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 第1章 全府皆炮灰 半夜时分,永昌侯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 有打更人路过,站在门口望进去,只见侯府乱哄哄的,衣着贵重的宾客们来来往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顾南夕还未睁开眼,古朴的丧乐声,僧道念经声,男男女女的悲泣声一股脑钻入耳朵,让人莫名心焦。 “阿娘,大哥去哪里?祖父出殡,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还不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顾南夕脑门生疼。 顾南夕难受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悬挂的白色帷幕和一群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 眼前嘟着嘴,不断往外张望的明艳少女,正是自己不争气的小女儿。 顾南夕重重叹口气,前世自己熬夜为学生们改试卷,导致过劳死。 迷迷糊糊之中,绑定了慈母系统,要穿到《商女逆袭录》这本书中,当永昌侯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苏玄明,为身为商女的女主,掏钱又掏心,最后成功被当做垫脚石,凄惨而死。 二儿子苏云亭身子病恹恹,却一个劲往江湖扑腾,最后被贼师陷害,女主举报,连累全府满门抄斩。 小女儿苏云烟恋爱脑,一心想要皇帝为她遣散后宫,惹怒佟贵妃,最后幽禁冷宫,活活饿死。 慈母系统的任务是丰富这几个反派炮灰的人设,然后继续走剧情。 顾南夕很无语,合着自己的任务是补足他们童年缺爱,然后继续带着全家共赴黄泉? 很好,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躺平摆烂再死。 顾南夕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睡上一觉。 “宿主!快醒醒!马上就到关键时间点了!大儿子苏玄明马上就要带着女主,大闹灵堂。你快起来演一演!”慈母系统在脑海里叫个不停。 大儿子苏玄明为了顺利娶到女主,会打着让女主给祖父送葬的主意,把两人的婚事坐实,顺便给女主扬名。 原主自然是不同意,当场被气晕过去,这就导致女主没法进门,大儿子苏玄明名声受累,被学院退学,并对女主怀恨在心。 “别睡了!快醒醒!”慈母系统焦急不已。 顾南夕没忍住,在脑海中询问:“你不是慈母系统吗?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反派命运?” 慈母系统理所当然道:“能为女主去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啊。总好过,反派眼睁睁见女主另嫁他人,痛苦一生!” 顾南夕:“那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让反派们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曾经缺失的母爱。” 顾南夕哽住了,这难道不是更虐反派吗?家庭美好,人生得意,仅仅是情场失意,就失去了性命。 罢了,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觉悟。 自己这个侯门主母,也不是个炮灰? 顾南夕头一歪,又睡了过去:“到我上场的时候,再喊我。” 慈母系统还没反应,一旁的小女儿苏云烟先着急了:“阿娘,你怎么又睡了?没有您主持,这葬礼可怎么办呀!” 顾南夕沉沉睡去,耳畔的急呼,权当王八念经,就是不听。 苏云烟急得直跺脚。 “夫人,林尚书家来人了。” “夫人,前院招待的仆从不够用。” “夫人,采购说,今日食材价格上涨,预算不够。” 一群仆从堵在苏云烟面前,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苏云烟身后的顾南夕,依旧睡得那么香。 苏云烟眼见侯府乱成一锅粥,急得直掉眼泪,想去寻祖母求救,可环顾四望,哪里瞧得见祖母的身影? 苏云烟没了法子,只能赶鸭子上架,接过这一摊子事:“前院人手不够,就从后院调!后院不够,就从门房调!” 仆从们一窝蜂地来,又一窝蜂地走。 乱糟糟的,没了规矩。 苏云烟只觉得四周全是戏谑的目光,叫人难堪不已。 永昌侯后门处,大公子苏玄明紧紧牵着一布衣银钗女子的手,表情十分愧疚:“静娘,今日委屈你从后门进。他日,我必定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被唤作静娘的女子,温婉一笑:“老永昌侯疼你入骨,他仙逝离去,我只想替你尽尽孝心。若是夫人坚持不同意,你莫要为了我,同夫人发生冲突。夫人不过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罢了。” 苏玄明瘪瘪嘴:“在她心中,永昌侯夫人这个位子,才是最重要的。何曾将我放在心上?你放心,若是门房敢阻拦你我,我就硬闯进去!” 静娘双眼饱含泪水,却偏过头去,不让苏玄明看见:“我自是信你的。” 苏玄明见状,恨不得将静娘搂进怀中,好生宽慰。 可是,时间紧迫,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自己不可分神! 苏玄明拉着静娘大步朝后门走去,只见一路上仆从们匆匆忙忙,慌乱至极。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自己! 苏玄明疑惑不已,自己娘亲管家的能力一等一,事事都亲力亲为,府中从没这样乱过。 这是发生何事了? “苏郎。”静娘小声呼唤。 苏玄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静娘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院,直到来到顾南夕面前,畅通无阻。 “阿娘,明日祖父出殡,静娘也想去送上一程,以表心意。” 苏玄明站在顾南夕面前,语气邦邦硬,似是在征询意见,却又坚定如铁。 在慈母系统的催促下,顾南夕这才幽幽转醒。 “打他!骂他!这个不孝子,竟然在灵堂上逼宫!简直大逆不道!”慈母系统在脑海中撺掇。 周遭的宾客们也注意到这一幕,窃窃私语。 “这女子不就是静娘?城东李氏药材铺的药材西施?” “正是她。太学的学子们个个追捧上天,没成想,她竟瞧上了苏玄明。” “这有甚好奇怪的?比苏玄明有权势的,不可能娶静娘。能娶静娘的,又比不得苏玄明。” “这静娘倒是厉害,能撺掇苏玄明来灵堂上闹。” “她能越过几个兄长,当上李氏药材铺的大掌柜,哪能没点手腕?” “堂堂永昌侯府世子,竟然要娶一商女为妻,这脸面掉到泥里,被人踩,捡都捡不起来。” “生下苏玄明,还不如生块叉烧。我要是侯夫人,我定要将他们赶出去。” 第2章 摆烂到底 掐着点,顾南夕才准备开始营业。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身材高大,披麻戴孝的少年,挡在一明丽少女面前,正警惕地望着自己。 显然他就是大儿子苏玄明。 顾南夕同那少女对上视线,少女并未躲闪,反而微微一笑,纤手拨弄腰间的麻绳,表情充满志在必得。 这便是女主李宁静了。 “弟媳,苏玄明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带一商女来灵堂?何曾将永昌侯府的名声放在心上?你还不赶紧处理此事?”说话之人古铜肤色,贼眉鼠目,小眼珠子提溜转,瞧着不像好人。 他嘴上说着为永昌侯府着想,眼神里却是巴不得把此事闹大。 若是依照原主的脾气,见侯府的面子被人这般踩,定是忍不住脾气,要将静娘赶出去的。 看来,这人就是永昌侯的大哥了。 原主只有两子一女,老二还是病秧子,老大要是废了,说不定这侯府的爵位就能落到大房手中。 唉,不知这永昌侯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阖府上下,不是反派炮灰,就是这等心怀鬼魅之辈。 “阿娘。”小女儿苏云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南夕瞥见苏云烟发髻上戴的纯玉簪,雕工精细,颇有片玉万两金的架势。 苏云烟一个月的月钱才5两,如何买得起这玉簪? 自然是有人相送。 顾南夕再看向静娘,静娘低垂着头,并未因苏云烟没开口求情,而感到失落。 “咳咳咳,阿娘,人生苦短,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能为侯府传后了。何不如让大兄得偿所愿?好叫您早日抱上乖孙孙。”二儿子苏云亭用手帕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他一身素白,看上去艰苦朴素,唯独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瞧着不像是府中之物。 他时不时摩挲下剑柄,动作轻柔,显然是爱极这柄剑。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侯府老夫人也淡淡开口:“儿媳妇,玄正自幼被我抱走,养在膝下。你素来对他不喜。但在此等人生大事上,你还是发发慈母心,心疼心疼玄正吧。” 随着老夫人的夹枪带棒,苏玄明就像个炮仗,脸色越来越黑,眼瞅着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静娘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苏玄明竟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死死抿唇,眼神冒火,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本该在院中吊唁的宾客们,见有好戏瞧,纷纷走了进来。 脑海里的慈母系统见顾南夕迟迟不发作,便挑拨道:“这女主送小女儿首饰,送二儿子宝剑,你婆母又和你素来不合,她分明是想孤立你!拿出穿越女主的气势,让她看看,谁才是大王!” 顾南夕懒洋洋地瞥了众人一眼,对苏玄明勾勾手指。 苏玄明看向身旁的静娘,对上她担忧无比的眸子,一颗心,又燃起无穷的勇气。 苏玄明视死如归地走到顾南夕跟前。 这少年,个子足足有一米八。 顾南夕坐在凳子上,需要仰脖才能瞧见他的下巴。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脖子,示意少年蹲下身体。 苏玄明犹豫一瞬,还是蹲了下来。 “我不同意。”顾南夕淡淡开口。 眼见苏玄明怒火中烧,想要站起来对峙,慈母系统还在脑海中拍手叫好,直呼打起来! 顾南夕紧接着说道:“你二弟的宝剑,你小妹的玉簪,都是静娘送的?” 苏玄明的神色变幻数次,他为人有些死板,最是瞧不上送礼之事。 但做这件事的是静娘,为的又是两人的亲事,他只能当没瞧见。 如今,这事被母亲一语道破,苏玄明一时气弱。 “啊,嗯,这个,唉,是的。”苏玄明垂头丧气地承认。 一只随时待发的藏獒,瞬间变成一只落汤狗。 顾南夕不免失笑:“你啊你。” “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苏郎,是我求的他!老侯爷仙逝,苏郎茶不思饭不想,我只是想陪着他,送老侯爷一程。” 静娘听不清这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瞧见顾南夕对苏玄明说了句话,苏玄明就无精打采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 静娘担心苏玄明被顾南夕说服,于是顾不得其他,嘭地一下对着顾南夕跪下来。 宾客们大多是当家主母,谁家院子里没几朵绿茶花?远远的,便能闻出味来。 “这永昌侯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丈夫后院有绿茶花,儿子还要娶一朵绿茶!想想都替她感到憋屈。” “幸好静娘黏上的是苏玄明,若是黏上我儿,我得请出家法,把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折。” 夫人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静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执掌商铺多年,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知凡几,怎么会因此动怒? 更何况,这些人骂得越凶,苏郎只会更心疼自己。 果然,苏玄明听到后,看向静娘的眼神满是内疚。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阿娘,这都怪我,跟静娘无关,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你确实也有错。” 苏云烟担忧地望向顾南夕,阿娘向来谨言慎行,极注重仪态,这会子,怎么这般失态?莫不是被兄长们气狠了? 顾南夕端起一杯茶,润润口唇,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开口:“你知道叫她投其所好,怎么就不知道投我所好?” 顾南夕歪了歪头,打量苏玄明半响,这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不知晓为娘喜欢什么?” 苏玄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还是在反讽? 静娘也收敛起楚楚可怜的神态,全身戒备,等着顾南夕出大招。 顾南夕示意苏玄明附耳过来:“为娘偷偷告诉你,我生平只对一物矢志不渝!那便是金子!” “哈?!”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掏掏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那风光霁月,只喝露水,觉得谈钱财俗气的娘亲吗?! 顾南夕嗔怒:“怎的?我悉心养大的好大儿,便是按斤卖了,也得卖上了个百十金。她身为商女,难道不知晓这个道理,竟想白饶我一个好大儿?”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第3章 脑补是个病! 苏玄明恍恍惚惚,忍不住开口询问:“阿娘,你刚才说甚?” 顾南夕上下打量苏玄明一圈,这才开口道:“我是问静娘,打算拿出多少金子来孝敬我?你浑身上下得有上百斤,可不能便宜了。” 苏玄明为娘亲终于松了口而感到高兴,又觉得此事,说不出哪不对劲,反正就是哪哪都难受。 “阿娘,您怎可朝静娘开口要东西?”苏玄明凑到顾南夕耳边,悄悄说道。 顾南夕横眉竖立,呵斥道:“你弟弟妹妹收得,就我收不得?莫不是瞧不起我?” 顾南夕说话并未放低音量,叫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引得众宾客交头接耳。 苏玄明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反倒是静娘,很快便冷静下来:“送二公子和小姐的礼物,都是小打小闹。正儿八经给您送礼,可不能失了礼数。待我跟父亲仔细盘点后,再给您送来。” 顾南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拉住静娘的手:“我知晓你是个极好的女子。我这大儿心地纯善,眼光甚高。他倾心与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静娘娇羞不已:“夫人过赞了。” 静娘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侯夫人很是看重苏玄明,不惜走人情,把苏玄明塞进京里顶级私学,松山学院。 她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自己和苏玄明的事?! 莫非是有后招? 顾南夕扶着自己额头,唉声叹气道:“唉,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连着几日操劳丧事,竟是没撑住。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忍心让她操劳。小女年纪尚小,亦撑不起这摊子事。” 静娘先是瞪大双目,随即不敢置信地打探道:“那您是想?” 顾南夕欣慰地拍拍静娘的手,如释重负道:“上天垂怜,送来一个你。辛苦你,担起这遭吧。就当为日后练练手。” 巨大的惊喜冲昏静娘的头脑。 她知晓,这不符合礼制和规矩。 但能操老侯爷的丧事,那就意味着她是日后板上钉钉的宗妇! 这样大的馅饼,从天而降,谁能不昏头? 静娘连连点头:“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有了主事人,静娘很快就被仆从唤走,淹没在一堆琐事之中。 苏玄明像只呆头鹅一样,呆站在原地。 顾南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还不去帮帮静娘?女眷的事,她能负责。前院男子的事,莫非也要她抛头露面?” 苏玄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在临出门前,他竟是回过身,对着顾南夕重重磕一个响头:“阿娘,我……我竟不知道,比起侯府名声,在阿娘心中,我的欢喜会更重要。” 说完,苏玄明挺直腰背去了外面。 顾南夕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嗨,这傻孩子,太会脑补了吧。 自己只不过是觉得吵闹起来,太费力气,所以想尽快息事宁人罢了。 至于安排静娘和苏玄明去处理丧事,那纯粹是因为自己不想干活呀! 上辈子,加班好歹有个加班费。 这辈子,少干活就是赚! “阿娘,您怎么宁可把这么大的事给外人,也不给我?”苏云烟嘟着嘴,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左摇右晃,险些将顾南夕给晃摔了。 顾南夕牢牢把住凳子扶手,疼得直抽冷气。 自己的胳膊被抱住的地方,犹如被一对铁钳紧紧掐住,再掐会,要不过血了! 这小女儿,长得楚楚可人,偏偏有一身与长相不符的气力! 就这气力,能一巴掌扇飞一个成年男子。 难怪,原书中,她入宫后不受宠。 皇帝又不是傻子,谁敢留个人形杀器在身边过夜? “傻闺女,你当操心丧事是个好活?一个苦差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做。”顾南夕用力拔胳膊。 哦吼,没拔动。 反而胳膊更疼了。 算了,就这样吧,疼麻木了,也就不疼了。 顾南夕的摆烂,不是说说而已。 苏云烟想起方才的手忙脚乱,心有戚戚然,只不过终究不甘心,便想出去看看静娘是如何操持的。 一路上,苏云烟隐隐听见女眷们在交谈。 “永昌侯夫人是不是气傻了?竟然允许一商女,操办丧事。这叫侯府颜面何存?” 另一道比较苍老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先想想,方才商女接待我们时,是何场景?” 年轻女子回忆片刻:“殷勤过甚,有失分寸。” “正是如此!她不过一商女,没侯夫人带着,如何能得知高门贵族的交往礼仪?她以商人之态,招待我们,便是落了下乘。你猜,她有没有察觉?” 年轻女子恍然大悟:“商人最擅察言观色,她自是知晓的!永昌侯夫人,是想借我们之手,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年老的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若你夫君心悦一女子,想要休妻另娶。你可会硬抗?” 年轻女子寻思片刻,再次了然:“初期定会强硬试探一番,若不见成效,我则会示之以弱,再挨个击破!原来如此!” “永昌侯夫人之前强烈反对过,可苏大公子依旧闹出此事,侯夫人这才转变对策!高手,实在是高手!只是,侯夫人如此厉害,为何还会叫妾氏们爬到自己头上?” 年老女子好笑道:“你啊,功夫还是没到家。你只当侯爷远在边关,另有两房小妾,就当是侯夫人不受宠。你怎知,这不是侯夫人所求?” “有子有女,还不用伺候丈夫,府里是自己的一言堂,何必跟去那苦寒边关,伺候男人,吃沙子?有没有男人的宠爱,有甚要紧?侯夫人的位子,坚不可摧。” 年轻女子拜服不已:“侯夫人的境界,是我远远不能及的。” 年老女子也赞叹:“我年近六十才看破的道理,她早早就通达了。” 听到这番话的苏云烟,犹如醍醐灌顶,原来,永昌侯府中,段数最高的不是段姨娘,也不是祖母,竟然是母亲吗?! 苏云烟一溜烟地跑回顾南夕面前,叭叭一顿说,并深表佩服之情,恳切请求顾南夕,看在母女情的份上,教她个两三招。 对此,顾南夕表示,脑补是个病,得治! 原主纯属宅斗失败,自己则是为了摆烂罢了! 另一头,也偷听到谈话的静娘,死死咬唇,眼中具是冷芒,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做梦! 第4章 还有这好事? 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原因,顾南夕只觉得身子疲乏得紧,怎么睡也睡不够。 偏偏,时下办丧事讲究厚葬。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叫老人走得风风光光,否则就是不孝。 永昌府,灯火通明,彻夜吹拉弹唱。 顾南夕好不容易逮个空挡,想要休憩一会,就见到苏玄明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明明是英俊挺拔的少年,却一番畏畏缩缩的作态,看着十分滑稽。 顾南夕对上苏玄明发亮的眼神,翻过身去,继续眯眼。 不远处的苏玄明见状,眼神一下就暗了下来,在原地徘徊片刻,还是一步一挪地蹭到顾南夕跟前。 “阿娘,谢谢您。” 顾南夕闻言,微微睁开眼睛,就见苏玄明被狗撵一般,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啧,顾南夕翻过身继续补觉。 同样在谢谢顾南夕的,还有静娘一家人。 “静娘,今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实在是太出息了!”李老爹围着静娘,一顿夸。 李大郎原本因掌柜之位被夺走,对静娘心生怨念,可眼瞧着一家人会因静娘鸡犬升天,立刻换上一副好哥哥的做派:“我们家静娘,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好。” 李老爹落座后,抹着眼泪道:“没成想,永昌侯夫人,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侯夫人如此疼爱苏郎君,你日后嫁过去,享福了。” “我改明儿就去大相国寺,为侯夫人点一盏长明灯。这样好的婆母,只盼着能长命百岁才好。”李大嫂艳羡不已。 若是自己有这样好的婆母,日子不晓得有多美! 被家人夸赞艳羡的静娘,此时板着一张俏脸,目露寒霜:“你们只当她是个好的,却不知她心机深沉似海!” “哦?”众人齐齐看向她。 静娘坐下来,腰杆笔直似白杨,清清冷冷地开口道:“她故意让我一个人治丧,被贵人们刁难,想叫我知难而退。” 李老爹迟疑:“不至于吧?老侯爷的丧事,这般重要。侯夫人岂会拿此事开玩笑?” 静娘扯起嘴角冷笑:“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李老爹腾地一下站起身,按住静娘的肩膀:“静娘,这名声,你一定要担得瓷瓷实实!我们全家,就是你的后盾!”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永昌侯府门前再次热闹起来。 这是丧事最重要的一步,送葬! 宾客们包含了镇国公之孙,现袭一等伯李继宗,齐国公之孙,世袭三品镇国将军柳瑞文,治国公之孙…… 十来顶大轿,二三十顶小轿,再加上其他的车辆,最起码有上百乘。 宾客们交头接耳:“今日,总不能再叫那商女出面办事了吧。” 有相熟的贵妇斩钉截铁道:“侯夫人是何等重规矩的人?除非病得起不来炕,否则定会来主事的。” “昨日商女吃了不少暗亏,哪有有脸面出现在这里?” “永昌侯府怎么回事?出门百十米,竟是连彩棚都不设?!”有人皱眉挑礼。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尽头处传来和音奏乐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堆浩浩荡荡的人群,担着纸钱和纸制金元宝,正朝侯府走来。 那打头的,不正是商女静娘? 静娘走到众人跟前,落落大方地同昨日招待过的女眷打招呼,俨然一副主事人的做派。 年轻贵女低声询问长辈:“这静娘竟是厚着脸皮来了!侯夫人的盘算,怕是要落空。” 年长妇人亦是脸色沉重:“这一局,侯夫人要么功亏一篑,要么就得吃个哑巴亏,左右两难啊。这商女,果然是个狠角色。” 有人为永昌侯夫人担忧,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熙熙攘攘的现场,一时间,竟肃静了下来。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侯府大门,静等着这一场对决。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命贴身侍女给自己捏酸疼的后背:“下次,我若是在屋外睡着了,你们就把我抬上床。” 侍女绿梅轻声开口:“好的,主子。只是,时辰已到,您是不是该动身了?” 顾南夕一想到,书中繁复的送葬的流程,就头皮发麻。 “快起身!女主又出现了!赶紧去打她脸!”慈母系统又蹦了出来。 昨天,因顾南夕没按照剧情走,慈母系统赌气,不理她。 没想到,今天女主又出现了!赶紧把剧情线拉回正轨! 得到慈母系统的提示,顾南夕问绿梅:“我隐约听到静娘的声音,莫不是她来了?怎么不请进来?” 绿梅的动作一顿,主子这话是何意?是真请进来,还是要赶走? 这时,披麻戴孝的苏玄明在门口高呼:“阿娘,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出发吧。静娘亦来了,还在路边设了彩棚。” 绿梅险些被这话气哭:“大公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那破落户,分明是来逼您的!她为了担实主事人这名声,竟然自掏腰包设彩棚!彩棚是她想设,就能设的吗?” 顾南夕却是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居然有人愿意掏钱,帮人干活?! 只是想要一点名声罢了,名声值几个钱?名声能帮人干活吗? 顾南夕招招手,示意绿梅过来,一顿叮嘱。 绿梅猛地瞪大双眼:“主子,你!” 顾南夕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斩钉截铁道:“你照做便是。” 绿梅气鼓鼓地走到侯府大门,一路上苏玄明还在问:“阿娘为何不出来?可是身子有恙?” 绿梅阴阳怪气道:“大公子真是孝顺,知道关心夫人。” 苏玄明的眼睛左瞟右瞟,脸颊微红:“以往是我对阿娘误会颇深。直到昨日,我才醒悟,原来,阿娘爱我至深。” 绿梅一哽,冷笑着阔步走到侯府门前。 静娘见绿梅一出来,就探头往后张望:“侯夫人呢?” 苏玄明哒哒地跑到静娘身边:“阿娘并未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绿梅,侯夫人打算如何接招? 绿梅对上静娘挑衅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出来,但一想到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压下怒意,一板一眼道:“夫人哀痛过甚,病倒了。夫人有话,烦请静娘操持一应事宜。” 现场哗然。 第5章 可怜的永昌侯夫人 年轻贵女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忍不住惊呼:“侯夫人,就这样投降了?!” 老妇人亦是连连摇头哀叹:“她还能如何?在颜面和儿子中,她选择了儿子。” 年轻贵女气得直抹眼泪:“这么大的事,竟退让给未过门的商女。侯夫人受委屈了!” 老夫人拿出手帕帮贵女擦眼泪:“日后,你要好生教导亮儿。咱家要是出个苏大郎,我宁可一出生,就把他溺死!”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苏玄明耳中。 苏玄明这才隐隐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真的伤了母亲的心。 “苏郎,我是第一次操办这样大的事,没有经验,你能否帮帮我?”静娘察觉到苏玄明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立马打断他的沉思。 苏玄明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静娘冲他甜甜一笑:“我爹爹说了,侯夫人如此看重我们,我们也不能给夫人丢份。因此,彩棚,一应执事陈设的花费,都由我家出了。” 苏玄明摆手拒绝:“这如何能行?” 静娘牵着他的手,目光里满是感激和爱慕:“我对苏郎的心,一如苏郎对我的心。只是区区一些银钱罢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便是散尽家财又何妨?” 苏玄明感动不已,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既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又有痴心一片的静娘。 这场送葬,规格上等,就是准备得有些匆忙。 宾客们一个个赌气的赌气,笑开花的笑开花,就是没人愿意留下,同主事人多交流。 待到太阳偏西,顾南夕命人把餐食移到院子中,准备来一场烧烤,拖着沉重疲惫步伐的苏家人,这才迟迟归来。 “阿娘,听说你病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自从得知自己亲娘才是深藏不露的宅斗高手,苏云烟就恨不得黏在顾南夕身边,好学个一招半式。 顾南夕躺在躺椅上,远处夕阳红似血,院中炊烟袅袅,鼻间是烤串的香气,好一副岁月静好。 可惜,这份静好,被莽进来的苏家人破坏掉了。 见苏云烟冲过来,顾南夕猛地抽回臂膀。 苏云烟瘪瘪嘴,只能扶住躺椅的把手。 顾南夕隐约能听见把手发出的嘎吱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胳膊保住了! “好多了,你们怎么来了?” 侯老夫人用拐杖重重跺地,怒斥道:“你身为永昌侯主母,竟然把老侯爷的丧事交给一个外人,这让永昌侯的脸面,往哪摆!” 顾南夕捂住胸口:“绿梅,绿梅,快去叫大夫!我头疼,胸口疼,哪哪都疼。唉,我这身子骨,真是不争气。要不,府中交给您管家?” 侯老夫人脸色一僵,转身就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忍心叫我操劳?今日太过疲惫,我先回院中休息。” 顾南夕转向娇娇俏俏的段姨娘:“段姨娘,要不让你……” 段姨娘走路也不弱柳扶风了,她风风火火地追上侯老夫人:“夫人,我要去伺候老夫人了,老夫人,您慢点走!” 顾南夕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无语。 这永昌侯府怎么回事? 别人家为了管家权,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妻妾之间几乎要打破头。 永昌侯府可倒好,管家权成了烫手山芋,竟然推不出去了?! 顾南夕狠狠咬一口烤香菇,鲜嫩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简直鲜掉人的舌头。 自己原本是想借着装病,躲过治丧的事。 这样做肯定不合规矩,侯老夫人定会前来发难,自己再借机把管家权推出去,最好能落个禁足的惩罚。 多么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惜,前面的事情发展,都在计划之内。到了管家权这一步,竟然折戟沉沙了! 不行,为了自己的摆烂生活,自己必须再想想办法。 “阿娘,好一招以退为进!高手啊!”苏云烟星星眼,内心无比激荡。 原来这就是高手过招吗?! 难怪阿娘的管家之权,稳如老狗,原来在不经意的小细节,高手们已经过了好几招。 顾南夕爱恋地拍拍苏云烟的脑袋:“乖孩子,等出了孝,让厨房给你多做点脑花。孝期,你就多吃点豆花。” 都说以形补形,豆花也能补脑吧? 苏云烟感动得用脑袋蹭顾南夕的胸膛:“还是阿娘疼我。” 顾南夕只觉得一个重锤压在自己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了。 凸艹皿艹,大意了! 顾南夕用力推了推苏云烟的脑袋,竟然没推动! 苏玄明瞧出顾南夕的难受,连忙放下正在烤的串,上前来掰苏云烟的脑袋。 苏云烟偏过头去,不满道:“大哥,你作甚?!莫不是嫉妒我同阿娘更亲近?” 说完,苏云烟还故意用力蹭了蹭。 苏玄明同情地看向面色通红的顾南夕,嫉不嫉妒的是后话,小妹再这样用力下去,自己怕是没有亲娘了! 顾南夕瘫在躺椅上,像死鱼一样,张开嘴呼吸。 算了,不挣扎了,白费力气。 苏云烟这小妮子,才12岁就身怀巨力,再长几岁,估计能力扛千斤鼎。 这身体素质如果跟老二换一换,老二高低能混个武林盟主当当。 “小妹,烤串好了,吃串吧。”苏玄明祭出好吃的,这才成功救母。 因为要服丧,烤得都是素菜,但即便如此,也比水煮菜要好吃得多。 苏云烟吃得头不抬,眼不睁,却仍然堵不住那张得罪人的嘴。 “回来路上,我听好多人都在说,永昌侯夫人是个孬种,竟然被一个没名分的商女压了下去。” 一句话,得罪在场的两个人,真是好样的。 “要我说,这事确实是委屈阿娘了。您以后可怎么出门哟?这一出门,不得被那群贵妇们笑死?她们话里藏刀,狠毒着呢。” 苏云烟拍拍胸口,心有戚戚然。 苏玄明沉默地垂下头。 顾南夕笑眯眯地递给苏云烟一串烤韭菜:“阿娘不出门就是了。” 多么贴心的闺女,竟然把不出门的借口,都帮自己找好了!多吃点! 多亏了苏云烟,顾南夕消消停停地在自己院子躺了两天。 第三天,她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床和躺椅了。 第6章 禁足一个月! “太祖立朝之初,行事检素,更留书后人,不可厚葬,耗费民力。今,老永昌侯仙逝,朕心哀痛。但厚葬之风不可取!望侯府慎之!” 传诏书的太监,念完诏书后,急忙扶起顾南夕:“侯夫人,圣人是知晓原委的。这番话,并非说给您听,莫要往心里去。” 顾南夕使眼神,绿梅拿出一个小香囊,不着痕迹地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京城繁华,贵人们平日里讲究些,也就罢了。偏偏这治丧一事,由原本的火葬,逐渐发展成厚葬。” 顾南夕请太监坐下,喝口茶水,歇歇脚再走。 太监抿口茶水,小声说道:“圣人勤俭,一双袜子破了又补。前几日,佟贵妃堂伯父去世,几乎陪进去半个国公府。圣人本想下诏斥责,却被贵妃拦住,两人好生吵了一架。” 顾南夕懂了,圣人本就想治一治这厚葬之风,却被佟贵妃拦住。 这不,永昌侯府撞到枪口上,成了杀鸡儆猴里的这只鸡。 绿梅默默地又递上一个小香囊。 太监笑成一朵花,继续说道:“侯夫人的事,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圣人也有所耳闻。圣人深知,永昌侯府的事全是商人作祟。 “临出发前,特意叮嘱老奴,叫老奴跟您好生解释,莫叫您吃了气。” 在皇权面前,顾南夕不得不营业。 顾南夕对着皇宫方向,感激涕零道:“多谢圣人惦念。这都是妾身不擅教子的过错!妾身不敢辜负皇恩,自请禁足三个月。” 嘿嘿,三个月不用上班,爽歪歪。 太监闻言,心中暗叹,不愧是侯夫人,真识趣! “侯夫人,三个月太久了。您的罪责不止于此!半个月即可。” “不不不,若不重罚,何以震慑他人?” 太监泪眼婆娑:“老奴一定将夫人的品行,回禀圣人。只是禁足三个月,会显得圣人过于严苛。” 顾南夕紧紧蹙眉:“那就两个月。” “侯夫人莫要严于律己,依老奴看,最多一个月。再多,老奴回去,是要被圣人斥责的。” 顾南夕没办法,只能勉强同意一个月。 好生送走传召太监,顾南夕刚想回院子,就见苏玄明跪在小路上,下人们低着头,守在一旁。 “阿娘,是儿子不孝,连累您受圣上斥责。儿子愿意一起禁足一个月。” 顾南夕心下一惊,苏玄明禁足了,那前院那一摊子事,不是要回到自己手中?!坚决不行! 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 顾南夕扶起苏玄明,但苏玄明实在是太高了,顾南夕抬头说话,抬得脖子酸。 于是,顾南夕示意苏玄明再次跪下。 苏玄明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听话。 顾南夕拿出帕子,给苏玄明擦擦汗水:“傻孩子,既然有我一人受罚,何必再搭上一个你?再说了,明日之后,你还要去书院的。” “可是,眼睁睁看着阿娘受罚,您叫我于心何忍?”苏玄明红着眼眶道。 这时,苏云烟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挡在顾南夕身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屡屡为了静娘,落阿娘的面子。当时,你想甚了?” 苏云烟一张小嘴像机关枪似的,嘟嘟嘟:“自有我陪着阿娘,不需要你假好心!” 说完,苏云烟拉着顾南夕就往主院跑,等瞧不见苏玄明的身影,这才停下脚步。 “阿娘!我刚才配合得怎么样?我知道,您是想施苦肉计,让大哥内疚,回头是岸!” 苏云烟朝顾南夕眨巴眼睛,若是有尾巴,怕不是尾巴得转成螺旋桨。 顾南夕沉吟片刻,苏云烟的猜测逻辑自洽,就是离答案十万八千里远。 “云烟,你近日都看了些什么书?为何进步一日千里?” 苏云烟兴奋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三十六计》:“正是阿娘前几日给我的秘籍。” 顾南夕回忆了一下,这才记起,那日自己睡的迷迷糊糊,苏云烟又来缠着自己要学习宅斗。 自己便从慈母系统给的新手礼包里,随意掏出一本书打发她。 慈母系统在脑海中冷笑:“呵,这个世界可没有《三十六计》这本神书!这原本是为你家老二准备的。你们全府,就老二的脑瓜子最灵光。” 顾南夕无所谓,给谁不是给? 慈母系统这话说的,好像给了老二,全家不用满门抄斩似的。 顾南夕见苏云烟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不忍心打击她:“学得很好,再接再厉。” “好的,阿娘!”苏云烟小心翼翼地把《三十六计》塞回衣襟内。 成功禁足的顾南夕,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爽翻天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睡二十个小时,剩下的四个小时用来吃饭洗澡。 大孝女苏云烟一天跑三趟主院:“阿娘,办丧事时采购的商家,来找我们对账。” 顾南夕翻身:“我在禁足,让他们找静娘。” “阿娘,下人们收拾丧事用具,不知如何处理。” “禁足中,找静娘。” “阿娘,宾客们的随礼,要登记上册了。” 顾南夕勉强睁开眼睛。 苏云烟替顾南夕掖好被角:“阿娘,您继续睡。我已经把这一摊子交给静娘了。” 顾南夕满意地往被子里缩。 苏云烟一手拿着《三十六计》苦读,一手轻拍顾南夕,好让她沉沉睡去。 “不愧是阿娘啊。无需出面,就已经让静娘忙得分身乏术,没时间去缠着大哥。” 苏云烟一想到静娘憔悴的模样,心里就直呼学到了! 此时的静娘,何止是憔悴,简直是身心俱疲! 处理侯府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琐事也就罢了,关键还要面对铺天盖地的闲言碎语! “你们听说了吗?圣上亲自下诏,斥责永昌侯府丧事铺张!” “侯夫人被禁足一个月呢!” “要我说,侯夫人是真的冤。送葬那日,我瞧得真真切切,侯府连彩棚都没设一个。” “咦?不对啊,那日又敲又打,很是气派。” “嗨,那都是商女静娘的自作主张!侯夫人真是到八辈子血霉,受她连累。” 第7章 侯夫人深不可测! 顾南夕被禁足一事,也被诸多豪门贵族看在眼里。 “这商女静娘着实是恼人得紧,没那三板斧,揽什么差事?这下可好,叫我们如何办事?”成国公的少夫人气炸了肺。 大前头,佟贵妃的堂伯父丧事何等奢华? 往后点,老永昌侯的丧事虽然闹了点笑话,但好歹也算是热热闹闹。 结果,轮到自己家,好么,圣上下诏不许厚葬了! “都是商女李宁静的错!也怪永昌侯夫人,当了那么多年当家主母,竟然连个小小商女都拿捏不住。”少夫人喋喋不休地抱怨。 对面坐着的镇国将军牛夫人,神秘兮兮道:“往日里说你是根直肠子,你还不服气。这一波下来,谁家夫人不对永昌侯夫人竖起大拇指?偏偏就你,像个棒槌。” 成国公少夫人一头雾水:“我俩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勿要唬弄我。” 镇国将军牛夫人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唬弄你作甚?永昌侯夫人跟太后那是手帕交,圣上和佟贵妃争吵一事,她能听不到一丝风声?” 成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你的意思是……” 牛夫人微微点头:“永昌侯夫人,早就知道圣上的心意,不敢触其霉头,但又不想在一众勋贵中当这个出头羊。” 牛夫人赞叹不已:“不愧是长在先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这探查帝心和明哲保身的能力,真是绝了!” “她一步一算计,忍下一时之气,让商女李宁静当这个出头鸟!” 牛夫人掰着手指头数:“一是把丧事风风光光办了,二是没多花府中一文钱,三是给圣上一个发作口,却还叫圣上对她心怀愧疚,四是把静娘推到人前,使其知难而退,五是收拢苏大郎的心。” 牛夫人语气落寞道:“我若是有永昌侯夫人半分本事,哪里轮得到后院的骚蹄子们,蹬鼻子上脸?” 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牛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原本也没看得这么深。是昨夜,夫君回来,叫我多学学永昌侯夫人,给我好一通分析,我这才知晓,里面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夫君回来也是这样说的。”一直不吭声,默默嗑瓜子的济国公少夫人突然开口。 济国公少夫人吐一口瓜子皮,嗔怒道:“那老不羞,定是后悔当年没去求娶顾南夕!哼,我一句话就把他怼回去了!” 牛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异口同声道:“什么话?” 济国公少夫人拍拍小腹,得意道:“我生了个好儿子,没生个苏玄明那样的叉烧。” “哈哈哈!” 三人笑完,成国公少夫人开口道:“这口气,我还是顺不下!我得去找找李宁静的麻烦!以后府里,不许再买她家的东西!” 济国公少夫人拍掉身上的瓜子碎:“虽然是给顾南夕当刀使,但我认了!这李宁静,着实是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氏药材铺原本做的就是富贵人家的生意,毕竟药材贵重,一百个穷人买的量,都比不上一个富贵人家。 勋贵们这么一抵制,李氏药材铺的流水直线下降。 晚上,李家盘账的时候,李老爹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济国公不上咱家买药材了?” 济国公府里的主子,最爱吃药膳,遇到好的药材,眼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 这次,竟然宁可去买同济堂五年的人参,也不买自己的十年人参! 李大哥团团转:“不应该啊,看在永昌侯府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做得这样绝!” 披星戴月才回家的静娘,一推开家门,就被塞了满怀的账本。 静娘转动脑筋,便明白里面的玄机:“圣上下诏书斥责侯夫人,这让需要办丧事的其他贵人们,生了怨气。” 李大哥愤愤道:“他们有气,就朝圣上,朝侯夫人发去。找我们作甚?” 静娘把账本扔到桌上:“柿子捡软的捏罢了。侯夫人有永昌侯做后盾,为人又深不可测,勋贵们怎么会愿意同她生怨?” 李老爹抹一把脸,劝道:“静娘,我们及时止损吧!苏大郎任由你驱使,可侯夫人不是好惹的!” 李老爹是真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有眼不识泰山? 能坐稳侯夫人位置十来年的女人,岂是绣花枕头? 人家面都没露,自己祖传三代的营生,险些就要毁了! 静娘叫人打盆水过来,洗洗手,淡淡开口道:“爹,您可想好了,上次为置办丧事,我们搭进去大半家产。这时候放弃,那可都打了水漂。” 李老爹肉疼得直抽抽,那可是攒了三代的钱啊! 静娘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神,很快就坚定道:“爹,这时候放弃,我只能做自梳女,何人敢娶我?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就不信,侯夫人还能不顾名声,撇开我!” 李大哥举手赞同:“为长辈服过丧的媳妇,尚不能休弃。何况,小妹还亲手操持丧事。除非侯夫人把苏玄明赶出家门,否则,小妹这个儿媳妇,她不认也得认!” 李家人开了一晚上的家庭会议,一致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 第二日,静娘操持侯府琐事到傍晚,终于堵到散学回来的苏玄明。 苏玄明神情恍惚,一副不在状态内的模样,直到静娘轻拍他,这才缓过神来。 “静娘,何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归家?” 静娘眸光闪闪,欲言又止道:“苏郎,最近外面的闲言碎语颇多。我,我实在是……” 静娘掩面,小声啜泣。 苏玄明连忙递上手帕:“因为我,静娘你受苦了。等服完丧,我就让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至于府中的这摊子事,唉,交给我吧。” 静娘一哽,用眼尾余光去瞧苏玄明,见他神情真挚,并非是想过河拆桥,这才松口气。 只是,服丧最起码要一年,依照侯夫人的本事,一年的变数可太大了! “苏郎,我想去见见侯夫人。只要得她一句准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静娘道出最终来意。 第8章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苏玄明拗不过静娘,只能带着静娘来正院求见。 此时,顾南夕正准备吃果子汤。 “你们来的正好。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你们想吃点什么汤,尽管点。” 顾南夕的这副身体,许是往年节食太狠,身体亏空,导致现在,无论顾南夕怎么睡,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绿梅给苏玄明和静娘搬来两条凳子:“秋末时节,最适合来一碗汤。有橙汤,干木瓜汤,乌梅汤,大公子,您想要哪个?” 苏玄正瞥一眼静娘,见她脸上竟冒出一颗红色的痘痘,便替她做了主:“来两碗乌梅汤,败败火。” “好咧。”绿梅带着婢女们下去,把空间留给三人。 窗外,金黄的枯叶打着旋掉落。 这番秋景不免让顾南夕想起,自己任职的中学,操场两旁也种满了梧桐树。 一到秋天,风一吹,梧桐树叶就落了满地。气得当值的学生们,把扫帚挥舞成旋风。 顾南夕再看向苏玄明和静娘,他俩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是在前世,此刻应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 顾南夕的心柔软了一瞬,主动开口:“静娘,不如,我收你做义女?” 苏玄明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顾南夕难得起了善心,解释道:“静娘担起府中诸多琐事,会遭外人非议。若是有义女的名头,便会好上很多。” 静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夫人,您是不是,不同意我和苏郎的事?我不要侯府的荣华富贵,我只想给苏郎在一起。” 苏玄明感动不已,跟着表态:“就算是义妹,我也要娶静娘!” 顾南夕住了嘴,本来自己只是觉得,这永昌侯府就是一艘破船,能少一个人上船就少一个。 自己和几个儿女是没办法,身份在这摆着,就算自己自请下堂,就算把孩子们逐出家门,最后还是会跟着一块死。 至于静娘,就没必要来跳这个火坑。 既然他们不领情,顾南夕也就不强求了。 她连自己的命都懒得救,多提一嘴,纯粹是触景生情罢了。 “嗯,我知晓了。那静娘,你希望如何?”顾南夕又躺到了竹椅上。 这竹椅做工精良,弧度刚刚好,绿梅还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躺上去舒适极了。 静娘左右看看,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我就想要夫人一句准话,等苏郎服完丧,您同不同意让他娶我?” 慈母系统尖叫:“当然不能同意!女主是男主的!她和苏玄明结婚,还怎么跟男主好?宿主,你快点阻止她!骂死她!” 顾南夕脚尖用力一踮,竹椅就晃晃悠悠摇起来:“同意啊,只要到时候,你俩心意不变,我当然不会棒打鸳鸯。”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 女主想要上永昌侯府这条破船,那就上呗。 静娘和苏玄明欣喜若狂,牵着手同顾南夕告别。 房里只剩顾南夕和脑海里的慈母系统。 慈母系统要疯掉了:“你这叫什么慈母?苏玄明娶了女主,一定会被男主狠狠报复的。” 顾南夕:“我还不够慈祥?儿子早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说了,还能怎么报复?挫骨扬灰吗?” 顾南夕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惨死更糟糕的下场。 慈母系统抓狂:“顾南夕,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这一世是白赚的!你就得听我的。” 顾南夕:“拒绝pua,从我做起。嗯,我这一世一定会好好活的。” 摆烂,就是好好活。 慈母系统气急:“主线崩塌,你我都会死的。” 顾南夕昏昏欲睡:“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着什么急?天不是还没塌么? 顾南夕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睡睡觉,点点餐,听苏云烟聊八卦,偶尔兴致来了,便叫人去市坊里买些话本子。 苏云烟把《白面书生夜会狐狸精》交给绿梅,让绿梅接着念。 “阿娘,静娘最近在大刀阔斧地改革。” “嗯?” 苏云烟把《三十六计》翻得哗哗作响:“她说府里下人贪污太多。市面上鸡蛋2文钱一个,卖到府里竟然要4文。” 顾南夕移开覆在脸上的书:“还有呢?” “她还说,为了避免下人们太过惫懒,要实行绩效考核。每月考核一次,根据考核定一等,二等还是三等丫鬟。” 顾南夕:“全府都是如此?” “是的,祖母那里,段姨娘那里都是如此。祖母用惯了身边的刑嬷嬷,自是不同意的。” 顾南夕瞥了瞥院子中,如同站桩木头人似的下人,了然道:“老夫人被撅回来了。” 苏云烟皱着眉,没在书里找到应对之法:“段姨娘说静娘用府里的银钱收买人心。静娘就发话,下人们的月钱,由她出。” 顾南夕一愣,随即明白,静娘这是想揽权,这才收买人心。 可她却不知道,在这永昌侯府,管家一事,才是最吃人的,没有人愿意去沾它。 “阿娘,静娘用商铺管理法,应用到侯府中,会有效果吗?”苏云烟迷茫道。 “不要问我,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脑子去想。你想出来的,就是你的。我告诉你的,不过是过耳云烟。”顾南夕站起身活动身体。 就算要摆烂,那也要有具强健的身体去摆烂,否则,不叫摆烂,叫挺尸。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顾南夕这具身体,总算恢复了点元气,不再是油尽灯枯之像。 顾南夕缓缓舒展身体,没做几个动作,就起了一身虚汗。 顾南夕没再坚持,回屋擦汗去了。 “阿娘,你刚才做的是什么动作?”苏云烟现在看顾南夕,戴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她总觉得,顾南夕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八段锦。女子以血为养,八段锦能活跃气血,提升精气。你也练练。”顾南夕在屋里教导苏云烟。 这孩子,某些方面,一点就透,极为聪慧。就是情商这一块,看着让人捉急。 “咳咳咳,阿娘,您快去管管静娘吧。这是要逼死儿子啊!”还没看见人,顾南夕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9章 鸡飞狗跳 顾南夕偏过头去,只见一身材高挑瘦削,五官俊秀的少年,哭丧着一张脸扶门而入。 本就唇色泛白,他偏偏还要给脸上敷上一层厚厚的白粉,越发显得瘦弱无力。 “二哥,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苏云烟急忙上前,去扶二公子苏云亭坐下。 苏云亭腰间系着麻绳,将细腰勒得好似一巴掌就能握过来。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静娘她当了人便想成仙,坐在地上就要上天。拿着鸡毛掸子,搞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 苏云亭挥舞着帕子,口吐芬芳。 顾南夕一愣,随即眨眨眼,好好的一个病弱美男,怎么就长了张嘴? 苏云烟熟练地给苏云亭端上蜜饯子:“二哥莫慌,阿娘心中有数,你慢慢说来。” 用蜂蜜腌渍出来的蜜饯,也没甜了苏云亭的嘴。 苏云亭唱念做打,好似在上演一场苦情戏:“静娘她竟然取消了小厨房,让我这个病人跟着吃大锅饭!我自幼身体不好,全靠补品撑着。我知自己个拖累了侯府……” 说完,苏云亭哽咽着,伏案哀泣:“苍天啊,你还不如早早收了我去,何必让我受被人嫌弃之苦!” 苏云亭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伤心欲绝:“阿娘,我只求粗茶淡饭,一日三餐,留下这条命,侍奉父母。可我在院中足不出户,却仍刺了静娘的眼!” 这哭声凄惨婉转,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云烟泪点低,也跟着淌泪。 方才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哀怨起来,比灵堂还像灵堂。 顾南夕瞥见苏云亭鞋底的红泥,试探道:“在院中足不出户?” 苏云亭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儿子一直在院中为母亲祈福。” 顾南夕冷漠地哦了一声。 祖宗显灵了呢,京城南边岐山上特有的红泥,竟然隔了大半个个京城,出现在他鞋底! “云亭,我觉得有一江湖称号极适合你。” 一提到江湖,苏云亭的眼泪立马止住了:“什么称号?” “玉面寡妇。见人就嚎丧,保准人人见到你,就闻风而逃。” 苏云亭嘴唇哆哆嗦嗦的,一根玉指颤颤巍巍指向顾南夕:“温暖的唇,是如何说出这般冰冷的话?阿娘,你终究是嫌弃我了。” “苏云亭,你莫要仗着阿娘偏疼你,就得寸进尺!”苏玄明一下学,就匆匆赶来正院。 一见到苏玄明,苏云亭就像斗鸡一样,哦哦叫着,想上去叨两口:“呵,阿娘不疼我,难道疼你?” 苏云亭对着苏玄明挑衅道:“你为一女子,害得阿娘被圣上训斥禁足。这就是猪肉贴不到羊身上。” 苏玄明嘴拙,吵不过苏云亭,只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苏云烟急得站在两兄长之间:“大哥,二哥,莫吵了。” 恰在此时,院子门外传来侯老夫人的叫骂声:“叫你们主子出来!她相中的好儿媳妇,身份低微也就罢了,竟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好歹毒的心肠!” 顾南夕扶额,自己禁足了,也挡不住这群人往自己院子里钻。 “去把老夫人和段姨娘请进来。”顾南夕吩咐绿梅。 绿梅麻溜地去请老夫人。 “哼,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就知道,玄明不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就不在意他。竟然相中一个商女给他做媳妇……” 老夫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苏玄明一脸悲愤地望着她。 顾南夕适时补刀:“老夫人,当初在灵堂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原来是刀子割到自己身上,您觉得疼了?”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苏玄明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只觉得诺大的侯府,只有阿娘才是最关心疼爱自己的人。 顾南夕懒得替他们处理官司,便叫人去请静娘,让他们自己商讨去。 自己只负责提供个场所,以及茶水瓜果。 涉及到自身利益,下人们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须一会,侯府的主子们就齐聚主院之中。 大大的圆桌,围坐着侯老夫人,段姨娘,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以及李宁静。 顾南夕则是让仆役把竹躺椅抬到窗前,往右看是金色秋景,往左看,是高门大户的撕逼大戏。 身侧还有可爱侍女端茶送水,时不时喂口夜市买来的点心。 顾南夕心满意足地摇晃起竹椅,惬意至极! 圆桌上的众人,可没有顾南夕的惬意,反而十分尴尬。 私底下告状是畅所欲言,这一旦摆到桌面上,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静娘头一次处理这般繁杂的管家事,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还被人告黑状,一口气堵在胸口,语气便不太好。 “你们有甚意见,冲我来就是!休要打扰夫人。” 苏云亭从小就没受过气,自是不惯着她:“我不管你如何整顿,我院子里的花销不能减!这可都是吊我命用的。” 静娘有备而来,把账本往桌上一拍:“十年的人参百两一根,您一个月用一根。可是库房里,却是三年的人参,价值不过二十两。” 静娘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您一年花费需上千两,真正用到您身上的不过百两,其余的钱,哪去了?” 苏云亭面色一僵,刚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被顾南夕制止了:“谁吵得我头疼,就出去。” 见苏云亭被怼回来,老夫人坐不住了:“我用惯了身边的麽麽,不能换!” 静娘冷笑:“一个邢麽麽月钱50两,四季衣物六套,逢年过节赏钱翻倍。这待遇堪比从九品官吏。老夫人,您若是坚持,可自己用私房钱补贴。” 静娘说完,又转向苏玄明:“这可不是我有私心,便是对苏郎,我也是如此。他每月花在应酬上的费用高达百两,如今也是要砍到三十两的。” 苏玄明张嘴想说什么,在静娘威胁的眼神下,终究没敢开口。 老夫人挂不住脸,拂袖而去。 苏云亭的话却像毒箭一样射向静娘:“装什么大瓣蒜?你家底薄,供不起诺大的侯府,直说就是了。非要将错处往别人身上推。” 静娘一张俏脸,红的白的变换,像是打翻了颜料瓶。 第十章 都说侯夫人有后招 苏云亭没给静娘反驳的机会,喷完就跑了。 人群乌泱泱地来,又哗啦啦地走。 主院内,一时间只剩下顾南夕,苏云烟,苏玄明和静娘。 静娘背脊挺直,拗着脖子,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表露出她的倔犟。 “夫人,这是您故意的吧?把他们都叫过来,向我施压,好叫我知难而退?” 静娘缓步来到顾南夕面前,清凌凌的眸子里透着“我已看破阴谋”的自信。 “夫人,我这人从不畏惧困难。我能顶着压力,在一群兄弟们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惧侯府这摊子事!” “自今日起,侯府的伙食和仆从开支,我全包了!我就是搭上家中全部钱财,也不会轻言放弃!” 静娘好似出征的将士,大步迈出主院。 苏玄明爱极了她这果敢坚毅的性子,自然是跟随而去。 留下来的苏云烟,担忧地伏在顾南夕双膝上:“阿娘,怎么办?静娘要掰回一局了!” 顾南夕闭上眼睛,轻啄一口干木瓜汤,原主身子单薄,即便生了一女二子,某处仍然平坦如飞机场。 喝点木瓜汤,多补补。 “在错误的方向坚持到底,这就是俗称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顾南夕悠悠开口。 坚持不懈是一种美德,但缺乏正确认知下的坚持不懈,就是人生路上的拦路虎。 顾南夕班里曾有个男生,文采斐然,历史政治都能打满分,物理化学是个位数。 但他坚定认为,男生就该学理科,只要埋头苦学,一定能把理科成绩提上来。 可惜,现实教他做人。 若是学文,他铁定能进Top10,结果非要学理,一本线都没上。 静娘就像这个男生,连侯府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就一头扎进来。 苏云烟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信任地看着顾南夕:“阿娘肯定有后招,我就不信,静娘能翻出您的五掌心!” 顾南夕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这孩子,满脑子全是宅斗的水,偏偏没有宅斗的智商。 自己哪有什么后招? 唯有躺平摆烂罢了。 反正永昌侯府是一艘即将沉底的破船,任由静娘祸祸一下,又有什么打紧的? 静娘的这番雷厉风行,引起侯府下人们的强烈反弹。 一时间,永昌侯府再次排上京城八卦榜,沦为茶楼酒肆,高门茶话会的笑谈。 “诶呦,可笑死个人。昨日永昌侯采购来找我买鸡蛋,新鲜的鸡蛋不要,偏偏要那快放臭了的。” 茶肆内,一群商贾在一起斗茶,期间不免议论起风头正盛的永昌侯府。 “这可不正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这批过期货,都快要拿去腌咸蛋了。” 起头的商人嘿嘿直乐:“正是如此。一文钱一枚,悉数卖给了永昌侯府。话说,这永昌侯夫人怎么回事?当年她十里红妆,惊动了全京城。现在为何这般抠搜?” 他的好友递给他一杯茶水:“你出门寻货去了,错过了好几场大戏。永昌侯府大公子痴迷那药材西施,闹出许多笑话来。侯夫人没招,竟是把管家权让给药材西施。” 胖胖的商人惊得不小心把茶杯掉在地上:“荒唐!他们可曾请过媒婆,交换过名帖,议过亲?” “都未曾。” 胖商人咋舌:“便是普通人家,也没这般没规矩。” “可不呗。这药材西施一管家,就把铺子管理的那一套搬到侯府。” 胖商人了然:“难怪永昌府的下人放着好好的鸡蛋不要,偏要那臭鸡蛋。药材西施定下鸡蛋采购价是2文,下人们想吃回扣,自然是挑便宜的买。” “永昌侯府虽说不及当年鼎盛,但也延绵了好几代。府里的奴仆基本上都是家生子,药材西施这般操作,叫人生了怨气,这才把府里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胖商人唏嘘不已:“啧啧,家里漏成筛子的勋贵,也只此一家了。” 商人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小,其内容全叫楼上包房里的客人们听了去。 其中,有一间包房里全是女眷。 成国公少夫人捻起一口一个的西川乳糖狮子,放入嘴中,咽下后,才慢慢开口。 “我瞧这永昌侯夫人,不似你们说的那般运筹帷幄。如今,管家权也丢了,永昌侯府名声也没了,那两人也没分开。” 镇国将军牛夫人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淡淡开口:“你且瞧着,侯夫人一定有后招。” 济国公少夫人喝了口茶水:“昨晚我婆母就给我分析了一通,顾南夕向来走一步看十步,这事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成国公少夫人却不信:“还能有什么后招?那静娘脸皮厚如城墙,即便满城议论纷纷,也没法阻止她扑向这泼天富贵。想叫她知难而退,侯夫人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镇国将军夫人塞给她一枚乳糖狮子,娇嗔道:“我们好生看戏就是了。横竖这永昌侯府也不是你我的。” 女眷包间的隔壁,正是一群嵩山书院的学子。 “玄明兄,听说你们府中是你相好的当家。想来,你手中宽泛不少吧。”一风流倜傥的学子摇着扇子,斜睨苏玄明。 “少言兄,这个,那个,家中改了规矩,我可能……”苏玄明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一高高壮壮的学子一把搂过苏玄明:“玄明兄,你可真爱开玩笑。一个商女罢了,还能那本事,敢对全侯府下手?其中定然有玄明兄的手笔,高!真是高!” 一旁的几位学子起哄,有人去唤小厮点餐:“蛤蜊来十枚,鹌鹑羹来五碗。其余的拿手好菜,全上一份。” 小厮弓着腰,小声提醒道:“公子,这个时节,蛤蜊需千文一枚。一碗鹌鹑羹需耗费几十只鹌鹑,价格亦不菲。” 听到小厮的话,苏玄明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少言兄,法天兄,咱们人少,吃不了那些。要不少点一些?” 李少言没说话,闭目小憩。 高壮的吴法天挑眉:“这才配得上玄明兄的牌面!小厮,上菜。” “好咧,客官。”小厮一溜烟地跑下楼,留下捏着荷包的苏玄明欲哭无泪。 第11章 他俩居然吵架了? 苏玄明在茶肆高标准消费的时候,顾南夕也没闲着。 “这鸡蛋羹,不如平时鲜嫩可口。”顾南夕舀一勺蟹黄鸡蛋羹,直皱眉。 绿梅左右看了看,见仆从们都离得远远的,这才在顾南夕耳边轻声说:“主子,我去大厨房看了,那菜都不新鲜呢。” 民以食为天,摆烂的生活质量高不高,重要评判标准之一就是伙食啊! “如何个不新鲜法?”顾南夕关切道。 “菘菜叶上全是虫眼,果干都是陈年的果干,鸡蛋闻着有异味,就连螃蟹,都是死的!” 顾南夕麻了,没有好吃的,摆烂的生活,就失去一大半的生活乐趣。 “为何会这样?府里的仆人竟如此嚣张?” 顾南夕蹙眉,他们平日里贪点就贪点,现在竟然敢给主人家吃烂叶子? 绿梅神色凝重,摇头道:“奴婢去找管家打探过了,这采购的活,原本府里有经年合作的商贾,虽价格贵了些,但质量有保证。” “这不,前几日李宁静放话,说开销由她负责。于是,采买的活计,就落到她父兄身上。” 顾南夕了悟,花别人的钱买东西,和花自己的钱买东西,那是一回事吗? 李家本就家底不厚,想要供应偌大的侯府,当然要死扣钱。 只是,理解归理解,顾南夕可不想自己吃烂叶子。 顾南夕示意绿梅去钱匣子里,拎出一串铜钱:“去找几个闲汉,趁着夜市还没关门,赶紧买些吃的来。” 绿梅应声而去。 当朝的商业经济比较发达,有专门的闲汉负责送外卖。 绿梅想想,这段时日,侯夫人的胃口比以往大了不少,于是点了很多餐:“桥洞子的糟蟹,夜市顶头那家的香辣罐肺,科头细粉,姜虾,还有鼎丰楼的羊脂韭饼……” 单子太大,闲汉自己一个人吃不下来,于是又唤来几个闲汉,分散采买。 等这些美食到顾南夕手中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有钱真好啊。”顾南夕狠狠咬一口香辣罐肺。 因辣椒还没大规模普及,香辣罐肺用的是大蒜之类的进行提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刚吃了一口,就见苏云烟哭哭啼啼地闯进来。 顾南夕没怪守门的不尽责,毕竟,以这丫头的怪力,谁敢拦呀?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一碗木瓜炖燕窝,他们竟然用的是碎燕窝!”苏云烟越哭越觉得自己命苦。 还没出生,亲爹就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十多年,一次也没回来过。 大哥有祖母疼爱,二哥因早产,身体不好,一直是阿娘的眼珠子。 只有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吃一碗燕窝,竟然也是用碎渣渣! “我去找静娘她爹质问,你猜他说啥?他竟说整盏燕窝和碎燕窝,不都是燕窝?反正都是吃燕子的口水,有甚区别?” 苏云烟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 顾南夕觉得静娘她爹,说的也有道理,可惜,这叫生长在富贵窝里的娇娇女无法接受。 没有谁对谁错,纯粹是消费观不同罢了。 顾南夕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就看见有个小丫鬟在门口,对着绿梅一顿戚戚咕咕。 然后,绿梅就双眼发亮,面露红光地跑过来。 “主子,李宁静和大郎吵起来了!” “在哪?我们瞧瞧去!”苏云烟瞬间不哭了,用手帕一抹脸,恨不得立马飞奔出去。 恰好话本子已经全看完的顾南夕,也决定一起去。 绿梅为难:“可是,主子,您还在禁足呢。” 顾南夕点点她的额头:“死脑筋。你去叫几个高壮的小厮,抬着竹椅出去。我躺在竹椅上,脚都不曾落地,自然不算违背禁令。” 禁足禁足,何谓禁足? 禁的只有足,又没有其他部位! “高手啊!原来禁足是这个意思!”苏云烟觉得自己没白来一趟,又学到了! 顾南夕娘俩生怕错过热闹,都不曾梳妆打扮,直奔吵架地点而去。 永昌侯府后花园内,一俏丽的女子,掐着腰,把高出一大块的男子,训斥得头都快低到胸口处了。 顾南夕示意绿梅往前去:“往石山那边去,这里太远了,听不真切。” 几个小厮累得呼哧呼哧的,但一想到能看李宁静的笑话,顿时全身充满力气。 “咦,老二,你怎么在这里?”顾南夕居高临下,一下子就看到石山后面鬼鬼祟祟的苏云亭。 苏云亭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娘亲和妹妹,瞬间松了口气,示意她们小点声:“吵得正欢呢,莫惊动他俩。” 苏云烟降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你被气得起不来床?怎么还有精力来这里?” 苏云亭嘿嘿直笑:“这一出,可比百年老参都管用。就是大哥忒不争气些,如果是我,高低得撅回去。” “你以后可少气点二嫂,就你这身子骨,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把你扇飞了。”苏云烟是真心替二哥感到担心。 苏云亭:“闭嘴,看戏。” 天色已晚,母子三人躲在石山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远处,静娘的斥责声清晰可闻:“苏郎,你居然还怨怪我?你可知,为了同你在一起,我李家的家财几乎散尽。” 静娘抹眼泪:“其他贵人们瞧我不顺眼,纷纷抵制我家生意。这些难处,我可跟你诉过苦?” “府里的小人们不服我,面上恭恭敬敬,心里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 “我原本以为,你是体贴我的,懂我的。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去一趟茶楼,居然花了一百两!茶叶是银子做的?泡茶水是金子化的?” 苏玄明气弱,哀求道:“静娘,我,这个。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欠条都写了,总不能让人家到时候,闹上门来要账。跌了身份。” 静娘气炸了:“身份,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永昌侯府的大公子罢了,连世子之位都没拿到,拿什么谱?” 苏玄明面色十分难堪,但还是不忍心朝静娘发火,只小声提议道:“静娘,要不,你把管家权还给阿娘?有阿娘在,这些钱,我一个月就能还完。” 第12章 李家内讧 苏玄明这番话一处,众人大惊。 苏云亭和苏云烟是欢喜得两眼冒光,这光都快把黑夜给照亮了。 “大哥总算说了一回人话。掌家权本就是该给阿娘。”苏云亭一想到自己止步不前的计划,就恨不得按着静娘的头答应。 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只是被静娘送了一把宝剑,就觉得静娘当大嫂挺好的。 若是时光回流,自己定要把宝剑拍她脸上! 苏云烟想起那碎燕窝,更是觉得,还是阿娘当家时的日子最好过。 静娘送的玉簪,虽然贵重,但也不当饭吃啊。 顾南夕闻言,心惊胆跳。 自己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活计,这好大儿竟然要给自己拉回来?! 果然是男生外向,这好大儿子,是不能要了! 所有人中,静娘才是最心神俱裂的那个。 静娘恨不得挠花苏玄明那张俊脸:“我花费了那些银钱,终日殚精竭虑,狠话都放了,你却要我轻易放弃?!” 苏玄明小声嘀咕:“可是,你银钱花了,我们也没见到钱啊,相反,日子还难过了不少。你殚精竭虑,府里的下人们现在像个木头桩子,戳一下才动一下。” 苏玄明凑近静娘,温声劝慰:“放狠话算什么?我还常跟祖母和娘亲说,我日后要考状元呢。可就我这成绩,能考上秀才,就谢天谢地了。” 静娘气得一张脸通红,这苏玄明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自己一家子,在他身上投入太多。 真跟苏玄明翻脸的话,这些投入就全打了水漂! 静娘咬碎一口银牙,坚定道:“不可能的!你阿娘本就瞧不上我,我此时若是退缩了,以后即便进门,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玄明却是极有自信道:“我阿娘嘴上不说,心里最疼的却是我。你日后进门,就是大夫人,加上阿娘爱屋及乌,谁能委屈你?” 静娘觉得苏玄明不是鸡肋,简直是根棒槌! 他对女子之间的争斗,一无所知! 他根本就不清楚,他阿娘是何等手段超绝的狠角色! “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可能放弃的。欠条的事,我给你解决一半,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静娘转身就走了。 躲在山石后的苏云亭冷哼,这大哥太没自知之明了,阿娘最疼爱的明明是自己!只要自己一咳嗽,阿娘就会立刻放下手头事,来陪自己。 苏云烟也嘟起嘴,阿娘最看重的分明是自己!连《三十六计》都给了自己! 顾南夕躺在竹椅上冷笑,呵,最疼苏玄明那块叉烧?自己明明最疼的是静娘!瞧瞧静娘多贴心,顶着压力也要管家,可比这群儿女贴心多了。 除了看番热闹,事情没有任何变化,于是母子几人原地告辞。 气呼呼回到家的静娘,本想寻李老爹诉一番苦,却被家庭决议背刺了。 静娘不敢置信道:“什么?!放弃?!凭什么?” 李大哥把账本拍得砰砰响:“凭家里快没钱了!这半个月来,药材铺没一分钱进账。就连老百姓,也跑去同济堂。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坚持厚葬的缘故。” 一提到这,李大哥可太有话说了:“当初,我就叫你,不要闹上门。即便要闹,也没必要设彩棚。有多大的能力,端多大的碗。咱家比不得永昌侯,简简单单操持一下就行了。” “你非要讲面子,怕进门后被他们瞧不起,硬是搭进去大半家产。” 静娘反驳道:“当初,你们可都是同意的。” 李大嫂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我们当初也不知道,侯夫人竟是这般厉害的一个角色啊。我还真当她是活菩萨呢,浪费了我的长明灯。” 静娘冷哼一声,双臂抱胸道:“再厉害又如何?她儿子还是会娶我,侯府管家权还在我手中!她纵有智谋万千,又能如何破局?” “我又不怕那闲言碎语。她比我更在意永昌侯府的名声!” 挫折使人坚强,静娘觉得,经过这段时日的流言蜚语,自己的一颗早已冷硬如铁,没有任何事,还能打击到自己! 下一秒,李老爹的话,就把静娘的道心震得稀碎。 抽着旱烟的李老爹幽幽开口:“这几日,我每天都给邢麽麽塞银钱,终于撬开这老货的嘴。你猜为何侯夫人把掌家权给你,侯老夫人也没意见?” 李老爹长长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因为,这些年来,永昌侯府早就是面上光,全靠侯夫人的嫁妆在过活。” 静娘瞳孔猛地一缩,喃喃道:“这不可能!” “静娘啊,且不说家里的银钱能不能支撑到你成婚。就算你成婚了,你能拿出如侯夫人那样多的嫁妆?” 李老爹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侯夫人长在太皇太后膝下,当年出嫁时,自己有一份嫁妆,太皇太后给还给了一份嫁妆,如今的太后,也添妆了。” “那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几十年未见。嫁妆箱子满满当当的,挑夫们的脚步沉重有力。我至今,还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短短一日,李老爹就好像老了十几岁:“静娘啊,人家先前给你机会,让你知难而退,你不愿意。现在,她略挖一个坑,你就搭进去咱们李家全部家产。你再执迷不悟,我们是不是得赔上全家的命?” 李大嫂扑通一下,跪在静娘脚边:“静娘,我求求你。我有三个月身孕了,看在你未出世的侄儿面上,你给咱们全家,留条活路吧。” 李大哥:“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若是非苏大郎不嫁,那你就去做妾吧。他对你情深不悔,即便做妾,他定不会欺负你。” 静娘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啊,看得到利益时,撺掇自己往前冲。 等事情不如人意,那就全成了自己的过错。 “我李宁静,此生绝不做妾!我是不可能放弃的!”静娘庆幸自己留了心眼,偷偷攒下一笔不小的钱财,存在钱庄。 李老爹淡淡道:“这可由不得你。你在钱庄的那笔钱,就当是给家里的补偿了。” 第13章 李家送大礼 当树上的树叶掉光的这一天,顾南夕的禁足也期满了。 “走,咱们去逛街!”顾南夕大手一挥,准备去活络筋骨。 “阿娘,等等我!”苏云烟一溜烟地跟了过来。 逛街耶,阿娘总不能自己吃独食吧,买了好看的首饰,不得分给女儿一份? 苏云烟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顾南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去把你的私房钱带上,咱们各买各的。” “阿娘!”苏云烟撅着嘴,见顾南夕打定了主意,脚一跺,又跑回去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苏云烟叹气,最近阿娘不给补贴,光凭月钱,哪里够花? 银钱不经花,苏云烟可不敢把银钱交给下人保管,当然要自己亲自去取。 这一等,母女二人就彻底出不了门了。 顾南夕呆呆地望着府门前这一幕,这是做什么? 只见一顶小轿,停在府门前。 轿子后面跟着五个仆从,其中一个捧着一匹红绸缎,其余四人打着四对红灯笼。 永昌侯府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永昌侯府这是在做甚?” “看样子像是纳妾。可是,谁家纳妾是从正门走啊?” “你们快仔细看,轿子后面的,是不是李氏药材铺的伙计?” “哎呀,还真是他!前几日,我才跟他喝过酒,听他抱怨过,月钱拖了好几日,还没发。” “我滴亲娘,难不成,药材西施被纳成妾了?” “我还记得,她曾经放话,绝不给人做妾!” 缓过神来的顾南夕,示意家丁们把这群人赶走。 纳什么妾?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看热闹的人群虽然被赶离大门,但还是恋恋不舍,不肯走。 主道上被围观的人群,堵了个严严实实。 当朝的官吏们,只在上午办公,中午就放假了。 这条主道,是官员们下值回家必经的路。 眼瞅着就要到时间了,万一真把这群官员给堵个正着,事可就闹大了。 顾南夕沉着一张脸,走进府里。 轿子也被人顺势抬了进来。 “李老板,你这是在做甚?”顾南夕坐在上首,板着脸问道。 李老爹舔着一张老脸,命伙计们把轿子里的静娘扶出来。 “唉,我这闺女,一心爱慕苏大公子。我们昨夜是劝了又劝,她是死活不肯另嫁。” 李老爹作势抹眼泪:“我们深知配不上侯府,不敢奢求正妻之位,只盼着侯夫人发发善心,允许静娘入府。做妾也好,做丫鬟也罢,成全她这一片痴心。” 李老爹脚底抹油,说完就走:“我们也不要聘礼什么的,静娘就交给夫人了,以后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伙计们也跟着撒手,跑了。 噗通! 静娘重重地倒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绿梅急忙上前,掀开盖头,只见一团破布把静娘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静娘的眼眶猩红,脸上布满泪水,瓷白的肌肤上,一个青色的巴掌印,是如此刺目。 顾南夕忍着怒气,叫人去喊大夫。 大夫在半路上就听说,永昌侯府又闹出大动静了,结合眼前的状况来看,似乎别有内情? 大夫仔细把脉了片刻,一言难尽道:“这女子,被人灌了药,手脚无力。药劲过了就好了。” 大夫咋舌,这药,通常是花楼里的老鸨,调教楼里不听话的姑娘用的。 究竟是谁把药用在这女子身上?手段忒下流。 顾南夕给大夫一荷包银钱:“今日我身体不适,劳烦您跑了一趟。您医术高超,我已舒适许多。” 大夫明悟,配合道:“夫人操劳过度,静养即可。” 至于府里有中药的女子吗?没有,反正大夫自己没看见! 静娘被扶到椅子上,紧紧闭着双目,舌头被咬出血,浑身颤抖。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苏云烟麻爪了。 往日雷厉风行的静娘,突然落魄得跟落汤鸡似的,一时间,苏云烟心下不忍。 “去把你大哥叫回来。”顾南夕扶额,果然,就不该解除禁足! 自己刚想勤快一把,去逛逛街,就有这么大的麻烦找上门。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警告,让自己好好摆烂? “可是大哥还在学堂。”苏云烟不确定顾南夕是说真话,还是说反话。 毕竟,阿娘最看重大哥的学业,大哥曾经有一次,高烧不退,想请个假,阿娘都没同意。 “请个假就行了。”顾南夕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处置权交给他们自己。 感情一事,外人不宜插手太深。 本在学堂里昏昏欲睡的苏玄明,听到家里人派人来给自己请假,第一个反应就是:“假的,肯定又是李少言他们的恶作剧!想害我被夫子骂!” 书童急得直跳脚:“大少爷,好像是真的。家里派人说,静娘被她爹一顶小轿,扔到府门外,说是要给您做妾。夫人喊您赶紧回去,处置此事。” 苏玄明如坠云里梦里,什么玩意?阿娘都同意自己娶静娘了,还纳什么妾? 何况,静娘的性子刚硬,如何会同意做妾? 苏玄明顶着一头雾水,急匆匆回到府中。 早守在大门口的绿梅,一见到他,就把事情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 苏玄明心疼得直抽抽,急忙跑到大堂,一把搂住宛若残花的静娘:“静娘,你受苦了。你爹爹怎么如此狠心,居然这样对你!” 顾南夕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你是想纳妾,还是娶妻,或者是一拍两散。我都尊重你们的意见。” 慈母系统此时蹦出来,发出爆鸣:“尊重个屁!女主都快落魄成你儿子的小妾了,剧情线崩成这鬼样子,你就做好等死的准备的吧!” 顾南夕也不知道李老爹发什么昏,不让自己女儿做正妻,上赶着送过来当妾,一张好牌,打得稀烂。 顾南夕再不待见女主,也不想看到好端端的,一个有心气的女子,落到这般田地。 被苏玄明牢牢抱住的静娘,听到顾南夕这番话,彻底爆发了:“不要你假好心!这不都是你设计的吗?你现在可如意了?!” 第14章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静娘的一腔怒火,朝顾南夕喷涌而出:“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明明毒如蛇蝎,偏偏要装作菩萨模样,哄骗众人。” 苏云烟怒视静娘,只觉得阿娘的一片好心,被人溅落到泥里:“李宁静,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些。你再敢对我阿娘不敬,我大耳瓜子抽你!” 静娘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干脆豁出去,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她哀哀戚戚道:“苏郎,苏郎,侯夫人把我害得好苦啊。她明知管家一事,是个火坑,却把我推了进去。” 苏云烟立马不干了,大声嚷嚷道:“是我阿娘拿刀逼你了?当日送葬,你本可以不来,你却偏偏私设彩棚,带着号丧队伍,硬要来当这个主事人。” “让你管家,我们也没让你自掏腰包。