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名义》 第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声明:本作品全部人名、地点及事件均为虚构,如有雷同,仅为巧合,请勿过度解读。 背景介绍:2024年,美国国家档案馆解密了1950年至2020年的部分绝密档案,涵盖热点解密、政客回忆及党派博弈。陈维民博士曾在美国访学近十年,退休后,结合解密档案与生活经历,写下了这部作品。 第一节 即使已经过了三十年,每当想起“一零八”事件,哈迪依旧会扼腕叹息,难掩心中懊悔。 事后想来,那场搅动北加里芬州政坛、在北加里芬州大地上谱写了数曲悲歌的抗议风波出现的并非毫无理由。 十月七日晚上十点半,北加里芬州政府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州政府办公室主任哈迪在各个办公室穿梭。今天是州选举后的第三天,选举扫尾和常规事务的堆叠让州政府的官员们焦头烂额,连续数天忙碌到深夜。 传达完最后一份指示,哈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沏了杯茶,准备喝完茶后离开。茶有些烫,哈迪端着茶杯走到了窗台前,一边等茶凉一边欣赏起了夜色。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北加里芬州位于美国北部,罗斯福市又在北加里芬州的最北边,夜风已经不是沁人心脾,反倒有些刺骨。哈迪站在窗前,抬头是繁星点点,俯瞰是万家灯火。虽然已经接近深夜,整个城市仍沉浸在灯火与霓虹中。但在光与亮的海洋里,自己身处的州政府大楼附近却一片漆黑,把大楼办公室内传出的亮光衬得像永不熄灭的灯塔。 这是老州长爱德华的杰作。几年前,绿色理念风靡全世界,为了响应世界自然基金会“熄灯一小时”的号召,老州长把大楼旁的建筑几乎拆了个净,换上了大批绿植。如此一来,不管其他居民是否熄灯,每年“世界熄灯日”当晚,州政府大楼一定在爱德华的“建议”下积极响应基金会要求,按时熄灯,绝不打折扣。每到这时,大楼便连同附近的一大片,漆黑不见底,在万家灯火的衬托下更加突出。州政府还因此被基金会主席点名表扬,赞美他们是“真正为子孙后代着想的好政府”。 哈迪当时还只是个普通职员,在大楼的底层办公,没感受到熄灯的多少好处,坏处倒一箩筐,哈迪为此没少和同事发牢骚。后来随着职务变动,办公室也搬到了高层。哈迪有欣赏夜景的习惯,只要轮到哈迪值夜班,他总喜欢在休息时端杯茶站在窗边俯视全市,这种感觉让他往往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是全州最有权势的男人,心中涌起豪情万丈,满身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当大楼熄灯时,在周围灯火的衬托下,鲜明的对比让这种感觉更加美妙,更加令他着迷。慢慢地,他理解了老州长的想法,仅仅是幻想都能让他激动好一阵,老州长作为名副其实的北加里芬州第一人,办公室在最高层,这种感觉只会更加真实,更加强烈,怪不得老州长这么不遗余力地推进熄灯工作,只是这熄灯的工作成本和拆迁绿化的资金是不是有些浪费纳税人的钱?转念一想,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无论从现实还是政治上,州政府指引着全州的前进方向,不就是全州的灯塔嘛,花点小钱又怎么了! 欣赏着夜景,哈迪突然发现一片漆黑中闪出些光点,哈迪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可很快,黑暗中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的光点让他明白,这是探照灯!是抗议游行人群最常用的夜间照明工具! 第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哈迪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探照灯数量和密集程度不难看出,这次抗议的人数和规模很大可能前所未有,恰巧又赶上深夜,麻烦绝不会小!今天是副州长威廉值夜班,其他州内阁成员并不在这里,如果出了问题,恐怕单凭威廉副州长一个人很难应付过来!想到这里,他顾不上喝茶,立即一路小跑赶往副州长办公室。 副州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哈迪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威廉副州长,刚刚发现有很多抗议者在大楼附近活动,有冲击大楼的风险,我们需不需要让国民警卫队派两个中队支援一下?” “哈迪啊,不是我批评你,你也是政府里处理这方面的老手了,但凡赶上选举,无论有没有问题,总会有些刁民来闹一闹,他们要闹就闹吧,让安保人员把大楼的门锁好,院子如果守不住就放弃,大楼的门是合金材料,他们打不坏的,等他们闹累了自然就会滚蛋了。多大点事,哪需要把国民警卫队拉过来!”威廉似乎毫不在意,连语调都没有变化。 “可是……副州长先生,我总感觉这次不同以往,光看探照灯就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平常他们都是白天来闹,哪有晚上来抗议的?我怀疑他们这次有什么阴谋,不得不防啊!”哈迪言辞恳切,试图引起这位威廉副州长的重视。 “好吧好吧,既然你那么重视,我也不好打击你的热情,下去探探情况吧,回来给我汇报一下,我再做决定。对了,记得走大楼后门出去。”威廉似乎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哈迪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副州长办公室,说实话,威廉的态度让哈迪有些失望,这个素有清名的副州长似乎也不过如此嘛。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哈迪也能理解威廉,威廉是北加里芬州共和党委员会主席,在副州长的位子上已经呆了八年,是州政府里的老资格了,这次摩拳擦掌,早已将州长之位视为囊中之物,没想到民主党突然推出了一位政坛新星——罗斯福市司法局长汤姆·布鲁恩,在最后关头以微弱优势赢得了州长选举,面对这种糟心事,任谁都不会高兴嘛。 哈迪三步两步跑下楼,从后门绕了过去,声势果然不小,每个大灯下都挤着一群抗议者,有些举着标牌,有些拉着横幅,更多的手中挥舞着小册子。哈迪有些奇怪,抗议就抗议,要么喊口号,要么举标语,哪还有拿小册子的?哈迪四处望了望,看到一位面相和善的大爷,小跑过去,决定问个清楚。 “大爷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您手里挥舞的是啥呀,我也是过来抗议的,还没拿到,可以看看您的吗?” 听到有人喊,大爷扭过头,“小伙子,我手里拿的是请愿书,你要看就拿走吧,正好我包里还有两本,这本就送你好了,看完不还我也行。”说着把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了哈迪。 第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请愿书!哈迪心中一惊,不过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接过小册子,哈迪匆忙翻看了起来,小册子印制的很精致,红色封皮,翻开第一页,便是金光闪闪的“Pettion(请愿书)”。 第二页是目录,很简洁,只有两部分,但仅是标题就已经让哈迪满头大汗了:强烈要求州选举委员会调查汤姆·布鲁恩选举舞弊案;恳请州政府阻止俄国资本对州第二机械厂的收购。无论哪一件都是当前的焦点,如果回应不当,恐怕真会出大乱子!哈迪稳了稳神,匆忙谢过大爷后,便飞速奔回大楼。 听完哈迪的汇报,威廉脸色有些沉重,拿过请愿书简单翻了翻,略一沉思,给新州长汤姆打了个电话:“汤姆州长啊,我是威廉,今天是我值夜班,这么晚了本来不想打搅你的,想了想还是让你露个面比较好,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在刚才,一大批抗议者围住了州大楼,看样子准备趁夜冲击大楼,本以为他们闹会儿就走了,没想到刚才办公室主任哈迪下去摸底时竟发现他们这次竟拿着请愿书,更要命的是,请愿书里提到了你,我实在是不放心,恐怕还得劳驾你来一趟,亲自向民众解释啊。” “什么!聚众冲击州大楼,还提到了我!威廉副州长,他们还提到什么具体内容了吗?”汤姆语气急促。 “小册子里还说了些,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你赶紧过来吧,我怕晚了的话就来不及了。” “行,我现在就去,你通知一下州务卿和其他内阁成员吧,不然让他们逮着把柄说我们‘不民主’,以后时不时弹劾一下就麻烦了。如果事态紧急,可以直接给州国民警卫队打电话,让他们派部队支援。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三年前的耻辱再次发生,否则,‘抗议失控’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咱俩谁都扛不住啊!” 挂了电话,威廉长呼了一口气,这个新来的州长不好对付啊,三言两语把得罪人的活全扔给他了,让他打电话通知其他人,又是他值夜班,如果真出了问题,其他内阁成员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最后背锅的只能是他。再说了,国民警卫队名义上是受副州长直接指挥,可那是一般情况,自己凭借过硬的政绩在民主党的地盘上硬生生抢了个副州长,国民警卫队的调动就显得十分敏感了,往常很少出动国民警卫队,这个新来的州长为了一次抗议上来就动用国民警卫队,是否有小题大作的嫌疑?如果汤姆没通知国民警卫队,自己贸然让国民警卫队来支援,会不会被误认为绕过州长,轻视、欺负新来的州长?这样可就在政治道德上落人口舌了呀! 汤姆提到的耻辱他知道,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北加里芬州的耻辱,而是整个美国的耻辱。三年前,自己所在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在大选中失利后,煽动支持者闯入国会大厦,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有些闯入者在大厦里打砸烧抢,更有好事者敏锐地察觉到商机,在大厦里开启了直播,把大厦里的暴乱完完整整得展现在了全世界面前,让美国在世界面前丢尽了脸。这个投机者靠着爆炸新闻的流量是赚个盆满钵满了,却苦了他们这些负责选举的官员。骚乱平息后,共和党和民主党罕见联手,要求各州各市必须做细做实选举工作,确保不出现第二个“国会山事件”。 威廉通知完州内阁成员后,略作思考,犹豫了一下,终究没给国民警卫队打电话,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给罗斯福市警察局长、老朋友马克·高森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两个中队过来维持秩序。 做完这一切,威廉有些疲惫。不一会儿便哈欠连天,趁着州内阁其他成员还没来,威廉定好了闹钟,斜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半梦半醒…… 第4章 汤姆的思绪(一) 第二节 书房中的保密电话铃声大作时,汤姆正躺在大浴缸里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十二年来,在水浴中冥想已经成了他每天不可或缺的必修课,每到这个时间点,他便在柔和的灯光下、恰到好处温水中开始神游万里。 作为合众国的一名高级官员,每天花费数个小时在浴室中发呆似乎有些不合情理。这其实是汤姆的一个小秘密,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即使曾在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上帝的存在。十二年前,他到大洋对岸的东方古国交流时,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瞎眼老道士摆摊算命。他一直对神秘的“东方传承”比较着迷,既然亲眼见到了“大师”,自然要好好领教一番“大师”的风采。 “大师”确实有高人风范,朝他脸上细细摸了一把,又让他摊开手掌,用指肚在汤姆的掌心勾画了半天,突然退后一步,满脸通红,激动地嚷嚷道:“您是神的儿女啊,您是神的儿女啊!” 汤姆猛地听到这个老道士嚷嚷,吓了一跳,旁边的翻译连忙把老道士的话翻译给汤姆。汤姆一听,大喜过望,罗斯福市的神父总说自己与上帝无缘,想不到这位东方的“风水先生”却认为自己是神的儿女,比这些号称“上帝仆人”的神父还高几个位阶,怪不得他们总说自己与上帝无缘,如果不是眼界狭窄的话,就是嫉妒他的好运了,回去后非得好好修理一下这些神父,本事不行还出来招摇撞骗,亏自己为此伤心了那么多年。今天见到老道士,真是他乡遇知音啊,连忙问道:“大师,那我如何做才能见到神呢?” 老道士却不说话了,伸出根手指竖在嘴边,始终小声重复着几个音节,脸上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汤姆心急如焚,连忙问翻译这位老道士的意思。翻译是个本地人,对老道士的这套骗人的把戏自然门清,可他又不愿拂了汤姆的意,只好道:“汤姆先生,这位老道士说神的旨意不能泄露,泄露了会收到惩罚的,但如果您愿意给他钱,他可以冒着接受神的惩罚的风险告诉您神的旨意。” 一听神有旨意,汤姆激动地哪还有思考能力,一边狂点头:“OKOK!(好的好的!)”,一边从包中拿出了厚厚一沓美元塞到老道士的手里。 汤姆最终从老道士那里得到了“不能外传”的旨意:“水生万物,每天在水中坚持冥想一小时,时间长了,就会形成‘天人感应’,神就会感应到他的呼唤,并作出回应。”汤姆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自己每周在教堂里祷告也是这么个流程,看来方向没错,还是自己时间花的少了,让上帝误以为自己心不诚。从此,他便坚持每日冥想一小时,期待上帝他老人家某天善心大发,注意到自己的虔诚,回应他的祈求,带自己飞往天堂,羽化登仙。 他不知道的是,他坐上飞机离开不久,看似忠厚的翻译就在嬉闹中戳穿了这位“大师”的谎言:“好你个牛鼻子老道,忽悠的本事啥时候练的这么高了?骗骗傻子也就算了,现在连洋人都能骗啊?不错不错,让这些洋鬼子出出血,也是给国家挣外汇了,你小子这次功劳是大大滴啊!哥们当时没戳穿你的谎话,是不是也得给哥们点好处啊!放心,下次要是还有洋鬼子来,哥们直接送到你这,事后五五分成啊!” “五五分成是不是太多了,你这也太贪心了不行不行,最多三七。” “还敢跟你哥讨价还价,信不信下次哥们一个洋鬼子都不朝你这带?还想着三七?一毛都让你赚不着!” “好吧好吧,就五五开吧,弟弟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争……” “这还差不多,跟着哥好好干,包你以后吃香喝辣……” “那是那是,谁不知道你是咱这片的老大啊……”在老道士的连声讨好中,二人勾肩搭背拿着汤姆的美金去快活了…… 第5章 汤姆的思绪(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话说汤姆自从坚持在浴室中冥想,几年后发现自己有时还真有些“超脱世俗”的感觉。或许是诚心感动老天,有时思绪越飘越远,仿佛真来到了天堂,真有些“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味道。 可今天,“羽化登仙”被“叮铃铃”的噪声打断了,他不得不回到人间,回到不大也不小的浴室,回到束缚灵魂的躯壳。亲朋好友和同事都知道自己的习惯,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他,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啊。 果然,拿起电话,威廉副州长的大嗓门让他隔着电话都觉得刺耳,说的内容更让他大惊失色,群众半夜抗议!还牵扯到自己!再细问威廉却不肯多说,还隐隐约约提到了请愿书,这种古老的抗议工具按理早已退出了舞台,怎么这时又似幽灵般出现了?这让他的心中愈加不安,他匆匆布置了几条常规措施便挂了电话,披上衣服就冲出了家门。 秘书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坐在车中,汤姆细细琢磨着威廉的报告,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的老师爱德华·史密斯打去了电话。 “爱德华老师晚上好,我是汤姆,您睡了吗?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面前,弟子才疏学浅,想请您老出山帮帮忙。” “好好好,学生问老师,老师哪有拒绝的,你说吧,只要能帮上忙,老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起来爱德华老师的精神很好,只是声音依旧难掩岁月的痕迹。 听着老师略显苍老的声音,汤姆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啊,纵是自己这位被称为“不老传奇”的老师,也有了些衰老的迹象。 可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汤姆整理下思路,向老师扼要汇报了情况,并谈了些自己的猜测。 电话那端是心悸的沉默,老师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又或在考验这位得意门生。几分钟后,老师开口了:“汤姆啊,老师先考你个问题,假如你在一辆火车上,乘务员突然把你拉进驾驶室,正轨上有几个儿童玩耍,岔道则通往悬崖,刹车已经来不及,你该如何抉择?” “当然是……”,汤姆突然感觉两种选择似乎都不妥,立刻改口,“老师,您这个问题真给学生难住了,请老师赐教。” “很简单,你只是个乘客,选择是司机的事,与你无关,当然如果司机选择冲向悬崖,倒与你也有些关系。可他不会这样做,因为这里是美国,没人会为了陌生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况且那些孩子虽然可怜,却是自作自受,孩子需要为他的莽撞付出生命的代价,或许司机也将为这次选择承受灵魂煎熬的代价。可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你听明白了吗?” 略一思考,汤姆就知道了老师的良苦用心,“明白了,老师,谢谢您的指点,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汤姆心悦诚服地与老师话别。老师就是老师,几分钟就抽丝剥茧,看出了问题的本质,这场抗议无论如何都不该他这个位子都没坐稳的新州长打冲锋,民主党自然不会选择这个时机挑事,煽动抗议的幕后者只有可能是共和党,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共和党的威廉去应付吧,况且今天正赶上威廉值班,自己作为民主党人,没必要帮他分担火力。想到这里,汤姆让秘书降了些车速。 闭上眼睛,老师和蔼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老师已经快70岁了,很多同龄人早已含饴弄孙、安度晚年了。可老师依旧活跃在政坛上,为国家的发展出谋划策。当初在大学时,老师还是个精力旺盛、充满力量的中年学者。每次上课时,老师腋下总会夹着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和教材走进教室,声情并茂地朗诵一段《论法的精神》后,开始上课。 第6章 汤姆的思绪(三) 他永远不会忘记老师在第一节课进入教室的场景:在学生的喧哗中,老师走进了教室,淡蓝的眼睛在黑框眼镜的折射下分外有神,老师站上了讲台,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慢吞吞地翻开书,然后扶了扶眼镜。说也奇怪,随着老师的动作,喧哗声越来越小,当老师翻开书时,教室已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瞪大眼睛,望向这位年少成名的老师。 “人民和贵族的关系,类似臣民与君主的关系,人民受到法律的制约,那么,贵族又怎样受到约束呢?那些实施法律去约束同事的人们,首先会感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利于他们自己。因此,依据政治体制的性质,贵族团体需要品德。” “世界上的解放运动可以说是从未间断,每个国家都身处洪流之中,期间有思想的解放,也有生产技术的解放。合众国凭借着自身的努力,或幸运,享受了解放的红利,站在了潮头之上,这潮头之上是风光无限,也风险无限。自由和民主交织在合众国的天空,未来的方向就要看你们年轻人如何把握了。” 过去的一幕幕在汤姆眼前如幻灯片般飘过,上完这节课不久,老师便由副教授破格升为教授,再到系主任。三年后,老师得到民主党的一位大佬赏识,先是竞选市议员,接着是州议员,再到四年前的州长。不久前,华盛顿一纸调令,邀请老师担任副总统。从大学教师到副总统,老师完成了从教书育人向政坛的跨越,成为了联邦的顶层决策者之一,真正站在了合众国的塔尖。 无论在学校还是政坛,老师年轻时的经历总会被人津津乐道。传说老师年幼时因一场车祸成为了孤儿,每天只能靠捡垃圾度日,后来加入了罗斯福市的一个地下帮派,在十几年的打打杀杀中,不断发展势力,最终完成了地下世界的整合,坐上了头把交椅。 接着,一个叫爱德华·史密斯的学生出现在北加里芬州立大学的开学典礼上,四十年间,从本科到博士,留校任教、迈入政坛,官至副总统。老师的每一步都堪称完美,被誉为“不老传奇”和“政坛常青树”。只是,爱德华从未承认过入学前的经历,地下的故事终究止于地下。 “州长,咱们到州政府大楼了,前门围了一大堆人,咱们要不要从后门进去?”秘书扭过头,打断了汤姆的回忆。 汤姆看向车窗外,抗议的民众越来越多了,很多人拉着横幅向前拥,更多的人拿着本小册子乱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汤姆心里鄙夷了一句。突然,他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全身牛仔打扮的青年,举着一个火炬状木头,面部通红,大声嚷嚷着,情绪异常激动。他多看了一眼,不过也没放心上,毕竟美国是个自由民主国家嘛,经常会出现一些搞行为艺术的怪人,无需大惊小怪。如果汤姆此时能摇下车窗,听听他的诉求,或许震惊世界的“一零八”事件就不会发生了。 从后门走吧,注意影响,别惊动太多人,汤姆晃了晃脑袋,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大考”。 刚进大楼,副州长威廉和州务卿伯恩已经在等他了,威廉是个传统的老白男,豪爽且固执,保守主义色彩浓厚;伯恩可以算得上是异类了,六年前,在共和党和民主党联手封锁的美国政坛中,靠着前副州长乔治的支持,创立了美国团结建设党(Cooperative Construction Part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第一次参加州选举就夺下了州三把手宝座,在刚结束的州选举中,再次当选州务卿。他的内心正直、刚强,表面上却圆滑世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文质彬彬,无论见到谁,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看就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太极老手。 第7章 汤姆的思绪(四) 简单寒暄后,威廉很快进入了正题:“汤姆州长,其他内阁成员还在路上,你先看一下那些抗议者的请愿书吧。”说完递给汤姆一本小册子。 汤姆拿过小册子,简单翻了翻,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他扭头问伯恩,“伯恩,这个事你怎么看?有什么想法没有?” 州务卿伯恩斟酌了下用词:“汤姆州长,其实我认为,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一次有点小花样的抗议,每次选举前后都有,没必要在意,再拖几个小时,他们闹累了自然就散了;不过,如果有人想借机挑事的话,可能还有点麻烦,毕竟打着‘自由’言论的名义,公然对州选举结果提出质疑,这是对选举制度的践踏,外国媒体也会趁机攻击我们‘假民主’、‘假自由’。现在外面人那么多,拦住媒体不让报道肯定是行不通了,我建议让我们的媒体报道时把重点放在允许民众抗议上,弱化抗议的原因,还能趁机再攻击一下其他‘不民主’的国家。给CNN、ABC还有咱们州的大媒体打声招呼,让他们别光顾着挖热点,也讲点政治,应该没啥大问题。我也没啥好办法,一切听您的安排。” 好家伙!问题又扔给汤姆了,伯恩还真是滑头,这个哲学出身的州务卿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接触马克思主义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口闭口共产主义,遇事做事必讲辩证法,你瞧瞧这叫个什么事!在美国讲共产主义,传出去不抹黑我们大美利坚的光辉形象嘛!还搞了个什么团结建设党,民众可能不清楚,他可清楚的很!说是为了团结建设合众国,其实是打着这个旗号私下里搞共产主义!光看名字的缩写“CCPUSA”就知道,伯恩这个老狐狸就是在公然致敬共产主义!可底层民众偏偏喜欢这套,靠着一人一票硬生生在民主党与共和党的联合绞杀下把他推上了州务卿的宝座。 既然无法阻挡这位老兄崛起,那就只能试着化敌为友,至少不能成为敌人。与一位大权在握并且得到民众支持的州务卿成为敌人,永远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上届州务卿选举结束后,民主党与共和党的北加里芬州委员会罕见地立即开了一次联席会议,讨论如何应对这位有“投共”嫌疑的州务卿。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如果这位州务卿识相,不在州内阁里搞事情,可以在经济上做出些让步;如果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人道毁灭”!北加里芬州只能是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天下,谁想挑战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威,就让他先尝尝资本主义铁拳的滋味吧! 为了避免这位州务卿先生在内阁会议中上共产主义政治课,前州长先发制人,大笔一挥,每年给他拨了上亿的专项资金,只为堵住这位老兄的嘴。伯恩倒也讲信用,收了钱,绝不多嘴,每天在全州乱跑,几乎没参过内阁会议,内阁里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在干啥。他只有两句话:“坚决服从州长和州内阁一切决议;始终为北加里芬州发展顾全大局!”绝不出主意,绝不担责任。新州长不知道这个关窍,果然吃了个哑巴亏。看到汤姆吃瘪,威廉心中有些乐呵。 没想到汤姆转头就问起了他:“威廉副州长,如果抗议者强闯,你准备怎么办?” 皮球终究还是踢到自己的脚下了,没办法,威廉只能回应道:“按照我州法律,和平抗议但扰乱政府工作的,给予口头警告,警告三次无效后可强制驱离;在闯入时出现打砸抢烧的,鸣枪示警无效后可采取强制措施……” “好,就按威廉副州长的办法,大楼内所有安保人员立即进入紧急状态,配备武器后立即前往大门处进行防卫,如果抗议者硬闯,可以适当放开小部分缺口,聚而围之,出现暴力打砸行为的,可在示警无效后采取强制措施,注意行动方式,尽量不要激化矛盾!” 第8章 亚伦的过去(一) 第三节 亚伦·内尔本不会卷入这场抗议中,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亚伦的一个室友恰好在州政府大楼附近的超市勤工俭学,看到抗议的人群不断向大楼涌去,抗议的声潮越来越大,感觉事情有可能闹大,便顾不得向主管请假就一溜烟赶回了宿舍,给室友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抗议的场景。 当时,亚伦正在复习,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做准备,并没有把这个室友的描述放在心上。这个室友是出了名的爱凑热闹和大嘴巴,非常享受别人惊讶的目光,喜欢夸大其词,生怕天塌不下来。况且在美国,抗议已经是家常便饭,保护动物要抗议,爱护环境要抗议,暖气涨价要抗议,就连一些鸡毛蒜皮也要拉个横幅,搞出些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啊,这次的抗议和之前的瞎闹腾不一样,绝对要出大事!我连假都没跟老板请就跑了回来,你们猜我看到了啥?” “该不会是火箭筒吧,枪挺常见的,炮倒还不太好弄。” “格局呢,动动你的猪脑子,难不成还有人敢往政府大楼开炮?” “那还能是啥?总不能连战斗机都搞到了吧?难不成还有人活腻歪了,要再来一次‘911’?” “唉,跟你们这群笨蛋打交道就是费劲,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一个早就消失了不知多少年的玩意!”说着从衣袋中变戏法般掏出了本皱巴巴的小册子,大声朗读起来…… 亚伦回过头看了看,竟然是请愿书!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抗议会选择这个东西了,写这东西费时又费力,在抗议中很难起到效果,抗议靠的是什么,是口号,是动静!总不能人家问你诉求时,你掏出张破纸让别人慢慢看吧。现在是快节奏时代,要想让别人了解你的主张,就得先抓住人家的眼球,让人家有兴趣看,口号越激进,行为越疯狂,手段越暴力,别人越有可能关注,这或许也是如今行为艺术越来越多的原因,总有些人为了博眼球而不断突破道德底线。想不到这种温和却古老的方式竟然还有人在用,这让亚伦对这场抗议有了些兴趣。 室友开始了声情并茂地朗读:“亲爱的州政府,我们是美利坚合众国的热心公民,今天,我们满怀期待,希望州司法机关对前天刚进行的州选举中汤姆·布鲁恩的舞弊行为进行调查,希望州政府阻止俄国资本对州第二机械厂的收购。” “我们有充分证据显示汤姆·布鲁恩在州长选举中舞弊,这是对北加里芬州三百万公民的欺骗,是对自由民主的肆意践踏。我们强烈要求州选举委员会对候选人汤姆在开票前突然获得大量选票的情况进行公开说明,要求州司法机关对汤姆涉嫌的舞弊行为进行调查……” “州第二机械厂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全州公民响应国家号召,集资建立的工厂,是全州公民的共同财产,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替全州人民擅自出售、转让或卖掉工厂。自从工厂建成,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在工人的汗水中,无数发动机从生产线流向汽车厂,流向飞机厂,流向千家万户。没有州第二机械厂,就没有我们州轰轰烈烈的工业化。如今,它只是有些疲惫、有些落后,你们就把他转让给那些俄国人,让这些野蛮的俄国人驱使、奴役我们的工人,这是对工厂往日荣光的玷污,是对全州任何一个有荣誉感公民的羞辱。二万名机械厂的工人决不答应!相信三百万北加里芬州公民也绝不会答应!我们恳请州政府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完成工厂的改革与自救!” “说得对!自由和民主绝不能被践踏!机械厂也绝不能落入那群俄国人的手里!”或许是被请愿书中的呐喊所感染,满怀激情的室友突然亢奋地喊了几句,还挥舞着双手,吓了周围人一大跳。 第9章 亚伦的过去(二) 再次听到自由民主,亚伦一瞬间有些恍惚,回忆像海水般涌入脑海。 多么神圣又亲切的字眼啊。在美国,这是最正确的话题,也是整个美国社会无时无刻不在宣扬的理念。在这面道德旗帜下,你可以抗议,可以示威也可以持枪,甚至还可以买连发的、改装的,只要你有钱。在美国,金钱几乎是万能的,有了钱,可以犯罪而不坐牢,可以保外就医,可以用钞票砸到受害者乖乖签署谅解书。有时候想想,真有些疑惑,美国究竟是个自由至上的国家,还是个金钱至上的国家,没人告诉他答案,或许也没人知道答案。 当然,现实可能是残酷的,但在刻意编织的温柔乡里,又有多少美国公民愿意戳破这个梦幻的泡泡呢?