魔。 … 各种情绪与恨意杂糅一块，最终汇聚成双手长剑上的圣光。 …… 至于迈洛。 他自然是不知道黄金律法养的疯女儿在这前后两分钟里的头脑风暴。 他甚至不知道芙蕾雅已经被捅了个透心凉。 最后还是琼那锐利的剑锋隔空让迈洛感受到了刺痛，他才注意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已经近在咫尺了。 … 如果说琼对迈洛饱怀着的是掺杂了一丝恐惧的无尽恨意的话，那么迈洛对琼就是百分百纯度的厌恨了。 说真的，如果非要评一个迈洛最记恨最恶心的人，那琼·拜恩一定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名，而且是领先第二名很多很多的那种…… 她在迈洛的记忆里只出现了寥寥数次。 但，黛西、严、红女巫… 有太多重要面孔的离去与这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迈洛与黄金树的所有怨恨纠葛几乎都可以浓缩到琼·拜恩的身上。 …… 第719章 罪业火主 “欸？” 迈洛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旁边被碾进石壁缝隙里的芙蕾雅。 她没死，但受了很重的伤。 要知道，这里所指的很重，是相对于她那种强大恢复力而言的很重，已经是几乎把恢复力都打停了的那种…… … 嘭——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焰之下。 紧随其后，律法锋刃那披着白发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下一秒，废墟的远端一处巨石炸开。 二人的身影同时在废墟中撞出。 … 迈洛依旧是那样，他没有任何多余、花哨的技巧，即便是失去了圣餐体魄，失去了神只血液浸染的控制力，他的风格依旧是纯粹的重拳重腿。 这一路带他走到墓地的所有指引碎片全被他吞下去了。 迈洛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孱弱无力的凡人。 但，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指引毕竟只是指引，把路牌啃了又能吸收多少营养呢。 … 这应该是迈洛有史以来面对琼·拜恩时最弱的姿态了。 可即使如此，在他身形闪现后那一通主动追击过程中，琼愣是一剑都没敢回击，全程都畏首畏尾地招架着迈洛的进攻。 直到迈洛最后那一拳轰在剑身之上，琼仅仅只后退了一步便止住了那股冲力，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琼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而后，错愕便被狂放与嗜血的狰狞所取代，她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琼注视着双拳被黑暗物质包裹着的迈洛，咬着牙根说道： “你知道吗……” “我甚至有点失望了。” … 大概迈洛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律法锋刃不再像初见时那么脆弱了。 细算一下，琼·拜恩被斩首的事情怎么的也要往回推算个几年时间了吧，就算清醒世界与墓碑梦境叠加共存的这几年时间不算，那也得有个大半年，而清醒世界的这大半年，可是相当于幻梦境里将近一个世纪了。 琼早已经不是那把更出鞘的稚嫩新刃。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迈洛甩了甩拳锋上的血。 他歪着头盯着琼，在他眼中，黄金律法的这柄锋刃无论修复多少回，他都会再次把她扯断、扯碎。 直到黄金树也无法将她的灵魂召回。 … 至于琼的轻蔑言语，迈洛丝毫不在意。 他只问道： “思考之眼在你们神殿吧？” 琼横起长剑缓步走向迈洛，冷哼了一声：“呵……我曾把你视为今生最强的对手，可笑。” 在琼的眼中。 迈洛对黄金树的仇视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因为在神只与一个小女孩之间他居然固执地选择了那女孩，而且不止一次，这不仅是对神的亵渎，本身也是一个愚昧至极的举动。 他与律法的纠葛，完全是为了阻止神殿想回收思考之眼而起。为了一个可以随意替换的思考之眼的载体，让自己身上徒增无数罪痕，哪怕他曾经拥有何等恐怖的战力，也终究是个无法攀上巅峰的灵魂。 这是琼的思维，也是皈依神殿的大多数生灵的思维。 在他们眼中，违逆神的意志不仅是可恨的行为，同时也是可笑的。 迈洛的行为就是如此。 他在违逆神殿使徒们眼中习以为常的秩序和常理。 … 但迈洛却丝毫没有在意琼的各种轻蔑反应。 他在认真思考一件事情。 那是关于思考之眼的。 墓碑梦境那一战过后，有太多东西蒙蔽了迈洛的视听，他“弄丢”了很多人。 伊妮德是一个，黛西是一个… 所以在刚才那一瞬，迈洛忽然想起了思考之眼那超越时间空间的特殊视野… 复仇是一回事。 那是个帮助他找到失踪者的绝佳工具啊。 ……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来到幻梦境了……” 琼在见到迈洛时脸上的错愕表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迈洛缓缓皱起眉头。 “如果思考之眼就在神殿，你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是它隐瞒了？” “没道理，它应该知道我本是想连它也杀了的。” 最终思考之眼是主动放弃了黛西，跟着琼从墓碑梦境中离开的，迈洛知晓这件事。 它显然是看到了最终道罗斯毁灭墓碑梦境的结局，所以做出了这一选择。 但在迈洛看来这就是背叛。 … 然而琼却不给迈洛时间继续思考了。 沐浴圣光的长剑迸发出堪比雷电的速度斩向迈洛。 在周围空间中同时还有密密麻麻上百柄相同造型的虚幻长剑，以剑阵的形式从上方如雨点般砸落。 不难看出，在见到迈洛之后琼就已经失去了属于律法锋刃的那份沉重和矜持，她的眼瞳一直都在发颤，并不完全是因为不安，更多的是亢奋，还有一部分是斩杀迈洛的迫切心情在作祟。 可以看到琼那张永远覆盖着冷厉与漠然的脸上此刻已经被狰狞填满。 她太想看到迈洛被斩断切碎了。 这一幕，她幻象了快一个世纪。 … 咣—— 本就被削去半座山头的顶峰此刻再度被雷霆剑阵犁了个遍。 大片崩碎的石块从悬崖上砸落，坠向下方的云雾中。 雷霆与圣光交织一片最终引起了大火。 本是冰寒刺骨的冷原山巅被琼仅凭一人一剑焚烧得炙热。 … 她原本是想要以最缓慢的方式终结迈洛，让他的灵魂也品尝一下自己为了活过来而承受的那些痛楚。 可现在琼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如她所说的，如今的迈洛弱得让她有些失望了。 并且他所展示出来的思维格局也过于低级，已经不配成为锋刃心心念念的最大号敌人了… 所以倾尽全力将他灭杀，就是对他的最大仁慈与恩赐。 …… … 剑阵掩去，雷霆消退。 琼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双手紧握着的长剑死死钉在脚下岩层中。 冷原高空中的风撩动着她的白色长发。 她紧闭着双眼，与纠缠多年的心魔彻底做了了断。 此时在琼的感知力中，迈洛已经粉身碎骨，灵魂也不曾留下碎片。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平息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的状态重新收拾好。 … “闹够没有？” 嗯？ 什么声音… … “我再问一遍，思考之眼在没在神殿？” 不可能…… …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是他的声音没错… 可是，为什么…… 幻觉吗？ 挥之不去的心魔吗？ 就像过去每个夜晚都会做的梦那样。 即便人已经消亡，我始终还是迈不过这道坎…？ … …… 啪啪… 直到感受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掌在自己脸颊上极具亵渎意味地拍打了两下，琼才从那自我怀疑的魔怔状态中彻底惊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绝对是惊恐骇人的一幕。 漫天的螺旋黑焰，以迈洛为中心，缭绕着，肆虐着。 而蹲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寻常生灵的血气，他的眼眶内、口中，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有可怕的黑色焰苗在滚动，那是一种，仅仅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有一双罪恶、亵渎的手在揉捏自己灵魂的感觉。甚至自己身上那象征着黄金树的图腾都变得晦暗，不受控制地开始战栗。 为什么会有如此晦暗的火？ 这是什么火焰？ … 轻甲内，琼身上唰的一下被冷汗浸湿。 她能亲眼看到迈洛，却感知不到一丁点儿属于迈洛的气息。 那铺天盖地笼罩着的黑色火焰，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在自己抵达这片山头之前，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端倪… 黑焰已经触及到了琼的未知领域。 未知即是恐惧。 她不明白，如此可怕的东西近在咫尺，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 是什么蒙蔽了自己的心神？ …… … 琼呆呆地张着嘴半不出话来。 而蹲在她面前的迈洛正在饶有兴趣地把玩自己手心上一团缩小版的螺旋黑焰，罪业之火在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中自由穿梭，那拒绝了光与热、拒绝了温柔、几乎可以焚烧一切的暗面火焰却未曾伤他分毫。 就如迈洛此前一直念叨着的那样—— “它并非无源之火”。 在芙蕾雅挨揍的时候，迈洛与罪业之火达成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那是某种会被各神殿认定为重罪的行为…… 迈洛为这团迷惘的罪业之火找到了“源”，找到了“火种”。 火焰从温柔姿态转向暗面之后，爱哭鬼已经没有资格作为火种柴薪，只有更为沉重、更具质量的“恐惧”有资格成为它的柴薪。 这或许看起来未免过于巧合。 可一切早有红女巫在前布下指引。 原罪之火，与原罪之人的相遇并非偶然。 … 迈洛所汲取到的任何一种形式的恐惧，都可以成为罪业之火的柴薪。 如今，他就是这团禁忌火焰的主宰者。 …… … “很好，很好……对对对。” 迈洛的动作很具侮辱性。 他轻佻地捏着琼的两侧脸颊，积压着她的嘴巴。 大片黑色烟雾混杂着流体状的物质从琼的七窍中涌出，最终汇聚到迈洛的手中，顺着毛孔被吸收消化，那就是琼此刻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 “对啦对啦~” “慢慢来不急。” “嘿嘿嘿……” 第720章 骑士精神 罪业火主…… 那火焰最终选择了迈洛身上凝聚的恐惧之物作为它的柴薪，或者说燃料。 它并非无源之火，甚至可以理解为是火源决定了火的形态。爱哭鬼并不具备成为罪业火种的资格，故而封印幻境中的火焰一直都是以太阳的形式存在的，并且在幻境崩溃的那一刻被火的暗面彻底侵吞。 然而事实是，并不需要迈洛以绝对的外力压制这团火焰。 红女巫曾对爱哭鬼许下的允诺很可能这是表面的假象，真正许诺的对象是罪业之火，告诉它在未来某一个合适时间点，携带着恐惧的人会降临…… 一切水到渠成。 … …… 琼·拜恩的梦魇、心魔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成为了现实。 她已经比原来变强了无数倍。而迈洛却比初见时弱小了无数倍。 可她终究是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所有的不甘、悲愤、厌恨的情绪受那至暗火焰的压制，最终只留下无尽的恐惧，被迈洛以极度贪婪的姿态强取豪夺。 … 火焰在迈洛的瞳孔中形成斑驳的漩涡轮廓，生嚼着所有来自琼的新鲜恐惧物。 被吞吐咀嚼之后剩下的是她在上次被斩杀后所经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再生”，黄金树以某种新的方式重新孕育了琼，但这只是琼的角度所了解到的一切，并不具备太多的参考价值。 拜恩的内心世界是由单纯和固执两种东西组合而成的，她所固执地坚信着的那些并不一定就是真相，所以即使现在掌握着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可以轻易通过梦引的方式操控她做事，但迈洛对那些在琼的视角内被“美化”过的“真相”却没有任何兴趣。 …… 悬崖的彼岸山头上那一众的神殿使徒们都看懵了。 他们眼中的新生代最强战力，一座神殿中仅此一位的锋刃级别的高手，此刻就跪在地上，还被人掐着脸蛋，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怪不得连猎人都要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啊…” “有人看到律法锋刃是怎么输的吗？” “到底是什么来头？那黑焰又是哪一派系的？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黄金律法神殿的其他人都死了么……还真是。” “怪不得大伙都这么冷静。” … 一众神殿使徒在悬崖的另一山头啧啧称奇，但也止步于啧啧称奇了。 虽然同为神殿的侍奉者，但各自侍奉的却是不同的神只，而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如今黄金律法神殿在冷原上就只剩下琼·拜恩这一个独苗了，其余的黑刀都已经被猎人斩杀。 “这是个局中局啊…” 有大聪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下了定论。 本是以《星之兽》作为诱饵集结各神殿并以此引诱猎人出手的局，后面却变成了，猎人准备了更厉害的后援，把神殿的最强倚仗给摁到地上了。 至少在普通人视角里确实是这么一个故事。 …… 然而也并非所有人都淡定地作壁上观。 就在各神殿的使徒们感慨着一代天骄就要再次夭折，且感到无比惋惜的时候。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宛如某种巨兽咆哮的声音： “松开她！” 接着山崖上站出来一名浑身覆盖着锐利甲胄的男性。 他的铠甲焕发着明暗交错的金芒，几乎每一处边缘都有着刀刃般的质感。 男子似乎满怀着怒意。 在朝着悬崖彼岸大喝一声之后，便直接凭空拉弦，地面上大片碎石瞬间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一柄尖锐箭矢，随后更是裹上了某种诡异的绿色烟雾。 松手的一瞬间，箭矢撕开高空的浓雾直奔那沐浴着黑焰的男人而去。 而他的动作并未就此结束，男人在射出箭矢后，后背的铠甲缝隙中挤出了一对半灵体的双翼，接着猛踏地面，整身形几乎是追着自己先前射出的箭矢，朝着彼岸狂涌而去。 … 尽管那狰狞甲胄覆盖了男子的全身，没有任何体貌特征裸露在外。 但凭借前后这几下，神殿使徒们也都或多或少能够猜测到这人的来历。 “绿色蛇毒、长脖子甲胄，还有那肉翼……” “我知道了，是蛇人族的那小子。” “‘休斯·伊格’，我也想起来了，律法锋刃众多狂热求爱者中的最不要脸的那个。” “我想过了今天，他的称号应该改为求爱者中最不要命的那个才对。” “不要命确实是不要命，这点非常显而易见，我还是比较好奇那个“不要脸”是什么典故。” “卡达斯朝圣那次啊，休斯在诸神的见证下挑战了律法锋刃，落了个惨败，最后主动亲吻了律法锋刃的战靴，才心满意足地被抬回去疗伤。” “哦原来就是他啊！” … 休斯·伊格怀着满腔的怒意冲向断崖彼岸。 嘴里一刻不停地用蛇人族的语言在咆哮着些什么。 大有一股要把迈洛千刀万剐的气势。 毕竟，任谁也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的圣洁女神被那样轻薄。 