府里本就有成例的事,你偏偏要改。好似不改,就显不出你能耐似的。” “改就改吧,你害怕下人不听你话,就想着拿钱买下人的嘴。” 听说有热闹看,匆忙赶过来的苏云亭,接话道:“可不正是如此?那天晚上,大哥是这样劝你,叫你把管家权让出来,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行,死活不肯的?” 苏云亭拍拍胸脯,缓一口气,继续说:“从头到尾,我阿娘都同意大哥娶你。把你当成妾送进来的,是你亲爹!你有本事朝他们闹去,莫要欺负我阿娘心善。” 静娘却觉得,这几个公子小姐全被顾南夕糊弄住了:“这都是侯夫人的阴谋!她预判了我的一切,预判到我阿爹他们会舍弃我!” 静娘越想,越认为侯夫人心机深沉:“苏郎,我不要做妾!妾可通买卖,侯夫人一定会把我发卖出去的!你救救我!” 苏玄明一个头两个大,不停地安抚静娘:“好,好,不做妾。我娶你。” 静娘神色仓惶,满目绝望:“我没有嫁妆,没有娘家。纵使嫁进来,我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到时,你和我两两相厌。哈哈,这是死局!是死局啊!” 静娘大笑出眼泪:“原来,从我和你好上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走上了一条绝路!苏郎,我悔啊,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我要去招惹你!” “没有,静娘。是我招惹的你。你说,你想如何做?我都听你的。” 苏玄明只觉得静娘的话,像一把刀,在自己的一颗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我什么都不敢想了。我只想你时时刻刻都陪着我,我怕离了你,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静娘柔柔弱弱地开口道。 “好。阿娘,学堂那头,我请假不去了。”苏玄明立马同意。 静娘阴狠且挑衅地看向顾南夕。 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那就把顾南夕最看重的长子,一起毁掉! 嫁人?做妾? 呵,这个永昌侯府,自己是不可能进门的!做妻做妾,都不可能! 顾南夕被静娘这一瞪,只觉得一头雾水,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直逼逼赖赖的慈母系统也不吱声了。 等苏玄明抱着静娘离开大堂,苏云烟气得直抹眼泪:“真是个搅家精。我们还没怪她把侯府搞的一团糟,她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苏云亭睁大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南夕:“阿娘,她管不了家了。是不是该您管了?” 晴!天!霹!雳! 顾南夕呆愣在原地,自己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顾南夕咳咳两声:“我儿叛逆,伤痛我心。我许是要卧床几日,才能缓过神。这管家之事,暂且交给云烟吧。” 苏云烟闻言,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我?!阿娘,我不会啊。” 顾南夕笑眯眯地让绿梅取来一把钥匙:“我早就把嫁妆分为五份。你们兄妹三人和我,各一份。另一份就是留作公中用的。” 顾南夕想起那个久在边关,分文不交给家里的便宜丈夫,决定一点脸也不给他留:“你们爹爹的月钱,全寄去了边关。我们坐吃山空,云烟,你的担子很重啊。” 苏云烟双手不停地揉着衣带,一张小脸既期待,又紧张:“我,我能行吗?” 顾南夕郑重地把钥匙塞到苏云烟手里,直视她的眼睛。 “云烟,你大哥废了,你二哥身体不好,你志向高远,是我们家最有前途的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得为以后,练练手啊。” 苏云烟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阿娘,你说得对!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苏云烟还没走出门,就返回身来:“可是,阿娘,我该怎么做?” “这侯府有成例,也有静娘梳笼下来的条例。你可自行定夺,便是出了差错也不要紧,还有你二哥在呢。” “好的,阿娘。” 苏云亭傻眼:“我?可我是男子。” 顾南夕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是能从军建功立业,还是能去考科举?” 苏云亭眸光闪烁:“我这身子骨也不行啊。” “既然如此,你就给你妹妹打下手。她若是出了差错,你就去弥补去。她若是无法胜任,那就换你上!” 顾南夕不容拒绝道。 这苏云亭可是慈母系统盖过章的,全府最聪明的人。 他既然这么聪明,就该多干点活,别成天没事就往外跑。 府中有一个女主静娘已经够闹心了,再让他招来一个贼师,那得热闹成什么样? 再次成功地把管家权推出去,顺便给小儿子小女儿找事干的顾南夕,终于可以消消停停地享受自己的摆烂生活。 至于被女主绑在府里的大儿子苏玄明,顾南夕一点也不担心。 不上学就不上学吧,这时候强压他去学堂,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青春期的孩子么,大多都是如此,顾南夕见得太多了。 就在顾南夕命下人把夜市的好吃的,从东到西,每个摊子的吃食都买回来一份,每天买十份,挨个品鉴的时候,静娘在大厅的那番发泄,竟悄悄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那些尘封的往事,竟然也如暗潮一般,悄无声息地涌出来。 第15章 虎父无犬女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根据静娘的浑话,编排出《侯门主母智斗狐狸精》的大戏。 “上次说到,那商女娇娇被自己亲爹,一顶小轿送入侯府之中。我们接着往下说。” 说书人用力拍惊堂木,吸引客人们投来的视线。 “商女娇娇当着大公子的面,顶撞侯夫人,将侯夫人长久以来的布局,一一说破。” 客人熙熙攘攘的。 “要我说,最蠢的就是商女的父亲。好好的侯爷岳丈不去当,偏偏把女儿送去做妾。” 另一桌的客人,冷笑着驳斥:“你光被富贵荣华迷了眼。侯夫人如此有手段,心性绝佳,商女一家再不断尾求生,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胖乎乎,坐拥右抱的男子,不屑道:“哪有如此夸张?不过是一些内宅之事罢了,侯夫人哪有这样的手段?” 说书人嘿嘿一笑:“诸位客官有所不知。唉,算了,不能说,不能说。” 说书人一下子就勾起客人们的兴致:“有甚不能说的?不过一个故事罢了。” “就是,就是!给你赏钱,你放心大胆地说。” 铺天盖地的铜钱,夹杂着稀碎银子和银票,像下雨一样,落到台子上。 说书人笑得合不拢嘴,故作偷偷摸摸地说道:“我且说着,客官们且听着,这可都当不得真。” “那侯夫人,生父乃当朝战神,曾率军5000,孤军深入,大破敌军3万人!” “侯夫人自幼熟读军书,在她生父外出征战时,便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承蒙庭训。你们说,这样的女子,岂能是凡人?” 听到秘辛的客人们,心满意足了,决定回家后,再和家人们说一说,显摆一下。 茶楼二层的包房内。 济国公少夫人挤到母亲身旁,八卦地问道:“那顾南夕,真的这般有本事?既然这样厉害,为何教养出的子女,没一个出息的?” 老夫人没好气地揪她耳朵:“你最近,作甚总打听顾南夕的事?罢了,有些事,我告诉你就是了,你莫要再去打听。” 济国公少夫人狗腿地给娘亲倒了杯茶。 老夫人:“说书人说的都是真的,这也算不得秘密。就连永昌侯府靠着顾南夕的嫁妆过活,也有不少人知晓。” 济国公少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商女静娘抢走管家权,你们都只是笑,一点也不担忧。” 老夫人叹息道:“这也不算顾南夕故意设套,商女只要费点心思,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这事。顾南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颇有其父之风。” 老夫人放下茶杯,语气怅惘:“顾南夕当年是何等风光,和先皇青梅竹马,是人人眼中的太子妃。可惜,后来顾将军战死,婚事被当今太后抢了去。” “太后担心先皇念旧情,会把顾南夕纳入后宫,给自己增加劲敌,便趁着先皇御驾亲征的空档,给顾南夕赐婚现在的永昌侯苏盐亭。” “当时,永昌侯府已经落败,苏盐亭不过是二公子,没有爵位在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永昌侯府没钱。” “先皇大胜归来,得知心上人另嫁他人,怒不可遏,便把苏盐亭给整到军中。” 老夫人摇头笑道:“苏盐亭这家伙,也是头倔驴。他明知先皇和顾南夕的事,却还是和顾南夕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这给先皇气的,顾南夕刚怀上苏云烟的时候,他就把苏盐亭贬去了边关,十年不许回京。” 济国公少夫人,此时,不知该同情顾南夕,还是该佩服她:“所以她才隐忍这么多年,直到先皇薨逝,她才敢……” 老夫人看着茶杯上方热气腾腾,唏嘘不已:“原以为,十来年的时光,消磨了她的傲气,她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后院女人。没想到,她的手段越发高超,即便都知道是她做的,却拿不着她的错处。” 济国公少夫人酸溜溜道:“当初她就这样好?叫那么多人恋恋不忘?” “那倒不是。后来,先皇早就把她抛到脑后,只是她生性谨慎罢了。如今,她更胜从前,仿佛沉淀了时光的美酒,愈发醇厚。” 老夫人赞叹道:“若是先皇还活着,见到这样的顾南夕,想必是不肯放手的。” 济国公少夫人不满地轻哼:“男人不都爱十五六的娇花?哪瞧得上我们三十岁的半老徐娘?” 老夫人轻敲她的额头:“阅历会让男子脱胎换骨,同样,会使女子芬芳迷人。男人爱娇花,是因为后宅把你们变成了一个模子。” 济国公少夫人不服气:“顾南夕就不一样了?如此手段,男人们不得畏她如虎?” “傻孩子,如果是妾氏如她这般,男人们自然是不喜。如果是当家主母,谁又不欢喜呢?男人们,才是最现实的。” 同样的对话,在很多勋贵家发生着。 就连好不容易才出一趟门的苏云烟,也被小姐们打趣。 “云烟,你以后可就今非昔比了。你阿娘把管家权给了你,怕是要真正培养你了呢。” 苏云烟羞恼跺脚,不好意思道:“一点小事,你们怎么也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早就开始学掌家了,却还要来打趣我。” 济国公家二小姐笑道:“我们可不一样。我阿娘没你阿娘厉害。” “那倒是的。”苏云烟高兴地咧起嘴角,“只是,你们如何得知我阿娘厉害的?” 济国公家二小姐没好气道:“谁家不知道?你也真是的,你阿娘那般厉害,曾叫先皇挂在心尖尖十来年,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太不够意思了!” 其他小伙伴也跟着起哄:“就是!你阿娘有如此手段,难怪不怕那商女。” 苏云烟听着小姐妹们一顿叭叭说,瞬间傻了眼。 神马?! 那么牛叉的女人,竟然是自己阿娘? 而且阿娘魅力不减,现在还把一堆二三十岁的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云烟迷茫了,可是,自家阿娘就只是在院子里吃吃喝喝,连大门都懒得出啊! 难道,这也是阿娘的计谋之一? 第16章 人间绝色顾南夕 听了一肚子亲娘八卦的苏云烟,一回到府里,就像屁股长钉似的,根本坐不住。 “我要不要去问问阿娘?”苏云烟揪掉一瓣菊花,“不行。阿娘肯定不会承认的。” 苏云烟提起裙子,想跑去段姨娘院子。 以前,她同段姨娘关系最好。 一出门,苏云烟的脚步一转,拐向二哥苏云亭的院子。 “二哥!”苏云烟把正准备偷溜出门的苏云亭,堵个正着。 苏云亭悻悻地从围墙上爬下来,没好气道:“府中又出何事了?是账算不明白?还是库房不知如何清点?” 苏云烟见苏云亭回屋的动作慢吞吞的,便一把扛起苏云亭跑回去:“那些都不重要!” 苏云亭被颠得,腹中翻江倒海:“男女有别,快放我下来。” 苏云烟重重地把苏云亭往椅子上一放,险些把苏云亭的屁股整开花:“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苏云烟挥挥手,叫下人们全部出去,这才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阿娘曾经是先皇的青梅竹马?” 苏云亭揉揉发麻的屁股,斜楞一眼苏云烟:“就这事?知道啊。曾听祖母说起过。” 苏云烟瞪大双眼:“阿娘重出江湖,迷得各家侯爷找不着北,这事你也知道?” 苏云亭示意苏云烟坐下来,极感兴趣地问:“怎么回事?妹妹,你仔细说说。” 苏云烟:“京中都传遍了,济国公世子,李翰林,内阁侍读唐学士等等,全都倾慕阿娘。前几日在茶馆,因阿娘的事,大打出手。” 苏云亭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几人,个个都仪表堂堂,有文有武,虽然都快三十了,年岁大了些,但也勉强配得上阿娘。” 苏云烟一脸震惊:“二哥!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苏云亭嫌弃椅子太硬,拿了个软垫垫在身后:“休要大惊小怪。父亲十来年没回家,在边关有姨娘伺候。阿娘多几个情郎,不也很正常?” 苏云烟咋舌,结结巴巴道:“情,情郎?!” 嘭! 房门猛地被撞开,五官乱飞的苏玄明如坠梦里:“阿娘有情郎?还是好几个?!” “大哥,你小点声!”苏云烟急忙掩上门。 苏玄明的世界观受到极大的冲击,自己那个一举一动,堪称贵女典范的娘亲,竟然有情郎! 这是何等玄幻的世界?! 苏云亭素来和大哥苏玄明不合,便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去陪你的心尖尖,来我院子作甚?” 苏玄明还是一付“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迷迷糊糊答道:“我想去看看阿娘有没有生气。有你在,能帮我分担些阿娘的怒火。” 苏云亭冷笑,薄唇轻吐:“滚。” 若是往日,苏玄明定要让苏云亭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今日,苏玄明竟是乖乖回到自己的院子。 早就做出郁郁寡欢模样的静娘,等了许久,没见苏玄明来哄自己,便回头一看。 苏玄明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圆桌旁,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 “苏郎,你怎么了?”静娘依偎在苏玄明身侧,关切道。 “阿娘有情郎了,还是好几个!”苏玄明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静娘的头猛地后仰,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屋内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 静娘惊骇得直抽冷气,难道,最近的传闻是真的? 侯夫人顾南夕曾经是先皇的心上人,被惦记了十几年,是真事? 所以先皇一逝去,顾南夕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情郎! 静娘双手紧紧握拳,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顾南夕!她如此有能耐,又能忍下十来年。 自己继续和她作对,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如果她真的狠下心肠,宁可废掉苏玄明,也要对付自己…… 静娘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豪门秘辛本就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何况是这种沾着皇权,带颜色的秘闻。 尽管反过神来的苏玄明,三令五申,叫小人们管住嘴,不可说些不该说的。 但,一些流言蜚语,还是以爆炸的速度,在京城内流转开来。 “永昌侯夫人,竟然有好几个情郎!情郎之间,还打了一架。” “什么?永昌侯夫人和李翰林,国公世子都有一腿?他们当众拳脚相向?” “真的?假的?永昌侯夫人竟然把内阁和圣上给迷得五迷三道,他们还在朝堂上打了起来?” “啧啧,十多年前,永昌侯夫人就名动京城。没想到风韵不减当年!” “哎呦,圣上不过二十岁,年轻力壮,身边还有个京城第一美女佟贵妃。他都拜倒在永昌侯夫人裙下,永昌侯夫人得美成什么样?” “必定是美若天仙!” 人间绝色顾南夕,这句话一时间传遍京城,并有向四周辐射的趋势。 听到最终版本流言的济国公少夫人,马不停蹄地跑回娘家:“阿娘!顾南夕竟然把当今圣上,也收入幕中?她竟恐怖如斯?!” 老夫人蹙着眉,低声呵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济国公少夫人见自己亲娘神色不悦,于是乖乖坐下来,讨好笑道:“这不是太过震惊,一时间便失了分寸。” 老夫人长叹口气,发愁道:“你整日傻乐,以后可怎么办?你既然听到了流言,你怎么就不想想,这等大事,怎么会传得沸沸扬扬?” 济国公少夫人傻眼,是啊,虽然圣人脾气温和,但他和顾南夕的事,传出去,总归不体面。 “阿,阿娘……此事,你怎么看?” 老夫人轻喝一口茶,眼里散发着睿智的光芒:“敢把这件事闹出来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辈,或者是有所依仗。” “太后不可能跟圣上对着干,所以排除她。” “有可能是圣上,他想要名正言顺抱得美人归,故意传出来,叫永昌侯主动和离。” “也有可能是佟贵妃,想要用舆论压倒顾南夕。” “最有可能的是顾南夕!她想公开此事,逼迫圣上做出抉择!” 济国公少夫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一个女人,敢以下犯上,如此逼迫圣上?!, 第17章 众人皆知,唯顾南夕不知 顾南夕和情郎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被各家主母扒细节分析。 “圣上最爱狸奴,那年狸奴抓伤了顾南夕,圣上便再也没养过狸奴了。” “圣上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 “无暇胜玉美,至洁过冰清!这是圣上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啊!” “难怪永昌侯十来年,即便先皇仙逝,也不得回京。原来如此。” 这些细节联想起来,越发叫人肯定心中的猜测。 作为主人公之一的顾南夕,却丝毫不知道这些。 主院中的侍女们隐隐有所耳闻,但也不敢去询问。 就连一直伺候顾南夕的绿梅,被这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也搞得不自信起来。 莫非,在自己守夜的时候,主子正和他人私会? “绿梅,你在想什么?”顾南夕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 府里和院子里的下人总用怪怪的眼神,看自己。 去问他们看什么,一个个抖如筛糠,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绿梅连忙给端上一盘烤肉:“女婢被这烤肉香迷糊了呢。” 顾南夕好笑地分给绿梅一半:“你啊你,真是只小馋猫。不过大相国寺的烤肉确实香,没枉费我等了这么久。这半盘子,你端下去和小姐妹们分一分。” “多谢主子。”绿梅的思绪又发散开,大相国寺的烤肉,半个月才售卖一次,极受京中百姓的追捧,队伍能从京南排到京北。 这次,能如此顺利地买到大相国寺烤肉,直叫帮忙跑腿的闲汉,惊呼幸运。 莫非,这里面有隐情? “阿娘!”时隔半个月,苏玄明再次踏进顾南夕的院子。 苏玄明的到来,打破了院子中奇怪的气氛,下人们像是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殷勤地给苏玄明端茶递水。 这热情的样子,好似苏玄明才是院子真正的主人。 顾南夕忙着嚼口中的烤肉,用眼神示意苏玄明继续说。 苏玄明的下眼睑发青,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显是朝顾南夕讨好一笑,随即指指桌子上的烤肉,没话找话道:“今日的午膳是烤肉?闻起来很香。” 顾南夕依依不舍地把盘子推过去:“瞧你这瘦得,都快成衣服架子了。你想吃,便多吃些吧。” 苏玄明被顾南夕久违地关怀了一下,鼻子竟然泛起酸,双眼蒙上一层雾气:“阿娘,我……我想去学堂。”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南夕,就连绿梅和其他婢女都齐齐把视线投向他。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 苏玄明深深垂下头,一米八的大高个,畏畏缩缩的,像只鹌鹑:“没,我就是想去学堂了。” 顾南夕皱着眉,仔细打量苏玄明的神色:“真心的?” 苏玄明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顾南夕。 “你想去,便去吧。” 得了顾南夕的应许,苏玄明还是没走。 他踟躇片刻,才小声开口:“阿娘,许久没去学堂,我想请同学们吃顿饭。” 顾南夕:“要多少?” “200两。不,不,150两!”苏玄明咬牙道。 顾南夕深深地看了苏玄明一眼:“绿梅,去拿给他。” “谢谢阿娘。”苏玄明拿着钱,转身走出院子,时不时抹一把眼睛。 顾南夕看着桌子上,一动也没动的烤肉愣神。 这时,每日必来一趟的苏云烟,走进来,迫不及待地把烤肉往嘴里塞。 “啊,真香。阿娘,你怎么不吃?” 顾南夕给她倒上一杯温水:“慢点喝。方才你大哥来过,说这烤肉香,却一口也没吃。” “哟,大哥转性了?他自来就是无肉不欢,一顿饭更干两斤肉。今日,竟然不吃肉了?”苏云烟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若是在以前,肯定会被娘亲训斥。 可现在,娘亲只给她端水,生怕她噎着。 顾南夕也觉得苏玄明不对劲:“你大哥和静娘吵架了?” 苏云烟点点头:“昨夜和今早都吵了一架。大哥想去学堂,静娘不许。” 顾南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苏玄明本就不是爱读书的性子,以前都是原主强迫他,压着他,他才去学堂。 前段时间,一连十来天,他都没动过一次笔,更别提上学的事了。 为何今日突然间,就要去学堂? 宁可跟静娘大吵一架,也要去? “你大哥,最近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苏云烟想都不想,直接回道:“自从认识静娘,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哪哪都不似从前。” 苏云烟吃饱喝足,见顾南夕眉头紧锁,难掩担忧,忍不住劝道:“阿娘,你管他们作甚?大哥那么大了,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您莫管了,好生过您的美日子就成。” 苏云烟站起身,给顾南夕捏肩膀:“阿娘,这些年你辛苦了。二哥说的对,您只管自己过得开心快活就好,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语。我和二哥都不怕。” 说着说着,苏云烟竟红了眼眶:“只是,您能不能不要和爹爹和离?和离后,再嫁他人,被夫家严管,哪有如今这般逍遥?您和爹爹各管各的,纵使您有三四个情郎,也不碍事。” 苏云烟力气大,按摩起来格外舒坦。 顾南夕舒服都快睡着了,听到这番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三四个情郎?你们怎么知道这事?!” 苏云烟一时说漏嘴,又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手足无措半响,这才嗫嗫开口:“二哥说的。” 顾南夕整个人都麻了,在脑海中疯狂慈母系统:“这么重要的剧情,你不早说?当初,你只说无痛当妈,没说还有情郎的事啊!” 慈母系统把原着翻烂了,也没找大关于这事的只言片语:“书中又没写这个!你只不过是炮灰反派的母亲,炮灰中的炮灰,谁会在书中写那么多关于你的事?” 一人一系统在脑海争执的时候,好死不死,绿梅又扔下一颗大雷。 “陈翰林高洁清雅,李内阁文采斐然,貌比潘安。但您都招惹了圣上……” ???! 原主的鱼塘这么大,质量这么高?连当今圣上都网了进去? 路子是真的野,顾南夕直呼,演不来,实在是演不来! 第18章 校园霸凌? 顾南夕的摆烂日子,受到严重威胁。 不搞明白这件事,顾南夕是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 偏偏慈母系统这时成了废物,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自动关机。 “去把你二哥叫过来。”想了想,顾南夕还是决定去问苏云亭。 “二哥说郊外有株老山参在售卖,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苏云烟信以为真道。 顾南夕立马起身,风风火火道:“我们去找你二哥!” 马夫匆匆忙忙牵着马车守候在大门口。 马车车身造型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贵重装饰,车辕下方,不起眼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以及永昌侯府的家徽。 苏云烟拧眉,面露不悦:“怎么是这一辆?那辆红梅踏雪呢?” 马夫轻手轻脚搬下脚踏:“老夫人一大早,便叫走那辆马车,说是要去大相国寺为侯爷祈福。” 顾南夕急着去找老二,踩上脚凳,一用力,便跃上马车:“云烟,在家守着,若你你二哥回来,你便拦住他,莫叫他再跑出去。” “您放心。便是绑,我也要将二哥留在家中。”苏云烟重重点头。 马夫轻吁一声,鞭子一甩,马车便缓慢地行动起来。 顾南夕出门的时间不太好,路上行人颇多,导致马车速度极其缓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夫人,要不咱们换条路走?虽然会绕点远,但行人会少些。”马夫询问。 顾南夕挑起帘子,往外一瞥,整条街道,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大包小裹的。 “行!” 马夫换了一条偏僻小路之后,人就少了很多。 只是走到快没有人烟的地方时,马车却被一个华服少年拦住了:“前方在办事,你们绕道吧。” 马夫赔笑道:“这位郎君,我们有急事要去趟南山,这是必经之路,烦请郎君通融下。” 华服少年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指着马夫怒斥:“你自己主动走,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请你们走?” “夫人?”马夫对着帘子询问。 帘子后头的顾南夕本想绕道算了,没必要和不知深浅的小青年起冲突。 可耳畔突然传来男子的痛呼声,听声音,竟然有点像苏玄明? 可是,苏玄明此时,不应该在学堂吗?为何会出现在郊外? 顾南夕想起苏玄明那反常的样子,心里顿感不妙,于是决定先暂观其变。 顾南夕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在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中,夹杂着少年们公鸭嗓般的怒骂。 “苏玄明!我们是不是给你脸了?叫你带200两过来,你竟只拿回来50两!” “你在打发叫花子呢?” 紧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声。 顾南夕心中一紧,这个苏玄明,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吗?还是同名同姓而已? “呵呵,你明明有150两,却把100两还给了茶楼。怎么?在你心中,我们还比不上一个商人重要?” “也是,你爱极了商女,许是爱乌及了。” “不过,我们可不是你那个没用的阿娘!竟然让一个商女爬到自己头上!” 苏玄明本来是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一听,这群人竟说嘴到阿娘头上,苏玄明便大声道:“不许说我阿娘!” 这话,引得少年们一阵哄笑。 “这时候,你知道维护阿娘了?当初,你护着商女,把你娘的面子往泥里踩,你怎么就不心疼你阿娘?” “你不去学堂的原因,你当你不说,别人就不知晓?商女被她爹送给你做妾,于是便想毁掉你。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你,就你还自欺欺人。” “哦,对了,就你成绩,考个童生都困难,不如回家陪女人。” 少年人们嘲笑完,又开始群殴苏玄明。 苏玄明死死咬着唇,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痛不已。 鼻尖尽是泥土的腥气。 苏玄明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重重砸落在地上,融入泥土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 一如平凡普通的自己,在天才辈出的松山书院里,便是如水滴般的存在。 无人在意,即便沦落成泥,也没人会看一眼。 没关系的,苏玄明,再忍忍,等他们打够了,就不会再打了。 苏玄明闭上眼睛,用胳膊牢牢护住自己的脑袋,维持防御的姿态。 “夫人,真的是大公子!”马夫定睛一看,那躺在地上,似泥猴一般的,不正是自家公子苏玄明? 顾南夕掀开帘子,站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还不快离开?记得把嘴闭紧点。若让我听到一点风声,饶不了你!”拦路少年上下打量一番顾南夕,放狠话道。 顾南夕着急出门,便没有梳妆打扮,只身穿简单棉麻衣裙,披上浅灰色的斗篷,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一根银簪子,束在脑后。 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境普通的美貌妇人。 拦路少年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顾南夕没有走,也没有上前去阻止这场霸凌。 她就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挺直的青松,任由秋风拂动,任由高个子少年被人围殴。 顾南夕和苏玄明一样,只字不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苏玄明睁开眼睛,正和顾南夕的视线对上。 “阿娘。”苏玄明轻声呢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娘。 以前阿娘是严格的,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的,动不动就训斥自己。 后来,阿娘是松弛的,随意的,好像一下子,就把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抛到了脑后。 现在的阿娘,她面无表情,独自站在那里。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失望,瞧不起,也没有心疼,难过。 她像一个旁观者,在等着自己做决定。 可是,阿娘,自己能怎么做? 苏玄明更委屈了,视线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顾南夕的身影。 阿娘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身为永昌侯府未来的世子,竟然被人打乘落水狗,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住苏玄明。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活着。 “苏玄明,你若是我儿子,就捡起这条鞭子,打回去!” 第19章 打!打不过也要打! 眼瞅着苏玄明被打得奄奄一息,慈母系统发出尖叫:“宿主,你还不快去救他?!你就在这傻站着?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 一旁的马夫急得不行,正打算冲过去帮忙,就被顾南夕拦住。 顾南夕用肩膀撞开拦路少年,在离苏玄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苏玄明,打回去!” 顾南夕把马鞭扔到苏玄明面前,冰冷道。 苏玄明猛地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竟把他那张俊脸,打得眼眶乌青。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少言闻言,笑道:“夫人,我们同学之间的玩闹,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顾南夕扫他一眼,淡淡开口:“嗯,我自是不插手的。玩闹嘛,只有一方占尽优势,多没意思?有来有往才好。” 李少言沉下脸,展开纸扇,威胁道:“恐怕要叫夫人失望了,我们都觉得,如今这样挺好的。对不对,苏玄明?” 吴法天用脚重重踩在苏玄明的脸上,把脸都踩变形了:“李哥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苏玄明紧紧闭着嘴,不肯在顾南夕面前,露出那没骨气的一面。 吴法天气笑,加大力度:“哟,这时候,脊梁骨长出来了?我告诉你,再硬的骨头,我也能给你打折了!” 出乎少年们意料的是,顾南夕没像普通妇人那样,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也没有像泼妇一样,光动嘴皮子。 她甚至看都不看少年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玄明,平静又有力道:“站起来,打回去!” “阿娘,我,我打不过。”苏玄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打不过,也要打!鞭子打不过,就扯头发,撩阴腿,张嘴咬!十个人伤你,你必须要拉一个人下水!只要那人比你伤得重,我就还认你是我儿子!” 顾南夕的话铿锵有力,苏玄明心下一发狠,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鞭子,对着少年们胡乱挥舞起来。 “苏玄明,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动手打我们?!” “呵,别以为你阿娘来了,就能给你做主!” “今日,就叫你好好瞧瞧我们的厉害!” 起初,少年们被苏玄明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真挨了好几鞭子。 少年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立马开始反击。 本就是十打一,苏玄明不占优势。 又加上,苏玄明没练过武,只会胡乱出鞭,打起架毫无章法。 一时间,苏玄明又被围了,衣服破破烂烂的,后背,手臂上全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眼见,苏玄明毫无还手之力,吴法天一个飞脚,打算踹倒他。 却没想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从侧面撞上吴法天,将单只脚站立的吴法天瞬间撞到地上。 白色人影骑在吴法天身上,一双手对着他脸就挠:“你个蠢虫,竟然敢打你爷爷的阿兄!乖孙子,吃我一爪!” 吴法天的脸被挠得一道道的,只能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脸,嘴上怒骂:“你个病秧子苏云亭,莫要像个泼妇的上爪子。有本事,你我一对一对决!” “你脑子灌粪汤了?你们十打一,欺负我阿兄的时候,怎么就不提公平对决的事?”苏云亭见挠不到吴法天,便用膝盖,对准那三寸之物,狠狠一踢。 “嗷!”吴法天嗷一嗓子,痛得几乎昏厥! 废掉一个吴法天后,苏云亭气势汹汹地寻找下一猎物,同时还不忘呲哒苏玄明:“你个榆木脑袋,你打不过,还不会使阴招?他们伤你脸,你就叫他们断子绝孙!” 苏玄明第一个反应竟是:“你素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怎么还来帮我?” 苏云亭气炸了肺:“我现在也瞧你不起!连个架都不会打,还比不上我这个病人。但你苏玄明,只能由我欺负!” 苏云亭眼尾余光扫到一旁的顾南夕,连忙补充道:“还有阿娘!小妹也能欺负你!” 苏玄明转涕为笑,憨憨笑道:“好嘛,给你们欺负就是了。二弟,我不会使阴招,我来抱住他们,你上手,哦,不,上脚!” 话音说完,苏玄明就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少年抱去。 他冒着如狂风暴雨般落到自己背上的拳头,死死抱住少年的腰:“二弟,快来!” 苏云亭打红了眼,瞅准空挡,飞起一脚撩阴腿! 嗷! 少年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倒地不起! 李少言见状,立刻指挥少年们:“围住他们!先把苏玄明拿下,苏云亭那个病秧子,只敢耍阴招,不敢硬上!” 有了李少言的指挥,苏玄明和苏云亭很快被隔开,再次处于下风。 苏云亭只觉得肺部火辣辣地疼,少年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好似骨头都要被踢碎了。 再看向不远处的苏玄明,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五个少年围着他,可他顶着暴揍,努力向自己这边前进。 “大哥,不要管其他人!我们直接去揍李少言!”苏云亭一下子就看出,谁才是领头人。 “好!” 兄弟二人不顾身上的疼痛,扑向李少言。 当苏玄明拦腰抱住李少言的时候,一直智珠在握的李少言慌神了:“你们敢!我爹爹是正二品龙武大将军!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我爹弹劾永昌侯!” 苏玄明和苏云亭动作一顿。 龙武大将军是正二品武官,自家爹爹虽有爵位,但实职却只有正四品忠武将军。 且不说弹不弹劾,便是龙武大将军在工作上给永昌侯下点绊子,也够永昌侯喝一壶的。 李少言见二人不敢继续动手,嚣张道:“我家可就我这一根独苗苗,你们若是伤到我,就等着赔命吧!” 其他少年纷纷赞同:“没错!吴法天可是学堂吴山长的侄子,苏玄明,你敢动手殴打同学,你就等着被学堂开除吧!” “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回去告诉爹爹,让他们参永昌侯一本!” “没错!还有侯夫人,居然纵子行凶,想来上次一个月的禁足,还是罚少了!” 糟糕,不仅要连累爹爹,还要连累阿娘了! 苏玄明和苏云亭心虚地看向顾南夕。 第20章 有事我来扛! 顾南夕冷冷地勾起唇角,这群少年,竟然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大好了! 自己但凡有一丁点害怕,名字就倒过来写! “苏玄明,苏云亭,如果你们爹爹连这点事都没法替你们抗,这个爵位和官职,不要也罢!” 顾南夕掂了掂马夫的防身棍,走到李少言面前:“至于我会不会被圣上斥责,这就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了!” 顾南夕拎起木棍对准李少言的后背,狠狠一打:“纵子行凶?呵呵,我明明是在替龙武大将军夫人,管教儿子罢了!” 顾南夕的突然发作,直接把现场镇住了,众人眼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李少言发出痛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我!”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 为了自卫,只能对周围无差别攻击 ……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空旷的空地上,三个人影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喘着粗气。 “嘶嘶嘶,阿娘,你刚才的棍棒打到我身上了,好疼。”苏云亭的右边脸肿得老高,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顾南夕对着手上的青紫呼呼吹气:“就该打你!成天借口养病,偷偷往外跑。你但凡出门时,多带几个小厮,至于我们今日三打十吗?” 躲在车厢底下的马夫闻言,又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苏玄明浑身又疼又累,连根手指都不想抬:“阿娘说得对,二弟,下次出门时,大大方方的。” “对你个头的对!你被这群泼皮勒索,你怎么就不知晓多带些人?我若是你,宁可用这几百两去雇些闲汉,也要叫这些人知道,小爷不是好欺负的!” 苏云亭就瞧不惯大哥,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就会仗着祖母疼他,窝里横。 苏玄明委屈:“他们起初也没要这么多。通常就让我请他们吃顿饭,可是慢慢的,饭食越来越奢华,到最后直接要起了银子。” 苏云亭炸毛了:“敢情,你每个月那么多的花钱,竟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你嫌银子烫手,把银子给我呀!我不仅不会打你,我还会夸你!” 苏玄明气若游丝:“二弟,别气哥哥了。我告诉过祖母,祖母说松山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不是我们永昌侯府能抗衡的,叫我忍着些。” “你是不是死脑筋?这学就非上不可吗?你就不知道……”苏云亭顿住了。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顾南夕心中微微叹气,苏玄明曾经再三跟原主表示,不想去学堂。 可这松山学院的名额是原主费尽心思搞来的,怎么能允许他不想上,就不上? 原主只当苏玄明是吃不了上学的苦,于是强硬地表示,必须要去。 有一次,苏玄明死活不肯去,原主一怒之下,竟让下人把他绑了去。 当着那么多学生夫子的面,他被绑进学堂…… 顾南夕心里沉甸甸的,原书中,这三个孩子下场凄惨,跟他们的性格有关,难道就跟原主的教育没关系吗? 良久之后,苏云亭忐忑地问:“阿娘,我们今日把他们打得这样惨,他们家里找上门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顾南夕手掌撑地,站起身:“他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说完,顾南夕拉起苏云亭和苏玄明,坐上马车,回永昌侯府。 刚到府门前,就见苏云烟像个小炮仗似地冲上来,掀开门帘子,嘴里嘟嘟一连串:“阿娘,你去哪里了?找到二哥了吗?我一直在家等着,他没回来。” “啊啊!阿娘,大哥,二哥,你们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们?”苏云烟的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苏玄明用袖子捂住脸:“小妹,赶紧叫人去烧水,我要洗漱一番。” 苏云亭不停地揉大腿:“快去叫大夫来,不得了,我这腿怕不是要废了!” “等等!”顾南夕拦住他们,“不许洗漱!我先洗。”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 于此同时,京城里不少人家鸡飞狗跳。 龙武大将军李府中,一群人乌泱泱地围着李少言。 “我的乖孙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打你?来人!快去酒坊,把大将军喊回来!”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心疼得直抽抽。 “祖母,是永昌侯夫人和她家两个儿子。下手可狠了疼死我了。”李少言委屈巴巴地告状。 老夫人捂住胸襟,怒道:“好一个顾南夕!她如何打的你,我明日就如何给你打回去!” 一旁的温婉妇人小声道:“可坊间有传闻……” 老夫人挥手打断她:“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就不相信,顾南夕一个有夫之妇,敢把这事摊开来说!” 老夫人阴森道:“她同先皇青梅竹马,又有一段情。然后还敢同现在的圣上,有私情。一女侍奉两代圣人,这要是摆到明面上,那群酸孺能生吃了她!” 李少言闻言,放心了不少,撒娇道:“祖母,您可一定要替孙儿出口气!” 松山书院。 吴山长急切地追问大夫:“大夫,我侄儿如何了?” 吴山长成婚二十年,膝下只有两女。整个吴家,只有吴法天这根独苗苗! 他平日里调皮捣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躺着被送回来。 伤的还是那最要紧之处! 这万一出了点问题,整个吴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大夫接过银两,如实说道:“吴公子受了点伤,以后在闺房之事上,会略微扫兴。但,不会影响传宗接代。” “我要杀了苏云亭!杀了苏玄明!”听到大夫诊断的吴法天,挣扎着想要下床,拎刀砍人。 吴山长急忙扶住他:“莫要动气,你先好生静养。” “大伯,您一定要替我报仇啊!”吴法天泪流满面。 一旁照顾他的吴家小女儿把帕子往盆里一扔:“竟是苏玄明打的你?那你就是活该了。你和李少言总欺负他,还不许老实人还手?” “说什么话?!分不清里外人了?”吴山长瞪一眼小女儿,随即安抚吴法天,“放心,我一定开除他!” 第21章 敲锣打鼓去告状! 顾南夕身穿从三品淑人诰命盛装,从主院中走出来。 “阿娘,您这是要上哪去?”苏玄明晃神,自从阿娘被封诰命后,她从未在平日里穿过这身衣服。 顾南夕端正好发冠,一挥衣袖:“去找回场子!” 永昌侯府正在孝中,不能穿得太过隆重艳丽。 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顾南夕便选择穿上这从三品诰命服。 “阿娘,为什么不去哭丧?”被顾南夕勒令,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眼睛明亮地问道。 顾南夕扯起嘴角:“哭丧是示敌以弱,引发舆论,占领道德高位。我们永昌侯府本就衰弱,何必要把自贱到泥里?我今日,就是要叫他们知道,就算永昌侯府衰弱了,那也不是人人想踩一脚,就能踩的!” 最关键的是,原主养了那么多条鱼,其中还有一条金龙鱼。 此时不杀了上桌,难道要等鱼跑了,再来后悔吗? 顾南夕可没那个自信,能像原主那样养这么多条鱼,还不翻船。 听到风声,急匆匆赶来的静娘死死拽着苏玄明的胳膊:“苏郎,你不能去!龙武大将军,松山学堂山长,御史大夫……这些人家,我们得罪不起的!” 苏玄明拽开静娘的手,郑色道:“他们今日欺我一人,明日就敢欺我满门!必须要将他们打服了才成。静娘,你莫怕。你未进我家门,此事连累不到你。” 静娘见无法说服苏玄明,便劝顾南夕:“夫人,您是侯门主母,您难道要因苏郎和同学们的小小争执,就把整个侯府拉进泥沼吗?” “没错!顾南夕!你不能去!我是你婆母,你得听我的。”从大相国寺上香回来的老夫人,挡住顾南夕的去路。 顾南夕先是对静娘,认真严肃道:“苏玄明是我儿子,我必须替他去讨这个公道。今日,遇到这事的,不是苏玄明,是苏云亭或者苏云烟,我一样也会如此。” 顾南夕说完,绕开老夫人,率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 顾南夕一袭隆重的诰命服装,走在最前头,左手边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苏玄明,右手边是用门板抬着,身体单薄,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的苏云亭。 苏云烟走在苏云亭另一侧,拿着水囊,时不时给苏云亭喂一口水。 顾南夕身后跟着一众家仆,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很快,家仆身后,就跟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打头的可是人间绝色顾南夕?” “咦?你也知道那些事?没错,正是她!这气势,比起娘娘们,丝毫不落下风!” “那可不,从小长在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气质哪能差了?只是,她敲锣打鼓的,要去作甚?” “难不成,是要找圣上逼婚?” “这么刺激?走,跟上去瞧瞧!” 家仆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 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听说是人间绝色顾南夕,要去叩宫门,饭都不吃了,直接跟在屁股后面走。 “就是这家!从五品礼部郎中!张嘴咬人的那个!”苏玄明小声道。 顾南夕微微点头:“玄明,你去敲门。” 苏玄明听话地去敲门,却没有一点动静。 门后,陈郎中的夫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你个没本事的,叫我们娘俩跟着受委屈!不过是一个顾南夕罢了,做出那等事,你倒是去弹劾她啊!” 李郎中灰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莫要胡说!你可有证据?” 李夫人怼他:“你讲证据!你讲证据的话,作甚害怕她?!躲在府中,不敢开门?” 李郎中满脸胀得通红:“我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府外的顾南夕早就猜到,这群家长不会轻易地开门。 开门当众认错,自家脸面往哪摆? 拒不承认,同顾南夕当众争执,万一顾南夕同那些池塘鱼,甚至跟金龙鱼吹枕头风,更得不到好。 索性,大门一闭,冷处理此事。 顾南夕更不可能姿态高高摆起,最后却轻轻落下。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众人,来吧,尽情欺负永昌侯府,他们就是没牙的老虎,一点危险性都没有! “大声喊起来!”顾南夕下令。 只见永昌侯的下人们先是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然后随着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节奏,下人们齐齐高呼:“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呼声整齐明亮,足以叫众人听个清清楚楚。 李郎中府中,李明德捂住脸,就想屋子里跑。 李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哆嗦:“好个顾南夕!这是要毁我儿子的名声啊!” 顾南夕的举动颇为无赖,传出去,只会叫各家主母笑话。 可是,自己儿子又能得着什么好? 一个七尺男儿,张嘴咬人,被妇人堵在家门口,简直丢死个人! “夫君!你快想想办法,这样叫咱儿子以后如何出门见人?”李夫人拉着儿子李明德,跪在李郎中面前。 李郎中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明德,你去打开大门,啥话都别说,当众向苏玄明道歉!” 李明德如遭雷劈:“什么?叫我跟那个废物道歉?” 李郎中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被这个废物堵在家里,名声尽毁!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这一时之气重要,还是你以后的仕途重要?难道,你想以后当官,被同仁们拿你咬人的事来打趣吗?” 李明德咬碎一口牙,胸膛剧烈起伏:“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李郎中冷笑:“你爹我就能咽下去?动动你的脑子,顾南夕如此咄咄逼人,她能放过李少言?李少言平日里没少撺掇你们办事,他得个清白名声。这次,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你好好道歉,若是顾南夕得理不饶人,那更好!你任由她打骂便是。世人只会觉得她嚣张跋扈,你的名声反倒洗刷干净了。” 李郎中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讲给李明德听。 第22章 攻心为上! 李郎中给李明德做了一顿腹黑学教育,随即信心勃勃地打开大门。 然而,大门一打开,灯火通明之下,苏玄明脸上的青淤是如此恐怖骇人,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面色惨白,宛若死人。 “这就是你说的小纠纷?”李郎中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 此时,他恨不得把自家那个小兔崽子赶出家门! 坑爹玩意,闯祸之后,光知道回家告状,却避重就轻,丝毫不提,他们这群兔崽子竟然把顾南夕的两个孩子打成这个鬼样子! 顾南夕就这两个儿子,老大苏玄明还未继承世子之位,老二从小就病恹恹的,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自家儿子把他们打成这样,难怪顾南夕会不顾体面,打上门来。 换成自己,就是舍掉这身官袍,也要和对方拼命! 只是这样一来,方才制定的方案,怕是不能奏效了,得换个策略才行。 李郎中冲着夫人使眼色,李夫人微微颔首。 “苏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李明德一个箭步,跑到苏玄明面前作揖。 “啊,啊?我……”苏玄明求救似的,看向顾南夕。 月色如银,月影如钩。 一袭盛装的顾南夕,披上缟素一般的光华,圣洁威严如天上神女。 顾南夕对着苏玄明微微点头。 苏玄明这才扶起李明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李兄,日后莫要再欺负戏耍其他同学了。” 李明德用眼尾余光瞥向自己亲爹,这苏玄明忒不懂人情往来,说话这样耿直,自己该如何作答? 李郎中看都没看李明德,而是带着一张笑脸,对着顾南夕道歉:“怎么还劳烦您跑一趟?方才,我正在大厅教训犬子,同学之间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下手还如此之重?” 李郎中一把拉过李明德,小声对顾南夕道:“今日之事,您也在场。犬子虽不争气,但伤在那要紧之处,连大夫还没来得及瞧。” 李夫人哀哀戚戚落泪:“我就这一个儿子……他……” 李郎中瞪一眼李夫人,佯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我就说,这是他活该!往日里没个正形,跟同学玩闹得太多!” 李夫人抱屈:“儿子上次在学堂里摔断腿,我们都不曾找上门。” 苏玄明听到现在,隐隐感觉到,李郎中一家人似乎不是在真心道歉。 苏玄明偷瞄一眼顾南夕,果然,顾南夕正勾起嘴角,眼神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顾南夕真诚地发问:“令郎摔断腿,是何时的事?因何受伤?” 李夫人眸光闪闪,遮遮掩掩道:“去年年初的事了。唉,不过是好友之间的无心之失,我们也不便去追究些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家儿子被苏玄明整断腿,都不曾去追究。 顾南夕此次,就为了苏玄明这点小伤,闹上门来,实在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周围的群众议论声,也按照李夫人预想的那样走。 “李夫人的意思是,上次苏玄明害得李明德摔断腿了?” “嗯,如果上次永昌侯夫人未曾登门道歉,此次也不应该上门讨说法。” “没错,苏玄明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又没断胳膊断腿。” “永昌侯夫人的气焰过盛了些。” 李夫人和李郎中对视一眼,得意一笑。 苏玄明听到议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这是被倒打一耙了?这可怎么办? 苏云亭想站起来骂街,却被苏云烟一把按下去,动弹不得:“二哥,阿娘说了,让我看住你。你现在是病人,可不能乱动。” 苏云亭呼吸急促道:“小妹,阿娘让你看着我,没让你杀了我。快把你的手从我胸膛上挪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苏云烟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二哥。我也不知晓为何这段时日,气力又大了许多,一时没控制住。” 苏云亭翻白眼,但不也敢真惹恼小妹,只能把充满希冀的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像是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似的,追根究底地问:“哦?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可怎么能行?孩子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做爹娘的不帮他们,谁会帮他们?李夫人,莫要不好意思,你大胆地说出来!” 顾南夕怜爱地拍拍李明德的手:“好孩子,虽然你欺负了我家大郎。但一码归一码,你若是被人欺负了,你爹娘不帮你出头,便来找我。我来替你主持这个公道!” 这一番话,险些叫李明德掉下泪来。 当初摔断的那条腿,自己养了半年才养好。可自家爹爹却对罪魁祸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爹娘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却只会叫自己吃下哑巴亏,还不如一个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吸吸酸涩的鼻子,故作坚强道;“多谢侯夫人的好意,但不用了。” 顾南夕差点没绷住笑,这李明德嘴上说着不用了,可满脸写着“宝宝委屈,你快问,你一问,我马上说!” 顾南夕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皱着眉,不悦道:“你这孩子!你不说,那害你之人,岂不是还会再害别人?!” 李明德借坡下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抖搂个一干二净。 “是李少言干的!李少言嫌我不听话,便叫吴法天打断我的腿!” “我刚进学堂,吴法天就让我请客吃饭,等从我身上再也榨不出银子,便叫我和他一起,去找班里的同学。” “这么缺德的事,就算我再混球,我也不敢干呀!于是,他们便把我从石山上推了下去……” 说完,李明德的眼泪哗哗掉。 自己又不是天生恶人,好不容易考上松山学院,目标是高中状元,出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虎作伥。 “逆子!休要胡说!明明是你们玩闹时,你不小心从山石上滚落下来。你怎么还敢诬赖他人?”李郎中的一张脸,吓得惨白。 李明德的怨气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我才没胡说!陈侍郎,蒋御史,光禄寺少卿……他们家的郎君,都可以作证!永昌侯夫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第23章 起来,学子们! 李明德口里说的这些人,也是下午打群架的参与者。 顾南夕本就是要去找他们,自然应允:“好!好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既然你爹爹不这样认为,我们就去找人证,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李明德热血涌上头,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李郎中几乎要昏死过去:“永昌侯夫人,你怎么可以让我家大郎去当出头鸟?!他这是以卵击石啊。” 顾南夕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明德身后,绿梅时不时给她喂点,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李侍郎,一个人是一颗鸡蛋,那么两个,三个等等聚在一起,你焉知是鸡蛋,而不是铁锤呢?” 李郎中见自家儿子,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而且还有顾南夕在旁添油加醋,扇风点风,心知,这一次,自家肯定会和龙武大将军对上了! 既然要对上,那肯定是能拉多少同盟,就拉多少同盟! 李郎中心里脏话成篇,行动上,却是紧跟在顾南夕身后。 “侯夫人,前面就是光禄寺少卿家。”李明德哐哐敲门,“陈逸轩,快开门!别躲在府中不出来。” 陈逸轩躲在家中,都快飚出泪了:“这个李明德,损人不利己,为何不去蒋光海,却头一个就来找我!” 小厮急得够呛:“少爷,夫人和老夫人都去大相国寺吃斋去了,还得过几日才回来。老爷随光禄卿去郊外选购食材了,今晚亦不会归来。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逸轩急得直转圈,阖府上下,只有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没人能替自己拿主意。 门外,李明德的声音清晰可闻。 “侯夫人,陈逸轩就自己一个在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开门了。” 李郎中小声替儿子解释:“圣上节俭,前段时间,命六部九寺自查自身。光禄寺卿觉得光禄寺花费有点大,故而和陈少卿一起,寻找新的货源。” 光禄寺掌总朝会,祭享等典仪中的膳馐供设,油水很足。 光禄寺卿担心自己被杀鸡儆猴,故而赶紧想法子弥补去了。 有脑瓜子灵活的商家,急忙从自己店内售卖的梨花木椅子,搬过来,请顾南夕坐下。 顾南夕坐在华贵的椅子上,一口茶,一口点心,悠闲自得,好似在永昌侯府一般。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光禄寺少卿的府门就打开了。 陈逸轩一步一挪地走出来,支支吾吾道:“苏,苏兄,对不起。” 苏玄明连连摆手:“无碍。” 阿娘说了,十个少年里,必须有一个伤得比自己重,她才会继续认自己当儿子。 陈逸轩就是这个比自己伤得重的少年,别看他脸上没有伤痕,实际上,伤口都在被衣服遮挡住的身躯上! 李明德跃过苏玄明,扯着陈逸轩的胳膊就问:“去年年初,我从石山上滚落下来,是不是吴法天和李少言推的?” 陈逸轩闻言,连连后退几步,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磕磕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明德:“怕甚?侯夫人自然会为我们做主!” 陈逸轩跳脚,脱口而出:“不过是一个永昌侯府罢了!” 顾南夕把茶杯放下,对着皇宫方向拱手行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今圣上贤明,自然不会允许有人仗势欺人,做下违法之事,却逃避责罚。” 李郎中紧跟着道:“圣上圣明!” 李侍郎素日里总和光禄寺少卿去茶馆喝茶,两家关系不错。 陈逸轩见李侍郎也出面了,便以为他和自己爹爹通过气了,于是如实道:“是的,去年是他们推的李明德。”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松山书院是京城有名的私学,人人都以能上松山书院为荣。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藏污纳垢!” “连官员的儿子都敢欺凌,何况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难怪我邻居家的大儿子的连襟的大侄子,考上松山书院后,成绩直线下降。天天被欺负,谁能有心思学习?”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只不过是李明德和陈逸轩的一面之词罢了。” 李明德初战告捷,在得到顾南夕夸赞的眼神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带路去蒋御史府。 还未到大门口,众人要遥遥看见,蒋御史一行人早早就在大门口等候。 顾南夕的动作如此大,早就有人去蒋御史府通风报信了。 蒋御史国字脸,一双断眉横在凌厉的双眼上方,越发显得威严。 李郎中和李明德一见到蒋御史,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顾南夕上前同蒋御史打招呼:“劳烦您在此等候了。” 蒋御史硬邦邦回应道:“侯夫人派人来说,犬子在书院霸凌同学,此时若为真,犬子任凭您处置。若为假,侯夫人亦要给我个交待。” “那是自然!”顾南夕把视线投向浑身僵硬的蒋光海,“我们又见面了。” 蒋光海对上顾南夕似笑非笑地视线,冷不丁打个寒颤,手臂胳膊处疼痛不已。 这永昌侯府夫人,看上去是个普通内宅妇人,打人却专挑刁钻处。 打在胳膊和大腿的手筋脚筋处,外面连一点青紫都看不到,实际上疼得人死去活来。 “蒋郎君,你有何话说?你可参与了围殴?平日里可曾敲诈了他?”顾南夕走到蒋光海面前,目光冷冽。 “不要去看旁人,也不要想着说谎。今日的事,是我亲眼所见。以前的事,只要去茶等处,询问一番,便可知晓。” 蒋光海不敢直视顾南夕的眼睛,低垂着头,声音小如苍蝇:“是。” 顾南夕:“你为何要针对苏玄明?你可是主使?” 蒋光海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我!是李少言!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针对苏玄明,我也不敢问。他让我作甚,我就作甚。不听他的话,得吃苦头。” 顾南夕:“你们以前可曾针对过李明德?” 蒋光海飞速地瞟一眼李明德,悄悄远离蒋御史几步:“有。” 现场轰然。 “原来真的有此事!” 第24章 对峙 蒋御史挥挥衣袖,整理好衣服,直到见不到一丝褶皱,这才开口:“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我身为御史,有监察之责。这便和你们一同去看看。” 一行人,挨个敲少年们的家门,队伍一步步壮大。 直到还剩最后两人,李少言和吴法天。 “走,我们去李少言家!”顾南夕果断决定擒贼先擒王。 从李明德一路所述,吴法天分明是李少言的铁杆支持者,如果不先搞定李少言,吴法天肯定不会认错! 李郎中举双手支持:“有您在,李少言翻不起浪!” “走!去李少言家!”李明德的整个人像团烈火,在挣脱某种束缚。 现在的这台戏,主角早就不只有顾南夕和苏玄明等人,而是包含了其余的六名少年。 那些曾经饱受李少言欺辱,然后围绕在他周围,成为帮凶的少年们,再一次凝聚出反抗的勇气。 此时,隐匿在人群中的一些人,拔腿狂奔向龙武大将军府。 “老夫人!永昌侯夫人带人向咱们府走来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汇报。 “哼,她竟然敢来,我们就去会会她!”坐在大厅上首的李老夫人用力地拍桌子,耳垂上戴着的一对白玉团蝠倒挂珠缀,一荡一荡的。 小厮跪拜叩首,声音略微发颤:“启禀老夫人,除了永昌侯夫人,还有李郎中,蒋御史,光禄寺少卿家的陈公子……” 由于背部疼痛,只能趴着的李少言霎那间,全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一颗心如坠千斤。 那些家伙,他们竟然敢! 李少言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目光冰寒。 老夫人握住座椅把守的手,爆出青筋,她转头询问管家:“大将军可回来了?” 管家低下头,眉头紧锁着:“大将军说,小孩子家家的事,让小孩子自己解决。” 老夫人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再去请大将军!告诉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事,顾南夕打上门来了!” 一旁乖巧站立的将军夫人,猛地抬起头,又飞速地低下去,一双手死死攥着绣帕。 在风靡全城的流言中,李龙武大将军对顾南夕求而不得,为了她,只娶妻应对家里,不曾纳妾。 大将军会因为顾南夕回来吗? 将军夫人的目光投向人群深处……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南夕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扣响龙武大将军的府门。 轰轰! 厚大的红檀木大门,缓慢地向两侧敞开。 身着淑人朝服的李老夫人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后是李将军夫人,被下人搀扶的李少言,以及一排排持械家丁。 其气势逼人,像是要上战场打仗一般。 顾南夕微微眯起眼睛,这李老夫人亦是诰命,同自己一样,是从三品的淑人。 她故意作此打扮,就是不想落自己一头。 看来,他们是打算死保李少言了! 果不其然,李老夫人率先开口:“虽然我朝鼓励商业,不设宵禁。但,永昌侯夫人带着这么大一群人来叩我家的门,是想做什么?” 李老夫人心疼李少言,命人给他搬条凳子:“我儿不在家,阖府上下皆是妇孺,以及一个身受重伤的孙子。永昌侯夫人,此时来访,来者不善啊。” 顾南夕亦是坐到椅子上,指指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笑意盈盈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夫君久在边关,十年未归,他膝下只有玄明和云亭这两个嫡子。如今,这两儿子被人欺辱了去。我就想问问,朗朗乾坤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若是讨不了一个公道,这叫为朝廷,为百姓卖命的边关将士们情何以堪?” 顾南夕使个眼色,苏云烟就按照先前顾南夕的吩咐,嚎啕痛哭起来。 “爹啊,你在边关流血又流汗,连家都没回一次。大哥二哥快被人打死了,你还当什么将军?还不如回家种地,卖红薯。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好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云烟本就长得娇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只要不开口说,不动手,那就是个水做的娇女娃,此时哭起来,叫人格外心酸。 李老夫人都快被气笑了,这顾南夕打得好算盘! 她直接把自己家定位到普通兵士家庭,她受委屈,不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士受委屈? 龙武大将军本就是武职,若是因此引起士兵们不满,这个位子,如何坐得稳? 李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面容哀戚,充满同情:“永昌侯夫人,你家的遭遇叫人同情。可是,您有委屈,报官就是了,来我府上作甚?” 顾南夕再次看向李老夫人,她的神情,好像真的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孙子似的。 顾南夕扯起嘴角,眼里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漾出来。 报官? 在官员眼里,一个破落的永昌侯府,哪里比得上龙武大将军? 即便都说顾南夕跟圣上有一腿,那圣上,不是还没发话么? “因为欺负我家大郎二郎的,正是您府中的李少言啊。”顾南夕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李老夫人不是装相,明知故问为何而来么? 自己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李老夫人的脸瞬间垮下来,冷冷开口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莫要看我孙儿乖巧,就把污水往他身上泼!” “我亲眼所见!李少言的后背上还被我抡了一棍子!”顾南夕歪歪头,作思考状,“背上应该还有痕迹才对。” 李老夫人一口牙咬得咯嘣响,这顾南夕实在是缺德! 这事,要是认下,不就承认自己孙儿参与群架了? 这事,要是不认,自己孙儿挨得打,岂不是白挨了? 偏偏这缺德鬼,还在那笑:“难不成我真的认错了?没关系,等我认出来了,再赏他几棍子。他爹娘不好好教儿子,我就替他们教!” 李老夫人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顾南夕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蒋御史,你就这么光看着?”李老夫人质问。 蒋御史点点头,诚实道:“我是右御史,主要监察州县地方政府。你们的事不归我管。” 第25章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哒哒哒! 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双方对峙。 “龙武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府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顾南夕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披皮甲的魁梧男子,骑在骏马上,驾驶着马匹左腾右越,从人群穿梭而来。 其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鹤立独行。 顾南夕对上他黑不见底的眼眸,如坠入一潭深水,叫人无法喘息。 他骑至双方中间,宛若一尊石像,挡在那里,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顾南夕只能看到,他坚硬冷峻的侧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长疤,从眉骨一路蜿蜒到颧骨处,看上去很是凌厉和狠辣。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香,香味源头看向顾南夕:“夫人,你所求为何?” 李夫人突然抬起头,定定看向那道如高山般巍峨的人影,他叫顾南夕什么?夫人? 顾南夕感觉这个龙武大将军的视线,像扫描机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打量个遍。 顾南夕不悦地拧起眉,呵斥道:“看什么看?!”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被这么一呵斥,先是一愣,然后饶有兴致道:“人人都说,我对夫人求而不得,我想看看,您身上哪里值得我求。” 啥玩意? 顾南夕的表情一僵,原主跟这家伙,也有关系?! 顾南夕惊讶了一秒,反唇相讥道:“我比你优秀的地方,可太多了!例如,如果我儿子犯了错,我定不会包庇他!霸凌同学,逼人加入小团伙,将军的家教,便是如此么?” 李傲天坐直身体,转向李少言,漠然道:“夫人所言,可是真的?” 李少言在冰冷的视线下,不住地打哆嗦:“我,我……” 李明德鼓起勇气,站出来:“我可以作证!为了逼我听他的话,去年,他害我摔断腿!” 陈逸轩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着头,小声道:“他,他让我每天都帮他写作业,不然,不然就……” 陈逸轩不敢再说下,急忙躲到顾南夕身后。 蒋光海唇色苍白,整个人直打晃:“他,他带我去青楼……然后,威胁我,不听他的,就把这事告诉我爹爹。” 说完,蒋光海看都不敢看蒋御史,一个飞步,跑到顾南夕身边。 蒋光海的家教森严,男子不满二十,不允许纳妾。 他在李少言的撺掇下,逛了一回楼子,便被李少言抓住了把柄。 李傲天冷漠地看着李少言,手里的马鞭在火光和月色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他们所说,是真的?” 李少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李老夫人心疼地抱住李少言,骂道:“你鬼迷心窍不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顾南夕能是什么好货色?她治商女的手段,何其狠毒?” 李傲天手里的鞭子,哗哗作响:“与我何干?我只问,李少言,那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少言缩着脖子,微微点头。 “过来,站直。”李傲天示意李少言靠近自己。 李少言一脸惊恐地看向他,想要拔腿就跑,但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明明抖如筛糠,还是坚定地向他走去。 李傲天扫一眼众人,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结实的肌肉:“在场的一共十人,每人罚你2鞭,可行?” 李少言瞪大双眼,眼里全是恐惧,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顾南夕微微蹙眉,20鞭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哦,夫人皱眉了,那就每人3鞭,一共30鞭。”李傲天话音刚落,鞭子就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到李少言的背上。 转瞬间,李少言的后背衣衫被抽碎,血液顺着后背,流淌到地上。 那一鞭子,竟然抽掉了他后背的一些肉! 全场皆是抽气声。 李老夫人早就昏了过去,将军夫人倚着门框,默默流泪。 一鞭,两鞭…… 哪怕李少言疼得满地打滚,李傲天抽打的力度,依旧没变。没变重,也没变轻,就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只要打不死就行。 “够了!已经打了十鞭,我们不追究了。”顾南夕走到马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李明德咽了咽口水,紧接着道:“我也不追究了。” “不追究。” “别打了。” 少年们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虽然都挨过揍,但那都是巴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何曾见过这样鞭鞭见血的? 李傲天收起下巴,翻身下马:“把李少言带回去。” 将军府的下人们,像看见活阎王一般,抬着李少言,一溜烟地跑回将军府。 李傲天把马鞭挂在腰间,靠近顾南夕。 高大的影子,几乎要把顾南夕整个人都笼罩住。 酒香越来越浓烈,似乎能品尝到其中的辣意。 “夫人,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李傲天说话的热气喷到顾南夕的耳垂上,痒痒的。 顾南夕抬头,正好对上李傲天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 顾南夕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李傲天的胸口,然后一点一点把他推开:“你看,我害怕吗?还有,请叫我侯夫人。” 顾南夕轻嗤,过不了几年,永昌侯府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顾南夕只打算在永昌侯府宅到死,等此事一了,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在刑场了。 顾南夕说完狠话,转身就走:“去松山书院!” 众人见顾南夕不落下风,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李明德狗腿地摘下爹爹李侍郎的荷包:“侯夫人,您肚子饿了吧?现在夜市正开着,我叫人去给您买点吃的。” 陈逸轩挤进李明德和顾南夕中间,殷勤道:“夜市我最熟!我知道谁家的最好吃!” 蒋光海挤不进去,便把另一边的苏玄明给挤开了:“侯夫人,扇子给我吧,我给您扇风。” 顾南夕…… 这倒也不用,这扇子纯粹是自己装逼用的,深秋时节,扇风得多冷啊。 被挤开的苏玄明:“这到底是给谁出气去?他们做什么这么兴奋?” 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翻了个身,没好气道:“你可真没用。连位子都被人抢了去。” 苏云烟迟疑开口:“他们难不成,也相当阿娘的儿子?” 第26章 声名赫赫的松山书院 “想当亲儿子是不成了,若是能混个干儿子当一当,也不错。”陈逸轩憧憬道。 苏云亭闻言,转过身子,一张毓秀的小脸冷冷淡淡的,说出来的话最是无情:“我娘有儿有女,作甚要认个废物当干儿子?” 陈逸轩本想反唇相讥,转念一想,苏云亭是侯夫人的二儿子,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干弟弟? 陈逸轩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我也没那么废,我的月考成绩比你哥高。” 苏云亭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无法辩驳,便冷哼一声,又翻过身去。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顾南夕很快就来到了松山书院门口。 在火光和月色的照亮下,隐于竹林之中的小门清晰可见。 小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写的“太室书院”四个金色大字,气势滂沱,如游龙走蛇,似乎能听见龙吟。 “灯火纸窗俢竹里,读书声。”蒋御史有感而发,“侯夫人,你可知这块牌匾为何人所写?” 顾南夕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原小说,回答道:“太宗至道二年,朝廷赐太室书院匾额,并赐印本九经等书。此匾额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仁宗亲笔。” 蒋御史挑眉,诧异地看了一眼顾南夕,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赏和善意:“没错,松山书院建于五代后周,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其学子遍布朝野上下,京城之内,只有太学有与其一搏之力。” 顾南夕懂蒋御史的意思。 当年太宗武装夺权,反手便把手下的将领杯酒释兵权。 自此,朝野就形成了重文轻武的政治正确。 自己方才以大势压迫中低层文官,再同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对抗,这在庙堂之上的相公们眼里,算不得什么。 毕竟永昌侯是武官,李傲天也是武官。 相公们巴不得武官之间互生嫌隙,因而会对顾南夕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松山书院不一样! 顾南夕打松山书院的脸,那就是打全体文官的脸! 跟随而来的百姓们也为顾南夕提着一颗心。 “这松山书院的地位牢不可破,前几日举办的讲学,邀请的主讲是佟太师。” “佟太师深受两朝圣人的重用,其小女儿佟贵妃更备受当今圣上宠爱,在后宫之中,隐隐有压皇后一头的架势。” “没想到吴山长,竟是连佟太师都能请动。上个月太学也想请佟太师讲学,却被婉拒了。” “只不过是学子们之间的打闹,侯夫人为苏玄明差点掀翻半个京城,此时应及时收手,莫要把整个侯府拉入泥潭才好!” 听到众人谈话的苏玄明,挤到顾南夕身边,小声劝道:“阿娘,要不,我们算了?吴法天是山长最疼爱的后辈,甚至都超过山长的亲闺女。” 