亚伦不想,严格来说,是20岁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父亲是海军军官,母亲是中学教师,这足以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从出生到大学二年级,亚伦从未真正思考过自由民主的真正含义,自由是什么?言谈的毫无顾忌?投票的骄傲从容?行为的放荡不羁?虽然他接受的精英教育不允许他再大庭广众下作出过分的行为,但也不会因此歧视大街上的行为艺术家们,有时候想想,这或许就是自己国家站在世界道德高地的原因吧。 可惜命运和他开了个无情的玩笑,或许是书读得太多、眼神太好,或许是自己和邻居哥哥的关系太熟悉,三个月前的一个视频让他彻底陷入了迷茫,视频里,一群黑衣抗议者挥舞着钢管肆无忌惮攻击着警察,虽然蒙着面,可略长的双臂、矮胖的身形和凸出的大鼻子让他一眼就认出隐藏在人群中的邻居大哥哥——汉兹·米勒,哥哥在干什么?亚伦很清楚,视频里绝不是美国!当然,不论在哪个国家,哥哥的行为都是赤裸裸的犯罪啊!他有些疑惑,可美国国内的主流媒体似乎都在厉声指责着正当防卫的警察。莫非真的是自己错了? 那段时间,他失眠了,闭上眼睛便是自己的哥哥佝偻着腰从包中向其他抗议者分发钢管、长刀等利器,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汉兹哥哥那变了声调的狞笑。那个人真的是汉兹哥哥吗?亚伦迫不及待地想找哥哥问个明白,可试了很多次,亚伦始终联系不上汉兹,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亚伦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撑着,熬着,终于等来了一年一度的社区聚会。 汉兹哥哥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黑皮鞋、红领带、白衬衫,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方圆五公里,汉兹哥哥始终是年轻一辈的榜样,联邦大学硕士毕业后便步入政坛,先是得到时任劳工部长的赏识,后被中情局副局长看重,纳入麾下。爱德华副总统更是对哥哥青睐有加,和局长打了招呼,破格提拔汉兹为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年少有为、风华正茂,如果不是太过熟悉,亚伦真的难以将视频里的那个人与哥哥联系起来。 宴会结束后,汉兹扶着微醉的哥哥进入了休息室。在激烈争论中,亚伦失望了,梦彻底碎了,肩负着人权保障重任的哥哥竟是像怒狮般教训他:“醒醒吧亚伦,什么人权保障,说白了,我们就是国家利益的扞卫者,任何妨碍美国利益的行为,我们都要不惜代价地阻止。人权?放屁!我们人权保障中心就是中情局的一块遮羞布,需要时用用,不需要时就被扔到一边,你以为我想去高云城?他们的民主哪里需要我们操心?我是闲的没事干了吗?不是!是因为搞乱高云城对我们有好处!上面有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逼我干,你说我能不干吗!” “你问我有啥好处?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懂还是装的!高云城乱了,还有人敢去投资吗?还有人愿意去做生意吗?他们还会是金融中心吗?况且还能给高云城背后的大陆添乱,至于他们是否真的需要民主,这我们可管不着。” 第10章 亚伦的过去(三) “哦不对,和我们倒还真有点关系,实话告诉你,上世纪八十年代,为了维持我们的霸权,中央情报局、国土安全部、联邦调查局和国家安全委员会联合全美国近三十所大学,抽调近千名专家研究了近十年,最终拿出了一份现在看来依旧是堪称完美的方案,里面最关键的步骤就是高举民主自由大旗,站在道德制高点鼓动那些有发展潜力的国家进行民主改革,用民主制度强行打断他们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从根本上掐灭他们崛起的可能。这种方法可以让他们国家的有识之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亚伦实在忍不住插嘴:“哥哥,我更不明白了,当他们获得了民主自由的先进性,为什么反而会失去希望呢?按道理,他们不应该因为政治体制的优化而受益,经济迅速发展吗?” “这也是这个方案最巧妙之处,民主自由,或许确实称得上文明的标志,但对后发国家可称得上是致命陷阱。你想想,既然是民主,那总不能只有一个政党竞选吧,选举花的钱谁来出?不贪污不受贿的清官有钱去宣传吗?恐怕你连认识都不认识。竞选者那个不是有钱有势?选完哪个不是趁着在位变本加厉地捞回来?退一万步说,某个竞选者真是所谓的‘青天大老爷’,不贪不占,兢兢业业,凭借自己本事拉到了赞助,他上台后难道就不念及赞助者的帮助?就真铁面无私?真要这么做,以后还有财团愿意无偿赞助竞选吗?不说别的,光你们学校的社团竞选,传单不知道发了多少!这烧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咱们这么富裕都吃力,更别提那些穷的叮当响的国家了。有改革就有分歧,天天闹腾,最后钱全花刀把上了,弄得是一地鸡毛。退一万步说,就算老百姓支持执政党,可反对派也不会安生,为了打击执政党,必然会拿着放大镜找问题,今天挑个刺,明天拱个火,这样哪还有发展的精力嘛!三权分立,把权分散了嘛!” “没有实力,凭什么和我们争霸,这样的‘民主国家’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我们当然喜欢民主了!不仅喜欢,还要大吹特吹,如果有机会,我们中心还准备给他们颁奖呢,反正奖杯又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他们甘当我们美利坚的狗,高兴时赏他们点不值钱的骨头逗逗他们又如何?在美元霸权下,搞‘一人一票’的民主对他们来说就是毒药,谁碰谁死,可惜他们没得选,知道是毒药还得乖乖咽下去,谁让他们国家的很多高级官员早就被我们中情局掌握了把柄,为了个人的命运,不得不和我们合作啊!” 汉兹哥哥还在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可亚伦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从房间出来,亚伦只记得哥哥最后的感慨:“工作这么多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等,等那一天的到来……” 第11章 维克的无奈(一) 第四节 黑鹰会老大维克藏在抗议的人群中,默默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三天前的深夜,一通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刚想破口大骂,电话里传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维克先生,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维克有些警觉:“你是谁?半夜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有话快说,没有事我就挂了。” “维克先生,别那么着急嘛,咱们是老朋友了,难道连叙叙旧的机会都不给吗?” “别装神弄鬼了,你要真了解我,就不会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快说目的吧。再磨磨蹭蹭,明天我一定带兄弟们扒了你的皮!” “呦呵,口气还不小,可惜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我了,不和你绕圈子了,有笔大生意做不做?” “什么生意?先说好啊,我可是守法公民,违法乱纪的事给多少钱我可都不做。”维克实在被对方的口气绕糊涂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方或许是被逗笑了,干笑两声,也不戳穿他的谎话:“不违法,两天后,在州政府大楼门前组织一场游行抗议活动,人越多越好,最少也要8000人以上,声势造得大点,如果能搞出一两个热点就更完美了。事成之后,一百万美刀,定金已经打你账户上了,别想着给我耍花招,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最好老实点儿,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你连抗议的主题都没告诉我,而且,两天时间,让我组织这么多人的抗议,且不说钱的事,我上哪给你找那么人去,连给政府打报告都批不下来,别闹了,要是多给几天时间,酬劳翻倍还差不多,不干不干!”维克一听对方如此苛刻的要求,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明摆着涮人嘛! “主题不用你想,材料也不用你准备,我们明天会派人找你对接,至于酬劳,一百万,一分都不会多,还有时间,我说两天就两天,别想着讨价还价。实话告诉你,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你开的那个科技公司财务有没有问题,你比我们心里清楚,还有你十天夜里在郊区拿的那批货,如果捅出来,你知道后果的。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这活接了,你可能还有活路;不接,后果不用我帮你说了。”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维克本在气头上,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威胁,瞬间如坠冰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想不到对方准备这么充分,连他最担心的两个秘密都抖了出来,这下不好办了。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暂时还不会撕破脸,只是以此要挟他答应,还许诺了酬劳。想到这,维克脸色缓和了些,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或许只是对面的缓兵之计。干他们这行的,没有妥协,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自己必须在这两天内把屁股擦干净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再回拨过去,电话已经关机,维克本来也只是试试,没指望对方会接。这时,财务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原来,就在刚刚,公司账上莫名多出二十五万美金。维克明白是对方的诚意,含糊说了说,话锋一转,责令财务两天内把明面的账再做细一些,确保税务局的人查账时抓不住把柄。财务诺诺应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维克又给自己的心腹米特打了电话,让他立即发动兄弟拉人,只要愿意去抗议,一天三百美金都没问题,关键是要快,要听从指挥。米特连声答应,一个劲的保证,就差血书发誓了。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妻子,让她抓紧收拾细软,带着儿子去法国避避风头。 第12章 维克的无奈(二) 接着是争分夺秒的准备,罗斯福市花园区的地下霸主——黑鹰会这个庞大机器发动起来了,街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到处是拉人参加抗议的混混,连花园广场的大屏都被承包下来24h播放招人广告。当然,居住在富人区的大小官员们对这一切肯定是毫不知情的,他们已经脱离群众太久,太久…… 看来米特这小子本事还真不小,两天时间还真让这小子拉过来这么多人。这一劫如果顺利渡过,这小子的功劳少不了!维克看着浩浩荡荡的抗议人群,心里有些激动。 “很多人都在等,等那一天的到来……很多人都在等,等那一天的到来……很多人都在等,等那一天的到来……” 与汉兹哥哥争吵后,这句话如恶魔低语般始终盘旋在亚伦的脑海。去看看,去外面看看,去美国之外的世界看看!用事实击碎汉兹哥哥的谎言!这股念头越来越强烈,亚伦趁着假期,开始了旅行。 真相是令人心碎的,在日本,他听见被驻日美军强奸的少女在低声啜泣;在韩国,他看到美军残留的泔水被当成“部队火锅”供起来;在被美国政府亲口认证的“民主国家”印度,乌烟瘴气充斥着整个国家。最后一站是墨西哥,在美国媒体的描述中,墨西哥是“民主自由”的标杆,人民幸福、国家富饶。然而,当他的双脚踏上墨西哥浅棕色的土地时,他便彻底相信了汉兹的话,美国政府欺骗了他,欺骗了所有从未来到墨西哥的民众。诈骗、赌博、贩毒充斥着整个墨西哥,而很多产业的背后大佬正是美国人。或许途中一位墨西哥吟游诗人的话是对的:“墨西哥离美国太近,离天堂太远。”即使在美国,在北加里芬州,富人区之外的街区同样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一些流浪汉为了方便,直接在人行道上搭起了帐篷,靠着慈善组织的施舍勉强度日…… 回到美国,回到北加里芬州立大学,他变得沉默寡言,或许哥哥说“很多人都在等,等那一天的到来……”似乎并没有错,他急切地思考着,试图找寻挽救的方案。他曾给州长、副州长写信表达自己的担忧,可全部石沉大海。当面提出似乎是个好办法,可他却连州长的面都见不到,州大楼门前的警卫一听他的目的就把他撵了出去。这次抗议的声势如此浩大,恐怕州级官员如果不出面是很难平息抗议者的怒火了,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做些什么…… 他换上了牛仔裤,牛仔外套,又从街上买了顶牛仔帽。童年开始,他就对西部牛仔们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像前辈们一样,在危难关头,义无反顾地拯救国家。在作出判断的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这次拼了命也要让州内阁的官员们了解现实,他坚信美国当前的一切苦难都是基层官员执行不力或者贪污腐败造成的,高层一定是受了蒙蔽才对此无动于衷,就让自己利用这次机会把这层隔阂捅破,让高层也看看这些触目惊心的景象,下定决心反腐改革,美国决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只是亚伦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哥哥作为政府的中级官员,对美国社会的观察和了解远比他的见闻更加深刻。汉兹哥哥既然已经对现行制度失去了希望,为何不向上级说明呢?是不愿?亦或不能?这个问题连亚伦自己都不太清楚,或者说亚伦根本不愿向那个方向揣测哥哥…… 第13章 一触即发(一) 第五节 州政府大楼门前的抗议者越来越多,时不时人群中传来一两句叫骂声,引得人们哄笑起来。这边笑声刚止,那边往往又会闹出些动静。抗议的严肃性于是在笑声中消解为娱乐,似乎抗议只是一次增进感情的大型聚会,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冲击州政府大院的那道铁门的想法。 威廉忧虑地看着楼下,情况越来越不妙,不知为何,一些老头老太太也来凑热闹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可如果有人因为体力不支或突发疾病倒在了现场,无论何种原因,全部责任都将压在他的肩头,谩骂将如洪水般将他淹没。威廉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十五了,也不知道马克·高森这家伙到底在干嘛,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支援,不能再拖下去了,与其等到炸弹爆炸将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不如主动将它引爆,把冲击波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他抬头看了眼汤姆,汤姆也恰好抬起头来,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汤姆点了点头,又低下头不再看他。威廉心里有了底,叫来秘书,让他告诉州大楼安保处,立即用高音喇叭喊话,让抗议者选出几名代表与州政府对话,让其他人有序离开。 很快,大楼的四个扩音喇叭开始嗡嗡作响:“大家晚上好,州政府已经了解了你们的需求,州长和副州长还有州务卿已经到了,有什么需求可以选出代表与我们沟通,在法律范围内,我们一定尽力解决。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又赶上降温,很容易受凉感冒,请年纪较大的叔叔阿姨们选完代表后先回家吧,我们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想到,广播还没放完,抗议人群中爆发出更强烈的声浪。 “别在这里许空头支票,我们不会再上当了!我们一走,你们准会把事情又搁一边!” “我们不走,我们就是要在这看你们给个明确的解释!” “不用打着关心我们的旗号劝我们走,我们就是要在这呆着,要是冻死几个或者踩死几个能唤醒你们的良知,也不枉我们这把老骨头了!” “是啊是啊,我们厂长写了多少封信,你们看了吗?肯定一封都没看,说不定直接扔垃圾桶了呢!” 维克看着群情激愤的抗议者们,心中有些不安,米特找来的这群人演技也太好了吧,一个二个那么卖力,看他们的神情,仿佛真有天大的冤屈等着申诉。他偷偷叫住了一个年轻人,装作不经意地问了问:“兄弟,你们抗议有人组织吗?我看你这么卖力,是不是人家给的挺多?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介绍一下,带兄弟也发发财吗?” 那个被叫住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疑惑:“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分钱没有,我是自愿过来的,我家祖孙三辈在州第二机械厂工作,如今俄国人要来收购我们厂,改成什么轻工业机械厂,厂里哪能忍下这口气,正好有人说今天会有抗议,我们老厂长就让我们过来跟着喊两嗓子,说实话,我是真希望那些狗官能听听我们的诉求。这么大的一个厂不能说没就没了啊!” 第14章 一触即发(二) 维克心中叫苦连天,完了,这下完了,本以为这些人是米特那小子拉来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下好了,如果出了恶性事件,那些州领导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自己找出来让自己下地狱。 维克赶紧给米特打了个电话:“米特,你实话实说,这次抗议的人你都从哪找的?我们能指挥的动吗?” 米特听起来有些晕乎:“老大,你给的时间那么紧,光靠会里的那些兄弟哪能凑够啊,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兄弟们大街小巷贴广告,让有时间的、爱凑热闹的都来捧捧场子,这才凑够数。说实话,很多来的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真正能指挥动的应该也就会里的两千个兄弟吧。老大,是不是出啥事了?” “你个混账东西!你也是抗议专业户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忘了!咱们帮人家组织抗议,是赚钱的,不是和政府对着干送命的!抗议规模和走向要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既要体现自由民主,又绝不能给政府添麻烦,让抗议破坏我们州经济高速发展的大好局面!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要是出了乱子,你就指望咱们的兄弟都是超人吧,个个以一当十!” 米特似乎还没意识到重要性,仍在辩解:“老大你放心,这种抗议活动一般都闹不大的,闹累了自然就散了,为了防止暴力事件发生,我们还特意在告示上注明了不准带枪、军刀这类杀伤性武器参加抗议呢!只是没想到民众的情绪如此高涨,竟然来了那么多人,我马上让兄弟们分散站位,把守住要道,决不给市政府、州政府添乱!老大你放心,我就一句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好!别的我不说了,冲着句话,说什么也不能寒了你的心,这次抗议圆满收尾后,奖励少不了你的!” “谢谢老大!绝不辜负您的期望!”虽然知道隔着电话老大看不见,米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面向空气敬了个礼。 挂了电话,维克继续缩在人群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得知他已经对抗议的发展失去了控制权,现在他不奢求发生啥大动静锦上添花了,只有一个希望:别出现大的伤亡,别惹恼州政府,别惊动华盛顿,别把篓子捅出天。 偏偏天不顺人意,刚过十二点半,抗议者像是接到命令,不再毫无目的地乱转,开始拥着挤着向大院的铁门前活动,有些还从不知何处掏出条横幅,上面写着:“From thee plains to the mountains, Our factory will great again! (从平原到高山,我们厂将重铸荣光!)” 走在最前面的人起了个头,后面的人群便默契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口号,大有地球停转、洪水漫天之势。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即使拄着拐杖,依然挺直腰杆,大声喊着:“闯进大楼,让州长与我们直接对话!” 亚伦来的有些晚,并没有挤进内层,夹在中间的滋味真不好受,前面是一个壮汉的后背,后面又有一堆人推着。在人潮中,亚伦只是一片随浪飘行的树叶,被挟裹着来到了州政府门前。 第15章 一触即发(三) 终于要短兵相接了,抗议的先锋队终于来到了州政府大院的铁门前,这是州政府的倒数第二道防线,只要突破了这道防线,大楼便彻底暴露在数万名疯狂的抗议者面前。没有人怀疑,在汹涌的民意前,大楼的合金大门将如纸糊般粉碎,暴动者们将迎来属于他们的狂欢! 铁门内外的两方显然心知肚明,院内的安保已经进入了超紧急状态,所有警卫全副武装,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头盔、防弹衣早已穿戴整齐,腰间挂满了催泪手雷。院外的抗议者虽然没有精良的武器,但他们拥有碾压的人数优势,况且他们还满怀斗志。 现在,就看两位领导者如何选择了,轰轰烈烈斗一场?或是隔着铁门喊话?走在前面的老者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抗议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个满头白发却不怒自威的老者身上。 “我是州第二机械厂前任厂长怀特·伦斯,要求州内阁与我们直接对话。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如果见不到北加里芬州三巨头,我们将不惜代价冲进大楼。” 州第二机械厂的前任厂长也来了!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喧嚣,谁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竟是曾执掌州第二机械厂近十年的前任厂长。据说这位厂长视工厂如生命,几乎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这座工厂。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如果不是老厂长,又有谁对厂子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会冒着寒风在午夜来到这里,为厂子的荣辱大声疾呼。 汤姆和其他内阁成员站在窗前,俯视着这位勇敢又多管闲事的老人,他听爱德华老师提起过这位前任厂长,怀特·伦斯,共和党人,是个硬骨头,一般的小伎俩很难糊弄的了他。他本想直接下去,可办公室主任哈迪拦住了他,“州长,您别慌下去,我去试试口风吧,您一旦露面,州政府就被彻底推到台前了,如果他们的要求太过分,我们就很难再有回转余地了。我先下去问问,如果情况不妙,您再亲自和他们对话吧。” 汤姆感觉有些道理,便同意了哈迪的方案,哈迪一路小跑,来到铁门前:“老大爷,我是州政府办公室主任哈迪,你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提出来,州长已经给我授权了,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可以当场答应你们。” 怀特摇了摇头:“小伙子,不用跟我来这套,这种把戏我熟悉的很,告诉你们州长,如果在,就赶紧下来,不然,我真的很难保证我身后这群人会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哈迪本想再糊弄糊弄,可老厂长明亮的眼神已经明确地向他传递了信号,这位老人不好骗也不能再骗了。他只好返回大楼,向州长汇报了情况。汤姆听完,决定带着其它内阁成员一起去会会这位久经风霜的老州长。 第16章 正面交锋(一) 第六节 不知是权力作祟亦或个人魅力,当九名已到大楼的内阁成员联袂出场时,强大的气场让近万人在楼前陡然静了下来。无数的眼睛在这些政治明星身上来回扫动,当然,目光停留最多的,依然是这位新州长——汤姆·布鲁恩。州政府的大照明灯也在办公室主任哈迪的授意下“恰到好处”地齐刷刷打开了,刺眼的白光把这些“政治明星”衬托得高大圣洁。 他们这些北加里芬州的领导者,将在照明灯的光芒中俯下身来,倾听子民们的控诉,表演一场生动真实的亲民秀。记者已经就位,相机已经打开,表演一旦开始,近百个摄像头便会忠实地记录着这场表演。没有人会怀疑明天报纸的头版,它们的使命便是将这场“民主自由”的演出广而告之,发扬光大。 汤姆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没由来地生出一种激动,从这些抗议者的眼里,他看到了期待,看到了好奇,看到了急切,刚才一触即发的局势似乎全不存在了。 “大家晚上好,我是州长汤姆·布鲁恩,听说大家有些话想对我说,欢迎大家倾诉,只要法律允许,我一定竭尽全力满足大家的要求。” 老厂长怀特的脸色缓和了些:“汤姆州长,我们知道州里的选举刚结束,你这几天事多,也辛苦,但我们州第二机械厂真的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后天就是俄国代表团来考察谈判的日子,现任厂长斯伦贝尔被那些俄国人的甜言蜜语哄住了,一心想要把厂子里的设备和工人全部打包扔给他们,还沾沾自喜,认为做了件大好事,帮州里扔了个大包袱。我在厂里干了四十年,光厂长的位子就干了十年,厂里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吗!别的不说,我卸任那年,厂子净利润三千万美元,我知道,现在市场不景气,竞争压力也大。可我就是不明白,短短三年时间,厂子怎么就一蹶不振了?别说盈利了,我听说这两年亏损高达两个亿,现在连工资都是靠着政府的救济过活。五个月前,有厂里的工人找我哭诉,说新厂长瞎折腾,厂子快撑不下去了,我给你们这些领导每人写了封信,希望你们能派个调查组好好调查调查。等到最后没等到你们,倒等来了俄国人!唉……” 汤姆有些震惊:“老厂长,既然没有回信,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州政府呢?我相信州里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不管的。” 怀特摆了摆手:“别提了,来到州政府,人家一听我是来谈机械厂的事,连门都没让我进,还美其名曰‘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可进’,大楼是州政府的财产,凭啥让你进? 我当时就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州政府是我们纳税人出钱供养的,州大楼是我们纳税人出钱建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再说了,难不成这大楼除了你们这群官员,我们这些公民连进去的权利都没有了?况且我还是州第二机械厂前任厂长,如果连我都不能进,其他公民还有机会进?” 第17章 正面交锋(二) 那保安还真够伶牙俐齿的,又把我堵了回去:“我们的政府是为纳税人、为公民服务不错,只要有正当理由,我们当然不会拦着。可你,那就不一样了,你是为了州第二机械厂的事,这个问题早在我们领导那里挂上号了,领导们天天开会研究,你们也总得给领导时间啊,天天来闹,我们还要进行正常的办公,当然不能让你进来了。 实话告诉你,今天就是上帝来说情你也进不去,通融?给你通融了,我们的饭碗就通融掉了,看大爷您也是明白人,就别让我们这些小卒子为难了,我这还有包烟,权当孝敬您老啦!您也别让我们为难了好吗?” 你瞧瞧,人家这话说的鲜亮,我再厚脸皮也说不出理由进去了呀,拖来拖去,拖到现在了,今天我们来抗议,没别的事,就想听你一句准话,州政府到底能不能出手阻止这场收购并派出调查组彻底查出机械厂里的猫腻! 汤姆一听,暗暗叫苦,州第二机械厂的事情他在罗斯福市当司法局长时就听同僚们说起过,当时也有过一次集体抗议,不过规模远比这次的小。时任州长爱德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他们哄了回去,没想到这颗政治地雷竟在自己刚上任时就爆了。可他也不好埋怨爱德华,毕竟他是自己的恩师还是现在的副总统,为尊者讳嘛,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把责任推给老师。 不是自己的错,一定不能自己扛。这是汤姆从政以来给自己画的政治红线。他转过身来,问几位同僚:“威廉副州长,伯恩州务卿,哈耶克司法部长和拉里内政部长,我刚到州政府,很多事还不是特别清楚,你们是州政府的老搭档了,你们给怀特老厂长介绍一下之前商讨的情况吧。” 好一个不粘锅!几乎所有内阁成员都在骂汤姆,轻飘飘讲了两句话,又把自己摘了出去,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偏偏自己还说不出啥。州第二机械厂的问题在老州长爱德华主政时已经多次上过内阁会议,可始终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方案。毕竟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了,既要面对工厂日益亏损的现实,还要考虑到工人们的心情,又要兼顾各方利益的平衡。俄国资本又插上一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办,如果处理不当,甚至有可能引起外交纠纷。到时候整个内阁肯定难逃其咎。用谁的建议,最重的板子一定落谁屁股上,所以大家只能说点漂亮话,谁也不肯点破这层窗户纸。 如今不回答是不行了,门外数万名抗议者全眼巴巴看着呢,你不正面回答,民众都不是瞎子,明天报纸上的“歌功颂德会”便会转化为“大型批判会”,在选民面前失了分,那有生之年就别指望能再进一步了…… 威廉环视了一下,没有一个成员愿意出头,没办法,他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老厂长啊,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们抱怨,可我们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机械厂的问题我们讨论了很多次,也拿出过一些解决办法,但是我们不敢也不能保证这些方案一定有效,只能说或许对你们改革自救有些启发。你今天逼得那么紧,我们只能先把未成熟的方案给你了。” 第18章 正面交锋(三) 威廉招了招手,示意秘书过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后,秘书便一路小跑回了大楼。