光是看到女神被捏着双颊露出那副惊恐失神的表情，休斯就已经快要吐血了。 “该死的东西啊啊啊！！！” “把你的脏手挪开！！！！！” “我！伊格之子！！发誓要让你尝尽我族所有酷刑！！！” “啊！！！我要吃了你的心！！” …… … 可惜迈洛对蛇人族语言涉猎不深。 他只能听到一个叽里呱啦的动静在不断放大。 接着一扭头，看到一名全甲骑士扑棱着翅膀朝这边疾驰而来。 那家伙身上有着一丢丢熟悉的味道，很像迈洛之前杀的众蛇之父“伊格”的十一龙战士的气息，事实上那对双翼也与龙战士们如出一辙，只不过眼前飞来的那家伙并不像龙战士们那样具有着明显的蛇人特征，他没有长颈与尾巴，从甲胄造型来看其实与人类无异。 但双翼与甲胄的加持并不能掩盖蛇的本质。 … 而事实就与彼岸看戏的那群人所预料的差不多。 休斯是只配给锋刃舔脚的手下败将，而锋刃现在是人家的掌中玩物，所以休斯的下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悬念了。 那家伙浑身包裹着的狰狞甲胄在成功冲刺到距离迈洛还有不到百米的时候就已经尽数融化为铁水了。 炙热的红色熔铁灼烧着休斯的皮肤，发出嗤嗤的浓烟，那并不致命，却反而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毕竟，迈洛甚至都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便轻易融化了休斯的一身铠甲。 这说明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应该比旁人预测的还要更多。 … 迈洛又回头瞥了一眼。 他以为褪去甲胄之后会看到的是类似龙战士那样半人半蛇的丑陋生物，但实际上休斯居然是个皮肤白嫩的人类小伙形态，除了脖子比普通人长一些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然后目光下移。 迈洛看到了某个青筋暴起的肿胀物体，于是笑出了声： “还是有点东西的嘛。” … 原来，目睹心爱的女神被别人摁在地上蹂躏的时候，除了拳头会变硬之外，某个奇怪的地方也会。 这又是怎样一种扭曲情结迈洛已经不好分辨了。 …… “真有意思。” 迈洛转回过头来看向琼那张煞白无助、挂着两道泪痕的脸蛋。 “原来你这种死人脸在幻梦境中是属于热火勾人的那一类吗？” 说着，他很不雅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裤裆，有几分不解地嘀咕道：“奇怪，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 “放……放开她！” 休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身上大片皮肤被熔铁灼伤，但依旧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然而先前的满腔勇气现在已经剩下不到一成。 他局促不安地用手死死地摁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可每当他控制不住地远远瞥了一眼那琼被掐着双颊的无助神态的时候，腹中滚烫的血气又会重新开始蠢蠢欲动。 “该死……” 蛇性本淫啊… …… 休斯无比厌恶这一刻的自己。 大敌当前，自己却… 然而就在他努力地压制邪恶欲望的时候，却听见前方那名恶魔般的陌生男子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你想试试看吗？” … “……” “嗯？” … 他的手始终捏着琼的脸蛋，琼那染血的牙齿、烈焰红唇与舌头都裸露在空气中…… 见休斯没有回应，他又淡定地说道： “我可以把她的牙齿都打碎哦。” … 这话一出。 休斯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他几乎已经快感觉不到熔铁灼烧皮肤的疼痛了已经…… …… 至于可怜的锋刃啊，可能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眼前这个面容平静娓娓道着恶魔话语的人类，起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在清醒世界里的那一次遭遇，她见到的只是迈洛嗜杀的一面，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玩弄人性的样子。 古老典籍中曾有过这样的说法，即上位者没有善恶之分，祂们皆是冷漠的。 但如果善恶二元论对上位者适用，而且祂正在费尽心思扮演恶的那部分。 应该就会演变成眼下这种画面。 … 对琼的所有恐惧了如指掌的迈洛有无数种方式折磨她。 这都还没开始，她就撑不住了。 “杀…了我吧。” 第721章 啊？ “杀…了我吧。” …… 或许可以理解为是，不堪受辱、宁死不屈… 但明明这也还没有开始受辱呀。 没想到律法的锋刃这么脆弱。 “可惜，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你含着那玩意儿念黄金律法祷告的画面，看来是高估你对黄金树的忠诚度了。” 迈洛松开琼的脸，甩了甩手上的眼泪和鼻涕什么的，捡起琼钉在地面岩层的那把双手长剑，像打发乞丐一样朝着身后随意一甩。 那位一丝不挂的蛇人族骑士就这么被拦腰切成两截。 光溜溜的两截惨白的肉就这么在地上高速翻滚蠕动着，倒也确实有几分蛇的感觉了。 但并未挣扎太长时间，休斯·伊格那挤满惊恐的眼瞳缓缓失去了色彩，变得黯淡，最终在一潭蓝绿色的粘稠液体中停止了蠕动。 … …… 迈洛没有再多看一眼那赤条条的尸体。 他杵着长剑剑柄，默不作声地盯着失魂落魄的琼。 刚才那一出只是为了榨取更多恐惧。 恐惧确实是榨取到了，律法锋刃的骄傲和圣洁也不复存在了，而就在迈洛思考着罪业之火能否彻底把这柄锋刃烧死的时候，琼却出人意料地主动开口了。 她说的是： “思考之眼看到了很多疲惫的灵魂从清醒世界而来……它还说，幻梦境的某个角落立起了一座被阴冷笼罩的城市，是某个造梦者的造物……它没有提及你的到来…” “它说我可以在冷原上活捉猎人…” “它骗了我……” … 很多来自清醒世界的疲惫灵魂。 造梦者建立的阴冷城市。 … 迈洛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 也只有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是柔和的。 至于思考之眼意欲何为，迈洛并不在乎，也懒得去猜。 琼的这番话并不见得是说给迈洛听的，她已经濒临意志崩溃边缘了，更像是某种无意识的呢喃。 迈洛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歪着头打量了一番这张“毫无生机”的惨淡面庞。 但好歹是有那么一丢丢“楚楚可怜”的气质了。 “呐，这回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咔嚓… 然后他就单手扭断了琼的脖子。 … 兴致缺缺地把断了颈椎的女骑士尸体往旁边一丢，迈洛起身来到那面碎裂的石壁脚下，徒手掰开那些本就龟裂的岩层，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是把卡在缝隙里的芙蕾雅扯了出来。 “律法锋刃下手就是狠啊。” 芙蕾雅几乎被打得不成人形，整张脸都塌陷了进去，四肢更是各种扭曲。 但以她的恢复速度，如果不是在狭窄的岩石缝隙里卡了这么久，估计这会儿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 果不其然。 她的恢复能力甚至比迈洛想象的还要更快。 在脱离了石缝的狭窄空间之后，芙蕾雅身上就开始发出一系列噼里啪啦的骨骼蠕动声，断裂的骨头全都在逐一复位。 … 看着眼前这家伙恐怖的恢复能力，迈洛忍不住瞥了瞥不远处那断了脖子就彻底没了生气的琼·拜恩。 “就这还律法锋刃呢…” 而更远处，在悬崖彼岸的那一侧。 看戏的一众神殿使徒也没有太好的下场。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看不到人影的猎人不知何时已经折返了回来，把剩余的神殿使徒都杀了个精光，一个活口都没留。 此时蒙奎亚就站在那悬崖的边缘，遥遥望着这一侧沉默不语。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指向悬崖下方的动作。 迈洛一摆手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随后蒙奎亚就扛着他那把大镰刀消失在冷原高空的冰冷雾气中。 …… 迈洛把芙蕾雅暂时放在一旁空地上。 趁着她在恢复的这段期间，迈洛顺手把她行囊里那被打碎了的干粮一一从废墟里捡回来。 大概就在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芙蕾雅再次发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鬼叫： “嗯……” “啊？” “哇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啊！！！！” “哦没事…” … 人都快被打碎了，她居然只记得自己的手被勾指神殿的圣女啃掉了这回事。 大概在身体恢复正常之后又过了十几分钟，脑子才也一起恢复了正常。 芙蕾雅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板上发呆，蓬头垢面的，就像刚睡醒。 迈洛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芙蕾雅先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然后迅速套上兜帽。 接着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 倒不是头发乱了就会怎么样，而是被打乱的白发没有很好的掩盖住她额头往上部位生长着的那两块特殊结构。 算是……一对不成熟的角吧。 但实际上迈洛亲手把她从石缝里拽出来，岂止是头顶上那对角，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全都看完了。 … 迈洛并不知道芙蕾雅为什么那么在意头上的角，他从芙蕾雅的包裹中取出一块干粮，再将包裹丢回她怀里，淡定地在一旁坐下来，边啃边说道： “我知道你脑袋上有角啦。” “啊？”芙蕾雅有点不知所措。 而迈洛则是继续啃着干粮：“这有什么好啊？的，我还知道你肯定有很厉害的古老血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肯定不是普通希人都有的，不然你们希人族早打上卡达斯山了。” 说完又是对着干粮一通哐哐乱啃。 罪业之火在迈洛身上呈现的并非是封印幻境中那样的温柔一面，它让迈洛拥有了暗面的可怕杀伤力，但并不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温柔能量，甚至还要消耗大量的“燃料”，所以迈洛会“饿”得很快。 “噢……”芙蕾雅还是没有回应迈洛。 “我还知道你们族群里有把其他种族当宠物饲养的传统，比如人类。”迈洛继续边吃边说。 “这你也知道啊…”芙蕾雅眼珠子瞬间瞪大了一些。 “你包裹里面有一本‘驯服人类手册’。”迈洛继续哐哐啃干粮。 “噢…嘿嘿，那好像是挺明显的。”芙蕾雅低着头小声嘀咕着，然后又忽然抬头问： “那你一定也知道那些干粮是用我的乳汁制成的咯？” “噗！！咳咳咳！！！” “你没事吧！是不是噎住了？！” “咳咳咳…………” … …… 这个迈洛还真不知道。 因为常识是这样的，没有怀孕进入哺乳期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玩意儿呢。 而且量多到可以拿来制作干酪？ … 罪业火主、恐惧之主、前半步ccd、弑神者、猫咪们的好朋友…差点就以一种极度屈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被干酪噎死。 于是热心的芙蕾雅对着迈洛腹部来了一个势大力沉的后手直拳。 直接把卡在喉咙的那口黏糊糊的干酪给砸了出来。 … 得救之后，迈洛也是坐在原位，十分费解地思考了许久。 “不对啊，你明明没有怀孕怎么会……” 虽然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段时间咽下去这么多干酪纯粹是因为它本身强大的功效性，而并非内心深处藏着什么身披星条旗的恋母情结…… 但多少总还是有点奇怪的对吧？ … 而关于迈洛提出的问题，其实芙蕾雅自己也一知半解。 “我也不懂啊，感觉好像是跟我的……情绪有关系？” “厉害，怪不得需要人类这种提供情绪价值的宠物。”迈洛摊了摊手，但看着手里头剩下的半块“干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结果轮到芙蕾雅一转攻势： “你害羞了？” “嗯？我？开什么玩……”迈洛连连摆手。 “你脸红了！我看到了哈哈哈！可爱捏~~”芙蕾雅对着迈洛大肆调笑。 … 大概互相嘲讽了几分钟。 最后达成了“可爱捏”的共识，然后就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了。 并且迈洛还是把剩下的半口干粮咽下了肚子。 说起来，他到现在还是很纳闷，这玩意儿怎么吃起来这么寡淡无味呢？这跟原材料很不符嘛… …… 距离蒙奎亚指向悬崖下那个动作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轰隆隆… 冷原山脚下才终于开始传来一些沉闷的声响。 … 那声音是来自因加诺克城方向的，然而并非是城中的巨人制造的异响。 从迈洛与芙蕾雅所在的高度，透过云雾可以依稀看到一些古怪的藤蔓从那座阴森的城邦中蔓延出来，几乎遍布每一寸土地、岩石，像潮水般朝着冷原山巅的方向倒灌而来。 藤蔓表皮粗糙漆黑，像是在墨水中浸泡过又像是被焚烧过一样，但缝隙中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圣洁纹路与图腾依旧清晰可见。 就是这么一片“圣洁而又污秽”的东西从因加诺克城中疯狂蔓延而出，彻底封死了整片冷原的出路。 那些一直蹲守在山脚下的流浪灵视者们无一幸免全都被藤蔓缠绕、搅碎。 … “怎么办怎么办？” 芙蕾雅拉起长弓，望着那如海水般翻滚着的藤蔓，感到十分迷惘。 “终于来了。” 迈洛一路沿着废墟迎向下方的藤蔓浪潮。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等着，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会来给琼·拜恩收尸。 第722章 你说对了 “墓碑梦境里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其实都没有看清楚。” “我记不得到底有多少位列神只的上位者最终随着那个世界一起堕入深渊。” “也记不得还有多少人活着。” “感觉……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黄金树的本尊？” “来自黄金树的诅咒倒是充分感受到了，但那好像与印象中黄金树的慈悲怜悯的形象不大相符……还是说，祂留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未见之地那次…” “那这次涌出来的又是什么？” “是藤蔓没错，但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啊……” … …… “你在叨叨念些什么啊？我们不准备跑了吗？” 芙蕾雅看着迈洛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自言自语好一会儿了。 她感觉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可爱可能或多或少脑子是有点问题的。 但据说普通生物食用了过多希人族的乳水之后也有极大概率会被影响心智，难道他也…… “嗯？” 就在芙蕾雅尽情发挥她那清奇脑回路的时候。 忽然发现悬崖边的迈洛弯下了腰。 “小心喂！” 