李明德支支吾吾开口:“侯夫人,虽然山长纵容李少言的所作所为,但我们直接打上门来,山长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逸轩疯狂点头:“吴山长平日里笑眯眯的,实际上最记仇。我有次不小心伤到他的狸奴,他连着整治我一个月,最后爹爹花了1000两才摆平这件事。” 蒋光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亲爹卖了:“我爹爹曾经上书参了松山学院的不正风气,结果被佟太师好一顿训,最后被调到右御史。” 御史分为左御史和右御史。 左御史监察京官和机构,右御史则负责检查州县地方政府和官员。 这两者名义上是平级的,事实却是人人都想当左御史。 蒋御史从左御史被调乘右御史,名义上是平调,实际上是被降职了。 蒋御史一脸平静,颇有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境界:“在下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侯夫人还决定一往无前吗?” 顾南夕看了自己身后的一圈人,他们都难掩担忧之色。 李郎中的声音小如蝇蚊:“侯夫人,圣上待官员们十分温和,亦看重佟太师。” 言下之意就是,佟太师的势力如日中天,圣上是性格温顺也好,是爱屋及乌也罢,反正圣上很少在朝堂上跟佟太师对上。 顾南夕没有立刻下决定,她转过头,问苏玄明:“玄明,你此时选择退让,是因为你决定放下那些过往,原谅吴法天,还是因为形势所迫,你不得不放弃?” 苏玄明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愣,放下? 如何放下? 那些曾经被拳打脚踢的伤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自己的内心,那些活了十来年才养出来的一身矜贵傲骨,在这短短的一年内,被踩了个粉碎! 顾南夕看见苏玄明的眼睛变得发红,酝酿着朦胧的雾气,一双手死死攥拳。 顾南夕伸出手,替苏玄明整理好凌乱的衣襟:“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是在谨遵孔圣人言,有何可惧?” 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哽咽:“阿娘……” 顾南夕拍拍苏玄明的肩膀,转身问苏云亭和苏云烟:“阿娘要去给你们大哥讨个公道,你们意下如何?” 苏云亭目露凶狠之色:“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云烟撸起袖子,四处咂摸棍棒:“阿娘,待会打起来,你躲到我身后,我保护你!” 顾南夕噗嗤笑出声:“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阿娘可没这么莽撞。你们可都记住了,我们绝不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只是,这石头也休想全身而退!” 说完,顾南夕对着身后众人盈盈一拜:“感谢诸位父老乡大义相助,接下来之行,遍布荆棘,便由我们母子四人,单独前行吧。” 顾南夕对李明德等少年行礼致谢:“自古英雄出少年。感谢诸位郎君们挺身而出,我们就此别过。” 顾南夕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扣响松山书院的大门。 苏玄明吸吸鼻子,虚扶着她。 苏云亭翻身下床板,由苏云烟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顾南夕身后。 恰好月光透过竹林,给这四人打上一道清冷的光,看上去十分悲壮。 第27章 我不开心,谁都别想开心! 古朴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里往外打开。 一身穿纯白之衣,头戴东坡帽,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脸不悦。 “这位夫人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苏玄明凑近顾南夕,小声道:“这便是吴山长。” 顾南夕眸光闪闪,这吴山长分明知晓自己的身份,却故作不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先从气势上压倒自己? 看来,这又是一个熊孩子家长了。 “我是永昌侯府大郎君苏玄明的娘亲。”顾南夕低头行礼,自我介绍道。 吴山长高高地昂起头,居高临下道:“你们是来道歉的?你儿子把吴法天伤得如此之重,下手狠毒。他对日日相伴的同学都能不存慈悲心,日后,岂不是待天下百姓如牛羊?” 顾南夕心中冷笑,好一个吴山长,公报私仇,用他身为山长的权威给苏玄明扣脏帽! 他肯定是不知,自己早就把半个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把真相公之于众了! 他能堵学子之口,堵家长之口,难道还能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顾南夕故作惊诧之色,慌张道:“吴山长这是何意?分明是你的侄儿把我们伤成这样,我儿不过是自保罢了。” 吴山长横眉竖立,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来学院里胡搅蛮缠作甚?我定会写一封书信给永昌侯,问问他是如何教妻的!” 吴山长话里的嫌弃,就是连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出来。 顾南夕的脸色哐当一下,垮了下来。 当朝风气比较开放,女子可独自出游,也可经商,家里有条件者,也可送女子去女学。 高宗就曾说过:“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惟妇女亦不可不读。” 鼓励女子认字读书。 但这几年,有部分士子为了提高自己的名声,便开始曲解《礼记》里的三从四德,看来吴山长也是这类人群中的一个! 真要按照他们的三从四德来,顾南夕还如何摆烂? 必须要把这股邪风压下去! 顾南夕一脸羞愧的模样,虚心讨教:“夫君远在边关,十年未归。我身为一介妇人,偶有困惑,却不得解。吴山长桃李遍布天下,为天下之师,请山长为我解惑。” 吴山长见高贵的永昌侯夫人低下她的头颅,心中暗爽,便回道:“你问。” 顾南夕的嘴角微微翘起,图穷匕见道:“《礼记》有云,女子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时常疑惑,这个从字,该作何解释?” 吴山长的眼前一亮,自己的学说,虽然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但没广泛流传开来,并不能像孔圣人那样千史留名。 如果能把永昌侯夫人说服,再以她为突破口,辐射整个上层,岂不是事半功倍? 于是,吴山长语气十分肯定地回道:“从,就是服从,顺从的意思……” 还没等吴山长高谈阔论,围观的百姓们就不干了! 他们本就因先前顾南夕的告别,而感到愧疚,又亲眼目睹,吴山长对顾南夕的语言羞辱,全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吴山长竟然还曲解孔圣人言,想要把姑娘们贬低到尘埃里,这还了得? “一派胡言!范相国曾开讲过,这个从是指负担,负责的意思。女子出嫁前,应由父母负担生活,负责教养。出嫁以后,丈夫应负担起女子的生活和安全。丈夫死后,女子就由儿子赡养。” “没错!还亏你自己家就有两个娘子。按照你的那番解释,娘子们一出生,不就掉进了苦水里?” “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按照你的意思,若是儿子不同意,当娘的就不能再嫁?” “谁家没有出嫁女,或者出嫁的姐妹?若这是这样的三从四德,还不如不嫁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顾南夕和蒋御史的目光隔着人群碰撞,顾南夕微微点头,两人各自心领神会。 吴山长被气得满脸通红,呼唤着书院护卫,要把围观人群赶走。 眼见着护卫们抄着棍棒就要跑过来,顾南夕连忙站出来:“吴山长,都是我不好,引起这番争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百姓们也在蒋御史和李郎中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只是一个个都不肯走,唯恐大家伙一走,永昌侯夫人便会被吴山长欺负了去。 吴山长冷哼一声,令人抬出受伤的吴法天。 吴法天一见到苏玄明和苏云亭,就一把挣脱开仆从们,挥舞着大拳头朝苏云亭冲去:“你个病秧子!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吴法天身高体壮,看上去气势骇人,但某处受了伤,行动不似以往便捷。 苏云亭拉着苏玄明躲过攻击,嘴里吱吱哇哇大喊:“救命啊!有学子当众杀人啦!山长救命!” 吴山长拖了一会,见吴法天实在是追不上苏玄明兄弟,反而像猴儿一样被戏耍,于是使了个眼色,叫护卫们拦住吴法天。 足足五个大汉,才把吴法天给按住。 围观人群嗤笑:“就这状如牛犊子的体格子,哪里像受了重伤?” “许是知晓自己犯了错,故意倒打一耙吧。” “真是没想到,堂堂一山长的亲侄子,竟然是这样的作风。” 吴山长的脸上,像被打翻了颜料瓶,红一块青一块的。 他总不能跟所有人解释,自家侄子伤的是命根子!这叫他以后如何说一门好亲事,如何为吴家传家接代? 吴山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几瞬之后,理智回归。 吴山长知道,自己今天是中计了,若非侄子受伤,自己也不会心神不宁,导致这样简单的计谋都没看透。 吴山长瞥一眼人群中的蒋御史,再看看眼前软弱无害的顾南夕,冷笑道:“侯夫人费心了。” “好说,好说,毕竟是松山书院,名震天下。”顾南夕也不装了,直接对上吴山长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苏云烟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 苏云亭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满是佩服! 苏玄明低头沉思片刻,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28章 步步为营顾南夕 “到底怎么回事啊?”苏云烟急得直跺脚,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笨? 苏玄明示意苏云烟附耳过来:“你莫要心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十人之中,李少言虽是领头人物,但吴法天背靠松山书院,是最难处理的。” “于是阿娘先找李明德等人,或威逼利诱,或攻心为上,将八人拢入麾下,同时,去龙武大将军府,要从夜市穿过。这样,就能吸引许多围观百姓,为我们造势!”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蒋御史府时候,蒋御史第一句话是什么?很显然,阿娘早就同御史通过气了!摆平李少言后……” 苏玄明向后看了看,用只有他和苏云烟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方才,蒋御史配合阿娘,给我们塑造了一个被强权欺负,却不畏强权,又心怀仁慈,不愿连累他人的伟大形象!” 苏云烟懵懵懂懂,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苏玄明轻抚苏云烟的发顶,感叹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阿娘步步为营,极懂人心就行。你多帮阿娘干些事,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有长进的。” 苏云烟重重点头:“大哥,我知道。以后,阿娘小厨房的事,我包了!” 深秋夜晚寒冷,一阵秋风吹过,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吴山长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恢复成往日端庄威严的模样:“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可报官解决。” 顾南夕轻笑出声,还是这一套! 他们都觉得永昌侯府势微,圣上也不会因一个小小的顾南夕,就同那么多官员站在对立面,所以他们才敢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提报官之事! 顾南夕当然不会选择报官。 她主动后退一步,对着吴山长行大礼:“学子之间的玩闹,怎可惊动官府?是我唐突了,深夜前来打扰山长。”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轰然。 “阿娘!”苏云亭苍白着脸色,紧紧咬唇,颤抖半天,才低低唤出一声阿娘。 苏玄明站在一旁,眼里闪烁着刺痛的光,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下起落,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撕开,裂成两半!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连累阿娘受辱了! 有感性的女子躲到一旁偷偷落泪,好似永昌侯夫人受辱,自己能感同身受一般。 “侯夫人她……性格刚强,竟然也不敢跟松山书院硬碰硬么?” “松山书院如千年老树,盘根错节,永昌侯夫人总是再力大无穷,如何能将大树连根拔起?” “松山书院有佟太师做后盾,别说是永昌侯夫人,便是圣上,也不会拿它如何。” 低落的情绪,在空中蔓延。 百姓们心有戚戚然,连高贵如永昌侯夫人,也要对松山书院退让一步,何况是自己这等小民? 普通女子们不知晓什么大道理,她们只知道,这个吴山长,一心要踩着无数女子的血泪,登上山巅。 吴山长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并没有得意洋洋,步步紧逼,而是严阵以待,谨慎道:“既然是小矛盾,那此事就如山间清风,就此了结。如何?” 顾南夕微微一笑,这事就这么过去,日后他以院规训诫政治苏玄明,自己就再也没有发作的借口了。 “自然。” 吴山长得到满意的答复,正打算关上院门,却又被顾南夕叫住。 “吴山长,留步!”顾南夕羞愧不已,叫苏玄明跪下。 苏玄明虽不知自己犯下什么错,但还是听话地跪下来。 顾南夕:“吴山长,学子打闹是小事,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影响整个松山书院和天下学子的大事!” 吴山长握住门框的手,用力攥紧,心里如擂鼓。 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步步为营,心眼又小,她搞出这么大阵仗,难不成真有后手? 可是,自己同她并无交集,她又能拿住自己什么把柄呢? 吴山长面上不悲不喜,眼神里却充满警惕:“侯夫人,请说。” 顾南夕唉声叹气道:“这件事说来,也是怪我。我这个大儿子,生性纯善,又有天赋,我不忍心埋没他的天资,便一心想要为他寻个好书院。” “这京城之内,太学和松山书院并列鳌头。我便寻思着,叫大郎上松山学院专心苦读,日后高中状元,为圣上鞠躬尽瘁,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哗啦啦! 四周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侯夫人说得好!” “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让人敬佩。” “谁不想自家孩儿出息呢?侯夫人便是为此犯下一点点小错,也算不得什么。” 顾南夕欠身向众人行礼致谢,这才接着往下说:“松山书院纳天下英才,其入学考试自然是非常人所能及。” 有人在一旁赞同道:“确实如此,我主家大郎考了十次,都没考过!” 吴山长冷冷地等着顾南夕接着往下说。 哪家书院都有入门考试,松山书院考试难这件事,天下皆知。 顾南夕如果想要那这件事做筏子,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松山入学考试,学生需要引疑义一篇,文理通明者,请入书院。当日考完后,有人寻到我,说是考生人才济济,以我儿的水平,恐怕不能入学。” 顾南夕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脸上神情是追悔莫及:“是我一时起了贪念,听信那人的话,给了3000两。成绩公布当日,我儿的名字竟也在榜单上!” 吴山长的瞳孔猛地一缩,松山书院本为私学,有些暗箱操作很正常。 但吴山长管理的这些年,把松山书院的名声抬得太高!入学考试竟然发生这种事,毁的就是整个松山书院的名声。 不等吴山长做出反应,顾南夕拉住苏玄明,掩面道:“我犯下如此错事,实在是无颜见人。今日,我儿便主动退学,日后绝不踏进松山书院半步!” 顾南夕说完,就要拉着苏玄明离开, “等等!敢问侯夫人,可知那是何人?我松山书院绝不姑息此事!”吴山长义正言辞道。 “正是堂长黎清河!”顾南夕说完这句话,带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离开了。 第29章 杯茶释恩怨 苏云烟扛着苏云亭,一边跑,一边问:“阿娘,黎清河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跑?” 顾南夕跑得气喘吁吁:“再不回去,夜市就要关门了,你们不饿吗?” 李明德窜出来,积极道:“侯夫人,别着急,您想吃什么?我先去给您买。” “明德,你去桥洞子那家川饭店定几个大包房。今日大家伙都辛苦了,待会好好休憩一下。”顾南夕叮嘱道,“还有南面的鱼兜子,煎鱼饭都给我来一份。” “好咧。”李明德踹上荷包,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李郎中瞧着李明德像小鸟般欢快的背影,心里酸涩不已:“平日叫他去跑个腿,都推三阻四的。今日,却上赶着帮人干活。” 陈逸轩挤开李郎中,对着顾南夕扬起一张笑脸:“干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可叫我去,我保准比李明德快!” 干娘? 顾南夕瞥一眼陈逸轩,这小郎君不过十三四岁,脸蛋白净,两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很是喜庆。 “你去找个茶馆包下来,跟我们一起的百姓们,但凡想进去喝口茶的,就记在我账上。” 顾南夕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塞给陈逸轩。 陈逸轩连连摆手,脚底抹油似地跑了:“怎好叫干娘破费?这事包在我身上!” 等事情都安排好了,顾南夕这才慢下脚步,略带喘息道:“黎清河是吴山长的左膀右臂,但他也是佟太师第十三房小妾的兄长。” 李郎中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南夕,然后偏过头去看蒋御史,蒋御史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李郎中终于想通,原来自己是个陪跑的! 李郎中小声嘀咕:“啧。永昌侯真是没福气,放着这么厉害的管家娘子在京里,暴殄天物啊!” 苏云烟还是一头雾水,迷茫四顾。 顾南夕爱恋地摸摸她脑袋:“还是豆花吃少了,改明多吃一点。吴山长被我架到火上烤,他若是想挽救松山书院的名声,就得拿黎清河开刀,这样就会得罪佟太师,失去最大的依仗。他若不想得罪佟太师,就要背上这个黑锅。” 横竖,他都得吃一个大亏! 顾南夕没把话更加挑明,一个黎清河怎么敢上勋贵家里,明晃晃地要钱? 他不过是个普通堂长,如何吃得下这么多银钱? 苏云烟懵懵懂懂地点头:“阿娘,虽然我不太理解,但我都背下来了。回去后,我再慢慢琢磨。” 众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桥洞子川饭店。 李明德早已等候在门口,带着众人走进包房:“我定了三间包房,两间打通了,足够我们坐下。另一间留着备用。还在大堂里定了十桌,好叫仆从们歇歇脚。” 顾南夕竖起大大地拇指,夸赞道:“不错!你的安排十分周道!” 李明德抿唇掩饰住笑意,亲自上手掀开圆桌上的一个木制手提饭盒:“侯夫人,您饿了吧,这是南面的鱼兜子和煎鱼饭,您尝尝,合不合您口味?” 李郎中彻底绷不住了,怒骂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亲爹,饿不饿?想吃甚?” 李明德梗着脖子,翻白眼:“您自己个儿有钱,叫个闲汉给您跑腿去。” 没多一会,窗外就传来嘈杂的道谢声。 “多谢侯夫人请吃茶!” “侯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见不惯京城发生仗势欺人的事,没得坏了我们皇城的风气!” “正是如此!好茶!侯夫人大气!” 顾南夕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对着众人盈盈笑道:“人间存正气,公道在人心。因为有诸位的仗义执言,才有了京城的和乐安逸。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共举杯” 喝完这杯,顾南夕又对着众人说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我儿苏玄明同李郎君,陈郎君等九名少年不打不相识。玄明,明德,逸轩,光海……你们过来。” 顾南夕招手,示意少年们来到窗前。 陈逸轩还在楼下招呼百姓,听到顾南夕的呼唤,急得直跳脚:“干娘,我在这!等等我!” “快给陈郎君让条路!”百姓们自发地往两侧挤一挤,让出一条狭窄的路来。 陈逸轩挤出一头汗,这才顺利来到顾南夕的窗边。 川饭馆离河仅隔一条路,为了让客人们观赏到美丽的河景,二楼的窗户开得极大,足以让九个少年排排站。 明月高悬,清辉撒满人间。 青石砖路上,站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抬头看向二楼窗边,九个鼻青脸肿,却散发蓬勃生命力的少年。 饭馆高挂的灯笼,发出红黄光亮,柔和了一地清冷。 一袭华服盛装的顾南夕,在月色之中,美如飞天神女,威严又胜地母娘娘,直叫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河边鸟叫虫鸣。 顾南夕端着茶壶,为苏玄明等人倒上茶水,然后再走到窗边,高声道。 “以明月为鉴,以诸位为证,玄明,明德,轩逸,光海……你们九人,可愿以此杯,化干戈为玉帛,往日种种,皆化为云烟?” 苏玄明等人相互看了看,苏玄明率先站出来:“我愿意!诸位兄弟,我不善交际,往日若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给兄弟们赔个不是!” 苏玄明把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明德第二个站出来:“玄明兄,不管我有何苦衷,我对你动手,就是我的不对!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接下来是陈逸轩。 陈逸轩红着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兄长,我,我不会说话。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蒋光海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举杯道:“一切尽在不言中!日后,我再对你动手,就天打雷劈!” …… 在众目睽睽下,九个少年豪气万丈地饮下这杯茶! “好!这才是我京都好儿郎!”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九位郎君好样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天地广阔,任尔翱翔!” 百姓们爆出热烈的掌声,夸赞话像不要钱似的,砸向这群少年,叫他们羞红了脸颊和眼眶。 第30章 又多了八个干儿子! 简单垫了垫肚子,蒋御史就起身告辞。 蒋光海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磨蹭地放下碗筷,脸上满是不舍。 蒋御史还是那副不变的严肃表情:“今日给你特例,可晚归。” 蒋光海的眼睛唰一下亮起来,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好的,爹爹,爹爹您慢走。” 顾南夕起身,送蒋御史下楼。 蒋御史边走,边小声道:“我待会回去,就写弹劾折子。” 顾南夕的声音轻不可闻:“您想要肃清朝纲,是件好事。但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切记要慎重。” 蒋御史的腰杆子挺得笔直,一如他刚硬的脾气:“嗯。侯夫人您处境尴尬,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如果顾将军还在世,也是盼着您一世平安顺遂的。” 两人一时无言,直到送至大门口,蒋御史突然对着顾南夕深深弯腰行礼:“多谢侯夫人。” 说完,蒋御史大步迈进浓重的夜色之中。 顾南夕目送蒋御史远去,却发现李郎中也下楼来,嘴里还嘀嘀咕咕:“这个儿子不能要了!蒋御史家的孩子,好歹知道嘴上送一送,他倒好,眼神都没给一个!” 李郎中抬头,见到顾南夕正在看自己,尴尬不已:“侯夫人,我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您莫急,我去唤轿夫过来。” “不用,不用,我又没饮酒,无需轿夫。”李郎中在原地踟躇半响,还是轻声道谢,“多谢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占尽优势,在舆论上形成压倒性胜利,又加上蒋御史的动作,吴山长麻烦大了!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她还是搞了一出杯茶释恩怨,给其余八个孩子一个全新的开始。 顾南夕笑道:“您客气了。您在刑部秉承初心,何其艰难?我又怎能因孩子间的打闹,就毁您爱子的前途?” 李郎中猛地抬头,却立马低下去,鼻子久违地酸涩起来。 在这佟太师一手遮天的朝堂上,想做一个清官实在是太难了。 李郎中不敢说,自己从没受过贿赂。但他敢发誓,在他手里,绝对没有一起冤假错案! 原来,自己的坚持,是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李郎中抱拳,匆忙告辞。 等到顾南夕再次回到包房时,没有家长的束缚,少年们笑闹成一团。 李明德指着陈逸轩,嘲笑道:“哈哈,你个小轩子,只是喝杯茶罢了,竟然还掉猫泪。” 陈逸轩像是被踩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谁借着出恭的由头,躲在拐角处抹眼泪?” 李明德跑过去,想捂住陈逸轩的嘴:“你是变态不成?我出恭而已,你跟着我作甚?” 陈逸轩躲到蒋光海身后:“光海哥,救我!” 蒋光海拦住李明德:“抹眼泪就抹眼泪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李明德炸毛,跳脚道:“笑话谁?!你在敬茶的时候,就掉眼泪了,还当我没看见?” 蒋光海整个人红成一只煮熟的大虾:“谁没哭?苏玄明也哭了!” 九个人,你笑话我,我笑话你,争吵,吵着,笑着,好不热闹。 苏云亭见到这一幕,心中来气,对着苏玄明的凳子,飞踹一脚。 莫名被踹的苏玄明,一脸无辜地回过头:“二弟,你怎么了?” 苏云亭鼻孔朝天,冷哼,就是不回话。 苏云烟磕着瓜子,漫不经心道:“二哥吃醋了。你们一个个这个兄,那个兄的,却没带上他。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对吧?二哥?” 苏云亭恼羞成怒,挑起一块核桃酥塞进苏云烟嘴里:“就你多话!遇到别的事,怎么不见你有现在的机灵?” 苏玄明好笑不已,牵着苏云亭的手,点点他的额心:“你是个美娇娘不成?扭扭捏捏的。来,大大方方的。” 苏玄明把苏云亭牵到桌子旁:“这是二弟苏云亭。” 陈逸轩:“你二弟,就是我二弟。来,二弟,喝一杯茶!” “二弟打架忒生猛,打得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哈哈,长得像个小姑娘,动起手来,却很有武林高手的架势!” 苏云亭被哄得,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可不呗!我在京郊南山,建了一个比武台!天天都有人去打擂!” “哟?还有这好地方?改明,我们一去凑凑热闹!” …… 脾气各样的少年们,仅需一个晚上,就称兄道弟起来,就是茶水喝的有点多,一个个不停地去出恭。 苏云烟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们:“喝个清茶,都这么来劲?吃食没动几口,个个都灌个水饱。” “这就是少年郎嘛。”顾南夕趴在窗边,迷迷糊糊看见路边有人在卖花。 这才恍然,原来一夜过去,晨光微熹了。 “云烟,你去把楼下那人的花包了。”清晨的花朵刚从树枝上摘下来,娇艳欲滴。 光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云烟一溜烟地跑下楼,然后抱着一大捧鲜花,出现在聊得热火朝天的少年们面前。 陈逸轩哇地一声,围着苏云烟直转:“不愧是云烟妹妹!你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啊!” 苏玄明拍桌:“好主意!” 话音刚落,这个提议就全票通过了。 苏云烟一脸懵逼地和十个少年,饮茶,跪天跪地,还相互往发髻上插花。 等到排辈分时,苏云烟终于找机会说话了:“可是,大哥,二哥,你们是我亲哥哥啊!” 苏玄明大手一挥,决定道:“在家按家里的辈分算,在外面,就按照结义的辈分算。” 哈? 苏云烟求救地看向顾南夕,阿娘,救命!大哥二哥疯了! 顾南夕笑眯眯地看着苏云烟的辈分被排到最后,被称为十一妹。 十个俊俏的少年郎,一个明丽的少女,齐刷刷站到顾南夕面前,异口同声道。 “拜见干娘!” 顾南夕险些没笑出声,苏玄明和苏云亭喊的都是娘,苏云烟这个傻丫头,竟然跟着李明德他们喊干娘。 “诶!过几日,干娘下帖子,邀请你们来永昌侯府聚一聚。” “多谢干娘!” 慈母系统在脑海冷笑:“真棒棒。恭喜你又收了八个炮灰反派当儿子!” 顾南夕闭上眼,任由第一缕阳光照到自己脸上:“我乐意!” 第31章 又自请禁足了! 这一夜,有人一笑泯恩仇,有人在家无能狂怒,有人重伤在床,恨意滔天,也有人奋笔疾书,只为还天下正气! 顾南夕叫了几名轿夫,把八个新出炉,热乎乎的干儿子,平安送到家,然后带着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慢悠悠地回家。 刚到永昌侯府的大门口,就被老夫人身边的邱麽麽拦了下来。 “夫人留步,老夫人有话要同你说。” 苏云亭投来担忧的眼神,凑过来小声道:“阿娘,祖母向来同您不合,必定会借机发作。待会,儿子就假装发病,您见机行事。” 苏玄明眸光闪闪,最后咬唇道:“阿娘,您莫要担忧。祖母若是罚您,我便替您受罚!” 没过多一会,听到信的静娘和老夫人就匆忙跑来。 静娘板着一张脸,对着苏玄明后背一顿拍,指桑骂槐道:“苏郎,你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连一点委屈都忍不下?你主动退学,得罪书院,得罪大人们,日后还有何前程可言?” 静娘瞥向顾南夕,语调阴阳怪气:“你可没有后路,不像夫人,没了大儿子,还会有小儿子可以依靠!” 苏玄明拉过静娘,悄声解释:“静娘,你以前不曾接触过这些,所以才不知晓内情。这次的事,我们若是轻轻放过,日后,咱们侯府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静娘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直掉,委屈的情绪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我就是替你委屈。明明毁的是你的前途,还叫别人赚了个便宜。” 苏玄明灿烂一笑,朝阳照到他脸上,温暖又圣洁:“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即便是二弟成了世子,他也不会不管我。静娘,莫要为以后忧心。正好,我本就不爱念书,日后可以好好陪你。” 苏玄明的声音里满是美好的畅想:“我们泛舟湖上,吟诗作对,春日赏花,秋日采菊。你若是厌了京都生活,我们便一起游历四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再生上一两个孩子,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了。阿娘曾说过,女子生产犹如闯鬼门关,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我是不忍心让你受生育之苦的。” “最好能生个像你一样的娘子。我教她读书写字,你教她掌家。性格就像你一样坚强果决,不要像我,优柔寡断,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欺负的。” 苏玄明蹙着眉,眼神忧愁,好似真的有一个小小娘子需要他操心一般:“算了,咱们还是多攒些银钱,若是小娘子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有银钱傍身,也能潇洒一世。” “苏郎!”静娘强笑着打断苏玄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考虑侯府的危机吧。” 苏玄明挠挠头,憨厚一笑:“听阿娘的,阿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在这方面,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得阿娘。” 静娘彻底绷不住了,转身就走:“阿娘,阿娘。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吗?什么都听你阿娘的!” 静娘的声音有点大,一下子就吸引众人的注意。 苏玄明歉意地朝众人作揖,然后小跑着跟上静娘:“若是阿娘不许我娶你,那我定然会反抗的。静娘,莫生气了。在处理外事这一块,我真的不如阿娘嘛。” 小情侣你追我逃,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哼,顾南夕,你可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我说的话,你听了几句?”老夫人板着脸,深深的法令纹像一条条沟壑,装满了不悦。 段姨娘扶着老夫人坐下,侬言软语:“老夫人一晚上没睡,就是在担心夫人,郎君们和娘子。夫人,老夫人也是在为侯府着想啊!” 老夫人把拐杖重重跺地:“我儿把好好的一个永昌侯府交给你,你打算还给他一片破房烂瓦吗?他在边关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你却在背后树敌无数,给他添绊子。有你这样做妻子,做主母的?” 苏云烟猛地抬起头,小声反驳:“祖母,阿娘的手段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您从未掌过家,就不要多说话了。就像我,我很多事看不懂,就从不多言,只默默记在心里,慢慢研究。” 段姨娘责怪地瞥一眼苏云烟,嗔怒道:“小娘子,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没有自知之明?唉,这才过了几个月,您怎么就变得……” 段姨娘恨其不争,连连摇头。 苏云烟傻眼,傻乎乎地解释:“我没有!那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祖母不识数。” 苏云亭肚子里都快笑抽了,故意配合道:“我证明,小妹确实没说那话!再说了,阿娘的能力,那是全京都贵女圈都夸赞的。祖母,难不成祖母,您的想法特别独树一帜?” 老侯夫人年轻时,不曾掌家,永昌侯府都是由她婆母主持,后来,顾南夕进了门,这管家权直接越过她,传给了顾南夕。 也就是说,这些年,老侯夫人的日子就是在吃吃喝喝,和老姐妹们办办茶会中度过。 这就导致她,格外重视融入社交,俗称讨好型人格。 老夫人一听,老姐妹们都认为顾南夕没错,心里便开始后悔了,为何要如此冲动! 一直插不上话的顾南夕,早就急得不行,多么好的闭门思过的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了! 这几个儿子女儿,嘴皮子贼溜,让自己都没找到插话机会,差点就让他们把这个大好机会给毁掉了! 顾南夕被苏云亭和苏云烟护在身后,费劲力气才从两人中间挤出一条缝,把脑袋钻了出去:“老夫人说得对,我今日所为有失分寸!自请禁足一个月!” “阿娘!”苏云烟和苏云亭不敢置信地齐呼。 好不容易找到梯子的老夫人,自然是借坡下驴:“那便如你所言。” 老夫人带着段姨娘一群人,呼啦全走了。 苏云烟撅着嘴,语气难掩不忿:“阿娘,您作甚要主动禁足?凭什么?” 顾南夕总不能说,自己这一天一夜太累了,想找个机会躲躲懒吧? 于是,顾南夕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回院子了。 苏云亭苦思冥想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懂了!” 第32章 松山书院大动荡 “二哥,快说说!”苏云烟一双眼睛亮如繁星,她就知道,阿娘的每一个举动必有深意! 苏云亭哗一下打开纸扇,扇起的微风吹起鬓角两侧的一缕碎发,眼睛散发睿智的光芒。 “阿娘弄的满城风雨,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只会愈演愈烈。虽然阿娘占着理,但有心之人,定会拿阿娘来说嘴。于是,阿娘抢先一步,自罚己身,好堵旁人的嘴!” 苏云亭啪地合上扇子,仿若智珠在握的名士:“这便是,走他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原来如此!”苏云烟星星眼,没想到,阿娘看得如此深远! 不过…… “二哥,扇子坏了。”苏云烟指指苏云亭手里的纸扇,善意提醒道。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苏云亭背着手,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 “可是,这是阿娘的扇子,时常带在身边。” 苏云亭的脚步一顿,转身对苏云烟扬起笑脸:“好妹妹,你掌管中馈,可知库房里是否还有类似的扇子?” “没有哩,这扇子是由苏学士亲笔题词的。上哪再去寻第二把去?” 苏云亭黏在苏云烟身后,悄声道:“你的画技惟妙惟俏,你不如帮哥哥……” “你竟敢教我造假,欺瞒阿娘?!我要去告诉阿娘!”苏云烟提起裙子,撒腿就往主院跑。 苏云亭在身后挥手,急切不已:“小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狡辩,哦,不,听我解释!” 兄妹的打闹声,惊飞枝头的小鸟。 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府门外。 府门外,昨日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都。 街头小巷,京都百姓们议论纷纷,便是那市集上卖菜的老农,也要就此事发表几句看法。 “永昌侯夫人真是彪悍,竟然真的一家一家打上门去?” “怎么能说是彪悍?那分明是有担当!若是有同村欺凌你儿子,你能忍气吞声?” “那肯定是不能的!对了,你昨夜不是跟了个全程?松山书院的事,可是真的?”有人问旁边卖咸鱼的货郎。 一听是松山书院的事,不少提竹筐路过的妇人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货郎把卖相最好的咸鱼摆在最上头,大声吆喝:“卖咸鱼,上好的咸鱼,用的是渤海的海盐!只要15文一条!” 有妇人催促:“你快点说说。等你说完,我就买一条!” 货郎嘿嘿一笑:“那可说定了!松山书院的事是真的!永昌侯夫人当众说的,花了银钱买入学名额。不过永昌侯夫人当真是果断,当时就主动让苏大郎退了学!” 妇人们哎呀哎呀,叽叽喳喳议论开。 “没想到松山书院竟然是这样的松山书院!难怪我家大郎,考了四五次也没考上!” “咱们普通人家还是别去松山书院了!我看太学也是极好的,都是八品之下官员和平民的子弟。” “都是吴山长的错!以前松山书院哪有现在的事!” 货郎拿出一根根干稻草,穿过咸鱼的鱼鳃,再系个扣,方便客人拎着就走。 “轻点扑腾,上面的盐粒都要掉了。”妇人一边叮嘱,一边和同伴们议论此事。 晚来的摊贩插嘴道:“一条咸鱼,哪够家里吃的?不如买些昆布?价格还便宜。” 摊贩见众人只顾着八卦,没人理他,便大声吆喝:“我这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大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拎着咸鱼的妇人扭过身:“有多新鲜?” 摊贩露出八颗牙齿,笑道:“保准整个市集,没其他人知道。” “你先说说看。” 摊贩:“今日朝会上,蒋御史把松山书院的事给参了,说是影响京都学习风气,难以做天下表率。当今圣上便命松山书院自查,虽然是私学,没个固定规程。但若是靠走后门进去的,不得在招生榜上出现。” “圣上英明!” 两个刚下朝的官员从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穿过,挤出一头细汗。 “早上才发生的事,不到中午,就从宫中传到了市井。唉。”李郎中掏出手帕擦汗。 蒋御史的朝服被百姓们挤得皱皱巴巴的,额间掉落几缕碎发,柔和了冷硬的气质:“圣人和佟贵妃的私房话,都能被传出来,何况是朝堂上的事?” 好不容易才挤出市集,李郎中长舒口气:“你是真敢参本子!明知松山书院身后站着的是佟太师,你还敢去硬碰硬。” “这本就是我身为御史的职责。”蒋御史从街旁饮品摊子,买了两杯秦牛乳,递上一杯给李郎中,“永昌侯夫人不惜用自己的名声,和长子的前途,递给我一把刀。我焉能不用?” 李郎中接过牛乳,翻白眼道:“佟太师地位稳若磐石,岂能轻易撼动?你想以蚁吞象,还是多要保重自身才好。” “我知晓的。”蒋御史喝了一口秦牛乳,戏谑道,“《本草图经》有云,水牛乳凉,秦牛乳温,其肉皆寒也。你瞧,我都没敢请你吃牛肉,只敢请你一杯秦牛乳,在这深秋时节,畅饮一番。” 李郎中把牛乳一饮而尽,没好气道:“你就是想请吃牛肉,我也不敢吃呀!今日若是吃了,明日咱俩都得被人参一本。” “哈哈哈。”两人大声齐笑,然后在路口告别。 松山书院的吴山长,可就没这两人的好心情。 自从收到圣上的旨意后,佟太师便对他闭门不见。 “大伯,我不管!不出现在招生榜上,我还怎么入学?怎么见人?不得被李明德他们笑话死?”吴法天气囊囊地坐在凳子上。 吴山长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忍心对吴家的独苗发脾气,只能温声劝慰:“圣人正盯着松山书院呢!堂长黎清河已被卸职,佟太师又不肯见我。此时,你如何还能当这个出头鸟?” 吴法天框框拍桌:“都是苏玄明一家的错!害了少言兄,还害了我们!” “嗯,待风平浪静后,我们再收拾他。我同太学那头说好了,你先退学,再去太学念书。等风波过去了,我再把你转回来。” 吴山长眸色深深,他和太学祭酒聊了那么多,可不光光只为了吴法天的事。 第33章 被报复了 府门外松山书院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院门一关,顾南夕就恢复了悠闲自在的生活。 院子中,绿梅正指挥两三个仆从在桃树下挖坑,再把一个个陶罐埋进坑里。 “夫人,这上好的女儿红埋好了。只是,民间是自娘子出生,就埋女儿红。咱们这埋得是不是有些晚?” 顾南夕盖着薄毯,躺在竹椅子晒太阳。 这气候是越来越冷了,只有正午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才不觉得有凉意。 “谁说是留给云烟出阁时用的?过了一年孝期,咱们再挖出来喝。” 若是按《礼记》,是要服丧三年的。 但当朝自开国皇帝起,从上至下都推崇简葬,民间多火葬。 在孝期这一块,要求不算太严,一到三年皆可,情况特殊的,可以月代年,也就是服三个月。 顾南夕就打算中规中矩,随大流服丧一年。 毕竟离满门被抄斩也就短短几年时间,全用来服丧,只能吃素,何其惨绝人寰? 绿梅自是没二话,在埋完女儿红后,又马不停蹄跑去小厨房:“这段时日,夫人您都瘦了!我去给您备点吃食。” 顾南夕认同地点点头,可不咋地,自己还是年龄大了,熬一次夜,歇了好几晚都缓不过来。 再说了,冬日即将到来,适合养膘! 顾南夕躺得十分心安理得! “小娘子?!您这是做什么?” 顾南夕刚想眯会,就听见绿梅惊诧的呼声,睁眼一看,自家那傻闺女,正端着个托盘,一脸兴奋地走过来。 “阿娘!这是我亲手做的橙酿豆腐,烤豆皮,炒豆子,麻辣豆干……” 顾南夕眨眨眼睛,流露出一丝困惑:“为何全是豆子?” 苏云烟一副你可算问到这个问题的表情:“因为阿娘你总叫我多吃豆花,我便知道,您最爱吃豆制品!” 好一个回旋镖,重重插进顾南夕的心口。 在绿梅捂嘴噗嗤直笑中,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探头去看托盘。 托盘上凌乱地摆着四个如初雪般干净的瓷盘,如果忽略里面一坨坨焦黑的不明状物,其余的红黄橙色,搭配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黑色的是什么?八角?桂皮?” 苏云烟啧啧摇头:“阿娘,这是豆腐,豆子,豆皮和豆干呀!” 顾南夕瞬间觉得自己饱了:“辛苦你了。我现在还不饿。” 苏云烟把托盘递给绿梅,蹲在顾南夕的脚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娘,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点餐。我都会去给阿娘做!” “你还要做?!” 苏云烟郑重点头:“那是自然!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一个娇娇娘,怎可日夜围着灶台转?”顾南夕奋力挣扎。 苏云烟:“嫁人后,为夫君,为婆母做的,现在,如何为亲娘做不得?” 顾南夕无言以对,只能从怀中掏出一本《厨神秘籍》给苏云烟:“好孩子,你既然如此诚心,我就把这本祖传秘籍交与你!你好生研究,一个月做一道菜给我就行。平日里,可去找你的十个哥哥们试菜!” “多谢阿娘!”苏云烟如获至宝。 慈母系统在顾南夕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是不是有毒?这本《厨神秘籍》是让你学,然后给你儿子女儿做饭吃的!你居然给苏云烟,让她做给你吃?” 顾南夕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谁做不是做?母女感情,不都升华了?” 慈母系统看着苏云烟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原地自闭!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顾南夕如此摆烂,还没等顾南夕睡着,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大爷,您不能进后院!于礼不合!” 粗犷的男声,难掩怒气:“笑话!我的一家子都快被顾南夕毁了,我还顾及什么礼不礼的?”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大伯,您有什么事和我就是了,不要去打扰我阿娘。” “哼,找你?!要不是因为你苏玄明,我家怎么会遭此祸事?你给我闪开!” 顾南夕睁眼一看,苏玄明尽力阻拦苏家大爷,却被推搡得踉踉跄跄。 “玄明,让你大伯进来吧。”顾南夕揉揉额角,今日这个午觉,是彻底睡不上了。 苏家大爷气冲冲地过来,指着顾南夕的鼻子质问:“顾南夕,你这个侯府主母还能不能当?要是不能当,就叫我弟弟把这爵位让出来!” 顾南夕见来者不善,便也不给他脸面了,连身都没起,慢悠悠道:“大哥,我许你进后院,已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你有事就说事,莫要骂骂咧咧,扰人清净。再不注意口德,我就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苏家大爷还想撒气,却想到近日来,顾南夕的作风大为不同,好似有后台撑腰,于是冷哼一声:“苏玄明不求上进,不愿读书,可我家大郎是读书的好苗子!” “他凭着自己能力,成功考上太学,是我们苏家的指望。可就因为你!太学竟然要将他开除!” 苏家大爷恨不得去宗祠哭诉一番,苏家的文曲星,被这娘们害惨了! “以什么名义开除?”顾南夕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苏家大爷委屈得直抹眼泪:“说是有三科不能结业!可八年太学生涯,我家大郎已经读了两年,眼瞅着只要试通二经,便能得个文学掌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说成绩不合格!” 太学属于官学,归由九常之一的太常管辖,其祭酒和博士的选任都要由皇上审定。 主要教导的是经史,以儒家五经为基本教材,辅修四书。 读太学两年后,考过两门经,便能候补文学掌故…… 虽然现在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多少年后,但毕竟也是个出路。 “你家大郎平时成绩如何?”顾南夕蹙眉,太学的开除理由很正当,找不出破绽。 苏家大爷:“虽然不及上等,但未曾不及格过!” “大郎考试途中,可有异样?试卷被换?考试被故意刁难?” 苏家大爷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均未曾出现!但据大郎说,这次考试,题目较以往难了一些!” 顾南夕懂了,就是把60分的及格线,通过调整试卷难度,把及格线提高到以前的70分,刚好能把处在中游的学子刷下去! 第3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南夕坐直身体,语气凝重:“这可不好办。太学的流程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错。” 苏家大爷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道:“我不管!你惹的祸,你得负责!” “你先起来。这件事,定不是一个博士就能决定的,有可能会涉及到祭酒。” 一提到祭酒,苏家大爷就不敢哭嚎了,只是愁眉苦脸,好似掉进苦水里一般。 顾南夕心中哀叹,自己是个什么命哦,好不容易把家里一摊子事推给了儿女们,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罢了,这事九成与自己有关,得想办法把这事平了,莫叫无关之人受牵连。 “你先回家去。我想想办法。” 苏家大爷来这里侯府闹一场,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得了顾南夕一句承诺,他也就借坡下驴,告辞了。 苏玄明却皱着眉,不解:“不过是一件小事,为何会闹得如此之大?吴山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叫祭酒来配合他?” 这个事,并非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凡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出来,苏家大房家的孩子,是受了牵连。 只是,祭酒这样做,图什么呢?叫旁人看来,实在是小家子气,失了文人风骨。 “因为有人想杀鸡儆猴。”顾南夕抬头看向天空,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型,朝南飞去。 “我们就是那只鸡。” 苏玄明还想具体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下人惊慌的禀告:“大郎,大郎!不好了!静娘不见了!” 苏玄明拔腿就往自己院子跑。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顾南夕也坐不住了,难不成是对方觉得,威慑还不够,要对静娘下手? 显然,苏云烟也同顾南夕想到一块去了,急迫地吩咐下人:“你们去井边,湖边找找看,有没有静娘的踪迹!” 苏云烟的额角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嘴里小声嘀咕着:“虽然静娘是个搅家精,但罪不至死!姝瑶曾告诉过我,那些失踪的妾室丫鬟们,通常是在湖边,井里被发现的。阿娘,你说会不会……” 顾南夕的一颗心也高高悬着,静娘不过十五六岁,若是真因此丧命,自己良心难安! “勿要惊慌,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顾南夕和苏云烟刚跑到院子,就见苏玄明拿着一张信纸,哭得死去活来。 顾南夕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沙哑着声音问道:“大郎,静娘她如何了?” 苏玄明泪眼婆娑,一把抱住顾南夕的腰,嚎啕大哭:“阿娘,她……她……” “她要跟我分手!说是要去浪迹天涯,叫我莫去寻她。” 顾南夕双腿一软,多亏身旁的苏云烟搀扶住,这才没摔到地上:“大郎,以后说话,莫要大喘气。静娘安全无忧便是好事,我们侯府风雨飘摇,何必连累了人家好姑娘?” 原着中,苏玄明的情敌,想送侯府去死。 苏云亭的贼师,惹出来的祸,足以夷侯府九族! 苏云烟又把佟贵妃得罪得死死的,也是连累全家的结果。 三重Buff叠加,侯府必死无疑! 静娘是不是好人,都没必要拉人家下水。 苏玄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凄惨如丧偶鸳鸯:“阿娘,我知道的。但我心中难过,情难自控。” 顾南夕:“那你哭吧。只是,能不能别把鼻涕抹阿娘裙子上?新做的裙子,挺贵的。” “哦。”苏玄明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白色绢布,擤完鼻涕,又抱着顾南夕的腰痛哭。 太阳由正空,慢慢落向西边。 一片极美的明霞余光染红了天, “阿娘,大哥哭一下午了,您累不累?”苏云烟贴心地给顾南夕喂一口小点心。 “我不累,但腿麻了。”顾南夕生无可恋道。 苏玄明闻言,立即松开手,红肿着双眼,给顾南夕搬来一条圆凳:“阿娘,请坐。” 顾南夕颤颤巍巍地坐下,以为苏玄明终于发泄完了,没成想,双腿又被他抱住了…… 苏云烟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女儿是谁做的,男儿是泥捏的。依我看,大哥才是水做的!女儿家也没他这么多眼泪!”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替你去寻来。”李明德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就见苏玄明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般。 苏云烟小声问:“三哥,你怎么来了?” 李明德用手捂住嘴,凑近苏云烟悄声说:“云亭派人去告诉我们这件事。现在,兄弟们都在京城里四处找静娘的踪迹呢。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放心大哥,便先过来看看。” 苏玄明沙哑着声音,悲悲戚戚:“多谢三弟关怀。只是,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她好。” 苏云亭翻个大白眼:“你明明就识得静娘一个女子,莫要吹牛皮。” “云亭,大哥心中难过……”苏玄明可怜巴巴的看向苏云亭。 苏云亭双手抱于胸前,倚靠在门框上,无奈地撇嘴角:“你哭吧,我不说就是了。” 半柱香后,蒋光海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问苏云亭:“大哥还在哭呢?” 苏云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呗,声音就没小过。” “啧啧,当初挨揍时,他要是哭成这样,我们铁定不敢打二次。”蒋光海后怕不已。 李明德问:“情况怎么样?” 蒋光海:“我们查到静娘从侯府后门离开后,上了一辆马车。中途又换了两三次,驶往京郊。逸轩等人正在追查,我先回来告诉你们进展。” 李明德松口气:“还在京城就行。最好连夜解决此事,不然,我真怕大哥会哭上一天一宿。” 又过了一炷香,太阳彻底落下山去,明月徐徐升起。 激动的少年声,一路从大门口传到小院。 “大哥!大哥!我们找到静娘的踪迹了!” “大哥,你可要现在去找静娘?” 苏玄明猛地回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逸轩,你是说真的?真的找到静娘了?!” 第35章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苏玄明踉踉跄跄地跨出屋门,一把握住陈逸轩的手,眼神既期盼又忐忑:“逸轩,静娘她……她可好?” 苏玄明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揉来搓去,既怕静娘离去之意十分坚定,又怕她孤身一人无所依,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陈逸轩的笑意僵在脸上,大黑眼珠子不敢看苏玄明,只一个劲偷瞄顾南夕。 苏云亭在门外等得腿都酸麻了,便没好气地催促道:“大哥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好了。看我阿娘作甚?” “这……啊?嗯,那个……”陈逸轩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以缓解内心的为难。 顾南夕忍着双腿的不适,对陈逸轩点点头:“事已至此,没什么是不能当众说的。你放心大胆地说。” 得了顾南夕的应允,陈逸轩这才气呼呼道:“静娘连着换好几辆车,走的又是那种偏僻小道。九哥说,这路数看起来像拍花子。于是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府衙报官,一路紧跟其后。” 苏玄明一听,这还得了? 静娘正处碧玉年华,天生丽质,被拍花子骗走,只会卖去那肮脏之地! “快!逸轩,带我去找静娘!她现在需要我。”苏玄明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气势汹汹就要去救美。 没成想,因心情太过急切,左脚拌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啧啧,就你这个身手,去一个搭一个。”苏云亭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沉香水。 苏玄明不赞同地看向苏云亭,责怪道:“二弟,你不愿意去就不去,莫要阻拦我。” 苏云亭冷哼一声,冲陈逸轩的方向努努嘴:“你看十弟可着急了?你倒是听他把话说完呀。” 眼见两兄弟又要因静娘的事吵起来,陈逸轩急忙加快语速,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马车在京郊的一处小院子停了下来,里面走出来个老婆子,两人交谈甚欢,最后老婆子把静娘迎了进去。我们去邻舍打听,得知这小院的主人,是一年轻男子。” 苏玄明闻言,瞬间僵在原地。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忽然,一阵邪风刮过,一大朵浓厚的乌云,遮挡住明月。 在一片漆黑中,众人看不清苏玄明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沙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我总要去看一眼,万一,她真的出事了呢?” 话音刚落,明月重现,清冷的月光下,苏玄明的双眼蒙上厚厚的雾气,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唉。”顾南夕轻叹,随即拍拍自己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大手一挥,“去!我们都去!” “好咧!干娘!” 七八个壮小伙,或高挑瘦削,或矮小敦实,此时,俱是板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气腾腾,仿佛不是要去关怀静娘,而是要去干架一般。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只用了两架马车,陈逸轩和李明德自请充当马夫。 莹莹月色下,倦鸟归巢,两架马车逆着人流,左避右躲,径直朝乡间小路而去。 苏玄明时不时探出门帘,焦急地催促:“可到了?还有多久?” 苏云亭撇嘴,但好歹有了长进,知晓给别人留面子,只小声吐槽:“头一次见人上赶着去戴绿帽子。一别两宽不好吗?为何偏偏要去扯下那张遮羞布?” 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蜜饯,塞进苏云亭的嘴里:“云烟多吃豆花,你就多吃点蜜饯。” 苏云亭腮帮子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为何?” 苏云烟正专心地给顾南夕剥瓜子壳,听到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命里缺甜。” 顾南夕抚额,又往苏云烟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这两家伙,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马车疾驰,很快就来到一处京郊小院。 小院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屋顶的瓦片有烟熏的痕迹。 因座落在田地间,空气中弥漫着农家粪肥的味道。 苏玄明隐忍一路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环境如此艰苦,静娘何苦来哉?” 蒋光海摸摸下巴,热心肠地给这个公子哥普及常识:“不算艰苦,京都房贵,寸土寸金,普通官员不吃不喝两百年,才能买得起京都一套房。京郊虽远些,但能置办房产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流泪。 苏云亭轻啧,凑到顾南夕耳边,戏谑道:“阿娘,原来七哥蒋光海才是最需要吃蜜饯的人。我是嘴坏了些,他是真不懂啊。” 顾南夕轻敲苏云亭的脑门,横他一眼:“明知故犯,该揍!” 顾南夕等人把马车停在离院子不远的拐角处,目送苏玄明独自一人去叩门。 “严郎!你终于来看我了!” 女子欢呼雀跃的声音,在田野回响。 只见,静娘穿着薄雾紫纱抹胸,套上一件湛蓝色的褂子,宽大的锻裙上绣着大片蝴蝶,随着女子雀跃的步子,上下翻飞,栩栩如生。 “怎么是你?!”静娘的笑意在见到苏玄明的那一刻,就凝固在脸上。 苏玄明垂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嗫嗫道:“我,我担心你。” 静娘紧张地往身后看了看,又探出身子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这才悄悄走出门,虚掩大门。 “苏郎,既然你找来了,我也不瞒你。良禽择木而栖,我李宁静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商女,也不甘心以后的子子孙孙都低人一等!我要逆天改命!” “你虽是永昌侯的长子,但你文不能考科举,武不能上阵杀敌,一辈子庸庸碌碌,此非我所求!” “再者,”静娘死死咬唇,曾经遭受过的流言蜚语和耻辱,依旧像一把刀,在把自己凌迟。 “我实在是斗不过你阿娘!”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自静娘姣好的脸颊滑落。 一言不发的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磕磕巴巴道:“静娘,我,我可以去考科举!我会努力念书的!” “苏玄明!”静娘低声呵斥,“你在松山书院成绩垫底,又进不了太学,如何比得上严复松,严公子?!” 静娘转身回院,留给苏玄明一个决绝的背影:“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第36章 放马过来! “断情就断情,作甚这般作践大哥?!”李明德撸起袖子,就要跳下马车,同静娘好生理论一番。 “就是!即便说的是实话,难道不知道委婉些吗?”蒋光海义愤填膺,觉得这女子,真是情商极低,也不知道她家的买卖,是如何做大的。 顾南夕神色复杂地瞥一眼蒋光海,难道这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多谢各位兄弟,此事到此为止,勿要节外生枝。我同静娘有缘无份……”苏玄明焉哒哒地爬上马车,对着诸位兄弟们行礼道谢。 苏玄明扫一眼车厢,马车本就不怎么宽敞,如今正北方坐着顾南夕,东侧坐着苏云亭和苏云烟,西侧李明德,蒋光海,陈逸轩挤作一团。 苏玄明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然而,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顾南夕见苏玄明可怜巴巴的,如落水狗一般,心中不落忍,便劝道:“不品人间酒,谁知其中醉?不陷世间情,谁知其中累?静娘不过是一段累罢了。” 不宽慰还好,一宽慰,苏玄明的委屈和伤心欲绝,彻底绷不住了。 苏玄明一把脱下罩衫,蒙在自己的脑袋上,嘤嘤哭泣起来。 苏云亭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几副耳塞,分给众人:“好一个掩耳盗铃!只要他看不见我们,我们就看不见他!” 苏玄明的哭声,真心实意,感人肺腑,伴随着马车穿梭闹市,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是谁家孝子贤孙,哭得这般用力?” “要不要去问问他,接不接哭丧的单?这等卖力,便是500文一场,也是划算的。” 听到路人议论的苏云亭眼前一亮,拍掌道:“好主意!大哥,你我兄弟二人,何不组团卖艺?” “滚!”苏玄明再如何伤心,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弟弟卖出如此低廉的价钱! 苏云亭微微勾起嘴角,在苏玄明掀开罩衫之前,又压了下去:“不卖就不卖吧,总归阿娘得养着我们。” 顾南夕连连摆手,夸张地拒绝:“我可养不起!你们兄弟二人快去卖艺吧!” 李明德和陈逸轩也跟着凑趣:“大哥,带上我们!人多力量大,高低能多赚个100文!” “你们惯会打趣我!”苏玄明红着眼眶,羞赧不已。 随着众人插科打诨,萦绕在苏玄明心头的悲痛也随之散去,只剩下麻木的伤感。 顾南夕突然想起:“老九哪去了?逸轩,你不是说你们兵分两路吗?老九人呢?” 陈逸轩圆溜溜的大眼珠,露出一丝迷茫,下一秒,腾地站起身,本就不甚聪明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厢棚顶上。 嘭! 陈逸轩发出惨烈的痛呼:“嗷!糟了,忘记告诉九哥他们,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所以,老九带着官兵们去查抄京郊小院了?” 陈逸轩眸光闪烁,语气发虚:“应该是吧,九哥同衙门相熟,想来,官兵们不会拖延。” 顾南夕和陈逸轩面面相觑。 “干娘?” “嗯?” “咱们要不要去拦一栏?” 顾南夕掀开窗帘,瞅一眼天色,月亮已升至正空,再不回家睡觉,又是一个不眠夜! 摸摸自己脸蛋,虽光滑如玉,但再美丽动人,也经不起熬夜的摧残! 顾南夕背靠软枕,理直气壮道:“作甚要拦?静娘的户籍仍在李家,人却无名无分出现在严家。经热心民众举报,官兵们依律履行职位,有问题吗?” 众人齐齐摇头。 慈母系统却在顾南夕脑海里撒泼打滚:“顾南夕!可以不爱,但别伤害!你都把女主祸祸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放过男主?!男主刚进太学,就被你送进局子?” 顾南夕:“男女主有没有相遇?有没有在一起?炮灰苏玄明有没有伤心欲绝?从一数到十,和从一跳到十,终点不都是十吗?过程并不重要。” 慈母系统骂得太脏,被审核机制禁言了。 顾南夕习惯性地想掏出扇子装逼,却发现,自己心爱的扇子并不在身边,于是只能作罢。 夜色微凉,顾南夕裹紧披风,思绪在寂静的夜里徜徉。 真巧,苏家大房家的孩子刚被退学,转眼间,静娘就被男主严复松勾搭走了。 原小说中,严复松的生父只是新调来的从八品太学博士。 他原本生长在江南,后来随父进京,考入太学。 自此,一路开挂,考上童生,秀才,举人,状元! 遇到女主李宁静后,他以银钱开道,升官进爵,顺便给苏玄明挖坑,连带把永昌侯府一起埋了。 多么完美的人生剧本,低开高走,跟永昌侯府一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狭窄的眼缝看向那群打着瞌睡的少年郎。 他们也是严复松的踏脚石,送钱送名送权! “阿娘,背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张惨白的脸,上面镶着两只亮如繁星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顾南夕的眼前,险些把顾南夕吓出个心脏骤停。 顾南夕缓了好一会,才虚弱开口:“云亭,把你脸上的墙腻子擦一擦。” 苏云亭用袖子用力擦拭脸上的粉末,瘪嘴抱怨:“这可不是墙腻子,是京都最流行的茉莉妆粉。您不要总关注这些小节,咱们来谈谈幕后黑手的事!” 顾南夕嗯了一声,淡淡道:“幕后黑手不会立刻要了阿娘的命,但你的墙腻子,已经吓去阿娘半条命。” 苏云亭的眸中酝酿起雾气,眼神中满是控诉:“我便知道,我的眼泪没大哥多,您的心,就偏到了胳肢窝。只顾着埋汰我,连隐藏的危机,都不在意了。” 气氛烘托到这,顾南夕觉得要是再来一把扇子,那就更完美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放马过来便是!” “阿娘!您不愧是人间绝色,有魄力!”苏云烟嗖地弹起来,为顾南夕啪啪鼓掌。 “干娘!豪气冲天,实乃吾辈楷模!”在李明德眼中,顾南夕可是比自己亲爹还要爷们的角色! “干娘!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相信,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蒋光海在家听多了蒋御史对顾南夕的称赞,于是打心眼里认为,顾南夕就是那隐于市的高人! “阿娘!您真是高!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苏云亭眸光闪闪,整个人顿悟了! 第37章 人间绝色pk京都第一美人 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一晚上,顾南夕缩在被窝里,正睡得香甜,却被绿梅一把薅起来。 “主子!快起身!贵妃派人来请您进宫!” 睡眠不足的顾南夕,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贵什么妃?妃什么贵?她叫我进攻,我就进攻?我偏不!我就要防守!” 绿梅见顾南夕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似的,在床上拱来拱去,一脸无奈道:“主子,人家不给你防守的机会呀!您忘了?昨日,你放豪言,叫敌人放马过来,阖府上下,人尽皆知。” “面对情敌的挑衅,您难不成要当缩头乌龟?” 嗯?!情敌? 自己是母胎solo,哪来的情敌? 顾南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想起,自己穿书了,原主池子里养了好多条鱼。 “什么?!贵妃要见我?!”顾南夕睡死梦中,惊坐起。 这等修罗场,是自己能演来的吗? “没错!阿娘,我来给您助威!”苏云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两大妆盒一一打开,“这是我走姝瑶的关系,从珍宝阁借来的首饰。” 珠光凤钗,梅花金镯,碧玉蝴蝶冠,翠影流苏耳坠,瑶琴玉佩…… 光瞧着那夺目耀眼的光芒,就知晓价格不菲。 “佟贵妃自小就爱掐尖,自诩是京都第一美人,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她殊不知,美人美在骨,不在皮。您若是晚生个几年,还有她什么事?” 顾南夕心里发怵,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无需如此隆重。云烟,你可是忘了……情郎?”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提醒,这可是见不得的人的关系,不能如此嚣张啊! “阿娘说的没错!”苏云亭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用扇子轻点苏云烟的额头,“你啊,跟阿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云烟殷勤地给苏云亭搬来一条软凳,虚心请教:“二哥,详细说说?” 苏云亭本想打开折扇,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顾南夕的房间里,便不着痕迹地把扇子塞入宽袖之中:“阿娘的情郎这么多,那人想要从中脱颖而出,理应是那人注重打扮,刻意讨好才对!” “嗯?是这样吗?”苏云烟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道:“你想想,谁家夫君去见姨娘时,会盛装打扮?不都是姨娘们争奇斗艳,吸引夫君的注意?圣上,咳咳,那人再厉害,也不过是阿娘后院里的夫郎罢了!” 顾南夕的脸色彻底垮下来,很好,按苏云亭的思想滑坡程度,无需贼师陷害,永昌侯府就像脱缰的野马,在抄家灭族的道路上狂奔。 “谁也不许多言!我们还在守孝中,不能穿得如此繁复!绿梅,去挑件素净的衣服。”顾南夕一锤定音道。 绿梅张张嘴,想说,平日里,鱼肉羊肉也没见您少吃,怎么关键时候,就想起守孝的事了? 不过,绿梅想起顾南夕的辉煌战绩,又对主子升起无限的信心,主子定有深意! 当印着永昌侯府族徽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驶向挤挤巴巴却又格外奢华的皇宫,整个京都的百姓们都沸腾了!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永昌侯夫人进宫了?!” “谁有第一手消息?我给十文钱!” “二十文!” “莫要哄抬物价,同是吃瓜人,何必彼此伤害?” 有门路的茶楼,临时招了几个闲汉,在人群拥挤的街市,大声吆喝:“第一手消息尽在福全茶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当听到信的好事者赶往茶楼时,福全茶楼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茶桌都摆到了茶楼外。 说书者为了方便外面的客人能听清楚,特意派学徒,去楼外同步说书。 “《人间绝色》特别篇,两代第一美人的交锋!” “人人都问,为何那贵妃要主动挑衅人间绝色?殊不知,这是有小人在贵妃面前进了谗言!” “咳咳,将军家的李郎君被揍,其祖母心中不忿,便去寻贵妃说嘴……” 听众们心照不宣,这将军,就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原来如此…… 这老夫人未免心胸太过狭隘,明明是自己孙儿撩人在先。 不过,比起这个,众人更感兴趣的是人间绝色顾南夕和宠冠后宫的佟贵妃,谁会更胜一筹? 谁会是最终胜利者,顾南夕不能确定。 但顾南夕敢肯定,现在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大大的尴尬二字! 如果幕后之人,是想用这一招,尴尬死自己,那么,他即将成功。 “永昌侯夫人,请坐。”坐在上首的佟贵妃,特意在永昌侯夫人这个称呼上,加重语气。 顾南夕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眼尾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佟贵妃如葱般修长的手指,心中一颤。 这佟贵妃恰在最鲜嫩的年纪,又娇又傲,举手投足间,翩翩衣袖掀起阵阵香风,久久不散。 腰肢柔软纤细,好似红莲摇曳在秋雾里。 当今圣上,着实艳福不浅。 美人秀色可餐,顾南夕就着佟贵妃的美色,不知不觉中吃光了三盘子点心,喝光了两壶羊乳。 “侯夫人,这宫中饮食如何,可符合你的心意?”佟贵妃双手藏于衣袖中,紧紧攥拳。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嚣张! 一袭素衣,三根花钗就敢进宫来! 她莫不是以为,她无需盛装,就能把自己压下去? 还有,她这怡然自得的模样,难道是在向自己宣告,宫中就是她的家?! “还行,就是羊乳略有些膻了,下次加些杏仁,许是要更好。”对于美食,顾南夕是认真的! 佟贵妃死死抿唇,一张俏脸,瞬间耷拉下来。 李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 这顾南夕就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好似她真不知道,宫中的羊乳以前确实是加了杏仁,但自己对杏仁过敏,这才改了。 佟贵妃越想越气,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一双猫眼瞪得溜圆。 眼瞅着佟贵妃即将压抑不住怒火,要大发雷霆,她身边的侍女们纷纷垂下头,生怕被殃及池鱼。 恰在此时,一道尖利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圣上驾到!” 咔嚓!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第38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穿着冰蓝色常服,高挑秀雅的年轻帝王,迈着急切的步子,匆匆赶至贵妃的瑶池宫。 “卿卿,你怎么把侯夫人传进来了?” 年轻帝王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难掩焦虑。 当他刚踏进殿内,一眼就瞧见那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年轻帝王立马顿住脚步,条件反射般,亲自动手整理好,刚才因快步前进而凌乱的衣衫。 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佟贵妃,不干了! “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往日里总没个正形的圣上,竟然也注意起仪表来?” 佟贵妃话里的阴阳怪气,就连顾南夕也听出来。 顾南夕顺着佟贵妃的视线,望向呆立在门口的年轻帝王。 他长相英俊,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天皇贵气,衣衫挺整洁,不似佟贵妃说的那样啊。 就连脚上那双黄色鞋子,都一尘不染呢! 年轻帝王全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干巴巴道:“哪有?我何时不注意仪态了?休要胡说!” 佟贵妃冷呵一声,眼圈却红了。 顾南夕收回视线,在脑海里疯狂呼叫慈母系统:“剧情啊!快给我剧情!原主是怎么捞鱼的?” 慈母系统装死中,拒绝回答。 年轻帝王见顾南夕不再瞅自己,这才敢小步往屋里进,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顺拐了! 身后的贴身内侍把头深深垂到胸口处,也不敢出言提醒他。 佟贵妃不甘心当众被打脸,于是当年轻帝王一坐下,就立即贴了上去。 谁曾想,往日里恨不得把贵妃栓裤腰带上的帝王,此刻一蹦,离她八米远! 嘴里还一本正经道:“身为贵妃,理应端庄自持,注意你的仪态!” 说完,年轻帝王还偷瞄一眼顾南夕,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悄悄松口气。 佟贵妃腰肢一拧,彻底爆发了。 她伸出染着丹蔻的手指,指着帝王的鼻子怒骂:“好你个姓赵的,你同臣子之妻有一腿也就罢了,还敢这样对我!” 帝王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第一反应就是扭过头去看顾南夕,惊慌失措道:“我没有!你胡说!别冤枉我!” 佟贵妃红着眼眶,像炸毛的猫,鲜红的嘴唇叭叭的:“京都谁不知道,你同永昌侯夫人有奸情!” 跟谁?永昌侯夫人? 屁股都抬起来的年轻帝王,闻言又坐了回去,大大地舒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卿卿,永昌侯夫人大度,不愿同你计较。你莫再胡搅蛮缠。” 他这种反应,不光把佟贵妃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顾南夕也频频侧目。 这帝王,对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啊。 不太像情郎,而是像…… 见到教导处主任的学生? 顾南夕的一颗心,直打鼓,原主和皇帝,玩的套路这么别具一格吗? 佟贵妃呆呆地看着年轻帝王,狐疑道:“我可没乱说。你以前最爱狸奴,难道不是因为狸奴抓伤了顾南夕,所以才再也没养过狸奴?” 年轻帝王好笑不已:“你这想得也忒多,太医告诉我,我总鼻子不顺畅,是因为狸奴掉落的毛引起的。母后便不许我再养狸奴。” 佟贵妃将信将疑:“为何你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难道不是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 年轻帝王飞扑过去,一把捂住佟贵妃的嘴,惊恐万分:“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我如何能管得了她?!” 年轻帝王转过头去,对着顾南夕挤出一抹讨好的笑:“佟贵妃年少无知,定是被人忽悠了,才会对您不敬。” “不敬?” 顾南夕怎么觉得这场景,越来越古怪? 堂堂贵妃,对从三品诰命不敬? 年轻帝王以为顾南夕是在生气,便用另一只手挠挠佟贵妃的掌心,还不断地使眼色:“快说,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怎么连这种荒谬之词,也能说出来?” 佟贵妃一会看看帝王,一会又看看顾南夕,各种阴谋猜测在脑海里上演。 他俩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顾南夕一眼就看出年轻帝王眼中的慌乱和紧张,不由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点心,一双眼睛牢牢盯住皇上,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道:“情郎?” 佟贵妃闻言,气哼哼地甩开年轻帝王的手,提起裙摆就跑出瑶池宫。 她要去找太后告状! 年轻帝王的视线追随佟贵妃离去,身体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定在原地,纹丝未动。 “情郎,给我倒杯茶来。点心吃多了,口渴。” 瑶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惊恐地抬起头,下一秒,又立刻低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倒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十分有眼力见,麻溜地泡好一壶茶,递给皇上。 年轻帝王苦着一张脸,熟练地拿起茶杯,先烫了烫,嘴里还背着口诀:“绿茶闷着泡,鲜爽喝不到。红茶沸水冲,酸涩入口中……” “唉,谁能想到,我都当皇帝了,还要给你泡茶?”年轻帝王嘀嘀咕咕地给顾南夕斟满茶。 顾南夕把茶水一口闷下,只觉得这茶水比苦瓜还要苦。 自己的猜测,千万不要成真啊! “情郎,说点情话来听听?” 年轻帝王羞红着一张脸,站在顾南夕面前,小声哀求:“南夕姐,饶了我吧。” 顾南夕人麻了,这个南夕姐,是哪种姐? 姐姐弟弟的姐,还是姐弟恋的姐? “哦?哪里错了?”