威廉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老厂长,我记得你们厂已经建了快九十年了吧。” “是九十二年。”老厂长立即纠正道。 “也差不多,我翻过资料,你们厂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建的,当时联邦搞大工业、大基建,让每个州至少拿出三个机械厂供应大型机械,北加里芬州当时只有两个私人企业愿意出资建厂。州政府实在没办法,便成立了一个基金,好像是叫‘北加里芬州机械化基金’,号召全州公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工厂投产盈利后再以分红的形式回馈大家。资料里还提到,机械厂完工那天,时任州长特意来到厂里,发表了演讲。演讲的具体内容已经没人记得了,但他最后的那番话却被历史留下,被时代铭记。” “对对对,您说的没错,这话我到现在还记着:美国的工业革命轰轰烈烈,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都或自愿,或被迫地卷入这场洪流之中,为响应联邦号召,我们创造性地开创了政府号召、集体出资、建厂分红模式,很多人指责我,说政府集资建厂是干预市场,有违美国精神中自由竞争的宗旨。我要说,贫穷落后不是美国精神,光讲精神救不了美国,也实现不了工业化。今天是工厂的建成之日,其他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向大家做一个保证:我们的州政府是大家的州政府,州第二机械厂是大家的财产,厂领导集体受所有参股公民监督,对所有参股的公民负责。厂在,分红就一定在。任何试图破坏工厂生产活动的行为都必将受到我们的严厉打击!” 威廉叹了口气道:“难得老州长您还记得这段话,说的好啊,把他的光辉形象是彻底立起来了,却把我们这几届政府坑惨了。别的不说,关于这个厂的所有权就很模糊,他说那段话的时候正赶上‘经济大萧条’,人们尝够了资本主义倡导的自由市场过度膨胀带来的苦果,无比渴望政府出面干预市场,后面上台的罗斯福总统又大力推行新政,凭借着强大的个人魅力让民众同意政府深度参与市场竞争。” “如今,时代早就变了,许多政客为了选票,无节制迎合选民,鼓吹孤立主义。这种情况下,政府的一举一动就变得十分敏感了。很多人认为政府就不应该用行政手段下场干预市场运行,有些人甚至说破产了正好,这种社会主义产物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美国,应该趁早割了共产主义的尾巴一劳永逸!”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成立这个厂还不是为了美国的工业化,那时候也没人说什么共产主义,现在经济不景气了,倒开始天天念叨起来了,我看他们就是存心使坏,威廉副州长,你可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啊!”怀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当然,我们州政府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不瞒你说,我们大楼门前的信箱里每天都能被这种信塞满,我们的收发员去整理时差点没疯掉,昨天他请假没来,信箱里应该就有,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就派几个人去翻翻。” 第19章 正面交锋(四)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们,你们是大家人手一票选出来的嘛,但是,我的副州长先生,客观理由讲完了,能不能讲讲你们州内阁的方案呢?毕竟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啊!” “老厂长你别急,我现在讲一下我们的想法,关于你说的亏损问题,我们并没有坐视不管,一年前派过一个调查组去你们厂调研,发现你们的生产线实在太落后了,不仅出货质量参差不齐,连出货效率都极慢无比,上届内阁商议后,州长拍板,给你们划了一个亿,让你们更新设备,不知道你们更新了没有,如果更新了,我不相信还在继续亏损。” “还有你要求派督察组再进行一次全面清查的问题,这个问题不用我解释你也知道,这个在美国的国情下,很不现实。州政府是行政机关,你们州第二机械厂是企业,即使它州政府出面集资的,即使它直到现在,依旧给最初的那批人分红,即使它为国家的工业化立下过汗马功劳,在当前的政治风气下,想要政府派调查组进驻,无疑天方夜谭。” “那就放任那些利用制度漏洞大肆捞钱的蛀虫了?”听完威廉的第一个解释,怀特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一听后面半段,感觉威廉又在推脱,又有些着急。 “老厂长,你别急嘛,谁说要放过他们的,我们已经想了个办法。”说着,威廉伸手示意老厂长凑过来,隔着铁门低声道:“虽然我们不能派调查组过去,但我们可以借常规的税务问题让税务局的人去查个底朝天,不过这得您老配合一下,和下面的工人们打声招呼,毕竟如果工人们乱泄密,那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还会落下把柄。” 没等怀特说话,威廉又退后一步,圈起手在嘴边作喇叭状,朝着怀特身后乌压压的人群喊话:“工人朋友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多了我不敢保证,我以个人的政治生命向你们保证,三个月内,俄国资本的收购脚步不会在实质上前进一步,你们有三个月的改革自救时间,如果到时候依然没有成功,那就不要怨州政府不帮你们了。能做的,我们已经做到位了!其他的问题我已经跟你们老厂长沟通了,稍后他会告诉你们的!” 听到副州长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老厂长怀特也激动起来:“兄弟们,威廉副州长已经提出解决方案了,咱们也没必要闹了,副州长给咱们三个月的时间自救,已经不少了,咱们今天也给政府立个军令状,三个月内完不成改革自救,任凭州政府处置好不好!” “好!自救改革,誓不放弃!”广场上顿时涌起山呼海啸般口号。望着场上充满希望的工人们,威廉也动了感情:“本来我认为你们赶在这时候来实在不是时候,这几天州政府的事情太多了,你们非在这个时候抗议,来得太早了,应该晚些来。听完你们的诉说,现在看来,你们是来得太晚了呀!政府对不起你们,我作为副州长也对不起你们呀!最后我再纠正一下,如果自救不成功,不是州政府处置你们,是市场来处置你们!市场这只‘看不见的大手’将毫不留情地将你们打入万丈深渊!” 说完,广场上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第20章 中场?暴风雨的前奏!(一) 第七节 慢慢的,广场上的人潮开始变得稀疏了些,许多冲到前排的抗议者本都是州第二机械厂里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看到州政府已经做出了承诺,也给予了支持,便准备响应老州长的号召,离开州政府。州内阁成员看抗议者离去大半,几个不重要部门的局长和州长打了声招呼,也准备从后门离开。 进去容易出去难,前面的人向后走,带动一大片人开始向后挪,然而,浪潮的流动性决定了这场好戏很难顺利中场休息。前面的人准备撤了,后面的人却有爱凑热闹的,拼了命地朝前挤。 躲在后方看戏的维克一看老威廉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把怒火冲天的抗议工人们劝了回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老威廉无意中还真帮了他个大忙!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估计等这群人散完,天就大亮了。 按照神秘人的要求,自己只需要将抗议维持5个小时就行,这样算来,自己还超额完成任务哩!想到这里,维克有些乐呵,守得云开终究见月明了嘛! 正神游天外,左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哪个不长眼的踩老子的……”,还没骂完,右脚又传来一阵剧痛,整个身体也被一阵大力推到一边。维克定睛一看,不好,人潮开始反涌了!随着人潮,他被挤到了广场的电话亭旁,顾不得疼痛,维克看准机会,紧紧抱住了旁边的一根细电线杆,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米特的电话:“米特,你不是吹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现在是时候请你这位老兄掌握的时候了,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组织兄弟们维持秩序,要是出了踩踏事件,我唯你是问!” 米特显然也在现场,电话里一片嘈杂:“老大你放心,我就是拼掉这条命,也决不让广场出现踩踏事件!”,说着,似乎对旁边的手下吩咐了几句,便继续回复维克:“老大,你别眨眼,看好了!” 话音刚落,广场四周便极有默契地同时响起了枪声,人潮略略顿了一下,又有奔腾的趋势。枪声再次恰到好处地响了,连续响了好几声。喧嚷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了,一个高大的黑人站在其中一个枪声响起处,拿起喇叭大喊:“挤什么挤!急着见上帝吗!全给我规规矩矩排好队,谁要是敢插队,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这下没人敢插队了,广场被分割出了十条通道,每条通道附近都有人拿着钢管守着,维克知道,这些一定都是会里的兄弟。虽然这种办法确实有效,但米特还是有些莽撞了,当着州内阁的面炫耀地下世界强大的秩序力,想和政府掰掰腕子?是活的不耐烦了?不过今天确实事态紧急,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了,希望米特还剩些脑子,提前做好了撤退预案。 听到枪声,汤姆明显一愣,神色立即冷峻下来。看来幕后真是有人想闹事啊,当着州内阁的面开枪,还开了这么多枪,真当州政府离了国民警卫队和警察局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第21章 中场?暴风雨的前奏!(二) 汤姆正想着,不由得又用余光瞟了一下周围的内阁成员,那几位转身准备离开的成员听到枪声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回来。威廉和伯恩不愧是久经考验,竟然连半点惊慌都没有,依旧面带微笑,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他们还真是勇猛啊,威廉不必多说,这个老白男的体内似乎天生就有好斗的基因,镇定自若尚能解释,想不到看起来文弱白净的伯恩竟有如此魄力。要知道,他们站在台上,被大灯照射着,几乎算是人形活靶子,一旦走火,便是一场惊天的惨剧! 会不会他们就是这次抗议背后的幕后黑手?下面都是他们的人,所以自然不怕被打黑枪?这个念头一蹦出来,连汤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自己的心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暗了?人家威廉刚帮你挡完机械厂的难题,自己却又开始疑神弄鬼。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因为选举的事情太敏感了?看来自己等这摊子事忙完得去放松一下了,不然心理可能真会出问题。 要说敢在州政府前开枪的这些人没有背景,汤姆打死都不会相信。可这些人朝天开枪似乎只是为了维护秩序,反而是在帮他,并没有闹事的意愿,这让汤姆有些不解。这年头的美国,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做好人好事?算了算了,如果这次真能不出现伤亡,平平安安应付掉这场抗议,放他们一马又如何! 枪声响起时,亚伦在人潮的拥挤下正处于整个抗议队伍的中间。听到枪声,亚伦先是一惊,接着心中的那份执念更加强烈,建言献策的决心更加浓烈。在堂堂州政府大楼前,当着数位州内阁成员的面,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开枪,无论出于何种动机,这种做法都不值得赞扬!合众国公民的散漫自由竟到了如此地步,他们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枪走火,那便会造成多少个家庭难以释怀地悲伤啊!亚伦有些悲哀,美国人的劣根性,还真是没办法。 趁着分道的功夫,亚伦挤到了前进的通道中,撤离的人毕竟还是大多数。迎着返回的人群,亚伦有些骄傲,今天,他就要亲眼见到州长,亲口向他诉说自己的观点,如果成功实行,必然可以每年避免数百甚至上千因为散漫、被歪曲了的民主自由而让自己或他人丧命的悲剧。挥舞着在途中随手买的一根火炬状木头,亚伦挤进了前排。 三十分钟后,广场上为了州第二机械厂前来抗议的民众已经差不多全部离开,虽然仍有近四千人留在广场,声势显然远不如刚才的浩大。看到这一幕,汤姆并没有放松警惕,脑中的弦反而绷得更紧了。如果刚才自己还能用初来乍到这个托辞来应对州第二机械厂的麻烦,下面这个问题——所谓的“州长选举舞弊案”,自己将不得不直面广场中数千人的质询,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啊…… 第22章 内讧(一) 第八节 副州长威廉站在汤姆身后,脸上并没有出现幸灾乐祸的笑容,反而眉头紧锁。说实话,他也很想弄清楚,在选举末尾汤姆突然获得大量选票是怎么回事。正式开票前,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地下关系去追根究底,却一无所获。但计票一旦结束,当新州长汤姆站在州大楼礼台前手按圣经正式宣誓就职后,无论他有多么不甘心,也只能遵守规则,违心地祝贺汤姆,捏着鼻子认下这一事实。 这就是美国的游戏规则,只要与选举相关,与民主相关,一切无关紧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天平倾斜的那根稻草”。无论是总统选举还是州选举,亦或市选举,都是美国民主生活的头号大事。一般而言,选举前的十个月是各方开始角逐的日子,所有有意参选的候选人开始通过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和新兴的网络媒介进行自我宣传,不计代价地增加自己的影响力,努力让更多选民看到自己、认识自己。 党内初选后,便进入到最激动人心的争夺战,党内资源开始极大地向候选人倾斜,候选人的任何负面新闻都会被该党尽力掩盖;其他党派候选人的负面新闻将会成为重点攻击对象,正如马克吐温在《竞选州长》中描述的那样,一旦参选,真实的、或是伪造的、诬陷的新闻将紧紧缠在你的四周,匿名信将源源不断飞往各个报社,飞往千家万户。 当然,这种无底线的造谣不会伴随终身,一旦大选结束,一旦新任官员宣誓就职,无论是新当选的新秀,还是落败的失意者,绯闻轶事将迅速灰飞烟灭。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这是美国建立二百年来早已形成的政治默契:选举过程中,任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选举结束后,任你耶稣上帝,也不能坏了规矩。 道理并不深奥,这其实算美国政客间的相互妥协,政客都是敏感的,一个优秀的政客不仅应在春风得意时大显身手,也应该在不得志时可以“独善其家”。如果选举后依然对参选人大肆攻讦,对当选者攻击,很容易被解读为对选举公平性、权威性的质疑,被误解为对美国民主制度的不信任,同时也显得落选者格局太小,输不起;对落选者攻击,同样会被显得当选者无容人之量,公然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因此,选举结束后,如果继续出现任意攻讦,竞争者往往比当事者更加着急,更着急帮忙澄清谣言,生怕自己被误解为幕后黑手。 选举结束后,威廉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打着为自己喊冤的旗号质疑汤姆的选举结果,计票刚结束,他就反复和亲朋好友及手下强调,一定不要因为心怀不满就胡乱攻击汤姆州长。千万不要借着“选举民主、抗议自由”的名义去闹事。且不说会不会让汤姆州长误解,如果被有心人做文章,“输不起”这个大帽子估计得永久盖在自己头上了。况且,自己还是州选举委员会副主席兼监票人,选举出了问题,也显得自己失职,面子上也不好看。因此,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些人不讲政治、不听指挥、不顾大局,好心办坏事。现在看来,最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 广场上的吵闹声莫名的停止了,相较于之前的拥挤,现在的广场上明显空旷起来,人潮已经从院子的铁门前退到了广场前边界。负责安保的队长敏锐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立即带领手下冲出铁门,扩大警戒范围。 第23章 内讧(二)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啦”声,铁门打开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哗”地涌出,迅速以半圆状阵型散开,众星拱月般护住铁门。在秘书的引导下,北加里芬州五巨头——州长汤姆·布鲁恩、副州长威廉·泰勒、州务卿伯恩·桑德斯、州司法部长哈耶克·约瑟夫、州检察长吉姆·哈特依次走出了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州政府大院。 威廉突然想起,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自己的好兄弟、罗斯福市警察局长马克怎么还没带人过来,平常自己打个招呼,马克可是二话不说就带队过来了,莫非警局那边也出了事? 离开了拥挤的大院,汤姆顿觉轻松,他望向面前的抗议者们,突然发现,他们眼中的好奇与期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充满审视意味的冷静。既然抗议者冷静下来,那自己就没理由会失败,自己法学出身,最喜欢的就是和对方好好掰扯掰扯道理,真理愈辩愈明,说到底,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就在最后时刻翻了盘,自己心中没鬼,有什么可怕的! 汤姆率先开口了,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不过还是装了把糊涂:“先生,你们还有什么诉求吗?”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听到这话,一秒破功,大声嚷嚷起来:“汤姆老贼,到了现在还和我们装糊涂,你是怎么耍小手段赢下的选举你心里一清二楚,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揭开你的恶行!” 汤姆依然保持着微笑:“这位年轻人,听你语气,应该是共和党人吧,要问州选举舞弊的问题,你应该问你们的州主席威廉啊,他才是本次选举委员会的副主席兼监票人啊!如果真的有猫腻,第一个受怀疑的不恰恰是你们共和党吗?要知道,为了怕你们给我们泼脏水,老州长只是名誉上担任了选举委员会主席,所有的选举工作几乎都是你们共和党在做,为啥还会怀疑到我头上呢?” 威廉忍不住了:“汤姆,你别转移话题,你是民主党候选人,舞弊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按照利益决定论来说,谁受益最大,谁最有嫌疑,这场选举你受益最大,找不到黑手,你就是最大嫌疑人!” 汤姆摆了摆手:“不不不,威廉副州长,说话要讲证据,你刚才的那个利益决定论,充其量算是一种思路,我不否认你的想法,但我要强调的是,美国是法治国家,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对他人进行恶意污蔑,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你……我告诉你,别仗着自己是州长就可以恶心人,我汤姆走的正,行的直,哪一次竞选也没在背后搞过小动作,有本事咱们就当着广场上所有抗议者的面发誓,谁要是后面查出来舞弊,谁终身不再参加选举,就问你敢不敢!”威廉深吸了口气,决心与汤姆赌个大的。 汤姆的血性也被激发了:“赌就赌,别以为我心虚,我告诉你,老子不怕和你赌,还要和你再加点赌注,谁被查出来舞弊,不仅终身禁选,还要在媒体上和选民们公开道歉,你敢不敢!” “怎么不敢赌,这个赌局我威廉认下了!我们的政府是诚实者的政府,绝不是弄虚作假者的庇护所!” “好!”听着两位大佬打赌,广场上的抗议者们激动起来,情不自禁为他们鼓起掌来。一时间,场上气氛热烈,想不到一次抗议竟能引得州内一号二号人物约下惊天赌局,这场戏,不亏不亏! 第24章 内讧(三) 抗议者是看高兴了,州务卿伯恩却头疼极了,作为州务卿,他的职责便是协调州内大小事务,保证州政府和州内居民生活正常进行。如今新州长刚上任三天,就与副州长当着数千人的面赌气,几近反目成仇,这样下去怎么的了! 自己直接出面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如果他们不听劝,那将会把州政府的分裂暴露的更加彻底。他招了招手,示意办公室主任哈迪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见哈迪一路小跑到了汤姆和威廉中间,讪讪赔着笑:“汤姆州长,威廉副州长,我相信你们都是清白的,但现在不是不是争吵的时候呀,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盯着我们,如果今天的事被捅出去,咱们州政府的公信力就彻底完蛋了,民选上台的州长和副州长在公众场合大吵大闹,岂不证明我们的内部分裂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咱们还怎么高举民主与自由的大旗呀!为了联邦考虑,求你们先收收火吧!”说到最后,哈迪几乎是在哀求了,眼中闪现着泪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听到哈迪的劝解,汤姆猛然回过神来,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都神色不变的自己怎么听了两句威廉的牢骚就开始大发脾气?竟然还当着近千人的面和威廉惊天豪赌,就算不为内阁的团结,为了自己后续工作的开展,也不该也不能得罪威廉如此彻底啊!要知道,威廉是共和党人,他是民主党人,党派的对立已让双方有了隔阂,缓和尚来不及,自己却亲手将对方推到了对面。蠢货!汤姆在心里不禁痛骂起自己。 威廉的懊恼不在汤姆之下,自己这次确实有些过分了,且不说对错,当众让州长下不来台,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老州长虽然也是民主党人,可近十年的磨合早让他们熟悉了彼此。内阁成员都知道他的脾气,习惯了他的大大咧咧,就算有时候做的略微过了头,其他成员也不会太过在意。新来的州长却不了解自己,如果把这次失态当成政治挑衅,那就太糟糕了!自己本不想与州长作对的啊! 面前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周围却安静的可怕,司法局长、检察长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哈迪哀求完立刻识趣地退到了后面。短短数十秒内,汤姆闪过了数百个念头,彻底撕破脸?忍一时风平浪静? 威廉此时也平静下来,绞尽脑汁思考着补救措施。说也巧,正思考着,两人的目光相遇了,威廉立即摆出了示好的笑容。看到笑容,汤姆确定了威廉的态度。看来自己还是应该“以和为贵”,和威廉来段“不打不相识”的友谊。 确定了大原则,接下来的圆场自然不在话下,汤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等到广场完全静下来,汤姆开口了:“非常高兴能看到大家对选举公平、民主自由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说实话,今天大家到这里来,我和威廉副州长及其他内阁成员不仅不会讨厌,反而感到由衷的开心。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当你们感觉选举不公时,依旧愿意到州政府大楼抗议,这说明你们依旧是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这些执政者。有些先生和我们告状,说你们天天抗议,就喜欢告政府的状,我认为这种说法很不妥,这是公民在向政府告状啊!这是公民还愿意相信我们啊!” “刚才我和威廉州长打赌,大家感觉很稀奇,其实并不需要意外,我和威廉副州长为什么吵架,说到底,还是想彻底搞明白所谓的选举舞弊案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嘛!还是想给所有选民、所有公民、所有拥抱自由民主的进步人士一个清晰的答复嘛!我以州政府的名义保证,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此案,不论涉及到哪一级官员,不论他的背景有多大,只要发现他和舞弊案有关系,统统请他滚蛋!他没资格挥霍纳税人的钱!” 汤姆说完,面向所有抗议者深深地鞠了一躬。掌声再次雷鸣般响起。有人甚至在掌声中有节奏地歌颂着汤姆地名字。趁着火候,汤姆再次发言:“先生们,你们还有其他诉求吗,如果没有,先回家好不好,我和州政府保证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25章 亚伦,伟大的战士!(一) 第九节 维克藏在人群中,再次看了看时间,已经黎明了,神秘人交代的任务应该说已经圆满完成了。维克深吸了口气,太不容易了,这关终于熬过去了,他又拨通了米特的电话:“米特,刚才干得不错,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现在还有最后一个任务,让弟兄们护送剩余的抗议者安全离场,我们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 “老大你放心,刚才近万人的队伍我都有办法,区区四千人更是不在话下!况且里面还有我们的两千名兄弟,让他们一人拽两个都能做到。” “好!但愿别出差错!”维克挂断了电话。 第一批抗议的人潮散去后,亚伦身手敏捷,挤到了前排。说是前排,满打满算也是三十米开外了。听着汤姆动人的演讲,亚伦一度有些犹豫,莫非真是自己太过关注美国的黑暗面,导致心理太阴暗了?听着慷慨激昂的说辞,亚伦几乎快被说服,准备放弃自己的主张。 可当威廉与汤姆在暴怒状态下的剑拔弩张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什么自由民主!还不是这些政客口中相互攻讦的道具!如果真讲民主,这位州长先生为何听到副州长的反驳就大动肝火?如果真讲民主,那些内阁成员面对抗议者的质询为何一言不发?如果真讲自由,为何这些内阁成员出来时总要让安保人员开道?不得不承认,在美国“自由民主”的遮羞布下,特权还是存在的嘛! 这样想来,自己还是有必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与这些手握大权的领导们沟通沟通的。亚伦并不认为领导们有坏心思,种种糟糕的举动一定是受到了下层官员的蒙蔽。 新州长的漂亮话说得那叫一个好听,那些愚蠢的抗议者们似乎已经相信了州长的说辞,准备离开了。亚伦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绝不能被这些花言巧语欺骗! 广场上的抗议者在米特安排的兄弟们的暗中引导下慢慢离场。整股人潮开始向广场外扩散,内阁成员们也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再不冲上去就没机会了,亚伦拼命向前挤,却如螳臂当车般无奈。要想往前挤,必须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个刚买的火炬状木头嘛,何不把它点燃,开路效果一定很好! 说干就干,亚伦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这个仿制火炬的棉芯,点燃瞬间,火焰“呼”地撩起了小半米高,幸好亚伦早有预料,提前将火炬举到了头顶。旁边的抗议者一见,忙向远侧避让这个疯子。几秒后,亚伦周围便形成了半径约一米的真空区。 这下没人会阻止亚伦的前进了,所有人惊恐地注视着这个彻头彻脑的疯子,生怕他突发神经,将火炬扔向人群。亚伦手持火炬,大声呼喊着:“州长先生,我还有个请求,请你稍等一下!” 听到有人喊,汤姆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接着他便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一个全身牛仔打扮的青年高举火把向他走来,旁边没有探照灯之类的光源,因此火把的亮光更加刺眼。一瞬间,他回忆起了上世纪在西部荒地的探险家,这个人打扮成这副模样一定有他的用意,可他现在却看不穿想法,这可真让人苦恼! 第26章 亚伦,伟大的战士!(二) 亚伦越走越近,终于在汤姆三米前站住了,本来他只能走到五米前的,警卫已经摆出了人墙阻隔双方。不过汤姆挥了挥手,撤下了警卫。真正见到州长后,亚伦的紧张与急切一下子消失了,他望着眼前这个全州最有权势的男人,心中一片平静。汤姆也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全身打扮颇有先驱者意味的请愿者,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这个请愿者似乎还真和其他抗议者有些不同,穿着奇特,眼神清澈,怎么看都不像个鲁莽的抗议者,反倒更像一个知识分子。一般来说,这样的抗议者是警察局长最愿意看到的,文弱书生,纸上谈兵,几乎不存在发生暴力冲突的风险;然而也是他们这些接受质询的官员最不愿意面对的,这些人是所有抗议者中最难对付的,他们提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他们的逻辑判断严谨缜密,平常糊弄的鬼话在他们的眼中如纸糊般可笑。面对他们,必须打起百分百精神才有可能侥幸过关,否则就等着颜面大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吧。 汤姆率先开口了:“先生,看你的打扮不像是个喜欢暴力的罪犯,更像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我猜你应该是个学生或老师吧。” 亚伦爽快地承认了:“州长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是北加里芬州立大学的学生。” 汤姆继续循循善诱道:“既然如此,我相信你的本意一定不是过来寻衅滋事对不对,那么拼命地挤上前,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吧。” “没错,我今天来是想给你和内阁提一些建议,希望你们能引起重视。” “既然这样,你先把手中的火把放下可以吗,或者熄灭也行,明火实在太危险了!” “不,我可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只要我把火把灭了,马上就会被你们按倒地上逮捕起来,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汤姆也不再坚持,盯着亚伦看他准备发表什么高论。 亚伦从裤袋中掏出了一份文件,试图将它交给汤姆,汤姆怕其中有诈,退后了几步。亚伦叹了口气,弯下腰把文件放在地上,开始坦白自己的心路。 记者的长枪短炮早已在身后架上,有些好事者甚至趁机开启了直播,向全世界展示着州政府广场上的众生百态。亚伦语调平淡,仿佛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我曾感到无比的荣幸,我为我是一个美国公民感到骄傲,我为我生活在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感到自豪,虽然它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但它依旧成为了世界的民主自由的灯塔和国际秩序的坚定维护者。” “可所有的一切竟是政府和媒体共同编织的一套谎言,我们并不是民主自由的灯塔,我们的双手沾满了其他国家反对者的鲜血,我们是民主自由的刽子手、谋杀者!” 