她正想提醒迈洛别做那种危险动作。 结果迈洛又直起腰来，左右扭了扭胯，这货居然是在做拉伸运动…… “……” 他双手十指交叉，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向下压，俨然一副清晨公园老大爷晨练的姿态，但其实动作并不怎么标准。 一旁的芙蕾雅彻底看不下去了，她把包裹抡到后背上，伸手就要拉着迈洛往反方向逃命。 因为下方那浪潮一样气势汹汹的藤蔓已经逼近到百米之内了，那几乎接近九十度的悬崖根本拦不住它们前冲的趋势。 … 可迈洛没有搭理芙蕾雅。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动作，把高举的双手摁向地面。 只不过这一次他看起来是用尽浑身力量将双拳砸向崖壁岩层的，并且两只手都深深凿入了那冰冷的岩石之中。 嗡…… 闷响过后。 某种比冷原之巅的寒风更加刺骨、刻薄的气息开始从地底深处往上涌。 … 地面开始震颤。 那代表着罪与恶的火焰，裹挟着阴冷的“暗面”，开始在整片冷原上蔓延、侵蚀。 嗡！！！！ 呈螺旋形状的罪业之火，以迈洛所在的位置为核心，盘旋着朝四周围蔓延开来，从地壳深处的每一寸缝隙中狂涌而出，彼此交错、融合，形成更汹涌的漩涡、浪潮，自上而下，对着那片藤蔓组成的大海迎面砸下。 … 爱哭鬼寄望的温暖国度并没有成为现实。 最终在这片冷原山峰上华丽现身的并非那火焰的温柔一面，而是裹挟着原罪的黑焰，用死亡诠释着火的暗面，并将其肆意宣泄在这片已经了无生机的高原上。 黑焰在山脉之间咆哮，与那带着金色图腾的藤蔓接触的一瞬间，火焰达到了强所未有的强度。 … 你仿佛可以听见那些被吞噬、灼烧的藤蔓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它们在向晦暗的天空乞求些什么，但那声音转瞬即逝。 藤蔓像长蛇一样挣扎扭曲，而黑焰则是将其暴虐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两种特殊力量交锋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罪业之火之所以被列为禁忌，正是因为它本身所代表的力量违背了诸神诞生的秩序，换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便是——它能弑神。 … …… 芙蕾雅看着眼前这个把整片山脉都掀了个底朝天的“小家伙”，整整一分钟时间里，她唯一的动作就只剩下眨眼… 随后她开始感受到莫名的亢奋。 就像是被丢进了冰窟那样，顷刻之间所有倦意全无。 与最开始进入地下墓地时候的疲倦截然相反。 … 她甚至还听到了来自于迈洛的狂妄笑声，但周围藤蔓的“哀嚎”声过于刺耳，她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可事实就是，那铺天盖地涌上来的狰狞藤蔓，就这么被焚烧了大半，并且那恐怖的黑焰还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即使迈洛已经将火焰控制在极远的距离，但芙蕾雅依旧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压迫与危机感。 所以这才是小可爱发癫之后的真正实力吗？ 我好像捡到恶魔了…… 他这个火搞不好真的能把那只大蜘蛛结的网给烧掉…… … 欸人呢？ 芙蕾雅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发现迈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忽然跪倒在地，疯狂抽搐着。 “你怎么了？！” 她扶起迈洛，发现这家伙的气色差得吓人，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水分，连眼窝都深深塌陷了进去，看不见眼球的存在，几乎就跟干尸没什么区别了。 “失策了，我低估了罪业之火对恐惧的消耗速度……咳咳！” 干尸迈洛说着咳嗽了两声，结果牙缝之间喷出来的是两串迷你版螺旋黑焰。 事实就是，他托大了。 之前从琼·拜恩那里榨取得来的恐惧完全不足以支撑他这样漫山遍野地挥霍。 尤其是过往迈洛拥有圣餐体魄带来的几乎无限的能源，每次干架都是富裕战，一时间思维没有转变过来。 于是罪业之火烧无可烧，差点把迈洛也给当柴火烧了。 这就是老生常谈的“反噬”。 … 好消息是，只蒸发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水分，烧掉了一些血与肉，罪业之火任然给他留了一条命。 坏消息是，冷原上的火焰熄灭之后，更多的藤蔓从地表之下涌了上来，而且那些藤蔓被焚烧断裂的位置还长出了全新的棘刺，胸芒毕露。 … 更坏的消息。 除了这扭曲的黄金藤蔓之外，另一位死在迈洛手中的受害者的家属也赶赴现场了。 比藤蔓距离迈洛所在的断崖更近的那些地缝里开始钻出密密麻麻的长蛇，它们中最小的也有碗口粗细，顷刻之间就覆盖了整座山崖，像一张网那样把一切都包裹了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藤蔓与蟒群。 来自于黄金律法与蛇人族的意志，分别是冲着琼·拜恩与休斯·伊格而来的。 山脉之间响起了两股风格迥异的诵唱声。 那象征着黄金律法的悠扬圣歌。 以及蛇人族的低沉祷词。 它们彼此交错，并未发生任何对抗与撕咬，这些同为长条状的扭曲物体就以这种禁忌的方式彼此纠缠在一起，淹没了整片冷原。 这片被誉为北大陆上不可触及的冰冷高原，此刻似乎成为了这两股扭曲意志苟合的温床。 …… “不用怕！没什么能拦得住我们的。” 芙蕾雅把迈洛扶起。 随后开始动手卸掉自己身上的皮甲，上一回被猎人蒙奎亚的雾墙领域困住的时候她好像也做过类似的动作。 “怎么说，难不成还能飞出去么……”奄奄一息的干尸迈洛扯着沙哑的嗓门问道。 “把眼睛闭起来！”芙蕾雅斥声。 “你看我像是有眼睛的样子么？”迈洛指了指自己那略显空洞的眼眶。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有一些柔软且带着一丝温热的衣物丢到了自己脸上。 “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见芙蕾雅的声音说道：“你猜对了，就是飞出去！” 下一秒，迈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听见了一阵极度浑厚、可怕的巨响。 “吼！！！！！！” 那宛如某种巨兽的咆哮声，是从自己身旁传来的，不，是从他脚底下传来的。 可怕的咆哮声将周围整片空间都震得发颤，迈洛感觉自己身子骨随时有可能被这剧烈的声波“拆碎”。 … 接着他听到了狂风的呼啸，随即是无比强烈的超重感，且周围的空气愈发稀薄……那意味着正有什么东西驮着他以极快的速度腾飞向高空… … “芙蕾雅？” 迈洛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他伸手向前触摸，碰到的是许多如同岩石或瓦片一样的坚固结构，准确来说，是鳞片。 此刻他并不明确自己身下骑着的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很显然它是活物，而且会飞。 并且还长了角…… 迈洛伸手往前，摸到了堪比石柱的粗壮犄角…… 强烈的超重感把迈洛的身躯压在了那些带有体温的鳞片上。 他死死地抱着自己所能抓到的任何结构，防止狂风将自己卷走。 耳畔的破空声越来越刺耳。 偶尔还伴随有雷鸣般的咆哮。 “吼！！！！！” 很快，迈洛就再也听不见黄金律法的圣歌与众蛇的低语了…… …… … 这一夜发生在冷原的事情在后来成为了少有人愿意谈及的禁忌。 当然，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的真相都被因加诺克的城墙封锁了起来，成功跨过那座阴冷城邦离开冷原的人几乎没有，据传一些姗姗来迟的拾荒者潜入了因加诺克，却被城中那些幻化成虫的居民们吃了… 有人说，是猎人杀死了包括神殿使徒与流浪灵视者在内的所有人。 也有传闻说，是被封印的古老祭司王做的这一切。 所有参与其中的神殿皆对此保持了沉默。 而民间流传的众多不同版本中，有一个最离谱的说法，那便是有人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头长有四翼的古老巨龙从冷原的山巅飞过，遁入了东边的暮光之洋…… 第723章 蛋蛋历险记 千万年后的史书中会记载，这是个被诸神遗弃了的时代。 还记得吗？ 被抛弃的、不被认可的信仰，会幻化成虫。 大概已经无人记得这一规律是从何时开始的，但诸神接受了它的存在，所以众生也接受了。 当然，接受，指的是一批人接受了另一批人变成活尸、被节肢生物啃掉大脑…… … 诸神为什么抛弃祂们的子嗣和信徒？ 在往后漫长的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里，这或许都将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一定是身为侍奉者的他们做错了什么吧。 一定是的。 可卡达斯山上的神位闲置久了，会被落叶掩盖的。 那曾经掌控幻梦境秩序的光辉一代，真就以如此隐晦的方式退场了吗。 任凭……子嗣眷族们，被自己眼窝中长出的节肢动物嚼碎大脑，成为虫的奴隶？ … 如今很多幻梦境居民已经不再向神明祈祷了，城寨中设立的修道院门前的台阶积满了灰尘，甚至有独立城邦设定公民条律，限制民众不得再以任何形式侍奉那些“迷失的神”。 一些扎根在西方荒芜沙漠上的弱小邦国在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之后，经旅行者敲开城门，看到的只剩下满城活尸与蠕动的蜈蚣… 诸神放弃了这个世界。 或许在那些神殿坐落着的丰饶大陆上，秩序与信仰尚且存在。但在绝大多数的贫瘠荒芜地界，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共识。 纯良的人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代人没见过诸神显圣的画面了，然而罪恶与邪祟则是在幻梦境的角落里狂野生长着。 越来越多不受神殿秩序掌控的混乱教派在各大陆的角落里滋生。 这些教派大多来自于那些曾经受制于诸神的旧日，或某些更加古老、邪恶的存在。 … 其实也谈不上是民不聊生水深火热吧，毕竟，依旧处于神殿比划下的国度城邦还是可以畅享丰厚的水与光，而那些被遗忘的，则早已经死绝烂透，成为虫的糜烂巢穴。 属于是天堂和地狱两种极端，并不存在中间那个痛苦阶段。 可能与以往的幻梦境相比，现在它确实多了不少绝望悲凉的画面。 但幻梦境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人们总有一天会忘记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的不是么？到那时候，眼前的绝望，也就不那么绝望了。 这是绝大多数神殿给出的态度。 … 而除了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的各种混沌教派之外，那些曾经只能在遥远的星辰背后窥视、觊觎着这个世界的外在神只们，也终于是悄无声息地把魔抓伸向了幻梦境各大陆…… 这些是发生在幻梦境地表以上的变化，在这个被诸神遗弃了的时代里，各种邪祟都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涌入了这片秩序混乱的空间。 然而地底下的变化则是截然相反的。 地下世界居住的是古革巨人、妖鬼、食尸鬼、巨噬蠕虫这些被放逐遗弃的种族。 它们有着一个较为完整且结构简单的食物链体系。 但，食尸鬼们发现，后血月时代的清醒世界里腐烂的尸块几乎遍地都是…… 那它们为何还要拼死拼活去与妖鬼们争夺那片辛之墓群呢？ 直接去清醒世界生活不是更好？ … 所以不同于地表，在幻梦境的地下世界里，人口反而是往外迁的。 而在搬迁的过程中，有时难免会遗漏一些东西，尤其是一些藏得过于严实以至于物主人自己都忘记了的东西。 对于食尸鬼来说，能被当成“宝贝”珍藏起来的无非就那几样，肉、浸泡封存在油脂里的肉，还有，风干的肉。 肉的高低贵贱与其所处的部位无关，但与所属的物种有关。 普通人类的肉肯定比不上灵视者的肉，灵视者的肉肯定不及赐福灵视者或者混沌灵视者的肉，而这两种强大灵视者的肉，肯定也是不能与上位附属种族比拟的，再往上，就是上位独立种族，再往上是独立种族领袖，再然后就是旧日了… 不难看出，食尸鬼这一种族的生存理念与传统文化中多少沾染一些猩红教派的味道，都是以上位者的血与肉来强壮自身体魄嘛。 只不过食尸鬼族群更像是在圣餐路上走歪了的那种，而且一歪就歪成了食腐者的那一行列。 … 扯远了。 啊就是说，作为众多被遗留在潘斯峡谷巢穴里的零碎物件中，有这么一个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布料且埋在巢穴深处泥沙中的玻璃罐罐。 这罐子出自于楠薇城城南执法所验尸官瑞克之手，里面浸泡在药水中的，是十来颗饱满度各不相同的“肉丸子”。 它们分别来自于，灵视者、混沌灵视者、神殿使者…… 最大的那颗来自于一位在战场上被诛杀的旧日。 没错，这就是瑞克在战场上忙里偷闲攒下来的存活。 但为了给幸存的同伴们换取一条更有希望的路，他忍痛割爱，用则一罐富含蛋白质的肉丸从食尸鬼的族长手中兑换了幻梦境通道的使用权。 … 于是那罐富含战争纪念意义与蛋白质的肉丸就这么被带回到潘斯峡谷的食尸鬼巢穴中珍藏了起来。 在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后，这玩意儿就被食尸鬼遗忘了。 也许就是食用太多腐肉导致的记性差吧，总之这一族确实是在圣餐路上彻底走歪了的。 … 反正，瑞克的那一罐典藏版蛋蛋就这么被留在了无人照料的漆黑洞穴里。 哦对，说漏了一件事情。 那罐子里头除了灵视者、神殿使徒和一名旧日的蛋蛋之外，还有一颗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含金量非常高的重量级存在，那就是—— 夜魔的蛋蛋。 … 当然肯定不是现任夜魔啦，艾玛又没有那种生理结构。 东西自然是上一任夜魔的。 … 严在战场上被焚烧成了灰。 在他想去拦截律法锋刃的时候，被四骑士之一的面具杀了。 就像迈洛在幻觉中看到的那样，长戟贯穿了他的胸膛，焚毁了一切，最后全尸都没有留下。 死后的灰烬中就只剩下那枚偏方三八面晶体。 即便是夜魔之力，也无法赋予一捧灰烬生命。 … 但如果，那被烧毁的并非是他的全部身躯？ 犯了贪食之罪的瑞克，以医疗援助的名义，从各种活的死的人身上收割优质蛋白质的行为，最终深藏功与名。 作为一众被盗蛋的受害者之一，严的最后一丝希望被保留了下来。 …… 于是，在某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 潘斯峡谷中那片被食尸鬼遗弃的领地的某一做洞穴深处，响起了玻璃瓶碎裂的声响。 然而此时食尸鬼已经举族迁往了“食腐者的极乐世界”，所以那声清脆的动静并没有引起任何任何生物的注意。 … 然后一个…啊不对，一颗鬼鬼祟祟的东西从洞穴里滚了出来。 它的个头比原来大了许多。 在凹凸不平的地表翻滚的时候看起来弹性还很不错，甚至还会发出biubiubiu的动静，只是它身后拖拽着的一小截纤细的管状结构多少有些碍事。 至于它身后那洞穴里，则只留下被外开的土和一只碎裂的空瓶子。 … 于是！ 勇敢的蛋，就这么踏上了属于它的冒险旅途。 biubiubiu~ 它走过迈洛走过的路； 白骨堆积的潘斯峡谷； 路过了那用尸骸搭建而成的地标建筑（一百多米高的巨大丁丁）； biubiubiu~ 它走过迈洛走过的路； 埋葬被遗忘者的辛之群墓； 滚过了詹姆斯·谢菲尔德的坟头（度过《纳斯编年史》的那个）； biubiubiu~ 它走过迈洛走过的路； 古革巨人城市的石柱； 跳上了卡斯之印尖塔的无尽旋转阶梯（一个台阶80公分高的）； biubiubiu~ biubiubiubiubiubiu~ 成功滚出了地表，又被祖各撵出了迷魅森林； 接下来的路，就是迈洛没走过的路； biubiubiu~ 风吹日晒； 终于长出了手又长出了脚； 可以游泳也可以跑； biubiubiubiubiubiu~ 第724章 新生者 德拉斯里恩城。 西部最大的海港城市，商贸往来的密集程度与港口的知名度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高于东部塞勒菲斯的。 