顾南夕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年轻帝王偷瞄顾南夕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没管好贵妃,让她打扰了您的清净?” “还有呢?” 年轻帝王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自己还犯了什么错:“没了?” “京都中关于你我的流言,是怎么回事?”顾南夕心一横,决定问个明白。 年轻帝王挑眉,诧异道:“这流言是从您府中传出来的,我以为是您另有筹谋,便不敢乱动。只让人管好宫里,别让流言传到贵妃耳中。” “关于龙武大将军……” 年轻帝王笑着摇头:“不过是市井之中的添油加醋罢了。” 顾南夕勾勾嘴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9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帝! 顾南夕板着一张脸,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腰杆挺得笔直,好似白杨。 本来放松下来的年轻帝王,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就连殿内的宫人们也被这气势所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瑶池宫中蔓延。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暗暗咋舌,这永昌侯夫人的威严,比起太后,丝毫不逊色,光往那一坐,便叫人不敢放肆。 威严的顾南夕,此时此刻,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好让自己藏起来! 当初在龙武大将军门口,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有恃无恐。 万万没想到,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和原主,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李傲天口中的好奇“有何值得念念不忘”,是真好奇,并不是在口是心非! 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人这般碰瓷,撕都撕不下来,恐怕早就一鞭子挥上去了。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脾气,是真的好,多谢不杀之恩。 顾南夕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永昌侯夫人?南夕姐?”年轻帝王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挥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部下去。 顾南夕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帝王,动了动眼珠子。 年轻帝王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主动开口道:“您可是生我气了?上次禁你足,我也是没办法。这京都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是烈火烹油。” 帝王的眉头紧紧蹙着,在眉心间形成一道竖纹:“京都豪奢攀比之风渐起,无论男女,都披金戴银,视禁令为无物。妇女们追捧高髻,那发髻都快赶得上半个身子高,上面插满朱钗。” “光是卸掉发髻上的首饰,都要花费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那细长的脖颈,是如何撑起这等负重。” 顾南夕回想起仿若首饰架子的佟贵妃,便知道,这年轻帝王的怨念从何而来。 年轻帝王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清茶,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多亏了您的配合,止住了京都厚葬之风。母后在宫中时常念叨您,说您是极聪慧的女子。说实话,我以前并不这么觉得。” “您做事死板,又极讲规矩,便是对我,也是不讲情面的。” “但是!这段时间,我是看明白了,您确实胸有沟壑,只是以前被子女连累,一门心思全放在后宅之中。如今儿女大了,你就如拂尘珍珠,展露光华!” 顾南夕看着年轻帝王几乎在泛光的神情,不免迟疑,他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还是在反讽? 年轻帝王接收到顾南夕的视线,还以为是获得了认可,于是越发激动起来。 “您自请禁足时,我原以为您是因为违背礼仪的缘故,不敢往深想。” “后来,您大闹松山书院,我终于敢确定了,您就是女中诸葛,我的肱股之臣!” “方才,国子祭酒来找我求情,说是太学学子严复松被开封府抓了去,罪名是拐卖妇女。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小瞧了您!” 顾南夕一头雾水,这帝王在说些什么胡话? 自己哪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最好再给佟太师挖点小坑。 至于严复松的事,全因自己不想耽误睡觉而已。 年轻帝王越想越激动,不住地用拳击掌,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您隐藏得也太深了!唉,都怪永昌侯,害得您明珠蒙尘!早知您才华如此出众,当日,我就是撒泼打滚,也不能让您嫁到永昌侯府!” 年轻帝王腾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熠熠发光:“您一定是看出来,我想整顿国子监!” “太祖仿前朝制度,设立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学,律学,武学等,意图为我朝培养人才。” “国子监规模庞大,每年花费甚巨。即便如此,不过百年时光,国子监里的太学便犹如肿瘤一般,挤压其他学科,并隐隐有学阀之势!” 年轻帝王冷哼一声,眉眼间具是凌厉:“这太学学子,哪里是天子门生?分明是……” 年轻帝王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为此,先皇特意费大力气培养私学,试图两者相犄。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年,松山书院就和太学同流合污。” 年轻帝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顾南夕,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充满愤怒和希冀:“我一直想改变这种局势,却找不到下手点!阿姐,我的好姐姐!” “都说长姐如母,我原以为你是不喜爱我的。”年轻帝王的眼角,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是我误会您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您终于出手了!” “您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和玄明的前途,给我一个惩治松山书院的机会!不仅如此,您还一箭双雕,顺势而为,用商女拉太学学子下水,以此打击太学!” 年轻帝王一把握住顾南夕的手,声音哽咽道:“您,您为了我,实在是付出良多!我竟不知道,在您心中,您是真的把我当弟弟看待的!” 年轻帝王年富力强,火力旺,一双大手好似滚烫的火钳,一路从手掌,烫到顾南夕的心里。 顾南夕汗毛直立,该死,这不妙的第六感! “我没有……”顾南夕还没说完,话头就被年轻帝王截了过去。 “我知道,您没有不把我当弟弟!除了亲人,谁还会愿意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年轻帝王的脸上浮现出【阿姐,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顾南夕麻木了,原书的作者,到底在书中省略了多少内容? 她看了那么多遍原小说,从来不知道,皇帝是这样的一个皇帝! 果不其然,顾南夕的第六感灵验了。 年轻帝王红着眼眶,在顾南夕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向她,像是一只寻求主人帮助的小狗,软软糯糯地开口。 “阿姐,我能全心全意依靠的,就只有您了。朝堂之上,佟太师一手遮天。我不顾反对,斥责松山书院,已引起他的怀疑。阿姐,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件事就交给您了!” 第40章 人间绝色完胜! 在年轻帝王秘密给顾南夕加担子的时候,宫里发生的事,被360度无死角传播到整个京都。 这一日的茶楼酒馆生意格外火爆,能与之相匹敌的,只有榜下捉婿,状元游街时。 福全酒楼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歪躺在软榻上,叫了份雪泡缩脾饮。 济国公少夫人,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原本寂静的包间瞬间喧嚣起来:“初冬时节,喝什么雪泡缩脾饮?” 镇国将军牛夫人用舌尖舔舔口腔里的水泡,恹恹道:“今日有些上火,喝点这个压压火。” “因何事犯愁?” “唉,也不知道永昌侯夫人能否平安出宫。听闻,这佟贵妃嚣张跋扈,连皇后都不曾放在眼里。后宫嫔妃,苦她久矣。” 济国公少夫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咸吃萝卜淡操心。顾南夕可识得你是谁?你为她牵肠挂肚,她又不曾领情。” 镇国将军牛夫人嘿嘿一笑:“我倒不在意,她识不识得我。往日里,都只见男儿们三妻四妾,何曾见过有女郎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永昌侯夫人,敢想旁人之不敢想,敢为旁人之不敢为。我自是盼着她,得偿所愿才好。” 济国公少夫人用团扇轻点镇国将军牛夫人的头,笑骂道:“你有本事当着镇国将军的面,去说这番话!” “我自是不敢的,所以才盼着永昌侯夫人敢!”镇国将军牛夫人理直气壮道。 两人顿时笑闹做一团。 “隔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你们在聊甚?”成国公夫人一路小跑上楼,额头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牛夫人递上一杯甘豆汤:“慢些跑,我们又不会走,作甚这么着急?” 成国公少夫人急促地喘息着,双眸却亮如蜡烛,顾不得缓和呼吸,急切道:“你们可知佟贵妃被太后训斥了?” “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佟贵妃有佟太师撑腰,自打进宫以来,太后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这次居然是训斥?” 牛夫人惊得险些没把手里的雪泡饮掉地上。 成国公少夫人喜不自胜,与荣有幸一般:“贵妃传唤永昌侯夫人,几经交锋,却被气个半死。圣上担忧永昌侯夫人吃亏,一下朝,顾不得国子监祭酒,一溜烟地跑去瑶池宫。” “嘶嘶!”济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圣上年纪虽小,但有明君之像。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在前殿办公至正午,才肯歇息。即便是贵妃身体有恙,也不曾改过习惯。” “然后结果如何?”牛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成国公少夫人噗嗤笑出声:“也不知圣上说了什么,佟贵妃气冲冲地跑出瑶池宫,去找太后告状,没成想,挨了一顿训斥。” 牛夫人瞬间发现盲点:“所以,圣上和永昌侯夫人一直待在瑶池宫里?” 成国公少夫人用团扇挡住嘴巴,一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悄声道:“圣上挥退宫人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足有半个时辰!” “圣上恐怖如斯?!”窗外突然传来男子的惊呼。 三名夫人寻声望去,竟是从茶楼一楼传来的。 牛夫人把窗户略微打大些,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本就拥挤的茶馆,此时像一锅沸腾的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谁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依稀能辩清几句。 “有宫人说,永昌侯夫人是被圣上搀扶出瑶池宫的,出宫之时,瞧着竟是有些站立不稳。” “唉,圣上忒不怜香惜玉。有人瞧见,圣上双目赤红,显而易见,是用力过猛了。” “何止如此?永昌侯夫人是被一顶宫轿,从瑶池宫抬到宫门口。这一路上,不少宫人们都瞧见永昌侯夫人,面露疲惫之色。” 牛夫人等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间绝色完胜!” 作为绯闻主角之一的年轻帝王,在送走顾南夕后,又回到前殿,去处理落下公务,直到日落西山,这才伸懒腰,抬步去太后宫里用晚膳。 太后年轻时吃过苦,因而餐食不像佟贵妃那般奢华,一份什锦蔬菜粥,一碟小菜,便是母子俩的晚膳。 年轻帝王吸溜吸溜,喝得格外香甜。 “皇儿今日的胃口极好。”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帝大快朵颐。 年轻帝王放下碗筷,不好意思道:“母后见笑了。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有了可靠的托付之人,实乃万幸。” “哦?”太后转着手中的珠串,见儿子谈性正浓,便配合道,“托付给何人了?” 年轻帝王的一双眼睛,比漫天星子还要闪亮,他嘴角噙着笑,爽朗道:“给阿姐了!小时候,我总盼着有个阿姐能护着我。偏偏那时候,我淘气,总被阿姐训斥。” 年轻帝王感慨不已:“关键时候,还得靠阿姐。母后,您说的真对,阿姐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太后的动作一顿,皇儿口中的顾南夕,跟自己印象中的,为何截然不同? 也对,毕竟十年未曾亲近了,人有所改变,不是理所当然的? 太后放下心中的疑虑,命侍女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个并蒂海棠花步摇:“这个就送给贵妃了。她今日吃了一肚子气,你再不哄哄她,可有你的排头吃。” 太后在年轻皇帝走后,又命人给皇后送去一顶紫金凤冠。 皇儿端不平这碗水,只好由当娘的来弥补。 皇宫里头,太后忙着哄儿子和儿媳们。 皇宫外头,苏云烟,苏玄明等一干儿子女儿们,守在永昌侯府,焦急地围着顾南夕转。 “阿娘,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可是受贵妃欺负了?”苏云烟噙着一泡眼泪,心疼地从马车中,把顾南夕挖出来,轻轻放在竹椅上。 “云烟,闭嘴。阿娘,辛苦您了,我让人去鼎丰楼买了份乌鸡汤,最是滋阴。”苏云亭心里暗暗埋怨,这毛头小子就是不靠谱,看把自己阿娘累的! 顾南夕双手交叠覆于小腹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想到年轻帝王的殷切叮嘱和期待,顾南夕顿觉生无可恋。 如果活着,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那么,这条命,不要也罢。 第41章 加担子?摆烂给你看! 顾南夕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 在梦里,前面是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球在阻拦自己的去路:“慈母!快给我去当慈母!洗衣做饭!” 身后,是年轻皇帝举着金扁担,一路追赶:“阿姐!拜托你了!” 好可怕的一个梦! 顾南夕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床褥子湿漉漉的。 “主子?您终于醒了!小娘子一大早就来寻你,见您未醒,便去小厨房给您做早膳去了。” 绿梅拿着一个靠枕,垫在顾南夕背后,掏出手帕,为顾南夕擦汗,一脸心疼。 “怎地出了一身虚汗?定是这几日累着了。唉,虽说您昨日战果辉煌,在京都扬眉吐气了一番,但您也太辛苦了。” 顾南夕眨眨眼睛,苦笑连连:“这算什么辛苦?那小皇帝,还想让我更辛苦些呢!” 绿梅嘴角紧绷,嘟囔着抱怨:“圣上,真是不知怜惜人!您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经受得住折腾?” 顾南夕重重点头,可不呗? 自己都快是抱孙子的人了,怎么忍心叫自己去想办法对付太学和松山书院? 自己连国子监祭酒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阿娘,您总算睡醒了。二哥去京郊寻药,临走前,吩咐我给你炖一碗当归乌鸡汤。”苏云烟龇牙咧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小娘子,我来!”绿梅急忙起身,去接过乌鸡汤,小娘子手嫩,可别烫坏了。 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乖巧的女儿,守候在一旁,嘘寒问暖。 鲜甜的鸡汤入喉,落入胃中,顾南夕舒适地喟叹。 这等好日子,便是再过一百年,自己也不会觉得腻! 洗漱后,用过早膳,顾南夕又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嗯,生龙活虎地摆烂。 秋日已在喧闹中悄然过去,骤降的气温,彰显冬季的来临。 “一夜之间,这风娘娘就像变了秉性,由清风拂面,变成啪啪扇大耳瓜子。阿娘,你还是莫出去了,我给您带来一些话本子,您躺榻上看去。” 苏云烟见顾南夕身体无碍,便叫下人把账本和话本子一起扛来。 同一个屋檐下,苏云烟看账本,顾南夕看话本,也很温馨惬意。 顾南夕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隔一个月,这话本子的质量悬崖式下降。 本本都是些书生夜遇狐狸,接受赞助,上京考上太学或松山书院,最后高中状元。 创新点的,就是书生救美,美人是太学博士之女,然后拜师博士,考上状元。 顾南夕把话本子扔到床尾,心烦意燥道:“这些个书生,就非要进太学,或者松山书院不可吗?不在这念书,就考不上状元了?” 苏云烟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七哥统计过,连续十届的状元,有六个出自太学,四个出自松山学院。至于进士,那就更多。” “你七哥,明年秋闱,也打算下场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蒋御史本就是探花郎出身,七哥耳濡目染之下,即便在松山书院内,他的成绩也是拔尖的。就是大哥,唉,真没法子说。” “你大哥怎么了?”顾南夕百里挑一,好不容易才从一摞子书生话本子中挑出一本女主视角的。 苏云烟放下算盘,一双秀眉微蹙,笼罩着一层愁雾:“大哥放豪言,说是要考科举,不叫旁人打扰他。阿娘,这算什么事呀!当初您绑着他,逼他去上学,他不肯。现在,却一时兴起,想着发愤图强。” 顾南夕看话本子,看得面红耳赤。 这本《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描写婉转细腻,闺房之事,好似亲临一般。 只要不往自己身上套,堪称传家之宝! “随他去吧。”顾南夕想了想,叫绿梅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云烟,“你大哥念书费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去补贴他。” 苏云烟接过银子,悉心收起来。 自从掌家后,她才知晓,想要维持一个侯府的花销,得搭进去多少银钱。 永昌侯府又只出不进,即便阿娘的嫁妆再丰厚,又还能维持多久? 日后自己出嫁,嫂嫂们进门,阿娘得为自己留些钱财傍身才行,总不能全搭进这侯府里。 苏云烟瞥一眼,正在看着话本子,两眼冒绿光,时不时笑出声的顾南夕。 她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顾南夕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刚看到侯夫人误入酒肆之中,被将军当做歌女的时候,就被绿梅打断了。 “主子,龙武大将军来找您。” 哐当! 话本子重重掉到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着【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不是相如怜斌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顾南夕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探出身子,合上话本,将话本塞进被褥下。 想了想,藏在被褥下,也不甚保险,于是干脆塞入自己的衣襟中。 顾南夕让绿梅给自己略做整理,便怀揣着噗通直跳的心,朝大厅走去。 高大的身影如劲松一般,立在大厅中,霸道而强势的气势,让这宽敞的大厅,显得逼仄起来。 顾南夕心如擂鼓,这李傲天,该不会是为碰瓷一事而来吧? 顾南夕的视线扫过,他蜂腰上挂着的鞭子,不由想起李少言的惨状,浑身一寒。 “李将军,有何贵干?” 顾南夕有个毛病,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板着一张脸,语气硬邦邦的,好似要干架一般。 李傲天挑眉,眼眸锐利如鹰,凛然森寒。 只见他一抬手,一个不明物体急速向顾南夕飞来。 顾南夕大惊,不好!有暗器! 奈何身体笨拙,实在是在躲不过去。 物体重重撞入顾南夕怀中,撞得肋骨生疼。 顾南夕抽着冷气,低头看怀中之物,居然是一个绣着狮子模样的小蹴球?! “奉圣上命,将夫人心爱之物,归还与夫人。夫人有何话需要我转告?” 李傲天漠然地说着这一番话,表情古井无波。 第42章 要求是要提的,干活是不可能的 顾南夕的脸色也没比李傲天好到哪里去。 球,通求也。 这是小皇帝在催自己,赶紧去干活。 也是小皇帝在间接地告诉自己,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阿娘?您可是不喜欢这蹴鞠球?”苏云烟从顾南夕怀里,接过蹴鞠球,深深叹口气。 这圣上真是的,送礼也不知道如何送。 一天十二个时辰,阿娘恨不得连饭都在床上吃,怎么会喜欢踢蹴鞠?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烦请李将军转告圣上,苏家大房家的大郎苏瑾,本为太学学子,成绩尚可。因着一点误会,被太学除名。还望圣上宽宏,允他继续入太学。” 李傲天深深看了顾南夕一眼,意有所指道:“好。只是夫人,身为妇道人家,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才好。莫要蹦得太高,小心摔狠了。” 撂下这句话,李傲天转身回宫复命了。 听到回复的圣上,先是皱着眉,冥思苦想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大笑着对左右内侍赞道:“不愧是阿姐!她这是想在太学里埋钉子!不对,这是明面上的钉子,肯定还有暗钉!” 圣上好笑地摇摇头:“真是的,竟是连我都信不过么?看来,这暗钉的身份,十分不一般。” 世人眼中的高人顾南夕,此时正在永昌侯府兢兢业业地摆烂。 “主子,大爷求见,说是苏瑾公子成功入太学,想来感谢您。” 绿梅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小日子,这段时日,主子睡得也太多了些,莫不是怀上了? 顾南夕翻身:“不见。” 绿梅一脸担忧地同苏云烟对视。 苏云烟沉吟片刻,小声试探道:“阿娘,《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出第二本了,您可要去书斋里看看?” 顾南夕腾地一下爬起来:“去!必须去!这采香客着实不做人!每每停在最紧要关头,叫人抓心挠肝的。” 第一本,侯夫人被将军误当做歌女,正准备这样那样时,话本子居然结束了! 有本事写颜色,那就把颜色写全呀! 为了把故事看全,顾南夕简单梳洗一番,就和苏云烟坐着马车,一道出门。 苏云烟最近为了实施计划,把京都的街市逛了个遍:“这采香客是君子书斋的特聘写手,她的书只有君子书斋有卖,颇受欢迎,第二部今日才开售。” 隔着老远,顾南夕就看见君子书斋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队,大多数是小厮管家,很少有贵女亲临。 “阿娘,不如我们去旁边茶楼上坐一坐?叫小厮去排队?”苏云烟不懂那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想让阿娘挨冻受累。 “行。”顾南夕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但家中还有个苏云烟,总不好害她名声不好听。 福全茶楼借着独有的那一份消息灵便优势,隐居京都茶楼之首,客似云来。 包房已经全被定了出去,只剩大厅的位置。 苏云烟踮起脚尖眺望,没寻到有空座,却发现一些熟悉的身影:“阿娘,那是大哥,三哥,七哥,十哥!” 顾南夕顺着苏云烟的视线望过去,大厅靠窗的一排茶桌处,围坐着一圈圈少年郎。 少年郎们分成两拨,隔着一张茶桌,泾渭分明。 两边打头的正是苏玄明和李少言,瞧那一个个鼓气囊塞的,不像是在友好交流。 周围的茶客们虽然在举杯喝茶,但那眼神全都往少年郎们身上瞟。 “云烟,咱们悄悄过去,莫要惊动他们。”顾南夕很好奇,这群小兔崽子,难不成没长记性? 还有那李少言,莫不是鞭子挨得还不够? “苏玄明,听说你这段时日,在四处找私学?可有私学肯收你?”吴法天一条腿搭在凳子上,眼神不怀好意。 吴法天身后的小厮,像是个捧哏:“少爷,人家苏郎君有骨气得很,主动从松山书院退学呢。咦?他为什么不去太学?是不想去,还是考不上啊?” 吴法天横一眼小厮,阴阳怪气道:“莫要胡说,小心苏郎君哭着回去找阿娘!咱们可比不得他,有那么能耐的娘亲。” 李明德闻言,眉毛竖立:“吴法天,休得对我干娘不敬!” 吴法天一见是李明德,就像是被踩尾巴的猫,刷一下,站起来,怒斥道:“你个狗腿子,惯会见风转舵!你真当一杯茶恩释前怨,你就是那讲义气的大侠了?有本事,你陪着苏玄明退学呀!一直赖在松山书院作甚?” 李明德额间青筋直冒,怒火中烧:“你当我稀得上松山书院?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我李明德今日……” “三弟!”苏玄明拦住李明德,冲他摇摇头,见李明德忍了下来,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李少言。 “李少言,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太学,我认!但那些私学不肯收我,是不是你搞得鬼?” 李少言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漠:“扣一次屎盆子还不够,还想扣第二次?我李少言何德何能,能让全京都的私学都不收你?” 李少言作恍然大悟状:“兴许,英雄所见略同?都觉着你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毕竟,连商女都另投他人怀抱了。” 苏玄明的手指攥成拳头,缓缓地缩起手指。 多番碰壁,旁人不屑鄙夷的眼神,好似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在原本的伤口上,鲜血淋漓。 苏玄明突然很想逃离这里,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可是,苏玄明不能! 阿娘千辛万苦,想尽办法帮助自己挺起脊梁骨,怎么能再一次弯下去? 弟弟妹妹们,还在背后看着自己呢! 苏玄明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李少言:“莫要以为使这些手段,就能逼迫我!终有一日,我会高中状元!” 李少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笑死个人。你的考试都不曾及格过,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等你高中状元时,我恐怕是要入土了。” 李少言身后的少年们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李少言定定地看向人群中的顾南夕:“永昌侯夫人,苏玄明说,他要考状元呢。” 众人齐齐望向顾南夕,不知她看了多久,可会生气?可会觉得丢脸? 第43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茶客们一听,永昌侯夫人竟然也来了,纷纷把目光投向少年郎们。 就连二楼的包间,也不约而同地打开窗户。 “唉,这苏玄明真是个惹祸头子。松山书院的事刚平息,又惹出事端来。” “李少言已挨了一顿打,苏玄明何必追着不放?避着点走,不行吗?” “真是丢脸至极!成绩差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这叫永昌侯夫人如何下得了台?” “只认钱的私学都不收他,可见他的资质何其愚钝!莫说是考状元,便是考个秀才,都难如登天。” 苏玄明的脸红似煮熟的虾,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念书,结果,现在又反悔。 阿娘可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连累她受辱? 看客们主动自觉地给顾南夕让出一条路。 顾南夕微笑着对看客们点头致谢,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很是爽利。 众人的视线牢牢跟着顾南夕,喧嚣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就连端茶的跑堂们,都放轻自己的脚步。 “我如何看?”顾南夕轻笑,环顾众人。 李少言面露挑衅,嘴角挑起,讥讽之意十足。 吴法天目露怒火,却踟躇不敢向前。 苏玄明看都不敢看自己,缩着脖子,好似鹌鹑。 李明德等人欲言又止,脸色通红。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声道:“我有一首诗,赠予诸君听!”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却沧溟水。” 顾南夕偏过头,用眼神示意苏玄明,李明德等人跟上。 苏玄明,李明德,陈逸轩,蒋光海把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时,一群少年郎挤进来,结义十子齐聚首。 十个少年郎,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声唱喝:“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豪气冲天! 随着每一声唱喝,少年郎们身体里就多出无穷的勇气,好似那些横在自己眼前的困难,都不算什么,如沙粒比之沙海,渺小至极! 看客们忍不住,跟随大喊,喊上几次,竟也有感受到万丈豪情,颇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泪眼婆娑:“都说前朝不及今朝好,照我看来,就这诗词一道,前朝格局大了去!” 这李居士的一首《上李邕》,何其荡气回肠?! 比不现在流行的靡靡之音,好得多? 成国公少夫人一时间竟看痴了,呢喃道:“难怪你视永昌侯夫人为明灯!其心胸之广阔,志向之高远,确实非我们所能及。” “跟顾南夕有何关系?全因李居士才华出众罢了。”济国公少夫人嘴上是这么说,思绪却飘到多日以前。 那天,自己的儿子在书院同别人起了冲突,自己和婆母虽然心疼万分,但考虑到对方势大,便让自己儿子忍让。 结果,却遭到儿子的质问:“为何阿娘不能像永昌侯夫人那样,维护儿子?” 那一句话横在济国公少夫人的心口,久久不能忘怀。 济国公少夫人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却远不及儿子话语带来的疼痛。 如何能像顾南夕那样?!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济国公府前途光明! “便是喊得再大声又如何?除非远离京都,否则苏玄明根本不可能有学可上!顾南夕闹得这一出,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济国公夫人抿一口羊乳,讥讽道。 镇国公将军牛夫人瞥一眼她,轻嗤一声:“永昌侯夫人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她既然敢站出来,就说明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嘲笑过她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济国公少夫人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那你定是不知晓,松山书院吴山长和国子监祭酒早就通过气,不会允苏玄明入学。京都谁家私学,敢冒着得罪两大擎天柱的风险,去收他?” 济国公少夫人在踏出房门时,犹觉得不甘心,转过头来,继续道:“待到顾南夕走投无路时,你莫要后悔,找我哭诉!” 牛夫人忍不下去,腾地站起身,一脸寒霜道:“放心,这一辈子,永昌侯夫人都不会有走投无路之时!待永昌侯夫人大显神威,某人莫要死鸭子嘴硬才好!” “你!” 济南国夫人和牛夫人怒目而视,四道视线在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两人不欢而散。 福全茶馆一楼,顾南夕还不知,在楼上,两名手帕之交的贵妇竟因自己起了矛盾,险些割袍断义。 “干娘!原来您早有准备!我还奇怪,您为何要送我们《唐诗三百首》,没想到,用处这么大!” 李明德领先顾南夕半步,为她拨开兴奋的围观人群。 陈逸轩狗腿地去打包了一碗七宝擂茶,跟在顾南夕身后:“干娘,您还没来得及吃口茶,定是渴了。这七宝擂茶最适宜冬日饮。” “啧啧,你们没瞧见,方才茶客们念的面红耳赤,两眼冒光!” “哈哈,那李少言和吴法天本就不学无术,更何况这等生僻的诗!他们方才那哑口无言的样子,真是好笑至极!” 少年郎们叽叽喳喳,好不兴奋。 顾南夕只觉得有八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呱噪,直叫人头脑发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郎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陈逸轩瞄瞄顾南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干娘,您可是生气了?” 顾南夕吁出一口气,倒也没生气,只是被这群少年郎堵着,自己也不好去买《顾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 方才小厮见自己有危险,便顾不得排队,返回来护主。 这会子,君子书斋排队的人少了许多,莫不是售光了? 苏玄明见顾南夕神色怔然,不由地难受起来,主动上前,坦白交代:“阿娘,此事是我先挑起来的。我故意堵李少言,还让九弟去叫其他几个弟弟们。” 苏玄明深深低下头,不敢看顾南夕的眼睛。 阿娘,打我也好,骂我也罢,能不能不要对我失望? 第44章 今天我信道! 顾南夕瞥一眼苏玄明,心中诧异。 不得了,这个惯会家里横的爱哭包,竟然也有雄起的时候? “干娘,不是大哥的错!这李少言太过分了!他竟警告京都所有私学,不许他们收大哥。”陈逸轩气鼓鼓道。 向来稳重的蒋光海点头赞同:“虽说大哥的成绩是登不上台面,但竟然连教蒙学的秀才,也不肯收大哥,这也太侮辱人了。” “不仅如此,吴法天还派小厮,天天跟在大哥后面,走到哪,唱到哪。” 顾南夕挑眉:“唱的什么?” 李明德瞧瞧低垂着头的苏玄明,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顾南夕,迟疑片刻,便小声开口。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顾南夕的脸色沉下来,这话骂得有点脏。 相当于指着人鼻子骂“你没自尊,不要脸,连老鼠都不如,怎么不去死?” “于是你们便去堵李少言?”顾南夕喝一口七宝擂茶,茶里只有七宝,现场居然有十个活宝! 苏玄明低声道:“是!我受不了这气。阿娘,我可是做错了?” “当然做错了!”顾南夕重重拍桌子,还没等苏云亭等人求情,便怒斥道。 “你怎么就没骂回去?哈,瞧瞧你问的什么话?你那是在找回场子吗?你那是去把脸送上去,给别人打!” 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解释:“可圣人有言……” “言什么言?你阿娘不信佛,也不信儒,只信道!道教说了,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不然脏话藏在心里,心就脏了。你难不成想做个心脏之人?!” 苏玄明一时手足无措,啊?道家是这样说的吗? 苏云烟凑到顾南夕耳边,悄声问:“可是阿娘,府里不是还有个小佛堂吗?” 顾南夕面不改色道:“明日再修个小道观。” 苏云烟傻眼:“这样也能行?确定神仙不会怪罪?” 顾南夕觉得没一点毛病:“人的一颗心本就有四瓣,地方足够宽敞。” 十名少年郎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里俱是迟疑。 最后,苏玄明站出来,试探问道:“阿娘,那我们现在骂回去?” “去!必须去!” “那我们走了?” “事不宜迟,速走!” 等苏玄明一走,顾南夕就让苏云烟在一旁等着,她自己去君子书斋。 君子书斋把左右两边的商铺都打通了,极为宽敞,被分为纸笔区,话本区以及四书五经区。 此时,卖话本子这一块,客人稀少,倒是卖纸张的柜台,生意十分火爆。 顾南夕径直走到话本区,气定神闲地问道:“掌柜的,采香客的新本子,可还有售?” 掌柜遗憾地摇摇头:“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售罄了。最近抄书的人少,话本子供应不上。” 顾南夕的双眸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夫人,您也喜欢看采香客的书?” 顾南夕侧头望去,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一清丽脱俗的少女。 她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顾南夕微笑点头,大方承认:“喜欢,喜欢至极。”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胜,主动邀请顾南夕:“我在福泉茶楼有一包间,不知夫人可否赏光,随我同去,饮一杯淡茶?” 不知道为何,顾南夕瞧着这少女就心生欢喜,觉得面善得很,于是果断赴约:“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有小女云烟,正在路边等候,不如一起?” 少女闻言,微愣住,随即笑弯了眼睛,爽朗道:“夫人爽快!我也想认识一下夫人家的娘子,必然与众不同。” 一旁乖乖等着的苏云烟,在一头雾水中,又被拉进福全茶馆。 “夫人,您唤我文钰即可。”少女文钰亲自为顾南夕暖茶杯,倒上一杯热茶。 苏云烟傻乎乎地打招呼:“我名苏云烟,你唤我云烟即可。” 文钰冲苏云烟甜甜一笑:“我知晓的。方才,在茶馆里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 文钰把目光投向顾南夕,问道:“夫人,敢问您如何看待采香客的话本子?” 顾南夕垂眸,沉思片刻后,笑道:“表面写的是风花雪月,闺房秘事,内里写的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唉,也不知这采香客遇到了何种困境,一身反骨,却挣脱不得。” 文钰低下头,假借着泡茶,掩饰住变红的眼眶:“采香客若是得知,有您这样的知己,哪怕身处囹圄,也不会自暴自弃。” 袅袅茶雾中,顾南夕的嘴角越咧越大。 真巧! 文钰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夸赞道:“您的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直接带火了李居士的诗!短短一炷香时间,书斋里的诗集和纸张便卖空了。” 苏云烟不解:“为何纸张也卖空了?” “现今流行词曲,现存的诗集本就很少。爱诗之人,等不得新册子出来,于是便争相购买纸张,自己誊录诗句!恐怕今日过后,京都纸贵,一纸难求啊!” 苏云烟热情道:“文钰,你若是想看诗集,可来我家看。阿娘的藏书极其丰厚,她不舍得给我们,肯定舍得给你!” 文钰眉眼柔和,握住苏云烟的手,掷地有声:“多谢妹妹邀约。待我腾出空来,必定登门拜访!” 文钰透过窗户,瞅瞅外面的天色,神情浮现一丝阴霾,依依不舍地同顾南夕告别:“夫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顾南夕举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俩缘分不浅,定会再见面!” 文钰的身影即将走出门外,却见她突然又返回来,一双眸子亮如繁星。 “夫人,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夫人,您如何看?” 顾南夕目光如炬:“几年后,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诶? 文钰愕然。 顾南夕抽出腰间挂着的小刀,挽了个刀花,问:“你可看出什么了?” 文钰迟疑开口:“如刀一般,砍破虚妄,一往无前?” 顾南夕摇头:“像拿刀一样,握住他的把柄,你想要他如何,他便如何!” 文钰先是一愣,然后对着顾南夕跪拜行礼:“听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钰拜谢夫人!” 说完,文钰像是挣脱某种束缚一般,大笑离去。 第45章 筹备书院 顾南夕没买到书,还连着给两波人打鸡血,身心俱疲,暗暗发誓,下次谁喊自己出门,自己都坚决不出府! 顾南夕在床上放躺,苏云烟就忙着处理府务,还要监督小厨房,给顾南夕做点好吃的补补。 “小妹,阿娘可睡了?”苏玄明在小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苏云烟叮嘱厨娘:“这白果南杏鲫鱼汤,小火慢熬,直到鱼汤化成奶白色,再停火。” 苏云烟在水盆里洗洗手,再仔仔细细用帕子擦干,这才走出厨房:“大哥,阿娘还未睡,不过今日累了,早早就躺到床上。” 苏玄明愧疚不已,连连摆手:“我不打扰阿娘。小妹,我决定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的脚步一顿,然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见,一把揪住苏玄明的脖领,拉到墙角处。 “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发高烧了?还是被李少言揍了?” 说完,苏云烟拿手背碰碰苏玄明的额头。 苏玄明挣脱不开,又不想被人看见这丢脸的一幕,只好耐心解释:“小妹,我没发烧,也没挨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次,你要退学,也说是深思熟虑,永不后悔。” 苏玄明一哽:“我发誓,这次我是认真的!” 苏云烟不信:“你发的誓还少了?” “莫要这样说,否则我哭给你看!” 嘶!好恶毒的威胁! 苏云烟急忙松开手,生怕迟上一秒,迎接自己的就是洪水滔天。 苏玄明喜获自由,本想开溜,可是一想到还有求于人,不得不继续缠磨:“小妹,开书院一事,是阿娘同意的。” 苏云烟上下打量苏玄明,狐疑道:“你莫要见我不聪明,就哄骗我。” 苏玄明连连作揖:“我怎么哄你?你还记不记得今日阿娘说的什么?阿娘说,她信道!何谓道?道法自然,一切从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想去那劳什子私学,我要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担心厨娘做不好鲫鱼汤,一个劲往厨房看:“你想开就开,找我作甚。” 苏玄明支支吾吾,一张脸红似晚霞:“那个,小妹,大哥手头有些紧。你看能不能……” “不能!”苏云烟斩钉截铁地拒绝,“公中的钱不能乱动。我的私房钱,另有用处。” 苏玄明实在是不好意思缠继续磨妹妹,于是垂头丧气,一步一挪地走入夜色中。 “等等!”苏云烟追上苏玄明,把一个荷包塞到苏玄明手掌心,“忘记给你了。阿娘早就准备好了银钱,让我给你。” 说完,苏云烟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厨房,盯着鲫鱼汤去了。 苏云亭待站在原地愣神。 大红段绣岁寒三友荷包,鼓鼓囊囊的,静静地躺在自己手掌心…… 次日,十名结义的少年郎汇聚在陈逸轩家。 大圆桌上,放着一个岁寒三友的荷包,以及一叠银票。 蒋光海语气中,满是羡慕:“大哥,干娘这是在告诉你,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她对你是有信心的!” 陈逸轩数数银票,忍不住咋舌:“足足1000两!大哥,干娘对你也太好了!你都未曾开口,干娘就直接给你1000两!” 陈逸轩没好意思明说,拿银票开私学,跟把银票扔水里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苏云亭酸溜溜道:“哼,阿娘真是偏心!我朝她要个100两都费劲,竟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给你1000两!” 李明德搂住苏云亭的肩膀,笑嘻嘻道:“四弟莫生气,咱们私学也可以招武师嘛。国子监里都有武学,我们也不能差了!” “哈哈,没错!拳打松山书院,脚踢太学,我们好好办书院,争当第一。到时候,好叫李少言他们刮目相看!” “咱们是不是该给书院取个名字?” “结义堂?” 苏云亭强烈反对:“听上去像是个镖局,不像书院。” “要是叫南夕书院?毕竟是干娘出资的。” 苏玄明坚决不同意:“这要是办得好,是给阿娘长脸。若是没办好,岂不是连累了阿娘?” 蒋光海提议:“何不如叫百川书院?海纳百川!我们兄弟十人,性格各异,能聚在一起,何尝不是因海纳百川的缘故?” “好!这个名字好!”陈逸轩拍手叫绝,“百川奔腾,最终汇于大海。一是展现书院的包容之态,二是学子千千万,各有登天梯!” …… 顾南夕睡了一晚上,等再次醒来时,就见苏云烟守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正拿着《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看得津津有味。 嗯?第二部?! “云烟!你的话本子从何而来?!”顾南夕瞬间精神了。 苏云烟拧着眉,边看边回忆:“今日一大早,就有小厮送上门,说是文钰送来的。阿娘,你和文钰都说这书中,有铮铮傲骨,为何我没看出来?” 顾南夕急忙探头一看,苏云烟的视线还停留在第一页! 好在采香客没接着上集继续往下写,而是写到有刺客闯入酒肆之中,打破那一室暧昧。 “她的反抗,不曾明言,也不敢明言。”顾南夕收回话本子,珍惜地藏在被褥下。 为了避免苏云烟继续追问,顾南夕转移话题:“你大哥二哥在作甚?你大哥若是不打算上外地求学,那你就把银票要回来。” 苏云烟眨眨眼睛,憨厚道:“我昨日才把银票给大哥,他要自己建书院。阿娘,您没必要为了督促大哥,就提上外地之事。我瞧着,大哥这次心意很是坚定!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顾南夕头一次,没听懂苏云烟在说什么。 云烟的意思是,自己支持玄明建书院?! “他们已经开始筹备了?”顾南夕语气沉重。 苏云烟扶顾南夕起身:“嗯,大哥二哥早早就出门,说是要去找建书院的场地。” “夫子可聘请了?” 苏云烟摇头:“并未。” “学子可招了?” 苏云烟重重点头:“目前就大哥一人!他说,我和二哥若是愿意,可免费入学。” 顾南夕仰头望天,唯有这样,才能抑制自己的泪水,这1000两死得好冤! 第46章 租不到房子? 京都八卦哪家强,茶楼酒馆找福全! 福全茶楼的东家,吃到了八卦的红利,决定在此道上深耕挖掘! 东家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紧盯着结义十子,尤其是苏玄明兄弟,就不会缺八卦!” “东家英明!” 说书人带着热乎乎的八卦,开始在茶楼里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人间绝色侯夫人,惊闻自家大郎,竟然无书可读!悲愤之下,怒掏1000两,决定自建书院!” 出乎说书人意料的是,底下嘘声一片。 “莫要胡编!这书院,岂是她想开就能开的?” “没错,若说是高价请个先生,还算说得过去。想开书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道:“她可有场地?可聘请了先生?可招得来学子?即便都有,这书院在京都百家大小书院里,又能排第几?”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等茶馆略微安静下来后,这才开口道:“有志者事竟成,人间绝色的能力,人尽皆知!若有不信者,可去市面上打听打听。” “苏家大郎二郎,正在寻找合适的院子。他们的书院,取名百川书院!” 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挥一挥衣袖,冷哼着离开:“不过是妇道人家的一时兴趣罢了,有辱斯文!反正我是不会去书院当先生的,我家儿郎亦不会去!” 八卦不怕有争议,就怕风平浪静。 很快,这个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赌坊,开设盘子,堵这个百川书院能不能开起来! 吴法天带着这消息归家后,好一顿耍:“大伯,这顾南夕和苏玄明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他们这是要跟咱们打擂台呢!” 吴家小女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劝道:“爹爹,冤家宜解不宜结。苏玄明既然已退出松山书院,您又何必追着他不放?” 吴山长横一眼小女儿,没好气道:“妇言妇功学哪去了?莫要学顾南夕的做派!她连郎君的心都抓不住!进屋去!” 呵斥完小女儿,吴山长这才跟独苗苗,软声软气地解释:“你莫急。这事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具体的,我不能同你说太多,你放心,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吴山长安抚完心尖儿,这才换上衣服,出门去。 京都一城套一城,一条汴河自西水门而入,横穿整个京都,河上舟楫相竞相争。 河岸两边,杨柳垂地,若是春夏之时,柳树下会坐满乘凉的京都百姓。 吴山长寻到一个渡口,坐上一条花船。 花船之中,正有一人衣决飘飘,身旁依偎着花船上最受欢迎的花娘。 丝丝缕缕的水汽,夹杂着脂粉香,拂面而来。 吴山长在下首坐下,等待花娘们一一退场,这才缓慢开口:“顾南夕决定建书院一事,大人,您可曾听闻?” 那人举杯豪饮,酒醉微醺:“听闻了。不过一女子罢了,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她是顾将军的女儿!” 那人解开衣衫,斜睨吴山长:“那又如何?昔日,她爹爹就败于我们手下。她一介女流,还想逆天改命不成?” “你若是觉着她是个威胁,便去敲打她。顺便也让皇位上的那个小儿,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天!” 吴山长的视线投向河面上,那里闪烁着纤细软弱的辉芒,桥边的长梗水草横浮在水面上。 一条小鲫鱼暗暗潜伏在水草之下,隔一会,咕噜吐出个小水泡。 在不远处的岸边,戴着斗笠的老人,抄着长杆渔网,蓄势待发。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总归,自己是不肯做这根水草的! …… 连续一周,苏玄明和苏云亭早出晚归。 早上高高兴兴地去,晚上灰头土脸地回来。 顾南夕想去问问,自己那1000两花得怎么样了,却被慈母系统嘲讽:“你不是就想摆烂吗?为什么还要管他们?” 顾南夕:“你要是给我个金库,你看我问不问?” 自己只是想摆烂,不是想饿死! 钱可是很重要的! 这一日,月上梢头,兄弟俩无精打采地回来,满脸都写着“失败了”三个大字。 “这是怎么了?”顾南夕打着哈欠,出现在他俩面前。 “阿娘。”苏云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到顾南夕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顾南夕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阿娘,想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呀!” 苏云亭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诉说:“我们去找庄宅牙人,寻个房子。可没想到租金那么贵!” 苏玄明坐下来,揉揉发胀的小腿肚:“先皇明明下过减免租金的诏书,可是这租金依旧高企。” 苏云烟:“京都里一半人都是在租房住。虽然诏书规定私人住宅的租金要减免一半,但那些房东组成住宅行,统一管理出租推售事宜,先把租金翻一倍,再降一半,租金仍旧不变。” 苏玄明诧异地看向苏云烟:“小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苏云烟的眼神乱飞,支支吾吾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若想开书院,还是去京郊找找。非要在京都的话,可以试试去店宅务问问。” 店宅务就是专门负责房产管理的官方机构,手里有大量的廉租房。 “九弟去问过了。”苏玄明打了个寒颤,后怕道,“九弟找关系,给我们联络到一串廉租房。可是那环境着实糟糕!” “家家都往空地上排污水。昨日下雨,四周积水严重。那污水混杂雨水,漫进屋子里!余臭绕梁三日!” 苏云亭一想到昨日的景象,面色变得惨白,干呕不已。 苏云烟上前拍拍苏云亭的后背,无奈道:“又想要便宜,又想环境好,哪有那样好的事?罢了,我就帮帮你们吧。姝瑶家的商铺和房屋正准备出租,我帮你们去问问。” “好妹妹!你可真是我妹妹!”苏云亭一把抱住苏云烟,想抱起来转圈圈,却没抱动。 苏玄明站在一旁,摸摸脑袋傻乐。 顾南夕看着兄妹三人,哥哥妹妹乱作一团,轻笑出声。 三兄妹越发能干,自己可以更安心地宅家了! 第47章 我闺女出息了 得了苏云烟的许诺,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俩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寂静的京都瞬间好似活了过来。 从窗户往外望去,一层薄雾笼罩着大地,如白纱一般,隐隐约约。 唯独东方的天边透着红光,将周边的云,晕染上浅淡的红。 “主子,今日下霜了,您得多穿件衣服。”绿梅匆匆地从箱笼里,翻出一件软银轻罗绣花锦袍。 顾南夕艰难地睁开眼睛,被窝温暖舒适,着实不舍得离开。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郎,二郎,小娘子,他们可醒了?”顾南夕挣扎地起床,惺忪着睡眼,问道。 绿梅风风火火地为顾南夕换衣,挽发:“小娘子还在梳妆,大郎和二郎早就在外厅等着。” 顾南夕闻言,便加快动作。 小厨房准备的早膳是七宝五味粥,拍花糕,一叠辣萝卜,一小盘煎豆腐。 一家四口,在这初冬时节,喝下一口热乎乎的七宝粥,整个人似乎都热乎起来。 苏云烟夹了块煎豆腐放在顾南夕的碗里:“今早,姝瑶派人回话,早膳过后,我们就去她家铺子那见面。” 苏玄明立即大口喝起来:“别让孙娘子久等。” 孙姝瑶和苏云烟是手帕交,她爹爹是工部屯田司郎中,品级虽然只有从六品,但孙家数代久居京都,在京都置办了不少房产。 每年光是收租的钱,就有孙郎中俸禄的好几倍。 因而,比起外地来京的官员们,孙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顾南夕等人吃过早膳,便乘坐马车去孙姝瑶家的铺子。 “姝瑶家有两个铺子,一个在南斜街附近,紧挨着朱家桥瓦子,现在开了一家遇仙楼。” “我们要去的是另一个,在明福寺附近。位置稍微偏了些,但刚好腾出来,且租金要便宜许多。” 苏玄明惊诧地瞪大眼睛:“小妹,虽然你懂得很多,可是,我们是开书院,不是要租铺子呀!” 苏云烟的眼神瞥向一边,小脸上飞上一层粉霞,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这个,是我要看铺子。”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镜面糕,迟疑开口:“云烟,你想自己做买卖?” 苏云烟的眼角下弯,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光,雀跃又希冀地望着顾南夕:“阿娘,我想开一家食肆!民以食为天,且有阿娘给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我,我要试一试!” 说完,苏云烟紧张地看着顾南夕,自己先斩后奏,因不敢一个人来这么远,就哄骗着阿娘和哥哥们陪自己一起来。 他们会不会生气? 顾南夕也愣了一下,苏云烟这语气,并不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希望获得家人们的认可和支持。 慈母系统整个系统都要不好了,在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瞎几把做任务!好好的一个矜贵女郎,天天下厨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开食肆!你看哪朝的娘娘,会做厨娘?快拦住她!” 顾南夕反手一个举报,把慈母系统弄禁言后,朝一脸忐忑的苏云烟笑道:“好!” 说完,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1000两银票,塞给苏云烟:“你大哥要办书院,我给了1000两。你想开食肆,我也给你1000两。” “阿娘……”苏云烟明亮的眸子,瞬间泛起水光。 苏云烟揉揉鼻子,扬起灿烂的笑脸,愉悦得像枝头的小鸟:“阿娘!算您入伙的,给您三成份子。等我的食肆开起来,火遍京都,您便坐等着收钱吧!” 顾南夕的神情一晃,眼前这个自信爽朗的少女,同当初一心只想找个好郎君的女孩,判若两人。 “好,阿娘以后就靠你啦!” 一旁的苏玄明急忙表态:“阿娘!阿娘!百川书院也有您的一份子!” 顾南夕假作头疼,夸张道:“哎呦,瞧瞧这两人,莫不是刚从蜜罐子钻出来?这小嘴说的话,甜到我心里去了。” 绿梅捂着嘴直笑:“奴婢打眼瞧着,眼前莫不是两个小糖人?” 苏云亭撅着嘴,歪到顾南夕身上:“阿娘,您给我吃的蜜饯,还是给少了!” 苏云烟红着脸颊,一双眸子荡漾着水波,从小荷包里捏出一枚蜜饯,塞到苏云亭嘴里:“二哥,我的给你吃。” 苏云亭斜睨一眼苏云烟,高昂着下巴,故意道:“看在你的蜜饯份上,我就不计较,你骗我们跑这一趟了。” 苏云烟连忙解释:“二哥,我可没骗你。姝瑶家真的有院子要出租。” 马车突然停住。 “说我甚呢?隔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可有在哥哥们面前,说我好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云烟的笑意更浓了,掀开车帘子,径直跳下车:“有呢,好话一箩筐。说你是京都大富婆,我们要投奔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似百灵鸟,喜意都要溢出来:“好说,好说。难得苏大小姐用得着我一回,怎的都要把这事给办了!” 苏云亭在车厢里翻白眼,随即探出头去:“莫要说大话。免得办不到,打你脸。” 女子反唇相讥:“是谁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然和小人一般,要脸作甚?” 苏云亭:“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云烟横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你俩就不该凑到一堆去。莫吵了,阿娘还在呢。”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曲膝行礼:“姝瑶拜见侯夫人。” 顾南夕借着绿梅的支撑,跳下马车,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艳红的袍子,丹凤眼,柳叶眉,身量有些丰腴,粉面桃腮,唇角含笑。 “你和云烟情同姐妹,无需多礼。” 姝瑶爽快地站直身体,扶住顾南夕另一边手臂:“那我就不客套了。我不羡慕云烟锦衣玉食,也不羡慕她有哥哥疼爱,我就羡慕她,有一个肯替儿女出头的娘亲!” “前几日云烟就派人送信,说书院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我立即就叫人去收拾了一遍院子,位置虽偏僻了些,但肃静,适合念书。” 第48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惊呼:“小妹,你竟然这么早就替我们留意了?” 苏云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哥哥:“我只是顺道罢了。” 孙姝瑶眼珠子一转,毫不留情地戳破苏云烟的谎言:“这几日,她又把以前的住宅牙人问了一圈,没合适的场地,这才找到我。” 苏玄明心中感动不已:“小妹,你怎么不早说?” 孙姝瑶叹息着,摇摇头:“我这姐妹啊,做得多,说得少。她怕你们早有决断,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苏玄明抿唇笑道:“小妹愿意主动帮忙,怎么会是困扰?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云烟的脸红得像着火一般,只紧紧跟在顾南夕身后,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里。 孙姝瑶瞥一眼小姐妹羞得不行,便转移开话题:“侯夫人,我带您去铺子里转转。这铺子有上下两层,往西是明福寺,往东是军械所。” 顾南夕四处都看了一遍,铺子还算干净,休整一下就能营业,临街临河,风水也可。 “既然食肆是云烟的,她相中了就行。” “那我们再去院子看看?离这不远。”孙姝瑶坐上自家马车,在前头带路,不多一会,就到了地方。 这是独门独院,一间北房,东西方向各有两房,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颗松树。 院子一尘不染,院门和房柱也被涂上一层清漆,北房里还摆着一张方木桌和四条凳子。 “以前是一秀才,租来作蒙学的。后来,京都居大不易,秀才便回乡去了。” 孙姝瑶觉得,这百川书院就算能开起来,也无法在京都立足,前期就不要把摊子铺的那么大,整一个小院就足够了。 苏玄明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娘,不如定下这里?” “你自己做主。” 苏玄明试图讲价:“姝瑶妹妹,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孙姝瑶摇头:“住宅行里有规矩,我开的都是最低价。不过,看在云烟的面上,屋子里的家具,我就不拉走。” “行。我们现在立契?” 孙姝瑶这下子,是更不看好百川书院了。 私学也是一门生意,苏玄明这般大手大脚,甚至都不会讲价,如何能担起一个书院? “契书在马车上,我叫仆从去取。”孙姝瑶暗暗感慨,这苏家儿女真是命好,有一个惯孩子,又有钱,还愿意放手的娘亲。 即便书院倒闭了,侯夫人也不会斥责苏家兄弟。 就在孙姝瑶和苏玄明正执笔立契的时候,孙家的下人急匆匆赶来:“小娘子!不能立契啊!” 孙姝瑶手一顿,契约上就多出一个圆润的黑色墨点。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有何要事,等我立完契再说。” 下人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娘子!老爷说了,这小院不能租给永昌侯府!” 现场的空气突然凝滞。 孙姝瑶尴尬得恨不得埋地里去。 她拉着下人走到松树下,小声问:“我爹爹怎么说的?说好的这一摊子事,由我负责,他怎么还耍无赖?” 下人连连作揖:“哎呀,小娘子!老爷也是迫不得已。今天一大早,工部侍郎就来屯田司视察,说是要查账!” 孙姝瑶的神色凝重起来,这京都的官,从上到下,谁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若是要较真,谁也躲不过去。 自家爹爹年年上供,上下打点,没道理侍郎会突然来找茬!除非是有人指使! 孙姝瑶的神情浮现挣扎之色,随即,红着眼眶,来到顾南夕面前。 “侯夫人,我……我……” 顾南夕和苏玄明对视一眼,然后,温和地向孙姝瑶致歉:“姝瑶,真是对不住你,我们打算去看看其他小院。” 孙姝瑶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大袄子上,难堪不已。 苏云烟拉着孙姝瑶的手,脸上挂满担忧和歉意:“姝瑶,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这般严重。” 大哥只是想建个书院罢了,怎么就像犯了天条似的,被人围追堵截至此呢? 苏云亭用扇子轻敲孙姝瑶的脑壳,语气戏谑,眼底却露出一丝关心:“哎哟,辣妹子也会掉猫泪了?勿要放在心上,我们的百川书院自然要找个宽阔的地方,你这小院忒小。” 孙姝瑶用帕子抹干眼泪,横一眼苏云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家好人,被你这番安慰,都会被气死!” 孙姝瑶径直走到顾南夕身边,把所知的消息悉数告知:“侯夫人,您打算怎么办?他们若是一直围堵不放,这京都之内,恐怕是寻不到好地方。” 顾南夕笑着摸摸孙姝瑶的发髻,气定神闲道:“京都寻不着,就去京郊。不肯租给我们,那我们就花钱买!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勿要挂怀。” 顾南夕和孙姝瑶告别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苏云亭就往车厢壁上一靠,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定是李少言和吴山长搞的鬼!他们怎么就和疯狗似地,咬住我们不放?” 苏玄明掀开窗帘,瞅向外面的街道。 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宝马雕车,芳香满路。 诺达的京都,竟然找不到一片可用之地! 摩肩接踵的人群,穿梭在瓦肆勾栏,茶楼酒馆之间,嬉笑怒骂声,源源不绝地传入耳中。 “百川书院的盘子,你们可下注了?” “快别提了!庄家封盘了!人人都堵百川书院建不起来,庄家哪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咦?你们不都说,永昌侯夫人手眼通天?怎么这次,这般不看好?” “嘿嘿,这个天,也分为一重天和二重天。吴山长身后的天,比永昌侯夫人身后的天,要更高!” 苏玄明放下窗帘,隔绝外面的喧嚣,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阿娘,这个书院,我一定要建成!” 顾南夕昏昏欲睡:“好。” 苏玄明似乎是在问顾南夕,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可这书院,到底建在哪呢?” 顾南夕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声音轻不可闻:“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49章 干娘果然心有丘壑! 心有千千结,如何能安眠? 苏玄明这一夜辗转反侧,往日种种,一一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待到金鸡破晓时,苏玄明腾地坐起身,暗暗对自己说:“这书,我非念不可!这书院,我非开不可!” 说完,苏玄明囫囵吞下早膳,早早地出门去寻场地。 “二弟,你这是要去哪?”苏玄明在侯府大门,撞上准备出门的苏云亭。 苏云亭苍白着一张脸,两眼眶底下青黑一片,冷呵一声:“李少言他把麦秆子当秤,把人看得太没斤两。我偏要叫他瞧瞧,谁是才是真正的秤砣!” 苏玄明看着自家二弟这弱柳扶风的模样,捏了捏眉心,又不敢刺激这个炮仗,只得小心翼翼道:“二弟,你单枪匹马,多危险呀!要不把兄弟们都叫上?” 苏云亭沉吟片刻,觉得人多力量大,确实该叫上义兄义弟们。 于是,兄弟二人挨家挨户敲门去了。 李明德匆忙地披上外袍,嘴里还叼着一个蜜辣馅的包子。 李郎中追在他屁股后面叮嘱:“书院一事牵连甚广,你们若有不决,可听侯夫人的建议!” 李明德摆摆手,便推开府门,汇入结义兄弟的人流中。 “李少言那厮,实力竟这般强大,能叫整个京都无人敢租院子给你?”陈逸轩咋舌。 苏玄明摇头:“环境好,不畏惧李少言的院子,我们租不起。我们租得起的,都会受李少言和吴山长的胁迫。” 蒋光海从早市摊子上买了广寒糕,真君粥,分发给众人:“把肚子垫一垫。待会打起人有力气。” 苏云亭挑眉:“打人?” 蒋光海头也不抬地喝着粥:“大哥说,你想去教训李少言。我们得找个偏僻的角落,别叫人瞧见,最好给他蒙上头,免得落人话柄。” 苏云亭转头看向苏玄明,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和刮目相看,凑过去低声说:“大哥,有长进啊!你都晓得用我的名义,去行报复之事!” 苏玄明的表情茫然且不解。 “啧。竟是误会一场么?”苏云亭掩下复杂的心绪,高声道,“我们不去打架!先去各处寻寻,还有没有合适的场地。” 蒋光海直言不讳:“他们既然下这么大的力气,就不会有漏网之鱼。干娘有何提示?” 李明德咽下口中的包子,含糊不清道:“没错,我爹爹特意叮嘱,让我们多听干娘的。好似,这件事,别有内情。”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建个书院而已,牵扯竟然这般大? 苏玄明仔细回忆一番,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阿娘说,京都没有,就去京郊找。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群人站在原地,冥思苦想,干娘这话,到底有何深意? “也许,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苏玄明循声望去,只见自己身后围了一圈人,不远处的早餐铺子,也有不少客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们见苏玄明已经发现他们的偷听,干脆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苏郎君,侯夫人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可有思路了?” 苏玄明…… 这京都百姓的八卦程度,已经这么夸张了? 早餐摊上坐着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冷眼瞧着,语气充满不屑:“不过妇人之言,也就尔等升斗小民,会认为别有深意!纵观天下书院,我还从未听闻,有哪家是由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开办的。” 中年男人对面的同伴哈哈笑道:“富家子弟的消遣罢了,我们莫要当真。你看京都可有用人信他们?可有人愿意拿自家院子出来,支持他们?” 少年郎们没理会这两人的冷嘲热讽,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干娘的实力一无所知! “玄明,干娘是在哪里说的这番话?”蒋光海问。 苏玄明:“明德寺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离惠民河不远,百米开外,有一个雷家桥。” 桥?! 苏玄明,苏云亭和蒋光海异口同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的眼睛闪亮亮的,提脚就朝岸边跑去:“船家!租船!” 十个少年,两条船,顺着惠民河西下。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有那闲工夫的,也租上一条船,催促船家:“跟上结义十子,他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有那不得闲的,只能恋恋不舍地守在岸边,殷切叮嘱早餐摊主:“若是有消息传来,你千万要记下来。等我下工回来,我再来寻你。” “好咧!” 篷船从新桥出发,顺着河流,向西过了太平桥,又到了雷家桥。 苏玄明指着远处的院子,激动不已:“阿娘就是在这说的!” 说完,苏玄明大手一挥:“船家,继续往前走!” 船家也是个好事之人,一群篷船中,他是第一个响应苏玄明号召的:“好咧!苏郎君,前面是军械所的第一座桥,桥洞低矮,万一我们过不去……” “若是不过去,那就停下。”苏玄明咧着嘴,乐道。 冬日暖阳照射在河面上,水波荡漾,景色宜人。 河面上的多桅大船,踏着浪花,将四海之物,运到京都。 有客货混装的大船桥头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好似被京都的繁华所震撼。 同以往的冬日不同,这一日,惠民河上竟多出许多逆着船流的篷船,速度极快。 篷船上的人喜不自胜,好像要去参加集会似的。 相熟的水手们,以手作喇叭状,隔着河水交流:“你们这是上哪去?” 篷船上的好事者高声回复:“去瞧瞧人间绝色的对策!” 本地水手秒懂,一颗心直刺挠:“福全茶楼见!我请你喝一壶茶!” “好说!” 有那外地客人不解,他们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本地水手好心解释一番,直叫外地客人开了眼界。 “这侯夫人究竟是美成何样,竟让圣上痴迷至此!” “她可是有一双三寸金莲?洛浦凌波,踏花芳径,乱红不损?” 本人怒目而视:“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怎可将侯夫人同那些舞女相提并论?便是京都的舞女,也极少有缠足的!” 客船上有京都女子,抱臂冷哼:“侯夫人若是一双小脚,如何横穿半个京都,为子女找回场子?如何对上龙武大将军,松山书院山长,不落下风?!” 掌事的连忙打圆场:“莫跑题。我们且看侯夫人如何应对!” 第50章 狮子大张口? 篷船顺着惠民河水,顺畅地通过了第一座桥,宜男桥,眼瞅着就要出广利水门,出城去。 船家心中忐忑:“苏郎君,可要继续往前?” 苏玄明拢拢外袍,唇色因寒冷,略微发白。 他瞧了瞧身侧的苏云亭,劝道:“二弟,你身子骨不好,你先回去。这条惠民河宽又长,我们不知道还要坐多久的船。” 苏云亭把手塞进衣袖中,哆哆嗦嗦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同你们一起去。” 苏玄明和蒋光海不约而同地往门口坐,尽力为苏云亭挡住寒风。 在过广利水门时,好事者在后面高声问:“你们要出城去?” 苏玄明站起来,高声道:“对!你们回去吧,莫要跟着了。” 好事者坚定地摇头:“不行!一群人还等着我的消息呢,哪怕你去天南北海,我也要跟着!” 蓬船出了水门,河岸两边就不似城内繁华。 举目望去,枯黄的原野上,散散落落几座矮屋子,伏在地上,跟甲壳虫似的。 明明只隔了一道城墙,城内城外就成了两个世界。 “京南郊多农家,也有诸多园林。其中,最为繁盛的就是孟家拥翠山庄。”船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介绍道。 “孟家?可是传言中百善之家的孟家?”苏玄明曾听静娘提起过。 船家:“正是他家!孟家办了好几个育婴堂,收养了好些个孤儿。此等善举,为乡人们广为传颂。” 一路闲聊,蓬船顺流而下,离京都越来越远。 回望过去,巍峨的京都化为远方小黑点,看不清晰。 身后本来密如鲫鱼的蓬船,只剩稀稀疏疏的两三条,固执地跟着他们。 “郎君们,前面就是四里桥。过了这个桥,要隔八十几里才会有下一座。” 船家瞅瞅天色,天空逐渐变得阴沉,这大冬天的,不带任何物资,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郎君们,我们回城吧?这四里桥是孟家出资修建的,又结实,又宽大。拦不下咱们的。” 好事者也在高喊:“苏郎君!咱们归去吧!许是你们理解错侯夫人的意思了!” 众人全部看向苏玄明。 苏玄明紧紧扣住船舷,目光沉沉地看向蜿蜒的河流。 这条河,怎么也望不到底。 “去四里桥看看,若是不成。咱们就回城!” 船家叹息一声,加快了摇桨的速度。 好事者不得不跟上:“这苏郎君,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四里桥如此高大,且坚不可摧,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好事者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怎么会?!桥怎么可能会塌?!” 一座石拱桥,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轰塌。 因众人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巨石落入水中,引起的浪花,把船颠得东摇西晃。 苏玄明牢牢把住船舷,放声大笑:“就是这里!阿娘说得没错!就是这里!” 等到浪花渐小,船家寻个略微平坦些的地方,停靠下来。 “船家,你们在这等等。我们去去就来。”苏玄明也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连番嘱咐。 船家早就被四里桥的动静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苏玄明举目四望,这是一片已经被收割完的农田。 不远处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用篱笆圈着。 不及半人高的木门,垮了一半,栽栽歪歪地挂在门口。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在萧瑟的西北风下,木门发出吱呀吱呀渗人的声响。 “这……”陈逸轩咽了咽口水,在这地方建书院,真的能行吗? 苏玄明大步朝小院走去,其余几人,迟疑片刻后,紧跟其上。 “有人在家吗?”苏玄明停在木门前,高声打招呼。 四周一片死寂。 苏云亭撑着篱笆,跃进院中,从没有窗纱的窗户,向屋内伸头探去:“大哥,屋子中没有人。” 说完,苏云亭一把推开木门。 老旧的木门轰然倒地,溅起的灰尘扑了苏云亭一脸。 苏云亭皱着眉,捂住鼻子,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咔咔咳嗽着跑了出去:“这屋子没人住。屋里空荡荡的,连块床板都没有!啧啧,这就是老鼠来了,也得空手回去。” 激动的少年郎们,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莫非,找错地方了? “你们是谁?来我家作甚?!”一个略微有些驼背,嘴唇上下蓄着杂乱胡须,满脸皱纹的老农,警惕地看着众人。 苏玄明对着老农抱拳行礼:“老人家,您可是这家小院子的主人?我们想租这个院子。” 老农挥舞着锄头,驱赶众人:“滚!莫要欺人太甚!我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 老农看上去上了年纪,但那一把锄头使得虎虎生风,便是打惯群架的陈逸轩等人,也不敢触其锋芒。 “我们不是骗子!我是光禄寺少卿家的郎君陈逸轩!” 老农冷笑着,动作却没停:“今日,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小院也不会租给你们!” 李明德险些被锄头砸到脚,又不能动手打人,心里憋屈至极:“你这老人家,怎么这般不讲理?!你可知我干娘是谁?” “呵,就算你干娘是皇后娘娘,我也不惧!”老农终究还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这群猴崽子,累得停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 陈逸轩大喊:“我干娘是永昌侯府夫人!” 老农闻言,神色缓和下来,只是不免猜疑:“真是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一把拉过苏玄明和苏云亭:“这正是永昌侯府的大郎君和二郎君。” 老农打量下,长得就像地主家傻儿子的苏玄明,以及弱鸡仔一般的苏云亭,心里有点相信了:“看在永昌侯夫人的面上,这小院虽然不能租给你们,但能卖给你们。连带着周边这60亩农田,一共600两,不二价!” 这时,好事者也赶了过来,大惊道:“你这老农,好不晓事!一等田地也不过是3两一亩,即便是京郊,也不会超过5两一亩!” “区区60亩农田,外加一个破院子,你竟开口敢要600两!何不如去抢?!” 老农梗着脖子道:“爱要不要!若非是永昌侯夫人要买,你就算出1000两,我也不卖!” 第51章 河神娘娘? 好事者被老农的话气得直哆嗦:“你这地方,离京都不算近。你这农田,顶多算二等田。坑人坑得如此明目张胆,还好意思说是给永昌侯夫人面子?” 老农不吱声,锄头往旁边一撂,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大哥,要不换个地方?”李明德无语至极。 这农田里是种了银子,还是埋了金子? 这老农竟敢如此狮子大张口! 微微愣神的苏玄明,被李明德惊醒,长舒一口气道:“买!我们现在就去立契!” “大哥!” “苏大郎!” 苏玄明对着兄弟们和好事者,笑着解释:“我阿娘昨日便说过,若是租不到,那就买下来。” 这番话一出,老农频频看向苏玄明,嘴里小声嘀咕着:“侯夫人莫非真是神仙下凡?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好事者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紧接着,他咽了好几口唾沫,似是嗓子发干:“我滴个亲娘,你们莫不是合伙演戏?真有人能算无遗策?!” 苏玄明可不管别人是如何作想,反正自己阿娘已经指了一条明路,为什么不沿着这条路走呢? 天公作美,一直阴沉沉的老天,直到苏玄明和老农回京都立下契约,也没落下雨来。 待到好事者回到熟悉的街市,立即被人群包围了。 “宋大,你可跟到底了?方才船夫说,四里桥塌了,可是真的?这么邪门?” “宋大,我刚才看见苏大郎和一农夫去了官衙,可是出事了?” “宋大……” 面对叽叽喳喳,抛出一大堆问题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街坊邻居,好事者宋大踩到凳子上,清清嗓子。 “莫急!莫急!待我喝口茶,再同大家伙细细道来。” 宋大刚坐下,就被福全茶楼的伙计请去茶楼:“宋大,我们东家说,好马配好鞍,您辛苦一遭,不如去福泉茶楼喝口茶,吃些点心?” 说完,伙计不着痕迹地在宋大手心里塞了一个小银块。 宋大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抬脚就往福全茶楼走。 福泉茶楼的御用说书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子,气鼓鼓地坐在下方,听宋大说八卦。 宋大:“我们顺着惠民河一路下西,快到四里桥的时,亲眼看见四里桥塌了。苏大郎哈哈大笑,说这正是侯夫人所说的地方。于是上岸,找到一处小院……” 宋大描述得干巴巴的,却因是第一手消息,又蹭了热点,因而看客还是很多。 说书人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等到第二日,就因别具一格的故事,吸引更多客人。 “那永昌侯夫人本为河神化身,落入凡间,为渡劫而来。” “她告诉苏大郎,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似是劝慰之语,实际上是别有乾坤。” “当苏大郎按照她的指引,到达四里桥。她便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刹那间,把屹立数百年的四里桥轰个粉碎!” “苏大郎去路被阻,便爬上岸。只见,一阵迷雾之中,一白须老农双手把地契奉上。” 当朝百姓信奉佛道,最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因而听得津津有味。 有理智的看客质疑:“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何前面几十年庸庸碌碌?” 说书人理直气壮:“河神之魂,凡人之体,被永昌侯耽误了整整十年。这不,一遇金龙便化雨!” 众人心领神会,颇觉得这番说辞很有道理! 另有一长满络腮胡,让人看不清面容的粗犷男子,开口质问:“前日虽天气阴沉,但并未看见雷电。” 说书人翻白眼:“东边日出西边雨。我们京都没打雷,但京南打了!” 有人附和:“确实,当日,我曾听到阵阵闷响,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粗犷男子垂下头,眸色深深。 没下雨,却听见闷雷声,是真有天雷,还是另有利器? 毕竟,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可是战神顾将军唯一的女儿啊。 说书人即将离开时,台下又有客人发出质疑。 一扎着一头脏兮兮的小辫,麦色肌肤,五官俊美的十二三岁的少年,站起身,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官话,问道。 “永昌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什么不直接把地契给她儿子?” 说书人展开扇子,神秘兮兮:“唐高僧取得真经还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河神想栽培自己的儿子,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啊!” 异域少年瞳孔一缩,竟是如此么?! 异域少年的眸光闪了闪,悄声且坚定地对身旁沉默不语的壮汉说道:“我要去永昌侯府!上苍给了我指引!我相信,永昌侯夫人就是我的命中贵人!” 河神娘娘的传言,越传越广,就连大相国寺在这个月的开放日,也会被人问起河神娘娘的事。 宅在侯府中的顾南夕,一天天逮不到苏玄明和苏云亭的影子,就连以前每天都要来主院打卡的苏云烟,也因忙着收拾店铺,好几日都不曾来了。 “绿梅,你说……唉,算了。”顾南夕寻思,要不要帮苏玄明去寻摸个地方。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京都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他们几个。 顾南夕默默地从钱匣子里翻出几张银票,如果苏玄明真没法子了,那自己就再支援点吧。 “主子,京都有传言……”绿梅支支吾吾的,想问又不敢问。 顾南夕的太阳穴蹦了蹦,这京都的流言着实疯狂。 想想上次情郎之事,顾南夕的尴尬症又犯了!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想到年轻皇帝说的,流言起于永昌侯府,顾南夕再次对身边的仆从们,说道,“不要四处乱说!” 等绿梅出了屋子,就被府里的下人围住:“绿梅姐姐,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大相国寺的智者惠明大师,前日被信徒问起河神之事时,曾说万物皆有灵。言下之意正是,主子就是河神!” 绿梅环顾四周,目露警告:“主子把这等要紧事,都告诉了我们!我们切不可乱说!可明白?” “明白!放心吧,绿梅姐!” 当日下午,一则消息飞速流传开。 实锤了!永昌侯夫人亲口承认,她就是河神! 第52章 未来二儿媳? 连着小半个月,顾南夕都没见到儿女们。 恰逢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顾南夕决定去看看苏云烟的铺子,休整得如何了。 刚一推开大门,只见沿着门前的台阶,摆满了果干精米,甚至还有好几个铜制香炉,上面插着三根敬香,烟雾缥缈。 正对着大门方向,摆着三个蒲团。 三个穿着冬袄的妇人正在诚信叩拜。 顾南夕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抬头看门匾,【永昌侯府】四个大字铁书银钩,在阳光下异常醒目。 “没穿越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南夕呢喃自语,难道京都的流行风气又变了? 不时兴拜大相国寺,开始流行拜高门? 原着人物都这么癫的? 绿梅蹙眉,吩咐小厮:“挡在正门口像什么话?你们赶紧把大门右侧的空地收拾出来,以后祭拜都在那里。莫挡了府中主子们的出行。” 本想问绿梅究竟发生什么事的顾南夕,又闭上了嘴。 瞧绿梅这处变不惊,毫不意外的姿态,也许真的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小说嘛,有那么一两个奇奇怪怪的设定,很正常。 顾南夕心安理得地坐上马车,去往明德寺附近的商铺。 惠民河上,舟船竞技。 河岸边,是来来往往沿河叫卖的小贩,骑马过桥的公子,推车赶驴的老汉,好不热闹。 在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柳树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叽叽喳喳。 顾南夕探头望去,只能看见两根长长的竹竿子,上面挂着两张长幡,分别写着“看命决疑”“河神娘娘”。 顾南夕轻啧一声,当朝人真是迷信,就连摆在河岸边的算命摊子,居然也挂上“河神娘娘”的幡布,拜个码头。 绿梅小心地把挑好的坚果,喂到顾南夕嘴里。 上下牙齿一咬,坚果的香味就充盈整个口腔。 顾南夕眯着眼睛,余光瞥到小茶几上,上面摆着三个骨瓷盘。 一个用来放果壳,果皮,一个是个头稍小些,偶尔有干瘪破损的坚果,最后一个则是个个都饱满,没有一丁点破皮的坚果。 顾南夕决定给绿梅加工资!这服务态度,这主动意识,值得嘉奖!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店铺门前,顾南夕还没下车,就听见苏云亭的声音。 “小妹,你装修铺子用剩下的木材,送给二哥呗?”苏云亭舔着脸,问道。 “丢死个人,堂堂永昌侯府二公子,居然用别人不要的木材,去建书院。” 苏云烟还未出言,孙姝瑶便开口讽刺,紧接着,她又说道:“我认识个木材商和包工头,你们去寻他,提我的名字即可。” 苏云亭挑眉,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我事先告诉你,我们兄弟二人身上的银钱,可不够了。” 孙姝瑶推着苏云亭往前走:“叫你去,你便去,勿要多言。与其担心这木材之事,你们不如担心是否有工匠会在冬日里接活。” “嘿嘿,凡事不劳二主。姝瑶妹妹,你爹爹在工部……”苏云亭对着孙姝瑶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 孙姝瑶眼睛亮晶晶的,两颊像是敷上一层腮红:“无事时就你你你,有事时便唤我姝瑶妹妹。若非云烟是我的好姐妹,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知晓了。求求了,姝瑶妹妹。”苏云亭说话的尾音三转,黏糊得好似年糕一般,细腰一扭一扭的,几乎要把孙姝瑶的魂给摇掉了。 孙姝瑶转过身,背对着苏云亭,心脏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胸腔。 俏脸上的红云,像是被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孙姝瑶捂住胸口,明眸里水波荡漾,冷哼:“你这妖孽,为了求人,漫山遍野地喊妹妹。” “胡说。我明明只喊了小妹和姝瑶妹妹。” 孙姝瑶只觉得再让他喊下去,自己怕不是连货款都会忍不住替他付了,于是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莫喊了。” 苏云亭窜到孙姝瑶跟前,一双细长的眼睛含情带笑,嘴上像抹了蜜一般:“姝瑶妹妹,好妹妹,乖妹妹……” “咳咳!”顾南夕听不下去了,急忙钻出来,假装咳嗽两声。 “阿娘!你怎么来了?”苏云烟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欢欣地跑到马车旁,扶着顾南夕下车。 孙姝瑶条件反射般,向左离开一大步,偏着头,不敢看苏云亭,也不敢看顾南夕。 顾南夕怒瞪苏云亭,在经过他身边时,悄声警告:“哥哥妹妹是能乱喊的?莫要撩闲。” 苏云亭唉声叹气,小声嘟囔:“阿娘真是的,煮熟的鸭子差点就飞了,您莫不是想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顾南夕一哽,看了看略显稚嫩的苏云亭,低声强调:“我不着急抱孙子,你切莫胡来!” 一想到这个年代普遍结婚很早,顾南夕的心就高高悬起:“真是中意,就告诉阿娘。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万万不可私定终身!” 对男子而言,即便私定终生,也没什么妨碍。 可这对女子而言,伤害可太大了! 听到母子对话的孙姝瑶,连耳朵都红了,娇羞不已。 苏云烟瞥见这一幕,不由担忧地问:“姝瑶可是发烧了?冬日寒风料峭,你还是得多穿件衣服才好。” 孙姝瑶…… 苏云亭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孙姝瑶:“小妹,就你这情商,二哥以后得给找个心胸宽广,熟知你为人的二嫂才好。免得,届时姑嫂不合。” 孙姝瑶怒瞪苏云亭,这一眼又嗔又羞,美得连顾南夕都晃神一瞬。 顾南夕照着苏云亭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胡沁些什么?!听你们那意思,书院的地址,已经选好了?” 顾南夕腹诽,都有功夫打情骂俏了。 一旁捧着本子的苏玄明,双眼刷一下亮起来:“多亏了阿娘的指点,我们成功买下小院子!” “指点?”顾南夕一头雾水,自己指点什么了? 苏玄明重重点头,眼睛里满是佩服:“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顺着惠民河而下,花了600两买下一个农家院!” 600两,农家院?! 顾南夕眼前一黑,这两个儿子是不是反派,目前还看不出来,但铁定是败家子了! 第53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恍恍惚惚中,顾南夕被孙姝瑶和苏云烟一左一右搀扶着,围着店铺绕了三圈。 在顾南夕前头,有小厮一边往地上洒精米,一边小声念叨:“河神保佑,大吉大利。” 等顾南夕走完三圈,就见孙姝瑶和苏云烟彼此恭贺。 “恭喜,恭喜,有了河神保佑,你这店铺必定客似云来。” “同喜,同喜。姝瑶你再得旺铺一间!” 苏云亭扯过顾南夕的胳膊,一同钻进马车里:“河神,不,阿娘,我们去书院转一转。” 低调的马车哒哒地走出京都西南角的藏楼门,直奔京南而去。 顾南夕等人却没注意到,在马车后面百米开外,有推着车的,也有赶着驴的,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惠民河旁,早有性急的人乘舟前往四里桥附近。 “就在前方!”苏玄明钻出马车,掀开门帘子,遥遥指着那一栋更加破败的农家小院,兴奋不已。 当顾南夕站到院子外,歪歪斜斜的院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倒塌了,溅起阵阵灰尘。 “这是院子在迎接河神啊!那么多年,一直没坏掉的木门,在这一刻,突然坏掉了,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看热闹的人群,坚信这是河神的威慑! 顾南夕不在乎谁是河神,她只在乎,花了600两的农家小院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参观了一遍小院,地方到是挺宽敞的。 三家房屋,外加一个院子,占地足足有十亩。 就是太空旷了,屋内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屋顶,都是露天的! “阿娘?您觉得此处如何?”苏玄明眨着星星眼,用袖子擦干净院子东北角的石块,殷勤地请顾南夕坐下。 “很好。”顾南夕深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孩子们不吃点亏,上点当,如何能长大? 不生气,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不行! 顾南夕睁开双眼,眼神定定地望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劝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1000两银票不花掉,如何能回来2000两,3000两? 苏玄明的神色先是困惑,随即转向坚定! 顾南夕心灰意冷,在心里盘算下自己的嫁妆,觉得剩下的钱足够一家子过完剩下的几年,这才松口气,决定打道回府。 一同而来的百姓们,亲眼看到传说中白须老农赠与的小院,纷纷怀疑人生。 “这院子,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要。这得花多少银钱,才能修缮好啊?” “难不成,这是河神娘娘的第二道考验?” “方才,我似乎是听到侯夫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难道是想考验苏大郎他们,如何用最少的钱,修缮好院子?” “有道理!定是如此!” 苏玄明等人,汇聚在陈逸轩府上,集思广益。 陈逸轩:“我找我爹爹打探过了。一间普通砖石房六十两,青砖石瓦房一间一百两。咱们这院子,虽然是三间房,但是面积大,得按四五间来算。” 最起码要花三百两…… 苏云亭:“近些年,京都建房用木料偏多,皇宫修缮旧宫殿,也要用许多木料。木料大多从南面进口而来,价格逐年上涨。哪怕给我们最低的折扣,一间结实的木屋也要花上七十两。” 建造书院,总不能用茅草屋。 众人愁云惨雾,一千两银子,光买院子和田地就花了六百两,再上税,目前只剩三百多两。 总不能全花在修建房子上,否则,如何雇夫子,如何提供书本和纸墨笔砚? 李明德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私房钱,我爹爹抠门得紧,我只攒下三十两。” 蒋光海红着脸,递上二十两:“我娘正准备攒钱买房子,所以……” 苏玄明见其他兄弟也慷慨解囊,立马站起来,制止大家:“兄弟们的情义,我铭记于心。但我想,阿娘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诶?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苏玄明浅笑,果然自己才是阿娘的崽,是最了解阿娘的人! “阿娘绝不会提一些让我们做不到的要求!我们若想建成百川书院,夫子和学生才是最重要的!” “身居陋室,往来有鸿儒。这才是我追求的境界!” “说得好!”陈逸轩啪啪鼓掌。 苏玄明摊开一直随身携带的本子:“这是整个小院的建构图,院子虽然破旧,但地基打得极深,梁柱用的亦是好木材,无需更换。我们只需要换换屋顶,再添置些桌椅板凳即可。” “一块瓦市面上开价十五文,我们用量多,应该能讲到十三文!” 李明德和蒋光海对视一眼,主动牵头道:“行!就按大哥说的办!哪日开始动工?我带着家中的小厮们一同去!我们做不了精细的活,也能帮忙扛扛砖瓦,拾掇房间。” “没错!我们兄弟们都去!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来,为书院多购置些书册!” 苏玄明双眼含泪,大笑出声:“好!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就相约本月休憩日那天,一同前往!” 在做好约定后,苏玄明和苏云亭满京都,寻找卖瓦的店家,以及找木工。 福全酒楼内,因最近没什么值得全城关注的八卦,生意也略微冷清下来。 往日一座难求的大堂,此时,虽然也坐满了,但大多数是一两个人就占了一张茶桌。 “宋大,听说你又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宋大喝了口茶,叹气道:“唉,可别提了,赚不了多少钱,也就赚个辛苦费。” “怎么可能?你的主顾可是永昌侯府的两位公子!苏大郎一顿饭要花上百两,苏二郎请江湖把式卖个艺,都能打赏二三十两!” 宋大苦着脸,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我本以为财神来了。没成想,十五文一块的房瓦,他俩硬是给我砍到十二文!” 旁边的同行心有戚戚然:“这确实是挣不到什么钱了。你何不如不做这笔买卖?” 宋大摸摸后脑勺,嘿嘿一乐:“我这不是在赌场压了两百文么?只要百川书院成功建成,我就能回来两千文!” 第54章 不请自来的工人 茶馆众人皆笑话宋大:“好你个宋大,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这笔买卖,确实做得!” “我还当下注苏大郎的冤大头是哪个,没成想竟然是你!” “你就这般信任他们?” 宋大双手捧住茶杯,一小捧茶叶在水中上下沉浮,清淡的不像话。 因永昌侯夫人爱喝清茶,这些个茶馆里竟然也售卖起清茶来。 宋大:“原本是不信的。只不过1:10的赔率,让我很心动罢了。现在看来,结义十子变化如此之大,说不定,这书院还真会给他们建成了!” 靠门坐着的中年书生翻了个白眼,面带浓浓的嘲讽笑意:“除非公鸡会下蛋,母鸡会打鸣,太阳能打西边出来,否则,这个书院是绝对建不成的!” 宋大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怒视中年书生:“好你个狂生,你是神算子不成?休要口出狂言。” 中年书生撇撇嘴,都没正眼瞧宋大:“不可与夏虫语冰。你们这些小商贩,自然是不知道,太学和松山书院正在筹备新开一轮招生,以及选聘夫子。” 太学每年才招考一次,松山书院每年是春秋各招生一次。 冬日时节,临时再加一次招生考试,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中年书生在茶桌上留下一串铜钱,扬长而去。 福全茶楼二楼,镇国将军牛夫人险些把茶杯掉到地上。 “若这书生的话是真的,只要太学和松山书院在招聘前,添加一个条件,不许任职中的夫子报名。那么,百川书院,必定会招不到夫子!” 一旁的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院,吴山长和祭酒有必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牛夫人揉揉眉心,心情十分烦躁,比镇国将军纳了第五房小妾,还要让自己焦心。 “明面上是吴山长和侯夫人斗法,实际上是圣上和……”牛夫人吞下接下来的话,站起身,来回踱步。 成国公少夫人微叹口气,捻起一块滴酥鲍螺,又放了下去:“你真不同惜君和好了?” 牛夫人抱着臂膀冷哼:“她仗着自己是济国公府的当家少夫人,故意不把院子租给侯夫人!明明租金只需100两,她却喊到500两!” 成国公少夫人把鲍螺碾碎,再放入茶水之中,慢火熬煮:“她亦有苦衷。她家大郎在国子学,就在京都之内。不像你家大郎,远在岳麓书院求学。” 牛夫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暗暗出神。 冬风萧瑟,京南郊的一处小院子里,却热火朝天。 “大哥,我们来了!我爹爹说,这些桌椅板凳,是我家的庆贺礼。”陈逸轩哼哧哼哧地指挥下人们,把桌椅从板车上卸下来。 苏玄明打眼望去,有夫子们钟爱的翘头案和圈椅,还有学堂里常用的长桌和圆墩,甚至连书架,书案和放香炉的炉架,都准备好了。 只待院落收拾完,把这些物什往里面一百,便无需添置任何家具了。 蒋光海则带着许多个大木箱,坐着马车赶过来:“大哥,这是我爹爹贡献的藏书。嘿嘿,他多年的私房钱全花在书册上,这次可算是大出血。” 苏玄明哪敢把这么珍贵的书籍放在地上? “七弟!你坐这别动!看好这些书册,便是你最大的功劳!” 苏玄明不免急迫起来,得抓紧时间,在今日之内,把这小院子拾掇出来才行! “云亭,你去附近村庄,多招几个壮汉!” 苏云亭拍拍身上的灰尘,扫一圈小院,见兄弟们都到场了,还有三四十个家丁,即便有人来捣乱,也足以应付。 他这才放下心,爬上马车,慢悠悠地挥舞起鞭子。 等到苏云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隔着篱笆问:“郎君们,可要雇人干活?不收钱,只需提供两顿饭就成。” 蒋光海狐疑:“你为何不要钱?干娘曾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 络腮胡中年男人眸光闪闪,粗大的手掌,摸摸后脑勺,憨憨道:“逃荒至此,肚子饿得慌。旁人害怕我这体型,不敢雇佣我。” 苏玄明打量面前地壮汉,即便他微弓着腰,也同自己齐平,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极有力量感。 若非他的腮帮子凹陷下去,真不敢相信,他是逃荒的人。 “行!你若是讨钱的,那肯定不会给你钱!但你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混个肚子饱,那我保证,你一定不会饿肚子!”苏玄明爽快地留下壮汉。 络腮胡壮汉轻轻一跳,就越过篱笆,落在地上,却轻飘飘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溅起。 “多谢郎君!我叫李大牛,您唤我大牛就成!” 苏玄明的眼神定在李大牛的落脚处,那里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糟糕! 李大牛心中一紧,方才太过激动,一时忘记掩饰,没想到苏大郎看上去傻乎乎的,警惕心如此之高! 苏玄明看着李大牛,啧啧摇头。 就在李大牛在思考是否要逃跑时,苏玄明开口:“你这汉子,看上去壮实如牛,没想到内里这样虚弱。放心,日后,你敞开肚皮吃!” 李大牛呆愣片刻,随即笑着行礼:“好咧!多谢苏大郎!” 李大牛干活十分卖力气,旁人一次只能抗一担屋瓦,他却能左肩一担,右肩一担。 这效率高得,直让苏玄明高呼,值得! 没过多一会,又有一个异域少年和傻大个,来到篱笆旁。 蒋光海挑眉:“你也是来找活干?” 异域少年想了想,无论在那个国家想学手艺,都要帮师傅白干几年活,于是点点头。 蒋光海:“逃荒来的?” 异域少年惊奇地看着蒋光海,重重点头。 蒋光海把苏玄明喊过来,朝异域少年努努嘴:“又来一个。不对,是两个。” 苏玄明打量眼前这个少年,麦色肌肤,五官很精致,就是那一头脏乱的头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苏玄明:“没工钱,饭管饱。干不干?” 异域少年默默收回掏荷包的手,忙不迭道:“好!我叫阿勒川,这是我叔叔阿达。” 第55章 有品位的少年 阿勒川的气力比不上李大牛,好在有阿达在,两人加起来的干活效率能和李大牛持平。 “阿达,苏大郎真是好人,不愧是河神娘娘的儿子。我都打算给200两,结果他不光不要钱,还管饭!” 阿勒川真心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仁善之家啊! 有了两名壮汉的帮助,书院建设稳步向前发展,只是等到开饭时,苏玄明傻了眼。 “什么?金饭不够了?” 金饭就是用金黄色菊花和米合煮而成。 苏云亭觉得在风雅之地,应行风雅之事,故而一力主张使用金饭。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会很有富余的金饭竟然不够了。 苏玄明看了眼,连吃四海碗的阿勒川,左手一碗,右手一碗,齐齐往嘴里倒的阿达,以及看似很文雅,实际上已连吃六碗的李大牛。 也算是情理之中? 李大牛恋恋不舍地放下瓷碗,不好意思地开口:“苏大郎,我……” 苏玄明抹了下眼泪。 李大牛话都不会说了,不会吧,只是吃得多了些,竟把人家小郎君给气哭了?这要是让他阿娘知道了,会不会拿棒子把自己赶出去? 苏玄明边抹泪,边哽咽道:“阿娘常说大周只有一个京都。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受苦了!” 说完,苏玄明把自己还没开动的金饭,分给李大牛,阿勒川和阿达三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许诺要让你们饱腹,就必定不会食言。” 李大牛手上的碗,明明只盛有三分之一的金饭,却重如千斤。 这就是小娘子教出来的儿郎吗? 顾将军常说,要先学做人,再学四书五经。 苏大郎这做人一道,比起多少高官贵胄,不知要强上不少! 小娘子她……一直未曾忘记将军,未曾忘记将军的教导啊! 李大牛低下头,呼哧呼哧大口吃起来,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大哥!二哥!三哥……” 空旷的原野上,少女清丽如莺啼的声音,惊飞地上找食吃的鸟雀儿。 头几乎都要埋进饭碗里的阿勒川,闻言,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一少女踩在马车辕上,正朝着众人挥手。 她亭亭玉立,姿态曼妙,黑发如云,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微微弯起,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勃勃生机。 在寂寥的旷野上,宛如一个小太阳,不自觉地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苏云烟跳下马车,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人说:“新店还未开业,我做了些美食,请诸位哥哥们尝一尝。” 因看看妹妹而喜不自胜的苏玄明,听到这番话后,笑意顿时凝固,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磕磕巴巴道:“小妹,哥哥不饿。” “胡说!大哥你都没吃饭!怎么会不饿?十一妹,七哥是真不饿。七哥的这一份,你就给大哥吧!” 蒋光海推了推苏玄明,然后赶紧招呼家丁们,卸下车上的木箱子,貌似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吃饭。 其余几个义兄们,也不再坐在地上休憩,立马爬起来干活,好似这活没了他们,就会干不下去一般。 苏云烟噘起小嘴,满眼都是委屈:“这活就非干不可?忙得连吃饭的空挡都没有?!” 苏玄明也想开溜,但看着苏云烟可怜巴巴地模样,于心不忍,脚步一转,视死如归道:“小妹,别管他们。哥哥饿了,你给我来一份。” 苏云烟这才转涕为笑,一张俏脸,如雨后彩虹,亮眼得很。 角落里的阿勒川早就看呆了,心中不由期待,这美丽少女会拿出怎样的山珍海味出来? 苏云烟提出一个六角如意锦纹的四层红木提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层的盖子。 霎那间,一股极其独特的味道,霸道地占据整个空间。 食盒里摆着一个青花瓷的碗,冒着腾腾热气,红绿白黑各色配料在碗中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动人的画面。 真!动!人! 苏玄明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双手捂住鼻子,哀叹道:“小妹,你终究是在美食道路上,背道而驰了吗?究竟是何人,给你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怕打击到大哥好不容易竖起来的自信,不忍心叫他知晓,阿娘最偏爱的孩子其实是自己,于是催促道:“大哥,不要多问,快来尝尝这碗螺蛳粉!这是我们店里的主打产品,保管是京都独一份!” 苏玄明欲仙欲死:“小妹,如果我哪里冒犯到你,可以直接给我个痛快,无需这般折磨我。” 苏云烟拧紧手帕,小脚一跺,气恼道:“没毒!我尝过了!味道初闻,会有些霸道,习惯之后,会深爱之。” 苏玄明不信,拒绝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勒川早就被这股奇异的香味吸引过来,喉头上下滚动,整张写满了“想吃”二字。 “你是何人?”苏云烟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傻不拉几的,脸颊上还沾着好几粒白米饭。 很明显是外域人的装扮和长相。 不过大周朝包容开放,万邦来朝,京都的百姓们,早就不对外域人感到稀奇了。 阿勒川的脸,瞬间就变得红彤彤,好在肤色是小麦色,不怎么能看出来:“我,我是阿勒川。” “你想尝尝这螺蛳粉?” 阿勒川想说是,但话语哽在喉头处,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他眼眶通红,只能一个劲点头。 苏云烟只当他对大周话不甚熟悉,便温声道:“莫着急。我知晓你的意思。放心,螺蛳粉有很多,我给你留一碗。” 说完,苏云烟从第二层食盒里,端出一碗螺蛳粉递给阿勒川:“可会用筷子?” 阿勒川疯狂点头,此时,他只觉得,螺蛳粉很香,但这位苏家娘子更香! 苏云烟蹲在阿勒川旁边,满脸含笑地看着阿勒川大快朵颐:“这酸笋,味道如何?” “甚好!” “这米粉可劲道顺滑?” “甚好!” “这豆皮可汤汁饱满?” “甚好!” 苏云烟眼珠子一转:“当我店里的伙计,可好?” “甚好!” 苏云烟腾地站起身,拍着手,围着苏玄明转圈:“大哥,我找到,最适合我店里的伙计了!” 阿勒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是,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那样美丽,那样耀眼,阿勒川怎么忍心反悔呢? 阿勒川的一双眸子,好似盛满了星光,嘴角挂起宠溺的笑意。 第56章 百川书院开业啦! 经过众人一两天的拾掇,古朴简陋的小院子终于可以挂牌营业了! 顾南夕一大早就被苏云烟从被窝里挖出来,盛装打扮。 苏云烟左手一件小簇花锦袍,右手一件五色绣罗宽袍:“绿梅,哪件更合适?” 绿梅忙着给顾南夕挽发髻,瞥一眼后:“五色绣罗宽袍!主子今儿个是要去当山长的,小簇花锦袍略微小家子气了些。” 迷迷糊糊的顾南夕,惊诧不已:“我何时要去当山长了?” 苏云烟挑好袍子,又去选鞋履,理所当然道:“你是最大的出资者,您不当山长,何人敢当?” 妈耶! 顾南夕心急如焚,这个小妮子,怎么不早通知自己? 自己什么准备都没做,如何能在那群学富五车的夫子和学子们面前,发表演讲? 总不能一口大白话吧! 这时间紧迫,便是想出去雇个书生写稿子,也来不及了 顾南夕坐立难安,难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就要在今日暴露了吗? 可惜了这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今日有夫子几人,学子几人在场?”顾南夕悲呛问道。 苏云烟眼都不眨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哦,您既是山长,又是夫子,学子就只有大哥一人。”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过了许久,顾南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这样的规模,何不如在府中划个小院充当学堂?何必浪费了那一千两?” 苏云烟没说话,等众人到了百川书院,她寻了个空当,把苏玄明拉到一个角落处:“大哥,阿娘让你扩招。招学生,招夫子,要把太学和松山学院比下去!” 苏玄明倒吸一口冷气:“阿娘对我的期望,如此之高吗?她觉得百川书院,能比松山书院更厉害?我能行吗?” 苏云烟握拳,给他加油打气:“阿娘连一千两都拿出来了,自然是相信你的!阿娘还预备了好几张银票,只待百川书院更上一层楼时,就交与你!”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这颗小小的心,既因阿娘的信重而感动,又因沉甸甸的担子,压得直坠谷底。 “大哥,我的百味楼要成为京都第一!你的百川书院,难道做不到吗?”苏云烟激将道。 “能,能吧?”苏玄明心里好虚,这就好比一个还未学会走路的稚儿,目标是爬上雪山之巅,不是很有信心诶。 “可阿娘说你能!” “那我就能!”苏玄明目光坚定道。 阿娘可是河神娘娘,法力无边,手法通天! 等兄妹二人互相打完鸡血回来,百川书院的开业仪式已经开始了。 热气腾腾的火锅,温暖了呼呼漏风的小院。 盛装华服的顾南夕,吆喝诸多义子和附近的邻里乡亲们:“都别客气!敞开肚皮吃!” 苏云烟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热闹的一幕,会发生在学堂。 “阿娘,你可讲过话了?” 顾南夕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入沸腾的菌汤锅里,涮了涮,然后放入韭菜花料碟里,等五花肉裹满翠绿的韭菜花,这才一筷子塞进苏云烟的嘴里。 “讲过了。” 苏云烟后悔,方才耽误太久,没听到阿娘的教诲:“您都说甚了?” “一人一书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苏云烟云里雾里,只觉得这话包含着无限的禅意,引人遐想。 顾南夕吃饱喝足后,提点苏玄明:“书房里的书籍极其贵重,你应当派人值守,小心火烛。” “好的,阿娘。” 苏玄明送走顾南夕和苏云烟后,便以一贯钱,且包吃包住的价格,雇佣李大牛看守书院。 随即,和其他几个兄弟们,准备出门招生去。 陈逸轩坐在马车里,鬼画符一般写着招生传单:“大哥,医者不上门,这学堂也是如此。哪有上赶着拉生源的?” 苏玄明麻木地在传单上扣印章:“想要赶太学超松山,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陈逸轩戴上帷帽,认命地下车发传单:“百川书院,了解一下?” “不去,不去。我在备战松山学院。” 李明德拦住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板着脸道:“我瞧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滚!好你个拍花子,竟敢上门来诱拐!来人啊!”膀大腰圆的妇人,抡起扫帚铺头盖脸一顿打。 李明德捂住脸,连忙掏出小巷,后怕不已。 “哈哈哈,李明德,我说你们为何逃学,原来是来做拍花子!”吴法天坐在巷口处的茶摊上,斜睨众人。 听到熟悉的,嚣张的笑声,周围商铺的二楼窗户,纷纷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好些个脑袋。 吴法天身旁的李少言,拢了拢披着的狐狸斗篷,微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这一番闹剧,你们究竟想要演到何时?你们身为松山书院的学子,莫要陪着苏玄明,丢人现眼!” 李明德哽着脖子道:“与你何干?” 李少言轻笑:“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我给你出个招。松山学院和太学已经明确出公告,今年冬季,会新开一次招生考试。这些学子,你们肯定是招不上来了。何不如,去招些六七岁的蒙童?” 李少言对着匆忙赶来的苏玄明,挑衅道:“毕竟苏玄明的学业水平,跟那些蒙童不相上下。” “哈哈哈。” 笑声四起。 苏玄明对着四周看好戏的人群,鞠躬行礼,借机高声作宣传:“我们百川学院,立志成为集小学,私学,武学,律学,医学等为一体的综合性书院。若有意者,可前来考察。” 现场轰然。 “好家伙!我们还是小瞧了永昌侯夫人的格局!人家的目标不是太学,也不是松山书院,竟然是国子监!” “侯夫人是真敢想啊!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打国子监祭酒的脸?” “岂止是打祭酒的脸!你们忘了,国子监可是那位的后花园!” “不得了,真真是不得了!侯夫人竟是比那七尺男儿,还要铮铮铁骨!” 当消息传入皇宫,年轻皇帝背着佟贵妃,喝了好几杯酒:“畅快!当真畅快!不愧是阿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捣黄龙!” 第57章 避如蛇蝎 夜黑风高,一道挺直的身影自永昌侯府后门而入,直入内院。 顾南夕匆忙地穿好衣物,快步来到待客厅:“蒋御史深夜来访,出何事了?” 顾南夕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能让注重礼仪的蒋御史深夜叩门,莫非天要塌下来了? 蒋御史一把摘下披风,在厅中踱步,语带斥责:“当日,侯夫人还叫我小心谨慎,怎么轮到自己个,就如此鲁莽?!” 啊? 顾南夕神色迷茫,自己今日只是去书院发表了一次简短的讲话,吃了一次火锅,不曾犯错啊。 蒋御史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剑眉紧紧蹙着,在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我本写信给昔日的同窗们,邀请他们来百川书院任教。可大郎的这番话,好比那檄文,叫大家伙站队!” 蒋御史揉揉眉心:“他们怕是不肯来了。实在不行,我便自己上,对于律法这一块,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顾南夕懂了,自己那个好大儿又少年狂了一把,还把自己给拉下水。 除了咬牙挺着,顾南夕还能如何? 顾南夕给蒋御史倒了杯豆儿水,致谢:“多谢您挂心。只是您本就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何必掺和进书院之事?你身居御史之位,另有重担!” “可这书院……” 顾南夕眉眼清淡,超尘若仙:“该是谁的劫,就是谁的。旁人无法代其受过。” 顾南夕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苏玄明躲过了商女静娘,避开了情敌严复松,却偏偏惹出个更大的对手。 好似,他不凄惨而死,这命运便不会放过他。 蒋御史却误会了顾南夕的这个笑,还以为是她故意设的局,这才放心下来:“您还是要谨慎,莫要剑走偏锋。” “多谢!”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少高门里,灯火通明。 陈逸轩被锁在家中,任由他阿娘和祖母如何哭求,陈少卿还是板着脸,赏了他好几鞭子。 “陈逸轩,老子警告你!以后,你莫要再同苏玄明来往!自今日起,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陈逸轩嗷嗷喊疼,一听,自己被禁足,便不干了:“爹爹,凭什么不叫我出去?” 陈少卿胖嘟嘟的肚子,一颤一颤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想办书院,消消停停办就是了!人人都只当是小孩间的玩闹!作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佟……祭酒过不去?” “他们本就瞧苏玄明不顺眼!明里暗里使绊子,你们这不是授人以柄?” 陈逸轩可委屈了:“你一个光禄寺少卿,同祭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作甚要怕他们?” 陈少卿不好明言,只能强势道:“少废话!我让你作甚,你就作甚!” 大理寺李郎中府。 李郎中一张方桌,一把圆凳,挡在大门前。 方桌上,摆着一个细长的白瓷酒壶,和两个酒杯。 李明德怒视他,胸膛气得一起一伏。 李郎中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啄一口:“我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考举人,二十一岁中进士,入职大理寺,历经十三年,不曾缺过一日勤。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我一共处理过五百零四起案子,每一个我都审之又审。” “我从一介寒门走到现在,不算你母族,身后是我李氏一共三百一二口人,荣辱与共。” “书院之事,是神仙斗法。人家苏玄明有他阿娘的金罩衫,你李明德没有,我也没有。” “我今日坐在这里,是为了我的仕途,也是为了我李家的三百余口。我不拦着你,你若想走,这大门没上锁。你若是决意留下来,便坐下来,我们父子俩共饮一杯酒。” 李明德冲到门口,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良久之后,李明德没迈出这一步,也没坐下来,喝上这杯酒。 第二日清晨,金鸡破晓,好似又是如往日一般的清晨,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苏玄明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浑身难受,直到走到百川书院,李大牛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怎么不见其他的郎君?” 对啊,义弟们呢? 这些日子里,哪怕双方目的地不一样,但都会在早市上一同用膳,直到交叉路口,再一一告别。 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许是他们有事了吧。”苏玄明照常发传单,拉学生,形单影只。 如此过了三四日,哪怕迟钝如苏玄明,他也反映过味来,自己,这是被人避如蛇蝎了? “苏玄明,看到了吗?你们当初的结义,就是个笑话。你可能还不知晓,你好些个义弟都正常上学,却宁可绕远,也不想见到你。” 吴法天拦住苏玄明,可惜,没看到苏玄明悲愤的样子。 苏玄明一句话都没说,绕开吴法天,打算回府。 身后传来吴法天的话,好似一根根利刺,深深扎进苏玄明的心里:“苏玄明,他们为何不继续跟你玩耍,你可反思过自己?因为你不值得!你就是个废物!” 一路假装坚强的苏玄明,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自己真的这般不堪吗?静娘弃自己而去,兄弟们也是如此。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得知苏玄明不对劲的顾南夕,赶到苏玄明的院子,挥退众人。 “玄明。”顾南夕坐到床边,决定把这些弯弯绕绕说给他听,“阿娘有许多事不曾告诉你。圣上一直对国子监和松山书院不满,想要改制,却无从下手。” “在所有人眼中,阿娘大闹松山书院也好,想要筹备百川书院也罢,背后站着的都是圣上。这也就是为何吴山长和祭酒会这般针对百川书院。” “那日,你的一番豪言,相当于正面宣战。没有人会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公开站队。” 苏玄明:“阿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一个少年,说说自己的理想而已,何错之有? 顾南夕拍拍鼓起的被子,温声道:“玄明,你可还要开这个书院?” “开!”苏玄明斩钉截铁道。 第58章 夜里捉贼 顾南夕的话,让苏玄明这个少年郎再次恢复起斗志。 天刚蒙蒙亮,他就踩着朝露,去书院报道。 然而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青青雾霭中,一道如青竹般挺拔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前。 “你是何人?来找谁?”苏玄明轻声发问,唯恐惊吓到女子。 “我叫文钰,你们书院可招女学生?”文钰返过身,白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更显得她清艳绝伦。 苏玄明连忙低下头,不再直视女郎:“招的。可是,我们百川书院情况有些特殊,你家人可同意了?” “我孑然一身,无需他人同意。” “是我冒昧了。”苏玄明打开小院大门,邀请文钰进去一观,“你可有侍女陪伴?我们书院地方偏远,你一个女子,恐有不便。” 文钰自顾自地转了一圈,感慨道:“确实是书屋一座,陋室一间啊。” 苏玄明红着脸,羞愧不已:“囊中羞涩,叫小娘子见笑了。” 文钰倒是不介怀,爽朗问道:“束缚如何收取?我不住校,有下人接送。” 苏玄明长舒口气,幸好这个新生不住校! 书院目前只有两间住房,一间给李大牛,另一间是给自己偶尔留夜用的。 苏玄明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两一学期!” “成!开学时,我再来报道。可是永昌侯夫人讲学?” “啊?对对!” 整个学堂只有阿娘一个夫子,她不上,没人可上呀! 文钰就像一阵风,轻飘飘地来,在书院里转了一圈,又轻飘飘地走…… 苏玄明呆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愣神片刻,过了一会,跑到李大牛房里,对着熟睡的李大牛一顿晃:“我们书院有新生了!我们书院有新生了!” 困倦的李大牛,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道:“恭喜大郎,贺喜大郎!只是,你可否再让我多睡会?昨日院里有动静,今晚,我必定要逮住那个小贼!” 李大牛的话,好似一盆凉水,蒋苏玄明从头浇到脚。 莫非,是吴山长和祭酒派来的人? 他们想做什么?火烧书院?! 苏玄明的脸浮现挣扎之色,最后坚定道:“今晚,我同你一起守夜!” 李大牛瞥一眼脚步虚浮的苏玄明,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苏玄明先是围着书院转一圈,没发现柴火和火油,又去书房查看,并未发现有丢失之物。 卖房屋的老农,见他鬼鬼祟祟的,不免好奇道:“苏大郎,你这是在作甚?” 苏玄明被老农的声音吓得一跳,见是熟人,这才拍着胸脯道:“老人家,你怎么来了?李大牛说,昨夜有贼闯入,我怕贼人对书院不利,便想查找些线索。” 老农的神情很古怪,欲言又止。 “老人家,你昨夜可曾见过可疑之人?”苏玄明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查看篱笆。 老农放下扁担,忍不住提醒道:“苏大郎,莫找了,不在篱笆这里。” “为何?” 老农抽出背篓里的旱烟杆,捏一小搓干叶子,放在上头:“因为不止这一个小贼。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来院子里翻过了。” “啊?!”苏玄明赶紧爬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院藏了东西?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啊。” 老农一口一个眼圈,翻白眼道:“你若是能找到,还能轮得到你买?” “十年前,京都突然有一个传言,说是我这个小院中埋藏着稀世珍宝。于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会有人暗搓搓地来翻找。” 许是想到什么让人气愤的事,老农重重地敲了下烟杆子:“哼,这群缺德冒烟的玩意儿,竟是连那快抽穗的稻子也不放过,好好的一片稻田,被毁了个稀巴烂!” 苏玄明看了眼杂草丛生的荒田,小声嘀咕:“这田也不像是种稻子的模样啊。” 老农用扁担,挑起脚下的泥土,只见杂草之下的土竟然呈现棕黑色:“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大郎,我如何能诓骗你?因着那几年的骚扰,我烦不胜烦,于是干脆不再种田,而是往这地界上,沤了不少肥。” “恶心死他们!”老农骂骂咧咧,继续道,“赶明儿开春,你们把这地翻一翻,除掉这些杂草,就成了上好的一等田!” 休养生息了十年,每年还被各种沤肥的田地,那是比一等田还要难寻的宝地啊! “多,多谢老人家。” 苏玄明是不太懂这片黑土地的价值的,但老农都说自己占了个大便宜,那就道个谢吧。 看到老农要走,苏玄明急忙叫住了他:“老人家,这宝藏?” 老农背着手,蹒跚着离开,扁担不用手扶着,也在他的肩头上呆得稳稳当当:“不知道,没有人找到过,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藏。” 苏玄明重重叹口气,得,听了一番讲古,还是没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苏玄明的翘首以盼中,夜幕降临。 乌云好似一匹黑纱,笼罩住明月,只透出朦胧的微光,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李大牛吹灭烛火,比划手势,示意苏玄明保持住呼吸,不要发出声响。 宽大的竹窗,覆着一层窗纱。 李大牛小心翼翼地掀开窗纱一角,眯着一只眼睛,向窗外望去。 苏玄明有样学样,掀开另一角。 黑夜之中,猎人暗暗潜伏,和猎物比拼定力。 许是昨日的成功,给了猎物勇气。 只见,一道灰色身影从干涸的田沟里窜出来,拿起锄头就开挖。 开挖几下,那人又停下来,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人,这才继续动手! 苏玄明想冲上去,却被李大牛拦住。 下一秒,只见那人像田吏的土拨鼠似的,又停下来,继续张望! 原来,方才他是佯装的!好狡猾的小贼! 苏玄明咋舌,这年头,做个小贼都要搞阴谋诡计了? 李大牛眯起眼睛,待那人沉浸挖土时,这才像个狡兔一般,轻轻几下跳跃,就翻过篱笆,奔到那人面前,一把扑倒! “小贼,哪里逃!敢在你李爷爷的地界上动土!” 第59章 古怪的老头 李大牛一把掀开蒙在小贼脸上的黑布,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布满沟壑,黑黢黢看不清原貌的老脸。 小贼挣脱开李大牛的禁锢,双手捂住脸,一屁股坐在地头上,撒泼打滚:“没脸见人了!” 苏玄明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问道:“李大牛,你可知晓这小贼是何人了?” 李大牛:“他是……” 老头嗖地站起身,大喝一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正是终南山下道士尹正道!” 苏玄明猛地想起饭后闲谈时,阿娘曾提过,终南山上的全真派,里面有个道士叫尹正平,坏得很。 私下里,二弟苏云亭推断,这尹志平必定是阿娘的仇家。 否则,性子和善,人淡如菊的阿娘,怎么会对他耿耿于怀? “尹志平是你何人?” 老头的身形微微一顿,这么巧?终南山下真有姓尹的道士? 莫非这个叫尹志平的跟他们有交情? 老头的眼珠子提溜转一圈,咳咳两声道:“正是在下的本家侄儿。” 苏玄明犹遭电击,呆愣半响。 我滴个亲娘啊,有仇家上门寻仇啦! “李大牛,你管住这个老人家!我去通知我阿娘!”苏玄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田里奔跑。 看到这一幕的老头,啧啧摇头:“真是个不孝子,冬日风寒料峭,即便有贵客临门,也不能去打扰他亲娘老子。” 说完,老头子转头问刘大牛:“你家公子的亲娘是谁?”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什么?!”老头像是被烫到屁股一般,弹起身,撒开脚丫子就想逃跑,却被刘大牛薅住脖领子,一双老腿倒腾半天,竟是寸步未进。 李大牛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怀疑:“你真认识尹志平?” 老头好生为难,该不该认识呢? 话说另一头,当天边露出一丝晨光,苏玄明才赶回永昌侯府。 “阿娘!阿娘!不好了,有仇家上门寻仇了!” 惊慌中又带有一丝兴奋的喊声,瞬间惊醒整个侯府。 “谁?哪个仇家?”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苏云亭。 他披头散发,脸颊红润,竟是连从不离身的墙腻子,都来不及擦。 苏玄明的一双眼睛亮如朝阳,嘿嘿一笑:“尹志平……他本家叔叔。” 被这番动静整醒,收拾了整整两大包袱金银珠宝的顾南夕,整个人都不要好了! “慈母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尼玛的,老二要闯荡的江湖,是真江湖啊!还是金庸笔下,一人可敌千军的江湖!” 这还能玩?! 那些江湖高手屠人满门,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脖颈,怎么觉得这上面之物,如此不稳当? 慈母系统cpu都快干冒烟了:“……,别吵吵,原着中没提这事!邪了个门,莫非害死苏云亭的贼师,另有身份?你们永昌侯府,以武犯禁了?” 顾南夕化作雕塑,被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二人,齐齐搬上马车。 苏云烟紧随其后:“莫着急,阿娘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我带些点心去。” 永昌侯的马车,即便再低调,那也是京都众马车,除了御驾外,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在苏玄明没看到的地方,有那么一小撮人,悄咪咪地跟在他们后面。 天刚微亮,青色雾霭笼罩原野,鼻间闻到混合着凝土和冷冽的湿润。 在马车进入百川书院地界的瞬间,一轮红日缓缓爬上山坡,自东方升起。 百川书院犹如屹立在五彩霞光正中间,散发着神秘威严的气息。 紧跟永昌侯府马车的宋大,见到这一幕,吞咽了几下口水,瑟瑟道:“我们先止步于此。这等仙境,非我等凡人所能入。” 其余几十人,皆称是。 李大牛怕小贼被冻坏,影响审讯,便自己做主,把老头带回书院。 老头一进入书院之中,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东摸摸,西看看。 等到他摸到,房柱上刻着的划痕时,竟是又哭又笑起来:“还在,还在!你们有心了!” 李大牛烧了壶开水,喝上一大口后,这才好似驱散了身体的寒气:“你这老头,到底是谁?莫提什么终南山下的混账话。前朝信佛,终南山下早就没了其他教派。” 老头泪眼模糊,但双眼里却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智慧和犀利:“你又是何人?抓我时,用的是顾家军的擒拿手,身在京都,却对终南山的事这般熟悉?” 李大牛的身形一顿,两人默契地不再提此事。 现场一片静谧,只余下悬挂在火堆上的铜壶,咕噜咕噜冒着泡。 “尹正道!我阿娘来了!”苏玄明高喊着,推开院门。 老头纠缠在一起的胡须,为之一颤,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似乎是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不纠结! 顾南夕一来,就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老头。 他头发乱糟糟,胡须又乱又长,身上的袍子,依稀能看出来原本的白色。 好一副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做派! 这就是武林高手啊! 顾南夕张张口,语气迟疑:“老人家,你看上去……” 急需洗漱一番,饱餐一顿。 还没等顾南夕说完,老头就偏过头,不叫顾南夕打量:“世上之人千千万,总有一两个长相相似。侯夫人,你认错人了。” 顾南夕眸色一沉,通常对方这样说,那就证明两人实际上是认识的! 顾南夕掏出袖中手帕,假装抹眼角的泪珠,哽咽道:“您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到底上哪去了?” 老头沉默不语,只连连唉声叹气。 顾南夕伸出手,递给老头一碗热水:“您又是何必呢?受苦了。” 老头见身份已被看穿,便接过热水,小口喝着:“天下万难事,化作腹中千千结。南夕啊,我是有苦衷的。”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什么人,会隐姓埋名,受苦十多年,却对原主说对不起? 什么人,会在暗地里积蓄十多年力量后,却仅因原主的一句话,就坦诚身份? 排除掉所有可能的答案,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 顾南夕噗通一下,双膝跪地,两眼含泪:“爹爹!你受苦了!” 第60章 别瞎认爹 老头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李大牛猛地回头看向老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不敢置信,惊喜,意外,怀疑以及后怕。 “玄明,云亭,云烟,你们快来跪下,拜见你们的外祖父。” 顾南夕朝苏玄明等人招招手。 苏云亭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恨不得化身为外祖父的腿部挂件,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敬佩:“原来外祖父,这些年,化作终南山下的尹正道了!” 说完,苏云亭哗哗拍掌,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所以,您是去终南山下消灭尹志平,在暗地里替我们扫清障碍了吗?” 嗯?尹志平?障碍? 顾南夕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老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顾南夕,悲愤交加:“好你个顾南夕,你小时候只是有点一根筋。我叫你改一改,没让你矫枉过正!” 说完,老头又点了点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个往歪路上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这毛病传给了你的儿女?” 苏云烟闻言,腾地站起身,拦在顾南夕面前,对老头怒目而视:“就算你是外祖父,也不可以说我阿娘!我阿娘智冠大周,是一等一的才女!” 已经醒悟过来的顾南夕,尴尬地扯扯苏云烟的裙摆。 好闺女,快别说了!为娘刚才闹了个大乌龙!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指着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你娘把那根木头桩子传给你了?” 苏云烟一头雾水,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十分真挚:“那倒没有,只是给了我一本《厨神秘籍》。” 老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向一边,生气和开心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怪异。 “祖传的秘籍?” “当然。我阿娘也不会下厨啊。” 老头的喉头上下滚动几下,不由地正襟危坐下来。 其实,这个爹爹,也不是不能认。 纵观这一切的李大牛,看到老头判若两人的表现,不由地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就在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时,百川书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 天还未亮,京都内从四面八方,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官员或乘坐马车,或骑驴,或步行,走至内城,沿着御街,向皇宫进发。 比官员们起得更早的是摆摊的小贩们。 “热乎乎的插肉面咧!吃完一碗,精神一整天!“ “包子!国子监的包子!圣上吃了,都说好!” 早市上,各色早餐热气腾腾,伴随着小贩们的吆喝声,整条街道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叫饥肠辘辘的官员们为之顿足。 “蒋御史,您也来吃馄饨啊。”李郎中寻到个空座,招呼蒋御史坐下。 蒋御史端着滚烫的瓷婉,艰难得挤过人群,挨着李郎中坐下。 两人呼哧呼哧,大口吃着,一时无言。 直到碗里的馄饨吃掉大半,李郎中这才迟疑开口:“嗯,你家大郎,可曾去过,去过书院?” 李郎中的话,在喧嚣的早市里,叫人听不真切。 “未曾。侯夫人说,纵使前边有千难万难,她孤身一人前往足矣。” 李郎中低下头,只觉得面前这碗芳香扑鼻的馄饨,竟然让人难以下咽。 蒋御史从宽袖中掏出十文钱,放在木桌上,硬邦邦道:“侯夫人善解人意,心胸宽广,并未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你莫要庸人自扰。” 见李郎中仍呆呆地坐在原地,蒋御史微微叹口气,开口催促:“圣上勤政,最不喜迟到拖延。你我还需加快脚步才好。” 李郎中这才缓过神,急忙跟上蒋御史:“多谢您的提醒。” 赶在最后一声鞭响之前,蒋御史和李郎中终于成功赶到大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文官在东侧,以佟太师为首。 武官在西,竟是以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为首。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上首,笑意盈盈,看上去很是好脾气。 在正常的行礼之后,内侍们为一品大员们搬来椅子,好让他们能完整地撑过早朝。 至于官位低的,那就只能硬站着了。 “秋粮统计入库和秋税都已完成,因着今年北地有旱灾,税收减少了一成。” 年轻皇帝蹙眉:“国库充盈,减少一成不妨事。上个月下发的灾区减税政策,各州府可有落实?” “回禀圣上,均已落实。” 大朝会上的这些内容,其实没什么争议,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就当众人以为这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早会时,国子监祭酒突然站出来。 “臣有本请奏。” 年轻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淡定道:“准。” “京都之中,除国子监下属书院外,另有蒙学36所,私学125所。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学子都是我们大周未来的栋梁。” 年皇帝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所以呢?国子监祭酒,你想做什么? 祭酒的声音铿锵有力,好似真的是在为为国为民一般:“未免有夫子误人子弟,我提议,每年对任教的夫子进行考察。” 蒋御史站出来反对:“荒谬!你可知,除却学堂书院,还有不少夫子被人请到家中教导童子。这些人,你如何统计?” 李郎中附议:“没错!何人去考察?考察标准是什么?经律医武算画,门门标准都不一。若是这样推广下去,六部加起来,光干这一件事,一年都干不完!” “没错!科举都只敢三年办一次,何况针对夫子的考核。” “离谱,真是离谱!” 祭酒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佟太师,见他正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于是再次开口。 “既然针对全部的夫子不现实,那就缩小范围。但凡在京都内,想承办私学的,必须通过资质认证!” 蒋御史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没法说。 国子监本就有权监管大周境内的全部书院。 祭酒提出的改革,尽管都知道是在针对百川书院,也没法提出异议。 果然,年轻皇帝:“准。” 这个决议刚刚通过,就有内侍连滚带爬地高呼:“圣上!顾将军没有死!” 第61章 干爹也是爹 “怎么可能?!当时我亲自扶灵回京!”佟太师大惊失色,不小心带倒椅子。 椅子倒地,滚了几圈,直到滚到大殿正中间,这才停下。 整个朝堂,因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复活? 一身中几十支箭,几乎被射成刺猬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活着,那就只能是…… “圣上,有人胆敢假冒顾将军,罪无可赦!”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一双剑眉紧蹙,眼神如寒冰,侧脸上的那道疤痕,因肌肉紧绷,更显狰狞。 “我愿带兵前往,将妖言惑众之人,擒拿归案!” 年轻帝王并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看向抖如筛糠的内侍:“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从实说来。” 内侍跪爬几步,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启禀圣上,是有人见到,永昌侯夫人对一老者跪拜叩首,嘴里还喊着拜见爹爹。” 永昌侯夫人?! 蒋御史的奏本哐当掉落在地上,莫非顾将军真的还活着? 可这么多年,为何他不曾联络朝堂? 是不想联络,还是不能联络? 年轻皇帝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他和蒋御史想到一块去了! “走!我亲自去接顾大将军回京!”年轻皇帝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狠绝。 他就不信,这些人,能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臣愿同往!” 以皇帝为首,一群穿紫戴金的达官贵胄,浩浩荡荡地驶向百川书院。 京都护卫军紧急调动,严密封锁皇宫到百川书院的道路。 “这是发生何事了?这还是几十年来,御街第一次被封锁!” 京都百姓们十分好奇。 大周连着三任皇帝都比较宽宏,本不允许百姓们经过的御街,也都开放,允许百姓们摆摊做买卖。 这是头一次,御街被封锁了! “少打听!完事之后,去福全茶馆喝一杯茶。”帮忙维持秩序的小吏们,对熟悉的街坊邻居使眼色。 众人这才消消停停的,不再一个劲往前挤。 当御驾行驶到百川书院大门口,年轻皇帝下车,整理好衣冠,正正神色,阔步迈入书院,一把推开内门:“顾卿,我来接你回朝!” 话掉到地上,无人能接。 年轻皇帝环顾四望,空旷的房屋中,围着一个小火堆,依次坐着顾南夕,苏玄明兄妹三人,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壮汉,以及一个落魄的老乞丐。 “阿姐,顾卿去哪了?你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对他如何!” 顾南夕不明就里,手指西南方:“顾卿?我爹爹?他在李园。” 年轻皇帝抬脚就要走,却突然想起,李园不就是顾卿坟茔所在? 年轻皇帝无奈:“阿姐,我都亲自来迎了,莫再开玩笑。” 恰在此时,龙武大将军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宋大走进来:“永昌侯夫人对着谁喊爹爹?” 宋大抬头扫一眼,又立即垂下去,颤颤巍巍地指向角落里的老头。 老头此时,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腔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受了好一番惊吓的祭酒,指着老头破口大骂:“好你个糟老头,假冒顾将军,有何居心?你竟然骗吃骗喝到圣上头上来了?来人,拉出去,关进大牢!” 年轻帝王面露失望之色,只是仍旧不死心地看向顾南夕:“阿姐,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过……” 顾南夕还未说完,跟着年轻帝王前来的文武百官就炸开了锅。 “唉,这永昌侯夫人真是的,竟然连爹得也会认错。” “也不能怪她,顾将军同她聚少离多,又没得早,永昌侯夫人对他记忆不甚深刻,是可以理解的。” “唉,白高兴一场。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我愣是没敢吱声。”一武官捂住丢了鞋的脚,洁白的袜套上满是泥泞,还散发一股异味。 周围的同僚捂住嘴鼻,离他八米远:“你回去找去!” “等会的,我看圣上如何发作这胆大妄为之辈!竟敢冒充顾将军,害得圣上如此兴师动众。” 祭酒冷笑:“依我看,应当要斩立决!以儆效尤!” 顾南夕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 这老头虽然是小贼,但被误会成顾将军,纯粹是自己爱脑补的锅! “圣上!请听我一言!”顾南夕噗通一下,跪到地上,“此时与这位老人家无关,皆是我的过错。” 祭酒对着顾南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永昌侯夫人当然有错!连自己亲爹都会认错,纯属不孝!” 说完,祭酒还给顾南夕扣帽子:“莫非永昌侯夫人,是故意认错的?想要利用顾将军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年轻皇帝的眼睛唰地一亮,借着扶起顾南夕的机会,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姐,我明白您的心意。顾将军的名声虽大,但实属人中豪杰,非一般人能假冒的。下次,咱们再细细思量。” 顾南夕百口莫辩。 祭酒还在那跳高:“永昌侯夫人,究竟是这老乞丐蓄意假冒,还是您另有筹谋?” 顾南夕的小脾气,蹭一下就上来。 她斜睨祭酒,冷嘲热讽道:“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的家里事来了?我是叫这老人家爹爹,那又怎么样?他是我义父!” 说完,顾南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老头三叩首:“义父在上,女儿顾南夕拜见义父!” 砰砰砰! 顾南夕的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紧随其后,对着老头叩拜。 “义祖在上,孙儿苏玄明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儿苏云亭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女苏云烟拜见义祖!” 老头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的母子四人。 耳畔是围观群众的艳羡和祭酒的讥讽。 “这老头好生走运,一下子多个永昌侯夫人义女。自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祭酒:“丢死个人,随随便便认义父!你顾家先人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年轻皇帝劝道:“阿姐,您不必如此!我不怪罪这老人家就是了!” 第62章 活祖宗 如果江河能倒灌,时光能倒流,年轻皇帝一定会选择,拦住当个那个不知死活,送蹴鞠球给阿姐的自己! 年轻皇帝想对顾南夕说:“阿姐,收着点神通。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金钱能买来时间,祭酒甘愿用全副身家,兑换时间倒回半柱香之前,他一定会牢牢管住自己的嘴,不多言一个字! 江河之水,奔涌东流。 黄金白银,在时间面前,也不过是一团俗物。 百川书院中,文武百官好似一根根木头桩子,扎在院子中,一动也不敢动。 年轻皇帝身体僵硬地坐在圆墩上,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正在用帕子擦脸的老头。 祭酒缩着脖子,好似一只鹌鹑。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自在的,除了老头,就只有李大牛。 “无知者无畏啊。”祭酒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当个无知者。 足足用掉三壶热水,老头才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和脸。 落魄的脏老头,瞬间变成一个白净的俊俏老头。 可惜,岁月的风霜,终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斩立决?以儆效尤?老乞丐?不配当顾南夕的义父?”老头靠在玫瑰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吹口气。 一旁的祭酒汗如雨下,上一刻的飞刀,好似回旋镖,重重插到自己身上。 老头轻哼:“顾南夕认我做义父,我倒是想看看,顾家那小子的棺材板,盖不盖得住!” “盖得住!盖得住!您若是愿意当我义父,先皇的板子也是能盖住的!”年轻皇帝讨好笑道。 老头瞥一眼皇帝,又看向祭酒:“何为法?我竟不记得,我何时教过你,可以不经三司,就可如此轻易地定下斩立决的罪名!” 祭酒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跪下来:“恩师,我错了。” “昔日,你从太学毕业时,我曾问过你,所学为何?你可还记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祭酒羞愧难当。 老头的话好比一把剥皮刀,将他层层套上的华丽皮囊,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一剥下来。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有些人的血,是瀚海波涛,一浪接一浪。有些人的血是那臭水泡子,孕育蝇蚊蛇虫。” 老头看向祭酒,目光犀利:“你是愿作那碧海,还是想做那臭水沟?” 祭酒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妖,瑟瑟发抖:“多谢恩师教诲。我,我……” 老头见祭酒半天下不了决心,失望道:“罢了,跟你个走狗有甚好说的?怎的,那厮不敢来见我不成?” 年轻皇帝星星眼,小声提醒:“崔大人,我们事先并不知晓是您。” 文武百官齐齐点头,自己若是早知永昌侯夫人请来这一尊大神,宁可称病在家挨圣上训斥,也不能走这一遭! 要吓尿了! 这永昌侯夫人也真是的,区区一个百川书院而已,何必祭出这柄屠神刀? 还有这祭酒,竟然连自己的恩师都认不出来,给永昌侯夫人一个认义父的机会! 文武百官是真觉得,还不如让顾将军复活!顾将军可比这尊大神,手段柔和太多! 老头看向年轻皇帝,睿智的眼神直刺皇帝的内心:“太祖皇帝,一把斩马刀走四方,神来杀佛,鬼挡杀鬼,这才统御九州,光复华夏河山。” 年轻皇帝聆听教诲。 老头:“《太祖起居注》里有记录,范相公问太祖,三皇子柔和仁善,众臣皆服,尊其为贤王,为何要立大皇子为太子?” 年轻皇帝答不上来。 老头闭上眼睛,似乎是看到当年的大周军队气吞山河的盛景:“太宗说,王朝初立,鬼魅横行,继任者不仅要有菩萨心肠,更要有雷霆手段。” 老头看了看年轻皇帝,吞下喉头的叹息:“良辰美景,我不想骂人。你们快走!” 文武百官如蒙赦令,竟是连皇上都顾不得管,一溜烟地逃跑了。 年轻帝王离开的脚步十分沉重,犹陷入泥沼之中,挣脱不得。 “崔大人,您昔年怼天怼地,怼空气,曾怒喷先皇整整三日,直到先皇低头认错,这才作罢。为何,今日,对我这般轻轻放过?莫非,我如此不堪,您连骂都懒得骂一句?” 顾南夕都服了,小皇帝,你敢不敢摘下滤镜,再看世界? 这崔大人,分明是先发制人,以声夺人,好叫你们忘记他落魄的样子罢了! 你怎么还上赶着找骂呢?! 老头一甩衣袖,走到对面的窗户边,给众人留下衣决飘飘的背影:“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我已不是旧年的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全新的我!” 苏玄明等人,以及角落里的宋大,猛地睁大双眼! 对上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果然,崔大人的到来,并不是意外,真的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之中的事! 宋大如同被针扎一半,坐立难安。 小皇帝对着老头,深深一拜:“无论是旧的您,还是全新的您,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帝王,让您有朝一日,能像骂先皇一样,骂我!” 宋大不在乎老头想骂谁,他只想把困惑京都百姓许久的谜底揭开! 等年轻皇帝一离开,宋大就刺溜一下,溜出百川书院,骑上心爱的骡子,挥舞起神气的鞭子,径直奔向福全茶楼。 “兄弟姐妹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谜底解开啦!!” 早早就在福全茶楼等候的吃瓜群众,瞬间打起精神。 “哎呦,我还以为这都要成为未解之谜了,没成想,还有解开的一日!” “宋大,你快上前说说!小二,快给宋大上一壶清茶,各色茶点都来一份,记我账上!” 宋大在小厮递过来的铜盆里,洗洗手,再用洁白的帕子擦去脸上的尘土,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 “你们可知,今日圣上和相公们闹出的这番动静,是为何?” 大腹便便的茶客往台上扔了一锭银子:“莫卖关子,快说!” 宋大捡起银子,言简意赅到:“因为崔大人回来了!” 第63章 顾南夕恐怖如斯! “崔大人?!” 整个福全茶馆如湖泊被扔下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诸多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久违的偶像一般,扔下几文铜钱,拔腿就想去百川书院。 还年轻的小伙子们拉住自己的叔叔伯伯,扬起好奇的脸:“崔大人是谁?为什么从未听说过?” 中年男子们摆脱不了家里的小累赘,不得不按捺住激动的心:“提起崔大人,你们或许不熟悉。但你们可听说过崔三论?” 年轻小伙子眼睛瞪得好似牛眼,跳脚惊呼:“崔三论,一论天下不平事,二论帝王达官权贵家,三论牛鬼神蛇神祖宗言。无所不知,无所不言,一身正气,浑身是胆!” 在台子上的宋大,以掌化拳,重重敲了一下木桌,激动不已:“正是崔三论崔大人!想当年,先皇私服南游,路过一个貌美豆腐西施,强占之。” “那豆腐西施美若天仙,一双柔夷如豆腐一般滑嫩。先皇甚爱之。只是豆腐西施原已成婚,其丈夫不满娇妻被夺,便四叩衙门。可皇家之事,何人敢管?” “最后遇到游历归来的崔大人。崔大人当天就去皇宫,赠先皇一首诗。”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年轻小伙子拍手称赞:“好诗!先皇可是羞愧难当,知错就改了?” 宋大清清嗓子,继续讲古:“那倒没有。先皇说比起跟着朝不保夕的小商贩,不如在后宫之中安享荣华。崔大人便问,豆腐西施本意如何?” “豆腐西施纳头就拜,直言跟有情人相守,便是粗茶淡饭,也赛过山珍海味。” 年轻男子一脸忧虑:“崔大人危矣。他和豆腐西施如此驳先皇的颜面,下场定不会好。莫非,他销声匿迹多年,皆因为这件事?那确实称得上一句,浩然正气存天下!” “非也,非也。”宋大摇摇头,噗嗤一下,乐出声,“崔大人见先皇不知悔改,大怒!喷了先皇整整三日!” “我滴个乖乖,先皇没叫人把他赶出去?” 宋大:“喊了。去传令的太监,走一个,消失一个,直到先皇认错,禁军这才迟迟赶来。” “先皇没秋后算账?” 宋大满心惊叹:“找了。不仅被崔大人挡了回去,还被崔大人揪住小辫子,又喷了三日。如此反复三回,先皇便歇了心思。” 年轻小伙子也服了:“永昌侯顾夫人认下崔大人做靠山,岂不是再也无人敢为难百川书院?!” 终于说回正主了,宋大颤抖着声音道:“崔大人说,旧的他不去,新的他就不会回来!” 福全茶楼闹哄哄成一锅粥。 “永昌侯夫人的话应验了!不愧是河神娘娘!” “我倒觉得是永昌侯夫人悉心算计的结果” “胡说,明明是神力!” 茶客们为是神力,还是可以筹谋争论不休。 二楼的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停地用帕子抹眼泪:“永昌侯夫人苦尽甘来了,有这么个义父在,我看谁还敢欺负她!” 成国公少夫人不停地向门口张望:“这小妮子,气性这般大?给她递帖子,她竟然也不来?” 一直没见到人影,成国公少夫人这才坐下来,好笑道:“不愧是崔大人啊。今日,我家郎君归家时,像是失了魂一般,吓出一身冷汗!” 成国公少夫人眼里俱是戏谑之色:“我给他钱去花楼,他竟是像接烫手山芋似的,都不敢拿!” 牛夫人轻拍成国公少夫人的肩膀,嗔怒道:“趁着崔大人在京,你好好拾掇你郎君一番。他必定不敢跳脚!” 成国公少夫人意兴阑珊:“唉,有什么好拾掇的?天下男人皆薄情,就连恐怖如斯的永昌侯夫人,也不稀得拿捏郎君,我们何必去做这个苦差事?” “永昌侯夫人的心志不在后宅,而在这朝堂……”牛夫人急忙捂住嘴,僵硬地岔开话题,“这崔大人,一生不曾结婚生子,没想到,竟会收下永昌侯夫人当义女。” 成国公少夫人瞥一眼牛夫人,佯怒道:“有甚好瞒我的?扭扭捏捏,不像话。崔大人本是清河崔氏麒麟儿,崔氏指望着他带着家族重回荣光之巅。” “可崔大人是个反骨仔,一心认为世家门阀如天下蛀虫,需请理之,于是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娶妻生子!” 牛夫人惊诧地看向成国公少夫人,刮目相看道:“不得了,你何时偷偷长进了?!” 成国公少夫人双臂抱于胸前,娇哼道:“因着崔大人的这番特立独行,我们从小就被家里教育荣辱与共。我如何能不知?” 成国公少夫人私心里是羡慕崔大人的,一羡慕他是男子,二是羡慕他有勇气,有能力跳出樊笼。 牛夫人感受到好友的失落,便一把搂住她,轻声劝慰:“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亦有我们的精彩!就例如永昌侯夫人,若是从夫妻感情来看,她没甚能拿出手的。可是谁敢说她不如男?” “她能找到,一走就是十多年,杳无音讯的崔大人。谁不佩服她神通广大,消息灵便?” “她能让立誓不在娶妻生子的崔大人,认下她这个义女。谁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能早早地说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见她心中早有丘壑!” “她上不了朝堂,便使计,吸引文武百官,连带着圣人,一同来到百川书院,见证她认下义父的时刻!” “她借着崔大人之手,狠狠打了祭酒的脸!” “因势利导,借力打力!因这番变故,百川书院名扬京都!” 牛夫人越说越激动。 她似乎看到光辉的未来。 在这男子为尊的世界,即将有一全新的书院,如冉冉升起的新星,踩着国子监,强势地占据京都高等学堂之位。 而这个书院的山长,正是一名女子,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无数后宅女子,暗暗留心百川书院。 永昌侯府顾南夕,向来不走寻常路,不知,这个百川书院会不会有特殊之处? 第64章 宝藏在哪? 比起京都女子对顾南夕隐隐的期待,一股暗流在京都涌动。 “崔大人回来了,那宝藏是不是也会在顾南夕手中?” 穿过曲折游廊,走过细碎的石子路,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碧绿的湖泊,一个四四方方的六角亭,屹立其中,纱幔低垂。 亭柱被昂贵的锦缎包裹缠绕,就连亭子内部的顶部也用绣花毛毡隔起。 朦朦胧胧间,尽显奢华。 亭子里的人影,隔着纱幔,叫人看不真切。 亭子外面,一袭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脸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腰间的短刃在散发着点点寒光。 “你是不是有病?大白天的,穿一身黑,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还是,你以为京都巡卫都是睁眼瞎?” 亭中男子生气地掷下一个酒壶。 洁白的瓷壶叽里咕噜滚到亭子外,洒落一地的酒水,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黑色人影晃了晃,绝望地留下一句话,便轰然倒地:“主子,我晕酒!” 男子气急,怒骂:“就是因为你这群酒囊饭蛋,我等了整整十年,都没等来绝世宝藏!” 一旁守着的管家,一边命人把醉酒的黑衣男子抬下去,一边轻声劝道:“主子,咱们早已富可敌国,何必花费人力物力,去找那宝藏?” “你懂甚?!有传言,崔大人曾和至交好友秘谈,他把秘籍埋入地底!崔三论自小长在富贵窝里,能把夜明珠当成弹珠子玩,能让他当成宝贝的,岂是一般的俗物?” 管家猜测“崔大人三岁前犹如痴呆儿,后一道霞光落入院中,自此,崔大人如明珠拂尘,展露光华。崔家人说,是有仙人抚顶。莫非,这宝藏,是修仙秘籍?” 