当亚伦讲完这段话,广场上的人群早已被这番言论震惊地目瞪口呆。汤姆虽然有亚伦发表“惊世骇俗”言论的心理准备,可如此大逆不道,却是他实在没料到的,此子不除,必成大害!从古至今,凡是试图揭露美国政体弊端的人,大多难逃暗中抹除的惨剧。纵使自己不出手,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也不会放过他。唉,一个如此聪明的小伙子,即将因此陨落,实在是可惜了!汤姆叹了口气,有些怜悯。 第27章 亚伦,伟大的战士!(三) 亚伦略一停顿,继续控诉道:“大家可能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或者哗众取宠,说实话,如果是谎言,我根本不会过来抗议。证据有很多,我不一一举例了,大家去看看网上疯狂流传的高云城为了‘自由民主’抗议的视频,主流媒体说那些黑衣人是‘民主英雄’、‘自由斗士’,为了反抗‘暴政’而斗争,可视频中的他们干了些什么!打砸周围的店铺,围殴从未还手的警察,这是自由民主吗!这是打着自由的旗号为非作歹!大家不要忘了,即使在我们美国,未经批准的抗议如果造成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一样是要追究责任的!自由民主是全体公民的基本权利,绝不是打砸抢烧的挡箭牌!” 广场上已经没人再出声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就连那些安保人员都开始认可,枪口慢慢垂了下去。 “大家想一想,打砸抢烧得来的民主真的是高云城人民想要的吗?我们总认为民主自由是基本人权,可当他们因为所谓的民主,连饭都吃不上时,还会相信民主自由吗?每个地区都有其独特的实情,我们用武力帮助那些地区推进所谓‘民主化进程’时究竟是否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如果没有,那他们自主选择的自由又何在!我们以‘民主国家’自居,可这种民主真的是大家想要的吗?州一二把手当着全世界争论不休就是民主的体现了?候选人为了选票尽许空头支票就是我们的民主之花结出的果实吗?” 无论是汤姆还是威廉,听到这番话,已经彻底慌了。如果这番话传到网上,自己就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联邦政府虽然无权撤了自己,也一定会让自己脱层皮。威廉顾不上失态,朝身边的安保人员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他抓起来!” 或许是被亚伦的呐喊征服,安保人员一时间竟没缓过神,下意识回了句:“咱们不是讲民主自由吗?就让这小伙子把话说完吧。” 亚伦知道,州内阁的那些老爷们是不会容忍自己把话说完的,不禁加快了语速:“今天来在这里,我并不是非要给州政府一个下马威,或是让州政府难堪。也并非借此机会,告民主自由的状,而是要向自由民主告状啊!” “那么多年过去,我们的民主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吗?人权保障到底有没有真正落实?这么多年,我们总挥舞着民主自由的大棒制裁其他国家,自己的民主自由却弄得一团糟,我们现在还有资格去要求、去指责其他国家吗?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啊!国之不存,民将焉附!有些官员竟能说出‘我能感觉到,大家都在等那一天的到来’这种话!合众国已经到最危险的时候了!我们必须要作出改变了!” 在威廉多次用工作要挟后,安保人员终于不情不愿地动手了,近二十名安保围住了亚伦,并不断缩小包围圈。 第28章 亚伦,伟大的战士!(四) “自由民主决不是打砸抢烧得来的,也不是靠你们这些权贵们施舍的!你们歪曲自由、践踏民主的阴谋绝对不会得逞……” 快了快了,五米,四米,三米,已经可以动手了,只要猛地一扑,这位乱说话的抗议者就要在警卫们的绝对武力下闭嘴了。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先生们,女士们,真理绝不被淹没,让我们共同……” 警卫们一拥而上,终于将亚伦按在地上。亚伦的嘴里迅速被堵上破布。威廉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混小子镇压了。可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警卫们发出了尖叫,纷纷向后撤离,有些警卫的衣服甚至被烧焦了一大块。 这个疯子!亚伦为了摆脱警卫,竟用火炬点燃了自己的衣服!亚伦迅速被大火包围,身上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可以看出,亚伦正极力忍受着火焰的炙烤。 州务卿伯恩立即反应过来:“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提水救火!” 威廉站在汤姆身边,嘀咕了几句,汤姆脸上闪出痛苦之色,不过迅速变得坚毅起来:“所有人,全部往后退,这个疯子图谋不轨!想让我们所有人陪葬!安保人员注意,密切关注他的行为,必要时可直接击毙!” 伯恩冲到威廉和汤姆面前,双眼通红:“你们俩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遵纪守法的美国公民啊!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烧死?还要为了政治利益给他扣上一大口黑锅?” 威廉也有些心烦意乱:“伯恩,我看你才疯了,一个美国公民在州政府大楼前为了抗议而死,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政治责任我们谁都推不掉,谁也负不起!现在几乎有点知名度的媒体都来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将很快轰动世界!我们如果不给他按上罪名,这一切将成为我们合众国人权事业抹不掉的污点,我的所作所为可能损害了自由民主,损害了人权,但绝没有背叛美国的根本利益!伯恩,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伯恩还想再争辩两句,却被亚伦最后的呼喊打断了。 “这是……最后的斗争,我们将……保卫自由的果实……,团结起来……,团结起来……,让这些……金钱的走狗们……在革命的……浪潮下颤抖吧……我失去的……只是……枷锁,我们将……得到……真正的……民主与自由!”火舌终于彻底吞没了亚伦,民主与自由的呼喊久久回荡在北加里芬州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空。 记者和自媒体们再也按捺不住抓到大新闻的狂喜,一窝蜂拥上前,从不同角度拍摄着尚在燃烧的亚伦。 天亮了,经过近两小时的燃烧,火焰终于快要熄灭,人们凑上前去,才发现亚伦至死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只手臂下垂,另一只手臂仍高举着那只烧的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火炬…… 第29章 风波之后(一) 第十节 亚伦的生命随着火焰消逝了,可他的呐喊却留在了现场数千人的脑海中,留在了观看直播的全球观众的心中。 汤姆和威廉彻底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牛仔打扮的小子竟会选择用生命完成这场演出的闭幕。州务卿伯恩站在一旁,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直到最后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竟和自己一样,是《共产党宣言》的忠实读者。其他人不清楚,可他作为共产主义的拥趸,在亚伦说出“枷锁”二字时,他就知道,这个小伙子希望用共产主义挽救州政府,希望用自己的生命唤醒麻木的官员们,唤醒沉睡的民众。早知如此,他拼了命也要阻止汤姆说出那番话。他明白亚伦为何主动选择走上光明的祭坛,一定是汤姆最后厚颜无耻的那番政治作秀彻底激怒了他,也让他彻底意识到官员们不是不明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亚伦没有白死,也不会白死。他的牺牲已经给州内那群欺上瞒下、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带来了大麻烦。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视频的发酵已经让这个管辖着三百万人口的州内阁臭名远扬了。点开视频下方的评论,清一色地痛骂州政府的昏庸低效、懒政不作为。骂吧骂吧,骂到忍无可忍时,相信北加里芬州地下的岩火将喷薄而出,焚烧尽地上的蝇营狗苟! 伯恩虽然非常希望州政府被骂得狗血淋头,可他也明白,自己也是州政府的一员,还是手握大权的那种。不过按含权量计算,如果有一千个人骂州政府,换算一下,就有五十个人骂自己,这还真不是个小数目哩!不过伯恩自己也有一套独特的计算方式,按这种方式计算,自己不仅无需挨骂,还能收获几个表扬哩! 不过这些都不是退缩的理由,既然这个年轻人为自由民主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又与自己志趣相投,自己没理由逃避。望着亚伦已被烧焦的躯体,伯恩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那些混蛋轻易蒙混过关! 汤姆的想法却截然相反,看到亚伦在火焰中升华,他的第一感觉竟是可以松口气了!幸好这位愣头青把自己赔进去,省得自己动手了,如果自己动手,又要挨上不少骂名,还要受到同僚们的幸灾乐祸。 汤姆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自己的想法为何变得如此龌龊?自己何时开始了这种思考方式?汤姆有些走神,十年前,自己从北加里芬州立大学法学院博士毕业时,毫无疑问,虽然称不上好人,但作风从没出过问题,即使在就任州长前,自己依然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 这样看来,倒是州长之位让自己变得庸俗势利起来了,很多之前没有的坏毛病也逐渐养成了。值得警惕啊,只是三天,州长的权力与诱惑便可以让一个正直无私的人差点变成一味追求政治利益、优先考虑个人利益的政治小动物,自己必须引以为戒,绝不能辜负选民们的信任与期望!想到这里,汤姆对自己的老师更加佩服,老师就是老师,在州长之位一连呆了好几年依旧出淤泥而不染,执掌北加里芬州四年,好评无数,如果不是“奉旨入京”,恐怕州长之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第30章 风波之后(二) “州长,州长?咱们现在怎么办?”秘书的询问把汤姆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什么怎么办!打电话给市警察局,让他们处理,对了,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小伙子的身份,还有他家人的信息,我过两天去吊唁一下。不管怎么说,他的心意毕竟是好的,我们不能寒了愿意为合众国出谋划策的爱国者的心。” “咦?那是什么?”汤姆有些疑惑地指着亚伦旁边的一叠纸。 “哦,没什么,亚伦当时不是要递给您一份文件嘛,您当时没敢接,他就放在旁边了,没想到竟然没被烧着,看样子应该没啥损伤。汤姆州长,需要我帮您拿过来吗?” “放我办公桌上吧,我回办公室再看看。还有件事,你去联系一下州内阁其他成员,和宣传部门通一下气,让他们安排一下,按照惯例,发生这种事情,是需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两点吧。记得给到场的记者准备点伴手礼,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发布会上别乱问。” “是,州长,我现在就去安排!”秘书答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正如汤姆的评价,威廉是个彻头彻底的保守主义者,他完美契合了传统白人男性的所有形象:保守、固执、坚强,这些品质的养成与他的经历密切相关,威廉出生在上世纪的中叶,曾参加过多场战争,这让他对血腥、杀戮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耐受力,也让他对暴力有着非同一般的爱好,他始终坚信,如果政治是暴力的延申,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政治途径更不可能解决。虽然这与学界主流观点“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相悖,但碍于他的性格,从未有人敢当面纠正他的错误。好在这位崇尚暴力的威廉先生受过良好的道德教育,心中也有一条坚守的准绳,从未使用暴力做过丧尽天良的坏事。因此,当他冷静下来,也对自己的冲动充满了懊悔。自己虽然一向大大咧咧,可在大是大非上从没掉过链子,今天自己怎么会如此发昏,白白让那么一个有志青年断送了大好年华。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啊!唉…… 正在三位大佬自责后悔时,外面的世界早已闹翻了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早已被无数次记录并上传到了短视频平台上。虽然伯恩对网络的舆情简单判断过,可他终究还是小瞧了网民的愤怒。短短七小时,在某平台,该事件最热门的视频累计播放量超过了一点五亿,评论区下近百万条评论要么痛骂州政府漠视公民生命,要么怒斥这些身居高位者贪生怕死、尸位素餐,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亚伦的敬佩,光是线上送的纪念灯就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万。 舆情如此强烈,自然引起了联邦政府的关注,按照常规流程,联邦将派遣联合调查组进行全面整顿,考虑到副总统爱德华曾在北加里芬州担任过州长,新当选的州长又是爱德华的得意门生,总统内阁讨论后,决定让爱德华先出面和自己的弟子谈一谈,再安排联合调查组入驻州政府,开展调查工作。 第31章 总统内阁会议(一) 第十一节 虽然这样难免有“贼喊捉贼”的嫌疑,但北加里芬州不管怎么说,还是爱德华的“势力范围”,如果派其他人去调查,肯定会引起爱德华的不满,这既不利于内阁班子的团结,也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综合考量之下,还是让爱德华去“自查自纠”吧,至于其中会不会有猫腻,会不会造成新的血泪,这就轮不到他们操心了,就算是北加里芬州公民为“自由民主”付出的一些必要的小代价吧。 内阁会议结束后,爱德华与其他成员简单告别后,乘车离开了白宫。坐在车中,爱德华面色阴郁,这次的内阁会议对自己而言开得真是险象环生。会议刚开始,国务卿就率先提出了凌晨发生的抗议者坦然赴火的抗议问题,看来昨天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竟引得国务卿先生都关注到了这件事。 接着,内政部长利斯又让秘书分发了一份材料供内阁成员翻阅。他简单翻了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昨晚直接参与抗议的美国公民就有上万人,还有一些虽然没有直接前往州政府,却纠集了一大批人包围了罗斯福市的主要警察局,整市的警察系统几近瘫痪。一些流浪汉趁着混乱大肆洗劫临街店铺,造成的直接财产损失高达数亿美元。 祸不单行,中情局局长又提到,分管舆论宣传的副局长今天一大早就向他紧急汇报,中情局下辖的全球舆情检测中心已经将预警提升至了最高级别,美国的国家形象因为亚伦赴火抗争事件遭受了极大损害,建议对该事件提级调查,成立专项调查组,尽快查明真相,给全世界的观众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美国近四十年的舆论宣传工作很可能遭遇毁灭性打击。 听到这里,爱德华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他想过这次抗议势必会造成不利影响,却没想到竟会闹得如此疯狂。州长汤姆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为了他的上位,自己人前人后没少操心,不光是党内游说,连共和党那边他都在其他方面做出了很大让步才答应不在选举前后闹腾。没想到,汤姆到任没几天,就捅出了个大篓子,昨天汤姆汇报时提到选举舞弊和第二钢铁厂的问题,提起这两个点他就闹心,第二钢铁厂他在位时没少操心,可惜各方势力交错,利益牵扯太大,他有心无力,只好留给学生去应对,说来自己还应该负点责任;至于选举舞弊,已经习以为常,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两个事连在一起,竟掀起了大浪,会不会是共和党出尔反尔?他有些怀疑,可惜暂时没证据,只能等几天再去琢磨了。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叫亚伦的臭小子,抗议就抗议,竟然还当了真,真把“民主自由”当成自己的权利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众与州内阁对峙,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最后竟是“以身赴火”,还在临死前说了那么多不利于美国精神的言论。实在可恨啊!死就死了,还把整个州内阁班子拖累了,不管有没有隐情,只要认认真真调查,别说汤姆了,恐怕整个内阁都得垮掉一半,唉…… 第32章 总统内阁会议(二) 听完汇报,总统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没想到一次抗议竟能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爱德华知道总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发生这种事就是在打他的脸,打总统的脸啊!尤其还是这么敏感的时刻,总统显然非常纠结,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出声。 看来总统是准备放弃自己了,爱德华有些悲哀,这怪不得总统,毕竟这次的篓子确实有点大,平心而论,总统已经仁至义尽了。发生如此严重的舆情,自己不付出些代价,确实不合适。只是自己在北加里芬州辛辛苦苦经营了近四十年的积累就这样被掠夺,多少有些不甘呐!不行,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哪怕失败,也绝不能让他们唱着歌享受自己的血汗!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战吧!爱德华有些悲壮地望着朝夕相处的同僚们,都是老狐狸!明明已经迫不及待瓜分他的地盘了,却还低下头,装出一副怜悯的模样。 爱德华正准备开火,总统抬起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爱德华的发言:“女士们,先生们,相信你们已经看完了报告,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感受?” 总统环顾了一圈,室内一片沉寂,几乎所有内阁成员都低下了头,无人回应。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总统不发话,谁敢先定调?就算是在美国,政治规矩该讲还是要讲的。总统微微点了点头,大家的表现还不错,继续说道:“我先说两句,权当抛砖引玉吧,大家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等会提出来,咱们再一块讨论讨论。” “北加里芬州昨晚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虽然白宫的值班人员早在抗议刚开始就接到了州政府那边的报告,但考虑到抗议在我国的常规性和普遍性,我并没有太过重视,也没有及时与各位通气,这是我的失职,希望大家原谅。” 此话一出,所有内阁成员都抬起了头,总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替爱德华副总统分担火力?许多成员的目光在总统与爱德华之间交汇,透露着不解。 爱德华知道自己必须表态了,总统做了检讨,他作为主要责任人就要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口道:“总统先生,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抗议的两个议题全和我有关,州第二机械厂的问题是在我任上发现的,当时我和州内阁认识不够,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市场行为,州内阁会议开了很多次,一直拖着没形成解决方法,最后直接引发了这次‘一零八’事件;选举换届工作出问题说来还是我的工作不细致,当时为了平衡我们和共和党的关系,我只是名义上担任了州选举委员会主席,其他的全是共和党的副州长威廉在操办,本以为让他们的人负责选举,我们的人上位也显得堂堂正正,可惜不知道是他们内部有分歧还是有其他隐情,竟还是在选举后打出‘选举舞弊’这张牌,这是我的失误,我作检讨,愿意接受内阁的一切处罚……”说完这段话,爱德华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身子有些疲软,靠在椅子上有些虚脱。 第33章 总统内阁会议(三) 总统又开口了:“爱德华副总统的态度很好嘛,依我看,这次抗议总体来说州内阁处理很完美,堪称应急处理的典范,据我所知,爱德华副总统刚才提到的两个问题州内阁回应的都很好,出问题的是抗议结束后的一个年轻人,为了与州内阁对话,不惜赴火,在全世界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中情局局长前几天曾递上来一份巡视组的巡视结果,相信在座的各位也已经看了。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受,我看完后只有一个念头,触目惊心啊,同事们,在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竟还有大片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些吸食违禁品的针头竟在步行街上随处可见,与此同时,我们的一些官员却拿着纳税人的钱肆意挥霍,这是现代版的‘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啊,这种情况我不相信大家不知道,就算没亲眼见过也一定有所耳闻,反腐败,不能再拖下去了! 应该说,我们的制度还是很完善的,事前预防有政府道德办公室、监察长办公室、审计署等机构监督,事后检查有联邦调查局、法院、检察署、司法部刑事局公共诚实处等机构,可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腐败屡禁不止,近些年来,腐败行为越来越多,因为腐败锒铛入狱的官员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上面的机构提起了诉讼,却被法官裁定无罪,这种现象越来越突出…… 问题究竟出在哪呢?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只是名义上设立了这些机构,这些机构的实际工作人员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根本无法履行有效监督的职责。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次反腐败,都是中央与各州、我们与共和党、检察院与法院的博弈,当一个问题涉及到政治,那就变得复杂起来,我们必须要行动起来了,老百姓现在不仅骂娘,已经开始行动了!” 听完总统的发言,爱德华的震惊自然不必多说,其他成员也被这段犹如深水炸弹的发言吓得不轻,腐败在美国早已不是个新鲜问题,总统怎么突然在这时候提出来,莫非是想借着‘一零八’事件把爱德华彻底打落凡尘?转念一想,这似乎又不太可能,爱德华是总统的政治盟友,如果不是彻底决裂,总统没理由这么做,再观望观望吧。 总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爱德华副总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既然北加里芬州有人提出了腐败问题,我们就要引以为戒,我建议,联邦层面由你出面组建一个‘一零八’事件调查组,到北加里芬州进行调查,尽快拿出一个报告,给全世界人民一个交代。另外,让州里成立一个反腐败专项调查组,务必严查腐败问题,也给北加里芬州的人民一个交代……” 爱德华松了口气:“是,总统,我等会就布置下去,决不辜负您和内阁的关怀!” 看来总统终究没有因此对自己动手,反而保护了自己,想来也是,如果自己下台了,总统在内阁中就少了一份重要助力,一个聪明的美国政客绝不会为了国家利益让自己的政治利益受损,总统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 第34章 总统内阁会议(四) 司机的车技很高,车速很快又不会让人感到头晕,不一会,便开进了小区,刚到大门,司机就有些惊异,北加里芬州新州长汤姆怎么来了?便扭头询问爱德华:“爱德华副总统,您的学生汤姆在门口,需要让他进来吗?” 爱德华依旧在闭目思索,眼都没有睁开:“让他上车吧。” 汤姆拉开车门坐上车,一改往日的轻松,有些拘谨地和老师打了个招呼,爱德华点点头,权当回应。车里气氛有些压抑,好在小区不大,一会儿就到了爱德华别墅门口,汤姆了,连忙跑下车给老师拉开了车门,司机知道隐情,便打了个招呼后开着车及时消失在这对师生的视线中。 进了门,汤姆先开了口道:“爱德华老师,我真不是有意瞒您,当时我就在全部抗议者面前,实在没空给您汇报,抗议结束后,事情太多,连着通宵了好几天才勉强有个头绪……” 爱德华脸色缓了缓道:“虽然你们这次总体上处理的没有什么失误,那个毛头小子的疯狂纯属偶然,可毕竟造成了比较恶劣的影响,按照惯例,联邦还是需要派个调查组调查一下具体情况,也好给民众一个交代。” “明白明白,我们确实闯了祸,我代表州政府愿意接受联邦政府的一切惩罚。” “这里没外人,就别唱高调了,你我都明白,没人逼着没人会主动辞职的,你也代表不了州政府,别的不说,你能代表的了共和党的威廉吗?恐怕代表不了吧!嗯?”爱德华看着汤姆,似笑非笑。 “知生莫若师啊……”汤姆尴尬地笑了笑。 “你这次能主动来汇报,我很欣慰,北加里芬州是我的大本营,无论如何,能力范围内,救还是要救一把的。刚才的内阁会议上,总统提到民主自由的问题,有想拿芬州开刀的意思,好在总统最后为了平衡,没有下狠手,让我派调查组,自查自纠,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爱德华老师,这次和之前一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汤姆啊,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啊,没有问题,能让咱自查自纠吗?自纠不出问题,那就会有别人来纠了……” “您的意思是……” “合众国的肌肤里确实已经有着太多寄生虫吸血了。有些风气,也确实该变变了,既然总统发了话,我也趁机提个要求,自查自纠,这次要动真格,腐败的,枉法的,统统查出来,把事实和真相通过媒体揭露出来,有些官员不是天天吹嘘自己是选民的公仆,不唯上,只唯选民吗!选民可以把他们选上来,也可以用选票让他们滚蛋!选民们把他们选上来是让他们为公民服务的,是让他们维护自由民主的!不是让他们打着自由民主的名义捞钱枉法的。总统话是说的重了些,可要我看,就该严打一次了,必须让他们知道,合众国是全体公民的的,谁也没有权力一手遮天!” 汤姆有些激动:“好的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回去就开始组织州调查组,绝不负您和联邦的信任!” 爱德华老师偏又摆了摆手,反而讲起了辩证法:“汤姆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还是要讲一些策略的,也要客观看待有些干部的问题。第二次工业革命七十年来,我们的一些干部为了美国的发展可以说是押上身家性命、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带领着美国公民在世界舞台上大展宏图。当然,在资本的积累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产生的矛盾。我一直有个观点,自由背后有阴影,民主灯塔有血泪。汤姆,这关乎我们国家的根本存亡啊,所以我这次不仅不反对,还大力支持总统的决定。可平心而论,这些干部就这样被我们拿下真的不可惜吗?他们是合众国发展的实干家啊,真把他们全部拿下,我还真觉得有些可惜嘞!” 第35章 总统内阁会议(五) 汤姆有些疑惑,正欲开口,门铃突然叮当响了起来,汤姆连忙站起来过去开门。 打开门,汤姆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金丝框眼镜和镜片背后略显精明的小眼睛不住地向四周张望,自信的笑容彰显着这位来客的学识渊博,亦或大权在握。汤姆在一瞬间便有了基本的判断:看似亲和友善,实则城府深沉,值得注意。 简单寒暄两句后,汤姆便领着这位有些像律师的家伙上了楼。经过老师的介绍,汤姆才知道,原来这位律师打扮的家伙竟是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汉兹!看这面相,汤姆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为了人权这个崇高事业献身的斗士。不过想到这个人权保障中心挂靠在中情局的名下,想来也不是什么真正为了人权奔走的组织,估计还是打着人权维护名义搜集情报的。这样一来,眼前这位汉兹先生这副打扮也不难理解了。 汉兹从包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爱德华老师,开始了汇报。汤姆见惯也听惯了汇报,听着听着便有些困意,这两天各种汇报材料已经将他的大脑彻底塞住,老师在家中的会客室又小了些。呆了这么久,汤姆已经有些缺氧。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汤姆溜出了房间,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 爱德华老师的别墅坐落在天枫山脉的迈特伦山峰脚下,阳台朝向大山,站在阳台远眺,入眼即是葱茏的绿色,绿浪的冲击往往会给欣赏者带来生机勃勃的感觉。之前的日子中,汤姆曾多次拜访老师,师生相会,侃侃而谈,谈累时,便会从书房来到阳台,面对绿海,老师常常生发激昂之感,师生共同指点江山,好不畅快! 然而今天再次站在阳台前,汤姆却提不起半点豪情壮志,满脑子都回荡着老师刚才的话语:“腐败已经充斥着整个国家了,再这样下去,非得亡国不可!是该变变风气了!” 老师说的确实没错,他在罗斯福市司法局的十年间,见过了太多蝇营苟且,且不说主动索贿,就连正常的官司当事双方都要掏出一大笔费用打点上下,生怕惹得法官不高兴。自己虽然没有主动贪污受贿,仅仅是日常往来,十年间就攒下几十万美元,尤其自从前年当上市司法局长,每天专程过来送钱的人赶走一批又来一批,手下的几个副局长哪个不是身家百万,情妇无数!传说美国的GDP虽然领先全世界,可有百分之七左右都是各种官司产生的费用,他对这种说法原先还持怀疑态度,当上司法局长没两个月,他便认可了这种说法,甚至认为不止7%,应该在9%左右。 这样下去,别说是美国,就算是全世界都负担不起这笔庞大的开支啊!合众国鼓吹依法治国,可真当法律彻底完善时,又产生了大量的无用功。穷了百姓,富了法官。确实是关系到生死存亡啊。自己之前曾把司法局里几个比较过分的腐败分子材料寄给州监察专员,本以为这些腐败分子会被罢免。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却毫无音讯。 