实际上，在远航船只的这一群体中，冒险家、探索者与学者才是塞勒菲斯港的主要访客，而真正在做海上贸易的船，都是开往德拉斯里恩城的。 这里是整片西部大陆资源输入与输出的主要港口之一，从海外集中至此的货物不仅仅只由该区域的六大王国消化，甚至可以跨越崇山峻岭出现在极细深处的砾石沙漠王朝。 港口每天都有来自幻梦境各地的商船。 有来自北大陆，产自冷原的红宝石。 也有来自那遗留着神迹的奥瑞巴岛的芳香树脂。 自然也少不了来自永恒国度的陈酿。 … 商贸造就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吸引了上下位等各个阶层的种族驻扎于此。 这里位于六大王国的海岸线上，却不受其中任一王国的管辖，是一座完全独立自主的城邦。 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与手中掌控的巨量财富，德拉斯里恩城几乎拥有着所有王朝甚至神殿的友谊，屹立不倒，它的历史甚至比六大王国更加久远。 无论是高贵的王室学术团还是那些回去之后就会立马被发配矿山做苦力的冷原人奴隶，都可以在德拉斯里恩城的港口附近的酒馆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饮上一杯朗姆酒，暂时忘记所有烦恼。 这一点倒是与永恒国度的塞勒菲斯港非常相似。 而如果你恰巧兜里还有一些多余的金币，那么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在城中找到来自于任意种族的曼妙女郎陪伴你度过这段时光。 据说来自南部群岛的莉丝族就是这一行业里的佼佼者，传闻这一族有着古老恶魔的血脉，除了完美的容貌与身体之外，无论男女人均自带魅惑天赋… …… “诶对啦就是这样，轻一点对……不要让牙齿碰到它…真棒…” 德拉斯里恩城东部海港贩卖奴隶的区域，最华贵的酒馆房间里。 有一位样貌年轻的灰发男子正叼着烟站在床边，他面容略显消瘦，皮肤白皙，下颚线清晰锋利，加上那一头披散的灰色长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掩饰不了的阴邪气质。 隐约沾点男女通杀的感觉。 而此时跪在床榻上俯着身的，是一名混了炎魔血脉的混种少女，她通体皮肤呈鲜艳的红色，迷离的眼眸更是透露着岩浆般的色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后。 少女轻拭着嘴角起身，夺过男子唇间的香烟吸了一口，累瘫了似的依偎在他怀里，轻抚着男子的胸膛，娇滴滴的问道： “你说这是清醒世界里表示友好的方式，没有骗我吧～” “当然没有骗你，这就是我们那儿表示友好的最普遍的方式，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别人。”男子宠溺地揉了揉混种少女的脸蛋。 “你当我是傻子，哼…从清醒世界来的人哪有那么好找。”少女娇嗔，用小拳头轻轻捶打着男子。 “等我找到那座城，你就可以见到很多很多清醒世界的人啦。”男子咧嘴一笑。 “你真的会带我去吗？！”少女眼神一亮。 “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 “一起一起！当然要一起的！你别想把我甩掉！”少女用双臂死死缠住男子，眼神中满是幸福…… … 白色的肉体和红色的肉体腻歪在一起，在这间精致华贵的房间各个角落里留下各种痕迹。 到后半夜，房间的真正主人醉醺醺地搂着女伴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酣战的一幕。 于是单挑演变成群殴。 别误会，是真正意义上的群殴。 各种跟班和守卫在呼喝声指引下涌上楼来，准备拿下那光着屁股的一红一白两人。 …… 然而根本不需要男子动手，那带有炎魔血脉的混种少女一拳就把半个楼层给烧成了灰。 而后两人扬长而去。 甚至没有给德拉斯里恩城的守卫任何反应时间。 … 日出之前，他们出现在了海港上某一艘船的船头。 少女依旧如胶似漆地依偎在灰发男子怀中，丝毫看不出有一丁点儿举手投足毁掉一栋楼的恐怖势力。 她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海平面。 “从卡希安山丘出来，我们也算走了不少路了，你说的那座城真的存在吗？” “所以才要到这里来嘛，德拉斯里恩城是全大陆最大的贸易港口，信息最灵通的地方。” 男子一边说着，把盖在少女身上的毯子扯了扯，盖到自己身上…… 炎魔血脉确实也不怕这一点儿冰冷海风。 “反正我已经没有家了，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儿。”少女抱得更紧了一些。 男子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寂静的海面，良久才开口道：“我也是。” … 许久，极远处海天相接的位置终于又有流光浮起。 少女看着男子那无可挑剔的侧脸，小声问道： “宝贝要哭哭了吗？” “是啊，要哭了哟。”男子做了个略略略的口型。 “你好烦！” …… “啊对了，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港口附近转悠嘛，期间还听到了一些冷原人在私下议论什么…带着黑色火焰的古老飞龙骑士……还有什么…嗯，还有冷原人船员说他们中有人亲眼见到过巨龙在暮光海洋上翱翔。” “还有人说因加诺克城已经是死城了，任何人都无法通过…” “嗯……还有你让我打听的那个猎人，听别人说，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冷原。” “另外……暂时我还没有听到夜魔的这个名号…可能我们走的路还不够多。” “黯影也没有……在某些东部文化里，所有被认为不祥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为黯影所以……” 少女把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男子。 可惜她并没有打听到男子心心念念的那座城市。 “你说，真的存在那种，长着两对翅膀的古老巨龙吗？” “我不关心什么狗屁龙骑士。”男子眉头一皱。 少女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不要生气嘛……” …… 第725章 高等营养物质 “啊——阿嚏！！！” 在银暮之洋与瑟瑞利安海交界的一座岩石荒岛上，迈洛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甩进礁石下方的海水中。 “一定是有人想我了。” … 这里是北大陆冷原正南方的两片海域交界处的海中岩。 事实证明迈洛对幻梦境世界的地域了解还是过于浅薄笼统了。 冷原，与他先前去过的欧斯-纳尔盖、迷魅森林这仨各自位于天南地北，压根不在同一块大陆上，彼此中间隔着非常辽阔的海域。 从北大陆的因加诺克往南便是大海，西部是瑟瑞利安海，东部是银暮之洋。 而乌撒以及地下世界的入口迷魅森林，这些都位于西方大陆，所以迈洛和芙蕾雅之前一头扎进那片被银色暮光覆盖的海洋的行为属于南辕北辙。 骑着古老巨龙翱翔在冰霜与暮光交错的银色海面上，这或许是极致的造梦者都无法脑补其一二的极致体验，然而那个时间段里迈洛基本上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直到进入这片枯燥乏味的瑟瑞利安海之后，才逐渐恢复过来。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绝景。 … 而距离冷原事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月。 即便有两对完全展开之后百米长的龙翼，他们竟然也还没能跨过这片海洋，这两天迈洛感觉海风都快把自己腌入味了，连芙蕾雅的干酪吃起来都是咸口的… … 好消息是，迈洛如今的状态恢复得还算不错。 冷原上，他仗着刚刚掌握的那股禁忌之火，与漫山遍野的黄金藤蔓硬硬碰硬了一下，最后落得一个被火焰反噬的下场，说白了就是作为能源的恐惧之物严重不足，烧无可烧的罪业之火差点把迈洛也一并给烧了。 如果不是芙蕾雅在最后关头暴走起飞，那迈洛可能就葬身蛇腹了。 好在脱困之后他一直处于海洋上，这片深不可测的冰冷水世界承载着的除了冒险者的向往之外，更多的是遇难者的恐惧，喜怒无常的海水在漫长岁月中不知吞噬了多少曾企图征服它的灵魂，而这些游荡在冰冷海水中的灵魂，它们所携带着的恐惧，就是迈洛的粮食。 尤其是眼下这座光秃秃的海中岩岛屿，它的四周围堆积着无数被海浪拍打上来的船只残骸，船舱中的一切都已经腐朽不堪，唯独那些溺死的灵魂所携带的恐惧是挥之不去的。 于是在海中岩，干酪蘸恐惧，短短两天下来迈洛就彻底恢复了正常。 其实如果喝点稀的说不定会恢复得更快一些，但显然希人族的文化还没有狂野到那种程度，而来自清醒世界的迈洛也还没有那么的阿祖… … “吼！！！！” 伴着雷鸣般的龙吼与几乎可以把人衣服扒光的狂风从头顶呼啸而过。 最后是重物掷地的声音，感觉整座海中岩岛屿都震颤了几下，那是从高空中丢下来的一头巨大海兽的新鲜尸体。 等迈洛回过头来，芙蕾雅已经披上皮甲和长袍。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大方自如地把先前一只披散着的那头银发束起，在她的额角往上区域，束起的银色发絮之间可以看到缩小版的古龙角。 … 芙蕾雅取出骨质匕首来到海岸边，三五下就从巨大海兽身上剐下来一块肥美的腩肉，接着抽出海兽骨架起烤架。 最后才回过头来向迈洛招手道： “架火咯小可爱~” … 这算是这段时间里的生活常态。 芙蕾雅狩猎，迈洛用人肉火焰给她烤肉。 … 迈洛来到岸边，在光秃秃的石头堆里丢了一枚火星，在没有任何可燃物支撑的情况下，那火星很快就成长为温暖明亮的火焰并持续燃烧着。 “你抓的海兽怎么越来越大了……” 看着眼前这小山一样躺着的海兽尸体。 迈洛感觉再过几天芙蕾雅把大衮给捞上岸来他也不会太过惊讶了…… “不知道唷，好像进入瑟瑞利安海之后越是往西海兽的体型就越大。”芙蕾雅举着烤肉，聚精会神地盯着火焰上那被融化之后滋啦作响的油脂，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口水后又接着说道： “又不是吃不完，我也需要补充营养的好不，你胃口那么大……” 这里指的可不是迈洛跟她抢烤肉吃，懂的都懂。 … “其实，你完全可以在海上就把它整个吞掉的对吧？我是说，你在变成另外那个形态的情况下。”迈洛做了一个拍翅膀的动作。 “咦……我不要，太腥了。”芙蕾雅一脸嫌弃。 嫌弃完就一头栽倒睡过去了… 毫无征兆那种。 而迈洛却早已经轻车熟路，在芙蕾雅倒地的前一秒伸手接住了她手中那串着烤肉的骨刺，继续架在火上烤制。 很显然类似这种在篝火前聊着聊着突然掉线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 事实是，迈洛用来烤肉的火焰是罪业之火的温柔一面，也就是封印幻境中焚烧爱哭鬼后得到的那种，这几天迈洛对罪业之火的掌控已经有了进一步提升，除了催动那拥有弑神之力的暗面火以外，温柔一面的火他也能拿出来使用，但也仅限于烤肉这种程度。 而这种火对芙蕾雅有着迷之催眠效果，就像当初进入地下墓地时一样，迈洛跟勾指神殿的圣女掐得不可开交，芙蕾雅在后头蒙头大睡。 或许是扎根在血脉中对温柔火焰的依赖感，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迈洛并不太明白。 … 等火焰灭去，芙蕾雅醒来，就有成吨熟肉等着她享用了。 而迈洛就坐等她吃完消化吸收之后“产出”更高效更具营养价值的能量…… 谁说希人族不能和平相处的？ 这不明明就相处得很好么。 … 睡死过去的芙蕾雅总会不自觉地朝着迈洛这边靠近，准确地说是朝着火焰的位置靠近，而对烤龙肉没什么兴趣的迈洛只能坐在火焰前挡着她。 于是，天色渐黑，堆积着无数怪石的海中岩岛屿上，曾是黯影的人类认真地举着海兽腩肉，酣睡的龙娘依偎在他身后，噢不对，准确来说是他依偎在龙娘的怀里，毕竟他体格略显“娇小”。 不远处是嶙峋破碎的海船残骸，而变成x_x的巨大海兽则是帮他俩挡下了大部分冰冷海风，发挥着身为海中巨兽的最后一点余热。 海浪与海风的声音也丝毫不显得嘈杂。 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那些在海岸边若隐若现的溺水怨魂，但就是这么乍一想象略显恐怖的画面，却透露着一股怪异的和谐感。 …… 良久，篝火灭去。 海岸边火光消失之后没过多久芙蕾雅也醒了过来，在迷迷糊糊状态下就开始抓取一旁堆积的熟肉往嘴里送。 为了不被误伤，迈洛特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一部分距离。 … “你真的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要去找那座被阴冷笼罩的城市？” 吃醒过来的芙蕾雅打了一个超级长的嗝，随后向迈洛问起接下来的打算。 “找肯定是要找的但是……” 迈洛背靠着岩石瘫坐，摇了摇头。 但话又说回来，且不管蒙奎亚猎杀神殿使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他的猎杀行为确实给迈洛提供了一个思路，尤其是在琼·拜恩透露了那些思考之眼的讯息之后，迈洛内心就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无论他要找人还是要找城，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都是先把思考之眼从黄金律法神殿里拽出来。 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那家伙可以在狭义上超越时间、空间的界限获得讯息，拿来当导航岂不无敌……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神只们都已经堕入深渊，各大神殿依旧还有旧日甚至ccd级别的眷族坐镇。 想象中那种，闯入神殿掳走思考之眼的画面其实并不现实，至少在现阶段是不可能实现的。 况且，迈洛连黄金律法神殿在幻梦境的哪里都还不知道呢。 另外，他现在是罪业火主没错，但火焰的运用和维持是需要柴薪的，想要利用好这份力量而不至于变成罪业残渣，那迈洛就得比原来更加勤快地去汲取恐惧。 … “没事，你慢慢想，我至少也会把你送出这片海域然后再离开的。”芙蕾雅边吃边说道。 “你还打算去找那篇《星之兽》？”迈洛眉头一动。 芙蕾雅用很轻松地语气说道：“希人族永远不会停下寻找通往故乡的路……《星之兽》或许会是某种指引，但……对我而言，杀死终北大陆沃米阿德雷斯山脉底的蜘蛛之神，才是我的宿命。” “因为……？”迈洛摊了摊手。 “祂编织的网阻挡了我们的路。”芙蕾雅抱起一块完整的烤肉，用力地咬了下去。 “不怕蜘蛛的女孩倒是挺少见的。”迈洛嘀咕道。 “但是…嗯……说出来你不准笑话哦，我怕狗，准确来说，我怕所有全科动物嘿嘿。”芙蕾雅很坦诚地说道。 “这样么？那你确实得小心了，某种角度来说，我确实还挺招狗子们‘喜欢’的。”迈洛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红女巫对他说过，摆脱廷达罗斯猎犬追杀的最佳方式是死亡，当时迈洛觉得这就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批话。 而现在，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他确确实实是用死亡摆脱了猎犬的追杀… … “而且，我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你也都看到了，灵视者、神殿都会猎捕希人，跟你同行的话，会给你招来不少麻烦的。”芙蕾雅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落寞。 “说得好像没有你他们就不会对我怎么样似的。”迈洛嘿嘿一笑。 也就是这会儿身份还没有曝光。 