亭中男子语气沉沉,充满志在必得:“无论这宝藏是不是修仙秘籍,我一定要拿到手!” …… 身心俱疲的顾南夕,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认下的这个义父,不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行。 “回府?我不回去!我就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简朴生活。”崔三论大字一摊,赖在李大牛的床上,不肯起身。 李大牛无奈,好声好气道:“崔大人,您躺的是我的床铺!” 苏云亭不明白崔三论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只一心在乎那尹志平:“您到底是不是尹志平的本家伯伯?” 崔三论十分光棍地回答:“不认识,我瞎编的。这尹志平到底是何人,叫你念念不忘?” 苏云亭失望地垂下眼眸,一句话三喘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一般:“我家的仇人。他能飞檐走壁,自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李大牛的动作微顿,瞳孔一缩,飞檐走壁?这个倒是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是,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便是从前顾家军的神射手,也不能做到! 莫非,这和河神娘娘的炸桥一般,是借助外物? 李大牛假借着整理床铺,偷偷把被褥下压着的小纸条碾碎。 看来,自己还得继续潜伏…… 顾南夕拗不过倔老头,正打算回去,却被老头叫住脚步:“你走便走了,把苏云烟留下。” 嗯?! 老头咳咳两声,眼珠子提溜转:“总得留下个孙孙在我跟前敬孝吧。” 顾南夕怎么可能同意?! 就算是义父,就算是把祭酒喷得狗血淋头的崔大人,顾南夕也绝不可能把十来岁的女郎,单独留下! 苏玄明站出来,大声道:“义祖,我来孝敬您!” 老头眼睛一亮:“你也有《厨神秘籍》?” “没有。” 老头的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道:“哦,要你何用?” 苏玄明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用,于是闭嘴不言。 “云烟娘子,我给您带膳食来了!这是店里新做出来的!”阿勒川左手一个拎盒,右手一个提篮,兴冲冲地跑过来。 苏云烟大喜过望:“可是我们研究许久的绝世美味?” “正是它!”阿勒川频频点头。 苏玄明和苏云亭闻到不详的气息,对视一眼,偷偷溜了出去。 老头听到绝世美味四个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床也不躺了,冲到阿勒川面前,催促道:“快掀开,让我尝尝!” 阿勒川没见过这个老头,便双手护住食盒,目露警惕。 苏云烟:“这是我义祖。你分给他尝尝。” “好咧。”一听是苏云烟的义祖,阿勒川就像是换个人似的,由呲牙的小狼崽,换成摇尾巴的小狗崽,温顺至极。 老头的眼睛早就黏在食盒上,一动也不动。 等到盖子被掀开,浓烈的味道把他熏个仰倒! “臭豆腐?!”顾南夕惊了,自家闺女做正经饭菜的手艺不咋地,做起这些特殊小吃来,手到擒来啊! 光闻着味,就知晓,这臭豆腐极正! 李大牛捂住口鼻,去探老头的鼻息,见还有呼吸,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床铺,急忙把老头抱到床上。 我滴个老天爷啊,幸好崔大人没事。 万一被臭死过去,岂不是砍头的罪过? 别看崔大人没怎么上过班,可他身上扛着正一品的官职! 顾南夕见到李大牛这般战战兢兢,也不好意思拿筷子夹臭豆腐:“李大牛,你先照顾好义父。我们回府后,会派下人送些生活用具。你们缺什么,尽管去府里提!” 等顾南夕带着苏云烟,阿勒川走出书院,就发现苏玄明兄弟早跑了! “别管他们,我们先上车。”顾南夕着急吃臭豆腐,这东西若是凉了,很影响口感的。 阿勒川怕有人抢,在上车之前,还探头四处打量一圈。 顾南夕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打开食盒,就见一黑衣人窜进来,举着明晃晃的长剑,对准三人。 “别喊!别叫!马夫已被打晕过去!只要你们乖乖交出来,我不会伤尔等性命!” 顾南夕小心推开离自己只有半寸远的剑锋,艰涩开口:“好汉,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 黑衣人指着食盒,冷笑:“别以为换个食盒装,我就会认不出来,这就是宝藏!顾南夕,你再如何聪明绝顶,还不是被我看破了!” 阿勒川紧紧护住食盒,一双眼睛如狼一般,冒出寒光。 黑衣夫人的剑又靠近顾南夕几分。 顾南夕叫破音:“给他!” 尼玛的,自己想吃个臭豆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第65章 大家都说宝藏被顾南夕藏起来了 顾南夕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可以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 没成想,自百川书院归来,自己就一日都不曾歇过。 “阿娘,过几日便是交年节了,可要叫哥哥们回来祭灶?” 因着要过节的关系,苏云烟放下了铺子的开张准备工作。 大周朝的交年节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和小年是同一天,通常大家会在这一天祭灶,送百神。 顾南夕瞥一眼微带失落的苏云烟,淡淡开口:“你们一起准备。” “诶?可祭灶不是由男子主持,女子需回避吗?”苏云烟忐忑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顾南夕一锤定音:“咱家没那些规矩。你们好生准备着。” 顾南夕在心里暗暗补充道,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苏云烟一走,一个多月都不曾碰面的永昌侯府老夫人竟然主动来找顾南夕了! 顾南夕心中警笛长鸣,无事不登三宝殿,能出动老夫人,那得是多么大的事啊! 老夫人在邱嬷嬷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到顾南夕对面,咳咳两声,严肃的脸上挤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儿媳妇啊……” 顾南夕浑身一寒,急忙接话:“娘,您有话就直说吧,咱们十多年的婆媳情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老夫人的目光闪烁,心里直打鼓,这不是经过十多年的相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么…… “儿媳妇,我知道,你这人一心为侯府和几个孩子们。在我心里,这侯府的世子之位就是玄明的!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顾南夕点头,可不呗,永昌侯府被满门抄斩时,可不就像串在一起的蚂蚱? 老夫人见状,继续发力:“侯府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是腐朽之木。你身为侯府的一员,是不是该尽一份力?” 顾南夕:“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夫人气急败坏:“好你个顾南夕,坐拥前朝五百年的宝藏,竟是连一丁点都舍不得拿出来!你该不会是把这宝藏全给了你的情郎吧?” 顾南夕面色一僵,咱能别提情郎的事吗? 这事就过不去了? 再说了,五百年宝藏又是出自何种离谱的流言? 还未等顾南夕解释,在老夫人“我就知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中,小皇帝派人把顾南夕接进宫。 皇宫虽小,但奢华至极。 殿顶铺满琉璃瓦,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金器九龙夺珠为灯,珍珠为幕帘。 三尺宽的紫檀木圈椅上,坐着一个人影,正低头,持笔在描绘些什么。 “阿姐,我待你如何?” 年轻皇帝头也不抬,轻声问道。 顾南夕沉默了,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你为何不回话?”年轻皇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如兔子,口口声声质问。 “我是如此信重你!把整顿国子监的大事都交给了你!” 顾南夕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离摆烂的日子愈行愈远,本就憋着一股火,听到年轻皇帝这番话,这心火是彻底压制不住了! 顾南夕自顾自地寻到床边的软榻上坐下,木着一张脸道:“你本就不该把这事交给我。” 全因小皇帝的骚操作,给自己加了多少活! 年轻皇帝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紧接着蹙眉沉思片刻,作恍然大悟状。 年轻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缓慢踱步到顾南夕面前,语重心长道:“阿姐!我知,以你的能耐,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是大材小用,委屈了你!” “但因前朝女帝和长公主擅权之事,如今朝堂对女郎从政,很有抵触心理。阿姐,你先受点委屈,等你做出政绩,我必定重用你!” 顾南夕惊奇地看向年轻皇帝,他这该死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对上顾南夕的视线,年轻皇帝郑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算话!” 说完,年轻皇帝的视线有点闪躲,两颊上浮现朵朵红云,支支吾吾道:“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顾南夕揉揉胀痛的额角,有气无力道:“那还是不要讲了。” 年轻皇帝坚持:“还是要讲一讲的。大周朝烈火亨油,四周群狼窥伺,我一心想效仿太祖,还天下昌平。但先皇去的早,无人教我该如何做……” 年轻皇帝挤出几滴泪,像是受尽委屈:“就连崔大人都不稀得骂我。” 顾南夕冷笑,就皇帝这脑回路,崔大人无需开口,他已每日自省吾身三次! “阿姐,崔大人既然把宝藏治国经略传给你,能否借我一观?”年轻皇帝可太感动了,瞧瞧自己多么开明,都没抢夺,只提出借一借。 顾南夕冷冷开口:“宝藏?义父给我宝藏了?” 年轻皇帝把脑袋点成啄木鸟:“人尽皆知。” 顾南夕的双目露出寒芒,几乎要把对面的人射穿:“这宝藏,到底是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还是治国经略?” 年轻皇帝毫不犹豫地开口:“当然是治国经略!崔大人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可能会把区区几百万两放在眼中?” “你亲眼所见?” “我对崔大人神交久矣,他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顾南夕腾地站起身,挥一挥衣袖,俏脸一板,从咬缝里挤出一个个字:“我去问问我的好义父,这宝藏如!何!处!理!” 顾南夕风风火火地跑出皇宫,留下年轻皇帝在身后声嘶力竭:“阿姐,别忘了,过完除夕,百川书院需进行资质考核!” 皇帝的话,飘散在空中,除了惊飞几只鸟雀,没有在顾南夕心里留下一点波澜。 顾南夕满脑子都是宝藏,宝藏!见鬼的宝藏! 疾驰的马车,载着愤怒的顾南夕,在原野上驰骋。 直到,百川书院的牌匾印入眼帘,顾南夕立马跳下马车,一脚踹飞大门,气势汹汹地去找崔三论。 “阿娘,发生何事了?何人惹你生气?” “主子,您慢点,小心摔了。” 顾南夕撞开苏玄明和李大牛,找到正在烤火的老头。 为顾南夕的气势所慑,老头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一缩,战战兢兢道:“说话归说话,不许动手。” 顾南夕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嘴唇颤抖:“宝藏?嗯?” 老头眼神闪躲,显然他也知道发生何事。 顾南夕双目赤红,怒发冲冠:“传给我了?” 老头环顾四周,想寻个安全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顾南夕猛地扑向老头,抱住他的双腿,嚎啕大哭:“义父!宝藏到底是何物?你倒是给我呀!” 第66章 认爹的代价 顾南夕很是悲愤,这黑衣人性子也太急了些? 他想吃臭豆腐,等苏云烟的美食店开业了,想要吃多少会没有? 用得着兴师动众,舞刀弄剑,就来抢一口吃的吗? 还口口声声喊宝藏…… “阿娘……”苏云烟的表情混杂着后怕,开心以及感动。 阿勒川缩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我没有用,护不住臭豆腐。” 苏云烟递出手帕,轻声抚慰:“不是你的错,对方手里有剑,我们手无寸铁,如何能敌?” “只是,我竟不曾想到,原来,我做的美食竟然有这么狂热的爱好者!”苏云烟拉住顾南夕的手,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话到了喉头,被一团棉花塞住了。 缓了片刻,苏云烟这才掷地有声道:“多谢阿娘把秘籍传给我!我一定会把我们顾家美食发扬光大!” 嗯?怎么变成顾家美食了? 顾南夕本不想打击苏云烟的自信心,但一想到,自己不说实话,迎接她的是来自现实的铁拳。 于是,顾南夕组织好措辞,委婉道:“云烟,你这饭店既然取名百味饭店,这菜品应当有百味才对。” 苏云烟先是迷茫片刻,随即了悟点头:“我懂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您是在鼓励我不要循规蹈矩!” 顾南夕迟疑,苏云烟这么理解,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为什么,自己的这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应该没问题吧? 即便出了问题,不过是一家小小的餐馆罢了,总不至于发生人命…… 顾南夕放下心来。 另一头,黑衣人手提两个食盒,在沿街百姓看傻子般的目光中,飞速进入一个小院中。 “主子!我将功赎过来了!”黑衣人嘿嘿笑着把食盒递给管家。 管家想打开盒子检察一番,却被黑衣人神秘兮兮地拦住:“管家,这可是崔大人的宝藏。您打开看,不合适吧?” 管家急忙收回自己的手,脸上浮现怀疑之色:“真是宝藏?” 黑衣人几乎要把尾巴翘上天:“那是自然!我亲眼看见,崔大人把食盒给顾南夕之后,就倒地不起!呵,他们难道以为借着食盒的掩饰,就能蒙蔽住我吗?!太天真!” “真的?!小黑,给你记一大功!”匆忙赶来的男子,仰天大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全大周寻找整整十年的宝藏,终于落到自己手中了! 这人间富贵,如何抵得上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神秘男子沐浴焚香,对着食盒恭恭敬敬上了散柱香后,这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浓烈的臭味立刻喧宾夺主,弥漫整个狭小的房间。 管家忍不住扶墙干哕,生不如死之际,还不忘表忠心:“主子!有毒!” 神秘男子不死心,轻捻起一块黑色的小方块,闭上眼睛,放入嘴中。 那流淌的汁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神秘男子闭目感受片刻,发现除了自己被这臭味由里而外地腌入味了,竟然没有其他丝毫的变化! “糟糕!好阴险的心思!好歹毒的计划!”神秘男子立马招呼众人转移。 黑衣人不解:“主子,为何?” 神秘男子惨遭中招,心里存着一股气,看黑衣人的眼神颇为不善:“这臭味绕梁三日,犹不能解!这顾南夕分明是知道,有人觊觎宝藏,便使诈,只要接触过这毒物的人,浑身都会散发特殊的臭味,她只需顺味而来,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 “顾南夕恐怖如斯!”管家加快了打包的动作。 神秘男子不甘心被顾南夕摆一道,扭头吩咐黑衣人:“不要以为,出来卖命就能不念书!明日,你就去百川书院报道!” 哈?! 黑衣人傻眼,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后果竟这般严重?! 神秘男子废掉一个据点,外加在温泉池子里泡了整整三日,这才摆脱掉顾南夕的追踪。 而他这番凄惨的遭遇,很快就在整个寻宝圈子里宣传开来。 “竟然连那位都中招了,这顾南夕果然不好对付。”白胡子老头目光闪烁。 “呵,要我说,顾南夕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我们还不确定,宝藏是否在她手中。她这样多此一举,就是在告诉我们,她手里确实有宝藏!” 低沉的男声如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可是,顾南夕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下套,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百般手段?” 婉转的女声,叫人一听,就全身酥麻。 沉默半晌后,角落里传来阴恻恻的桀桀笑声:“嘻嘻,她顾南夕能防得住我们,还能妨得下天下众人?能防得住龙椅上的那位?只要我们搅乱这摊浑水……” “各凭本事!” “好!各凭本事!” 在有心人的蓄意传播下,顾南夕身负宝藏的传言,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 福全茶楼,茶客们交头接耳:“我有一个秘密!” 对方眉毛一挑,心领神会:“宝藏!” “没错!听闻是前朝的龙脉所在!埋藏着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那地砖都是用的金砖,照明用的是南海夜明珠,点的香用的是千年沉香……” “咦?不对啊。”邻桌的茶客探头来,“为何我听闻的是,那宝藏是治国绝学?本是仙人送给崔大人,崔大人只读懂半本,就能治国平天下。崔大人说,永昌侯夫人比他资质高,所以把全书都给了她!” “嗨!你们都说错了!分明是长生药的炼制方法!”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万堂春的紫春娘子说,埋藏的是阴阳双修法!” “胡说八道,崔大人从未成婚,如何双修?分明是童子功大法!”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瞧见了一般。 这宝藏的说法,包罗万象,总有一款,能直击听众的心灵,让其蠢蠢欲动。 普通民众只能口头上参与下,并不能拿顾南夕如何,毕竟她可是河神娘娘! 但这波流言,如同海上飓风,在平静的海面肆虐。 殊不知,海底深处已经浪潮翻涌…… 第67章 老头说他没有 老头浑身一哆嗦,万万没想到,顾南夕的哭声是如此的豪放不羁,哪有京都贵女的半分仪态? “你先起来,都是当娘的人了,注意点分寸。” 顾南夕不肯起,耍赖道:“在义父面前,我永远是六岁小女郎。” 崔老头无奈,劝道:“京都百姓的性子,你难道还不知晓么?听风就是雨,传到第三人口中,就是下雹子。我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宝藏?” 顾南夕的脑瓜子转得飞快:“既然如此,您做什么要当小贼?莫非,这宝藏埋藏在田里?” “莫胡说!”老头唉声叹气半晌,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当日腹中饥饿,这才寻思上田里挖点野菜。” 顾南夕嘶嘶盯着老头的眼睛,质疑道:“你上荒地里找野菜?” 老头理不直气也壮,梗着脖子道:“正因为是荒地,这才有可能会长有野菜,好好的农田,谁会任由野菜生长?” “那您为什么不解释?害得我背好大一口锅。人人都探我口风,让我分出宝藏来。” 老头抚摸顾南夕的发顶,意味深长道:“有得必有失,这就你认下义父的代价啊。” 顾南夕的双眼饱含泪水,这义父确实帮忙解决了书院的不少问题。 可代价忒沉重了些。 “谁敢欺负我阿娘?!”闻讯赶来的苏云烟,怒气冲冲地看向众人。 自己的好阿娘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 苏云烟的一颗心都快碎了,豆大的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明眸好似海上龙卷风,酝酿着惊天风暴。 “不许哭!”老头话音刚落,胳膊就好似被一双铁钳夹住,下一秒就要与身体分离。 苏云烟抱着老头的胳膊,左摇右晃,脸上泪痕斑斑:“义祖,您作甚要欺负我阿娘?我从小没了爹,阿娘也从小就没了爹,您怎么可以欺负没爹的孩子?” 老头的手麻了,用眼神向顾南夕求救。 顾南夕擦干眼泪,站直身体,感慨不已:“儿女都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义父,这就是您儿孙满堂的代价啊。” 何为现世报? 这就是现世报! 尽管老头感受到苏云烟的巨力,但还是咬死不松口,反正就是没有所谓的宝藏。 顾南夕对苏云烟使个眼色,两人一同去书房。 苏云烟揪着衣摆,一脸的为难:“阿娘,不能再用力了!我再使劲,义祖的胳膊就得脱臼!” 顾南夕眸色沉沉,打开一条门缝,瞄见老头争龇牙咧嘴地揉胳膊。 “原以为这老头好面子,我们能很轻松地拿下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软硬不吃!” 苏云烟不解:“既然人人都说宝藏在您这里,您为什么不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就说是宝藏呢?” 顾南夕拉住苏云烟的手,欣慰道:“豆腐脑没白吃,你都晓得动脑筋了!你再想想,如果我给出的宝藏非你所要,你会如何做想?”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定是您使出的障眼法!” 顾南夕心中暗暗叫苦,现在事情彻底僵住! 唯有让崔老头自己拿出宝藏,才能破局!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苏云烟一想到络绎不绝来府里拜访的人群,手脚就发软,嗓子也干疼。 “人无完人,义父既然认下我这个义女,那就说明人到晚年,也期盼着儿孙绕膝,渴求家庭的温暖!”顾南夕决定对崔老头,使用攻心计! 大厅中的崔老头微微勾起唇角,家庭的温暖? 呵,自己就是那万年石头成的精,长得一副铁石心肠! 小南夕,放马过来! “义父,后日便是交年节,您不若和我们一同回府?”顾南夕准备好一大堆说辞,好没来得及用,就听见崔老头轻飘飘来了一句。 “好。” 顾南夕挑眉,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坐着马车悠悠地回到永昌侯府。 崔老头的院落,在顾南夕认下义父第二天就已经收拾好了。 这院子夹在苏玄明和苏云亭中间,远离后院,避免了很多口舌是非。 崔老头坐等来自顾南夕的家庭温暖,却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是苏云烟。 “义祖,祭灶要用的五色米食,花果,麦芽糖。阿娘说街边卖的不甚合口,让我们亲手做一做。” 苏云烟拉着崔老头的手就往厨房跑。 崔老头一脸懵逼:“云烟,是不是你听岔了?你阿娘是让你做给我吃?” 苏云烟摇头,斩钉截铁道:“《魏风》有云,父爱如山,厚重无言,父爱如海,深沉广阔。能与山河和海比肩的只有天!而民以食为天!阿娘正是给您一个展现父爱的机会啊!” 崔老头一时间,不知是该夸赞苏云烟还会背《魏风》,还是批她牵强附会。 或许,这只是个借口? 顾南夕在厨房准备了惊喜,打算先抑后扬? 然而,直到太阳快落山,崔老头搅拌麦芽糖的手酸疼不已,这惊喜却迟迟不来! “义祖,我们一起去拜万回哥哥!”苏云亭塞给崔老头一个万回哥哥神像。 万回哥哥是大周朝的团圆之神。 大周朝的百姓们相信,只要祭拜万回哥哥,就能和千里之外的亲人们相聚。 其神像蓬头笑面,身穿绿衣,左手擎鼓,右手拿棒,看上去,神秘又诡异。 崔老头打小就怕这神像,于是急忙捂住眼睛:“云亭,你自己去吧。” 苏云亭不愿意:“阿娘说的,清河崔氏离我们甚远,您多年未归家,定是思念家中亲人。” 崔老头吐血,又不肯叫人知晓,他堂堂崔三论会害怕一小小的万回哥哥,于是硬撑着一股气,简短地祭拜过后,便想回自己院落中。 这惊喜,崔老头是不期待了! 刚躺到床上,只见床底冒出幽幽火光,照得人影晃动! 崔老头大惊,立即弹起来:“着火了!” “嘿嘿,义祖,莫怕!我在照虚耗,阿娘的吩咐,第一个就给您照!”苏玄明自床底爬出来,灰头土脸道。 照虚耗也是大周朝的习俗,据说虚耗是一种鬼,所到之处,那里的人就会损失财产,库藏空虚。 因此,只要照虚耗,来年就能财源滚滚。 “义祖,您两袖空空,定是招惹上虚耗了。你看,我们可否孝顺?可否贴心?您是在感动落泪吗?”苏玄明求表扬。 第68章 挖宝藏喽! 夜黑风高,永昌府外,热闹嚣天,叫声鼎沸。 崔大人的一颗心,却如坠冰窟窿,寒冷得紧。 崔大人仰头四十五度,凄凄凉凉:“顾南夕,算你狠!如果这就是你送的温暖,那么,我不要也罢!” 说完,老头子披上衣服就想回百川书院冷静冷静,这一片柔软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义祖!世人常说,汝父年来实鲜欢,牵衣故作离别难!您怎么忍心弃我们而去?!” 苏玄明一把抱住崔老头的大腿。 崔老头拽住摇摇欲坠的裤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我不松!我怎么能在年节时候,让您一个人孤零零在百川书院度过?” 崔老头:“还有李大牛陪着我。” 苏云亭:“李大牛又不是您的亲人,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崔老头冷笑,李大牛虽不是亲人,但不会使唤自己干活,也不会逼着自己接触万回哥哥,更加不会半夜里藏在床底下吓唬人! 顾南夕匆匆赶来,扶着崔老头哆哆嗦嗦的手,一脸担忧:“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如筛糠?我曾听说,人老了之后,会得一种叫帕金森的病,莫非您也……” 崔老头艰涩地转过头,上下打量面色红润的顾南夕,麻木问道:“顾南夕,你们一家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顾南夕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暗叹,不愧是崔大人,已经透过表象看到了实质! 侯府这一家,自己是个穿越者,其他都是炮灰反派! 这身为反派的气质,竟是连原书中的人物,都已经看出来了? “我们吃的皇家饭!端的是皇家碗!”顾南夕对着皇宫方向表忠心。 崔老头的瞳孔一缩,九百个心眼子同时转了转。 原来,顾南夕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圣上的授意? 也对,顾南夕小时候只是呆了些,并非这般狡诈如狐,本质上是个乖孩子。 莫非圣上想借着宝藏之事做点什么? 崔老头站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战半晌,这才下定决心:“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罢了,既是圣上之意,我便豁出去了!” 崔老头反抓住顾南夕的手,一腔孤勇,好似即将出征的将士:“走!我带你们去挖宝藏!” !!! 顾南夕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爱的力量这么强大,家庭的温暖这么神奇? “快!云烟!云亭!速速准备马车!” 感动这种情绪,就是一秒钟的事,下一秒说不定就会反悔! 所以不能给义父反悔的机会! 京都街市内,小贩们挑着担子,沿街贩卖杂色米饼,五色米食等祭灶物品,方便没时间准备的人家购买。 在御街则举办一场盛大的迎万回哥哥的祭神游行。 足足有两人高的神像,被八人抬到肩膀上,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它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次做神像的,也不知是哪位鬼才,竟在两眼处各点上烛火,叫万回哥哥好似活过来一般,在夜里的京都,格外醒目。 马车里的苏玄明掀开车帘,看向远处的游神队伍,心里一阵悸动:“今年万回哥哥的庆典这样盛大,来年必定是个团圆年。” 崔老头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在九泉之下,他们不可能上来相聚,只能自己下去团圆。 顾南夕则用帷帽牢牢挡住自己的脸,可不能叫京都百姓瞧见自己的动静! 苏云烟默默地用磨刀石磨铲子,这次出行,没敢带小厮们。 大哥手无缚鸡之力,二哥柔弱不经风,义祖年纪大了,阿娘身子骨才好,这个家,终究要靠自己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驾着马车的苏云亭搓搓手,对着冰冷的双手哈口气:“阿娘,到书院了。” 崔老头第一个跳下马车,眯起眼睛四下一看,找到最开始挖的那个洞,努努嘴:“喏,就在这里!” “阿娘!你们站远些,看我的!”苏云烟穿得利索,抡起铲子,吭哧吭哧一定挖。 崔老头翻白眼:“当年,我偷摸挖了十天的坑,仅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晚上就挖出来?!” 铿锵! 铲子似乎碰到某个坚硬之物,震得苏云烟手掌发麻。 崔老头急忙跑到洞便边,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可是洞里,那静静躺着的大木箱,上面还有自己亲笔刻下的划痕。 那沾着泥土的铜锁,还在尽职尽责地守护宝箱之物。 两行热泪自崔老头的脸上滑落,崔老头的眼神里露出怀念之色:“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崔老头担心苏云烟会把箱子挖坏,便自己亲自下场开挖。 顾南夕等人围着洞口,一直等,从月上梢头,等到明月当空,这才终于看清楚这个箱子的样貌! 这箱子看上去古朴简单,上面是类似稚儿的画作,有搞笑古怪的,也有类似“我自乘风归去”的豪言。 崔老头抱着箱子又哭又笑:“终于找到了!我这十来年,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担心有人把你偷走啊!我何其后悔,当日不该和那老小子打赌!” 顾南夕见崔老头这宝贝的模样,心里不落忍,便解释道:“义父,你放心,我不抢你的宝贝。你就给我们看一眼,届时,我派人去仿造一下,以堵众人的嘴。” 崔老头唉声叹气,好像被人挖去心头肉一般,眼里满是痛惜。 恋恋不舍许久,这才从脖领处掏出一把铜钥匙,准备开锁。 恰在这时,李大牛听到动静赶来,见到是顾南夕等人,送了好大一口气:“夫人,您终于来了!您今日忙着过交年节,我不敢去打扰。” 李大牛从腰中掏出一封帖子,噼里啪啦说道:“蒋御史派人送信,说是朝中有官员对宝藏一事耿耿于怀,在朝会上提出,宝藏本属大周朝廷,不该归个人所有。” “经过一番争论后,朝廷上下达成一致,这治国经略应交给最能发挥功效的人!因而,在来年的百川书院资质审定中,将由六部联合松山书院,国子监共同进行审定!” 顾南夕淡笑道:“不怕,大不了,我们复刻一个宝藏交给朝廷就是了。义父,可对?” 治国经略而已,想抄多少份就有多少份!哪里值得争抢? 一旁的崔大人缩缩脖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第69章 宝藏究竟是何物 “义祖,你快点把宝箱打开,也不知这到底有多少卷治国方略,竟然要用这么大一个箱子来装。” 苏云烟想想都犯愁,这么多卷书,要抄到什么时候去? 这等秘籍也不能雇书生来抄啊。 “啊,这个……”崔老头顿觉这宝箱犹如千斤重,一时间宝箱重重坠地,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义祖,您小心着些,还是我来吧。”苏云亭上前,想要取下崔老头手里的钥匙。 “不,不用。”崔老头苦着一张老脸,紧紧攥住钥匙不放。 “叫你开你就开,扭扭捏捏放不开。” “叫你拿你就拿,绝世宝物就在那!” 顾南夕,苏玄明等四人拍着掌,喊着口号,鼓励崔老头勇敢地迈出关键的一步! 崔老头深知,大势已去,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闭上眼睛,钥匙一拧。 咔嚓! 严丝合缝的通缩被打开了! 埋藏地底十年的宝藏重见天日! 明月落下,旭日升起。 朝霞晨雾,万籁俱静。 突然,远处的密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早起的鸟儿喳喳叫着去寻虫儿吃。 崔老头微微抬起头,环伺众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这些就是宝藏。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苏云烟揉揉自己眼睛,怀疑人生中:“义祖,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苏玄明迟疑开口:“莫非治国经略是用神秘墨水写在上面,需要浸水,火烤,才能显露出来?” 崔老头生怕这个二愣子会一把火烧光自己的宝贝,连忙扑在上头:“不可!就是普普通通一俗物罢了。” 顾南夕无话可说。 宝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个泛黄的枕头,一床大红色抱被,一件婴儿小衣,似乎在嘲笑自己,费尽心想知道的宝藏,竟然是送出去,都没人会要的旧物! 说出去,谁会信?! 顾南夕心如死灰,完蛋了,这次百口莫辩,上哪找一份治国经略交给世人? 偏偏慈母系统还在脑海里嘲讽:“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个,在反派还没弄死自己之前,你率先带着反派去死的攻略者。” 顾南夕的眸光闪了闪。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崔老头许是知道,自己把顾南夕坑的有点惨,急忙补救。 “只要我们在资质考核中,拔得头筹,宝藏就依旧是我们的!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宝藏是什么呢?” 苏玄明等人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没说话,打了个打哈欠,爬上马车:“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苏苏玄明不敢确定地问二弟:“顺其自然?” 苏云亭得到顾南夕的准话,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肯定道:“顺其自然!” 苏云烟早就跟着顾南夕上了马车,阿娘都有后招了,自己乖乖听话便是。 崔老头被一家四口的反应整蒙圈了,急忙爬上马车,苦口婆心:“不到绝境,怎能轻言放弃?” 苏云烟给闭目养神的顾南夕,盖上薄毯子:“没放弃啊,阿娘不是说了,要顺其自然?” 看这一家子如此摆烂,向来运筹帷幄的崔老头不免慌了神。 没按圣上的计划搞事,是小事。 把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是大事啊! “玄明,你是侯府长子,理应担起事来!你阿娘和弟弟妹妹,还得依靠你呢!”崔老头决定从苏玄明下手,这四人,也就苏玄明读过一点圣贤书。 人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苏玄明嘴巴微张,十分耿直地说道:“可是,罪魁祸首是义祖你啊!不过是些没用的枕头抱被罢了,怎么还会传出来稀世宝藏这样的话?您为何不澄清?” 崔老头紧紧抱住发黄的枕头,感受到顾南夕的横眉冷待,内心真的好无助。 直到马车即将驶入京都城内,崔老头这才小声解释:“我这人有个微不足道的小毛病,那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我的贝贝们睡觉。” 崔老头指指膝盖上的抱被和小衣,介绍道:“这就是我从小就盖着的枕头和抱被。没有它们,我就夜不能安枕。” 崔老头见顾南夕睁开一条眼缝,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那至交好友知晓我有这个毛病,便和我打赌,如果我输了,就要把这些贝贝们藏起来,十来年不许复见。” 崔老头的眼眶湿润了:“我不幸赌输了。可贝贝们就在京郊,我如何能忍得住?于是我远走四方,一为见识大周河山,风土人情,二为遵守诺言。” “也不知这京都百姓是怎么传的,明明是好友的一句戏言,竟然被他们脑补成绝世宝藏。” “这阵子更是离谱,连前朝宝藏,治国经略,修仙秘籍都蹦出来了。” 车厢外,正在赶车的苏云亭犀利问道:“那您为何不澄清?瞧着有心之人上蹿下跳,瞧着我阿娘被百般为难,很有趣吗?” 崔老头抚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那倒不是。第一点,你怎么知道,这传言不是圣上放出的鱼饵,专钓别有用心之人?第二点,是我对不住小南夕。” 崔老头拍去枕头上的尘土,神色怡然,好似又是朝堂上那个顶天立地的崔三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事,自然由我来平!” “我熟读经律,且桃李满天下,我就不信,谁还有本事比我更有资格当夫子!” 期待中的掌声并未到来,马车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熟睡的鼾声。 崔老头望着睡的东倒西歪的三人,心下无奈,只是眼皮子越来越沉。 闻到魂牵梦萦的气味,抱着熟悉的触感,十几年来的困倦,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 贝贝所在,吾心安处。 崔老头也陷入甜蜜的梦乡中。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神秘男子。 半山腰的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壶清酒,一碟豆子,还有即将燃尽的蜡烛。 随着第一缕朝阳照到神秘男子身上,那俊美的容颜恍若镀上一层金光,耀眼夺目,不似凡人。 “呵,顾南夕,我看你如何同天下俊才为敌!” 第70章 风云涌动 随侍身侧的管家,给不停打喷嚏的神秘男子披上一件皮裘:“主子,既然顾南夕已如困兽,您就不要再为她伤身了。” 神秘男子英挺的鼻梁上,一双星目满是警惕“最毒妇人心,这顾南夕是毒中之毒。她能想出臭豆腐这样的诡计,不可小觑!” 管家对那臭味心有恻恻然,忍不住担忧:“她难不成还能在大殿之上祭出此物?” 神秘男子抖了抖,不确信:“不好说啊……小黑!” “在!”草丛里窜出一个魁梧的黑衣人,双膝跪地。 神秘男子冷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去书院。三日之内,你必须去书院报道!把书院和顾南夕的动静,随时汇报!这场资质考核,我们必须不能让百川书院通过!” 黑衣人离去的背影十分悲怆,在这个家家户户都放假过节的日子里,自己不仅要出任务,还要去最危险的地方做卧底,何其凄惨? 百川书院,苏玄明正在给书院上锁:“李大牛,那些被褥就不要再带了,带两身换洗衣服就是。临近元旦,人人都在裁新布,做新衣,裁缝铺子忙不过来。明年再给你补两套新衣。” 李大牛的络腮胡子梳理得极滑顺,憨厚笑道:“我本应守住百川书院的。” 苏玄明落好锁后,催促李大牛坐上马车:“若是在除夕这日上书院偷盗,那说明这小贼日子艰难。一本书能救活一条人命,也算是有价值了。” “大郎宅心仁厚。” 苏玄明正准备坐上马车,就见有一个身穿粗麻短袍的男子,一步一顿地去敲百川书院的门。 他脸上两条粗粗的浓眉,拧到一起,一双格外清澈的眸子,欲语还休,同粗犷的长相,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印象深刻。 “这位郎君,你有何事?书院放假关门了。”苏玄明高声吆喝。 粗麻男子双眼含泪,若光看这一双眼睛,确实我见犹怜:“我叫小黑,来书院报名。” “哟!车上请!”苏玄明热情地邀请小黑上车,“年岁几何?家里还有何人?可曾识字?” 小黑擤擤鼻涕,粗声粗气道:“年方十八,孤身一人,不咋识字。” 苏玄明的心中一沉,这书院学子中,孤身一人的占比很高啊,看样子,修建学生宿舍迫在眉睫! “没关系。书院就是你我家,建设靠大家!恰好,即将过元旦,你同我们一起归府去。”苏玄明拽着小黑的手,不松开。 李大牛的眼睛微微眯起,自己从小黑身上闻道熟悉的气息,难道又是一个有所图的人? “大郎,初次相逢,就请人入府,侯夫人可会怪罪?”李大牛暗暗提醒。 也不知这苏玄明是什么运道,捡到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苏玄明许是没听出李大牛的言外之意,大大咧咧道:“无事,我阿娘热情好客,不会在意这些。” 晃悠悠的马车,驶入京都,苏玄明海特意上福全茶楼打包了一份酥油泡螺。 最近都在传,这福全茶楼是京都生意最火爆的茶楼,其茶点也是京都妇人们的最爱。 自己打包一份回去,好叫阿娘,祖母和妹妹都尝一尝。 等苏玄明兴冲冲拎着食盒,走到大堂中时,就见到许久不见的苏家大伯和苏家大堂弟,正在和祖母和阿娘说着什么。 “大伯,堂弟,你们可是来送年礼的?”苏玄明走进去,把酥油泡螺放到桌上。 差不多同时赶到的苏云烟挑眉:“年礼?大伯,你去年定是被黑心商贩给骗了,送的绸缎就上面那一层是好的,里面都是些陈年旧货。还有那燕窝,也是个面上光……” 老夫人见大儿子挂不住脸,连忙呵斥:“云烟,胡说些什么?!” 苏云烟噘嘴:“我才没胡说。我还当大伯的年礼被人偷偷换了去,阖府上下好一顿查,结果却是大伯被人骗了。” 苏家大伯的脸色红一块,青一块,心里埋怨,这苏云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 老夫人哪里不知实情如何,便打断苏云烟:“不关你的事。你大伯这次并不是来送年礼的,而是有要事相商。” 苏云烟更诧异了,脱口而出:“后日就是除夕了,大伯此时不来送礼,何时来送?” 苏家大伯恼羞成怒,训斥道:“姑娘家家的,哪有追着长辈要年礼的?还知不知晓礼数” 一直不曾开口的顾南夕不乐意了,这苏家大伯自己失了礼数,还把气撒在孩子身上,欺负孩子身后没人? “大哥,云烟可不是普通的娘子,而是我们永昌侯府的管家娘子!这全府的吃穿用度,全靠着云烟调拨。” 顾南夕又转向苏云烟,佯装训斥:“云烟,大伯说你不知礼数,你就悉心受着。日后样样都按照礼数来,你大伯给什么样的年礼,我们照样还回去就是了!切记,不可少了!免得叫人拿你说嘴。” 苏家大伯被顾南夕这一番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搞得下不来台,一时僵愣在原地。 反倒是他家大儿苏瑾站出来,赔礼道歉:“婶娘息怒,爹爹他是爱子心切,为了我的事,一时失了分寸,并不是在说云烟妹妹的不是。” 苏瑾对苏云烟行礼:“我替爹爹向云烟妹妹赔个不是。这年礼,爹爹一个月前就已预备好。太学之事,我们感激不尽。但爹爹说,都是一家人,若是因这事特意登门送谢礼,显得生分了。于是我们便把年礼增加了三成,希望婶娘和妹妹不要介怀。” 苏瑾这番话,进退有据,又打起了亲情牌。 顾南夕也不好跟一个小辈计较:“小事一桩,不值当什么。大哥的年礼,无论多少,都是对娘亲的一片孝心。” 这一茬子,就这样揭过去。 老夫人瞧着这样出类拔萃的苏瑾,很是喜欢,不忍心叫他为难,便故意挑起话题:“瑾儿,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可跟你婶娘说。你叔叔不在家,你婶娘肯定会为你尽心尽力。” 顾南夕瞥一眼老夫人,没吭声。 苏瑾面红耳赤,鞠躬行礼道:“唉,这事是我不知好歹了。我想请婶娘同意我进入百川书院!” 第71章 成香饽饽了? “百川书院?你不是已经在太学读了两年?”顾南夕还记得当初,苏家大伯为了苏瑾被太学开出一事,在府里好一顿闹。 为何这时不去太学,偏偏要来百川书院了? 吃一堑长一智,顾南夕不得不往深了想。 苏瑾却是义正言辞:“百川书院年后即将迎来考核,昔日,婶娘为了让我重回太学,不惜走通圣上的门路。如今,百川书院正值危难之际,我亦想略尽绵薄之力。” 苏家大伯抹抹眼泪,感动不已:“我家大郎,果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善良郎君啊!” 老夫人一个劲拍苏瑾的手,夸赞话像不要钱似的:“没错,这才是我苏家的好儿郎!” 苏玄明虽然不曾把区区考核放在心上,但也感动于兄弟的情义,把为数不多的酥油泡螺分了一份给苏瑾:“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日后,百川书院的荣耀,也有你瑾弟的一份!” 顾南夕见傻大儿乐成这样,不想泼他冷水。 这百川书院,容纳的岂止是百川?也不差苏瑾这一条小溪了。 百川书院再添一员新生! 于此同时,京都里的福全茶楼新添了消夜果,物美价廉,品种多样,为京都百姓省了不少事。 其名气之大,就连不少富贵人家也派人来茶楼采买。 “这京都百姓真是被惯坏了,连除夕守岁用的消夜果都懒得自己动手做。”外地进京采购的商人,对福全茶楼的好生意,眼红不已。 他的同伴介绍道:“福全茶楼的消夜果有十般糖,韵果,皂儿糕,蜜酥,银杏,蜜姜豉……” 外地商人咋舌:“竟这般丰富?比不得,比不得啊!” 好友哪里不知道商人的小心思,便嘿嘿一笑:“真正让福全茶楼一跃而起的,并非这些糕点,而是他的说书人!” “话本子的内容大差不差,客人们听过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外地商人意兴阑珊。 “你进去听上一听,就知道差距在何处。”好友拉着外地商人走进福全茶楼。 此时,福全茶楼内,说书人正讲得唾沫横飞,台下茶客们纷纷叫好。 这热闹的气氛,扑了外地商人一脸。 说书人:“话说永昌侯府得到崔大人的传承后,诸位相公们不干了!直言,一介女流,如何能当大任?这宝物应该能者居之!” “圣人无奈之下,立下考核之约。只待年节过完,百川书院就要迎接来自天下英才的挑战!” “京都各大书院放出豪言,誓必要将百川书院斩于马下!” “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犹不可知!” 外地商人听明白了,小声道:“反正不可能是百川书院赢!不过是一默默无名的小书院罢了,如何以一敌万?” “不好说啊。你许是不知,那百川书院的山长正是河神娘娘顾南夕。”好友叽叽咕咕跟外地商人普及河神娘娘的光辉战绩。 听得外地商人,连连称奇,两眼冒光。原来,这就是福全茶楼的财神爷?! 河神娘娘的事迹如此跌宕起伏,不搬到自己的茶馆,岂不可惜? 更何况,年后还有这样名动京都的大事件,如何能错过?! 外地商人心中暗呼,这一趟京都,来得不亏! 京都街市热热闹闹,各家府邸亦是忙忙碌碌。 蒋光海被他阿娘支使得团团转:“你往日都在书院之中,逮不住你的人影。今年的打火堆,就由你负责了。” 在除夕夜,天快亮时,大周朝人会用一根挂着铜钱的竹竿用力敲打火堆,火星子冒得越高,就代表来年会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等打完火堆,就要赶紧去贴门神钟馗,意为将恶鬼,穷鬼挡在门外。 如果忘记贴门神,就会有蓬头垢面的乞丐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堵在门前,不让主人家出门,直到分给乞丐们一些银钱,这才会散去。 往年这些事都是蒋御史做,没想到今年蒋夫人把这活派给了蒋光海。 蒋光海心神不宁,根本没听清楚他阿娘的嘱咐,直到被蒋夫人揪住耳朵,这才反应过来。 “阿娘,松手,疼!”蒋光海疼得龇牙咧嘴,偏偏那些丫鬟小厮还在一旁捂嘴看笑话。 蒋夫人没好气地照着蒋光海后背来一巴掌:“你打火堆和贴门神时,诚心一点。记得在心里默念,保佑你来年春闱高中。夫子说了,照你的成绩,考个秀才没问题。” 蒋夫人松开手,怜爱地拂去蒋光海肩头上的灰尘,话里话外都是期待:“我家麒麟儿,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我们蒋家,书香传家,你大伯三叔家的兄弟们,都已考上了秀才,你一定也没问题!” “待你考上功名那一日,我再给山长和夫子们送上厚礼,感谢他们多年来的栽培。” 蒋光海沉默地听着蒋夫人的絮叨,眼神里满是愧疚:“阿娘,我,我……” 蒋夫人了然:“你可是想邀请苏玄明?行!到时候,百川书院的麻烦已了,我们也不必再避嫌。” “阿娘,我有事想同你说。” 蒋夫人噗嗤一下,乐出声:“做什么学你爹爹,支支吾吾,贼不爽利。” 蒋光海眼一闭,豁出去道:“阿娘,我想退学。我要去百川书院。” 良久,蒋光海没有迎来料想中的暴打,睁开眼一看,只见蒋夫人不悲不喜地在摆着消夜果。 “儿子,你这话,我就当没听见。” 蒋光海深深垂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阿娘,我已经跟吴山长说过了。” 蒋夫人的怒气彻底压抑不住,照着蒋光海劈头盖脸一顿打:“这是你讲义气的时候吗?百川书院过了年,能否开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你要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蒋光海直挺挺站着,不曾有一丝躲闪,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愧疚。 “阿娘,当日干娘明明可以毁我前程,却选择一笑泯恩仇。百川书院第一次危难之际,我不曾挺身而出,干娘和玄明都没有一点怨言。” 蒋光海双手紧紧攥拳,双眼冒出熊熊烈火:“那时候我没办法,我不过是一没有功名的学子,如何能与他们抗衡?但是这一次,我可以!” 蒋光海高昂起头颅,掷地有声:“我可以确信,无论是松山书院,还是太学,没有学子的成绩可以比得上我!在这场资质考核中,我可以替百川书院参赛!我可以为保住百川书院尽一己之力!” 第72章 危难时刻,八方支援 这一刻,蒋光海并不像十来岁的少年,而是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蒋夫人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呼喘气。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处一个脑袋的蒋光海:“你可知,此次百川书院的对手是国子监,松山书院以及六部的相公们,其成败并非由你一个普通学子所能左右?” “我知。但有我在,百川书院无惧学子间的经书考核。” “你可知,这次你选择了百川书院,就再无回太学和松山书院的机会?” “我知。读书之路,入门靠师傅,修行在个人。无论身处何地,我都有自信,能考上功名!”蒋光海就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雏鹰,向着蓝天跃跃欲试。 蒋夫人像是失去全身力道一般,瘫坐在地上。 十多年来的殷切期盼,十多年来的苦心筹谋,在这一刻,全因一个“义”字,就要付诸东流…… “夫人。”蒋御史自松山书院归来,扶起蒋夫人,言辞间是不变的沉着淡定。 “夫人,百川书院有崔大人,崔大人是文宗之首。自从十多年前,他卸下国子监祭酒一职后,就再也没收过徒。”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百川书院有崔大人,经文一道,远超百师。” 蒋夫人苦笑:“你们父子二人早有决断,何必来强行说服我?我只要我儿成功考上功名,其他的便随你们吧!” 蒋光海得了蒋夫人的应许,心中卸下巨石,喜不自胜之下,给姜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即,竟是连拜帖都等不及递,撒开脚丫子就往永昌侯府跑去。 蒋夫人并不是一个人,大理寺李郎中的夫人,此时的心情和她一模一样。 李郎中府,李夫人急忙命下人把方桌搬到大门口,并且备上一壶美酒,数盘子好菜。 “李明德,我说不过你。你爹爹出门访友,过一会就回来,我让他同你说!” 李夫人后悔死了,这儿子被惯得不像话! 他的成绩本就一般,全凭着松山书院的夫子拉拔着,这才勉勉强强吊车尾。 现在,这臭小子,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门心思想要去百川书院! 坊间都期待着那顾南夕能力挽狂澜,可朝堂上下,谁不知晓,最觊觎治国方略的,分明是龙椅上的那位! 百川书院注定会被车轮碾碎! 李夫人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这郎君为何还不归家?! 远远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李夫人满脸焦色,冲着人影挥手,压低声音:“快回来,你儿子又犯倔脾气了!” 李郎中加快脚步,回到府中,看到熟悉的阵仗,心中了然:“明德,你想要去百川书院?” “是。”李明德没急头白脸,神情很是郑重。 李郎中微微掀开袍子,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冲李明德努努嘴:“坐下,我们爷俩喝一杯。” 李明德迟疑一瞬,便坐到了李郎中对面。 李夫人见状,松了好大一口气。 李郎中一口一杯酒,今日的酒水又苦又涩:“明德,你成绩不甚好,我刚才便是去走门路,想给你捐个官,对方还没松口。一旦你入了百川书院,这个捐官大概率是拿不下来了。” “嗯。”李明德第一次喝酒,辣的直吐舌头,“我亦有鲲鹏志,欲展翅三千里,翱翔于九天。我打算正儿八经,走科举之途。” “我儿志向远大。”李郎中神色怔然,过了半晌,这才开口,“昔年,我考上太学,正值崔大人讲学。他问我们所学为何?” “我曾见过族人因抢水,同邻村打起来,因邻村有举人,县官便偏袒他们。我当时就立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李郎中仰头再喝一杯酒,辣得眼角流出两滴热泪:“我摸爬滚打数十年,就是为了让家人平安顺遂,不再受制于人!明德,去吧!” 李郎中猛地推开大门,双目发红:“能让我儿随心所欲一次,是对我这个做爹爹的,最大的肯定!” 李夫人大惊:“郎君,你疯了?!就儿子的成绩,如何能考科举?” 李明德对着李郎中和李夫人三叩首,掷地有声道:“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爹爹,阿娘,儿子必定披荆斩棘,金榜题名!” 说完,李明德头也不回地走出李府,消失在巷口…… 离李郎中府不远的陈少卿家,则鸡飞狗跳许多。 陈少卿拎着鸡毛掸子,撵得陈逸轩四处逃窜:“你个混账小子,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有胆就再跟我说一次!” 陈逸轩一边躲,一边吱哇喊着:“我要去百川书院!哥哥们都去!” 陈少卿一颗肺都要气炸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哪来的哥哥们!你若是有哥哥,我稀罕你这团烂泥?” 啪! 陈老夫人狠狠给陈少卿一拐杖,怒斥道:“你说谁是烂泥?不许这么说我乖孙孙!” 陈逸轩连忙躲到陈老妇人身后告状:“就那破松山书院,吴山长死要钱,不给钱就给使绊子!又能教什么好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吴山长也是要养家的。”陈少卿觉得,能用银钱摆平的事,那还叫事吗?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永昌侯夫人和崔大人那样的人吗? 没什么能打动他们,他们又不肯同流合污,自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老夫人横一眼陈少卿,一锤定音道:“当日,你不想走清流的路子,一心往银钱里钻营。我可曾拦过你?今日,逸轩想去百川书院,你也不许拦他!” “可是!”陈少卿跳脚,这百川书院根本就不是个好去处! 陈老妇人目光如炬,好似能看穿陈少卿的内心:“你无非是觉得,永昌侯夫人是一介女流,比不得诸位相公罢了。” “可永昌侯夫人能常人所不能,敢当常人不敢当之事,光这一身硬骨头,就强过天下大半男儿!焉知她不能再创下奇迹?” “逸轩,你去吧!”陈老夫人挡在陈少卿面前,不让半步! 第73章 风暴之眼 顾南夕允诺苏瑾进入百川书院,送走父子俩,整个侯府再次陷入谜一样的忙碌中。 因着守孝的关系,永昌侯府不好披红帐,挂红绸,苏云烟便从暖房里搬出几盆牡丹,装点内室,以期阿娘和哥哥们能有个好心情。 而苏云亭则忙着和李大牛套交情,苏云亭总觉得李大牛不简单,一看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江湖高手! 李大牛烦不胜烦,便去寻崔老头。 这崔老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正在给苏玄明补课:“苏玄明!你是榆木脑袋吗?”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四海会同,有猷,有为,有守。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是你这样理解的吗?!” 崔老头重重地敲着书桌上的试卷,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 苏玄明深深低着脑袋,心里哀叹,这几句话为何是出自《书》?自己明明记得是在《易》啊? 崔老头不由心生无力之感,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都是一群歪瓜裂枣,瞧着最板正的苏玄明,没想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自己的贝贝们,危矣! 就在苏玄明挨喷之际,门卫匆忙来传信:“大郎!蒋郎君,李郎君,陈郎君他们都来了!” 苏玄明蹭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径直奔向大门:“义弟,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 “二哥,七哥,四哥……” “哈哈哈,原来大家都来了!” 九个少年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苏玄明再一次和弟弟们聚到一起,心中激动万分:“我们许久不曾见面,吴山长可有为难你们?” 蒋光海拱手笑道:“他以后怕是为难不到我了。我自请退学,现今无处可去,不知大哥的百川书院,可愿意收留我们?” 苏玄明还以为是吴山长太过刻薄,逼得蒋光海不得不离开,立即同仇敌忾道:“吴山长心胸狭隘,竟连你这样的良田美玉,端方公子都舍得为难!放心,有大哥在,百川书院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多谢大哥!” 陈逸轩一只手捂住屁股,一只手高高举起:“我!还有我!大哥,求收留!” 苏玄明横眉一立,几乎要气炸:“这吴山长竟然还体罚你?!着实可恶!我去寻他要个说法!” 李明德拦住苏玄明,劝道:“百川书院本就处于风口浪尖,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到资质考核那日,我们再打他们的脸!” “没错!正是如此!” “大哥,咱们先忍忍。” 此时,苏云亭闻讯赶来,见状问道:“你们莫非都想进百川书院?” 李明德挑眉,戏谑道:“怎的,不欢迎我们?” 苏云亭和苏玄明面面相觑,哪怕迟钝如苏玄明,此时也想明白,哪里是是吴山长容不下这群义弟? 分明是义弟们放弃各自的大好前程,为百川书院撑场子来了! 苏玄明瞬间红了眼眶,喉头上下滚动,心中百感交集:“你们这是何必?我阿娘说了,要顺其自然。想来,她是有办法的。” 刚好赶到的顾南夕苦笑,自己哪有什么好办法?即便有,那也是剑走偏锋,破罐子破摔罢了。 可是,这八个少年郎的前途重如泰山,怎么能因自家的事,就耽搁了他们? “没错!你们速速归家去,叫上爹爹娘亲,一同去吴山长家好好说说。不过一资质考核罢了,我自有妙计!” 陈逸轩搂住顾南夕的胳膊,撒娇道:“干娘。那劳什子松山书院,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学院里的山长和夫子们,天天寻我要银钱,不给满意了,就给我使绊子。就是家中再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这般索要啊。” 李明德保住顾南夕另一条胳膊,瘪瘪嘴,委屈至极:“干娘,我是真心想上进的。可夫子们眼里里只瞧得见人间龙凤,哪里看得见我?好干娘,您就帮帮我们吧。” 人间龙凤蒋光海抱拳道:“爹爹说,百名凡师不及一名良师。百川书院有您和崔大人坐镇,何人能及?” “没错!少年自有少年狂!小南夕,莫做扭捏之态!我教出的学子占据进士榜半壁江山,难道还会教不出区区十位少年吗?” 看完全程的崔老头,觉得百川书院还可以拯救一下,凭这群少年的心气,说不定真能鲤鱼跃龙门! “拜见恩师!”在蒋光海的率领下,八个少年哐哐对崔老头磕头。 莫名被算进书院一员的苏云亭傻了眼,自己志在江湖,并不想考科举啊! 少年们欢呼雀跃,好似摆在他们面前的曲折困难,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跳过。 顾南夕咽下喉头的叹息,斜睨一眼崔老头。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崔老头远离权力中枢十多年,如何能把握得住当今的科考脉络? 这个沉甸甸的担子,终究要落到自己的肩头上。 慈母系统在脑海里看好戏:“顾南夕,没有你,这八个少年还能多蹦跶几章。有了你,他们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你于心何忍?” 顾南夕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这些少年郎们想乘风而起,自己就动一动这一把懒骨头,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慈母系统怕是不记得,自己前辈子是做什么的了! 顾南夕转身回主院,身后是少年们的豪言壮志,是崔老头的加油打气。 “阿娘,义兄们想在园中设宴,您可要同去?”苏云烟指挥着仆从们,准备设宴之物。 比起最开始的手忙脚乱,苏云烟淡定从容许多。 “阿娘就不去了,你和哥哥们玩得尽兴些。”顾南夕望着亭亭玉立的苏云烟,心中颇有吾家女儿初长成之感。 这样明媚的少女,应多见识些少年郎,莫被人轻易哄了去。 “好的,阿娘。给您备下的人参汤,一定要记得喝。大夫说了,您今日劳累过度,需修养身体。”苏云烟殷切叮嘱完,这才离开。 顾南夕挥退侍女们,这才从最底下的箱笼中,掏出一物。 慈母系统气急败坏:“顾南夕,你别瞎做任务!这是留给苏云亭的!!” 顾南夕挑眉,落入自己手中的,就是自己的! 第74章 宫中有人要找茬? 顾南夕刚收拾好东西,就听见绿梅在门外轻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请您入宫一趟。” “我马上就去,不要惊动玄明他们。”顾南夕简单收拾下,就准备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即将过年,一个个还不消停,不知小皇帝又要搞什么鬼。 顾南夕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却被门口的一列担着各色木箱的小厮们堵住了出路。 “辞旧岁,迎新春,文钰祝夫人平安顺遂,福泰安康。” 文钰一袭鹅黄冬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对着顾南夕盈盈一笑,发自内心地恭贺新春。 她秀雅绝俗,肌肤赛雪,美目流转,桃腮带笑,比起上一次两人相见,这次的她多了一股轻灵动值气,神态悠闲,好似挣脱某种束缚一般。 顾南夕眉眼间流露出欣喜:“文钰,我们果然有缘。” 文钰对着顾南夕行礼:“文钰多谢夫人的教导,日后,请多多指教。” “哦?”顾南夕暗想,不会那么巧吧? “文钰莫不是也想进百川书院?” 文钰摇头,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一丝难得的俏皮:“我早已是百川书院的学生,只待开学,就能聆听您的训导。” 顾南夕瞅一眼天色,不想披星戴月归家,于是向文钰致歉:“文钰,宫中来人传唤。你先到院中,同未来的师兄弟们见见面。待我归来,咱们再秉烛夜谈。” “夫人万事小心。”文钰站在大门口,目送顾南夕离去,这才随着绿梅走入侯府。 顾南夕脚步匆匆,来到皇宫之中,小皇帝早已等候多时。 “阿姐,你来了。”身形修长的小皇帝,坐在上首,薄唇紧闭,一双凤眼,深幽如黑潭,微微眯着,看上去很是慵懒疏离。 顾南夕打量两眼,开口关怀:“你眼睛不舒服?可是视物不甚清晰?” 小皇帝瘪瘪嘴,威严冷硬的气质如空中泡沫,一戳即破:“这都让阿姐看出来了?太医说我最近劳累过度,外加怒急攻心,导致眼睛出了点问题。” “多喝点苦菊,泻火。” 小皇帝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便是喝再多的苦菊茶,也无法抵消我心中的忧愁。” 等了半晌,小皇帝也没等来顾南夕的追问,便自己把话题往下接:“阿姐,此次资质考核,你可有信心?为他们所迫,我不得不应下这次赌局,阿姐,你可会怪我?” “不怪你。”顾南夕凄然,怪自己命苦。 小皇帝如释重负:“我就知晓,阿姐会有应对之法!我给阿姐准备了惊喜,只等阿姐成功立威,这惊喜差不多也就到了。” 顾南夕心头一紧,这小皇帝的脑回路,一般人猜不到:“是何惊喜?” 小皇帝眨眨眼睛,故作神秘:“提前说出来了的话,那还叫什么惊喜?总归是阿姐你最期盼的。” 顾南夕狐疑中带着一丝期待:“你懂我?” 知晓自己最想要的是摆烂,决定放过彼此了? 小皇帝重重点头:“无人能比我更懂您!”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看来,为了日后的美好生活,为了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们,这场比赛,必须要赢了! 两人用眼神达成协议,恰好,佟贵妃派人来请。 顾南夕有点忐忑,递给小皇帝一个眼神,你媳妇不会搞事吧? 小皇帝目光闪烁,随即,还给顾南夕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心去吧,阿姐,卿卿最识大体。 人在刀俎,我为鱼肉。 顾南夕不得不去佟贵妃的瑶池宫。 瑶池宫里温暖如春,烧的炭火比其他宫殿都要足。 佟贵妃一身大红色轻纱长裙,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秀气的小脚在半空中一点一点的,一双猫眼望向虚空,暗自愣神。 鼻间暗香浮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顾南夕昏昏欲睡。 “顾南夕。” 佟贵妃赤着脚,缓步来到顾南夕面,蹲下身。 绝美的容颜怼了顾南夕一脸。 “他们都说你是人间绝色。可我瞧着,我的容貌也不比你差啊。”佟贵妃抚摸自己光滑如鸡蛋的脸颊,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迷茫。 “后来,他们又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美的不仅是皮囊,还有内在。可我观察你许久了,不曾见你作下一首诗,画下一副画。” “吟诗作对,焚香品茗。我自认为,宫中无人能及我。可为何后宫嫔妃也好,市井百姓称赞的都是你?” 顾南夕暗暗嘀咕,因为贵妃你缺了个说书人! 佟贵妃突然站起身,微抬起下巴,目光坚定:“后来,我想明白了,世人,尤其是男子,就是贱!你对他温香软语,他就越不在意!你走自己的路,反倒是人人称赞!” 顾南夕一时无言,佟贵妃这结论没什么毛病,就是不知她是如何推导出来的。 下一秒,佟贵妃居高临下,俯视顾南夕:“顾南夕,你不在意他人眼光,我行我素,一路走到今日,足以当我的对手!我等着你以百川书院山长之名,再和我一决高下!” 说完,佟贵妃拍了三下掌。 只见一列侍女从两侧鱼贯而出,她们人人都端着一个木托盘。 盘子上有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碧玉玲珑簪,红珊瑚莲花钗,烧蓝镶金花钿…… 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这些首饰都赏你了。首饰珠钗就是女人的战甲,等到考核那日,我期待你披上战甲,将那群伪君子们,斩于石榴裙下!” 佟贵妃的话铿锵有力,在偌大的瑶池宫回响,好似要参战的不是顾南夕,而是她自己一般! 慈母系统都麻了:“顾南夕,我还是低估了你。好好的一个甜宠娇妻女主,居然被你逼黑化了!毁灭吧,我们迟早有一日同归于尽!” 顾南夕轻笑,甜宠嘛,又没规定必须男主宠女主,女强男弱,女宠男,不也是甜宠文? 不管佟贵妃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改变,但这是好事啊! 这样,自己才能有更大的腾挪空间。 “好!我也期待能和佟贵妃正面对决的那一日!”顾南夕接过赏赐,大步迈出瑶池宫。 金灿灿的夕阳,洒在顾南夕身上,犹如神邸降临。 慈母系统一时恍惚,这个宿主是真摆烂,还是假摆烂?莫非,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75章 小黑啊小黑 日落黄昏时,顾南夕刚踏出宫门,就听见一声炸响,随即而来的是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爆竹声。 “竟是这么早就开始庆贺除夕了?”顾南夕遥遥就看见,开封府前的山棚已经搭立好。 立木正对宣德楼,但御街两廊下,早已站满了游人。 “今年祭万回哥哥时,天有异像。朝廷相公们都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说不得来年会有大团圆。民间自发提前燃放爆竹,但这彩山架子的彩灯表演,却是要等到除夕之夜。” 守宫门的禁军目露期待,虽然除夕那晚还需当值,但御街的表演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即便在宫门前,也能感受一二。 顾南夕冲禁军道谢后,坐上永昌侯府的马车,耳边皆是欢喜雀跃的声音。 忙碌了一整年,累也好,苦也罢,总是期盼着明年会更好。 顾南夕掀开车帘,往外探去,见有白发苍颜的老头,被更老的妇人逼着穿上春衫,戴上银幡。 这银幡由金银罗彩制成,是元旦拜年时,经常相互赠送的礼物,就连皇帝也会在此时送金银幡给大臣们,以示嘉奖。 白发老头表情无奈,但眼里的欣喜愉悦却骗不了人。 顾南夕放下窗帘,神色黯然,这万家团圆之时,往往是自己最难过之时…… “阿娘回来!” “干娘!快来!我们给您留了位置!” 喧闹的声音,驱散了顾南夕周身的寂寥。 少年少女们充满活力的叽叽喳喳,好似有一群水鸭子,在顾南夕的心湖上肆意蹦跶。 “阿娘,坐我身边!”苏云烟一个劲地招呼。 陈逸轩噘嘴:“不行!云烟,你快输了,不许耍赖!” 顾南夕定睛一瞧,只见亭子之中,被摆上由竹竿制成的弯弯曲曲的管子。 管子两头一高一低,最终汇于一个大水缸之中,形成闭环。 有专人从水缸中用瓢舀水,从高的那一头浇下,水流便像小溪一般,奔涌着,顺着管道而下。 周遭的仆从们这时将羽觞被放入水面。 扁平的羽觞就像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在流水上轻轻浮着,向下方坐在管道两旁的众人漂去。 大家选出一人来,让他背对着众人,用铜筷敲打铜磬,而后突然停止。 这时候羽觞面前的人,就要将杯子捞起,然后吟诗作对,也可以借这机会,向意中人表白。 “怎么冬日时节,玩起流觞曲水了?”顾南夕轻笑。 这群小毛孩子,不敢饮酒,便用木瓜浆水,桂花汤,杨梅渴水等代替。 这杨梅渴水,是今年苏云烟采购上好的杨梅,将其榨汁,然后过滤四五遍,放入砂锅中慢火熬煮,直到浓稠,滴水不散,再存放起来。 使用时,一斤梅汁,三斤蜂蜜,再加上少许麝香,喝起来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苏云烟最喜这杨梅渴水,若非顾南夕拦着,她能把渴水当饭吃。 所以,她一见到杨梅渴水就走不动道,非要做第一个玩游戏的人。 没成想,这次的游戏,不是吟诗作对,也不是向意中人表白,而是应对崔大人的学业提问。 这不,一下子,她就傻了眼。 “干娘,你不许帮她!”李明德把顾南夕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杜绝苏云烟作弊的可能性。 对上苏云烟求助的眼神,顾南夕爱莫能助。 崔老头抚着长须,大笑道:“既然云烟答不上来,那我就罚你入百川书院学习!” 说是惩罚,实际上是想拉拔苏云烟。 大周朝虽有女学,但一般教的都是妇言妇功之类的,教的是如何成为贤良的妻子,合格的母亲。 崔老头瞥一眼顾南夕,意味深长道:“你阿娘本就不是合格的妻子,你耳濡目染之下,不擅此道,实属正常。世间学问如树上挂果,人人皆伸手可得。” “十一妹,你赶紧借着这一杯杨梅渴水拜师啊!”李明德催促道。 苏云烟迷迷糊糊,见哥哥们全是一脸期待,一旁的文钰姐姐也满是欣喜之色,便结结实实地朝崔老头磕了个响头。 风亭水榭,流杯曲沼。 不似文人墨客的风雅,少年少女们的聚会,更加像一场另类的教学。 崔老头不愧是当代文宗,嬉笑怒骂间,皆是学问。 蒋光海听得如痴如醉,李明德等人尽管不尽解其中意,但也全部记在心中,待日后再一一回味。 唯独缩在角落里的小黑,如坐针毡,两眼如蚊香,如坠云里雾里。 待到月上梢头,这场流觞曲水的宴会,才落下帷幕。 “大郎,我去送诸位郎君们。”小黑主动揽活,驾驶着马车,把蒋光海等人送回府。 马车之中,蒋光海正和几位兄弟们聊天。 “崔大人学富五车,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明德亦是夸赞不已:“确实名不虚传!干娘认下崔大人做义父,我们是不是也能称他为义祖了?” 陈逸轩嘿嘿乐道:“义祖哪比得上恩师?你们看见大哥今日的模样了吗?眼眶黢黑,可见是被恩师调教了。” “难怪干娘说考核一事,顺其自然。有崔大人坐镇,确实无忧。” 小黑默默把几人的话记在心里,等到把众人平安送回府后,这才溜到一家小院中。 “管家!主子可在?”小黑学了几声猫叫,小院大门应声而开。 管家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不在。你有何事?” 小黑闪身入院,清丽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我有重大消息!崔大人只讲了一堂课,苏玄明等人的成绩就拔高了一大截!” 管家眨眨眼,不敢置信:“不可能吧。苏玄明那废物的成绩,众人皆知。教导过他的夫子,曾当众说过,若非永昌侯夫人送礼太厚,他早就要让苏玄明退学了!” 小黑生气,那蒋郎君分明说了,一番话就胜读十年书! 苏玄明天天和崔老头腻在一块,自己还亲眼看见崔老头给他开小灶,这得多读了多少年的书!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能有假?你快去告诉主子,比拼学问的话,我们输定了!” 第76章 迟早要完 酒酣一夜,壮志未酬的崔老头,在领着苏玄明一家晨读时,又遭受来自现实的暴击。 “苏云亭呢?”崔老头环顾一圈,只见到苏玄明,苏云烟,李大牛以及小黑。 苏玄明眼底的青黑又加重许多,想来,昨夜又通宵苦读了。 苏云烟一身的烟火气,估么着去厨房忙碌了一番。 李大牛肌肉鼓胀,头顶飘着热气,汗水顺着鬓角落下,双眼炯炯有神,可惜,就是不往书上看。 小黑往桌上一趴,鼾声渐起。 苏云烟抖落裙子上沾着的灰尘,拿起笔开始抄书:“二哥说,他犯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崔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昨日还要给众人舞剑,今日就病重,骗谁呢? “文钰!你写得是什么?!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你!你!你!” 崔老头路过埋头苦写的文钰,刚想表扬一番,却发现这写的内容有点不对劲。 定睛一看,瞬间羞得脸颊通红。 反倒是文钰神色淡然,镇定自若地放下笔,好像写下如此虎狼之词,且被朗诵出来的人,不是她似的。 昨晚,永昌侯夫人神色倦倦,直言这采香客有色心,没色胆,每逢关键时刻,就戛然而止。 文钰最听永昌侯夫人的话,这不,一大早就尝试了下,嗯,也不算太难嘛。 苏玄明茫然地抬起头,举手发问:“这意境写得多好啊,动静相宜,把菩提和红莲的姿态描写得栩栩如生。” 崔老头大惊,仔细打量苏玄明的神色,发现他只懂表中意,不解其深意。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既高兴苏玄明纯真,又苦于他的文学素养。 文钰却是觉得遇到了知己,递给苏玄明一张纸:“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苏玄明一看,纸上写着【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苏玄明拍案叫绝:“好!既有少年的意气,又不失风雅!” 崔老头探头一看,卒! 文钰浅笑,笑意自眉梢渐渐晕染开,宛若含苞欲放的花蕾,清冷中带着一丝妩媚。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家的大郎,有品位! 食色性也,何必避之不及? 李大牛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课堂,不由自主地打了哈欠。 此时,其余的八名少年郎也来侯府报道,乱上加乱。 “大哥,这纸上的诗句,是你写的?!你厉害了!”李明德眼尖地发现纸张。 苏玄明连连摆手:“我没有!” 蒋光海两眼冒光,一把搂住苏玄明:“大哥,同好啊!不过,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书院考核。待你我考上功名,也能谈婚论嫁了!” 苏玄明无助地看向文钰,却见文钰文思泉涌,低头唰唰写着什么。 崔老头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以前他任教时,人人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唯恐漏下只言片语。 可这群小伙子,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聊得好不热闹! 崔老头深呼吸好几次口气,视线瞥向安静的三处。 小黑睡得哈喇子直流,文钰那两眼冒光的样子,铁定不是在写什么好词。 剩下的一处,便是苏云烟了! 莫非,这永昌侯府阴盛阳衰,终要靠小娘子撑起一片天? “云烟,你这写的是……”崔老头的话音顿住了。 “海参四只,鲍鱼六只,鸽蛋四个,瑶柱十二个,虫草花半两,花雕酒四两,鱼肚,蹄筋……” 崔老头咕咚咽了下口水,放轻声音道:“云烟,你这写得是什么菜谱?” 苏云烟头也不抬,下笔如有神:“佛跳墙。口感绵密馥郁,软糯鲜香,回味甘甜。据说,是连佛祖闻了,都会忍不住想尝一尝。” 崔老头心痒难耐:“你何时准备做一做?” 苏云烟犯愁:“食材难得,做法亦是不容易。尤其是那金汤汤底,就需要狼山鸡,金华火腿……” 崔老头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没有狼山鸡,可以用老母鸡替代,外加猪大骨,也鲜亮得很。” 一老一少,集思广益,为如何复刻出这道佛跳墙出谋划策。 “阿娘,您何必硬拽着我起来?”苏云亭焉哒哒地跟在顾南夕身后,看到本应朗朗读书声的学堂,如菜市场一般嘈杂,心中不免后悔,还不如多睡会。 顾南夕好不容易勤奋一回,想着早日通过考核,早日摆烂,没成想,眼前的这番景象,犹如一盆冰水,把自己浇鸽透心凉。 “义父呢?”顾南夕在人堆里,没找到崔老头的身影,便去在门边倒立的李大牛。 李大牛如狡兔一般翻身回原样,冲南边凑到一起戚戚咕咕,一黑一白的两个发顶,努努嘴:“崔大人在那呢。” 顾南夕眯起眼睛,那崔老头和苏云烟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好似偷吃蜂蜜的耗子:“他们在聊什么?” 怎么感觉那么不正经? “在聊做佛跳墙的事。”李大牛大大咧咧地用衣摆擦去脸上的汗水。 顾南夕…… 服了,自己这次不打算摆烂了,结果他们竟然开摆! 玩呢?! 许是瞧出顾南夕的脸色不太好,李大牛试图安慰:“夫人,您不是说过,要顺其自然?郎君们率性而为,娘子和崔大人尊崇本心。此次考核无忧!” 顾南夕一双死鱼眼直瞪瞪地盯着李大牛,眸光古井无波,又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 一时摆烂,还是一直摆烂? 真的好难做选择。 李大牛的喉头上下滚动,眼神闪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在侯夫人的目光下,自己无所遁形! “侯,侯夫人?”李大牛支支吾吾,莫非侯夫人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了,在暗暗点自己? 看来,自己的伪装确实不合格!必须跟上集体才行! “侯夫人,是我错了!我忘记了,我也要顺其自然!” 顾南夕的眼珠子动了动,李大牛在课堂上练武,还不算尊崇本心?! 李大牛的眸光狠厉,对着顾南夕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依照我的本心,我们应该一不做二不休……” 第77章 卖痴呆 “杀人灭口?”顾南夕万万没想到,书院的人才,居然包罗万象至此! 李大牛愕然,睁大双眼,羞愧难当:“我果然还是心慈手软了。我只是想着去偷个试卷而已。” 原来,这就是自己和顾将军之女的区别吗? 突然,众人都缄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陈逸轩颤颤巍巍举起手,语调颤抖,却又难掩一丝兴奋:“我可以去吴山长家!经常去他家送礼,我闭着眼都知晓他家是何样!” 蒋光海目光闪烁,话语轻飘飘的:“我可以去夜探我爹的书房。看看究竟由何人负责主导考核。” 御史嘛,领证上岗的八卦分子,没有官员的消息能比他们更灵通。 崔老头心中天人交战,这事非君子所为,但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或许,整顿国子监,为大周朝肃清朝纲更重要? “咳咳,我可以去拜访国子监祭酒。”崔老头没好意思把话说得更明白。 少年郎们见状,思路犹如脱缰的野马,损招频出。 “我们可以使美男计!吴山长的小女儿对大哥有心,不如……” 苏玄明疯狂摇头:“不可拖无辜之人下水。” “好吧。我爹爹不死心,还想让我进松山书院,最近一直都在走吴山长的门路,我可以假装反悔,一同跟着去!” 蒋光海:“我爹的作息十分有规律,你们得想个办法拉住我爹爹,给我赢取时间。” “放心!交给兄弟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齐齐望向顾南夕。 顾南夕犹豫道:“那我去问问圣上,可定下考核之期,主考之人?” 苏云亭的眼中浮现心疼之色:“阿娘,辛苦你了。云烟,你待会吩咐小厨房,做一份当归乌鸡汤。” 嗯? 顾南夕心疼自己的味蕾,补充一句:“少放点当归,苦。” 苏云烟立即扔下崔老头,匆匆忙忙地跑去小厨房。 又过了半晌,苏云亭见顾南夕一直靠在游廊下,迟疑开口:“阿娘,您为何还不进宫?” “啊?我已派了下人去宫中送信,我就不用再跑这一趟了。” 苏云亭了悟,昨夜阿娘已经进宫一次,还拿了不少赏赐,即便是拉磨的驴,也该歇一歇了。 在午膳前,下人带来皇帝的回复:“圣上让夫人安安心心过元旦。考核时间未定,主考官未定。” 此话一出,就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 “散了,散了。年后再见!” 少年郎们溜溜达达地往家走,相约着过完除夕,再一同上街玩耍。 崔老头跑去小厨房外面等候苏云烟,方才的佛跳墙还没商量完,继续啊! 李大牛不敢在顾南夕面前乱窜,也一溜烟地逃回自己的院落。 这时才睡醒的小黑,只当大家都上完课了,揉揉眼睛,暗想主子应该已经付诸行动了吧。 时间流转,在喜庆的氛围中,永昌侯府迎来了除夕之夜。 这一夜的永昌侯府,依旧没有男主人,但多了崔老头,李大牛和小黑。 几人一起围着火炉坐在一起,彻夜达旦。 消夜果并不是从外面买的,而是崔老头和苏云烟亲手所制。 因而,崔老头吃得格外香甜。 圣上照例赏赐了金银幡,规制和往年一样,无甚特别的。 老夫人对此,目露失望之色,待到天刚蒙蒙亮,她便在段姨娘的搀扶下,回院子。 “玄明,云亭,你们去打火堆,切记要贴门神。”顾南夕叮嘱道。 今年各种不顺,不是苏玄明犯桃花,就是自己招小人,要多打打火堆,期望来年万事顺遂。 苏玄明见二弟苏云亭昏昏欲睡,不忍心叫醒他,便一人独自前往:“阿娘,二弟身子骨不好,让他多歇会,我自己去。” 苏玄明拎着呼啦啦作响的竹竿,对着零星冒着火星的一顿打。 说是火堆,其实是灰堆。 竹竿子重重落下,那些灰色的杂质如同插上翅膀,飞散在空中。 机械化的动作下,苏玄明的思绪飘散开来。 义祖失望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在脑海中再三浮现。 苏玄明的眼皮耷拉下来,明明自己彻夜苦读,可那书上的字,就好似调皮的妖精,就是不往自己脑海里钻。 二弟看一遍就能记住的内容,自己看上十遍也背不下来。 