第36章 总统内阁会议(六) 反倒是自己在寄完材料的几天后被时任州长爱德华,也是自己的老师叫到了办公室。本以为会得到老师的表扬,没想到刚进办公室,老师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汤姆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如此愤怒,在咆哮声中,他大概听出了老师的意思,其中的一些话语有时还在耳边回响。 “汤姆,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学法律出身,又在官场浸淫多年,应该懂点规则,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算了,用个比较时髦的词,就当你是‘天真’吧。我不明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们国家是一个法律之上的国家,任何人不得凌驾于法律之上,任何纠纷也只能通过司法裁决才能得到比较权威的判断。” “这样一来,司法部门便可以称得上最有权势的部门了,你在司法局工作这么多年,我不相信没有人送你东西,找你说情……” “爱德华老师,确实有,而且还不少,可我能推的都几乎都推掉了,就算有些抹不开面子当场拒绝,我也把钱和物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了,如果所有法官都肆无忌惮地收礼,我们在判案时还能秉公执法吗?当法律在某一天彻底失去了公信力,我们国家又将何去何从?” “你……你!”爱德华老师似乎没想到他还敢还嘴,“行,全市、全州、全联邦就你清高,就你大公无私,那就按你说的,罗斯福市司法局里凡是收过礼的、拿过钱的,统统扔进监狱,如果一个部门不够,就查全市,查全州,查全联邦,最好也查到我头上,把我也送进监狱,所有的案子都由你这位廉政模范判行吗?”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您的苦衷,可这几个人贪的数额实在太大了,触目惊心啊!” “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我就一句话,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立刻停止对这几个官员的调查,回去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这件事!出了任何事,我拿你是问!” 汤姆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可当下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好先应付道:“爱德华老师,这个您放心,我只把材料寄给过州监察专员,这件事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汤姆小心翼翼地征询老师的意见。 “你先别急着走,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高兴,当着我的面不敢说,回去后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汤姆赔着笑解释道:“不敢不敢,‘为尊者讳’的道理我还是清楚的,您是我最敬爱的老师,我怎么会在背后说您的坏话呢!” “中国有句古话:‘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作为老师,我教会了你如何行事,却没有告诉你其中的道理,想来你也不会信服。从大学出来后,我应该再没给你讲过课吧,趁着这次机会,为师好好跟你讲节政治课。” 汤姆明白,老师真正把他当成了接班人,是要教他真东西了,神情不由恭敬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愿听老师教诲。” 第37章 总统内阁会议(七) 爱德华老师此刻仿佛又回到了讲台,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美国的工业革命可以说是轰轰烈烈,你当律师法官,他当工人,都是为美国奉献。我们的政府官员作为这场革命的领导者,站在时代的浪尖上,风光无限,也诱惑无限,有些官员没有把持住,犯了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惩罚是有必要的,但一定要一棍子打死?我看未必。我们作为民主党人,讲民主,也要讲政治啊。今天你借着反腐败的名义把司法局的官员撸下来一大批,空缺的职位谁来补?咱们的人肯定没法上了,就算共和党愿意妥协,民众也不会同意,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在司法局的势力折损大半,白白让其他党派捡了便宜。” 听了老师的分析,汤姆不由得感觉很有道理,可他仍不死心,虽然道理是这个理,但听起来总有些问题,到底是哪出问题了呢?他有些疑惑,或许是自己绕进胡同了。 站在阳台眺望绿山,汤姆又开始琢磨起老师的话。正在冥想时,老师和那位人权中心副主任已经结束了谈话,走出了会客室。 老师的声音将汤姆的思绪拽了回来,转过身来,汤姆敏锐地发现了汉兹的变化,与来时相比,那位专注人权的仁兄仿佛换了个人,有些沉默寡言,淡蓝色的眼睛平静得如一汪湖水,柔和却深邃,与之前的油头滑面完全不同。 莫非此人还是个精通伪装的高手?之前的神态都是伪装?正在这时,汉兹出声了:“爱德华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您交给我的事一定会竭力完成的。”这么厉害的人都唯老师马首是瞻,老师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没有展露?汤姆对老师的敬畏愈发浓厚。 “汉兹,你别慌着着离开,我还有句话要嘱咐你们,记住,这次反腐败反渎职要动些真格,但一定要把握一个度,你们都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给你们交个底,这次行动,尽量不要牵扯市一级的官员,更不能查到州一级官员的头上。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包庇谁,或者是给谁打掩护,我说这些,完全是出于大局的考虑。北加里芬州这些年发展迅速,确实有些包袱需要甩掉,有些害虫也是时候铲除了,可我们在斗争的时候还要讲个策略的问题啊!如果上来就是硬干、蛮干,只会适得其反,最后把我们也赔进去。说个最现实的问题,一个官员腐败掉了,如果是共和党的,人家会说你是借着反腐败搞党争,都去查腐败了,工作谁来干?经济谁来发展?如果是咱们民主党的,更坏事,人家又该说为了党内的斗争,不顾党的利益,不讲情面,不顾大局。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爱德华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现在的形势大家也清楚,外国的商品正在疯狂蚕食我们的市场。整个美国能拿出手和他们硬碰硬较量的都没几家。咱们北加里芬州要不是我当初顶着压力,拉来了几个项目,失业的人数估计还要翻上几番。还是那句话,北加里芬州未来几十年只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扯其他的都没用,没有饭吃,没有衣穿,你吹的天花乱坠也没人信。要经济建设,就要有个稳定的政治社会环境,现在搞反腐反渎职,真的很不是时候,那个抗议的英雄如果能等经济搞上去了再牺牲,我们的工作会好开展很多……实在是可惜了啊……” 第38章 总统内阁会议(八) 汤姆很少见到老师如此惆怅,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惆怅。汤姆和爱德华都没注意到,提到那位牺牲的年轻人时,汉兹的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 稍稍为亚伦这位苦命英雄伤心了几分钟,爱德华老师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汉兹啊,把你刚才和我汇报的情况和汤姆再说一下吧,汤姆不是外人,既然上面要检查,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是,老师!”汉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硬生生挤了回去,从包中又掏出一份材料并没有直接递给汤姆,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汤姆一眼,声音有些低沉:“汤姆州长,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汤姆有些疑惑,除了查腐败和渎职,上面还会查什么呢?其他方面应该没有啥大问题吧?翻开材料,标题就让他大吃一惊:“关于亚特兰蒂斯市基层政权失控的报告” 听着汉兹的讲述,汤姆愈发震惊,按照报告的说法,亚特兰蒂斯市的基层政权早已不属于民主党或共和党了,市里的情况还好一点,主要领导干部还是民主党人,区一级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官员不是两党的人,到了社区层面,这种情况更加严重,调查者走访了十几个社区,竟然没有一个社区负责人是两党的人!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民主、共和两党在州、联邦层面几乎成功封锁了其他政党的上升,可美国国情让两党注定无法一手遮天,越到基层,两党对地方政府的掌控就越弱。这并不难理解,美国人的散漫与不羁让他们对集权有着天然的敌意,两个政党的集权也不行。无论选举大小,选举前后总会有林林总总的政党雨后春笋般冒出,选举结束后又陆陆续续解散,虽然这些很难在市一级造成影响,可在镇、社区一级,往往会误打误撞地选出几个小党的人参与政府管理。近些年来,这种情况愈发严重,只是两党暂时都没有找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可诡异之处在于,这些不是两党的政府官员竟然全是同一个政党——美国团结建设党的成员,这让调查者充满了警惕,经过一番调查,最终下了结论:在亚特兰蒂斯市,美国团结建设党已经取代了民主、共和两党,成为亚特兰蒂斯市真正的王!这种情况值得重视! 这份报告实在太过重要,牵涉到了美国的根基,当巡视组组长将这份报告送到中情局副局长的桌上,副局长和老爱德华是至交好友,他知道,如果认真追究,爱德华即使不知情也逃不掉一个领导责任。瞒是瞒不住的,只有在闹大前将事情平息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幸好今年的巡视工作是中情局负责,调查报告现在送到了他这里,无论如何,他决定帮爱德华拖延一段时间,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有直接联系爱德华,而是让汉兹转递了这份至关重要的报告。 听完汉兹的讲述,汤姆已经被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冲晕了头,先是自己的选举被质疑舞弊,接着是由来已久的机械厂问题,现在竟然又听到在北加里芬州竟然出现民主党基层政权完全失控的市级地区,一连串的打击让汤姆感到眼前一黑,差点没从阳台上栽下去。顾不上失态,汤姆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扶着墙向屋内走去。爱德华老师和汉兹也发现了汤姆的异样,连忙搀着汤姆进屋。 第39章 总统内阁会议(九) 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汤姆才恢复了清醒,看了眼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汤姆连忙起身,爱德华老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再休息会儿。 汉兹已经走了,屋内只剩师生两人,汤姆正欲开口,爱德华老师先开了口:“汤姆啊,这件事确实是老师对不住你,毕竟亚特兰蒂斯市的问题是在我任期上发生的,现在却要让你来处理这个火药桶,老师心里也不是滋味。老师也想亲自去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老师刚到华盛顿这边,明争暗斗十分激烈,老师一时半会儿实在脱不开身啊!汤姆啊,你能理解老师的难处吗?” “爱德华老师,我知道……可这个事情终归还是要解决啊,我刚上位,恐怕把握不住局势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师在北加里芬州经营了那么多年,还是攒了些家底的。”老师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别的不敢说,现在的州内阁里除了威廉和伯恩,其他成员我打个招呼,他们绝对会无条件配合你的行动,罗斯福市里也有我的不少学生,需要帮助尽管开口,看在我这个老骨头的面子上,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应该都不会拒绝的。” 老师说的激昂,学生却听的心不在焉,甚至还有些腹诽:“爱德华老师到了现在为啥还是如此自信?如果那些手下真像老师说的那样对他言听计从,哪还会有这档子事?听说亚特兰蒂斯市的市长邦迪还是老师的学生呢,结果搞出那么大的雷让我接盘……” 爱德华老师依旧说的兴致勃勃:“对了,你也别有太大心理负担,要说有没有这回事,我认为是有的,不然巡视组不会打报告上去,不过要说有报告里说的那么严重,我也不赞同,如果真有那么严重,不可能瞒这么久,至少我在北加里芬州这么多年几乎没听到过什么大的风声。至少在州一级美国团结建设党只有伯恩这一个人。要我看,这个团结进步党大概率是个类似选举联盟的组织,对外说的好听点罢了。我刚给亚特兰蒂斯市市长打过电话,他也谈到了这种情况,不过和我的看法一样,说那些人虽然名义上都是团结建设党的成员,可在投票时依然会出现分歧,甚至还有因为意见不一致拍桌子、打架的。他最后以上帝的名义向我保证,亚特兰蒂斯市依旧是美国的市,依旧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按照汉兹的说法,我的那位老朋友给了我四个月的时间摆平这件事,其实也用不了这么久,不过我总不能拂逆了人家的一番好意,这样吧,你现在手头的事情也挺多,这件事可以往后放一放,先把选举的尾巴和第二机械厂的事情处理了吧,亚特兰蒂斯的问题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处理,一定要把握‘外松内紧’的原则,一旦让他们有了防备,我们的前期工作将前功尽弃!调查过程中只要咱们党内官员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和我说,最后拿一份调查报告给我,我也好应对参议院的质询。” “行,我回去后就开始动手调查,尽快给您一份详实的报告,学生最后还有个问题,如果真出现汉兹刚才提到的失控问题,我们是全部将他们拿掉吗?还是考虑一些比较温和的措施?” “这不是啥大问题,看情况吧,积极悔改,弃暗投明的,可以既往不咎;迷途知返,及时投靠咱们的,也可以适当保护一下,如果真有些人死不悔改,可以收集些黑料曝光,把他们彻底打入地狱!” “好的老师,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 “走吧走吧,本来还想留你吃顿午饭的,北加里芬州那边这几天事情也多,你离开太久影响也不好,下次咱们俩再好好聚聚……对了,刚才那位汉兹先生几天后会代表联邦到北加里芬州进行督察,你和他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第40章 州第二机械厂(一) 第十二节 州第二机械厂位于罗斯福市的北郊区,厂房和道路都修得极为规整,整个厂区呈长方形,四个方向隔开了一道门。厂区北部是家属区,工人和管理层的家属都住在这里,虽然这里是美国,家属区中最多的却是三十层左右的筒子楼,一条长走廊串着三十多个单间。上世纪30年代建成后,家属区的基本布局便再没有改变过,本来计划修七层,考虑到工人家属的住房问题,又加了三层,改成了十层,进入21世纪,考虑到工人的居住环境,厂里的工会又出资加盖了十三层,虽然在建筑构造上不太合格,但只要住的地方大些,这些工人也就欣然接受了。很多人不理解在地广人稀的美国为何会建造具有苏联风格的建筑,这种筒子楼细长狭窄,拥挤烦闷,按照美国人的习惯,能坚持几个月就不错了,没想到为了工厂的生产,近万名工人竟心甘情愿挤在这个小楼里,一住就是近百年。 机械厂属于污染比较重的工厂,选址时便遭遇了很大阻力,既不能离市区太近,也不能偏的鸟不拉屎,原因很简单,既没人愿意自己家旁边有个工厂每天制造污染,也没有工人愿意每天浪费好几个小时在路上奔波。座谈会开了几次都没能商议出个结果。最后州长下定决心,拍板将工厂定在了当时还是荒地的北郊,离市中心十几公里远。考虑到成本和效率,州建筑委员会决定临时修建一些土地利用率比较高的筒子楼让工人们先凑合着住,等一切纳入正轨后再在旁边另修宿舍。 工厂在建时,为了招揽工人,开出的薪资十分诱人,可散漫惯了的美国人根本不愿意为了区区几百美元的额外福利去忍受拥挤的宿舍和繁重的劳动,况且那时正值股市繁荣,所有人都狂热地在股票市场疯狂买卖,投机的巨额利润早已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工厂建成后的一个月内,竟然只有不到100人前来应聘,最终留下的仅有48人。他们后来被称为北加里芬州第二机械厂的“开厂元老”。 疯狂地日子总是短暂的,“黑色星期五”呼啸而来,人们终于意识到,他们除了股市上的资金早已一无所有,除了在股市中跟风“梭哈”早已失去了工作能力。当股市沉寂,他们便无路可走。开始时还可以靠着政府的救济勉强度日,可随着萧条加剧,政府也难以供给如此庞大的需求,人们只好回头寻找工厂的救助,期望工厂能提供就业机会。简历如雪花般飞向机械厂的招聘邮箱中,负责人事的官员花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才把所有简历整理了一遍。 1931年9月20日,工厂举行了开工典礼,据事后统计,当天人流量竟高达20万。整个工厂挤满了参观者,孩子们在一个个钢铁大物间穿梭嬉戏;大人们则在生产线前驻足观赏;许多工程师更是激动地摩挲着机器的表面,感受着这些庞然大物的质感。 第41章 州第二机械厂(二) 州长的出现更是将整场典礼推向了最高潮,众情难却,州长站在典礼台上,即兴发表了演讲,演讲结束了,可演讲的内容却深深刻在了在场观众的心中,直到93年后的2024年,州长充满斗志的话语依旧深深激励着州第二机械厂数万名员工:“贫穷落后不是美国精神……我们的州政府是大家的州政府,州第二机械厂是大家共有的的财产……受所有公民监督,对公民负责……州第二机械厂万岁!” 新州长斯伦贝尔·杰斯站在工厂南大门口,心里有些激动。今天是俄国客人过来考察的日子,如果没有大问题,他们将签署收购意向书,不出意外,三个月后,便可以完成合同的签订,将这个持续亏损的大包袱甩掉。 想当初,州第二机械厂是多么的风光!工人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们在北加里芬州政府的领导下,凭借着自己的劳动得到了不菲的报酬,那时,一名熟练工人的薪水就可以让一个三口之家过上而体面的生活。 在工厂的轰隆声中,北加里芬州实现了工业化,在父辈的汗水浇灌下,汽车成为了每个工人家庭的必备品,那是个劳累的年代,那也是个共奔前程的时代,每个工人都以机械厂为荣,为机械厂骄傲。 工厂是怎么一步步拖到今天这个境遇的呢?三年前,老州长将机械厂交给自己时,工厂年盈利高达3000万美元,怎么到自己手中仅仅三年,就变得入不敷出,最终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呢?斯伦贝尔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多次,始终没能找到答案。 美国是个只注重结果的国家,这一点在北加里芬州体现的尤其明显,工厂盈利时,几乎从没人提起过工厂的所有权问题,自己接手的第一年,恰好遇上阶段性金融危机,自己花了几十万美元从北加里芬州立请来了五位金融领域的教授,陪着他们连着熬了半个月,通宵达旦地研究金融风暴,制定应对政策,才从吃人不眨眼的国际游资中抢救下机械厂。 虽然保住了机械厂,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可在不景气的整个大环境下,纵使斯伦贝尔使出浑身解数,依旧难阻颓势,当年的产值仅增加了0.1%。对早已习惯躺着收钱的股民来说,这样的结果当然不会满意,于是,财报出来几天后,关于他和州第二机械厂的谣言就满天飞。 有个笔名是“美利坚良心”的作者在《北加里芬州晚报》副版直接开火:上任仅一年,州第二机械厂扭盈为亏,背后有何猫腻?文章列举了大量数据进行前后对比,最后得出结论,州第二机械厂的亏损完全是因为新厂长斯伦贝尔的大肆贪污,建议州议员发起弹劾,把斯伦贝尔撵滚蛋。 一看到标题,斯伦贝尔头都大了,天地良心,他自认为不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可要说自己贪污,那还真是冤枉自己了。别说贪污了,厂里现在连年亏损,连工资都发不全,自己在机械厂干了一年,到手的钱还不够在外面招商引资的交通费多,自己倒真成了“付费上班”了。这篇文章看着挺客观,实际上把工厂效益锐减全扔他头上去了,看问题哪有这么看的! 第42章 州第二机械厂(三) 斯伦贝尔气不过,立刻写了篇反驳的文章,联系《北加里芬州晚报》的编辑,让他们发文澄清。文章是发出去了,可效果却不尽人意,上次抨击他的“美利坚良心”匿踪了,一天后又冒出个号称“北加里芬观察员”的家伙对他大肆攻讦,说他没有真才实学,只会坑蒙拐骗、讨好上级,是靠着爱德华州长的关系上位的,得位不正,还煞有其事地编排了一堆理由:如果不是靠着爱德华州长的权力,他作为一个民主党人哪能在共和党人占据98%以上的工厂里做一把手?不是黑幕又会是什么?老厂长把厂子交给他时年利润几千万美元,到他手上一年,不仅没保持住增长,还差点干亏损了!莫非工人们干了一年到头来啥都没生产?还要倒贴钱?没这个道理嘛!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得位不正,坐到厂长这个位子上本身就是对民主自由的践踏! 斯伦贝尔看到后差点没被气笑,说自己没有真才实学?看来这位攻击者的水平更低,连去官网查他简历的工作都懒得做。自己是联邦理工大学经济学博士,毕业后在联邦银行工作了近三年,如果不是老厂长极力邀请自己回来,自己哪能回北加里芬州受这气! 好在自己是在工厂长大的,厂里的叔叔阿姨们和他都熟悉,他们倒是没有责怪他,还反过来劝他不要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心上,厂子里的工人们都相信他,让他大胆放心的搞改革。 可第二年结束,工厂不仅没盈利,又倒贴亏损了两亿美元,这次倒不是遇到了什么几十年难遇的不可抗力因素,也没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导致停工停产,生产部门超额完成了指标,销售部门却崴了脚,十几个销售经理、数百个销售小组、近千名推销员破天荒只推销出了50%的产品,剩下的产品全堆在仓库里吃灰,每天还要派人手去看管、维护。 听到总务长的汇报,斯伦贝尔当场就拍了桌子,叫来秘书让他立即通知所有在厂内的高层,十五分钟后就在他的办公室内开紧急会议。 他破天荒地在厂领导会议上发了脾气,他是真想不明白,好好的销售部怎么能力一下子下滑了这么多!去年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能圆满完成销售任务,今年国家各地的经济都在复苏,按理来说对机械的需求会大大增加,怎么就卖了不到50%,销售部的上千号人一夜之间全TM变成只会胡吃海喝的酒囊饭袋了? 其他高层还没接到汇报,听得一头雾水,看斯伦贝尔愤怒得如头狂狮,大气都不敢出,等他发完了脾气,副厂长福克才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厂长,要不您让销售部总经理过来解释一下?” 斯伦贝尔发完了脾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几口气,斯伦贝尔平复下来情绪,有些歉意道:“朋友们,实在不好意思啊,刚才有些冲动了,我是真没想到,销售部的那帮人竟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三个月前还和我信誓旦旦地保证完成今年的销售目标,现在等厂子都生产完了才过来说什么没客户,早TM干什么了!福克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把销售部总经理叫过来,让他当面给我解释解释!” 第43章 州第二机械厂(四) 总务长看了眼副厂长福克,福克微微点了点头,总务长便试探性地问道:“厂长,那这次会议就先到这?” “不用,你们留下来正好,和我一起看看这个总经理能想出什么理由搪塞!作为工厂的左右手,出现这么大漏洞竟然一声不吭,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总务长有些犹豫,又扭头看向了福克,福克这次没有点头,而是晃了晃脑袋,便低下头看笔记本,不再抬头。 总务长知道了福克的态度,便不再坚持,和其他人一样低头看起了笔记本,仿佛笔记本真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要事。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总务长的意思,销售部总经理保罗是厂长斯伦贝尔带过来的帮手,都是民主党人,斯伦贝尔刚上任就把老销售部总经理明升暗降,踢到了一边,虽然当时有很多人反对,不过保罗在第一年确实干得不错,不仅保住了原有的份额,还多拉来了几个大订单,加上原来的销售部总经理被曝出利用职务便利收受了近百万美元的回扣,保罗的风评几天内就发生了180度翻转,提到保罗,厂里的老员工无一不交口称赞。 如今保罗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按理来说是轮不到他们管的,就算斯伦贝尔决定拿保罗开刀,也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们这批共和党人是没理由在旁边围观的,“家丑不可外扬”,斯伦贝尔可以对保罗又打又骂,他们则是万万不能附和的,否则很容易打破默契,让本就因为州选举关系急剧恶化的两党关系再受重创。 总务长本以为斯伦贝尔是被气得一时糊涂,便给了个台阶,没想到这位老兄根本不领情,是装糊涂还是良心发现,决心要拿掉保罗?静观其变吧,多说多错,自己就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事后还能挑出刺? 在场的都是厂领导,位置最低的也是厂长办公室主任,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理论上并不会有什么过度反应。刚开始确实是这样的,不过随着秘书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除非这位总经理不在工厂,否则就是从家出发也该赶到了呀!总务长突然感觉空气些粘稠,明明开着空调,风却有些湿热,脸上也汗津津的,他用手抹了一把,发现额头上早已挂满了汗珠。难熬呐! 斯伦贝尔也不好过,本以为保罗这混蛋马上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没影。他对这位好朋友这次是真有些“怒其不争”的愤慨,保罗是他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到了一家科技公司担任经济顾问,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击垮了保罗所在的公司。在大学中保罗就展现了惊人的社交能力,斯伦贝尔无意间听说了老同学的困境,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没想到,老同学第二年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第44章 州第二机械厂(五) 七个人相顾无言,全都默契地盯着自己面前一片空白的笔记本,终于,厂宣传部长忍不住了,默默看了眼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秘书依旧没有回来,空气像冻结了般。 “来了,来了!”厂长秘书的声音从办公楼前传来,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斯伦贝尔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可是身为厂长的矜持让他缓了一秒才慢慢站起来。 厂人事部长的眼最尖,一眼就看到了秘书,忙招呼其他人过来,斯伦贝尔发现秘书身旁确实有个人,但不是保罗,又快速扫视了一圈,仍并未发现保罗的身影。 秘书一路小跑来到了斯伦贝尔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斯伦贝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秘书说完又连忙跑到那个陌生人面前,向大家介绍。 不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原来保罗已经连续三天没去办公室了。打他电话没人接,到他家问妻子却说他四天前离开家后就没回来过,来的这个人是保罗的行政助理拉姆,按他的说法,保罗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 斯伦贝尔有些恼火,对保罗的愤慨早已化为担心,他有些失态地向拉姆怒吼:“既然保罗这么长时间没来办公室,你怎么不汇报!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领导不见?” 拉姆有些委屈:“斯伦贝尔厂长您不了解内情,我们销售部和其他部门不太一样,没有严格的规定上班时间,您知道,要想把厂里的东西推销出去,免不得要天南海北的出差,也少不了应酬,很多协议就是在酒桌的拉扯中签下的,这种宴会一般都会拖到很晚,如果准时上班,长期下去身体根本撑不下去,所以有些人如果身体不适,一连几天不来都是正常的。四天前,保罗总经理晚上参加了一个宴会,喝的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稳,最后还是我扶着保罗总经理上的车……” “然后呢?你把保罗扔车里不管了?”斯伦贝尔脸色缓和了大半,不过仍有些怒意。 “没没没,我哪敢把总经理就这样扔在车里呀!我把总经理扶到后排后,开车送总经理到他家楼下,本来我是准备把总经理扶到楼上的,没想到总经理突然来了精神,非不让我拉他上楼,让我先走,他在车里呆会,醒醒酒再上楼,还说他夫人不喜欢看到他酩酊大醉的样子……” “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了,基本上都是我把车留给总经理,然后我打车回家,总经理酒醒后再开车来公司上班……” “那他三天没来,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担心?”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前几次我第二天还给总经理打过电话,可每次都是他妻子接的,没说两句就有些不耐烦,认为总经理醉成这样都是我们工厂逼的,总以为我打电话是催促总经理回去上班,我因此挨了好几次骂。还说总经理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大的人都送到家门口了还能出什么事?他为你们工厂付出的够多了,还不到50岁就落得一身病,就让他清静清静,别拿公务烦他了…… 第45章 州第二机械厂(六) “这么弄了好几次,也没出啥篓子,我也就习惯了……没想到总经理夫人也不知道总经理去了哪……我道歉,我检讨,这是我的失职……我现在就安排人手去找总经理……” 斯伦贝尔一听更来气了:“饭桶!你TM就是个饭桶!出事之前没有半点警惕心!现在去找,都过了三天了,你拿什么去找!靠你手下的一群废物吗?” “找保罗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你跟在保罗身边多久了?我记得一开始保罗的助理不是你吧?