不过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 冷原上，琼·拜恩还有那休斯·伊格的尸首最终都被各自势力收回，他们身上的赐福还在，迈洛暂时拿那玩意儿没什么办法，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还能再见到这些面孔，而到那时候，芙蕾雅应该就能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众矢之的了。 “咦嘿嘿，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杀你嘞是不是~”芙蕾雅又间歇性地露出了那副邪恶嘴脸。 “歪歪歪，不要用你那抓烤肉的手碰老子，全是油！” “不要跑嘛小可爱！我来抓你咯！” 第726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次几日，迈洛在海中岩边缘的船只残骸中挖出来一些奇怪的石头，它们的材质有点类似于未经加工的玉原石，结构大概是一层薄薄的外衣包裹着内部各种颜色不同晶体核，最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明明是冰冷的死物，却散发着不弱的赐福气息。 这次终于很难得地涉及到了芙蕾雅那不算丰富的知识储备。 她告诉迈洛这东西是产自砾石沙漠的神殿石，一般是各大神殿的边缘信徒们才会收集的材料，据说只要凑齐足够多的神殿石，任何人都可以前往内心仰慕的神殿进行朝拜。 当然，只是据说而已。 … 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就是最贵重的宝物吧。 比如眼前这十几块神殿石就被锁在一口宝箱里，藏在船舱的最深处，整艘船上的其他东西都已经被海水腐蚀泡烂，只剩下那口箱子毫发无损。 而实际上，对于幻梦境中那些未曾将灵视提升到一定高度的普通种族来说，通用货币与清醒世界一样都是贵金属的黄金，而对于信徒、眷族群体，或者虔诚地想要加入这一群体的人们而言，神殿石就是硬通货。 而对于那些，流浪灵视者、拾荒者们而言，黄金、宝石、神殿石，他们都需要，这是在幻梦境中生存的立足之本，但在他们眼中最具价值的，始终还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灵视者，尤其是死掉的那种。这一点与清醒世界也非常相似，甚至都已经成为了幻梦境的一种本土文化风气。 反正那口箱子里的神殿石对迈洛和芙蕾雅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身为希人族的芙蕾雅在各大神殿的眼中是“需要被净化”的种族，说起来，以“包容”着称的诸神殿连啃食腐肉的食尸鬼都能接受，却不知为何接受不了普通形态下与人类相似度如此之高的希人。 至于迈洛，他跟信徒、眷族就沾不上半点儿关系，用于积攒赐福兑换朝拜机会的神殿石对他来说就更没什么用了。 但作为硬通货之一，迈洛还是选择带上这口小箱子。 因为据说西部大陆沿海城市的消费都挺高的… … 没错，在海中岩赖了数日之后，迈洛和芙蕾雅把下一站目的地定在了西部。 原因也很简单，相隔着银暮之洋的东部是永恒国度，那儿的人可都认得迈洛这个曾经毁了半座塞勒菲斯的黯影。 北部是冷原，自然没有道理原路折返。 深南是一片遥远的神秘群岛，按照芙蕾雅的话来说，即使背上再长出两对龙翼她也飞不到那个地方。 所以除了某些不存在于笼统地图概念中的犄角旮旯区域之外，最方便最合适的去处还得是西部。 迈洛所较为熟悉的一切，包括地底世界潘斯大峡谷、迷魅森林还有失落的猫猫之城乌撒，都在这片广袤富饶的西部大陆上，据说这里是整个幻梦境中最古老最广阔的一片土地，相当于数个瑟瑞利安海，同时也是文明程度与种族密集度最高的区域，各种王国与城邦林立。据传在西部那遥远的哈提格科拉山峰的背后还存在着通往群星的古老道路，它衔接着马尔斯行星与月亮。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条通往西南方向的路迈洛他们已经跑了将近一半了。 这片海域真的太大了，对于许多远航的普通人而言，也许一趟往返的航行时间就足以让少年变得暮气沉沉，甚至有绝大多数人永远留在了前往彼岸的冰冷海水中。 如果没有芙蕾雅的帮助，迈洛这会儿可能都还没走出冷原。 古老巨龙的速度是无法想象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只在通往西部的海域上飞了一半的行程。 … 回头想想，迈洛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天选之子般的运气，遇到可以白吃白骑的巨龙芙蕾雅。 关于这一问题，芙蕾雅的回答也很有说服力—— “因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没有想要把我抓去‘净化’了的人呀。” “但你应该记得，那会儿的我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迈洛回道。 “可是你很可爱嘛！” 但是关于具体可爱在哪里这一问题，芙蕾雅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可能真的小小的也很可爱吧。 …… … 但有件事芙蕾雅并没有说假话，希人族真的有那么一点全民公敌的意思。 越是靠近那片瑟瑞利安海域的西南部，她翱翔的高度就越高，几乎是凌驾于云层之上，巨大龙翼的整个轮廓都隐藏在云的背面。 若非迈洛是个罪业火主，那云层之上比冷原还要可怕数倍的低温可以顷刻之间把他冻成冰雕镶在芙蕾雅后颈… 说到底幻梦境是个由诸神主宰的世界，所以众生对希人族生存空间的挤压行为基本上就是在代行诸神的意志，至于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之人的古老渊源与秘密，迈洛不清楚，芙蕾雅也未曾细说，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下意识地回避这一话题。 按照她的说法，自己从记事开始的大部分时间都只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或原始丛林中活动，长辈们告诉她，希人只有在地图上完全找不到的地方才能得到平静祥和的生活。 她从未踏入过人类或者其他种族建立的城邦。 事实上，冷原上的这次，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目睹那么多不同种族的人同时存在的“大场面”。 所以对于那传闻中富饶神奇的西方世界，她既兴奋又恐惧…… 这一点迈洛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如今在高空视野的极远处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陆地上林立的城池轮廓了，而随着那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芙蕾雅内心的兴奋与不安就越发强烈。 … 就差最后一日的行程了。 与平时一样，他们在海域附近找了一座荒岛落脚歇息。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芙蕾雅这次没有再独自出海狩猎，而是乖巧地坐在篝火边发呆，当迈洛问及此事的时候，她也只是傻笑着说自己今天不饿。 而迈洛心里其实很清楚，这里已经是陆地的近海，周边海面上往来的船只密集度算高的，即使在夜晚，芙蕾雅也不愿再幻化成古龙的形态… 也许是来自陆地那浓郁的文明气息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了吧。 事实上在早先定好的行程中，芙蕾雅在这里就应该原路折返了。 但似乎在近一个月的跋涉过程中俩人已经养成了习惯，日落之后便寻找岛屿落地休息，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并且越是靠近陆地，与她内心那份不安一起放大了的还有她的好奇心… … 夜深，今天没有巨大海兽尸体负责遮挡海风，所以迈洛特地把罪业那温柔一面的篝火燃得比平日更旺盛一些。 然而芙蕾雅托着下巴蹲坐在一旁却迟迟没有入睡。 憋了很久很久，终于是支支吾吾开口对迈洛问道： “明天我可以送你到陆地上吗？我想看一眼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我会飞得很高很高，隔着云偷偷看一眼就走，这样应该不算违背祖训吧？” 迈洛哭笑不得：“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祖训呢。” “所以是可以的吗？”芙蕾雅瞪着写满期待的大眼睛。 谁能想到一头巨龙做出的违背祖宗的决定居然只是偷偷过去瞟一眼文明大陆长什么模样呢……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心酸。 但同时却又很真实。 迈洛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态，就像他自己小时候对墙角那个三孔插座里面的构造感到好奇一样，这份好奇的原动力其实来自于长辈提前告知了的“危险性”。 而不同的是，芙蕾雅的心绪中多了一丝很隐晦的沉重感…… … “什么呀我又不是你祖宗……”迈洛摊了摊手：“不过有你直接送我到陆地确实会方便很多啦，至少我不用在这里坐着傻等路过的船只是不是？嗯，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去看看的话，找个大一点的斗篷披上就行了嘛，体格大的种族又不是没有，回头到城里去瞅一瞅也……” “啊不不不，不要不要，我在天上偷偷看一眼就行的嘿嘿。”芙蕾雅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但看得出来更多的还是开心与兴奋。 其实这时候的芙蕾雅跟个小孩并没什么区别。 倒不是说真的需要经过迈洛的同意她才可以靠近陆地去瞅一眼，准确来说其实是，她需要有个人认可并支持自己内心的这个冒险想法，简而言之就是心理上有个壮胆的伴儿。 … “那就这么说定咯。”迈洛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用手指在篝火中划拉了几下，让火焰维持着温暖状态，随后说道： “到时候逛完了你再找个比较偏的位置把我丢下去就行。” “你要跟我一起偷看吗？！”芙蕾雅眨了眨眼。 “去呀。”迈洛点头。 “小可爱最好啦！”芙蕾雅兴奋地把迈洛当成抱枕抱了起来。 迈洛正想快速挣脱开，一转头发现这家伙已经睡死过去了。 说起来，她能扛住旺盛的温柔火这么久已经是破纪录了… 第727章 危机 …… 次日。 迈洛他们算准了时间。 准备在天色即将变得透亮之前，借着夜色撑开四翼飞入云端。 这样即便附近海平面上有船只存在也只会感受到一阵狂风拂过。 … 但很不巧，迈洛前脚熄灭了篝火，后脚就有远航的货船从孤岛旁边路过。 此时芙蕾雅刚好走到了荒岛另一侧，准备褪下她的皮甲和外衣。 听到海面上传来浪花被船桨搅动的声音，芙蕾雅不动声色地躲了起来。 …… 很快，一艘货船的轮廓在夜色中缓缓浮现。 甲板上传来一个异域口音极重的男性嗓音： “需要帮忙吗朋友？” 隐约可以看见有人扶着栏杆看着迈洛所在的位置。 这艘船并没有靠岸的意思，在岛屿礁石范围之外缓缓而行。 … 迈洛没搭理他。 结果船上那家伙倒是挺有耐心，再次开口问道： “我没看到附近岸边有船只的踪迹，你遭遇了风浪？或是，流放者？” “不管你是什么人吧，有兴趣到船上来吗？正好我们途中损失了几个弟兄，到港之后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只是个提议，想想吧朋友，在这座光秃秃的岛上晒个一两天你就得脱水而死。” “嘿，不需要你支付路费，干好了或许还能赚半个银币，一项光荣伟大的任务，怎么说？” … 甲板上那看不清面容的船员倒也算得上和善，并没有什么戏谑嘲讽的意思，或许是真的缺少人手，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耽误了迈洛的时间，好声好气说了半天，在迈洛这里只换来了一句： “滚蛋。” … 甲板上顿时就有船员开始问候迈洛的直系亲属了，还有人说要给迈洛来一箭之类的威胁话语。 唯独靠在甲板栏杆上那男人，挨了骂却没有动怒，悻悻地摆了摆手示意船员转舵离开。 “啊哈，行行行。” … 在船缓缓远去的时候，迈洛注意到船只桅杆和后部围栏上都立着不少颜色略显晦暗的棋子，但那上面的图腾依旧清晰可见，其中有的直接沿用神殿图腾的，比如前不久刚刚遇到过的“勾指神殿”，还有熟悉的“绿宝石神殿”，以及一些神只的下位附庸种族或眷族的家族纹章。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图腾同时出现在一艘船上倒也蛮少见的，同时拥有这么多图腾旗帜作为保护象征但船上却没有一个人身怀神殿赐福，这就更少见了。 迈洛反正是懒得跟这些不相干的家伙有交集。 他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天边，流光已经开始缓缓浮现，很快天宇就会完全明亮起来。 于是在心里又多骂了刚才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几句。 … 芙蕾雅的声音从荒岛的礁石后方传来： “他们走远了吗？” 迈洛再次转头瞅了一眼，海平面上灰蒙蒙一片，七八成的夜色裹挟着凌晨的浓雾，哪里还有什么货船。 “挺远的了，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放把火把船给烧了。” 芙蕾雅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分贝： “不可以！那艘船的船舱里有很多小孩！” “小孩？”迈洛眯了眯眼睛，耸耸肩道：“无所谓啦，你再不起飞天就要亮了，到时候附近海域的船都能看到你的四个大鸡翅，速度速度。” “你才大鸡翅！” 礁石后方丢出来芙蕾雅的皮甲和贴身衣物，砸到迈洛怀中。 … 很快，荒岛上空展开了古龙四翼…… 起雾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即便是巨龙上百米的翼展也可以很好地隐蔽起来，悄无声息地靠近那片广袤的陆面。 … 在流光彻底点亮天空之后，首先可以看到的是将前方大陆切分成两部分的一条巨大入海大河，河流的左右两侧都有恢弘壮观的城池建筑，且两者的建筑构造风格还十分迥异，隔着云雾暂时还没法看得清，但也不难从那两面厚厚的城墙看出，河流的左右两侧领土并不属于同一位国王。 … 迈洛他们是没有地图的，就靠一个大概的认知以及芙蕾雅那天生的感官来判断方位。 所以他俩只知道眼前这块陆地是西方大陆，但具体到王国叫什么王国，河流是什么河流，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芙蕾雅甚至都没有踏上过这片大陆，反倒是迈洛之前送马歇尔回老家的时候来过一次…… … 迈洛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的陆地的方向，以他对幻梦境社会构造的了解，城邦或者王国王都也都是会有设立神殿的，供奉着他们信仰的那位神只，类似于欧斯-纳尔盖供奉的霍尔萨斯。 而正前方不出意外是两座王国，所以最糟糕的情况是会有两股来历不同的神殿势力，不得不小心。 但其实应该也不需要那么的小心，至少到目前为止迈洛还没有感受到任何潜在敌意的威胁，他的心率一直都是正常的。 … 但芙蕾雅的心率可是一直在飙升。 “淡定淡定，你是龙好不好，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迈洛伸手拍了拍芙蕾雅那如石柱般的巨大龙角。 … 芙蕾雅的速度拉得极快，本应该将近一白天的行程估计半天就能飞完。 但就在足够靠近陆地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了些什么，在云层之上调转了方向，以更快地速度朝着来时的路线冲刺起来。 迈洛坐在巨龙后颈被迎面撞来的狂风刮了个趔趄。 正纳闷着这傻丫头抽的什么风，很快也察觉到后方海域上一些嘈杂的动静。 … 隔着云雾，迈洛也注意到了蔚蓝海平面上一处不断有白色浪花掀起的区域。 是先前从荒岛边上路过的那艘远航货船。 它似乎遭到了什么巨物的袭击。 那巨物来自于海面之下。 …… “你等等……” 迈洛拍了拍龙角示意芙蕾雅不要轻举妄动。 