这样的自己,如何为弟弟妹妹做出榜样? “大郎!大郎!火堆打好了!”小厮小声提醒。 苏玄明这才回过神来,盯着大门滞愣片刻,轻声道:“你们回去休息,不用管我。” 等到四下无人,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鬼面面具,从后门溜出府,远离永昌侯府后,这才高声唱道:“卖痴呆,卖痴呆啦!可有人买痴呆?” 一个七尺男儿,沿街叫卖痴呆,吸引众人指指点点。 “只见过小儿卖痴呆,何曾见过这么大个小伙子沿街叫卖?” “瞧这身段,风流倜傥。莫非脑子真有疾?” “嘿,小呆子,你摘面具,却被躲了过去。 苏玄明没理会他,而是诚心叫卖。 按照大周朝的习俗,在除夕这日,小儿卖痴呆,意为将自己的痴和呆送走。 一般大人们都会欣然接受,买份痴呆,一祝小儿聪明过人,二愿自己的小孩,以后能洞悉世事。 只是,都是些四五岁小童做这事,超过六岁,就会不好意思上街叫卖了。 苏玄明一条街一条巷地窜着,心中在不断祈祷,来个人把我的痴呆买走吧。 然而,人群接踵摩肩,邻人大笑相揶揄,投向苏玄明的视线有好奇,有戏谑,偏偏无人去买这份痴呆。 苏玄明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双眼满是失望之色。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顾南夕微微叹口气,高声叫住苏玄明:“前面那位郎君,且停停脚步,我要买下你的痴呆。” 苏玄明的身形一顿,不敢转身。 顾南夕绕到他眼前,数了六枚铜钱,放到苏玄明手中,低着头,眉眼间俱是温柔。 “祝郎君心想事成。至于我儿……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玄明紧紧攥住手中的铜钱,喉头哽咽,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柳外花前同祝愿,朱颜常在年龄远。” 第78章 蒋家好大儿 卖痴呆一事,顾南夕和苏玄明默契地当从未发生过,不曾和第三人提及。 苏玄明依旧是那个苦读一时辰,不及苏云亭瞄一眼的少年郎,但他的心却平静了许多。 那些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雾霾,似乎随着痴呆一起被买走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假期一晃而逝,官员们打着哈欠,拖着沉重地脚步去上朝。 永昌侯府寒假补习班上,崔老头日行一句劝学:“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大哥!大哥!”陈逸轩偷偷摸摸地扔给给苏玄明一个小纸团。 苏玄明瞄一眼崔老头,见他正闭着眼睛,叽里咕噜背诵今日要教的内容,连忙解开纸团。 上面写着:“偷卷计划第一步:夜探书房。放学后集合!” 苏玄明拜纸团压到书本下,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崔老头睁开眼,就见下方的陈逸轩抓耳挠腮,凳子上好似长根钉一般,苏玄明的一双大眼透着浓浓的心虚。 “咳咳,今日我身体微恙,你们回家自学吧。”崔老头背着手,一步三摇地走出书房。 等无人能见到他后,扑腾着一双老腿,跑到主院中,去找顾南夕:“走!让我去瞧瞧这群小兔崽子们,打算做什么!” 顾南夕哪里肯动? “您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不就都知道了?” 崔老头吹胡子瞪眼:“这哪行?谁知道他们靠不靠谱?万一跟着他们,被故人们捉个现行,多丢脸面?” 顾南夕无奈,被崔老头薅着,尾随苏玄明等人。 苏玄明一行人,来到福全茶楼,包下二楼的一个包间,打算密谋大事。 陈逸轩打开临街的窗户,得意洋洋:“福全茶楼二楼一共有十二间包房,六间窗户临河,六间窗户朝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定下的。” 李明德探头往外看,不走心地夸赞:“做事有长进啊!往日里,官员们都只当值半日,这才过完元旦,不知他们是否会提早下值?” 大周朝的官员日子很舒适,大部分都只上半天班,下午回家办公,节假日还多,福利待遇也好,每个月都会发炭火,粮食等。 如果不考虑在京都买房,银钱方面会很松快。 蒋光海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上一杯麦门冬熟水:“别人会不会提前下值,我不得而知。反正我爹爹不会。” 苏玄明:“七弟,为何我们不现在就去你爹爹的书房?” 蒋光海放下水杯,脸上一片愁云惨雾:“除夕那日,我借着帮阿娘大扫除的机会,去过一次书房。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从阿娘那里得知,重要文书,我爹爹都是随身携带的!” “嘶嘶!”陈逸轩倒抽冷口气,“我爹爹只对银钱管得紧。那文书都是随随便便放在书桌上的。” “唉,要是你们两人的爹爹职位换一下就好了。”李明德叹气。 苏玄明想到严肃板正的蒋御史,心里就直打鼓:“蒋大人真是小心谨慎啊。” 蒋光海眸色坚定,决定舍身取义:“大哥不用担心,我爹爹下值归家,一定会经过这条街道,到时候,我们一盆水从窗户上浇下。我再出面,请爹爹进来换身衣服……” 包间隔壁的顾南夕心有戚戚然,这可真是蒋御史的好大儿! 这么对比之下,自己的三个儿女好似很孝顺了,至少没舍自己的身,去取他们的义。 崔老头则是恨他们不争气:“办事冲动,做事不缜密!竟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 自己这个包间能听见,另一边的包间不也能听见吗?! 同样听到计划的某些人,对视一眼,随即四散开来…… 作为关键人物的蒋御史,踩点下班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在即将进入十三街时,蒋御史顿住脚步。 街道两旁的人纷纷投来焦急的目光。 “这位老丈,您可是有为难之事?”蒋御史心里暗暗沉思,莫非民众有冤不敢伸?这才用眼神向自己求救? 被询问的老丈眼神躲闪,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你往前走就是了。” “真没有?”蒋御史微眯起眼睛,既然没有,作甚这么心虚? 老丈一溜烟地钻回屋子,重重把门一关。 吃了一鼻子灰的蒋御史只好带着满心狐疑,踏进十三街。 “来了!来了!” “蒋御史来了!” “哎哟,他们怎么还没动手?再不动手,蒋御史就要走过去了!” 躲在窗户后面看热闹的人,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自己替蒋郎君泼上一泼。 福全茶楼包间里的蒋光海也急出一脑门的汗:“温水还没好吗?!” 毕竟是自己亲爹,大冬日的,总不能泼一盆凉水下去。 陈逸轩都快哭了:“没有!是滚烫的热水哟!” 方才大家畅想得太痛快,一时忘记把炭炉上的铜壶撤下来。 这么大一盆热水倒下去,蒋御史不得变成烧鸡? “哎呀!愁死个人!”李明德探头出窗外,眼见蒋御史即将来到福全茶楼,着急催促,“快点!蒋御史要来了!” 陈逸轩拿起蒲扇对着铜盆扇:“这水就是不凉呀!” 一楼的茶客们也跟着着急,小声嘀咕:“嘴上不长毛,办事不靠牢!再磨蹭下去,这计划不就得泡汤了?” 有茶客眼珠子一转,拿出银钱给跑堂小二:“送一壶凉茶给蒋郎君。” “好咧!”小二三步并作两步,稳稳当当地拎着一铜壶冷茶进包间,“客官,您的凉茶来了!” 陈逸轩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何时点的凉茶,大步一迈,拎起小二手里的铜壶,呼呼倒进铜盆里。 怕时间来不及,陈逸轩直接伸手在铜盆里和了和,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 “大哥,七哥,温水好了!” 陈逸轩端着铜盆跑到窗边,递给李明德。 蒋光海抱着被子和换洗衣物,在包间门口做好起跑的姿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呼啦! 一盆温水,泛着晶莹的冷光,带着白花花的热气,被扬出窗外。 “唉!”窗户外,响起一片齐刷刷的叹息声。 第79章 京都泼水节 “怎么样?!”陈逸轩探头一看,大惊失色,“哪来的黑衣人?哪来的油纸伞?!” 只见,一黑衣人被浇得跟落汤鸡一般,而他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把蒋御史护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抬头,冲陈逸轩等人使了个挑衅的眼神。 陈逸轩扭头问:“大哥,怎么办?” 苏玄明还没回答,隔壁包间就传来崔老头沉稳的声音:“慌什么?我这里还有一盆温水!” 李明德大喜,急忙去隔壁包间端来一盆温水,对着窗外就是一泼:“呵,我就不信,你还能有一把油纸伞!” 哗啦啦! “唉!唉!”楼下茶客再次发出叹息声。 只见黑衣服大喊一声:“保护我方蒋御史!” 另一黑衣人从对面的商铺一跃而下,以身挡住瓢泼而下的温水! 李明德气恼,探头大骂:“你们不讲武德!” 黑衣人仰声道:“我们人多!有本事,你也去找帮手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包间常客镇国将军牛夫人,高声道:“蒋郎君勿慌,我这里还有一盆温水!” 蒋光海飞步去牛夫人的包间,端来一盆温水,竟是看都没看,直接朝窗户下泼了下去。 “唉!唉!唉!” 茶客们三连叹,此时连街道两旁的商家们也跟着惋惜。 蒋光海挤开陈逸轩,伸出上半身,朝下望去。 只见蒋御史安安稳稳地躲在油纸伞下,正前方的地面是一滩水,还在飘着热气。 显然,方才蒋光海泼歪了! 蒋御史微微推开油纸伞,抬头一看,正和摇头惋惜的蒋光海四目相对。 蒋光海身体一僵,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李明德好奇发生何事,也伸出脑袋,没成想,也被蒋御史时看个正着。 “完了。本来可以七弟一人做事一人当,结果团伙作案被发现了!” 福全茶楼一楼,有性子焦急的茶客,见蒋郎君等人久久没有动静,拎起温热的茶壶,就往外冲。 “蒋郎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茶壶的水,又细又慢又少。 蒋御史轻轻一跳,便躲了过去。 “看我的!”二楼包间,一声娇喝,随即一盆温水从头顶浇下! 黑衣人大声呼救:“兄弟们!出来干活了!” 刷刷刷! 只见从墙根处,从房檐上,从商铺中,咻咻咻冒出十几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 他们手持油纸伞或者斗笠,把蒋御史全方位护住。 “小贼休要猖狂!欺负我十三街无人耶?”十三街的老者大喝一声,三名彪形大汉各自端着一盆温水,朝黑衣人泼去。 黑衣人气急败坏:“你们泼蒋御史就是了,泼我作甚?!” 老者冷哼,才不管那么许多,能泼到谁就是谁! 黑衣人被浇得跟落汤鸡似的,也顾不得任务,窜进福全茶楼后厨,左右各拎一桶温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周围茶客们泼去。 茶客们四散奔逃:“你个黑衣贼,泼不过老者,就来寻我们的麻烦!你且等着!” 性子火爆的茶客拎起茶壶就反击,可茶壶之水如何敌得过水桶? 茶客们不甘心落败,呼朋唤友,竟然搞起战术配合。 一时间,十三街化作温水的海洋。 谁也不知,是谁泼的自己,自己手里的温水又喷向何人。 反正往外泼就是了! 福全茶楼的东家,一面心疼自家的柴火,一面占据地理优势,从二楼往下泼,见到楼下的人被淋得左躲右支,一时间无比畅快,恣意大笑。 顾南夕把包房的门紧紧锁住,又关上窗户,这才在喧闹中,取得一片安静且干燥之地。 崔老头又想去耍,又怕挨泼,在门口踟躇:“京都百姓真有趣,竟然有这么好玩的节日。” 顾南夕:“你莫不是忘了,这是因何而起?” 说完,顾南夕打开门,小声唤来尽职尽责的小二,递给他一张银票:“你去同仁堂找大夫,多熬一些防治风寒的汤药。” “汤药太多,你就多雇几个闲汉,帮你把汤药抬到街道口。等街坊邻居们玩尽兴了,让他们去自取药汤,不限量。” 顾南夕想了想,又拿出一张银票:“同仁堂熬药的时候,你再去趟街市,多购买一些木柴和炭火。炭火分成两份,一份由十三街的商铺们分,另一份寻个避风的地界,燃起篝火,叫大家伙驱驱寒。” “叫你们东家统计好损失,记在永昌侯府的账上。” 小二呆愣片刻,随即红着眼眶接下银票:“嗳!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十三街的热闹,吸引了好一波人在街外围观。 不少外地商人表示艳羡:“这京都就是富庶,大冬日的,竟然打起水仗来了。用的还是温水。” 恰在这时,小二带着十几个闲汉,扛着药桶走来。 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肩挑柴火的卖炭翁。 “让一让。”小二寻好放药桶的地方,又出了十几文,请卖炭翁帮忙燃起篝火。 红彤彤的火光,照耀得众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二高声吆喝:“永昌侯夫人给大家伙带来了抗风寒的汤药,还有篝火。统统免费,不要钱!” 想继续玩闹的百姓,就继续泼水。 身体受不住的,就先来灌上一碗草药汤,再在篝火旁寻个位置,瞬间整个人都暖和过来。 “多谢永昌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放心,我们就在这守着!今儿个,蒋御史不脱下身上那套衣,就休想走出十三街!” 众人嘻嘻哈哈的,这松弛的气氛,直叫外地商人感慨不已。 被众人盯住的蒋御史,苦笑着换下衣衫,和顾南夕并排而坐。 崔老头拍着掌大笑:“蒋家小子,你也有今日!当年,你气你爹爹迷恋花魁,便设计叫你爹爹光着屁股,绕京都跑了大半圈。如今,可是遭了现世报?” 正在隔间三招蒋御史衣物的苏玄明等人,面面相觑。 不苟言笑的蒋御史,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蒋御史喝下一杯热茶,又恢复成严肃的样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都要多亏您的教导。” 顾南夕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80章 夜探祭酒府 “一样是浇水施肥,桃树结桃子,李子树结李子。你家没结出好果子,还怪起我来了?”崔老头坚决不肯承认,泼水一事跟自己有关系。 蒋御史捻起餐桌上的桃子干和梨肉干,意有所指道:“桃子有桃子的香,梨子有梨子的清爽,可这两样果干是一样的甜,分明是制果脯的人放太多的糖。” 崔老头咳咳两声,目光闪躲,面对学子家长的指控,一时感到莫名心虚。 这蒋家臭小子,分明是在指责自己,太过放纵学生们,给了他们诸多甜头。 哼,他若是在朝堂之上,有这份口舌,何至于落个黑面绝情郎的称号? 一旁默不作声的顾南夕,悄无声息地往嘴里塞了两个果干。 咦? 不甜啊!分明还保持了水果原本的风味。 但顾南夕不敢说,只默默加快了吃果干的动作。 蒋御史瞥见顾南夕的吃相,不动声色地把干果碟挪得离崔老头远些。 一时间,整个包间寂静下来,只能依稀听见隔壁少年郎们焦急的交流声。 “外罩衫里没有!” “你爹爹到底把文书藏哪了?” “是属耗子的吗?可真能藏啊!” 顾南夕放下捻起干过的手,目光炯炯地看向蒋御史。 蒋御史清清嗓子,在崔老头鄙夷的目光中,高声道:“侯夫人有所不知,我的外罩衫有个夹层内兜,可用来放些重要文书。” 顾南夕干巴巴地捧场:“那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很快,隔壁传来李明德欣喜的声音。 “找到了!让我看看,呃,这写的是什么?看不懂啊。” 紧接着,是蒋光海的声音:“我瞅一眼。哎呀,是我爹爹自创的速记法。嗯,我只认出祭酒两个字。” 苏玄明一锤定音:“今晚夜探祭酒府!” 随即,是少年郎们一窝蜂地跑出包间,哒哒哒的下楼声。 “呵,还怪制果脯的人放太多的糖,分明是农夫恨不得把白糖当肥料。”崔老头阴阳怪气道。 蒋御史在朝堂上经历的腥风血雨太多,崔老头这小小的讽刺,伤不到自己半根毫毛。 “恩师,该您出马了。” 崔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出去。 包房里,只剩下蒋御史和顾南夕二人。 “恭喜侯夫人,喜获麒麟儿。”蒋御史是真心佩服顾南夕的这番操作。 原本一个只知情爱的少年郎,能蜕变成今天的模样,其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永昌侯夫人看似不争,其实在争。看似不管,其实在管。 蒋御史不免想起自家的大郎蒋光海,自己夫妻二人,是否对他关切过多,要求过甚? 导致他一有离经叛道的机会,就像鲁莽的小鸟,一头扎进去。 日后,他走上仕途,这将是他最大的弱点。 蒋御史不免忧心忡忡。 窗外透出的亮光,在顾南夕的双眸上,印出道道涟漪,精明又睿智。 苏玄明这少年,属于肩抗责任越大,就越有担当的人。 顾南夕垂眸,细腻的白瓷杯在修长的手指间转动,杯上的字迹在旋转间,若隐若现。 上面正是用草书写的一句诗词:【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 崔老头刚走出福全茶楼,就见十个少年两个少女,站在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地上还有方才泼水的水迹,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年轻少男少女们在这片光点中,犹如初升的太阳,生机勃勃。 “义祖!您快来!” “义祖!我就知道,您还在隔壁呆着,一直没走。” 苏云烟笑呵呵地扶住崔老头的胳膊。 崔老头在感受到幻痛的同时,心里多出一抹安心,有苏云烟在,自己这把老胳膊老腿,肯定不会摔地上! 苏玄明略微落后崔老头半步,嘴里小声说着众人的计划:“经过我们方才的打探,国子监祭酒已经连续三日不曾出门!” “所以?” 苏玄明目光闪闪,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您带着我们一同去拜访他!我们兵分四路,您负责在大厅拖住他!我们几人再分成三路,一路吸引府中奴仆的注意,一路佯装直指书房,另一路暗地里伺机行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三路攻防转换,主力助攻随时可变!” 崔老头顿住脚步,脸上的表情惊诧万分:“玄明,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大家的想法?” “都是大哥想的!我们觉得精妙绝伦!”陈逸轩夸赞道。 崔老头上下打量苏玄明,只见苏玄明两颊通红,好似很不好意思。 莫非,这苏玄明和小南夕一样,在扮猪吃虎 亦或者,他和苏云亭一样,不想上学,故意装傻? “玄明,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崔老头脑海里转了上百个念头,语气却波澜不惊。 苏玄明眨眨眼,迷茫道:“不用想啊,它自己就出来了。” 苏玄明沉思片刻,猛地拍掌,恍然大悟道:“阿娘曾经跟我们讲过三三制的战法,也许受这个的影响?” 崔老头一听是顾南夕教的,就不好再多问。 顾南夕她爹是大周朝有名的战神,留下一两本可以传世的军书,很正常。 这种秘籍一般都是各大家族的隐秘,自己即便身为顾南夕的义父,也不能多问。 见苏玄明等人考虑得很周详,崔老头便放心地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带着一群少年少女敲响国子监祭酒府的大门。 国子监祭酒府很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曲折回旋,假山奇石罗列。 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耳边清泉潺潺流淌,奇葩草木之间传来阵阵鸟雀虫鸣。 磅礴大气中不失精致野趣,清雅之中隐隐透着一丝奢华。 陈逸轩咋舌:“这奇石,形态自然,如白鹤展翅,意头极好。价格定然不菲!” 众人穿过花径,就见到一身常服的祭酒,神色拘谨,面上的表情尴尬又怪异:“恩师,您怎么突然来了?” “不欢迎我?” “怎么会?您这边请!”祭酒心里苦,他确实不欢迎啊! 恩师脾气古怪,又带来一群挑事少年,分明是来者不善! 方才也是门房嘴皮太快,把自己在家的事告诉了他们,否则,自己定然要装不在家的! 第81章 求放过! 崔老头和祭酒对坐,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过了片刻,文钰对苏云烟使个眼色,随即站起身向祭酒致歉:“祭酒大人,我们身子有些不便,可否……” 祭酒连连点头:“红袖,你领着女郎门去府里逛一逛。” 文钰递给苏玄明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和苏云烟一同出门。 “文钰小姐,这边请。”红袖腰肢款款,领着文钰在花丛中穿梭,直到来到一处小房。 文钰假装不在意地打探:“红袖姑娘,我们想在这附近转转。府里可有何处是我们不方便去的?” 红袖迟疑片刻,温温柔柔开口:“我们大人有一处地方,确实不方便女郎们前往。就在前面花园拐角处的小红房子里。” 文钰和苏云烟对视一眼,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走进恭房。 “快,文钰!这里有扇窗户,我举着你上去!”苏云烟手臂用力,便把文钰举向窗户外。 待文钰落地后,苏云烟用手攀住窗框,使劲一撑,便爬上窗户,再纵身一跃,就来到文钰面前。 身手好不利落! 两人手牵手,犹如翩跹的蝴蝶,在奇花异草中穿梭,直到来到红袖口中的小红房子。 苏云烟吸吸鼻子,皱眉道:“这味道,怎么怪怪的?” 文钰绕着小红房子转了一圈,然后试探着把门推开一条缝。 突然间,数道小小的身影,利索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毛茸茸的长条状物,抽到文钰小腿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这是什么?!” 随即,匆匆赶来的红袖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划破祭酒和崔老头尴尬凝滞的气氛。 “啊!不好了!狸奴跑了!” 狸奴?! 祭酒猛地弹起,惊慌失措道:“是哪里的狸奴?” 红袖哭哭啼啼地跑回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回大人,是小红房子里的狸奴!” 祭酒两眼一黑,小红房子里足足有十来只狸奴,俱是自己的心头肉。 这一下子全跑了出来,上哪去捉他们?! “叫你们好生照顾着!他们初来乍到,对府里不甚熟悉!你们怎么照顾的?!”祭酒气急败坏,怒骂不已。 这群狸奴刚聘回来不过三天,这三日自己天天去小红房子陪伴它们! 还没混熟,就全跑了! 红袖抽抽搭搭,委屈地解释:“不是小人们不小心,是女郎们……” 祭酒忍下喉头间的怒骂,五官扭曲作一团,悻悻然地坐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苏玄明眸底闪过一缕幽光,决定抓住这次良机:“祭酒大人,我们去帮您寻狸奴!” “不,不……”祭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一群小伙子,似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眨眼间,就没了他们的踪影。 祭酒不敢当着崔老头的面发火,只能唉声叹气,略带埋怨道:“恩师,只听说祖父对孙子辈的有隔辈亲,没听说当夫子的也会如此。” “怪我没教好学生?” 祭酒摇头,又酸又涩道:“当年,您对我们又打又骂的,怎么如今,脾气这般宽和?” 要是以前,学生敢在做客的时候这样失礼,当场就得一顿好打。 崔老头往嘴里塞了一块乳糖狮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三日都在作甚?” 祭酒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最近新得了十几只狸奴,在和它们培养感情。” 崔老头有被乳糖狮子腻道,蹙眉问:“没其他?” “没有。” 祭酒不住地往外张望,期望获得好消息。 没成想,听到的却是府里小厮们惊慌失措的呼叫。 “大人,不好了!蒋郎君把小翠关花房了!” 祭酒两眼一黑,这小翠是所有狸奴中,最喜欢沾花惹草的!平日里就不许它靠近花房,如今却被蒋郎君关了进去。 这和老鼠掉进米缸里有什么区别? “大人,不好了!陈郎君把三只狸奴堵在了画室!” 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狸奴重要,还是珍藏的画作重要?! 这问题难度,好比夫人和娘亲同时落入水中,自己该先救谁! “大人,不好了!苏郎君!苏郎君!” 祭酒撑着一口气,扶住椅子的扶手,嘴唇惨白,直打哆嗦:“他,他又怎么了?” “他去了您的书房!” 祭酒哐当一下坐下来,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众人的来意! 祭酒虚浮着脚步,来到门口,倚着门框,视野之中,是一片狼藉,鸡飞狗跳,恍若蝗虫过境! “时也,命也。算命的说我今年有一道坎,没成想应在此处!” 祭酒气沉丹田,作狮子哄:“回来吧!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绝望中带着一丝愤恨,愤恨中又藏着一点释然。 苏玄明在书房中,翻找一番,没找到任何迹象,只在书桌的暗格里,发到一封书信。 封面上写着【春尽冬来】。 苏玄明的视线黏在这上头,刚想拆开一观,就听见小厮们在书房外的催促:“苏郎君,出来吧。大人说,他会给你想要之物!” 挣扎片刻,苏玄明放下书信,小心翼翼把暗格恢复成原样,这才打开书房门,回去大厅。 大厅之中,祭酒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浓茶。 “你们啊你们!你们是恩师的弟子,就是我的师弟师妹。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直接开口?” 李明德等人看向苏玄明,苏玄明作不好意思状:“是我们不想让师兄为难,没想到,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祭酒瞥见门口的小厮对自己比划格手势,意思是狸奴都成功抓回来了,这才长松口气,心情也美妙了几分。 “多谢师弟师妹们关怀。若有用得着师兄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玄明抱拳行礼:“那我就不客套了。关于百川书院考核一事,还请师兄指点一二。” 祭酒心道,果然如此:“许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朝堂上,本定下由我出考题。后来,有人提议,因恩师为天下文宗,没人能比他更熟悉经文。因而,此番考试不考四书五经。” “但具体考些什么,由何人主导。圣上并未明言。” “好!甚好!”出乎祭酒的意料,苏玄明等人听到这件事,并没有露出遗憾之色,反倒是喜出望外。 第82章 神助攻的神秘人 苏玄明等人当然很高兴! 只要不考四书五经,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辞别祭酒,众人欢天喜地,回到永昌侯府庆贺一番。 晚云收,夕阳挂。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十来名少男少女们,在亭中频频举杯,杯中的果汁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真是瞌睡了来枕头,我们犹如神助!考核居然不需要靠经文!”李明德仰天大笑。 整个百川书院,能在经文上拿出手的也就崔大人和蒋光海。 其余众人都是拖后腿的角色。 陈逸轩给崔老头斟满酒,全亭子的人,只有他能喝酒还不挨骂:“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向圣上进言,若得知,我必要送上厚礼。” 苏云亭的眸光闪闪,莫非,这个神仙是阿娘? 否则,谁会知道百川书院的困境,适当地伸出援手? 远远望着亭子的小黑,躲在花丛中踟躇不已,要不要靠近去打探下情况? 若是直接过去,太引人注目了吧? “小黑,你躲在这做什么?”李大牛突然出现在小黑身后,吓了小黑一大跳。 小黑清凌凌的眸子,弥漫起水雾,光看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可是配上他如大山般魁梧的身材,反差太大,辣眼睛。 李大牛眉脚跳了跳,径自往回走:“你随意。我不问了。” 小黑这才松口气,恰好高墙外,响起三长一短的猫叫声,小黑瞬间弹跳起来,找到熟悉的狗洞,使劲钻出去。 刚好转过身的李大牛,嘴唇嗫嗫几下,想说,往左走十步,就是侧门,不需要钻洞。 后来,转念一想,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兴许小黑就是喜欢钻洞? 小黑钻出永昌侯府后,闪身进一个小院子。 主子薄衫敞开着,腰带松松地搭在上头,露出胸口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一头浓密的乌发在头顶简单梳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 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斜睨小黑:“苏玄明他们是什么反应?可是在无助痛哭?” 小黑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主子英明!我方才还见他们在亭中借酒消愁。那崔大人一杯接一杯,好似愁得不行!” 神秘人哈哈大笑:“小黑,你传递消息很及时!再接再励!” 神秘人站起身,依旧料峭的寒风激得他胸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然而,这点寒冷,在火热的心情面前,丝毫算不得什么! “上次中了顾南夕的诡计,这次我特意使关系,让圣上改变主意,不考经文。给她一个教训!” 小黑星星眼,崇拜不已:“主子英明!主子,您是怎么说服圣上的?圣上应该是向着永昌侯夫人才对。” 永昌侯夫人和圣上的传言,人尽皆知。 秘籍在永昌侯夫人手里,不就是在圣上手里? 神秘黑衣人叉腰,眼里是无尽的睿智的目光:“攻心为上!我利用的就是圣上护顾南夕的心思!我告诉……我派人告诉圣上,苏玄明等人不善经文,若是考经文,他们必输无疑!” “主子大才!”小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头,国子监祭酒府,祭酒抱着失而复得的狸奴,好生疼爱一番后,这才返回自己的书房。 刚一坐下,就发现书桌似乎被人动过。 祭酒眸底神色变深,今天一整天,只有苏玄明进过书房。 祭酒打开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书信,【春去冬来】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蜡烛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在祭酒的脸上,让他半边脸处在黑影中,半边脸在亮处。 苏玄明究竟有没有打开这封信?他看过了吗? 或许,要想个办法,试一试。 京都无秘事,更何况蒋御史和国子监祭酒家的动静那么大。 福全茶楼,说书人在上方唾沫横飞,茶客们还在回味泼水节。 “那日,我眼疾手快,照着蒋御史身上就泼了一盆温水。”胖胖的小商贩乐得像偷吃的小耗子。 另一个瘦瘦的茶客戏谑道:“若非我帮你拦住蒋御史的去路,你能成功?” “多谢多谢。” 众人嘻嘻哈哈的,显然有因泼水节感到愉悦。 “最新消息,对于百川书院的考核,圣上决定不采取经文的考核。”有人悄声道。 “什么?明明我那日泼水节的时候,我曾听蒋郎君提起,圣上命令国子监祭酒做主考官!” “就是!崔大人在百川书院当夫子,不考经文,那还考什么?” “对对!莫要胡说!” 见大家伙都不信自己的消息来源,那人急了:“我可没胡说!我家妹夫在永昌侯府当帮工!据他说,前几日苏家大郎他们从宫中回来后,大肆庆祝。” “说是不考经文,真是太好了!苏家大郎苦经文久矣!” 这时,角落处一个小官模样的人也说道:“极有可能!听说圣上本来是有意让祭酒当出考官,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改了主意。如今谁都不知道,到底考什么,何人主考!” “哈哈,经你们这么一分析,还需要问吗?当然是永昌侯夫人吹的枕旁风啦!” “没错!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处。” “照这么看来,这赌局,还真有可能会让宋大赢了!百川书院极有可能会成功建成!” 福全茶楼二楼,神秘人头上青筋直冒,一个不小心,捏碎了杯子! 神秘人咬牙切齿道:“去把小黑喊过来!他怎么传得消息?莫不是叛变了?” 管家给神秘人披上外袍,轻声劝道:“主子,小黑虽然不甚聪明,但对您忠心耿耿。京都百姓想来爱传话,说不定,其中有误会?” 神秘人目光幽深:“那就给小黑一次解释的机会!” 被紧急传唤的小黑,一头雾水地来到福全茶楼包间,无辜地扎着双眼:“主子,最近苏玄明他们消停得很,许是自暴自弃了,竟是连每日的小课堂都缩短到半个时辰。” 神秘人……很好,不用解释了,确定了,苏玄明是喜出望外! 可瞧着小黑这志得意满的样子,神秘人心里升出一种无力感:“小黑,下次汇报情况,不要添加你的揣测,如实告知我们就行了。” “好的,主子!” 第83章 静娘? 因着元旦过去了好几日,各行各业都回归本来的生活节奏。 百川书院也正式开始授课! 太学和松山书院都实行严格的学生管理制度,每月只有两天假,每天都有课。 除非学生逃学,否则不得无故离开书院。 每日的课程分为早课和晚课,按照教学计划上课,会有博士和助教指导学生进行会讲,复讲等等。 每月还会有月考。 鉴于苏玄明等人的学识水平不一,崔老头和顾南夕商讨后,决定把制度改一改。 轮上五天,再上一天实践课,休一天。七天一个轮回。 正常上五天的时候,上午由崔老头主讲,下午由顾南夕负责。 这是开课的第一日,崔老头因材施教,根据每个人的进度不一样,设置了不同的教学进度。 所有人都适应良好,除了苏玄明。 崔老头无奈,同顾南夕私底下叨咕:“论学习态度,苏玄明示最认真的,论刻苦程度,苏玄明也是最下苦功夫的。但是他为何偏偏读不进去呢?” 顾南夕皱眉,这好大儿并不是蠢笨之人,为何在学习这道上,如此艰辛? 苏玄明自己也很郁闷,眼见二弟苏云亭为了早点放学,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蒋光海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尖子生,在崔老头的指导下,如虎添翼。 李明德的成绩虽然中规中矩,但也算在稳步前进,学习根基打得深。 就连陈逸轩和苏云烟,虽然心思不在学习上,但并没有落下学习进度, 唯有自己,一直在原地徘徊踏步,好像在拿到书山识海,对自己永久地关上了大门。 放学后,苏玄明拒绝了和顾南夕等人一起回府的提议,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闲逛。 虽然经过卖痴呆一事,自己看开了许多,但自那种始终是烦闷的。 “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调戏良家妇女?”熟悉的女声自巷子口传来。 随即,是男子们猥琐的笑声:“小娘子,我观察你许久了,你可是自己一人上街?梳着妇人的发髻,却从未见过你夫君。莫非,是外室?” “哈哈,小娘子,深闺寂寞,你家老头子不行,让哥哥们好好疼你。” 苏玄明顾不得多想,拎起路边的扫帚,大喊着朝巷子口跑去:“贼子!放开那名女郎!” 三名猥琐的男子一见到苏玄明,就不断地往后退缩,嘴里还在叫嚷着:“与你何干?莫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的兄弟们就在后面,待会有你们好看!”苏玄明紧紧握住扫帚,心跳如擂鼓,面上神情却颇为狠厉。 “哼!今日爷爷们还有事,可不是怕了你!”猥琐男子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巷子幽深,自苏玄明出现后,一直背着身子,不曾开口说话的女子,依旧呆站在原地。 虽瞧不见正脸,但她腰身婀娜,披着轻罗细纱,光瞧这身段,也知晓是个靓丽美女。 苏玄明没多瞧,而是十分守礼地垂下眼眸,温声道:“女郎,贼人已走。我送你出巷子,你派人去府里喊人,接你归家吧。” 女子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只见她眉如新月,唇红齿白,双瞳犹如深潭碧水,浑身多了一丝妇人的成熟和温婉。 “静娘?!”苏玄明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静娘! 静娘扯起嘴角,目露一丝自嘲:“叫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苏玄明一时间恍若隔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占据自己全部的心神。 直到再次见到静娘,这才发现,竟然这么久没想起过她了。 那些爱得要死要活,撕心裂肺,就像上辈子的事一般久远。 苏玄明莫名地感到一丝愧疚,曾经海誓山盟,没想到自己和世间薄情男子没有二样,一段时间不见,便把这份感情抛之脑后了。 “静娘,你为何一个人在此?你的夫君和侍女呢?”苏玄明慌慌张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摆。 静娘上下打量着苏玄明,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曾经的爱慕,痛苦以及不舍,心下不由一沉。 “不要提他们了。今日多谢你,我请你去茶楼喝一杯茶。”静娘神色落寞,似乎那些是难以言说的伤心事。 “啊?这个……”苏玄明迟疑,试探道,“这个不好吧。毕竟我们的过往人尽皆知,若是叫你夫君看见,恐怕会有误会。” “误会又如何?不误会又如何?清者自清!他若不信我,这段感情,不要也罢。” 静娘大大方方地走出巷子,直到快到出口时,见苏玄明并没有跟上,这才转身回头,挑眉道:“莫非,我们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苏玄明无奈,静娘的脾气一如既往地执拗。 她生得貌美,又是孤身一人,苏玄明担心她会在被人骚扰,不得不跟上去。 “静娘,我雇顶轿子,送你归家去吧。” “咱们孤男寡女,确实不适合上茶楼包间。” “静娘,静娘,你可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静娘,换家茶楼吧,福全茶楼是京都八卦四散之地!” 苏玄明急得头冒大汗,可静娘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朝福全茶楼走去。 “小二,大厅二人!”静娘甩给小二一小锭银子,大大方方地找到福全茶楼大厅,正中间的座位坐下。 周围的茶客们纷纷投来好奇诧异以及八卦的目光。 “咦,这不是静娘和苏玄明?他们怎么又混到一块去了。” “不对,不是说静娘嫁人了吗?她还来找苏玄明作甚?” “哎呦,快来个人,速速去告之永昌侯夫人。” 苏玄明被热辣辣的视线盯着,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静娘用指关节轻敲桌子,挑眉示意苏玄明坐下:“我们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庭广众之下,也算避嫌了吧。莫非,你迂腐至此?还是你对我旧情难忘?” 嘶嘶嘶。 茶客们倒抽口冷气,然后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两人到底想做甚。 苏玄明吧凳子搬离静娘,这才敢坐下半个屁股:“静娘,这里人多安全。你自己先待会,我叫人去你府中喊人。” 苏玄明是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打算待会自己就躲在暗处,保护静娘的安全。 “站住!”静娘冷呵。 第84章 美救英雄 静娘一声厉喝,不仅叫住了苏玄明,也吸引了众茶客的注意力。 静娘俏脸一板,又是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女掌柜模样:“怎的?怕见我不成?” 苏玄明脸上的神色青白交织,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怕见你,是我们见面不合适。对你影响不好。” 苏玄明支支吾吾开口。 静娘嘴角倏地一弯,这抹笑几乎魅得能出水,又带着一丝飒爽。 瞬间让诸多茶客惊艳当场,心中暗呼,难怪这商女能把苏大郎君迷得神魂颠倒。 “苏郎,我知你是关心我。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坦坦荡荡,有何惧之?” 说完,静娘给苏玄明递上一碗紫苏熟水,语气略带怅惘:“这是以前你最爱喝的,不知现在是否还合你的口味?” 苏玄明苦着一张脸,把紫苏熟水一饮而尽。 随即,苏玄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开口问道:“静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静娘愣愣地看向苏玄明,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我想做什么?呵。”静娘自嘲地一笑,眼尾微微发红。 “我也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福全茶楼突然闪进来一个男子,神态高傲,脊背挺直如松,仿佛有不屈的傲骨。 “严复松?!” “严郎?!” 严复松阔步走到二人面前,斜睨苏玄明:“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先是让你义弟出面,想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毁我前途。然后,再伺机而入,想要夺回静娘?” “苏玄明啊苏玄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但我要告诉你,天地正气惶惶,你这点歪门邪道,终究是白费心思!” 严复松猛地掀袍,坐在两人中间,目光直视苏玄明,铿锵有力多:“我入了松山学院,这次考核,将由我参赛!苏玄明,天下众人终将认清,谁才是真正的状元之才!” 苏玄明无语,这严复松的戏也太多了吧。 还没等苏玄明开口,静娘就胀红着一张脸,似乎是不堪受辱一般,起身娇喝:“严郎!我同苏郎早已恩义两绝,你是不相信我么?” 严复松红着眼眶,手背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静娘死死咬唇,豆大般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带着哭腔道:“既然如此,我们……我们……” 严复松背过身子,不叫静娘瞧见自己通红的眼眶,撂下一句狠话,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你……你好自为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静娘这才像卸下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坐下。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门口,双唇紧闭,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滴落到地板上。 她戚戚然,似乎在自言自语:“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天大地大,竟无我的容身之处……” 静娘转向苏玄明,欲言又止。 周围的看客瞧见素来坚强的静娘如斯可怜,不免唏嘘。 “真真是可怜。好好一个女郎,竟然无家可归。” “她爹爹早就不管她了,那药材铺也由她大哥管理。身无长物,又如此貌美,是祸不是福啊。” “要我说,不如跟着苏大郎回永昌侯府。最起码,有个容身之所。” “照我说,这事有苏玄明一半的责任。他理应照顾好静娘。” 苏玄明傻眼,这跟自己有关系?! 不会吧,静娘不会真想跟自己回府吧? “苏郎,我,我想……”静娘的话还没说,就见一清丽的女子走入福全茶楼。 她眉目清绝,走动起来,飘飘欲仙,又透着一股高冷,叫人不敢升起别样的心思。 “静娘,我府中只有我一人,你若不嫌弃,可同我做个伴。” 文钰清清冷冷地开口。 苏玄明一见到文钰,急忙朝她奔了几步,心里暗暗舒口气,目露感激:“文钰,你来了。” 静娘见到苏玄明的反应,藏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攥紧,强笑道:“这位娘子,我们素未相识,怎可冒然打扰?” 文钰清凌凌的眸子扫一眼静娘,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无碍。我是百川书院的学子,是苏郎的同窗。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静娘的表情更难看了,把求救的视线投向苏玄明。 谁知苏玄明连连点头,像是终于解决一个大难题似的:“妙计!妙计!静娘你若不放心,我可去求阿娘,让她把绿梅派去陪伴你。” 静娘的表情彻底僵住了,永昌侯夫人?!自己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多亏,她的侍女又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不用了。多谢女郎!叨扰了!”两害取其轻,静娘还是决定不和永昌侯夫人碰上。 即使住在文钰府上,自己最起码也离苏玄明近了些。 苏玄明把静娘交给文钰后,就像甩开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跑回永昌侯府,再也不敢在街市上瞎逛。 “发生何事了?后面有狗在撵你?”苏云亭被拴在书院一整天,气颇为不顺。 “没有。”苏玄明拍拍胸脯,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小声说道,“我碰见静娘了。” 就像静娘对永昌侯夫人有应激反应似的,永昌侯府对静娘也保持高度警惕。 一提起静娘,苏云亭的眸光变得幽深:“哦?具体什么情况?说说看。” “对,大哥!说说看!” 其他几个义兄弟也围了过来。 当初苏玄明像中了邪一般,痴迷静娘,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万万不能回到当初! 苏玄明和兄弟们曲曲咕咕一顿,把情况好一顿说。 听完后,李明德拍大腿:“这静娘莫不是想吃回头草?!所以才一个劲想回侯府。” 蒋光海想得更深些:“莫非,那几个混子是静娘雇来的?不然为何这般凑巧?” 苏云亭眸底幽深一片,冷冷道:“说不定,静娘和严复松是在唱双簧,目的是为了靠近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这是松山书院的诡计?想要刺探虚实? 苏玄明的心头犹如压上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或许,当时,自己直觉也是这般,所以才会避之不及。 唉,往事随风,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第85章 美人计 有文钰看着,静娘短时间内翻不起浪来。 苏云亭好不容易等到百川书院的休憩日,他决定去京郊南山的比武台看一看。 自己好久不曾去过,不知道比武台有没有荒废,那些江湖高手可还在比武台比试? 奔驰的马车,彰显苏云亭急切的心情。 苏云亭时不时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为何还不到? 突然,在出了城门不远,只见一身绑腿束腰的女郎,挥舞一柄长剑,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其英姿飒爽,好不利落! 苏云亭一双眼瞪得提溜圆,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一幕。 女侠一个横扫腿,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四个敌人一一踢飞,再甩了个剑花,格外帅气。 四名黑衣男子落荒而逃。 女侠这才转过头来,冲苏云亭挑眉:“看够了没有?还是你也想来试试?” 明艳如骄阳,没有京都贵女的娇矜之气,反倒散发着野生花草的勃勃生机, 苏云亭眼睛都看直了,在马车里踟蹰半晌,不敢下车。 女侠气度豪爽,内心里的小人却高兴得直蹦跶。 哈哈,不过是毛头小子罢了,还不是要倒在自己的牡丹裙下? “敢,敢问女侠尊姓大名?”苏云亭双手抱拳,眼睛亮如繁星。 “免贵姓黄,你唤我黄娘子即可。”黄娘子嘴角微微勾起。 初次见面,怎么能告之全名?必须要维持自己的高手风范! “我有一言,想说又不敢说,怕冒犯了黄娘子。” 苏云亭支支吾吾,目光里却流露出期冀。 黄娘子的嘴角越咧越大,心里美得直冒泡,谁说这苏二郎是最聪明的人? 还不是要被自己轻轻松松拿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但说无妨。” 苏云亭:“那我就不客气了。雇你使美人计的人,许给你多少银钱?我付你双倍!只需你卖艺,无需卖身!” 黄娘子的笑意僵在脸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云亭很苦恼:“双倍还不够吗?我阿娘最近控制我的银钱,不能给再多了。更何况,以你的身手,在比武台上也就处个中流水平。给你太多,容易引起其他高手的不满。” 黄娘子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什么叫中流水平?! 别人可以质疑自己的魅力,绝不能质疑自己的武力! “呵!行,倒是让我看看,高手是什么样!” 苏云亭笑弯了眼睛,这样的美人计多多益善,自己通通都能收下。 与此同时,归家路上的蒋光海,遇到了初次逛花楼时的点的花娘。 “蒋郎君,好久不见。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再次吟诗作对,以续上次未尽之言?” 蒋光海点的花娘花名为紫苏禾,是京都花娘圈鼎鼎有名的才女。 蒋光海意动,但思及上次因和紫苏禾的事,被李少言威胁,事发之后,又被自己爹爹好一顿胖揍。 念头转瞬间,蒋光海从静娘一事中获得灵感,邀请紫苏禾去福全茶楼一聚。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这个对子,蒋郎君可想到下半句了?” 紫苏禾姿态娴雅,点茶的动作形如流水,一捻一抹一画,茶沫上便出现了一幅山水画。 蒋光海本来毫无头绪,但或许是跟着崔老头读了几日书,心气都完全不一样了,脱口而出。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茶客们纷纷鼓掌叫好:“说得好!有格局!” “不愧是百川书院教出来的!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在,错不了!” 蒋光海冲着众人抱拳道谢。 紫苏禾目光微滞愣片刻,随即释然一笑:“蒋郎君大义,果非昔日阿蒙!” 当日蒋光海虽然什么都没干,只跟自己谈诗词歌赋,谈了整整一晚,但其风华气度和胸襟和今日的他比起来,天差地别。 此时的他,才有身为京都才子该有的志气! 这百川书院,确实有仙则灵啊! 紫苏禾说完这句话,起身便离开。 街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紫苏禾的侍女一面侧着身挡住人群,以免冲撞自家娘子,一边一脸担忧:“娘子,大人吩咐的事,您还没办呢。” 灯火照耀在紫苏禾脸上,显得她越发迷人。 她轻笑着摇头:“已经办完了。” 京都的女子们,似乎都在这一日,走出府门,寻找自己的目标。 严复松在离开福全茶楼后,脸色就彻底沉下来,不负方才的悲痛欲绝,而是冰寒无比,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屈辱。 “啊!救命啊!” 女子的惊叫,在前往京郊的路上,格外凄厉。 严复松应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在小道上飞速狂奔。 那打头的马儿似乎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四只蹄儿跑出重影。 “郎君,救命!”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听上去好不可怜。 严复松本不欲理会,美人很好,但也要有命享才行。 被这马车一撞,重则失命,轻则断胳膊断腿,影响自己的前途。 可月光下,女子伸出美丽的脸颊,泫然欲泣,美得惊心动魄。 更让严复松心动的是,车厢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家徽,低调得如同家徽代表的家族一般。 “女郎,跳下来!我接住你!”严复松不敢阻止发狂的马匹,但接住一个小娘子,还是可以勉力一试! “可是我害怕!”女郎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吓得惨白,眼泪珠子挂在眼睫毛上行,欲坠不坠,好不可怜。 “女郎,相信我!” 莹莹月色下,严复松的目光坚定且有力。 女郎鼓足勇气,纵身一跃,被严复松牢牢抱在怀中。 严复松借着力道,翻滚几圈,以卸下冲击力。 待两人停止翻滚,这才发现,周围是一片草地。 浅浅冒出头的小草,在月光下稚嫩而娇羞地展示自己的青翠。 “郎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女郎呵气如兰,两颊泛红,眼里水光涟涟,红润的嘴唇引人浅啄。 她伸出两条玉臂,环抱住严复松的脖颈,语调轻如鹅毛,在严复松的心头挠痒:“唯有以身相许。” 严复松思及两人巨大的家世差异,不由地俯下头去汲取那份清甜。 第86章 戏真多,看不过来 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 过了除夕,这时间就好似乘坐马车,一路疾驰,所过之处,冬雪消融,万物生。 为了配上这份春意,京都的百姓们穿红戴绿,急切地等待着踏春的那一日。 正所谓春捂秋冻,百姓们不敢放肆地去外面浪,只能按耐住躁动的心情,来福全茶楼喝上一口,八卦一下。 有卖杂耍的来茶楼里歇脚,瞬间就被熟人戏谑起来:“仇老大,最近怎么不见你去南郊了?苏家二郎君不是等着你传授铁罩衫?” 四周响起哄笑声。 “仇老大,你这是被苏家二郎君给识破了?” “要我说,你真是缺德。不过一卖杂耍的,谁不知道你的把戏是障眼法?偏偏你个丧良心,把苏二郎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苏二郎君早非昔日阿蒙,有永昌侯夫人的教导,又在百川书院上学,还能轻易被你糊了去?” 仇老大连灌了三壶茶,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摔,脸上浮现愤怒之色:“念得什么书?我看他比以前还要眼瞎,竟是被个黄娘子唬弄得……” 仇老大咽下接下来的话,只是脸上仍旧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仇老大,你仔细说说。” “黄娘子又是哪个?怎么招你了?” 无论众人怎么询问,仇老大都只是闭嘴不言,只不断摇头,更叫众人好奇不已。 “嘻嘻,你们休要再问了,他哪里好意思说?”宋大笑嘻嘻道。 “哟,这不是我们京都百事通吗?快来快来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你上哪忙去了?” “小二,快给宋大送壶梅子渴水,点心攒碟来一盘。记我账上。” 宋大对众人拱手道谢,这才坐下来,慢悠悠开口:“这黄娘子是苏二郎新招来的,有心气得很。径直上比武台,扬言谁打不过他,就不能再去找苏二郎。” 有机灵的人瞬间明白了关键:“怎的,这仇老大被黄娘子打下去了?” 宋大噗嗤一笑乐出声:“岂止?他是第一个被踢下去的,险些给滚下山去。” 瞧见仇老大的脸色不太好,宋大急忙道歉:“抱歉,嘴快了些。但你也不用介怀,你走的早,许是不知道,你那些小伙伴们全被踢了下去。” “哈哈。”宋大大笑不已,嘴上继续道歉面上却没有一点歉意,“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哈哈,可不呗。仇老大一人骗钱还不够,还把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拉进来,欺负人家苏二郎人傻钱多。” “人家苏二郎没识人不清,但老天爷都在帮他,来了个黄娘子。” 仇老大冷笑:“要是让黄娘子这么霍霍,苏二郎的心愿怕是不能如愿了,上哪去寻武林高手?” 宋大施施然地给自己喂了口点心,随后无情地仇大泼冷水:“哎呀,莫心急,吃瓜要吃全。这黄娘子打翻比武台后,又去挑战永昌侯府护卫,连着被李大牛和小黑打败后,彻底消停了。” “哟,没想到永昌侯府卧虎藏龙啊。” “这说啥了,人家永昌侯夫人可是顾将军唯一的女儿,手里肯定有点东西的。” 一楼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微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长相和神情。 他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暗恨不已,若非自己受伤,怎么会败在黄娘子手下? 福全茶楼一楼闹哄哄的,二楼包间人心各异。 咔擦! 俊美的神秘人摔杯,火冒三丈,来回踱步,咬牙切齿道:“小黄叛变了?!” 管家急忙给神秘人拍背,爱抚道:“不能的,小黄最爱钱,苏二郎哪有那么多钱,收买小黄?即便叛变了,咱们加价把她买回来就是了。主子您最不差的就是钱。” 管家见神秘人怒气似乎是消散了些,继续道:“再说了,那些江湖人不过是些歪果裂枣,只图苏二郎的钱,有他们,没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似乎有被安慰道,只是心中仍是不舒服:“这小黑也是的,明知小黄是我们的人,怎么不配合她?让她打入苏二郎的内部。” “小黑素来一根筋,你不让他干的事,他坚决不干。” 神秘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神秘人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敌人顾南夕,此时就在他隔壁。 “阿娘,他们说的是黄娘子?”苏云烟好奇的地眨巴眨巴眼睛。 因着她的饭店开业到现在,唯一的客人就是员工阿勒川,天天干赔钱,于是顾南夕带着她去取经。 整个京都生意最好的福全茶楼,自然是第一选项。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大个八卦,原来黄娘子这么厉害的? 顾南夕的注意力却不在黄娘子身上,而是关注起仇老大。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系统,你找找仇老大是谁?” 慈母系统阴阳怪气:“哟,我还当你忘记自己是打哪来的了,办书院办上瘾了?叫什么百川书院?干脆叫炮灰书院得了。” 顾南夕面不改色,淡定的说道:“你确定?” 慈母系统并不是很确定,同时心里有点打突突,偷摸摸地查了一下小说。 随即系统崩溃大叫:“顾南夕,你是不是有毒?!你怎么把他给蝴蝶掉了?” 他?哪个他? 顾南夕隐隐有点感觉,好像不用自己出手,一些危机似乎被神秘力量化解了。 果然,慈母系统噼里啪啦道:“本来贼师会被仇老大推荐上比武台,被苏云亭看中,然后拜师。现在比武太都没有了!” 顾南夕想起来了,那贼师受伤后,本来穷困潦倒,后来通过比武台进入武昌侯府,过上好日子! 结果他却害得苏云亭被抽筋拔骨,还连累整个侯府! “好!实在是太好了!”顾南夕情不自禁地拍掌。 “阿娘,您也认为黄娘子是个好的?”苏云烟问。 “好!当然好!”顾南希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茶水。 黄娘子是个好人,派黄娘子过来的更加是个好人! 第87章 路人求救 神秘人丝毫不知道顾南希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他,否则他一定不会领这份情。 福泉茶楼一楼的看客们,还在熙熙攘攘地谈论着各种八卦。 “黄娘子的事算什么大事呢?宋大,你肯定有一些事儿不知道。” 宋大挑眉:“说来听听?” “嘿嘿,那严复松,严郎君英雄救美,和一貌美女子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竟有此事?” “枉为君子!” “确实过分。” 二楼有人往头上簪朵大红花,对身侧的同伴轻笑道:“这京都百姓的性子一如当年,没有一点点改变。” 他身上的好友翻了个大白眼,埋怨道:“你当年把崔三论坑得不轻,害得他流浪在外,十年风餐雨露,不敢归京,可吃足了苦头。若是让他得知你回来了,恐怕得提剑跟你决斗。” 簪花老头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花,觉得甚美,这才满意地回道:“崔三论那家伙长在锦绣堆里,锦衣华食。何曾真正体验过民间疾苦?” 簪花老头打开二楼的窗户向说书人头投一朵金黄大菊花,漫不经心地开口:“崔三论文应该感激我才是,谈何怨恨?” 他身侧的好友没有搭理这个倔强老头,反正这俩人从认识开始就一直打打闹闹,也没见他们真翻过脸。 也许这就是另一种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跟着顾南希一起来的苏玄明,听到楼下茶客们的笑谈,心中情绪百味陈杂。 这个男女感情似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当初静娘和严复松顶着诸多压力也要在一起,结果这才区区几日,变化便如此之快。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当初对静娘许下山盟海誓,可是如今回头看过来,也不过是少年的一段情。 悟己往之不谏,知来之可追。 在这一刻,苏学明似乎悟了,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青年。 “阿娘,我们回去吧,我想我已经取得真经了!”苏云烟一脸自信勃勃道。 顾南夕撇了撇苏云烟,狐疑开口:“你确定这样就足够了吗?” “当然!”苏云烟仔细观察了许久,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店铺跟福全茶楼,相差的到底是什么了。 顾南夕欲言又止,想问问她到底悟出了什么,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孩子自己的店铺,让他自己去决定到底该如何做。 “那便走吧。”顾南希夕爽快的下了决定。 毫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地在热闹的京都街市上穿行。 了结心结的苏玄明,掀开窗帘,左看看右瞅瞅,发现曾经自己走了那么多遍的路,看过那么多次的人和商铺,换一种心态去看的话,又有了不少新的发现。 同样相邻的两家医馆一家热闹非凡,往来都是一些打扮一般的平民百姓。 另一家虽然门庭罗雀,但是停下的却是豪华的马车。 若是以前,苏学明肯定会认为,热闹非凡的那家商铺生意会更好更赚钱。 但现在苏玄明看了看两家商铺的装修,竟一眼就发现门庭罗雀的那家更加奢华。 顾南夕看了看,陷入沉思的苏全明和苏云烟开口问道:“你们都看出什么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是富人的钱好挣。” 苏玄明垂下眼眸,抿抿嘴唇,声音低沉:“这大周朝的贫富差距过大。” 苏玄明望向窗外的眼神露出一丝茫然,低声呢喃道:“世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苏玄明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松山书院里的平民学子们。 无论是松山书院还是太学,对于学子的划分并不是依照成绩,而是依据家世。 出身高贵的学子,他们分的宿舍,获得的师资教育,分的纸墨笔砚,都与平民学者不一样。 而平民学子不仅要交同样的束修,还要自己买蜡烛,纸和笔墨等等。 在这种处处区别待遇之下,仍然有寒门学子成绩位列前茅。 如果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他们又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苏玄明愣愣地发呆,或许自己的百川书院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庸医害人!枉你号称是京都鼎鼎有名的济仁堂,你看看你把我家大郎害成什么样了?” 热闹的街道瞬间被老妇人尖利哭嚎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顾南夕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专治平民百姓的济仁堂门口被一辆奢华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 一名身着华丽的老妇人,率着十来个家丁,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指着济仁堂的大夫,破口大骂。 “来时活蹦乱跳的一个大好男子,吃了你给的药后,竟然昏迷不醒。你这是在治病还是在害命?” 老妇人气势骇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点儿也不给大夫解释的机会。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但是又嘴笨,只能不断地用手比划。 老妇人横眉竖立:“怎么?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大家快来看看呢!看看这个医术不精的大夫是如何狡辩的!” 老妇人招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口口声声控诉道:“我儿原本是有一点风寒,我让他去旁边的同济堂,他却偏偏信了旁人的话,要来这济仁堂!” “现在吃了他开的七副药之后,我儿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家里有的是钱,难不成我还能为了冤枉你一个小小的大夫,拿我儿的生命做赌注吗?” 说完老妇人拍了三下张,一个妙龄侍女端出一盘子银锭子。 老妇人端接过盘子,把银两猛地朝大夫身上一泼。 白花花的影子叽里咕噜滚到地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足足得有100两啊。” “我瞧着这老妇人不像是在做局,莫非大夫真给误诊了?” 大夫百口莫辩,一张脸胀得通红。 刚才还对他十分信任的病人们,此时纷纷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大夫眼泪汪汪,他看向马车里的顾南夕和苏玄明,眼里充满了无助和求救。 第88章 管还是不管? “你看向永昌侯夫人也没有用,即便永昌侯府夫人再有权势,她难不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老妇人挑衅地看向马车上的顾南夕和苏玄明。 “没错,正是如此,永昌侯夫人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这涉及人命之事,说不得准的。” “若是我家大儿被治成这模样,我非要和这大夫拼命不可。” “杀人偿命,总不能因为这是大夫,就轻易的饶过了这条人命吧。” 围关的群众纷纷发言,其中不乏有别有用心之人在引导舆论。 “不会的,陈大夫医者仁心,他免费治好了我爹爹的病。” “陈大夫在这里开医馆将近20年了,口碑甚好,从未听说有涉及人命之事。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几个老农装扮的人,轻轻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小,瞬间淹没在舆论之中。 陈大夫有点口吃的毛病,他一遇到紧张的事情就说不出来话。 此时他被千夫所指,更是激动得双手直颤抖,只能用眼神向苏玄明求救。 苏祥明看了看现场的状况,探出上半个身子,想要下马车,问清楚情况。 头上戴满珠钗的老妇人,瞥见苏大郎有下车的现象,立即语带威胁道:“苏大郎,我们可是济国公府的表亲。” “往上属三代,我们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这做人嘛,还是要分得清里外才是。” 陈大夫一听老妇人竟然是济国公府的人,眼神瞬间变得绝望起来了。 这苏大郎虽然是永昌侯府的大公子,但永昌侯府远远比不得济国公府。 他苏学明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大夫去同济国公府对上呢? 陈大夫耷拉着脑袋,双手捂住脸,心里如同坠上千斤巨石般沉重。 自己三岁开始跟随爹爹学医,苦学二十余年这才被允许单独出诊。 因着自己收费便宜,当大夫十余年下来,才攒下这一家小小的医馆。 没曾想,临到了,自己不光要背上人命官司,就连经营许久的医馆也要赔出去,更别提那医者仁心的名声了。 忙忙碌碌几十年,混了个一无所有,值得乎?悲乎? 就在陈大夫绝望的时候,苏玄明高声朗朗道:“若这天下的纠纷,凭自己就能解决,那还要这官府,要这衙门有何用?” 陈大夫不敢自信地抬起头,望向阳光下那个清朗英俊,如神明般的少年。 老妇人一时惊诧地看向苏玄明和顾南夕。 苏玄明已经钻出马车,下了地,腰背挺直如劲松一般。 马车里的苏云烟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面上不见丝毫担忧和害怕。 “永昌侯夫人,您就不管管你儿子吗?” “你看看你宠溺儿子的代价是什么?他上不了松山书院,成不了气候,还拉着你,拉着整个侯府下水。” “百川书院考核一事,会让你们整个侯府成为京都,甚至整个大周朝的笑谈。” 老妇人的一张嘴巴巴的,眼角向上高高挑起,看上去格外刻薄。 顾南夕挑起眉毛,眸色深深。 这老夫人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呢。 她若是真心不想让苏玄明插手此事,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好声好气的商量,而不这是一副拱火的模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既然决定插手此事,那我这个当娘的只有支持的份。” 顾南希的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在她眼里,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得罪济国公府,这并不算一件大事。 “惯子如杀子,您这样做,就不怕日后永昌候回来找您算账?”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顾南夕示意苏玄明动作快一点。 苏轩明得到来自二娘的支持,立马就站出来说道:“这位夫人,我们何不报官去?” 老妇人冷笑一声,扯着嘴角说道:“去便去,你还当我怕你不成?” 一群人乌泱泱的往府衙里走去。 陈大夫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偏袒任何人,自己就定了洗刷罪名。 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想瞧一瞧,这事儿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这苏家大郎是在主持正义,还是在多管闲事?全看这一遭了。 …… 与此同时,松山书院也不太平。 “我要状告学子李茂成顶替身份上学。”一年轻妇人跪在松山书院大门前,高声喊冤。 “李茂成是谁?” “乙班的学生。当时考入成绩位列前茅,但从这几年的表现来看,成绩也就那样吧。” “他没被刷下去?” 松山书院每月每年都有考核,如果成绩真的那么不堪入目,除非像苏玄明他们那样,用银钱来买名额,否则一定会被劝退的。 “嘿嘿,他可是李少言手下的忠实走狗。” 松山书院是不让学子们带小厮们入学的,但这帮金贵的公子哥们,如何忍受得了这般自力更生的生活? 于是部分平民学子出于各种目的,甘心当公子哥身边的角色。 其中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这个李茂成。 有看不惯他的,也有觉得他能屈能伸,以后必能成大器的。 此时一听这年轻女子口口声声说他有问题,岂能不凑这热闹? 很快,嵩山书院大门口就被学子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位娘子,你有什么冤屈,可随我入书院里,我带你去找吴山长。” 严复松看到门前这一幕,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挺身而出。 “多谢郎君。”年轻妇人抽泣着跟着严复松踏入松山书院。 吴山长正在扒拉自己的算盘,浓眉高高耸起,表情既不奈又烦躁。 上次的事情终究还是对书院造成了影响。 自己的小金库也不比以前丰厚,过段时日还需要…… 吴山长长长的叹息一声,视线投向门外,就见严复松带着一女娘子进来。 “何事?” 女娘子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这学子李茂成并非真正的李茂城!” 吴山长的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和严复松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涉及到学子的名声,万万不可乱说。” 女子掷地有声道:“我是他的娘子!” 第89换妻? 小娘子的话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惊得严复松和吴山长呆立当场。 她竟然是李茂成的娘子?! 妻告夫?! “荒谬!”吴山长横眉冷对,一双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大,里面是熊熊怒火燃烧。 “你与你夫君本该是一体,荣辱与共,怎么可这么违背三纲五常?” 比起有学子冒名顶替一事,更让吴山长气愤的是,这个小娘子竟然不顾夫君的体面,把这事儿闹到了书院。 本来充满希冀的小娘子,听到吴山长这一番话,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只见吴山长板着脸,语气严肃,瞧他的神色,并不是并不像是在说笑一般,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 小娘子难掩失望,然而她向来性子刚强,便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我身为一介女流,尚且不知什么叫做三纲五常。” 小娘子的腰背挺得笔直,语气柔软中带着一丝斩钉截铁:“只是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何叫夫为妻纲。” “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敢问吴山长,我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之处?” 吴山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不免心生怨怼。 女子果然只需要读读女戒就好,读那么老些书,只会不安分。 但这番话吴山长不敢明说,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胸口憋得生疼。 一旁的严复松瞥一眼吴山长的神色,心领神会,于是率先站了出来,对着小娘子敲打道。 “小娘子大义,我们心生佩服。方才吴山长的话也是在为你着想。虽说夫不正,妻可改嫁也。然而世人对女子多苛责,你要想走出这一步,何其艰难?代价何其之大?” 严复松的这番话,说得女子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严复松趁热打铁,对着小娘子的心理防线重拳出击:“再说了,小娘子,你夫君顶替冒名之事,你事先真的不知晓吗?” “身为他的枕边人,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察觉?” 小娘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豆大的泪珠顺着姣好的脸颊滑落。 “我,我是知晓的!” 小娘子双手捂住脸,语气哽咽道。 杨富松和吴山长对视一眼,吴生长使给严复松一个全交给你的眼色。 严复松心中激动不已。 因着某些原因,严复松自太学转到松山书院以来,吴山长对他颇不顺眼。 若非日子过得艰难,他也不会在那人找上他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还仔细劝说静娘同意。 如今吴山长能把这样要紧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小娘子,我知事情不到绝路,你是万万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你可否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严复松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面上也是同情理解,怜爱之色。 小娘子被好生劝慰了一番,这才抽抽噎噎的开了口。 “书院里的李茂成并非原本的李茂成,本名叫做李茂盛。他是真李茂成的堂兄。” “李茂成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寡母,全依赖着族里生存。但他天资聪颖,靠着在族学里打零工,竟是成绩出类拔萃。” “我公爹爱惜人才,便提出送他去考松山书院。若是他能考上松山书院,族里里便给他交束修。” “他不负众望,一举就考上了松山书院。我夫君他嫉妒李茂成,便提出想要冒名顶替。” “我公爹就夫君这一个独子,禁不住他软磨硬泡,要死要活,只能无奈同意。李茂成顾及自己的寡母安危,只好就犯。” “李茂成的妻子貌美娴淑,我夫君他竟然,竟然起了换妻子的心思!” 小娘子的画悲愤交加,一张俏脸胀的痛红,眼里伤心,痛苦,愤怒,羞耻,夹杂在一起,熬成了一锅苦水粥。 “嘶嘶嘶。”严复松倒抽一口冷气,这李茂成看上去狗腿子的很,李少言说一,他从不敢说,没想到内心居然如此狂野。 即便自己采遍花丛,也不敢起这等心思。 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吴山长张张嘴唇,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严复松深呼吸几口,轻声道:“小娘子不要怕,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家。这件事我们已经知晓了,待我们仔细排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小娘子哭着摇头:“我回家去只会是死路一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还不如回娘家?” “我不过是一介孤女,爹爹娘亲早逝,娘家再无其他人。” 小娘子悲从中来,哭泣不已,若非自己家中无人,怎么会被他欺辱至此? 严复松偷瞄一眼吴山长,见吴山长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似乎并没有要管下此事的意思,于是心中吃下了定心丸。 “小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在在京郊有一座小院,你不如先去小院暂且歇脚?” 要不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瞧着很是靠谱。 小娘子踟蹰半晌,最后微微点点头。 严复松派人把小娘子送到京郊的小院,随后关起门,看向吴山长,等待他做最后的指示。 吴站长挑了挑烛火的灯芯,泛黄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得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严复松其实心里已经有隐隐有了主意,而且他相信,吴山长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因为他们本质上其实是一路人。 果不其然,吴山长悠悠开口:“妻子告丈夫,本就有违常理。我们松山书院身为天下私学之首,要为天下做出正确的表率。” “比起学子冒名顶替这等小事,三纲五常更为重要。” “为了维护这天下正道,我们松山书院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袁福松鞠躬行礼,默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天下,吴山长不愧是吾辈楷模。” 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对方都心领神会,这才告辞。 严复松阔步走在竹林小径,竹叶婆娑。 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 谁说心怀天下才是贞心? 想要卖货帝王家,出人头地,位及人臣,不也是如此? 谁又比谁更高贵? 第90章 各方施压 比起严复松的胸有成竹,苏玄明这一头就显得波折许多。 苏玄明在带着浩浩荡荡的众人去官府报案之后,老妇人府中突然来人,有急事归家去了。 受理案件的官员表示,案子已经受理,但具体的,要等双方同时到场之后才能走流程。 而大夫作为嫌疑人,需要暂且在府衙收押。 “大哥,你说这老妇人是不是心虚,所以才回家去?”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结义兄弟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事情尚未被盖棺定论,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才好。”出人意料,苏玄明并未一开始就立场鲜明。 李明德挑眉:“大哥,你难道不是认为大夫是被冤枉的,所以才会替他出头吗?” 苏玄明的双手拢入衣袖中,眉眼冷峻,叫人读不懂他的真实想法。 “我从不认为谁是冤枉的,或者谁是罪有应得的。我只是不喜欢老妇人在医馆门口闹事这种做法。是非对错,个中曲直,理应由衙门来处理。” 顾南汐瞥了一眼苏玄明,这小子变化有点大呀。 苏云亭对这番话不屑地撇撇嘴,大哥的见识果然还是少了。 他若是看到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和那些下九流的招数,他就一定会明白,这衙门就像太阳,阳光底下有光明敞亮的一面,也会有阴暗的一面。 若是衙门真那么好使,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公之事? 苏云烟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她对这些事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 衙不衙门的,衙门能帮她赚钱吗? 这世界上还是真金白银才是最有力量的,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别说是衙门,就连那皇宫的门也是能被敲开的。 一行人踩着晚霞回到永昌侯府。 苏云烟早已派人去府里预备好了酒席,只等待众人归来就可开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蒋光海微眯着眼睛,高声唱道。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李明德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词最适合当前景色。 陈逸轩苦着脸,这些时日,兄弟们的学业长进极大,唯独自己还在原地徘徊,也就比大哥的成绩稍微好点。 这不,到了关键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能拿出手的。 “来人,给我拿纸笔来,我来画下这一幅春日宴图。” 陈逸轩决定取一己之长,画个画吧。 “主子,有人前来拜访。”绿梅轻轻地俯身,覆到顾南溪的耳边。 “是济国公府少夫人。” 顾南兮放下酒杯,整理好衣袖还有裙摆,起身去迎客。 “阿娘,我同你一起去。”苏玄明听到这边的动静,知道这件事是冲自己来的。 顾南夕诧异地看向他。 