不然我不会一点都没印象的?” “厂长您说得对,我是四个月前跟的总经理,我的前任因为家里有些事请假回家了,我当时是销售部第一经理,保罗总经理就让我跟着他干,帮他处理些行政事务……” “这么说来,你对销售部的情况非常熟悉了?” “是的厂长,销售部每个月的财务报表、数据分析都是汇总到我这里,然后我再整理上报给总经理过目。” “那你就是销售部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喽?权力挺大啊!保罗要是缺了你,那岂不是在工作上和瞎子差不多?”斯伦贝尔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在夸赞还是嘲讽。 “不敢不敢,我顶多是总经理的助手,哪有资格干预总经理的决策啊?”拉姆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斯伦贝尔的言外之意,忙摆正位置表忠心。 “没事,年轻人嘛,有野心是好事,不怕你知道的多,现在反而怕你啥都不知道呢!既然你那么了解销售部,那就好好说说吧,今年的销售额是怎么回事!怎么比去年一下子砍了一半?没拉到订单就算了,连汇报都不汇报一声!你知道你们给工厂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我就不懂,你们怎么就这么胆大!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送进监狱蹲上一辈子!我现在恨不得给你和保罗一人一颗枪子儿!” 提到销售额折半的问题,斯伦贝尔本以为拉姆会惊慌失措,会找理由辩解,会推三阻四不说真话。没想到,他刚提出这个问题,看似镇静的拉姆竟一下子哭了起来,鼻子眼泪不住地向下流: “厂长啊,不是我们不努力,也不是没拉来订单,更不是隐瞒不报,我们是被合作伙伴联手做局坑了呀!我们实在是比窦娥还冤啊!” “哦?听你这意思,不是你们的问题,倒是合作伙伴不讲信用把你们坑了?”斯伦贝尔有些疑惑。 “厂长啊,我们今年其实是超额完成的任务,刚开年,保罗总经理就感觉市场情况有些不对劲,让下面的销售小组开足马力地找订单,还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生怕产品积压。”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我们销售部早在八月份就和三百多家企业签了意向书,并且和其中的近一百家已经签订了供货协议,没想到,十月份的时候,三百多家企业里有70%都突然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签订供货协议中的十几家拼着违约金不要都和我们断了合作。我们光是违约金就收了一个亿……” 第46章 州第二机械厂(七) “他们莫非是疯了?他们不知道咱们厂的背后是州政府?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和州政府掰掰手腕?”斯伦贝尔有些不解,虽说在美国明面上政府是不能干预市场经济,更不能亲自下场‘与民争利’,可这毕竟是明面上的说辞,政商旋转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州第二机械厂是新政时期的特殊产物,就算不说,凡是了解过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厂的背后站的是谁。 “他们当然不傻,一个二个殷勤的很,又是讲道理,又是摆困难,小嘴比抹了蜜还甜,最后就是一句话: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有难处,也请你们理解……” “话说的好听,动作却不含糊,这一下子给我们全打懵了,剩下的订单不到50%,还都是兄弟单位的,保罗总经理一夜之间白了头,顾不得向您汇报,整天陪着之前的客户应酬交际,试图挽回些损失……” “可原本的那些朋友一个二个都开始耍滑头,奔波了几天,连他们为啥取消订单都没搞清楚,最后还是总经理的一个挚友悄悄告诉了他原因,十五天前,州长爱德华签署了一份文件,降低了奥林顿州重型机械市场入州税。这样一来,其他州生产的大型机械价格上就比州第二机械厂低了30%,加上州长的这一举动被解读为减少对州第二机械厂的支持,自然很多客户就转向了其他厂商。” “爱德华州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州第二机械厂吗?况且我也从没收到过这个文件?”斯伦贝尔有些震惊,他相信爱德华州长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要“自毁长城”? “可能是秘书还没和您汇报吧……总经理也很震惊,他不相信曾经坚定支持州第二机械厂的爱德华州长会在背后狠狠捅他一刀,他立即跑到了州大楼想问爱德华要个说法。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斯伦贝尔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惊天秘闻冲的头晕脑胀。 “没想到爱德华州长竟然是为了州第二机械厂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啊?爱德华州长他……” “爱德华州长见到保罗跑来兴师问罪时也很惊讶,他本以为保罗是过来感谢他的呢!按照爱德华州长的说法,最近几个月,有好几个公司的老板都向他夸赞州第二机械厂,说他们生产的机械质量又好、价格又低,可惜因为州与州之间的关税壁垒,只能在北加里芬州卖,没办法走出去,真是可惜。” “所以爱德华州长认为如果机械厂能走出去,一定会得到更好地发展。因此为了让机械厂摆脱关税束缚,州长用本州的机械市场开放换取奥林顿州的机械市场开放,却没想到,我们厂的机械根本竞争不过奥林顿州的机械,不仅没有走出去,甚至连大本营都快被人家攻破了?”斯伦贝尔有些回过味。 拉姆神情有些沮丧:“厂长您真是料事如神!州长知道了真相,不仅没有歉意,还把我和总经理骂了一顿,说大家都在进步,我们厂怎么却在开倒车!上世纪全国一盘棋时能靠过硬的质量拿下全国近25%的份额,后来说各州搞孤立主义,关税太重,你们竞争不过人家,只能窝在本州发展,现在我好不容易帮你们争取了一次机会,你们却干成这个鬼样子,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哇……” 第47章 州第二机械厂(八) 斯伦贝尔有些奇怪:“那四天前我见到州长时他咋也没提这事呢?” 拉姆原本已经止住了哭泣,一听此问,又泪如泉涌,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总经理他是为了保护您啊!他说你能来州第二机械厂不容易,这边是共和党的地盘,您看得起他把带了过来,现在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如果被有心人做文章借机往您身上泼脏水,他哪还有脸来见您啊!所以他和州长约定十五天内试着再挽回些客户,让他先别和您说,怕您担心……没想到,还是没有瞒得了您啊……” 斯伦贝尔也有些动情:“保罗真是个笨蛋啊……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为我着想……可他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如果人家真想撵我走,又怎会由得了他呢……唉……” 福克和其他厂领导站在旁边听完拉姆的讲述,也有些伤感,厂宣传部长甚至流下了几滴眼泪。他们虽说分属不同党派,可在本质上都是高级干部,况且两党并没有严格的界限,想入就入,想退就退,算的上来去自由,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因此,两党高层虽然因为政治博弈对立严重,但在中层,对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毕竟大家在一个屋檐下共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僵。况且他们作为中层,既脱离低级的盲从狂热,又没有高层矛盾那般不可调和,只要有蛋糕吃,多吃一点或少吃一点对他们来说其实都可以接受。场上斗争,场下握手对他们来说只是常规操作。因此,虽说保罗是民主党人,可他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同病相怜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厂内的共和党高层又当起了看客,准备看斯伦贝尔如何解决。 斯伦贝尔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发动厂里的工人拉网式搜寻保罗,同时乖乖去找州长挨批。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保罗被夜晚散步的斯伦贝尔发现死在污水净化池旁,经法医鉴定,确认为自杀;州长爱德华狠批斯伦贝尔一顿后,终究不忍心看着州第二机械厂自生自灭,划拨了1亿美元专项资金用于工厂改革自救;北加里芬州民主党委员会召开常务委员会议,会议决定给予北加里芬民主党州委常委斯伦贝尔严重警告…… 事情处理完已经是第三年的二月份了,第二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溜走了。按照惯例,每年的三月初是要开一次全厂代表大会,总结过去一年的不足并制定新一年的目标。 斯伦贝尔明显感觉到了厂内工人态度的变化,绝大多数工人很少再用尊敬的目光看他,更多的是戏谑、无奈和轻蔑。他有些痛苦,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怎么就和工厂一样落得如此凄凉的境遇? 很少人知道,保罗在自杀前留了份遗书,里面有他的不甘,有他的不舍,也有他的的希望,因为是斯伦贝尔最先发现的保罗,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封遗书的存在,在信的最后,保罗用黑框圈住了一句话,一想到这句话,斯伦贝尔就浑身冰冷:他们在等那一天,因为他们就要成功了;我们也在等那一天,因为我们也要成功了,可那是真正的成功吗?我不知道……还来得及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吗…… 第48章 州第二机械厂(九) 州长下了死命令,要求专项资金的使用必须严格审批,还派了个经济审查小组进驻工厂监督;下面的工人也对斯伦贝尔失去了信心,几乎没人愿意听从命令进行改变。斯伦贝尔有心改革,却根本无从下手,工厂成立了近百年,兄退弟及、父隐子进早已成为惯例,你儿子娶我女儿,我儿子娶他侄女的联姻充斥着整个厂,整个机械厂的中低层已经在利益和血缘的纽缠下形成了一个油泼不进,水滴不进的铁板一块,况且还有工会的阻拦,无论是对工作制度还是工人结构的调整,都将受到难以想象的压力…… 上压下阻下,第三年跌跌撞撞的走了大半,斯伦贝尔几乎放弃了改革的念头,工厂的生产设备、生产技术已经有些落后,工人的素质也远不如新工厂的年轻劳动力,悲观些想想,自己厂里的产品拿什么和人家竞争?一帮老弱病残拿着钢铁破烂又怎么比得上年富力强的正规军? 残酷的事实虽然摆在面前,可斯伦贝尔作为厂长,总归还是要发挥一些主观能动性的,不然仗打到一半,总司令先举了白旗怎么行? 短短4个月,斯伦贝尔跑了八个国家,参观了几十个机械厂,最后得出了结论:“想靠美国人自己救活州第二机械厂是基本没希望了,自救改革?根本没戏!只能试着从外部突破,看看外援能不能改变这种情况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斯伦贝尔在德国考察时,一个俄国人找了上来,说他们愿意收购机械厂,也愿意保留工人编制,不过条件有些苛刻,不仅要求绝对控股,还要改变机械厂的性质:全面停止大型机械的生产,拆成独立片区,将厂区改造成轻工业产业园,收购完成后,州第二机械厂不仅在名义上脱离州政府管辖,企业性质也变更为外国企业,对州政府除承担纳税义务,不再承担其他义务…… 听到俄国人开出的条件,斯伦贝尔有些恼火,这个毛子还真以为机械厂走投无路了?就这么想当美国人的救世主?再怎么亏损也轮不到你俄国人来指手画脚!收购?门都没有!斯伦贝尔当即翻了脸准备离开,没想到,那个俄国人死缠烂打追着不放,最后硬是塞了张名片在他车上。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斯伦贝尔真心有些着急了,如果今年年底不能解决机械厂的亏损问题,政治生命完结将成定局,那些恼怒的工人说不定会将工厂的所有问题怪罪到他的头上,搞不好还会让他的物理生命也一起完结,那些疯狂的“红脖子”一旦急眼,什么举动都能做得出来!回过头想想,或许那个俄国人的提议还真有些可行性? 斯伦贝尔终究没忍住,还是打了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俄国人,一听是美国人,立即用半生不熟的蹩脚英语让他稍等,一分钟后,斯伦贝尔便听到一个温婉的女声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向他问好。 第49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 斯伦贝尔有些惊奇,想不到素来被他们认为“粗鄙蛮荒”的毛子中也有温婉的女子。一番沟通交流后,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十月初,俄国那边会派考察团过来实地考察,如果满意,最快十一月份就能敲定细节,完成收购。 这个俄国公司全称叫库什远东发展集团股份公司,在国际上都蛮有知名度,实力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信誉如何。斯伦贝尔清楚,这次合作实打实的是与虎谋皮,苏联已经解体三十多年了,共产主义精神在俄国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指望这些俄国人发扬国际主义精神过来帮自己是不可能的,况且对一些人而言,美国就是他们蒙受亡国耻辱的世仇,又怎会好心救他们于水火?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不过自己也并非毫无准备,与虎谋皮就要比老虎更加凶悍、更加狡猾,虽说他急于甩掉这个大包袱,可对方也别想趁机搞谈判讹诈,工厂的土地就是他最大的谈判资本,破铜烂铁亏本卖就算了,土地才是大头,他相信那些俄国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是这块土地的使用权,既然有了筹码,那就不怕他们不低头! 虽说设想很美好,可当他将想法在月度例会上提出时,却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啊”,什么“卖厂求荣啊”,有些老工人仗着老资格,公然在会上联合起来唱反调,甚至叫嚣“只要他们这些老骨头还在工厂一天,那些毛子就休想踏入工厂一步,除非他们敢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踩着我们的尸体进去!”更有甚者,当场指着斯伦贝尔的鼻子骂“美奸”、“俄狗”、“败类”……即使是最温和的老厂长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虽然没有站出来明着反对,周围也拥了一堆人,嘴里嘟囔着“告到中央,告到华盛顿!” “我就不信,这合众国还能不是美国人的合众国!这北加里芬州还服不服从联邦领导了?” “敢和联邦政策唱反调,胆子不小啊?把我们厂卖给俄国人,这是卖国!你要真敢这么干,就是工贼,就是厂奸!” “我虽然没资格撤你的职,可我作为北加里芬州共和党州委常委,有权发动共和党人搞大罢工!” “我们马上就上市政府告你去,市政府不管,我们就去州里告,州里如果还不管,我们就上中央,上华盛顿告,我们就不信你一个机械厂的厂长能一手遮住美利坚的天!” 蠢货!一群蠢货!斯伦贝尔想到过工人会反对,却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件本该是互利共赢的事竟被他们这帮老顽固诋毁成这样!要不是你们不争气,我犯得上背骂名吗? 斯伦贝尔有些火大,朝旁边的秘书要了个大喇叭扯着嗓子喊:“你们别在这嚷嚷了,你们是不是认为我这个民主党厂长就是过来砸场子的?认为被俄国人收购是耻辱,认为我是和俄国里通外合,毁了这个厂子!” 听到斯伦贝尔扩成电音的声音,场下安静下来,数万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斯伦贝尔,斯伦贝尔心里有些发毛,不过还是强撑着说下去:“光说我这不行那不行,你们就行了?生产出来的垃圾还用的着我说吗?我们的推销员在外面见了同行都不好意思!人家一听,哟!名字挺响亮,州第二机械厂;再一问产品,我呸!这种垃圾货也好意思拿出来卖,狗都不要!” 第50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一) “别说是我看不起你们,我不背这锅,这些全是人家客户的原话,你们如果不信,可以问问销售部的人,看看人家是不是这样说的!我又没有添油加醋!” “天天回忆几十年前的高报酬、高福利,就是不想想先辈们的付出,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熟练工人的样子?” “长的不说,三十年前,我们工厂有人吸毒吗?一个都没有,谁要敢吸毒全TM撵滚蛋!可现在,你们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在厂里的亲戚没一个吸毒的吗?抽得迷迷糊糊来上班,难怪我们厂的机械事故率一年比一年高,你们真觉得和自己无关吗?” “州政府去年救助我们、今年救助我们,明年还会救助我们吗?事不过三啊,州政府从法理上并没有帮助我们的义务,只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才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没资格去耍性子啊!” “都说我卖厂求荣,你们是没卖厂,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不愿意优化工人结构,不愿意改进生产技术,守着一堆老古董吃救济,你们和蛀虫有什么区别!” 说完斯伦贝尔还觉不过瘾,顺手拿起桌上的记事本,重重地摔到地上,怒吼道:“不管你们怎么想,这场收购已经定到了!去TM的民主,靠你们这帮笨蛋搞民主,机械厂早晚都得垮!” 说完,斯伦贝尔径直走出了会场,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几个月将充满血雨腥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厂长,厂长?弗拉基米尔先生的车还有2公里就到我们这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斯伦贝尔的回忆。 “哦哦,行,欢迎仪式准备好了吗?”斯伦贝尔回过神来,机械地问道。 “已经按您的要求全部准备好了,市警察局副局长布雷德带了三个中队过来维持治安,厂保卫处的九个治安大队也已经全部到岗。” 斯伦贝尔看向远处,眼神有些飘渺,数百名警察已经分列两边,间隔站开,保安也组成小队,来回巡视着,一切都井然有序,希望别出问题吧。 “老厂长他们回来还要多久?” “我们的线人半小时前反馈说州长已经与老厂长达成了协议,一个小时前他们从州政府门前的市民广场开始返程,预计五小时后会回来。” “五小时,应该够了,希望路上能堵一会儿车,让俄国考察团顺利考察完吧……” 正说着,一辆加长版林肯如风般从天边驶来,一分钟后便稳稳停在了机械厂南大门前。厂办公室主任忙跑了过去,恭恭敬敬拉开了车门。 斯伦贝尔站在大门前,努力挺直腰,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同时略带好奇地盯着最先下来的那个俄国人,试图从他脸上发现点什么,可惜这个俄国人戴了副墨镜,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夸张的肌肉群初步判断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第51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二) 斯伦贝尔深吸口气,脸上挤出些笑容,朝考察团挥了挥手,考察团一共十二人,八个壮汉,三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女子。见到这个女子,斯伦贝尔便彻底着了迷,很难想象,娇艳动人和英姿飒爽可以同时形容女子。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紧身的黑色背心将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斯伦贝尔纵是阅色无数,也看得口干舌燥,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 待女子走近,斯伦贝尔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有些恼火自己的不争气,好在动作并不明显,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自己的失礼。 “斯伦贝尔厂长,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断定你一定会来找我,看来我们果然有缘,我突然想起一句歌词‘缘分让我们相遇,命运让我们走到一起’,愿我们友谊长存!” “弗拉基米尔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阔别已久啊……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简单寒暄后,两人便言归正传,边参观边聊起了收购的细节。 “弗拉基米尔先生,我们厂建于上世纪30年代初,到现在已经有92年的历史了”聊到机械厂,斯伦贝尔便开始滔滔不绝,“它与其他机械厂最大的不同便是所有权归政府。很多人都会有疑问,认为在崇尚自由竞争的美国为何会出现一家由政府出资设立的机械厂,相信您在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我就不再卖关子了,在罗斯福总统实行新政时,我们州按照联邦的要求需要建立三个机械厂供应全州、全国的机械零件,当时整个州的经济都不景气,找遍了北加里芬州也只找到两个资本家愿意投资建厂,没奈何,时任州长一咬牙,从州财政里划拨了一部分资金,又在社会上公开集资,费了好大事才建成这个厂。” “弗拉基米尔先生,你看这边,”斯伦贝尔说着指向了右手边,“这边是我们工厂的A区,负责原材料的加工,现在大概有2000人左右,几乎全都是干了十年以上的老师傅了。” “哦?你们工厂近十年没招过新人吗?” “这倒不是,我们厂每年大概需要轮换400人左右,只是这些年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装卸、搬运的重活,留在A区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再加上现在机械化、智能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一些基本的加工完全可以由机器代劳,所以整个A区的员工每年都在减少,我们预计,五年后,留在A区的工人只有不到1000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在办公室遥控指挥,真正干体力的人会很少。您可以进厂房里实地参观一下,相信您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进了内部,弗拉基米尔才明白斯伦贝尔所说的机械化是什么含义,整个厂房叮当作响,各种机械手按照顺序依次排开,围在流水线的两侧,整个流程看得他眼花缭乱,一份份原料从南侧在流水线上经过大约15分钟,就有了雏形。 第52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三) “看来你们很重视科技嘛,比我想象的还先进些,还以为你们工厂全是老掉牙的机器呢!咦?左手边的那个机器是不是出毛病了?怎么直接从岗位上离开了?” “弗拉基米尔先生,那部分不是机器,是我们的工人,他们到轮班的时间就会离开,1分钟后会有另一名工人接替他的工作。” 听完斯伦贝尔的讲解,弗拉基米尔有些不解道:“你们这个模式很先进啊,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到破产的边缘啊,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说来话长,自动化让我们一度领先了其他公司三年,也把我们推入了现在的深渊……” “此话怎讲,看到你们这种模式,我正准备回去后在我们公司大范围推广呢!” “弗拉基米尔先生,送你一个免费的忠告,千万不要在十五年内搞自动化生产,尤其是这种具有一定技术难度的自动化。您看过我们厂公示的利润用途吗?” “这个倒没怎么注意,想来在美国,大部分利润都要流向个人腰包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老板,这个公司我了解过,他们将利润除了用在法律要求的最低分红,其余全部用于科研和技术升级了,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个如此重视科技创新的公司,竟然会因为技术落后竞争不过对手,实在匪夷所思。” “爱思琳,我在谈重要的事,没有重要的事就别再插嘴了,听到没有?” “是,老板,我只不过给您补充了些内容罢了。”不知什么时候,刚才在最后的女孩已经站在弗拉基米尔身后,在笔记本上不停的勾勾画画。 训完爱思琳,弗拉基米尔扭过头,对斯伦贝尔歉意地笑了笑:“斯伦贝尔先生,让您看笑话了,这是我的秘书爱思琳,平常就喜欢乱说话,还请您多多包涵。” 斯伦贝尔倒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解释道:“爱思琳说的没错,我们厂原不应该落到如此地步的,只是,我们的经费只是名义上拿去搞研发了,实际上全用来买这些玩意了,上任厂长被忽悠的晕头转向,一口气买了十八套,用了四年,老厂长退休了,烂摊子就到我这了。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唉……” “这种科技产品的购买应该都会签订一些辅助升级的协议吧?” “别提了,我们当时也想到了这一层,没想到人家说这种高科技产品研发周期长,不一定能保证及时更新……扯皮半天,终究还是没签……” “那你们还签下了这份有明显漏洞的合同?”弗拉基米尔有些疑惑。 “不签不行啊,那家科技公司的最大股东是詹姆斯。” “詹姆斯是你亲戚?” “怎么可能,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工厂命运上贪图钱财做手脚啊,詹姆斯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他的姓是史密斯……” 弗拉基米尔更加疑惑了:“史密斯这个姓在你们美国应该很常见吧,就像我的姓虽然和总统一样,可并没有谁会因此认为我和别人不一样……” 第53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四) 斯伦贝尔有些哭笑不得:“弗拉基米尔先生,你太天真了,在我们北加里芬州,史密斯这个姓或许四年前没什么特别,但现在,在北加里芬州,史密斯已经成了一个政治符号,一个不容忽视的政治存在。”说着用手向上指了指,语气里饱含深意。 “你是指……噢,我明白了,怪不得,恐怕你这次那么积极寻求我们的帮助,也有借我们之手,彻底摆脱那位的控制吧!”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们不妨把话说开,我的要求不高,按照我们的劳动法妥善安置机械厂的工人,让他们有份活干,有口饭吃,其他的我不管,只要不危害美国国家安全,这块地随你们折腾,我绝不插手。” 谈到收购,弗拉基米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斯伦贝尔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些过分吗?你也承认,你们工厂年轻一代的劳动力素质已经大不如前,让他们从事技术性工作已经不太可能了,妥善安置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养着他们白吃白喝,这么搞个几十年,我们公司非得被拖垮不可!” 斯伦贝尔也认真道:“弗拉基米尔先生,收购问题,你我心知肚明,我承认,我的要求或许过分了点,但我有自信,你们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这是你们几十年来算得上唯一的机会,我已经说清楚了,这块地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随你们折腾,这还不是最大的让步吗?” 弗拉基米尔也不甘示弱:“咱们都是明白人,这个厂的归属权,你说了不算!你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哪有决定的权力?告诉你背后的人,把州政府搞定了再和我谈条件,我可不想新厂建到一半被你们随便找个理由空手套白狼!” “少TM血口喷人!我们美国是最注重契约精神的,如果连这点都不相信,我看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弗拉基米尔本想说有没有契约精神你们心里清楚!想到那位的警告,口气还是软了下来:“斯伦贝尔先生,我也是防患于未然嘛,毕竟把话敞开了说,总比背后猜疑好的多。” 斯伦贝尔也见好就收:“那是那是,只要我们放下成见,精诚合作,相信这场收购将成为美俄两国合作共赢的一段佳话。” 说着代表团已经参观完毕,来到了大门口,弗拉基米尔道:“当然,总体上这次考察还是比较满意的,贵公司的技术和厂区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回去后我会把这一切据实向董事长汇报的。希望一个月后,我们能在谈判桌上相逢。辛苦你了,斯伦贝尔先生。” “不客气,带你们参观可以加深我们之间的交流嘛,希望您也能在董事长面前美言几句,让咱们的谈判轻松点……” 终于,在近百名警察的护送下,库什公司的代表们终于参观完了工厂,在工厂东大门前,与斯伦贝尔签署了初步的意向书。林肯早已等在了门口。俄罗斯代表们依次登上车,向斯伦贝尔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斯伦贝尔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帮俄国来的大爷送走了,多亏了在警察局的朋友,不然不知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第54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五) 正在此时,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轰轰地迎面驶了过来,正好与大巴堵了个正着。斯伦贝尔有些火大,早就和保卫处打了招呼,让他们做好交通工作,想不到临结束了还是出了意外。刚拿起电话准备让保卫处长把拖拉机弄走,就发现,拖拉机上跳下来三个人,领头的竟是老厂长怀特! 斯伦贝尔有些紧张,无论他与这位老厂长的分歧多大,他始终将老厂长当作父亲一样尊敬。当年如果不是老厂长力排众议,看重他开拓进取,把他推上了厂长之位,自己或许还在银行按部就班虚度余生呢,单凭这一点,他自认为没资格伤了老厂长的心。 按照他的设想,他与老厂长的传承本该是一段“守望传承”的佳话,可他上任没两天,就发现了问题:老厂长那时工厂的效益很好,盲目上了不少项目,可绝大多数项目都是废项,根本产出不了多少价值;引进不少自动化生产线,当时算先进的,现在早已被其他厂甩开了一大截,协议还因为那位的原因没签附加条约,升都升不了级。当时的机床供不应求,厂里靠着机床的利润还能勉力支撑,营造出繁荣的景象。可时代瞬息万变,自从外国两年前攻克了机床技术,厂里的机床销量便一蹶不振,繁荣泡沫下的亏损便显现出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厂长在位时,扩招了近两千人,整个工厂的规模从原来的七八千人一下子增加到万余人。