但芙蕾雅并未放慢速度，径直来到了远航船的正上空。 … 此时终于可以看清楚下方的情况了。 一只巨型章鱼海兽的无数触手从海面下方牢牢地捆住了船体，不断施加着力量，挤压蹂躏着船体架构，船只岌岌可危。 … 第728章 海猎 “怎么感觉我在哪部电影里面看到过这一幕呢。” 偌大一艘远航船，愣是给那海兽玩出了拆巧克力包装盒的效果。 即便是在高空，迈洛也能听见来自甲板和船舱中的哀嚎和哭喊声，当然，少不了的还有面相神明的祈祷。 通常来说巨型海兽都生活在古老海域，那里有与它们身形匹配的猎物。近海都是小鱼小虾，迷路在这里会饿死的。 所以这艘货船在近海遇上了海兽，其实不应该再向他们的神祈祷了，这一点也不美妙的巧合搞不好就是神撮合的嘞。 … 迈洛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于那艘岌岌可危的船上散发的强烈恐惧。 而此时他忽然发现脚下的巨龙突然变得躁动了起来。 “喂等等，你别乱来……” 迈洛的话都还没说完，芙蕾雅就在云层之上朝着海平面发出了一声龙吼！ “吼！！！！！” 浑厚、古老的咆哮声浪几乎把整片海面都压低了些。 周围的浓雾和云层也都尽数向四周围溃散。 … 那源自于血脉、秩序与食物链的恐怖压制，让底下正在开盲盒的海兽像被浇了冷水的丁丁一样瞬间蜷缩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遁入海底，飞速翻滚旋转着自己的那些触手，卷起海底的沉沙把自己的身形彻底掩盖住… … 船上的人惊魂未定。 等他们看清那咆哮声的来源时候必将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恐慌。 而空中，迈洛已经蛋疼地捂住了额头。 他拍了拍芙蕾雅的龙角，示意她快速离开这里。 …… … 死里逃生船员们一抬头看到了空中流光下那巨大的龙翼与尾巴从迷雾的边缘滑过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葬身海兽腹中，此时目睹的是死后的世界画面…… … 迈洛坐在巨龙后颈，苦口婆心地blabla着： “哎哟你别急嘛，最担心被人发现的是你，结果最毛躁的也是你，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船破小孩被海兽生吞了吗？” 当然后半句话里的那个问题他自己也给不了确定的答案。 … 刚才被海兽袭击的那艘船就是此前芙蕾雅说船上载着很多孩子的那艘。 迈洛也确确实实听到了船舱里孩童的哭喊声和他们向神明发出的祈祷。 但那艘船上可插着好几座神殿及其附庸种族的家族纹章，芙蕾雅救下来的这些孩子未来可能也会成为狩猎、净化希人的神殿使徒队伍中的一员。 迈洛原本想说的是这句话。 但他忍住了。 … 因为回过头想想，如果芙蕾雅不是这种性格的话，也就不会有冷原上那几次相救，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所以迈洛其实没有资格说教。 巨龙形态的芙蕾雅是没办法口吐人言的，但迈洛能感受到这家伙心里的郁闷，估摸着即使是人形态下她也会保持沉默生闷气吧。 迈洛见状也不再多费口舌。 但其实，他有仔细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芙蕾雅没有选择动手，自己又当如何… 这让迈洛回想起墓碑梦境中自己站在火灾大楼下闲聊的画面。 那时候的迈洛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了，他的灵魂、人性都已经不再完整，所以才显得那么冷血无情。这是迈洛对那次事件给出的解释。 而如今老席恩已经把他丢失的那部分灵魂从亡灵湖里捞出来归还给了迈洛。 那么这个理由就没办法再拿出来用了呀…… … 事实上，如果就挂在空中看着那艘船被海兽碾碎吞没的话，迈洛还能从中汲取不少的恐惧嘞…… … “走啦走啦，我们往那边去，你不是想看看文明世界是长什么样子的嘛。” 迈洛拍拍芙蕾雅那石柱般硕大粗糙的龙角，指了指前方河流上游的方向。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随着不断靠近陆地，迈洛发现自己不得不收回那后半句话。 巨大入海河左右两侧的建筑也就是在远端看上去不怎么样，实际体量与规模比迈洛想象的要大很多倍，其恢弘程度远超迈洛至今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 这是一条面相北方的海岸线，且也没有修筑成塞勒菲斯那样的商贸港口，反而是某种同时融合了军事防守与宗教朝拜意味的建筑模式，那些巨石修筑而成的一座座眺望台从钢铁般的城墙上凸出，面相北方的瑟瑞利安海。 光从高墙与内部建筑的构造就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文明在面向极北之地时的那份肃穆、庄重与虔诚感。 但同时摆开的却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守姿态。 那一座座凸出的巨大平台，既可以是祭司朝拜的眺望台，必要时，也可以布置上弓箭手与投掷武器… … 北方，瑟瑞利安海域的另一侧不就是因加诺克和冷原么？ 那里的祭司王国已经消亡，信仰也已凋亡，还有什么是值得西部文明朝拜与忌惮的吗？ 也许冷原以北还有更神秘的地方… …… … “不难看出大河两侧的这两座王国对北方的态度是有些许区别的。” 迈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座高墙上的诸多构造细节。 大河西侧国度的敬畏更多，而东侧那边则是防守的意味更深。 “这里看起来只有一个被严格管控的小港口，我们得去到上游才能看到城内的民众…” “等会儿……” “闪开！！” … 轰隆！！！！ 迈洛只注意到一个黑点在视野范围的尽头极速放大！ 那是一根……箭矢？ 却堪比岸边王国高墙里的石柱！ 破空声被拉扯到极致，前方整片迷雾都被撕裂开，迈洛感觉到的并不是什么巨物冲撞而来的震撼，是整片空间被横推而来的那份恐怖窒息与压迫。 这可比他在因加诺克城前见过的巨人箭矢还要大十几倍。 … 芙蕾雅本身维持着前飞的趋势，速度及不上那巨箭的十分之一，且巨大的身形也很难在这极端时间内做出闪避。 所以她选择了硬接。 … 高空中，巨箭袭来。 整片天空中的云雾都被切割开，显露出巨龙的恐怖身形，此时空中流光已足够强，从海面望上去只能看到巨龙身影的黑色轮廓。 而就在那恐怖的撞击即将发生的前一刻。 有火焰从巨龙的头顶迸发。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螺旋火焰，裹挟着晦暗碎屑与漂浮物，在云层之上肆虐开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黑焰出现的位置，连天空的流光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 裹挟着黑焰的巨龙凭借着石质鳞片与骨骼硬扛了那根巨箭。 黑焰是最先迎上巨箭的，但却没能止住巨箭的霸道冲劲，火焰只来得及在一瞬之间焚去那巨箭的锋利箭镞部位。 但剩下的半根箭矢还是与巨龙迎面撞上！ 轰！！！ 可以看到巨龙的庞大身形轮廓在空中被撞了个踉跄，横推了半个视野的距离，发出了受痛的哀嚎声，却也没有跌落的趋势。 … 空中的迷雾与云层被震碎，瑟瑞利安的整片近海上所有船只都能看到这震撼、可怕的一幕。 被焚烧的天空、肆虐咆哮的四翼巨龙。 在空旷的海平面上，一切仿佛短暂定格了几秒，来自于巨物的压迫感使人喘不过气来。 但下一瞬，那被撞开的半根巨箭最终落入了海平面，掀起了巨浪，也算是提醒附近海域的船只此时应该四散逃命而不是在原地发愣。 … 黑焰散去。 巨龙趔趄地稳住了身形。 它对着陆地深处巨箭射出的方向咆哮。 古老血脉中的荣耀感驱使着它拍打龙翼朝着那一方向猛冲起来！ … 而结果就是招来了三根巨箭并射拦截，且速度比原来更快，裹挟着诡异的红色烟雾，几乎同时拥有着火焰、雷霆等多重叠加的元素。 最糟糕的是巨龙这一次并非原地接招，而是前冲迎击。 甚至那咆哮的螺旋黑焰察觉到情况不妙的时候直接从巨龙背上以更快的速度前冲，提前迎上了三根巨箭。 但携带着多重诡异属性的巨箭显然比原来更扛烧，与黑焰对撞之后并未被焚毁多少，反而是将火主辗出去极远。 巨龙卷起狂风迎上了箭矢。 … …… 对于瑟瑞利安近海上的这些远航船而言，所有这一切震撼无比的画面都宛如一闪而逝的梦。 那是只在古老传说中才能出现的元素啊。 巨箭在海上射下飞龙。 梦幻般的故事。 … 那凌驾在空中的，狰狞可怕的巨龙轮廓被箭矢贯穿，哀嚎嘶鸣着坠入冰冷的海水中，掀起巨浪。 海上，陆地上，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并没有发出任何欢呼或是赞叹，甚至也无暇向神明祈祷。 他们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胸口的位置，使自己说不出话来。 那本是应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但癫狂尚未占据他们的大脑，那些混乱因素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缄默一幕。 … 海面久久才归于平静。 有人反应过来，开始朝陆地逃窜。 而有的则是壮起胆子悄悄靠近那巨龙坠海的位置… 海面上有炙热的龙血在燃烧着。 却没有人看到那可怖的巨物…… 第729章 伤龙 海面很快恢复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它收下了那四根燃烧的巨箭，冲刷了巨龙的血。 尽管大多数时候它也是喜怒无常的，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它表现得比任何活物都更加沉稳。 … 迈洛是浸泡在海水中被呛醒了过来的。它发现自己正浮在近海的某个区域，周围是烧焦的浮木。 醒来后，他望向陆地上那片拒人千里之外冰冷高墙。 也许之前一直都是立于云层之上的俯瞰视角，只有如今堕入海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那高墙的巍峨与不可逾越的气势… “等着吧。” 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冷冷放了句狠话之后，他拖拽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游向芙蕾雅所在的方向。 … 那后来并发的三根巨箭上涂抹了某种特殊油脂，迈洛身上同时染着油脂与龙血，海水也洗不净它们，直到现在两种物质还在彼此蚕食厮杀，使他的皮肤不断绽放开裂痕。 这还只是皮外伤，受过巨箭的恐怖撞击之后，若不是周边海域中的旁观者们贡献了相当数额的恐惧，迈洛恐怕都没办法硬撑着从水中醒来。 … …… 最终，在漂浮着巨箭碎片的海水中，迈洛找到了浑身染血的芙蕾雅，此时她已经退回人形状态，身上布满着比迈洛更加狰狞可怕的撕裂伤口，除此之外，她的腹部、左腿以及左肩上都有着可怕的贯穿伤，头顶的角也断了一根。 之前在冷原中她中过毒，也受过很重的贯穿伤，但都是躺下睡一觉就满血复活。 可这次，芙蕾雅身上的伤口似乎根本没有愈合的意思，贯穿伤内部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灼烧着她。 应该是那巨箭上涂抹的特殊油脂…… 所幸人还没断气。 … 迈洛废了很大劲儿才把芙蕾雅拽上一块较大的浮木。 在他涉猎的所有古老典籍中，不乏阴狠毒辣的害人邪术，也有招来外神的毁天灭地召唤之法，唯独缺少的就是救人性命的术法。 邪恶典籍之所以被冠以邪恶名号，就是因为所有的术法都有对应的代价。 起死回生的魔法有没有？ 当然有，只不过最终救活过来的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就不好说了…… … 所以面对奄奄一息的芙蕾雅，迈洛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她，放出罪业温柔一面的火，为她减轻几分来自于身体的疼痛。 很快芙蕾雅的呼吸便缓缓稳定了下来，但从紧蹙的眉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此刻正在承受的可怕痛楚。 火焰驱走海水的冰寒，但温柔的火烧不去那些附着在芙蕾雅身上的油脂，迈洛也不敢用黑焰进行尝试，他怕直接把芙蕾雅给火化了… 而就在此时，远方陆地的河港位置缓缓驶出了一些隶属于两大王国的船只。 显然高墙内的人已经收到消息，开始派遣人手出海执行打捞任务。 … 迈洛往一旁海水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一转头发现海域的另一方向已经有船只缓缓靠了过来。 “好好好。” 他正憋一把火没地儿撒，这时候不管是哪个倒霉蛋先凑上，他都会送去跟爱哭鬼作伴。 … 迈洛把芙蕾雅护在身后，抬起左手，罪业之火的螺旋纹路再度涌现，黑焰不断扩张膨胀，准备吞掉靠向自己而来的那艘黑色的船。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巨龙是在所有人眼前被击落的，这片海域会是打捞行动重点照顾的对象，接下来免不了还有一场恶战。 而就在他准备一把火把那艘船烧成灰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熟悉嗓音的惊呼声： “别乱来！你还记得我吗，请别动手，我没有恶意……” “是你们救了我们，还记得吗？” … 是先前在孤岛的时候见过一面，曾邀请迈洛上船的那个家伙。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这艘船，芙蕾雅应该也不会被陆地上射巨箭的人发现吧，这也说不准…… 在迈洛的默许下，黑色船只缓缓靠近。 甲板上挤满了一些比围栏还矮一头的小孩，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迈洛。 在先前说话的那男人的呵斥下，小孩们不情愿地躲回到船舱里去。 男人站在船头，深深地看着迈洛以及他手上并未完全掩去的黑色火焰。 在注意到迈洛身后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的芙蕾雅时，他转身取了一件长袍丢了下来，随后又命人放下绳梯。 … 迈洛全程都用审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名长发络腮胡的男人。 男人似乎很理解迈洛的警惕。 他是这样说的： “我给不了你太多考虑时间，如果实在无法信任我也没关系，但接下来每一艘靠近过来的船，你最好都能焚毁。” 意思是这片海域上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第二艘船会为迈洛降下绳梯了。 男人表现得十分坦率。 迈洛于是接受了这份坦率。 其实他别无选择，除非丢下芙蕾雅但那是不可能的。 … 迈洛把芙蕾雅裹成木乃伊背上了这艘残破的货船。 阴暗潮湿的船舱里，男人派人送来了一些简陋的医疗用品，即几捆绷带以及一些消毒的药膏，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艘船之前被海兽袭击的时候受损严重，主桅杆断裂，只剩下次桅杆和一片撕裂的帆布在拖拽着船只缓缓行进。 … 如男人此前在荒岛边所说的那样，他的船上应该是损失了不少的水手船员，除了身为船长的他自己之外，居然就只有两名男性船员，其余全是孩子，在清理船板上的碎裂杂物的还是其中较为年长的几个孩子在负责。 船员对船长做的这个决定并无任何意见，都只是保持沉默而已。 而除此之外，船上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女性。 就是主动送来医疗用具的那位，她自称“莎娜”。 … 得到迈洛的许可之后，她轻轻地掀开芙蕾雅身上盖着的长袍，看到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以及不断撕咬她血肉的油脂物质时，莎娜惊愕地捂住了嘴半出来一句话： “不，可怜的孩子啊…她竟然还活着……” 随后她原地跪下双手紧握在胸前，紧闭着双眼为芙蕾雅祈祷起来。 … 迈洛翻了个白眼。 “女士，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麻烦你先出……” “闭嘴！” 他已经耐着性子用很客气地口吻请这位阿姨滚蛋，结果却被狠狠地凶了一顿。 莎娜阿姨给了迈洛一个无比犀利的警告眼神，然后恢复虔诚的姿态，快速完成了祈祷的全流程。 接着，她用自己带来的开水清洗双手喝那些简陋的医疗用具。 并一边咒骂道： “该死的鹰眼族啊，竟然对一个孩子用上伤龙油脂，卑鄙无耻的东西，他们才都应该被切碎了封进壶里腌制成烂泥。” 莎娜阿姨的诅咒嘴脸与先前祈祷时的虔诚模样判若两人。 但满嘴恶毒话语并没有耽误她手上的动作。 她甚至知晓迈洛掌控着火焰的力量，于是抓起迈洛的手让他释放温柔的火，用于烘烤焚烧手中的金属小刀。 接着便开始用那小刀片在芙蕾雅身上一点点地将那些沾染了油脂的溃烂皮肤切下来…… 迈洛本来以为她只是把油脂刮下来，谁知道连皮肤也一并切掉… 本想开口询问确认一下，却又撞上了她那犀利的警告眼神，于是只能乖乖的提着铁桶蹲在旁边随时接住那刀片上甩过来的溃烂皮肤。 … 当然，为了让迈洛放心，莎娜还是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耐心地做了些解释：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不用为她的性命担忧，只要将附着在她身上的油脂剔干净，新的血肉都是可以重新长出来的，这是希人的天赋……也是诅咒…” “希人啊，古龙的血脉，一个世代都在探寻源流的种族。” “他们不侍奉任何神明，在其教义中，希人自有其主，那释放希人种族束缚的天父，就在混沌的彼岸等待着他们，于是希人不屈服于任何一座神殿，甚至是无上的卡达斯山……” “因此也受到了不公压迫与残忍净化…” … 净化是迈洛从冷原到这里一路以来听到最多次数的与希人有关的词汇了。 他忍不住问道：“所以净化指的到底是……？” 但话刚说完又迎头撞上那凶神恶煞的眼神。 “到底我讲还是你讲？！” “……你讲你讲……” … “我不讲了。” 莎娜说完还真就闭嘴啥也不说了，只埋头处理伤口。 迈洛感觉今天真是自己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一次，竟然到这会儿都还没动手杀人。 … 但就在迈洛习惯了船舱里那份宁静的时候，莎娜阿姨却又开始了。 “这都是命啊…逃不开的宿命。” “来自群星彼岸的巨兽，留下了这无根的血脉，默默承受这份诅咒。” “不公啊……呜呜…”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你说是不是？” “就像这趟远航，如果没我这老婆子一路照拂，那几十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活不下来，可现在船员却说因为船上多了我这个女人而招来了厄难，害死了他们的弟兄，还引来了海兽。” “呵呵呵…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啊…孩子，你可一定要活下去……” “你救了我们，阿姨也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 “呜呜呜呜……” 老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 尽管这家伙多少沾点神经质，情绪也不是很稳定，但迈洛看她手中的刀却出奇的平稳，且十分娴熟，是个手法精湛的外科医生。 另外从她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中也不难看出，这是个有见识的老女人，她对希人族的秘密有所涉猎，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鉴于以上种种因素，前黯影大人眼下只能耐着性子勤勤恳恳地帮她打下手，只要能把芙蕾雅弄活过来就行。 第730章 他们在哪 来自群星彼岸的巨兽留下的无根血脉… 那不就是《星之兽》的字面意思么。 … 莎娜阿姨从芙蕾雅身上剐下来整整一桶的溃烂血肉。 迈洛在一旁用抹布不断地擦掉流淌到地板上的鲜血，船舱内的画面触目惊心。 芙蕾雅本来个头就高大，表面积自然也大，算上那些被伤龙油脂烧坏了的血肉，迈洛前后已经走出船舱倒了两桶烂肉在海水中了。 按照莎娜阿姨的说法，如果不能及时将油脂刮干净，它们会以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侵入到芙蕾雅的肌肉、内脏甚至骨髓，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救了，而眼下她所能做的就是舍弃到被油脂侵染的那部分… … 所以你她妈把最开始那段祈祷时间节省下来不是更好么？ 迈洛最终还是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 此时，船舱外第二层甲板上传来了船长与别人大声对话的声音。 首先是远处传来的陌生人咄咄逼人的勒令声。 “这里是海兰里斯王国的海港巡逻舰队，我们需要到你们船上进行搜查。” 而船长的声音相对就平静很多了。 他是这样说的： “很抱歉，在近海遭遇了海兽袭击被弄断了桅杆，不然你们也不会看不见那面旗帜……去把旗帜拿过来给这位海上舰队的骑士过目一下。” 然后甲板上传来乒乒乓乓一路小跑的脚步声。 不久之后，那什么海兰里斯王国的海上骑士舰队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船舱里，透过被海兽袭击后留下的缝隙可以看到一艘携有火炮的巨大战船擦肩而过。 … 迈洛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没想到船长如此轻松就把危机化解了，说起来神殿及其附庸种族的家族纹章还真好用，估计也就是仗着这一点他才刚把迈洛和芙蕾雅带上船吧。 而且随着船只不断靠近陆地，不久之后又重演了一番刚才那出戏。 这一次拦路的同样自称海港巡逻舰队，但并不隶属于什么“海兰里斯王国”，而是“洛斯克王国”。 结果也差不多，被船长用勾指神殿的旗帜堵了回去。 事实证明在幻梦境，神殿的地位是远超这些所谓的王室的。 而与迈洛先前推测的差不多，一共有两座王国在分享着与瑟瑞利安海接壤的这条海岸线，而且就是以前方那条巨大的入海河流作为分界线区分国境，一个是“海兰里斯”，一个是“洛斯克”。 洛斯克的海上舰队灰溜溜地离去。 迈洛又一次透过船板缝隙目睹了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火炮口从自己面前滑过。 按他的判断，海兰里斯和洛斯克应该与东方的永恒国度差不了多少，都是中世纪水平的文明，甚至可能比永恒国度还要落后一些。 毕竟他们战舰两侧架着的还是那种铜壶造型的古老火炮，每发射一发都需要把整台大炮拉回船舱去重新填装弹药再伸出来开火，大概就类似于放大版的燧发火枪，而且每一次开火都有较大概率给船舱内的战士送上一个血肉横飞的大惊喜。 … …… “好了，接下来就靠她自己的了，我所能做的就这么多。” 莎娜把沾满着鲜血与碎肉的双手浸泡到木盆中清洗干净，再把自己那垂到脸上的被汗水浸湿的灰白发絮重新束起。 此时芙蕾雅已经被绷带结结实实地捆成一个人形粽子，只有口鼻处留下了透气的口子。 嗯……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也没完全缠紧，但是不太好形容。 迈洛已经尽量不往那方面去想了，奈何莎娜阿姨太过彪悍。 她指了指芙蕾雅胸口位置对迈洛说道： “我看你小子身上伤的也不轻，断了好几根肋骨吧？呐，给你留了口子了，要是不介意喝两口带血的现在就可以动手啦，没必要白白遭罪。” 这老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见怪不怪。 喝两口带血的…… 亏你想得出来。 迈洛心里暗暗叹道：这西部果然是要比东部来得狂野一些啊。 “您可真是贴心。” 不管怎么样，穷途末路的时候能遇上这么一位阿姨终究已经是上天眷顾了，不然迈洛就真的只能看着芙蕾雅被那些奇怪的油脂一点一点侵蚀致死。 “她还是个心善的孩子。”莎娜阿姨说着又突然发病，用那沾血的小刀抵住迈洛的胸口，神情认真地说道：“我是说真正的孩子，以希人族漫长的寿命来看她就相当于是人类的三岁孩童，我不管你是用的什么手段，哄骗的也好真心的也罢，既然已经获得了她的信任，就不要辜负它，听懂了吗小子？” 迈洛倒没有因为被小刀抵着而生气。 这小刀片还威胁不到他。 反倒是莎娜这一系列神神叨叨的抽风态度让迈洛颇感好奇，他微微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您看起来对希人族的事情非常非常了解啊。” 莎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是涣散的，甚至有一丝慌张，她一言不发，甩下迈洛去往了船舱外。 … …… 迈洛在芙蕾雅的床榻旁边小心地坐下。 随后抬手在她面前点了一团温柔的火。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 船只缓缓驶入那座同时被两座王国的王室掌控着的港口，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一片海湾，来自陆地的河水在这里与海水汇合，硬生生在陆上挤出一片跨度非常大的海湾，这里海水的流速并不算快。 左右两侧是数十米高的嶙峋崖壁，崖壁甚至呈现为一种要将海湾包裹起来的趋势，两侧都是反向朝着水面上凸出倾斜的，而并非只是垂直于水面，在一些隐秘的角度可以看到崖壁上横着凿钉有一些巨大的石板，每十来米才有一块，目测每一块都比海湾上的战舰要大得多，很难想象是什么生物才能完成的这样的工事…… 而两侧数十米高的崖壁上方，才分别是属于海兰里斯与洛斯克的城池高墙，只不过飘荡在海湾水面上的船只能窥得高墙的一角。 这里没有一丁点儿商贸港口的氛围，反而充斥着古老军防工事的味道，肃穆、严苛、拒人千里，与那两侧的高墙如出一辙。 试想一下，若真的有外地来犯，海岸线上是封锁着的巍峨高墙，而唯一可以深入这片陆地的海湾，却像是一座天然的钢铁牢笼，进了就绝对没法活着走出来。 迈洛甚至可以在这片海湾中嗅到一丝毕宿星团哈利湖的气息，那说明海水中掩埋了足够多的死灵，这里曾经爆发过战争。 … 回头想想，一开始答应带芙蕾雅到陆地上逛逛这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挑哪里不好挑这么个鬼地方，这一逛差点就把命搭进去了。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带芙蕾雅进入陆地，至少在她恢复到能重新飞起来之前迈洛都得把她带在身边。 … “祖罗河。” 甲板上，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搭话的船长看到迈洛望着河面发呆，于是抬手指向南部介绍道： “顺着这条河一路往南，它的上游深处就是希卓克山脉，那里有广袤的原始丛林，到了那儿你们就能算是彻底安全了。” “河的西面是海兰里斯王国，东面是洛斯克，如果你一定要进入高墙之内的话，我的建议是走海兰里斯这一侧，他们那儿的人相对友善一些，但其实也没有比洛斯克人好多少。” “靠近祖罗河上游的部分，称为上海兰里斯，和上洛斯克，靠近下游的部分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下海兰里斯于下洛斯克的交界处…挺奇怪的对吧，上下的说法与地图显示的是颠倒的，因为河水是往北走的。” “我的船只走到下洛斯克的尽头，把这些孩子送到神殿祭司手中，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所以后续你只能上陆地前进，但这份地图可以送给你，上面我已经将洛斯克与海兰里斯的两条安全路线都标注好了，你自己定夺。” “我不能带着希人去与神殿祭司见面，所以你们可能得在中途就上岸……” “不过，经过下洛斯克的乌拉熙露城后有座小村子，那是我的地盘，相对也算隐秘，你可以先去那里养伤，地图上也都有标注清楚。” …… 从船长手中接过地图，迈洛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回应道：“好。” 他没有询问船长的名讳姓氏，反过来船长也没有。 双方保持着冷静与默契。 船长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巨龙在海面上那一吼，自己绝对已经葬身海兽腹中，而或许没有那一吼，巨龙也不会被陆上的人发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 “射箭的那些……” 迈洛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摊开手中的地图，对船长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射出巨箭的那些，莎娜阿姨说的鹰眼族，在哪？” … 船长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徒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问的并不是“鹰眼族都是些什么人”或者“鹰眼族有多大势力”，而是…… 他们在哪？ … 在看这小子摊开地图的姿势，那是要船长帮他把鹰眼族的具体位置标上去的意思…… 第731章 喝口带血的 货船借着海风的推力缓缓驶过海湾。 …… “哦好。” 船长抽出笔在图纸的上洛斯克国境内一个偏僻区域画了个圈。 “谢谢。” “不客气。” … 把笔揣回怀中的时候，船长隐隐约约总有一种自己做了什么严重错误决定的感觉，还伴随着阵阵的心悸。他忽然好像明白过来了，真正可怕的也许并不是那百米翼展的巨龙，而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一旁，迈洛认真地看过图纸之后，便小心地把图纸卷起收好，还补充道： “用完之后我会把图纸烧掉的。” “哦好，谢谢。”现在是船长反过来向迈洛道谢了，有点奇怪，但也说不清楚奇怪在哪里。 “不客气。” …… “鹰眼家族是勾指的眷族，他们同时继承了巨人的力量与古老者的智慧，是祖罗河最初的原住民，也是天生的猎龙骑士。”船长向迈洛提醒道：“看到海湾两边崖壁上那些巨大石板了吗？那些就是鹰眼家族的子嗣巡视祖罗河的时候使用的台阶。” 船长已经尽量将鹰眼家族的力量形容到位了，或许潜意识里他认为这样能帮迈洛打消他内心那不切实际的报复想法。 然而迈洛却完全没抓住重点似的，他对船长问：“那你这样算不算背叛了勾指神殿。” 船长只能无奈地摇头答道：“我本就不是勾指神殿的信徒，只是一身铜臭的商人罢了，没有背不背叛一说。” “那好，我会先去找到你说的那座乌拉熙露城后的村子，等我的希人朋友养好伤我们就启程离开。”迈洛说着，取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到船长的面前。 那是他在海中岩的船只残骸中搜刮得到的神殿石。 …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简洁且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话。 船长大大方方收下了那一袋神殿石，这样迈洛在船上呆着也更安心一些。 …… 往后的行程也十分顺利。 满载着熊孩子的货船驶入了祖罗河在大陆内的区域，主桅杆断了导致船只速度受限，一路走走停停。 好消息是芙蕾雅挺过来了，她身上那三处溃烂的贯穿伤已经不再出血。 就像莎娜阿姨说的那样，只要将伤龙油脂剔干净，剩下的交由希人的强大血脉去缓慢复苏即可。 但迈洛的恢复速度却很堪忧，他已不再有圣餐体魄，恐惧与罪业之火都只是强大的杀戮武器，而非恢复手段。 而高空中那场遭遇让随身携带的干酪都丢失了，唯一没有弄丢的偏偏是那最没有用的神殿石，真是该死啊…… … 在船只靠近下洛斯克尽头，也就是洛斯克王国中段区域的时候，迈洛就按原先说好的那样，背起芙蕾雅提前靠岸下船了。 毕竟船长是要带着那群熊孩子向勾指神殿的祭司交差的，而如果勾指神殿的人发现船上还躺着一名希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 驶过海湾之后，祖罗河两岸就不再是那畸形陡峭的崖壁了，与陆地接壤的平坦地势很多。 