这还不算工人家属,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三四万人。三四万人全靠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厂子度日……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啊,偏偏改革必然要触碰大多数人的利益,他为工厂操碎心,工人把他当厂奸,有苦说不出啊……被逼无奈,他找来了俄国的公司,本来他是没想着把厂子卖掉,只是想用收购的危机感让工人们支持改革,谁曾想,就连一向支持他的老厂长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大会小会,不论场合地公开说,反复讲,坚持认为他伤害了工人的感情,损害了国家的形象。他也是没办法啊,老厂长说得有道理,可壮士断腕总比全身病入膏肓强的多吧!工厂垮了,几万人轰隆一下失去了生活支撑,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惨剧呢!那时候就没人说有损国家形象了?不可能的嘛! 老厂长不像其他人,喊两句口号反对反对就算了,他是真刀真枪地反对啊,先是动员工人罢工,他忍了,毕竟让这些工人生产也造不出啥玩意;可老厂长见没吓住他,竟还不罢休,一遍遍往市政府、州政府跑,好在市政府现在主政的是民主党,帮自己对付了几次,可州政府那边,老厂长直接找到了他们共和党的副州长威廉,搞得爱德华州长和自己很是被动,老厂长是老共和党员了,以往都好说话,偏偏在这件事上,老厂长一口咬定,没有半点的回旋余地。 第55章 州第二机械厂(十六) 机械厂的问题上了几次内阁会议,都没个结果,太复杂,太难办,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州内阁想来想去也没个办法,最后默许了他的做法,连威廉都不再坚持,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老厂长不知道啊,还以为州政府支持他的举动,不厌其烦地找州政府,还借着昨晚聚众抗议公然向州政府逼宫,好一招借力打力!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老厂长此举正中他下怀,他也趁机调虎离山,让俄国考察团进厂考察,取得实质性进展。 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想不到最后却冒出个雷,自己的运气着实有点差,不过没关系,这一天迟早会来,恩师点将的情谊,只好用其他方式偿还了…… 瞬间斯伦贝尔下定了决心,率先开口道:“怀特厂长,您怎么来了?” 怀特看着斯伦贝尔身旁的几个大鼻子,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懒得和自己的这位欺师灭祖的学生搭话,直接向弗拉基米尔发难:“先生,想来您就是斯伦贝尔请来收购工厂的俄国人吧?” 弗拉基米尔一见这架势,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答道:“这位先生,您说的对,我是库什公司考察团团长弗拉基米尔,对贵厂确实有收购意向。” 怀特道:“那想必我的这位得意门生已经带你进工厂参观了?” “是的,我们刚才在斯伦贝尔厂长的陪同下参观了你们的生产线,不得不说,你们的工厂各项设施都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考察团回去后,会向董事会提交报告,相信我们达成非常愉快的合作,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完成协议的签订了……” 怀特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不容置疑:“弗拉基米尔先生,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们公司对州第二机械厂的收购行为从现在开始暂停至少三个月,期间不得进行一切与收购有关的活动,如果三个月内机械厂扭亏为盈,州政府将阻止一切对机械厂的收购行为。建议你不要想着耍小聪明,也不要想着讨价还价,这是美利坚合众国北加里芬州政府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去找州政府谈吧。现在,北加里芬州第二机械厂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弗拉基米尔没想到怀特说翻脸就翻脸,心中也来了气:“怀特先生,之前听同事们说美国不讲信用,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看在斯伦贝尔的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我也不去找州政府了,你们政企不分家,都是一个德性。不是三个月吗?我给你四个月,四个月后,谁来说情都不好使,我就不相信,靠一堆破铜烂铁,能在短短几个月扭亏为盈,真要有那么大本事,早干什么去了!我们走!” 看着弗拉基米尔一行人登车离开,怀特松了口气,再也撑不住疲惫,慢慢走到一棵树旁,低头扶着树想缓一缓,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斜靠着树慢慢滑倒在地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6章 州内阁会议(一) 第十三节 汤姆从爱德华老师家中离开后,又马不停蹄赶往ABC(美国广播公司)、NBC(全国广播公司)、FOX(福克斯广播公司)几个大的电视台总部,好说歹说,总算让他们撤下来十月八日抗议的后续报道。 回到罗斯福市,汤姆让秘书直接把车开回了家,他必须得好好睡一觉了,连轴转了近三天,就算是铁人也经不起这样熬啊。他让秘书把车开回大楼。本来打算等两天再开州内阁会议,突然想起老师交代的宜早不宜迟,又交代秘书通知一下其他州内阁成员,明天早上召开内阁会议,商议成立调查组的事宜。 大概是睡得比较早的缘故,第二天一大早,没等闹钟唱歌,汤姆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后简单吃了点早餐,就趁着秘书还没来的空,钻到书房里,打磨了下提议草稿。 七点一刻,秘书准时把车停在了楼下,汤姆坐在车上,又在脑海中把会议流程过了一遍。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召开内阁会议,成功与否将体现他对内阁的掌控力,也将影响内阁中投机者的站队,这次会议对他而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到了州大楼,正值上班高峰,遇上的官员纷纷和他打招呼,汤姆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到了办公室,秘书拿来了一沓文件,汤姆翻开看了看,全都是一些学校经费、防洪抗旱的常规事务,匆匆做了几个批示,汤姆看了眼手表,八点一刻,该去开会了,汤姆拿起一个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不大,一张大桌子横放在室内,按照传统,州长坐在窄侧,其余州内阁官员按照位次分列两边。其他成员已经到了,连伯恩都破天荒地提前来到坐在了右侧。 汤姆在心里简单打了个腹稿便开始了会议,开场白简单随意却暗含机锋,说是按照惯例,这个会应该还要等几天开的,没成想州选举刚结束,前天夜里就闹出个“一零八”事件,在全世界搞得沸沸扬扬,还让自己这个新州长提前和民众来次见面会,不管怎么说,州政府还是在选民面前失了分,影响很不好,深感惭愧啊…… 州司法部长哈耶克见汤姆开宗明义,直接提到了“一零八”事件,看样子是要借机做文章了,自己作为政治盟友,自然要捧捧场,当忙举起手,要检讨州司法部在收购案上的失职,给新州长一个借题发挥的台阶。 没想到汤姆根本不接茬,摆了摆手,让他别急着发言,先下了结论:这次“一零八”事件应该说是我州近三十年经济高速增长阶段结构性矛盾的一次集中爆发。同事们,这个事件的结果令人痛心啊,虽说没有出现重大经济损失,可一个大好青年的生命就这样随风飘逝了!是什么让这个青年宁愿付出生命代价也要大声呐喊啊?前两天,有个匿名的邮件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简单翻了翻,触目惊心啊,我们的一些官员堂而皇之地坐在高位,拿了政治献金还不满足,还要搞贪污,贪纳税人的钱,贪教育经费,贪建设基金,贪得是民怨盈天啊!不仅如此,还大搞权钱交易,眼里看得到大财团的赞助,却看不到普通选民的选票,这种现象很可怕呀,后果已经有了,前两天,普华机构的民调已经出来了,支持民主共和两党的比例加在一起不到80%,其他的是两党都不支持,有些极端的甚至说他们早看腻了总统大选,不过是两盘垃圾端上来,让他们从中选一个臭味少点的罢了,这种情况不得不让我们担忧啊!亚伦的牺牲会不会和政府的腐败有关联呢?我认为或许还是有一些的,我建议,与其说这次是“一零八”事件处理会议,不如叫“反思会”,大家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上台后,是否真正做到了对选民的承诺,做到无愧选民、无愧上帝!我的发言就到这里,下面大家自由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第57章 州内阁会议(二) 哈耶克看到汤姆已经定了调,下面该自己添把火了,便准备举手发言,没成想,州检察长吉姆竟率先举起了手,一副迫不及待发言的样子。这个向来反复纵跳的家伙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站队了?不合常理嘛!看看他能耍啥怪招! 汤姆点了点头,示意吉姆发言,吉姆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高论:“刚才汤姆州长谈到腐败问题,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啊,不怕大家笑话,据我所知,光是州检察院的几百号人每年靠检察裁量权贪污受贿的金额就不是个小数目,我估算了一下,大概一年就会有四千万美元。这不是个小数目啊……汤姆州长提到的问题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咦?这墙头草今天是失心疯了?一上来就把检察院的老底都给揭了!就算是为了向新州长表忠心,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吧?哈耶克环顾一圈,发现其他内阁成员也在四处张望,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看来这小子搞这一出的保密工作还挺好,只是不知道他该怎么收场了。 哈耶克正想着,州审计长艾莉举起了手,开始向哈耶克发难:“吉姆部长,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今天一上来就给新州长一个大惊喜,你说那么多人都拿了,那你作为检察院主要负责人,岂不是拿了最大头?是不是想借着新州长初来乍到,先发制人,搞个检讨就把这事揭过去啊?我提前说一声,你们检察院的账目问题不小,我们审计署催了几次让你们解释款项,你们就是光和我们打马虎眼!” 汤姆开口了:“哎,艾莉审计长,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初来乍到不假,可谁要想趁机蒙混过关,我第一个不答应!当然,吉姆部长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提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想着保护干部嘛,大家把话说开了也好及时想办法解决,早开锅总比捂盖子最后放个大卫星来得舒服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吉姆部长你继续说,我也了解了解具体情况。” 吉姆叹了口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面还有半句话嘛:‘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既然汤姆州长如此信任我,我也不捂盖子了,我确实拿过不少,粗略算算大概有三百八十万美元吧,不过这些我都没私用,贪的经费我后来想办法给补上了,人家在主动送我的我一分都没留,全捐给州慈善基金会了。” 说着吉姆从文件夹中抽出一沓收据,递给了汤姆。汤姆看都没看就递给了秘书,说道:“我相信你,吉姆部长,继续往下说吧,相信你这次不会只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的。” 吉姆听到汤姆的话,深深看了汤姆一眼,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甩锅,我有一万种方法摆脱,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实话,我也不想拿,可有什么办法呢?不拿不行啊,人家硬往你怀里塞啊!” 汤姆似乎有些惊讶:“噢?怎么个硬塞法?我在罗斯福市司法局干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些情况?” 第58章 州内阁会议(三) 吉姆缓了一下,继续说道:“州长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自然没必要让您知道,如果我没记错,您之前在市司法局干了几年的司法局长,那时肯定会有些人试图拉拢腐化您吧?” 汤姆点了点头:“刚开始确实有些家伙借着各种名义往我这送钱,拒绝了几次就没人来了。” “这就是了,三年前,联邦司法部拨了一千万美元专项资金用于全州检察院办公室更新改造,有人给我送了三十万美元,让我把工程划给他,我拒绝了,这种大型改造是要政府统一招标的,我说了不算,需要上内阁会议。那个人没说什么,第二天,联邦某位部长的儿子到我家门口说要拜访我,他进来一说我才知道,昨天找我的那家装修公司是他的一个表弟开的,让我通融通融。还说其他人都这么干,没人会把这种事傻乎乎的拿到内阁会议上讨论。最后没法,钱我捐给了慈善机构,还是把那个项目批给了他。” 州司库长麦克也开口说道:“吉姆部长说的不是个例,我前两年也遇到过,我倒是坚决拒绝了,但华盛顿那边有参议员指名道姓让我通过,不然就让媒体把我扒的身败名裂。我虽说没啥大问题,可也不想落得《竞选州长》里的惨淡下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顺手给他批了,现在想想,有些不应该啊!” 州农业局长和州能源局长纷纷附和,也举了自己的例子验证吉姆的观点,最后州卫生局长意味深长地说:“这样说来,不拿倒还有些不对嘞,不拿位子就坐不稳,位子都坐不稳怎么为人民服务嘛!我在弗利特市当卫生局副局长时,有人给我送礼,让我帮忙审批个项目,其实,就算他不给我送,我也准备批的,他说不送心里不踏实,我说你放心,该你的不会因为你没送就为难你的,政府官员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哪还能再收东西,没想到,他下面的那番话倒给我上了一课,至今我都能记得一字不落。” “你不拿,德克局长怎么拿,德克局长不拿,史密斯议员怎么拿,史密斯议员不拿,你还怎么进步啊!从市到州,从州到联邦,大家都在这么干,快收下吧……” 汤姆敲了敲桌子道:“看来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州的腐败问题确实很严重嘛。看大家讨论得兴高采烈,热情很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次会议,主要讨论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联邦那边让我们彻查腐败问题,必须刹住这股不正之风,我想在州层面上成立一个反腐败调查组,对重点部门进行定期巡视监督,州司法部长哈耶克任组长,检察长吉姆任副组长;第二个问题,‘一零八’事件影响非常恶劣,昨天上了总统内阁会议,认为这件事必须认真调查,严肃处理,给全州人民、全国人民、全世界关注者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件事要当成头等政治任务,务必不折不扣的完成,联邦也派了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汉兹下来监督,我的想法是成立‘一零八’工作组,我担任组长,汉兹担任副组长,威廉,你是人权问题专家了,你来担任工作组的办公室主任吧;第三个问题,州第二机械厂厂长昨天让我们州政府出面,为他们争取3个月的时间,这个事情有些麻烦,我想由我代表州政府出面邀请对方代表谈一谈,必要时可以付出些代价。大家有意见或更好的建议吗?” 第59章 州内阁会议(四) 威廉点点头:“我没意见。”哈耶克和吉姆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前三个议题就这样轻松通过了。 汤姆喝了口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特意看了伯恩一眼说:“下面这个议题有些敏感,我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会讨论,后来想想,还是敞开了说好点。先声明一下:后面的内容需要大家保密,如果发现谁泄露了秘密,一定会一查到底,绝不放过!” 听到州长如此严厉,其他成员有些震惊,静静等待着下文。 汤姆继续说道:“昨天我没来州政府上班,也没向值班室报备,很多人在猜疑,原因很简单,昨天我去华盛顿特区拜访了爱德华副总统,刚才提到的绝大多数问题都是昨天总统内阁会议上强调的,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州务卿伯恩的。” 伯恩显得很吃惊:“和我有关?”其他成员也有些疑惑,这位州务卿从政以来几乎没参加过政府会议,也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政治存在感极低,无论如何一个副总统都没理由注意到一个副州级官员啊!一个副州级官员的名字竟然入了副总统的法眼,传出去一定会惊爆人眼球的! 汤姆道:“今年五月,联邦巡视组在我们州巡视时,发现了一些问题。据调查组反馈,我州北部的亚特兰蒂斯市有一些奇怪现象,怀疑有社会主义的苗头,调查组深入调查时发现在亚特兰蒂斯,除了关键职位是民主党掌控外,其他基层部门已经被一个叫美国团结建设的党派霸占了,换句话说,民主、共和两党在亚特兰蒂斯市的基层政权已经彻底垮塌,说好听点是放权,说难听点就是政不出大院,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如果我没记错,伯恩先生,您就是美国团结建设党的创立者吧,规则您是知道的,可您创立的政党却违反了这一规则,您该如何解释呢?” 伯恩有些吃惊,联邦政府中还有干实事的家伙,本以为自己的行动还能拖上几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过也没关系,自己是为了美国,问心无愧,何畏之有?迅速在脑中梳理了一下,便开口回答道:“汤姆州长,您说的对,我是美国团结建设党的创立者,也是现任最高领导人。我们的宗旨是增加美国人的团结度,更好地建设美国,如果您非要说它是社会主义萌芽,我不否认,我在创立时加入了一些社会主义的理论,可我们的宪法有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不准信仰共产主义了吗?我看没有吧。至于破坏政治规矩,这个恐怕是您的牵强附会了,美国团结建设党作为在北加里芬州、在亚特兰蒂斯市合法注册的政党,当然有资格参加市议会、市政府的竞选。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打马虎眼,事实上,我并没有破坏近三十年来形成的政治默契,亚特兰蒂斯市市级官员全部是民主党人,我们党的干部全部在基层,最高的不过是处级,谈何破坏规矩?我这些天忙于政务,或许下面的人背着我擅自行事,有些越权,您放心,会议结束后我就责令他们检讨。我再次向您和威廉保证,我们团结建设党没有争权夺利的意图,只是想实实在在为平民办几件实事……” 汤姆听完,脸色缓和许多,看来联邦的巡视员又在夸大其词了,这帮人就爱这样,先抛出个重磅新闻,然后以封口的名义趁机敲诈,不知老师有没有上他们的当,既然事情不大,亚特兰蒂斯市又是伯恩的势力范围,那就效仿老师的做法,做个顺手人情,也让这位州务卿搞自查自纠吧,于是说道:“伯恩呐,你说的也挺有道理,不过联邦那边不能不给面子,你安排个整改小组整顿一下吧,完成后把结果报给州政府就行。” 伯恩本做好了唇枪舌战的准备,没想到汤姆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让他自查自纠,不就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嘛。一次绝佳的政治讹诈机会就这样被汤姆放过,伯恩一时间竟猜不出汤姆的用意。不过不管怎么设套,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汤姆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也自然要给出回应,便说:“谢谢汤姆州长,我回去后立即成立整改小组,全面落实您的指示,不折不扣完成您的嘱托。” 汤姆很满意,都说这个州务卿难缠,看来还是识相的嘛,便开口道:“期待伯恩的好消息,如果没有其他事宜,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第60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一) 第十四节 回到办公室,伯恩一个电话打给了亚特兰蒂斯市市长邦迪:“邦迪,中情局的巡视组是不是到你们那里暗访了?整整五个月,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件事?” 邦迪正在亚特兰蒂斯市三桥区视察,接到伯恩的电话,一时间有些懵:“州务卿先生,联邦巡视组每年的巡视是常规行动啊,今年五月他们确实来过,参观了几个街区,也没提出什么问题,还是常规的一些建议,出什么事了吗?” “问题大了!听你那边挺嘈杂,你现在是不是在忙?下午有时间吗?我下午亲自过去和你说!” “好的好的,我下午有时间,需要派人去接你吗?” “少来那一套,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下午四点,准时在你办公室等着我!” 挂了电话,伯恩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更加忧心忡忡,这次不好对付啊,新州长表面上给了自己机会,让自己整改,可要是力度不够,万一哪天被人捅上去,这就是天大的把柄,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让美国团结建设党就这样灰飞烟灭。 想起美国团结建设党(Cooperative Construction Part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伯恩就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六年前,在老副州长的支持下,自己以亚特兰蒂斯市为大本营,创立了美国团结建设党,老副州长是民主党人,却意外的支持自己这个信奉共产主义的“叛逆者”,可以说,没有自己,就不会有美国团结建设党,没有他,就没有美国团结建设党的今天,如今,经过六年的发展壮大,美国团结建设党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二十二万名党员的政党,虽说有近二十万名党员都在亚特兰蒂斯市,美国团结建设党的绝对影响力只在一个市,可自己在州务卿竞选中的胜利已经表明,美国民众,至少北加里芬州民众,已经厌倦了民主、共和两党无休止的争斗,开始希望有其他政党为竞选注入新鲜血液,打破民主、共和两党的封锁。万事开头难,自己在四年前的胜利,或许掺杂着“素人登场”的因素,可这次的胜利连任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只要肯踏踏实实为人民服务,民众的眼睛终究是雪亮的。民主政体下,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选出一个好人,至少还是有像自己这样愿意为人民服务的奉献者的嘛! 自己是什么时候有创立政党、独立参选的想法的?这个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知道,自己是在7年前接触马克思主义后有了强烈的想法。七年前,他作为交流学者来到东方大国访学,访学期间,他见到了与媒体描述截然相反的东方大国,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夜色下的城市更加繁华,如果不是身旁来往的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几乎以为这是罗斯福市的街区,霓虹灯光闪烁不息,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梦似幻;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咖啡馆和茶馆内传出悠扬的音乐声。他毫不怀疑这座城市的繁荣昌盛、充满活力。独特的魅力,让他流连忘返。 第61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二) 在大学,他认识了一位促使他下定决心创立政党的教授——陈缘让。陈缘让是某个大学的社会学教授,曾去过二十多个国家交流访问,对社会现象有很深的研究。在交谈中,伯恩意外的发现,这个陈缘让教授的理论功底竟然异常扎实,一般来说,干实事的人往往轻视做理论研究的学者,认为他们只会纸上谈兵;做理论的也常常轻视实干家,认为他们想到一件干一件,没有理论的规划指引,只会把事情干的支离破碎。陈缘让教授竟能在理论与实践中维持微妙的平衡,实在令他佩服。 在交流中,陈缘让先是谈到了他的国家,虽说不可避免地会带上感情色彩,充满了褒奖之意,可东方大国近四十年的快速发展就是他研究理论的最好论据。陈缘让认为,东方国家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关键就是有一个集中统一领导的好体制,这个体制有一个最显着的优势就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他认为,既然已经处于后发困境,如果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会被具有先发优势的国家甩得更远,永远不可能实现弯道超车。 谈到集中力量办大事,陈缘让便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兴奋,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为了更好地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他们不断研究如何把有限的资本、技术、人才等资源整合到一个方面攻坚,攻坚后及时进行正向反馈,新技术反哺产业升级,为更多人提供更多待遇优厚的岗位。这种正反馈机制可以最大限度的平衡效率与公平,让国家在高速发展的同时保持社会总体稳定。 几年前,中央为了更好地集中力量进行技术攻关,提出新型举国体制,坚持全国一盘棋战略,集中力量、握紧拳头,带动全局,实现重点突破和整体推进有机统一,依靠新型举国体制办成了很多其他国家看来是“天方夜谭”的大事。 如果仅仅如此,伯恩或许并不会有太大触动,更没有可能与这位社会学教授成为知己。“集中力量办大事”是个好办法,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存在一些弊端,他在之前与其他教授的交流中也谈到过,可他们对“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理解往往只停留在表面,深层的逻辑几乎一窍不通,这也是他的遗憾之一。 没想到,说完了优势,陈缘让又话锋一转,开始谈起了弊端:“应该说,‘新型举国体制’在理论上是完美的,从经济学‘理性人’的角度看也是合适的,但它有个最大的弊端便是对参与者的素质要求实在太高。” 这倒是个新观点,伯恩来了兴趣,他之前一直在思考美国如何进行改革,完成效率与公平的兼顾,一直没有好的主意,或许陈缘让的想法会让他找到改革的契机?伯恩不由得对这位“中国陈”高看了一眼,看来这个“中国陈”还真不是草包哩! 第62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三) 陈缘让继续说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最大前提是能够集中力量,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科学理论上的创新,量变终究会引起质变,也就是说,只要肯付出,在宏观层面上一定会有收获,所以,可以这么说,只要集中了足够的力量,就一定能够办成绝大多数的大事。 但关键就在于,集中一个人,一小群人的力量往往是不够的,也很难产生效果,而说服一大群人自愿贡献力量,在现代社会,我想应该只有政党或政府才能做到,因此,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领导者只能是政党或政府的决策层。” “您说的非常有道理,请您继续讲解。”听到这里,伯恩彻底相信了陈缘让的学识,果然一针见血,直接说到了本质,醍醐灌顶啊。 “集中力量往往通过两种方式进行,一种是用信仰号召,另一种是武力强迫。应该说,第一种是最理想的模式,办成大事的收益由全体付出者共享,这种正收益会让他们相信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正确理念,从而在下一次的号召中自愿奉献;第二种往往也能达成目的,但很多人或许会想当然的把办成大事当作自己的奉献而忽略决策者在执行过程中的协调领导作用……反而会认为前期的付出是决策者对自己的‘压榨’,久而久之就会在社会上形成一股‘反服从’风潮,最终阻断这种方式的施行。” “那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呢?” “说实话,这也是我非常苦恼的问题,一方面这需要奉献者的高素质、高觉悟,另一方面,决策者的大公无私也是必不可少的关键因素,可是,在实际执行中,大众往往有夸耀自己功劳的心理,决策者也往往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客观上造成发展不平衡不充分。 应该说,我们国家在过去几十年的高速发展中利用这一制度优势办成了不少举世瞩目的大事,可从你们国家传来的‘自由化浪潮’正在不断腐蚀着我们的执行力,一些害群之马的行为也加速了腐蚀,好在近些年来,中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力开展反腐工作,让第二个原因带来的负面影响大大降低,但第一个‘自由化思潮’的问题,据我观察,至今还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 伯恩忍不住开口了:“陈缘让教授,您说的这种‘自由化思潮’我也深有体会,现在的一些美国政客为了拉取选票,鼓吹‘孤立主义’、‘自由主义’,毫无底线的给选民画大饼,许诺高福利,高福利支出始终是我们国家财政支出的大头,这样一来,国家根本没办法集中力量开展工作,政府官员间也因为党派的不同斗得不可开交,几乎没人干事,我是深感痛心呐…… 虽说我们依旧是世界上第一强国,可这个霸主地位是几十年前的前辈们用汗水与鲜血获得的,吃老本又能吃到什么时候呢?当老本吃完,美国或许会爆发新一轮的革命,那时,美国还会是世界霸主吗?你们会袖手旁观?亦或趁火打劫?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第63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四) 提到现实问题,气氛有些凝重,伯恩也知道,陈缘让教授纵使真诚待人,也绝不会为他提供解决方案的。虽说社会理论无国界,可社会学家却有国界,二人分属不同阵营,或许在学术上可以成为知心朋友,但在现实中,不成为敌人已是万幸,谈何成为朋友? 