在船长标注的两条路线中，迈洛选择了祖罗河东侧洛斯克的路线，而没有选择民风相对温和淳朴一些的海兰里斯路线。 这倒也是船长的预想内的结果，毕竟鹰眼家族的城堡就坐落在洛斯克国境之内。 …… 在莎娜阿姨的帮助下，迈洛成功把芙蕾雅装进一口大木桶里，那是船上用来存储饮用淡水的水桶。 可怜的芙蕾雅，她在健康的时候绝对没办法躲进这样一口木桶，但伤龙油脂腐蚀了她大部分的血肉，再算上莎娜阿姨剔掉的那些，此刻她的体重不及平时的一半，蜷缩着坐进水桶里之后，身上带伤的迈洛都能较为轻松地把水桶背起。 莎娜阿姨虽然神神叨叨，但这一路少不了她的悉心照料。 她的很多过激行为以及莫名其妙的情绪起伏总是会让人误以为疯子，比如迈洛临走之时她在甲板上跪着痛哭流涕，嘴里叨念着什么“赎罪”与“宿命”的莫名话语。 但没有她，芙蕾雅真活不下来。 船长与另外几人似乎早已经熟知莎娜是怎样的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 为了不引人耳目，货船只在岸边短暂停靠，将迈洛放上岸后就匆匆离去。 这里虽然地处西部大陆，但也是整片西部中较偏北方的区域，毕竟是紧挨着北海瑟瑞利安的沿海，所以陆地上空气中依旧夹带着些许寒意，但总归比冷原要舒服多了。 按照船长规划的路线，迈洛的最终目的是祖罗河上游的希卓克山脉原始丛林，那里已经不属于海兰里斯和洛斯克两座王国国境，地处深山，是绝佳的隐蔽之地。 但在那之前要走的路可就远了。 迈洛一开始其实并不打算照着船长划定的路线去走的，这点无需说明原因。 可芙蕾雅的状况不允许他随性而行，她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而除了船长所指的那座村子之外，迈洛无处可去。 他背着的是一名重伤垂死的希人，需要被“净化”的希人。 …… 乌拉熙露城就在边上，尤其是在夜间，凭着建筑的光更容易找到前进的方向。 这也算是船长仁至义尽了，他已经尽可能地将迈洛和芙蕾雅送到靠近目的地的位置了。 与海边那些巍峨的高墙不同，深入陆地内部的城池并没有被打造成铜墙铁壁。与其说乌拉熙露是一座城，倒不如称之为灵庙或者祭坛，就是那种具有强烈宗教祭祀意义的特殊场所，它是以一座高塔为中心，加上四周围的特殊建筑组成的聚落。 迈洛夜间在野外看到的光便来自于乌拉熙露中心的高塔。 而通过他的观察，这座所谓的城内居住着多个不同的种族，但他们都有着统一的灰白服饰，不耕种也不做买卖，无论男女老少每天干着类似的工匠活，似乎是什么器具的烧制工艺，从矿石的运输、研磨、过滤，到设计、塑形、雕刻、模具制造、注浆烧制等等… 夜以继日地重复生产着一种不知该称之为坛子还是罐子之类的巨大容器。 而后会有隶属于洛斯克王朝的骑士团来将这些崭新的大罐子运走，过一段时间又会有陈旧的罐子被运回来，送入那座古老的高塔中。 除此之外，乌拉熙露的灰袍人还会在特定的时间点集中到高塔下方进行祭祀祈祷。 这就像是一座融合了宗教意味的大型工坊，生活在这里的人世世代代为罐子制造业服务，无怨无悔。 … 迈洛其实对乌拉熙露城内部的情况并不感兴趣。 他只觉得那些打工仔烧制而成的大罐子看起来应该会被自己后背上背着的大水桶好用一些，因为成品的罐子本身就有绑背带的环结构，并且罐子的某一面还是相对平整的，似乎就是专门为了让人可以更舒服地背着而设计的…… …… 那么，关于乌拉熙露城，为什么迈洛会知道这么多呢？ 那是因为迈洛在经过乌拉熙露附近森林的第一天就被巡视的灰袍人发现了。 正常来说，即便迈洛身上带着重伤，也不可能会被这些连灵视者都算不上的普通人拦住。 可乌拉熙露的特殊性就在于，它似乎有很大的包容性，为高塔服务的那些灰袍人中，人类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其中绝大部分是身体构造怪异且极具威胁性的混种。 是的，类似于渡鸦的好大儿那种生物。 但每一个个体都不尽相同，獠牙、退化的肉翅、利爪，甚至有的长着双头…… 迈洛低估了这些特殊物种的警觉性，也低估了它们的战斗力。 为了不引人注意，迈洛甚至没有动用罪业之火。 他是拖拽着重伤的身躯把发现自己行踪的那两只混种活活掐死在树林里的。 … 好在几经波折，最终还是顺利地绕过了乌拉熙露城，找到了船长在地图上标注的那座隐秘村庄。 …… … 几日之后，芙蕾雅已经恢复了意识。 她懵懵地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 她身上裹着被褥，身上大部分绷带纱布都已经拆解掉，只有脑袋顶左侧的断角上还缠着一圈意义不明的绷带。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后从高空跌落到海中的经历，之后被迈洛救起以及货船上莎娜阿姨的治疗等这些，她都只有一些夹杂着疼痛感的零碎记忆。 好在希人族的血脉自愈能力属实强大得离谱，濒死的伤，短短几天时间就能恢复意识。 虽然这会儿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但迈洛很确定芙蕾雅的脑子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 “所以你伤得这么重，是怎么……一路杀到这里来的？” 她眨了眨眼对迈洛问道。 “我喝了几口带血的。”迈洛淡定地说出了来自于莎娜阿姨的原话。 芙蕾雅再次眨了眨眼。 看起来她一时半会儿是反应不过来的。 迈洛也没有解释太多，干脆扶她重新躺好，燃起一团拳头大小的温柔火挂在床头，哄她睡下。 … 第732章 伊耿的监视者 再说回这座村子吧。 这应该算是附近山岭中绝佳的藏匿点了，依山傍水，有嶙峋陡峭的山谷环绕掩护，进出口更是隐秘，一条是山谷石壁的夹缝，另一条则是朝向祖罗河偏僻口岸的方向，基本上算是挨着乌拉熙露的边缘，却处于高塔的视野盲区。 村子里没有老人，甚至都没有成人。 都是孩子，他们中年龄最大的也仅有凯那个岁数。 其中有很多孩子都有生理或智力上的残缺，但村子却在他们手中被搭理得井井有条，这些简陋但坚固的茅草屋也是他们一点一点搭建出来的。 并且孩子们还把村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让给了芙蕾雅，屋子里有最大的一张茅草编织的床榻。 毕竟芙蕾雅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见过个头最高大的人了。 最为年长的孩子名为伊耿，名字很男孩子气但她是个女孩，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伊耿自称是船长的女儿，这几天也得亏有她尽心尽力地帮忙照顾芙蕾雅。 她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砍柴生活、狩猎，以及基本的换药包扎，样样都很娴熟。 经常暴露在西北流光下的她皮肤黝黑，却有着一双与大海一样深邃的蔚蓝眼眸，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一名船长吧。 … 当然，双方并非在一开始就相处得这么融洽。 事实上，起初对于迈洛这个浑身染血的陌生人的造访，村子里的孩子们是非常恐慌的。 岁数较小的孩子们迅速躲藏了起来，而其他几个像伊耿那样的半大孩子则是搭起了长弓和矛。 迈洛并没有用大啖恐惧的方式控制这些小孩。 而是取出了那份属于船长的地图，成功获得了伊耿以及其余孩子们的信任，那上面除了船长标注的路线图之外，背面还写有一段留言，大意是告知孩子们迈洛与芙蕾雅的来历。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上位者的手段还是要更加高效一些，因为就在迈洛把地图交到孩子们手中之前，反应过激的伊耿在他大腿上捅了一刀…… 迈洛自然是不会跟孩子计较什么。 而这一刀也让他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可以心安理得地瘫坐在床边、角落、门前台阶、水井边等位置，坐等孩子们把准备好的食物和水送到自己手中。 伊耿虽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捅迈洛的那一刀是怀有愧疚的，这点从这几日她尽心尽力地照顾芙蕾雅的行为上便能看得出来。 孩子不善于表达，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因为船长在留言中明确写道，迈洛和芙蕾雅救过他的命。 除此之外。 村子里有不少天生残疾没办法正常行走的孩子，有几个腿骨扭曲行动不便的孩子，就经常抱团坐在迈洛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瞪着大眼珠子盯着迈洛这个外来者，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警惕，当队伍中有哪个小笨蛋犯困睡过去了，其余几个会对其“狠狠”地敲打将其唤醒过来。 迈洛也算是成功融入了这个瘸子阵营，不管他走到那里，身后都有这形影不离的三小只跟着。 不难看出，这三个小家伙是伊耿安排过来监视迈洛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办事却很成熟谨慎，即便迈洛有父亲的地图和亲笔留言，她还是让三小只紧跟着迈洛。 甚至迈洛都要怀疑自己腿肚子上挨的那一刀并非是伊耿的什么过激反应，而是故意为之。 毕竟相比于一个活蹦乱跳的陌生人，瘸了的陌生人肯定是更加令人安心一些。 行动不便那就很好监视了不是么。 … 迈洛自然是不会生出哪怕一丝恼怒的啦。 也只有伊耿这样的孩子能在野外生存下来，是这样没错吧。 她每天在村子里进进出出，照顾芙蕾雅过程中路过迈洛跟前时都会不经意地瞅一眼迈洛腿上的伤。 而迈洛也故意没有用其他手段去加速伤口愈合，算是让那孩子安心一些。 有的时候迈洛也不禁会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的，是因为那温柔的火烧多了把自己也给感化了么。 当然最后发现主要原因是现在芙蕾雅已经不再昏迷，再想喝几口带血的，他并不是那么拉得下脸来。 …… 平日里，伊耿的话很少。 她在村子里大概就相当于是家长或领袖的角色，狩猎、种植、制造工具，除了这些日常，她还要负责其他许多孩子干不来的活儿，比如搭建茅屋。 有的时候她也很凶，尤其是一些顽皮的小家伙闯了祸的时候，她会用柳条抽打他们。 事实上整座村子里所有人都话很少。 但有一夜迈洛百无聊赖在村子里瞎逛的时候，碰巧在一间茅草屋前听到伊耿抱着那个天生智力障碍的孩子在哄他入睡。 那孩子也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咿咿呀呀哭个不停却因为智力的残缺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儿…… 而伊耿为那可怜的孩子哼唱了催眠曲，轻声细语将其哄入了睡眠。 那是迈洛第一次听到伊耿的口中一次性吐出超过十个音节。 那一夜迈洛选择悄悄地绕开，没有惊扰他们。 ……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条件极其简陋甚至可以称之为艰苦，但细微处却夹杂着温馨的村庄。 村子里一共一百一十二名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生理或智力残缺，而让迈洛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平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跟在自己屁股后的三小只。 噢不对，这仨连吃饭时间都紧跟着不放，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一盆糊糊…… 接下来的几日里迈洛其实也没有完全闲着，在芙蕾雅完全恢复行动能力之前，他尽可能地帮助村子里那些瘦弱的熊孩子们干了些活儿，也时刻都在盯防着村子出入口区域的动静，毕竟这里与乌拉熙露也仅隔着一片山岭，几乎是背靠着背。 而洛斯克王国对坠海巨龙的搜查想必也还在进行中，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追查到陆地上来但迈洛不敢大意。 他决定，只要芙蕾雅没有大碍，就第一时间离开这里去往那希卓克山脉。 在村子里呆的时间越长，离开这里的紧迫感就越强。 迈洛很清楚，他和芙蕾雅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 事实上芙蕾雅恢复的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从最开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肉，到现在就剩下那三处贯穿伤没有完全恢复，其余伤口都已痊愈。 其中一处贯穿伤正好也位于大腿的位置。 于是现在村子里又多了一个腿脚不便的瘸子。 两大只身后跟着三小只一瘸一拐走在村子里的画面多少是有几分喜感的。 … 黄昏过后，夜色与寒意逐渐笼罩视野内的一切。 迈洛和芙蕾雅坐在茅草屋门前台阶。 “后天，后天天黑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迈洛说道。 “好呀。”芙蕾雅点点头。 她并没有询问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再问道：“我是不是很傻？” 苏醒过来之后，芙蕾雅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低落。 可惜旁边这位是大啖恐惧的灵魂，啖不了悲伤。 “不应该是很走运么？这他妈都给你苟活下来了。”迈洛摊了摊手。 “也是哦嘿嘿。”芙蕾雅跟着傻笑了起来。 笑了没两下，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不……嗯，我们可不可以明天就离开？” 迈洛略微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芙蕾雅比他更急着离开村子。 “你身体扛得住么？” “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暂时肯定飞不起来…”芙蕾雅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说道：“是因为，因为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感觉很不舒服。” “奇怪的味道？” 迈洛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明白芙蕾雅的意思。 随后迈洛转身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蹲在草丛里的三小只其中一只，问：“你指的是那小王八蛋吗？” 身为伊耿的监视者，三小只不仅吃饭的时候形影不离，连拉屎的时候都不能让迈洛离开自己视野范围。 没错，此时那家伙就蹲在几米开外的草丛里制造肥料。 … “不是不是啦…呃虽然确实是有点味道但我说的不是他们。”芙蕾雅连连摆手，神情纠结地说道：“是外面飘进来的奇怪味道，我感觉很不舒服，很……我说不出来。” “没事没事，那我们明天就走。”趁着芙蕾雅哭出来之前迈洛赶紧拍拍她那一脑袋银发，同时亮出了对芙蕾雅万能的温柔火焰，成功把她浮躁不安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 … 下洛斯克。 勾指的祈福殿前。 船长目光复杂地望着着神殿祭司将自己带来的那些孩子一一引入了殿堂大门。周围，许多勾指的信徒俯身跪拜在青石地板上，齐声诵唱着古老的祷词。 他从祭司的手中拿到了一袋金币。 但在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喊住了那即将离去的祭司，表示自己这一次可以不要黄金，只想得到一次踏入祈福殿的机会… 祭司表示接受神只考验的机会是无法用黄金购买的。 船长表示自己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神殿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