没想到,陈缘让沉默了一会,竟开口道:“伯恩先生,我非常欣赏你,也非常希望能与你成为真正的朋友,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想说的是,你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我们始终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 当前,世界格局在变,发展格局在变,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资本、技术、信息、人员跨国流动,你我两国的经济已经深度绑定,帮你们,也是在帮我们,因此,我是非常乐意回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倒是你们,整天想法子向我们国家灌输错误思想,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我们也像你们当中的一些政客一样自私,想要接受建议,就必须先刨除这种错误的理念。 首先我要声明一下,我下面说的只是个人建议,并不是要求,更不是强迫,我们不接受你们强行输出的‘外国模式’,也明白每个国家有自己的独特国情,绝不向你们输出我们的模式,这点请你放心。至于为什么要帮助你,我的答案很简单,地球很大,容得下两国各自发展,你我之间并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美国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也是我乐意看到的,至少美国政客不会因此在民众间制造‘反华情绪’,这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解决方法,很简单,如果你真心想改变美国的现状,第一步就是提高凝聚力,提高民众的认同感,让他们知晓道理,说来容易做时难,尤其是你们美国太过重视‘自由主义’,我个人对你们的前景十分悲观,如果你想尝试,我愿意在理论上为你提供一切帮助,在物质上尽我所能提供帮助,说心里话,我也希望看到美国能出现一个实现我的研究理念的区域,也希望它的经济发展能取得我理想中的成功……” 听完陈教授的一番高论,伯恩真是醍醐灌顶,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中国陈,牛逼!古老的东方智慧,佩服!” 访学结束后,伯恩回到了位于亚特兰蒂斯市的亚特兰大学继续教书,可创立政党的念头已经在他心中埋下。 他评估了自己创立政党、赢得市选举的可能性,发现自己的竞选很大可能获得成功:近二十年的教学生涯已经让他在亚特兰蒂斯市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遍布政坛、商海,可以在一定程度为他提供政治站台与商业支持;亚特兰蒂斯市的现代化程度远低于美国的其他地区,作为联邦保留的一块原住民聚居区,亚特兰蒂斯七十八万人口中有近十万是原住民,他们的文明程度远低于来此定居的白人;亚特兰蒂斯东西两侧是大山,北面靠海,仅有南面是广阔的平原,与其他市接壤,也是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泛自由精神在亚特兰蒂斯还没有广泛传播,其中的居民对政党的关注也没有太多热情,很多选民甚至分不清民主党与共和党的区别,投票时往往胡乱勾选一个完事,这一切让伯恩意识到,亚特兰蒂斯是一块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宝地,他将在这片土地上勾勒自己的政治蓝图! 第64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五)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同事们听,本以为同事们会反对,没想到绝大多数同事表现出了强烈的支持,他们作为大学教授,看到的、听到的、研究的东西远比一般人更加深刻,研究越深,对两党的争斗便愈加厌烦,如今伯恩要创立一个新政党竞选,又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他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的老师,也是时任北加里芬州副州长。老师听完他的想法,只说了一句话:“放手去干吧!”于是六年前的3月1日,美国团结建设党正式成立,此时只有30名正式党员。 此后六年间,他阅读了大量马克思主义书籍,确立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靠着这个口号,他吸引了近数百万人前来听他的演讲,美国团结建设党也不断发展壮大,四年前,他凭借这个口号赢下了州务卿竞选,四年后,他因为政绩成功连任,在其他州内阁官员看来,他这位州务卿当的太过散漫,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政治斗争一概不站队,利益瓜分一概不参与,似乎他当这个州务卿真是为了美国公民服务,没有丝毫个人特殊利益。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当州务卿的最大目的便是获得必要的政府权力,从而达成自己的目标,第一个任期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在亚特兰蒂斯市呆了三百多天。团结建设,既要团结,又要建设谈何容易,他花了一年的时间雷厉风行地整合收编了亚特兰蒂斯市的地下世界,一个如此落后的城市竟也有如此繁荣的地下世界,实在令他震惊。接着,他联系了所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学生,利用行政手段强行通过了《亚特兰蒂斯市基建法案》,以市场价格收购土地用于开发,虽然这样会损害大地主的利益,引起他们的不满,可在他看来,这些大地主的土地完全是通过巧取豪夺得来的,沾满了底层人民的血泪,不强行没收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了,还想着趁机勒索政府?门儿都没有! 轰轰烈烈搞了五年,亚特兰蒂斯在他的带领下,几乎换了一副模样。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像一条黑色的巨龙一样伸向远方,阳光洒在马路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给整个道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高大的树木,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走在马路上,很难有人相信,这里几年前是泥泞不堪的小路。亚特兰蒂斯,这个古老的城市从农耕文明仿佛一下跳到了现代社会…… 去年的3月1日,是美国团结建设党建党5周年,伯恩作为最高领导人,按照惯例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在讲话最后,伯恩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对党内机构进行改革,成立完善的组织体系。 之前美国团结建设党员人数较少时还感觉不出来,等到5年后,党员数目已经达到了二十二万,按照民主、共和两党的组织架构已经很难进行有效管理了。按照陈缘让教授的理论,要想让一个政党有强大的执行力,必须不断完善党的建设,用制度规范成员行为,同时定期开展主题教育活动,最大程度预防成员的堕落…… 第65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六) 经过研究,美国团结建设党成立了书记处、亚特兰蒂斯市委等机构,伯恩作为最高领导人,担任美国团结建设党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亚特兰蒂斯市长担任美国团结建设党亚特兰蒂斯市委委员、常委、书记,兼任美国团结建设党中央书记处书记,相应的,任命了其他市委委员、常委;明确了美国团结建设党的英文缩写:CCPUSA和中文简称:美建;邀请陈缘让教授担任美国团结建设党顾问…… 为了不引起民主、共和两党高层的警惕,同时为了最大限度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朋友,伯恩创造性地提出一个人在加入美国团结建设党时可以同时加入另一个政党,这样一来,亚特兰蒂斯市虽然处于美国团结建设党的领导,连亚特兰蒂斯市市长邦迪都加入了美国团结建设党,但在明面上,亚特兰蒂斯市的主要领导依然是民主党人,依然处于民主党的控制下。这种把戏虽然拙劣,却确实骗了民主、共和两党高层不少年,如果不是联邦巡视组无意间发现里面的猫腻,或许还要过上很多年这个小把戏才会被拆穿。 如今,美国团结建设党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注意,好在听新州长的语气似乎只是知道美建在基层的影响力,并不清楚市里高层的双党籍身份,看来巡视组应该是无意间发现了些问题,却没有仔细调查,只是做了一些初步的调查。静下心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双党籍的把戏应该还可以玩上一段时间,等回亚特兰蒂斯市时让邦迪把市政府下属的各局局长也在名义上发展成民主党人应该问题就不大了,他相信两党高层不会试图在一个偏远地市搞两党专政的…… 下午四点,伯恩准时来到了亚特兰蒂斯市政府大楼,他已经来过很多次,门卫早就认识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伯恩书记,打了声招呼便打开了大门。 一进邦迪办公室,伯恩就闻到一股沁人的香味,不由吸了吸鼻子,邦迪正在看材料,见到伯恩,忙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上前,上来就给了 伯恩一个大大的拥抱:“伯恩书记,欢迎大驾光临!不知你这次来有何指示啊?” “你小子,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几天选举刚结束,又赶上‘一零八’事件,要不是你这边出了问题,我哪有功夫过来,我这次可被你害惨了!州内阁会议快结束时新州长一下了抛出了你们市基层政权的问题,给我着实打了个措不及防啊!好在新州长初来乍到,不敢上来就搞政治讹诈,让我做个检讨、交份报告蒙混过关,你也真是的,巡视组的问题那么久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邦迪确实也没听到任何风声,连忙解释道:“伯恩书记,真不是我有意蒙你,巡视组过来时我按你的要求带他们按预先的路线逛了一圈,一点毛病都没发现,他们还夸我们工作做得好嘞! 第66章 美国团结建设党(七) 你上午在电话里说各市局局长党派的事,这个我知道,但你之前不是说过嘛,说只要明面上不让咱们党的同志进入市级领导班子,其他随你们安排,我想着,基层民众都习惯了有困难找我们党,如果各局局长不是我们的人,恐怕对下不好交代……” “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市长他们平时见不到,可能不关心是哪个党派的,但各局局长平时少不了和老百姓打交道,欺上容易,瞒下确实有些不太厚道。又不能让他们知道双党籍的事,他们嘴太碎,容易乱说话。” “嗯……”伯恩略一思索道:“各局局长还是换成民主党比较稳妥,这样吧,你让他们解释一下,说他们初心不变,加入民主党后依旧会坚持为人民服务,不用纠结他们的党派问题……” “我看这个办法可行,我明天就向北加里芬州民主党委员会打个报告,申请一百个入党名额,尽快把这些局长的身份全部落实。” “邦迪,有毛糙了不是,别那么着急,等几天再申请,人家不是傻子,肯定会怀疑你是不是和美国团结建设党搞什么政治交易了,怎么那么快就把他们在实权岗位上的人做通了思想工作?就算没怀疑,你这种高效率无论在民主还是共和党里都是无可比拟的,完成效果太好人家把你当个典型立起来岂不是更完蛋?” 邦迪彻底服气了伯恩书记的缜密,心悦诚服道:“谢谢伯恩书记指点,我一个月后再申请名额。” 伯恩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新州长建议我成立一个整改小组落实这件事,因为你现在是民主党人,我如果让你担任整改小组组长,必然绕不过新州长,毕竟他现在是北加里芬州民主党委员会主席,虽然民主党的组织很松散,可礼多人不怪,提前通个气总是好的,你有个心理准备,别新州长给你打电话时穿帮了!” “没问题,到时候我就说你和我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正在考虑,还没接受不就行了!” “知道就好,别的没什么事了,我晚上还要赶回罗斯福市参加一个宴会,据说从联邦下来的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汉兹也会参加,你这阶段行事低调点,我怀疑咱们州要刮起政治风暴了!我可不想你这个得力干将倒下!” “是!伯恩书记,这个你放心,我不贪污不受贿,又不吃请,生活作风也没出过问题,人家想要扳倒我,嘿嘿,没门!” “你小子别以为自身硬就不怕人查,回去好好看看马克·吐温写得《竞选州长》就知道我说的意思了,不和你扯皮了,我先走了!对了,你办公室还挺香的,喷了啥品牌的香水啊?” “嘿嘿,不是香水,是咱们市郊区的一个农户种植的梅花,不知怎么的,今年竟提前开花了,我买了几枝插在花瓶里,也算陶冶情操了!” “好!可以让农业局的专家过去研究一下,说不定能培育个十月开花的梅花新品种,也算是咱们市的特产了。” “书记,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跟我还客气啥,抓紧去忙你的吧。” 第67章 汉兹的悔悟(一) 第十五节 再次踏上罗斯福市的土地,呼吸着略显干燥的空气,汉兹有些惆怅,自从去联邦大学读书,自己除了一年一度的社区聚会,几乎再没回过北加里芬州的故乡。他离开家乡已经好多年,除了社区聚会这根风筝线拴着他的灵魂,他几乎已经忘了家乡的一切,除了邻居小弟弟亚伦。 他是在一个午后遇见的亚伦,阳光正好,太阳的光热照得小镇居民身上暖洋洋的,大家三五成群搬个小凳子或竹椅在屋前晒太阳。他那时上中学,刚写完家庭作业,跑进厨房得到母亲的允许后兴冲冲地抱着新买的滑板来到门前的广场玩耍。 练着练着,他突然发现,在邻居的院门口有个几岁的小男孩好奇地望着他,他有些兴奋,自己刚搬到这个小镇,还没有找到同龄的玩伴,邻居的孩子不是还在牙牙学语就是已经上了大学,能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玩伴真是不容易,他招了招手,那个小男孩飞快地跑了过来,和他一起玩起了滑板。在交谈中,他得知了小男孩的名字——亚伦,从此,亚伦这个名字的主人便成为了他心中的一部分,虽然几年后自己去华盛顿特区上大学,可与亚伦的联系从未间断,他们谈天说地,通过网络交换着生活的乐趣。大学毕业后,自己仿佛戴上了假面,步入官场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常常会陷入迷惘,究竟哪个他才是真实的他?似乎只有在与亚伦的畅谈中才能感受生活的温度,回到最初的感觉。 一年前,美国国务院印发了一则公职人员岗位交流的通知,他已经在劳工部工作了很多年,正好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到其他部门锻炼锻炼,恰好,中央情报局的人权保障中心需要1-2名职员,按照他的设想,在这个岗位上,他可以了解到美国的人权状况,为人权事业作出贡献。一系列资料审核、笔试面试后,他顺利成为了人权保障中心的一员,开始的生活确实如他畅想的那样,每天在全国各地奔波,调查地区人权保障情况,虽说累点苦点,他的心却充满活力,看着一个个无良企业在自己和同事的监督下改善工人们的生活,保证他们的人权,汉兹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 可是,三个月前,他突然接到了中情局局长的电话,要他立即来办公室,他有些疑惑,可还是照做了。一进办公室,局长一脸严肃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让他当场翻阅,看完后他震惊了,这就是一份搞破坏的行动书,他不解地抬起头看着局长,莫非局长是让他去捣毁这个搞破坏的团伙? 局长的语调没有变化:“汉兹,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中情局这个大家庭,现在有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按着要求去做吧,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月的休假……” “局长?”汉兹有些疑惑。 第68章 汉兹的悔悟(二)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搞破坏?” “心里知道就行,没必要嘴上也说出来。” “局长,您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我开过玩笑吗?” “局长,我们是人权保障中心,不是人权毁灭中心,让我去煽动另一个国家不明真相的民众搞破坏,请原谅我,局长,这个我真的做不到……我心里有点慌啊……” “汉兹,我是非常看好你的,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时也紧张,慌是对的,可不能老慌啊,考虑到你是第一次干,很多活我让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你去到没什么需要忙活的,汉兹,不要让我失望啊……” 听到一向严肃的中情局局长用这种语气说话,汉兹有些害怕了,当他半小时前接到局长电话时,他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哪有局长不和主任沟通,直接找他的!这下好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根筋两头堵了。要前途还是要良心,这是个难题,不过他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他,选了哪种似乎都没有好果子,自己就不应该掺和这件事! 一瞬间,往事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横跳,有儿童伸着枯瘦的手向他祈祷的画面,有耄耋老人拄着拐杖无助望着他的画面,有同事们看似和善的笑容,有局长冷酷的眼神…… 对!自己现在还在局长办公室,局长还等着自己的回答呢,他下定决心拒掉这门差事,可嘴却像被胶水糊住一样,没吐出一个字都要费好大力气:“局长……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可我……真的……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局长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语调依旧没有变化:“汉兹啊,你的选择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不过,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翻到文件背面看看吧。” 汉兹有些疑惑地按照局长的指示把文件翻到了背面,一行鲜红的大字刺得他喘不过气,“TOP SECRET”!他瞬间明白了局长的意思,他上当了! 仿佛是在为他的思路做注解,局长干笑了一下,语调竟有些轻松道:“汉兹,按照我国国家安全有关规定,擅自翻看绝密级文件是要进监狱的哟!一边是光明大道,一边是阴暗小径,就看你如何选择喽……放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干这种事,多干几次就好了,实话告诉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都是为了美国国家利益,忘了进来时许下的誓言啦?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为了美国利益,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为了美国伟大,我们什么事都可以做!你是美国人,和那些潜逃到我们国家的垃圾不一样,这是对你的锻炼,你要珍惜啊,汉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吧?” 汉兹脸上挂满了汗珠,到了现在,他如何不知局长的用心,这下他是被局长套牢、想跑都跑不掉了,长叹了口气,汉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又一个单词:“局长……我……愿意……” 第69章 汉兹的悔悟(三) 局长看起来很高兴:“汉兹,恭喜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放心,中情局不会亏待你的,好好干!” 后来的一切似乎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在高云城,真如中情局局长所说,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下场发些东西即可,甚至不需要他露面,回到美国后不久,他便升职成为了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一切都如局长所说的那么美好,摆在他面前的道路阳光灿烂、鲜花满地,只是他在进入梦乡时常常会想到被打砸店铺中游客的尖叫和惊恐的面庞。他向局长讨教,局长的回复依然是那句话,习惯就好了。可是……习惯了就真的不在乎、真的好了吗? 进入中情局不过四个月,汉兹却感觉自己仿佛度过了数年,这种感觉在他干完那件事回到美国后显露的更加明显。他终于知道了良心的重要性,在此之前,他光明磊落,从没有一次因罪恶感失眠,那次事情之后,他再没有找回问心无愧的感觉。之前听同事们开玩笑说有良心可以赚的多,没良心后赚的更多了,现在看来,如果一个人之前有良心,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永久地丢弃了良心确实是个愚蠢的选择……如果自己当时选择拒绝,会不会在监狱里还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这种懊悔在他得知亚伦的赴火谏言后更加强烈。那次社区聚会举办时自己刚从高云城飞回来,心里充满着不安,精致的打扮不过是掩饰内心的焦虑。聚会上,为了避免自己乱说话,从不喝酒的他强迫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试图用醉意掩饰自己的失态,自己最后似乎是被人搀扶着回到的休息室?他的脑子似乎在离开宴会时就喝的断片了,最后似乎跟人吵了一架,吵得还很痛快?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了亚伦充满泪水的双眼……等他醒来,休息室中只有他一个人,房间内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看来是自己喝糊涂了,不过既然想到了亚伦,何不邀请这位小弟弟叙叙旧?他掏出手机刚想拨号,突然想起,他在任务结束后的五个月里为了防止暴露,是不允许与外界进行网络联系的,算了算了,等下次有空时再找亚伦叙旧吧,汉兹没多想,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又飞回了华盛顿特区…… 现在想来,自己大概是那次酒后断片后说了一些真心话,扶他进屋的人应该就是亚伦弟弟。这样看来,自己竟是害死亚伦的凶手!看到那段点火的视频时,他还有些奇怪自己的心为啥痛了一下,可并没有联想到亚伦,还以为是为一个大好青年丧失生命感到悲伤,等到在爱德华老师家听到噩耗,他才明白自己的愚蠢,弟弟,就这样走完了他那短暂的一生,他连大学都还没读完呐! 他的心里非常悲伤,很多话堵在喉咙却不知如何说出,他知道弟弟的性格,弟弟绝不会因为听到他的那番话就对美国、对世界失去信心的,他是个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弟弟彻底对美国绝望,决定铤而走险,用生命的绽放完成这次闭幕的演出! 第70章 汉兹的悔悟(四) 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放着那段视频,试图找出弟弟绝望的原因,终于,在他第五十一次重放时,他找到了弟弟失控的根源:新州长汤姆的混账话:“所有人,全部往后退,这个疯子图谋不轨!想让我们所有人陪葬!安保人员注意,密切关注他的行为,必要时可直接击毙!” 他一瞬间就知道了原因,弟弟一定是把美国所有的黑暗归咎于基层官员的巧取豪夺、欺上瞒下了!弟弟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了,好到没有经历过社会的风风雨雨,他天真的以为对选民们口口声声承诺许愿的州级官员会真心为人民服务、为美国服务,所以在巨大的心理落差前才会滤镜破碎,心生绝望,精神上的跳崖不亚于现实的跳崖,无论哪种情况的出现都将彻底终结人的生命! 知道了原因,汉兹的第一反应不是解谜后的欣喜,而是无言的悲伤。自己的这个傻弟弟竟然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美国梦付出了生命的的代价!捅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有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也随弟弟而去,他知道,他的灵魂也早已不再纯洁,他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他理解汤姆的做法,在那种情况,这是最稳妥的方案,理智让他屈服,可感情让他难以接受。苍天有眼,联邦竟然让他作为督察员参与‘一零八’事件的调查。既然大家都放肆地利用职权捞钱,那他也该放肆一回,用手中的‘尚方宝剑’为弟弟讨回一个公道,让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家伙付出代价。只恨自己实力薄弱,在没有雷霆一击前只能暗暗积蓄力量,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出了机场,汉兹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州政府,到了广场门口,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汉兹打了个招呼,那人立即殷勤地小跑过来,主动接过了汉兹手中的拉杆箱,笑着给汉兹介绍罗斯福市的发展和州政府的情况。 虽然汉兹在罗斯福市生活了整整十八年,可也已经离开罗斯福市一二十年,很多记忆中的建筑早已被岁月或建筑队抹平。北加里芬州在三任州长的接续带领下,从世界闻名的“铁锈带”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工厂遍地的工业州,毫不夸张地说,短短二十年,北加里芬州的变化超过了以往近五十年的变化,堪称“老树发新枝”。泛泛而谈似乎还不过瘾,似乎是为了强调成果的真实,中年男子开始了数据轰炸,什么GDP年均增速高达5%,工业产值比重高达36%,工业增加值位居全联邦第三,高新技术产业数近五年增加了124家……还谈到自己作为北加里芬州统计局局长,每年为这些数字不知出了多少次差,联系了多少调查者…… 想不到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竟是州统计局局长,北加里芬州政府的想法还挺独特,就是不知是当地风俗还是故意来的下马威?汉兹作为人权专家,见惯了统计数字后的猫腻,本不想打击男子的兴致,可中年男子一路上叨叨说个不停,汉兹没办法,只好掏出了应对数据的“杀手锏”:“贝恩先生,感谢你的好意,北加里芬州的发展有目共睹,可我真的不需要通过数据了解,数据是会骗人的!你做统计研究那么多年,数据有没有水分你心里清楚!咱们都是明白人,让我静一会好吗?” 这位统计局的贝恩局长却似乎没有这个觉悟,一听这个反而急了,开始嚷嚷起来,脸涨得通红:“汉兹副主任,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水分!我做统计工作那么多年,所有数据我都亲自校准,所有来源我都挨个核实,你不要凭空污蔑人!” 也不知这位局长大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虽说这是公认的事实,可要他现在拿出证据,还真有点难,没办法,他只好敷衍了几句,免得贝恩纠缠不休。 来到州大楼面前,汉兹看了眼表,8:40,正好赶得上9:00开始的专项工作会议,大楼门上烫金的英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汉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走进了大楼。 第71章 汉兹的悔悟(五) 第十六节 进了会议室,汉兹环顾四周,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之前在劳工部工作时,北加里芬州内政部长拉里;州财政局长汉斯和州卫生局长艾瑞克……还有几天前在爱德华老师家中刚见过面的汤姆州长。 汉兹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自己姓名牌的座位前,从座位安排上看,北加里芬州对自己还是蛮重视的,自己的座位仅次于州内阁成员,看来老师的话还是对这位新州长产生了作用,但愿这场会开得成功。 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这次会议竟然是州务卿伯恩担任主持人,台下近百名官员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联邦来人,自然中间派主持最为妥当。 伯恩简单说了两句开场白,就把话筒递给了汤姆,汤姆按照惯例对汉兹的到来表示欢迎,不同于东方大国“京官大三级”的心理,在美国,州政府的官员对联邦派来的官员普遍有种厌烦、轻视的心理,当然,联邦官员大多也是从地方晋升的,所以为了减少各州与联邦的抵触情绪、方便开展工作,联邦下派的官员一般都是各州晋升的本地人。 汤姆说完,汉兹也例行表示了感谢,下面便是具体工作安排了。办公室主任哈迪走上台,开始了具体的工作安排:为查明“一零八”事件、整顿贪污腐败,经州内阁会议讨论,决定成立北加里芬州“一零八”人权调查小组,汤姆任组长,汉兹任副组长,威廉任办公室主任;决定成立北加里芬州反贪污腐败调查小组,哈耶克任组长,吉姆任副组长,决定成立北加里芬州亚特兰蒂斯事件调查整顿小组,伯恩任组长,邦迪任副组长……当然,亚特兰蒂斯市的真实情况自然不会拿到会上说,只说联邦巡视时发现了些小问题,需要及时整改等等……各组人员在办案时务必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注意办案方式,注重人权保护,绝不能出现“一零八”类似的悲剧…… 汉兹越听越不对劲,联邦派自己下来监督调查,搞了半天,州政府成立的三个小组没有一个与联邦有关,把调查级别直接限定在了州层面,自己也只担任了一个小组的副组长,这和联邦的要求相差甚远啊!汉兹不相信爱德华老师没有和汤姆说过成立联邦调查小组,这么看来,要么是汤姆阳奉阴违,要么是汤姆初来乍到,还没能掌控州内阁,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汉兹正想着,哈迪的发言已经接近了尾声:“相信在中央情报局人权保障中心副主任汉兹的指导下,在州长汤姆的带领下,一定可以把‘一零八’事件查个水落石出,给民众一个交代!” 再不发声就来不及了,汉兹本不想大庭广众下,刚到地方就与州政府发生冲突,可如果放任,会议结束就木已成舟,无力回天了,罢了,他们先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 汉兹举起了手,示意哈迪他准备发言,可哈迪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糊涂,连停顿都没有,继续介绍着工作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