苏玄明完好衣袖,语气淡淡的:“阿娘你身子骨不好,本应不该多打扰你。这些事就让儿子去处理吧。” 顾南夕一屁股坐下来,好大儿终于长大了,自己又可以安心摆烂。 “好。” 苏玄明微微一愣,他还以为阿娘会不放心自己呢。 苏玄明弯弯眼眼睛,勾勾嘴角温柔道:“阿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灯火透明的会客厅里,一道身姿窈窕,衣着繁复的奢华夫人正背对着大门口。 她高高隆起的发髻上插满了珠钗,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久仰大名,我们终于见面了,顾南夕。” 女子语气冰冷,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女子反过身来,见到进来的不是顾南夕,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 “你是苏玄明?” “正是我。请问国公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济国公少夫人皱眉,不悦道:“怎么是你?顾南夕呢?” 苏玄明看出对方的不屑,不卑不亢道:“区区小事交给我即可,何必惊扰了我阿娘?” 济国公少夫人嗤笑:“不过是一块叉烧罢了,还想当成一道主菜不成?” 苏玄明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叉烧的味道如何,也是要看厨子的。像我阿娘这样厨艺高超的,即便是一块普通的叉烧,那也是人间美味。倒是不知道,济国公府的叉烧味道如何?” “你是叉烧,我儿子可不是。” 济国公少夫人心里吃气,转身就走。 临着走出大门前,冷冷的扔下一句话。 “你们永昌侯府势微,比不得我们济国公府。你可想好了,是否要用因一个小小的大夫,如此落我们济国公府的脸面?” “何况这大夫这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苏玄明鞠躬道谢:“多谢少夫人善意提醒。这一切交给府衙来评判即可。” 济国公少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恰在此时,又有人来了永昌侯府寻九弟。 那几个人在大门曲曲咕咕半天,这才散的开。 “大哥,事情不太好。” 九弟的神色十分凝重。 “方才府衙里相识的伙伴前来报信,说是府衙秘密提问了大夫。” 蒋光海:“身正不怕影子斜。白的不能说成黑的,黑的不能说成白的,不怕他们问什么。” “这是大夫供出来的脉案和药方,他们帮我抄了一份。” 九弟从宽袖里掏出几张纸。 “我去找御医看一看。”老二接过纸张,趁着夜色,去叩世家的门。 一群人惦记此事,不肯归家去。 顾南夕便留他们在永昌侯府住了下来,再派人一一向各府各家报信。 “大哥,我瞧着这府衙的意思是偏向济国公府。”九弟忧心忡忡。 他同官差的关系极好,十分熟悉他们的做派。 他们向来能第二天做的,绝不会第一天就做。 这次这么勤快,肯定是上面有过交代。 苏玄明深深皱眉,眸色沉沉。 陈逸轩支支吾吾地问道:“大哥,如果应天府不能秉公办事,您打算怎么办?” 听到陈逸轩这番问话,蒋光海,李明德等其他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苏玄明。 苏玄明:“君为臣纲,君不正,臣可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可攻之。” 第91章 急转直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京都的流言,就好似初开的梨花一般,散落在京都的角角落落。 “你们可曾听说了,这苏家大郎竟然替一个刽子手撑腰?” 挑脚的货郎听到这番话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说话那人的对门邻居一边端着盆洗着蔬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怎的,你是那应天府的长官大人不成?还没开堂呢,就先给人家苏大郎和大夫定下罪名了?” 那人也不气恼,反而笑嘻嘻道:“我虽然不是那长官,但我有门道知道内情。” 那人左顾右盼,见自己的说话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的围观人群,故意高声道:“那大夫供出来的脉案和处置的方子,我不仅问了城里其他大夫,甚至还托人问了那御医的传人。” 那人顿了顿,随即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他们都说那方子有问题哩。” 他对门的邻居把盆重重一摔,溅起的水滴浸湿他的裤脚:“做人要讲良心,当日你穷得叮当响,你爹爹在床上苦苦哀嚎五日五夜。全京都上下没有一个医馆肯收下你爹爹,最后只有……某些人救了,还不如不救!” 那人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辩驳:“他即便是救了我爹爹一命,也不能抵消他这次犯下的罪过。” 对门邻居把门一关,愤怒的话语被淹没在人群的纷纷议论声中:“便是那药王菩萨也会犯下错,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挑脚的货郎新得了一个大消息,立马加快脚步。 有了这个消息做引子,恐怕今日的货会卖得更快一些。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挑脚的货郎,放下肩上的扁担,用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见老大娘和当家娘子们坐在窗村门口的一棵大树下,慢条斯理地干着手里的活,竟是撇都不撇自己一眼。 挑脚货郎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永昌侯府苏大公子陷入了大麻烦,这次恐怕难以脱身了。” 听到永昌侯府苏大公子这几个字,大娘们和当家娘子们纷纷抬起头来。 “那货郎,你在说些什么事儿?苏家大郎君不是正在准备应对书院考核吗?怎么会陷入大麻烦中?” 一长得极其富态的老大娘,率先开口问道。 货郎拍了拍扁担,笑呵呵道:“我这儿有上好的针线,那针都是一根一根,磨得锃亮,能祖传三代的。大娘,您要不要来看看?” 那大娘双手照着大腿一拍,爽朗无比:“然后这个你先说说看,等你说完了,针线价格要是合适,我们就买下。” 货郎并不怀疑老大娘的话,他来的这个村子虽然属于京郊,但因着主顾家比较宽宏,村里人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宽泛的。 “那苏大郎也不知道是哪脑子抽了哪根筋,竟然要替一个大夫打抱不平!” 货郎说得口唾沫横飞:“为此他不仅跟济国公府对上,更关键的是,据说那大夫是真的医死了人!” 老大娘打断他的话:“莫要胡咧咧,治死人是大夫的事,跟苏大郎有什么关系?” 老大娘上货郎那里挑了一盒针线,嘴里不断地叮嘱:“这些货我要了,你切莫在外边败坏苏大郎的名声。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胡说八道,你看我撕不撕了你!” “好勒好勒,放心吧,我听你的。”货郎麻溜的包好针线,满口称是。 等到货郎走了之后,树底下的年轻娘子们这才围了上来。 “阿娘,苏大郎君是不是被人下套了?” “堂伯娘,我们还送儿郎们去百川书院吗?” “嫂子,我们该怎么办?” 作为娘子军里的领头人物,富太老大娘同蹲在地头上,抽着旱烟的老农对视一眼。 她掩饰住眼里的忧虑,淡定开口道:“永川侯夫人才智双绝,走一步想十步。她既然能应下此事,那就说明必定是胸有成竹的。” 众人附和:“没错,苏大郎的身后站着的,可是人间绝色顾南夕呀!” “有永昌侯夫人在,就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咱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看来百川书院的考核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否则永昌侯夫人也不会花费心思,在这等小事上。” “待百川书院的考核过去,我就把我家大儿送到百川书院去。那里束修便宜,还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任教,合适的很。” …… 老大娘趁着众人聊得热闹,不着痕迹得退出人群,来到老农身边。 “老汉,咱闺女说的可能是对的,苏大郎这是中计了吧?” 否则怎么就这么巧,这件事就让他给撞上了? 还被传的沸沸扬扬,给足了苏大郎压力。 老大娘眉头紧锁,一颗心七上八下:“可他们这是在图什么呢?难不成是想扰乱苏大郎的情绪,导致他过不了考核?” 老大娘随即又摇摇头:“百川书院人才济济,即便没有苏大郎,还有蒋公子等人。” 老农把烟杆在田埂上磕了磕,垂下眼眸,不言语。 老大娘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把地卖给苏大郎,只是想报答永昌侯夫人的恩情。可别把这报恩之事,给弄成了报仇。” “不会的,有崔大人在,永昌侯夫人应该会没事的。” 老农的眸色深深,这崔三论在外边晃荡了十来年,该不会消磨了那满身的锐气? 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 与此同时,苏学明等人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陷入了一头雾水中。 “陈太医说大夫的开方没有问题。热的病人按时按点吃药,应该已经好转才对。” 陈逸轩:“可是满京都的大夫都说那个方子有问题。” 李明德挠头,崩溃不已:“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蒋光海神色凝重:“现在不仅是方子有没有问题的事,而是有人传言,这大夫和那病人有私仇,是在蓄意谋财害命。” 众人的心哐当一下掉下来,这治病失误和谋财害命,可是两码事。 这事态,怎么就越来越严重了? 第92章 捅马蜂窝了? 仿佛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把这一件案子往更深处更严重的地方推。 苏玄明等人连着三天去衙门,催促事情的进展,均被官差敷衍回来。 “大人不在,苏郎君,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郎君,着实不好意思,大人身体不舒服,今日请了假。” 见苏玄明锲而不舍,同九弟相熟的官差偷偷递话:“你快叫你大哥放弃吧,这事儿不大不小,如今却成了个烫手山芋。你也是懂其中道道的,莫叫大家伙为难。” 九弟找了个无人处,把这番话转给苏玄明。 他不住地打量苏玄明的神色。 苏玄明眉毛修长,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紧闭的官府大门。 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犹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涌动。 “大哥?”九弟目露担忧之色。 自家大哥性子纯善,未曾见过那些鬼魅伎俩。 他坚信,浩然正气存天下,阳光普照万物春。 “大哥,小鬼难缠,也许不是……”九弟的话说不下去了。 小鬼难缠也好,是大人的本意也罢,这损害的不都是官府的名声吗? “无事。”苏玄明冷冷开口。 九弟支支吾吾:“咱们要不要去问问干娘?” “无需。阿娘曾在年前就告诉过我们,一切顺其自然,尊崇本心即可。” 九弟回想了一下,干娘确实曾经这样说过,原本忐忑的心,瞬间沉稳了下来。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诸多推手在暗暗发力。 在一处极其隐秘的精致院落里,神秘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披在肩头,手上转着一只琉璃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琉璃杯果然还是和葡萄酒最相趁。美!美极!” 神秘人嘴角噙着笑,轻抿一口葡萄酒,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侍候在一旁的管家笑眯眯的,主子哪里是因为这个美酒感到开怀,分明是因为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吃瘪,而感到高兴。 “主子,小黑说,永昌侯夫人足足在院子里闭门谢客多日,想来,她也是为了这事头疼不已。” 神秘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还阳光明媚,这一刻就变成了阴云密布。 “哼,顾南夕让我吃了这么多次亏,我必定要回报一二才成。” “那老婆子不是在四处找门路吗?让他和佟贵妃搭上线。” 管家迟疑开口:“这这圣人和顾南夕的关系莫逆,他可会偏向顾南夕?” 神秘人神色一顿,虽说早有消息称,顾南西情郎一事,纯属谣言。 但这男女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敢确保真假? 的确要小心为上。 就在神秘人蹙眉,踟蹰不已的时候,小黑有消息传来。 管家神色凝重,摊开纸条,轻声念:“主子,小黑说,苏玄明在衙门吃瘪数日。在他和一兄弟们商讨时说道,顾南夕要他们顺其自然,尊崇本心。” “嗯?”神秘人呆愣片刻,顾南溪这使的又是什么招数? 莫非她在后面默默发力? 神秘人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围着小鱼塘不停地转圈。 鱼塘里的锦鲤,胖得跟鲶鱼似的,慢悠悠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神秘人撒一把鱼食下去,那些个锦鲤竟是像见不到的一般,对其不屑一顾。 “养不熟的畜生。”神秘人暗骂一句,随即拍拍手掌。 “这顾南希不是说要顺其自然吗?我倒要看看,面对疾风暴雨,她如何稳坐钓鱼台?” 随着神秘人下了决心,这京都的风浪越来越大。 现在不仅是市井之间,就连了福全茶楼以及各大茶馆,说书人都不约而同地议论起这件事。 “这苏大郎年轻气盛,被人糊弄了去。” “照我看,是苏大郎认不清楚自个儿,还真当自己是那包青天不成?” “唉,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那医馆因大夫被抓,多日不曾开门,我连抓药都没地儿可去。” “你去他们隔壁不就好了?那是正常开门的。” 茶客翻了个大白眼:“那地方是我等平民能去的?脚刚踏进去一步,就得被刮下半层皮下来。”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常去的那家倒是便宜,可人家治死了人哩?” “不是昏迷不醒吗?竟是死了?” 角落里有人凑上来说道:“听说死状极其凄惨,七窍流血,哀嚎整整一夜。” “嘶嘶嘶。” 众人直抽冷气。 “这还不如不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人家母亲如何受得了?” “唉,苏大郎果然不晓事。这等庸医,有何必要要保他?” 福全茶楼二楼,茶香飘渺。 一中年男子不停地翻白眼,埋怨道:“即便你同崔三论有过节,你也没必要扯着人家弟子,往死里霍霍。” 老头今日换了一朵花戴,老脸配大红花,他自己个儿还美得紧。 “跟你说话呢,你作甚不回答?”中年男人没好气道,“若是让崔三论得知此事,要来挠花你的脸,我可不会帮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老头子摆正自己头顶上的花,理直气壮道:“我是在替崔三论教弟子,他不感谢我就罢了,还能怨我不成?” 中年男人点了点他,气笑了:“你是自己淋过雨,就恨不得朝其他人扔石头。” 老头嘿嘿一笑,并不做声。 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并非自己一人之功。分明是这永昌侯府树敌太多,引起诸方共同施力。 只是不知晓,这些敌人是冲着永昌侯去的,还是冲着顾南夕,或者是苏玄明? 亦或者是崔三论? 老头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深意。 风浪越大,鱼儿才会奔得越欢。 多年不回京都,没想到京都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就连那老实巴交的小南夕,也开始初露峥嵘。 被所有人惦记的顾南夕,此时正爽歪歪地躺在自己的院落里。 绿梅服侍得极其周到,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最大的困扰就是每日来自苏云烟的孝顺关怀。 “今日小娘子送来的是松鼠鱼。” 也不知苏云烟是用什么调味的,浓烈的酸气的扑面而来。 “去送给她的兄弟们尝尝。他们忧心忡忡,食不开胃。”顾南夕摆手道。 绿梅心想,郎君们可没有多忧愁,他们都相信夫人说的顺其自然,遵从本心。 第93章 这么巧? 顾南夕晃悠悠地躺在竹椅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大郎他们近日都在忙些甚?” 这群小兔崽子如此消停,不像他们的作风,莫不是在憋大招? 绿梅给顾南夕披上一层薄毯:“大郎日日在和崔郎君念书,二郎在和黄娘子练武,小娘子天天守在店铺里锻炼厨艺。” 听到厨艺两个字,顾南夕只觉得牙根儿一阵发酸。 “书念得如何了?” 绿梅眼都不眨一下,平静道:“崔大人让大郎每日自省吾身三遍。” 顾南夕懂了,就是原地踏步的意思呗。 “武练得如何了?” 绿梅沉默了片刻,这才组织好语言说道:“二郎有些许进步,今日少挨了一拳。” 这下子,轮到顾南西沉默了。 这苏云亭,向往江湖之心,坚定如此,竟是花钱买打,自己还乐在其中。 罢了,人各有志,只要不被打死,那便随他去吧。 “这食铺……”顾南西吞下接下来的问话。 绿梅笑盈盈地接话:“小娘子的食铺,虽然比不得城里的热闹,但也吸引了一批忠实食客。” 顾南夕挑眉,这苏云烟在黑暗料理的路上,如狂奔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没想到竟然还会吸引到猎奇之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他们倒是淡定,也不为其他事着急。” 顾南希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这几个好大儿和小儿小闺女是练出来的,以后再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完美摆烂的日子,正在朝自己挥手。 绿梅蹲下来,替顾南溪捶捶脚:“主子,您就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有您在,大家伙没有什么可怕的。” 顾南夕只当绿梅的话,是在恭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作为舆论风暴中心的苏玄明等人,坚定执行顾南西的指导,每日就在府里念书,不见一丝焦色! 这可急坏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神秘的精致院落里,鱼塘里的锦鲤,悠闲自在地摇头摆尾。 “这些胖头鱼怎么回事?管家,你是不是给他们喂太多食了?” 神秘人见自己扔下去的鱼饵,没有鱼吃,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火。 管家心里暗暗叫苦,主人心焦,每走十步就去喂一把食。 就算这锦鲤是饕餮变了,那也吃不下去了。 “主子,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明日就给他们少喂一些。” 管家决定,明天就把这鱼塘里的锦鲤换一批。 只是长得如此圆润的锦鲤,可不好找啊。 神秘人愤愤地把鱼食一股脑扔到鱼塘,气囊囊地坐下。 “这顾南夕和苏玄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管家轻轻摇头。 神秘人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红唇,眼底流露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兴趣。 “莫非顾南夕已经看穿是我使的招数,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管家:“可我们行事周密,她如何能看出来的?” “哼,能使出臭豆腐那样恶毒招数的狠毒妇人,心都脏。” 管家无语,主子这话,似乎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若是打定主意,淡看风起,我们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神秘人站起身,大声道:“山不过来,我去就山。让衙门别拖了,加快审理!” “是!” 福全茶楼二楼包厢,中年男子灌下了一口浓茶,长舒一口气道。 “你啊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一辈子受的折磨,全赖你这张臭嘴所赐。” 老头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人长得这一张嘴,不用来说话,难不成光吃饭了?” 中年男子没理他:“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差不多点得了,免得以后不好收场。” “跟你说实话,你也不信。”老头嘀嘀咕咕的。 中年男子自然是不信他的,这死老头,十句话里有三句话真,就已经了不得了。 就像崔三论,被他坑成什么样了。 中年男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把话题引到苏玄明身上:“万万没想到,这苏家小子竟然如此有定力。颇有他强任他强,不动如山冈的风采。” 老头赞同地点点头:“学业不怎么样,好歹还有一丝可取之处。这可跟崔三论扎扎呼呼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中年男子警惕地看向老头:“你可莫要去抢人家崔三论的弟子!他好不容易才收上来一个,若是被你抢走了,他不得发疯?” 老头嘿嘿直笑:“为人师者,能者居之。” 中年男子抚额哀叹,这京都平静安稳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在各方势力心照不宣之下,强大的舆论裹挟着的案件,汹涌地朝永昌侯府拍去。 “大哥,大哥!衙门有消息!”九弟气喘吁吁地跑进永昌侯府,一路高呼。 “他们决定七日后提审!” 因担心大夫会在收押的时候,遭受到严刑逼供或者遇到不测,九弟每天都会去府衙打点一二。 故而,他得到的消息比众人都要早。 “好事啊!”李明德兴奋地蹦跶起来。 “不愧是干娘,我们那些时日天天上门去找,均是吃了个闭门羹。这几日我们什么都没做,事情就进展得如此顺利!” 陈逸轩对顾南夕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苏云亭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接下来才是最大的挑战,我们一定要确保案件审理公平公正!” “若是让他们在这事儿上徇私枉法,可就重重地打了我们永昌侯府的脸。” 苏云烟悄悄吐槽:“你的脸早就被打肿了,还是自己硬凑上去的。” 苏云亭一哽,他自己哪里知道,那黄娘子下手竟是一点也不留情,往死里揍。 看来自己出江湖之日,还远得很。 苏玄明轻轻转着自己手上的茶杯,自己需要向阿娘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呀。 例如这份定力…… 苏玄明长舒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终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像阿娘那样,顶天立地,运筹帷幄的人! “不好了!不好了!书院考核的日子定下来了!” 蒋光海匆匆忙忙赶过来,急出一头大汗。 第94章 苏玄明的选择 “什么?书院考核竟然和开堂是同一日?” 福全茶楼瞬间炸开了锅。 “这圣人是懂搞事情的。这可叫苏大郎君做了难。” “有甚好为难的,孰轻孰重,他难道还不知晓吗?” 有茶客不以为然道。 书院考核可是事关整个百川书院以及他们义兄弟的前途,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重要? 另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挥舞着纸扇,连连摇头:“你们真当那苏学明是鲁莽无知之辈吗?即便他觉是个二五愣子,他背后还站着一个永昌侯夫人。” “以永昌侯夫人的拳拳爱子之心,她怎么会忍心,见苏郎君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书生的这番话,瞬间引起了周围茶客们的兴致。 他邻桌的茶客让小二端来一盘茶点,放到书生的桌前,好声好气道:“兄台,你仔细说说,莫着急。” 书生翘起嘴角,扇子挥舞出来的风,把鬓角留下的两缕碎发,吹得如风中柳絮。 “人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先要扬名。古有信陵君门客上千,后有千金买马骨。若非用大把的银钱洒下去,何来的战国四公子?” “可借着大夫一事,瞬间就把苏玄明的名声给抬了上去。” 书生的眼眸里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他猛地合上纸扇,铿锵有力道:“只要苏大郎君,把这铮铮铁骨进行到底,无论事情成败如何,他均是最后赢家!” 书生的话为众人打开了新的思路,众人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往不知名的方向奔跑。 “莫非这大夫一事,是苏大郎故意设计的?” “不好说呀,瞧这股风浪如疾风暴雨,好似有无数的推手一般。” “万万没想到,这底下的水,竟是这般深。” “瞧着永昌侯府和济国公府没什么交集,这济国公府竟会如此配合永昌侯府,真是怪事。” 众人的推测有理有据,而且能自圆其说,听得二楼包厢里的客人们也恍惚起来。 成国公少夫人满脸胡疑:“你是去找那个小妮子了?她竟然会这样听你的话?你俩和好了?” 镇国公将军牛夫人坐立难安,脸上的神情既是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丝感动。 “我没去找她。唉,她也真是的,做了这么大件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嘴里还不吱声,默默承受着委屈。 牛夫人的一颗心,就像泡在酸水里,又软又涩:“我去寻她!” 就在两位夫人包厢的隔壁,中年男子恍然大悟:“我当你为何不着急,原来你是想替苏玄明扬名!” “你也真是的,你要早说,我还能再帮你一把。” 老头咽下口里的茶水,百口莫辩。 他找茬的心,是真的。 他想给苏玄明和崔三论找麻烦的心,也是真的。 他想看热闹的心,更是真的。 只是,没想到冥冥之中,自己也成为这场戏的一员。 “京东都何时流行起来喝清茶了?苦涩无比,寡淡无味。” 老头重重放下茶杯,迁怒道。 中年男子:“顾南夕。” 老头一哽,这小妮子是不是方自己?以后要不离她远着点? 同老头一样想法的,还有另一间包房里的神秘人。 神秘人的表情恍恍惚惚,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轻声呢喃:“我这是又中计了?” 京都的无论风浪如此之大,他自己起码出了九成九的力。 敢情自己出钱出人又出力,是在替苏玄明扬名来了? 他什么都没干,就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可这件事会怪得了谁呢? “管家,人家一个小小书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们为什么没看出来?没人提醒我?!” 神秘人好生气,自己身边养了那么一大群人,竟然没有一个得用的。 管家默默地低下脑袋,自家主子就是一根筋,他非得往顾南夕那个死胡同钻,谁又能劝得住? 神秘人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力竭一般,瘫在椅子上,支支吾吾开口道:“这苏学明应该会去参加书院考核吧?” 管家紧紧闭上自己的嘴,除非这苏玄明的脑子被驴踢了,否则怎么会放弃这大好的形形势? 神秘人许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越发垂头丧气起来,只能自我安慰道:“罢了,扬名就扬名吧。毁了百川书院也是好的。” 永昌侯府内,众人齐聚一堂。 “大哥,百川书院考核一事,没有你我们搞不定的。” 陈轩逸心里直打突。 他一想到那么隆重的场合,有圣上,有诸位相公们,还有自己的爹爹,这小腿儿就不像自己的,直打颤。 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不是大哥顶上,就是干娘顶上。猛地一下要自己应对,实在是慌张的很。 蒋光海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大夫对大哥至关重要,哪怕大哥什么都不干,只要站在大堂上,那便是赢了!” 李明德派派陈轩逸的肩膀,安抚道:“怕甚?没有大哥,还有其他的哥哥们!” “没错,还有我们呢!” 文钰放下手里的笔,气定神闲:“苏郎君,你尽管上衙门坐镇去。考核一事,有我们,无需你担忧。” 苏玄明感到十分歉意,本该是自己一律承担的事情,如今却要分给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文钰犀利开口:“《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日:‘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这田忌赛马的故事,路人皆知。 但是放在这里,岂不是当着苏玄明的面,说他就是一匹三等马? 顾南夕扶额苦笑,这百川书院人才济济,偏偏没有一个情商高的。 苏玄明先是愕然,随即释然道:“文钰说的有理!在琴棋书画这一块,我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借着这身份之便,在另一边发挥点作用。” 文钰看向苏玄明,认认真真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谦,最起码,你是有自知之明的。” 第95章 书院考核第一弹 苏玄明在做好最终决定之后,整个百川书院迅速运转起来,为迎接七天后的考核做准备。 与此同时,京都百姓们也好似迎来了一个狂欢。 “应援!应援!支持百川书院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有小商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一些刻着百川书院的糕点,果子等等。 有那心灵手巧的,在蔬果皮上也雕刻起百川书院的字样。 本钱不那么富足的,便把红色的小布裁成小条,然后自己再缝上百川书院的字样,一天也能兑付个伙食钱。 有支持百川书院的,自然也有支持松山书院和太学的。 吴山长为了不被百川书院压下去,这次下了血本。 他听取了严复松的建议,找了离书院不远处的一个空地,命学子们发放鸡蛋。 松山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红着脸,被热情的平民大妈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书生,你说的送鸡蛋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糊弄我们的?” “你个小年轻,做甚不说话?你们夫子交代你们的任务,你倒是快说呀!” “哎呀呀,嘴巴不长毛,办事不靠劳,快闪开,我来发!” 有性子急的大妈直接上手,到竹筐里掏鸡蛋。 眼见学子们要被大妈挤出场地,严复松惊出一身汗。 这吴山长抠门得紧,这次纯粹是因为不想在诸位相公面前丢脸,所以才愿意掏出钱来,购置鸡蛋,制造声势。 若是让他鸡飞蛋打,自己恐怕也得不了好。 “诸位大娘,鸡蛋管够,不要着急,退后退后!” 严复松逆着人流挤进去,摊开双手,护住竹筐。 眼见有领头的,其他的学子们也纷纷跟上,形成一堵人墙。 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严复松这才开口道:“只要在书院考核那天,替我们松山学院加油打气,一个人头一个鸡蛋。” 有那脑瓜子灵泛的大娘,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稚儿也算数吗?” “算!” 大娘也不争不吵了。 她家里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七个孙子,只要加个油打个气,一天就能赚十几枚鸡蛋,哪来这么好的事儿? 其他人心里算了一笔账,这买卖做的! 松山书院的这番做派,叫太学的学子们瞧了好一番热闹。 “这吴山长是被那永昌侯夫人吓破胆子了?竟然使出这种招数来?” “真是有辱斯文。” “这松山书院虽说是私学之首,但追根究底,因上次一事,名声有所损害。吴山长心有余悸,也是应该的。” 一衣诀飘飘的俊俏书生,闲适地坐在靠椅上:“我们这一次就要借着百川书院考核一事,彻底将松山书院踩入脚下!好叫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周的书院之首!” 书生身侧的学子附和道:“那必然是我们太学!李少言那家伙,走了那么多门路,想进太学,都没成功。” “那等不学无术的心思不正之辈,有何资格进入我们太学?” “也不是他作何感想?他自己个没进经太学,反倒他的跟班吴法天,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这番话下去,众人陷入了沉默。 吴法天是怎么进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面对这种事情,尚怀稚子之心的少年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不舒服。 只是位卑势微,他们纵然不满,也不敢对国子监祭酒说点什么。 有人转移话题道:“小民逐利,万一到时候,人人都在为松山书院加油,我们太学……” 想想那尴尬的局面,着实有点丢人。 至于百川书院,纯粹一个陪跑的罢了,不足为惧。 “无需担忧,我爹爹已经请好了假,打算在那日,率着全府家丁,一同前去。” “嘿嘿,我爹爹早就跟同僚们说好了,参加完考核后,就在家中设宴。” “心有灵犀!我爹爹也是这般跟下属说的。” “你们这算甚?我阿娘把娘家的亲戚们全拉来了,最起码得有个上百人!” 听到各家都在默默出力,在场的学子们纷纷放下心来。 只是这般不约而同的请假大运动,着实是苦了各府的长官们。 “什么?都请假了,他们要做什么去?!” 大周朝的官员福利待遇是极好的,他们通常只需上半天班,下午就能在家办公。 一般有什么私事的话,他们直接在下午就办了。 有什么事儿值得他们请上一整天假? “该不会是……”长官越想越吓人,头顶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群家伙该不会是在密谋搞大事吧? 长官不敢擅专,于是纷纷跑到内阁,找相公们做抉择。 只是当他感到内阁时,内阁早已人满为患。 佟太师皱着眉,一一翻看假条。 “妻孕吐,请假三日。” “母大寿,请假三日。” “儿定亲,请假三日。” …… 巧了不是,这三天是有喜神降临了吗? 佟太师眯眯眼睛,声音低沉:“我记得这人妻子已年过四十,竟有喜了?” “还有母过大寿,三个月前才过过一次,他阿母一年要过几次寿?” “这个更离谱,他儿子才五岁,定什么亲?” 众人冷汗淋漓,佟太师恐怖如斯! 他竟是连那些小官员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了吗? 众人感动中带着一丝恐惧。 佟太师冷笑着,从一大摞子假条中抽出来一张,讥讽道:“还得是李傲天。” 众人探头探去,只见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几个字,龙飞凤舞,透着凌厉不羁。 【看考核,请假三日!】 这时,众人这才想起,原来过不了几日就是百川书院考核之日。 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考核罢了,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长官们心里吐槽。 虽说考核事关秘籍,但是秘籍同众人又不相干,偏偏一个个,皇帝不急太监急。 圣人还没说甚,他们一个个竟是请起假来,实在不务正业! 众人以为佟太师会厉声呵斥,果断拒绝,却没想到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淡淡开口。 “既然大家对此事如此看重,那便全部放假三日,一同去看看。” 佟太师一力做主,无人敢表达异意。 第96章 考核第二弹 佟太师一声令下,整个京都彻底陷入狂欢之中。 年轻皇帝得知此事时,正在佟贵妃宫中,和佟贵妃饮酒作画。 听到佟太师未经自己允许,直接定下了三日的休憩日,年轻皇帝的手一顿。 黑色的墨珠滴落在画上,破坏了那一树梨花。 佟贵妃斜睨他一眼,娇嗔道:“作个画都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被我爹爹的贴心感动了?” 说完,佟贵妃借着那个小墨点,在枝头上,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 一幅梨花图,瞬间多出些动态的蓬勃生机。 年轻皇帝眯着眼睛,憨厚笑道:“知我者,贵妃也。我也想去瞧瞧,正在犯愁,该如何跟官员们说。没想到,佟太师竟然想到前头去了。” 佟贵妃放下笔,认真欣赏起自己的画作,漫不经心道:“你是一国之君,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必和他们交代那么许多?” “你啊,就是平日里性子太过宽和,才宠得他们事事都管着你!你就该像我爹爹那样,一言九鼎。一声令下,谁还允许他们多嘴?” 年轻皇帝小心翼翼地掀起画纸,交给侍从,让他细心装裱起来了:“我自是没有佟太师那样的魄力的。” 佟贵扬起一张芙蓉面,清凌凌的眸子里,如同倒映着一汪波光粼粼的汪泉,笑意盈盈道:“春光正好,何不如去看看永昌侯夫人?许久没见她,甚是想念。” 年轻皇帝的额角,流出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 瞧这佟贵妃如同斗鸡一般,哪里是在想念顾南夕?分明是想去瞧热闹,顺便压压阿姐的气焰。 “这鱼龙混杂,恐怕会冲撞了你。” 同佟贵妃一把搂住年轻皇帝的胳膊,左摇右晃,声音酥得让人骨头发麻:“我自入宫门来,许久都不曾上外边逛逛了,您便疼疼我吧。” 年轻皇帝无奈颌首。 因着场面越来越大,这次考核的地点,由原本的太学书院改成了大相国寺。 这大相国寺原本为战国公子信陵君的旧宅,北齐文宣帝高洋在此建建国寺。 后来唐睿宗李旦因梦有感,改建国寺为相国寺,并且多次出资修建。 期间多次被火焚毁,直到当朝,经多次修补扩建之后,占地五百余亩,僧众上千人。 大相国寺位于京都里城东南,南临汴河,出门不远处,有延安桥。 往西走就是州桥,连接南北向的御街。 南面的相国寺大街,寺东门大街,后门大街一直以来都是热闹非凡的商业中心。 有了这次盛景,大相国寺好像临时开了一把大集市,京郊的,外城的小商贩们,通通来这里赚点银钱。 顾南夕久闻大相国寺之名,也时常派人去买大相国寺的炙烤猪肉。 她对大相国寺的美食记忆犹新,但因着自己太过摆烂的缘故,一直未曾亲自到大相国寺。 这一次顾南夕不得不跨出府门,一睹大相国寺的风采。 只见山门高耸,梵宇清幽。 两个金刚形猛烈,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 钟楼林立,经阁巍峨。 幡竿高峻接青云,木鱼横挂,云板高悬。 佛前灯烛荧煌,炉内香烟缭绕。幢幢不断,宝盖相连。 寺内佛教气息极其浓郁。 寺外人声鼎沸,烟火人间。 行走在其间,似乎有一种修行和人世的割裂感,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顾南夕简单逛了一圈,便寻了个空地坐下来。 “主子,您不再逛逛吗?”绿梅兴致勃勃,左顾右看。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腿,这大相国寺热闹是热闹,但也忒大了点,自己还是养精蓄锐,还有三日要抗呢。 “绿梅,你自己去逛吧。” 绿梅怎么可能放心,留顾南希一人在此? 主仆几人在一尊大榕树下躲阴,却见自远方,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 打头的大娘大摇大摆,声音洪亮如钟:“这会儿咱们好好干,气势给喊出来!今日赚了的鸡蛋,赶明儿就给你们做了吃!” 她怀里抱着的六七个月的小孩,光着屁股,听到鸡蛋两个字,嘴角瞬间留下一行清亮的口水,啪啪地直鼓掌。 大娘见到自家乖孙这馋猫样,笑出声:“今儿个,你也出力了,放心,落不下你的鸡蛋羹!” “耿大娘,你们也来了!多亏了你的提醒,我们才找到这么轻巧的活!” 似乎是同乡人,他们很快便热闹地唠了起来。 “那严复松公子还在那发鸡蛋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光。” 一个壮汉左手抱着一个大胖姑娘,右手抱着一个大胖儿子,随手掂了掂,惹得两个小儿咯咯直笑。 “一时半会儿怕是发不光。咱村里和隔壁村里的鸡蛋,全被松山书院收了过去。” 大娘嗤笑:“吴山长这只铁公鸡,好不容易拔一次毛,我们可得好好薅一薅才行。” “耿大娘,你说百川书院,这次能连闯三关获胜吗?” 这次的考核并非三局两胜,而必须要全胜,百川书院才算是过关。 举太学和松山书院之力,对付百川书院,想想都替永昌侯夫人感到为难。 大娘拎紧手腕上的竹筐,面上出现了挣扎之色:“永昌侯夫人必定是有办法的!” 路过的松山书院学子,瞥一眼大娘竹筐里的鸡蛋,提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严复松可不是那软柿子!” 听到这话,耿大娘抿抿嘴唇,不再吱声。 松山书院的学子们,丝毫不将百川书院放在眼里:“那太学之人,想借着这次机会,踩我们上位。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听说这一次不仅圣上,佟太师,还有朝廷的相公们全都会来!这才是真正的扬名之战!” “哈哈,那苏玄明,原以为能借着大夫一事扬名,却没想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便是做梦也想不到,此次考核阵仗如此之大!” “提他做甚?即便他来了,也不过是湮灭于众人罢了。” “没错,我们的对手正是那个太学的翘楚。听说他们极有信心!” “斩他们于马下!” 学子们高呼着,意气风发。 被忽略个彻底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壳,关注点却在严复松身上。 这原文的男主是个人才呀,领先几千年就知晓,用鸡蛋打动大娘们的心。 第97章 考核第三弹 春日融融,旌旗飘飘。 当圣上的仪仗,伴随着整齐的马蹄声,自皇宫而来,整个大相国寺开始了狂欢的浪潮。 “松山,松山!劲如青松,百折不弯!” “太学,太学!立太学以教于国!” 在有心人的指挥下,京都们百姓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压过小贩们的叫卖声。 整个大相国寺,能让人听到的,除了松山书院就是太学。 李郎中躲在人群中撇撇,小声嘀咕:“沽名钓誉。分不清今日谁才是是主角吗?” 走在他身侧的蒋御史换下官袍,穿着一身常服,行走间四平八稳:“你我皆是过来人,看淡些。” 李郎中努嘴:“你家大儿学业优异,你就不替他着急?” “修身,治国,平天下。他若是连这一点定力都没有,即便高中状元,日后在官场上也会摔大跟头的。” 蒋御史眸色深深,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爹爹,为了自己的一番初心,无法给孩儿保驾护航,反而会令他的仕途多波折。 唯愿他如山间劲松,海中巨石,无惧风雨。 李郎中没他这般大的心气,只盼着自家那臭小子,小富即安,平安顺遂,最好能披上一层官衣,保护家人。 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圣上,佟贵妃,佟太师,国子监祭酒,永昌侯府夫人等人纷纷落座位。 今日顾南夕的打扮并非如豪门贵妇般奢华,但那一身书生白衣,配上那张俊俏的脸,一时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佟贵妃不着痕迹地打量顾南夕好几眼,明明自己珠光宝翠,颜色也不较顾南夕差什么,但两人坐在一起,给人观感为何如此不同? 佟贵妃拧起秀眉,寻思了好久,直到看到百川书院出场,这才明白问题在哪。 不比太学和松山书院的人多,百川书院只有小猫两三只。 他们也没有穿上整齐划一的校服,反倒或披红,或带戴绿,或簪花,各有各的特色。 尤其是行走在其中的两名女郎,容貌艳丽,姿态闲适,没有故作大方仪态,也没有扭扭捏捏。 好似这么大的阵仗,别人的指指点点,都不过是耳畔轻风,在她们的心里掀不起一层风浪。 佟贵妃莫名感到一丝自惭,自己打扮的再如何花枝招展,也不过是圣人身边的一朵花。 而顾南夕他们,便是一袭简单的白衣,那也是场中的主角。 男子们不会用欣赏女郎的眼神去看她,反而是把她当做真正的对手。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区别吧。 佟贵妃垂下眼眸,藏在宽袖里的双手紧紧攥紧。 “快看,那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镇国将军牛夫人兴奋地挥舞起花束,恨不得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这百川书院也太过悠闲,莫不是要自暴自弃了?” “情理之中,人家松山书院和太学都是百里挑一的才子,百川书院怎么比得过哟?” “听说太学学子,为了打败松山书院,集训多日。今日龙虎相斗,可有一番热闹瞧。” “松山书院的阵势也不差呀,我看那声浪,隐隐压过太学。” 看热闹的百姓接踵摩肩,有那擅长爬的,粗溜爬上树梢,远远眺望。 擂鼓十声,鸣金三下后,国子监祭酒站出来,高声道:“百川书院考核正式开始!此次考核分为三场,须全面过关才算获胜。” 国子监祭酒从从一个木质托盘里,拿出一卷丝织卷轴,当众展开。 只见了雪白的纸上,一行气势磅礴的大字力透纸背。 【秒染成绘,力搏天工。画图丹青手,行吟落墨,长歌盈尽,锦笔御风流。】 现场一片轰然。 “这是要比画画?” “百川书院这下可完了,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崔大人的经文。莫非第一关,就要被刷下去了?” “我早就说了,这场考核哪里看的是百川书院?分明看的是松山书院和太学的两虎相争。” 国子监祭酒假模假样地把卷轴,对着各个方向展示两遍。 然后带着一丝歉意,对顾南夕道:“不好意思了,永昌侯夫人。这题是朝堂中官员匿名出的,我随机挑选,并非是有意为难。” 顾南夕淡淡一笑:“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这题出的甚好,有格局!” 国子监祭酒,心里一沉,顾南希这般笃定,莫非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国子监祭酒,忍了忍,最终还是小声试探:“我们太学派出来的是吴景生,敢问永昌侯夫人,你打算派何人出战?” “吴景生?!太学下了血本,竟是把四处游学的吴景生也喊了回来!” “这就是那个外号吴道子的吴景生?!” “正是他!祖上三代皆是御画师!他三岁,就能提笔画画,一手丹青,如火纯青!” “其祖父甚爱之,亲自带到身边教导。就连先皇看到他的画作,也是夸赞不已,直呼有灵气!” 听到周围对吴景深的夸赞,国子监祭酒得意地勾起嘴角。 当初,为了争取这名学生进入太学,自己许下了诸多承诺,给吴景生破了不少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今该轮到吴景生为太学出力了! 顾南夕不动如山,内心里却一片茫然。 吴景生?没听说过。 自己只听说过吴承恩和吴道子…… 见顾南夕依旧淡定,国子监祭酒,绷不住了:“百川书院派何人应战?” 顾南夕为难,她该怎么告诉大家,这个问题,她自己不知道答案? “我出战!” 文钰施施然地站出来,平静淡定地往湖里里扔下一颗石子。 国子监祭酒撇了她几眼,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周围的群众早就替国子监祭酒说出了心声。 “百川书院是没人了吗?竟然派出一个小娘子来应战?” “这小娘子是谁?你们可曾有谁认识?” “不认识。名不经传一小卒罢了。” “没听说,有这么年轻的画手啊!” “嘻嘻,吴郎君,你可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哟!莫叫小娘子,当众哭鼻子。” 吴景生一心向往画道,只略微抬抬眼皮子,劝文钰:“我会全力以赴,你若不敢,便提前认输,没人会笑话你。” 第98章 考核第四弹 文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自信从容中带着一丝傲然,更显得她美艳绝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放马过来便是。” 短短六个字,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整个现场在经历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即炸开了锅。 “这小娘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甚?” “别说同辈之中,便是有那丹青圣手,也不敢随意发出这样的豪言。” “无知者无畏,她许是不知道吴景生的厉害。” “这小娘子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为何从没听说过她的名号?” 家离百川书院近的农户插嘴道:“她是百川书院第一个学子,据说是因仰慕永昌侯府夫人,这才进的书院。” 有老者不屑撇嘴:“都是永昌侯府夫人带坏的风气,让这些个女子,个个心比天高。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偏偏要上什么书院。” 老者身侧的耿大娘翻了个白眼,顾及到篮子里的鸡蛋,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松山书院的学子把视线一直牢牢盯在吴景生身上,眼里是浓浓的忌惮。 “这吴景生最擅长山水画,他此去游学,势必会画艺精进许多。” “庞兄,我们不如避其锋芒?” 作为松山书院参赛学子的庞聚德,心里暗暗叫苦。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一手山水图,能在考核大赛时,一鸣惊人。 没成想,太学居然不讲武德,祭出吴景生这个大杀器。 这哪里是来扬名的?分明是把自己的脸面给别人踩。 庞聚德咬牙切齿:“好!这次我就选择人物画!” 有学子小声道:“会不会和百川书院撞上?” 其余学子们轰然大笑:“谁画的丑,谁尴尬。” 很快,在偌大的空地上,摆上三张厚重的长桌。 彼此相隔甚远,互不干扰。 吴景深的侍从,从半人高的竹筐里一一摆出各色文具。 “端砚?他竟然用的是,涩不留手,滑不拒墨的群砚之首!” “啧啧,真是下血本了。” 这画画,重要的是在画上,而旁边的题词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看吴景生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国子监祭酒抚须,满意点头。 有同僚恭维道:“您当年慧眼识珠,悉心栽培他。如今他投桃报李,堪称一段佳话。” 国子监祭酒摆摆手:“谨遵圣人言,因材施教罢了。” 那人又望向顾南夕,语带戏谑:“侯夫人担任山长,这么久以来,可有心得?” 原本在默默吃点心的顾南夕,微微一顿。 “千人千面,桃子树结不出李子果。有些树只需浇点水,它就能独自长得很好。” 国子监祭酒的嘴角耷拉下去,顾南夕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在说这吴景生,哪怕不进入太学,也不会耽误他什么? “行了,你才当了几年祭酒,就开始摆起桃李天下的谱来?”崔三论吹胡子瞪眼。 他好似在这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崔三论探头,四处眺望。 只是那道人影一晃,就好像错觉一般,又消失不见了。 “混蛋,别让我发现是你!”崔三论嘀嘀咕咕,暗骂。 春日的朝阳,渐渐浮上正空。 被着温暖的阳光一晒,原本喧嚣的人群也昏昏欲睡起来。 场上三人,泼墨疾书,各有风采。 吴景生的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抬足间皆是风流写意! 庞聚德时不时停下来,从袖口里掏出汗巾,擦擦额角的汗水,然后又提笔画上几笔,凝眉沉思片刻,又修补几笔。 看上去很,画的颇为不顺利。 至于最右侧的文钰,好像整个人都沉进去了,聚精会神,不理外物。 她的衣袖口被紧紧束起,纤长的手指轻捻一根普通的毛笔,在画纸上仔细勾勒。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角酝酿着神秘的笑意。 “此战吴景生必胜!” “敢在吴景生面前亮剑,庞兄虽败犹荣。” “这就是我们松山书院的气度!” 太学学子和嵩山书院的学子,相互追捧。 “家里的果干,来一块儿?”慢悠悠等着结果的围观群众,开始分享吃食。 “咦,你这果子怎么一股臭烘烘的味儿?莫不是坏了?”有鼻子灵巧的人皱皱眉。 “你属狗的吗?鼻子忒灵了!我家老婆子喜爱苏大娘子的食铺子,特意上那儿帮工,舀了一勺臭水。” 那人放下果干,神色一言难尽:“你家老婆子,口味独特。” 老汉却不在意,反倒嚼起果干,嚼得津津有味:“闻着臭,吃起来香,你可别说,那味儿吃起来贼上头!” “你们说的可是苏云烟苏娘子的百味饭店?” “正是她家!” 有去过的食客惊呼:“她那店铺竟然还没黄吗?” 老汉不赞同地瞥他一眼:“你不喜欢,但有的是人喜欢。满京都,你上哪去找一家,每回风味都不一样的店铺?” 有人扑哧乐出声:“可不就是如此。同一道臭豆腐,今日臭气熏天,明日椒香扑鼻,后日辣得嘴巴起火。天天都不一样,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老汉哈哈大笑:“吃的就是这个,出其不意,料想不到。每日吃老婆子做的饭菜,毫无惊喜可言。” “就怕吃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众人插科打诨,觉得这京都是越来越百花齐放,奇葩的举动层出不穷。 一直坐在上首的年轻皇帝挪挪屁股,这么一直等下去,着实有点难熬。 年轻皇帝向居高临下,扫视众人。 只见那些在朝堂上一本正经的相公们,此时交头接耳,眼冒金光,唾沫横飞,好像在聊一些了不得的八卦。 但他瞧了瞧,好似泥塑一样的佟太师,又不敢乱动。 佟贵妃早就精力不济,借口出恭,上庙里休憩。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率先收笔的是吴景生。 “启禀圣上,画已作好。”吴景生眉冷淡,借着一盆清水洗手。 他收笔之后,便不再看画一眼,好似胸有成竹。 接下来是庞聚德,他先是焦急地撇了一眼吴景生,又望向还在提笔的文钰,这才长舒一口气,交了卷。 “我也完成了。” 放下画笔的文钰,像是换了一个人,冰冰冷冷。 第99章 考核第五弹 长长的卷轴被轻柔地展开。 四名侍从提着画轴的四个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展示在圣人面前。 画面上峰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渺,气象万千,壮丽恢弘。 山间高崖飞瀑,曲径通幽,山水之间还布置了渔村、渔船、野市、桥梁等景物。 绿柳红花,长松修竹,景色秀丽。 画面山势高低起伏,回转分合,松紧疏密,相当和谐。 “好!画的妙极!” “手法精炼,工笔细致,色彩绚丽!展现出山河的雄伟壮观!” “几年不见,吴景生的画技更胜一筹!” “这出门游历一番,画面上细微之处,处理的甚好!撇去了从前的浮夸!” 圣人和诸位相公们纷纷叫好。 一直在禅院休憩的佟贵妃,听到前面的动静,亦赶了过来。 当见到吴景生的江山图时,佟贵妃忍不住拍案叫绝。 “巧夺天工,如临活现!” 吴景生垂眸,面上一片淡然,唯有眼尾的一缕潮红,露出主人的欢喜。 显然,他对自己的画作也是满意至极的。 庞聚德失落地垂下脑袋。 虽然他深知自己和吴景生的差距,但如此直直白地面对悬殊的实力,心中终究是不好受的。 “庞兄,无事,你并非垫底。” 同窗们轻声抚慰。 “没错,咱们虽败犹荣。败给吴景生,并不丢人。” 庞聚德画的是一学子在窗前苦读,窗外树枝上落着几只喜鹊。 他这幅画有些取巧,一是表明自己求学苦读的心,二是期盼着喜鹊带来个好意头。 “画技工整,中规中矩。” 众人拟下评语。 国子监祭酒四处环顾一圈,正想宣判胜者是谁,就被文钰打断。 “请诸位大人品鉴。” 女郎清冷的声音,好似山间的泉水流淌,给热闹的气氛降了好几度温。 “国子监祭酒,莫要着急。我们先看看文钰的画。” 顾南夕挥挥手,示意仆从们把画轴呈上来。 “多此一举。胜负已定,何必让人家小娘子自取其辱?” “这些小娘子,个个心比天高,把自己的一方院落当成是浩瀚蓝天。真以为闺中的吹捧,就是天下才女了?” 有那瞧热闹的大娘们,心中不落忍。 一个好端端的小女郎,不仅抛头露面,还让这些个缺德鬼指指点点。 大娘横了一眼周围的碎嘴子们:“人家小女郎,好歹会写画会算,你们又晓得几样,凭什么说人家?若是换做你们在这场上,怕是连笔都不会握。” “没那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我知自己不会,就不会去拔这个尖。” “丢人现眼到家了。这不连累家中兄弟吗?” 佟贵妃的视线在顾南和文钰之间转了几圈,她他们并不为这些酸话所动,心里莫地舒了口气。 年轻皇帝向顾南夕投去询问的眼神,能行吗?阿姐? 行不行的,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能退缩不成? 顾南夕郑重地对圣上点点头。 年轻皇帝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决定给阿姐留点颜面。 他并未像对吴景生的画那样,当众展开,而是命人直接把画轴呈到御前,自己当这第一个赏画人。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皇帝手一顿,视线僵直一瞬,随即,血色自耳朵蔓延到整张俊脸。 他身旁的佟贵妃,杵杵皇帝的胳膊,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看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何画,让圣人看得如此入神。 两人头靠着头,气息交缠着,眼神时不时在画上瞄一眼,又相互对视。 浓浓的情意,粘稠得几乎能拉丝。 这番场景,看傻了众人。 回神啊!皇上! 有古板的老学究坐立难安,吹胡子瞪眼,想要训斥什么,但顾及一旁坐着的佟太师,只能忍下这口闷气。 “佟贵妃果然宠冠后宫,和圣上情深意笃。” “欣赏个画都如此情意绵绵。” “不过,先把正事儿办了呀!” 有心急的看客,着急回家喂猪喂羊,眼珠子一转,从怀中掏出小铜镜,借着阳光晃一晃。 摇晃的光斑瞬间吸引禁军的注意。 哗啦啦! 盔甲的碰撞声,打破了圣上和佟贵妃之间的黏腻氛围。 “发生何事了?”年轻皇帝羞红着脸蛋,看向顾南夕的眼神里充满了羞恼和斥责。 佟贵妃顶着一张艳丽的芙蓉面,望向顾南夕,又娇又嗔,似怒非怒,还夹杂着一丝得意。 顾南夕一头雾水,他俩这是怎么了? “圣上,请您公布最终结果。”国子监祭酒见皇上终于回过神来,于是急忙道。 太学书院的学子和家长们均站了起来,准备为吴景生欢呼。 “快去福全茶楼包个场,今日个,我们为吴景生庆贺一番。” “还有那宋家酒家,飘香楼,全给订上桌。事了之后,咱们不醉不归。” 有当长官的,拉着下属来为太学造势,面对大获全胜的局势,一张老脸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并没有在上场,但太学力压松山书院一头,所有的太学学子都与荣有幸焉。 “哎哎,百川书院真是点子背,有崔大人那么一尊大佛蹲着,偏偏抽了一个考书画的题目。”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百川书院危矣。” 人群中的神秘人得意地摇摇扇子,这顾南夕再如何狡诈如狐,放出诸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消息,想要迷惑众人。 然而实力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们百川书院就是一群歪瓜裂枣,最上等的马,也比不过别人淘汰下来的马。 如何能赢? 这一战,顾南夕败定了! 就在众人皆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年轻皇帝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犹豫了许久,直到众人心中生出一股荒谬的猜测。 年轻皇帝和佟贵妃对了对眼神,这才坚定开口道:“获胜者是百川书院文钰!” 哈?! 庞聚德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揉揉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同窗们。 正在收拾笔墨纸砚的吴景生不小心把笔掉落在地上,昂贵的墨笔瞬间沾满灰尘。 “怎么可能?!圣人是不是说错了?!” 第100章 考核第六弹-真风流 “圣上,您的意思是,这文钰的画比吴景生的更胜一筹?” 国子监祭酒满腔悲愤,只觉得这大周朝,迟早要完。 这圣上偏心偏到胳肢窝,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睁着眼说瞎话。 一直闭目养神的佟太师,此刻也睁开了眼睛,一双凤眼,锐利如鹰。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 国子监祭酒,心中不服气,当众劝戒。 他这话的意思是,当国君的人,如果遇到自己贪图的东西,应当用知足来警戒自己,想要新建什么,就应该用适可而止,来使百姓获得安宁。 这句话的出处是《谏太宗十思疏》,用在这里,反倒衬得年轻圣上十分昏庸。 尤其是考虑到圣上和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话的讽刺意味极浓。 听到国子监祭酒这番话,官员们相互使眼色,意味深长。 “就你能叭叭,是骡子还是马,拿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崔三论不耐烦地打断现场诡异的气氛。 崔三论一出马,原本想为国子监祭酒站台的官员们纷纷闭上了嘴,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喷的对象。 年轻皇帝和佟贵妃对视一眼,眼神躲躲闪闪,颇为心虚道:“那就,那就让众人看看吧。” 佟贵妃拿起团扇,挡住自己羞红的脸颊,眼神涟涟。 这是一幅另类的仕女图。 当今因生活富足,政治清平,所以仕女图多姿态优美,修长秀美,造型严谨。 但这一幅仕女图却活泼许多。 只见一宫装女子,手提金缕鞋,从宫门探出头来,头顶一树梨花,翩翩飘落。 盛装女郎巧笑颜兮,汪泉般的猫眼里,情意绵绵,欲语还羞。 藏在宽大裙摆下的一双赤足,尽管只露出一个调皮的大脚趾,却让人浮想联翩。 顺着侍女娇嗔的视线望去,是一名镶金紫袍的年轻男子,一张侧脸,俊俏非凡,通身矜贵之气,跃然纸上。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朝好向郎边去。 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鲜见,一向偎人颜。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看到这幅画的国子监祭酒为之一哽。 这这幅画工笔细腻,布局大胆,但配上两人之间不可明说的情谊,似乎又相得益彰。 只是在如此庄重的场合,画这些内容,有失妥当。 “啧啧,这画的是圣上和佟贵妃,还是画的圣上和那位夫人?” “必然是佟贵妃的,你瞧那身宫装……” “圣上为了让百川书院赢,竟然不惜拿自己和佟贵妃的私房事出来,牺牲颇大!” 早就等待焦急的围观群众们,一股脑地往前挤。 “快让我瞧瞧!” “哎哟,这画的可真好,就连我都看明白了,这是有情人在相会呢!” “邪了门,明明只是一幅画罢了,为何看得我面红耳赤?” 旁边有人戏谑道:“你出门日久,许是想家中媳妇儿了!” “哈哈,当年我和老婆子,也是有过这样你侬我侬的时光!” 老头的眼里满是回忆之色,想当初,自家老婆子也是乡里一枝花,两人也曾花前月下,如今却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画中二人,挑动得气氛莫名有一丝甜蜜。 老头想了想,从鞋底夹层里掏出三十文,决定给老婆子买下一盒胭脂,让她高兴高兴。 庞聚德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行礼,大声道:“在此等场合,行擦边之事,博人眼球,有辱斯文!” 文钰可不是个好脾气之人,当场就撅了回去:“你还记不记得考题是什么?” 【秒染成绘,力搏天工。画图丹青手,行吟落墨,长歌盈尽,锦笔御风流。】 文钰指了指悬挂在侧的考题,反问道:“我画工可有瑕疵?我的主旨众人可看得明白?我这幅画,风不风流?!” 庞聚德气得满脸痛红,嘴唇直哆嗦:“不,不知廉耻!” 文钰挺挺胸膛,斜睨他一眼:“食色性也。何况,这画里有何出格之处?若人人如你一般对男女之情,避而不谈,子孙后代,难道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说的好!风流,实在是风流至极!” “就是我们大字不识,也能瞧出来这画中情谊!” “这分明是文钰姑娘,对圣上和佟贵妃美好的祝福。” 宋大暗戳戳地引导舆论。 “就是考核之初,也没说不让画什么,怎么,等人家赢了,却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莫不是太学和松山书院输不起?” “就是。阳春白雪是风流,下里巴人也是风流。至少在我看来,两幅画,我是更喜欢这一幅仕女图的。” “没错,瞧着就让人心里一暖,想起当初和夫人相识相知的美好日子。” 围观群众的舆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是一面倒地偏向了文钰。 年轻皇帝勾起嘴角,脸上既兴奋,又得意。 这是第一次,自己的决定,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 看到那群官员们像吃了屎一样的难看神情,年轻皇帝,犹如六月盛夏,喝下一壶冰茶一般舒爽。 “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一局,百川书院胜!” 众官员不服,又不敢逆着圣意和民意,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佟太师。 佟太师看了看,犹如斗鸡一样,随时准备上来刀叨口的崔三论,又看了看,一脸淡然,偷偷摸摸吃果子的顾南夕。 无数个念头,在上百个心眼子里转了转。 “好。” 佟太师的决定让众人偃旗息鼓。 考核并不止这一场,过了这一关,后面的更难。 这神秘宝藏必将是佟太师的! 时至正午,这一场考核之后,将短暂休息一个时辰,再进行第二场。 吴景生放下画笔,停在仕女图前,细细打量许久。 “吴兄,你不必介怀,那女子只不过是取了个巧罢了。” “没错,孰优孰胜,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吴景生长叹一声:“我画人画物画景,唯独没有画情。情之一字,文钰姑娘的画,登峰造极。” 说完,他对着文钰深深鞠了一躬:“受教了。” 第101章 考核第七弹—武无第二 “真没想到,竟然是名不经传的文钰姑娘获胜了。” “不得不说,文钰姑娘的这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和他并行而走的同伴,挤眉弄眼道:“你说的可是蓬莱客?” “正是他!” “许久不曾见蓬莱客出新书了,也不知他在忙些甚?” “听那书店老板说,蓬莱客进修去了,说是寻到了人生导师。” “能让蓬莱客视作导师的,那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两人随便寻了个路边摊子,对付一口,便匆匆忙忙的回到场地上。 此时,场地上的严复松正对着领鸡蛋的大娘们,苦口婆心道:“上午那场比试,你们的表现让吴山长十分生气!咱们做人要讲诚信!” 耿大娘数好鸡蛋,塞进自己的竹筐里,敷衍道:“知晓了。下午我们必定卖力,替你们加油打气。” 严复松揉揉额角,据可靠消息,下午的比试是比武。 太学之中有武学,个个都身经百战,家学渊源,自小打熬的筋骨,堪比铜墙铁壁。 而寻遍整个松山书院,在这方面能拿出手的,也就一个李少言。 严复松眯眯眼睛,这李少言自打被永昌侯夫人收拾一顿后,就消停了许多,据说被他爹爹拴在家中,日日特训。 不求其他,只希望李少言能把苏云亭他们打垮就成。 铿锵! 随着一阵紧锣密鼓,数十名身披铠甲,升旗标肥骏马的士兵,高举着旗帜,绕场跑了三圈。 “肃静!肃静!肃静!” “百川书院考核第二场,即将开始!” 粗犷的声音在场地上回响,夹杂着咚咚的马蹄声,气势骇人。 “嘿,这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就有力道的紧。” “人家待遇好着呢,从武学出来的,直接进了禁军。” “这以后,让孩儿去学武,也是一条出路。” “大白天的,发什么梦?穷学文,富学武,你可知他们这一身的腱子肉,得靠多少银钱才能喂出来?” “即便你过了武考,那些武官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人都不够分,还能轮得到你?” 禁军彪悍归剽悍,魁梧是魁梧,但确实不是普通人能走的路子。 刚刚还有一丝心动的平民百姓,瞬间熄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作为第二场比赛的主考官,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大步行到擂台之上。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剑眉之下,一双寒眸直刺人心。 “本次考核分为个人战和团体战。” “个人战采取积分形式,胜取两分,平取一分,败则零分。” “团体战以夺旗为主,旗分黑红黄三旗,各占五分,三分,一分!” “个人战,每个书院派出一人,团体战每个书院限制五人。” 李傲天声如洪钟,炸响在众人耳畔。 支持百川书院的民众焦急如焚:“完蛋了,怎么还有团体赛这一说?” “哪个缺德鬼出的主意,这不是欺负百川书院人少吗?” 百川书院总共的学子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人,原本众人还想着,若是单打独斗,那就派黄娘子出场。 结果搞一出团体赛,这上哪凑人去? “剑走偏锋只能赢一时,不能赢一世。武学讲究的就是寒冬酷暑,三练九伏,可不是耍一点小聪明就能获胜的。” 武学的学子们拱起自己的肌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朝廷上下,重文轻武久矣。 他们太学学子在上半场吃了个大亏,终究还是要靠武学找回场子,撑起这片天! 今日,他们将用鲜血来雪耻! 李明德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身子相当于自己两个宽的武学学子们,目露绝望。 “这可如何是好?我这身子板,能扛得住他们一拳吗?” 陈逸轩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视死如归:“哥哥们,弟弟先去也。你们记得提前给我请好大夫。” 蒋光海扫视一圈,把视线定在壮硕如牛的小黑身上:“小黑,你身为书院的一员,是时候为书院尽力了!” 小黑疯狂摇头:“打不过,打不过哩!那武学出战的是李金,力壮山河兮,能挽十石弓,一双铁拳堪比流星锤,砸的人生疼。” 蒋光海敏锐地察觉道:“你如何知晓的?” 小黑水汪汪的眸子瞬间酝起一片水雾,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如何知晓的? 当然是亲身体验到的。 他向主子汇报时,为了抄近路,便从李金府上越过去,没成想,被李金好一顿撵,险些没暴毙当场。 “没关系,碰上李金,咱们直接认输。只要能赢了李少言,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蒋光海算了算积分,觉得靠团战多拿点旗子,也是能赢的。 “李少言已非昔日阿蒙。他被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苦训多日,身手跟小黑不相上下。” 李大啃着烧饼,含含糊糊道。 小黑不服气:“不可能!我从小练了那么些年,岂是他短短几个月,就能赶上来的?” 李大艰难地咽下干燥的烧饼,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 “你学的斥候之术,李少言跟李傲天学的是军中搏杀之术。实战能力能一样吗?” “李大,你懂得挺多呀。”文钰冷不丁开口。 李大默默地垂下头,继续啃烧饼。 苏云亭跃跃欲试,揉胳膊搓手腕:“我去!叫他们好好瞧瞧我的厉害!” 苏云烟抱着苏云亭的胳膊,扎心道:“你是挨打还不够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你去做什么?去送人头?” “危难时刻,我不上,谁上难不成还要让你上吗?” 苏云烟:“我上,说不定都比你管用。” 如果不去看苏云亭眼里的兴致盎然,苏云烟差一点就信了,他是为了大局着想。 李老大看了看苏云亭,他像瘦的像个小鸡仔似的,自己稍微用力一捏,怕不是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放这样的娇娇公子,去上比武台,这要是出了个万一,自己怎么跟顾南夕交代? 可若是自己上场…… 李老大把胡须一捋,裤腿一挽,斩钉截铁地扔下两个字:“我去!” 第102章 考核第八弹-燃烧吧,李老大 百川书院众人听到李老大主动请缨,除了苏云亭不服气,其他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苏云烟:“李老大,以保证自身安危为重,打不过就跑。” 李明德:“重在参与,我们书院反正也不发展武学。” 蒋光海:“李老大,你要不要洗漱一番?把你的胡子给擦擦?” 说完,蒋光海正要自己的贴身小厮,去端盆水来。 李老大连忙拒绝,这满脸的脏兮兮的络腮胡,是自己最后的倔强。 “我去也。” 在响彻天地,震耳欲聋的鸣金擂鼓声中,李老大慢悠悠地走向擂台。 他还把本就凌乱的胡须弄得更加一团乱麻,好似缠在一起的麻花。 反观此次的对手李金,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鼓起的肌肉好似一个个大馒头。 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真怀疑他一拳下去,怕是要把人脑浆给整崩裂。 李金一个鹤跃,然后重重地落在比武台上,溅起阵阵灰尘。 “好!看他下盘稳固如磐石,可见是打小练出来的功夫!” “他的爹爹可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副将,他自小就长在李傲天身边,接受他的教导。” “我也听说过。说是龙武大将军,觉得李金天赋异禀,是难得的练武奇才。李将军看重他,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独子李少言,就连祖传的李家军十八式也悉教给了他。” 虽然当今生活富足安稳,大周朝从上至下都重文轻武,但谁都不是傻子。 东南西北都有群狼环伺,想要吞下大周朝这块大肥肉。 大周朝之所以还能安稳至今,以前是因为有顾战神在,现在整个武官集团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那就是下一个龙武大将军。 因而在李金和李老大中,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民众,支持的都是李金! 李金皱着眉,看着脚步虚浮的李老大,心中不满,不耐烦道:“百川书院是没有人了吗?” 李老大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总不能让那些文弱书生,或者我家那个病秧子二郎君,上台来跟你打吧。” 李金扫一眼躲在一旁,紧张又期待的百川书院众人,心里无语至极。 有这时间,出现在台上,被众人当猴子一般观赏,还不如去李将军的军营打磨一番。 “我不和无名小卒打。报上名来,你是何人?师从何人?何时开始练武?习的是哪路拳法?” 李金高高昂起头颅,眼神不屑一顾。 李老大耷眉怂眼,有气无地回道:“本一乞儿,四处讨饭吃,习的是打狗棒法,师从无名英豪。” 李金洗的不屑更甚。 这李老大话说的好听,本质上不就是没有正儿八经习过武,全是走的野路子? 李金决定速战速决,一拳把李老大打趴下,只希望这李老大别使出,拽头发撩阴脚之类的泼皮打架招数。 自己个儿丢不起那人。 李金指指比武台两旁,摆满的十八般武器,底气十足道:“你自己挑一种,我皆可。” 李老大还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挺着一张苦瓜脸:“家里穷,学不起兵器,全靠一双手,行走四方。” 李金无所谓,论起拳脚功夫,自己打遍军中无敌手。 “行,那我们开始吧,我要进攻了,你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李金五指合拢,迅速出拳。 这一拳速度极快,隐隐带着噗噗的破空声,携带万钧之势,直击李老大的脑门。 这一拳若是落实了,李老大的脑门,瞬间都将被打的脑浆崩裂。 “危险!” “李金这拳速太快了!” “李老大,快认输!” “一场比试而已,这下手也太狠毒了!” “比武场上,生死勿论。李金做的没错。” 有那心软的娘子们,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苏云亭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上台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李老大似乎崴了一下脚,身子一歪,险险地和拳头擦脸而过。 拳风擦着李老大的鼻尖,扑了个空。 嘘…… 围观群众长舒一口气,这看热闹归看热闹的,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见到发生命案。 “这李老大,真幸运。” “许是河神娘娘在保佑他呢。” “哎呀,他怎么还不认输?这幸运得了一次,还能一直幸运吗?” 面对十拿九稳的一拳,竟然扑了个空,李金只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化拳为掌。 他手腕一翻,一只手掌紧紧攥住李老大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另一只手,借着冲击的力道,向着李老大的胸口击去! “好!这不就是李家军的猛虎下山嘛!” “确实习得了李家军的几分真传!” 有那识货的一眼就瞧出,李金使的正是李傲天祖传的绝学。 当年李傲天也是凭借这一招,成功夺得武考状元。 这一招刚柔并济,死死扣住敌人的动作,使其动不得分毫,只能硬接这一掌。 李金力大过人,一双铁拳足以打死虎,李老大这一次在劫难逃。 “唉,能在李金手下躲过一招,也算是个英雄了。” “不愧是李家军,所向披靡呀!” 一直懒洋洋的李老大,浑身汗毛直立,心里在发出尖锐的报警。 李老大的双眼闪过挣扎之色,最后,但一瞬间化作为坚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这条贱命,留着还大有用处。 李老大不再躲闪,而是伸出一只手,握住李金的手腕,另外伸出一只拳头直接同李金硬碰硬。 砰砰! 沉闷的碰撞声突然响起。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老大并没有被一拳打飞,变得的血肉模糊,他和李金竟然堪堪打了个平手。 李菁和李老大同时松手,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李金把发抖的右手藏到身后,神色凝重,看李老大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个蝼蚁,而是在看一个值得用心的对手。 “你的气力竟然同我不相上下。这绝对不可能是天生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起武者才能知道,所谓的天生神力,统统是要靠无数的金钱堆养起来的。 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习武天才,而是没有他们成长的土壤。 第103章 考核第九弹 李老大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温柔和怀念:“幸遇良师,改天换命。” 李金的视线投向坐在上方的顾南夕:“永昌侯夫人居然如此厉害,能在短短数月内,把你调教成高手?!不愧是有绝世宝藏的人!” 李老大…… 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良师指的是顾南夕? 李老大眼珠子一转,罢了,自己替顾南夕保护儿子,她替自己扛点黑锅,这不就是礼尚往来吗? 见李老大默认,李金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 顾南夕当初如此打脸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几乎把他的颜面按在脚下踩。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对自己恩重如山,是时候替他洗刷耻辱了! 李金率先发动攻击,右手并作三指,斜点李老大的命门,左掌如风,直击对方脑门。 李老大敏锐地察觉到,右手是虚,左掌为实,于是侧身让过,闪身斜走。 在这期间,顺手将一杆长枪,用脚尖挑起。 长长的红缨枪自高空中翻滚落下,李老大和李金两人同时争夺。 李金指尖先触碰到长杆,咯噔一声,顿时木屑横飞,长杆碎裂成片。 李老大躲过飞溅的木片,双目紧紧盯着李金的一举一动。 “我的天,李老大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这身手比起军中好手也不差什么!” “这百川书院竟然这般卧虎藏龙,难怪顾永昌侯夫人有恃无恐!” “李将军,你看这俩人谁胜谁负?”有文官问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李傲天的眼神微眯:“若李老大全力以赴,李金不是他之敌。” “怎么可能?李金可是你的亲传弟子!” “没错,李大将军,您可不要过分谦虚。” 众人以为李傲天在说客套话,殊不知李傲天心中对李老大产生了一丝兴致。 这人的动作看上去躲避的很是狼狈,但每次在出手的瞬间又会改变招式,显然是在要隐藏什么。 真正的隐藏是不出头才对,他又要出这个头,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为何? 比武台上,李金和李老大打得难舍难分。 李金的头上汗如雨下,滚滚热浪,自头顶升腾成水蒸气,气息急促,隐隐有力竭之态。 反观李老大,虽然躲得连滚带爬,胡须上沾满了灰尘,但他并没受过一丝实质性的伤害。 李金心知,自己这是遇上硬茬子了。 只不过,习武之人怎能轻易认输? 李金深吸一口气,决定使出尚不熟练的李家军第七式。 突然间,李金闪动,仗着位置优势,闪到李老大身后,以雷霆之势伸出五根手指,指向李老大头顶,疾插而落!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刚柔并济。 “好!”围观的武官们忍不住叫好。 这第一场武斗,质量极高,李金使尽了所学。 这武道一事,容不得半分虚假。 昔日流的汗水,蹲的马步,都会在对战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金是下了苦功夫的。” “虎父无犬子。” “这么看起来,这李家军还是要比顾家军强上不少。” “嗨,顾家军那走的都是野路子。自战神死后,再无顾家军。” “顾家军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没有顾战神神的凝聚,他们也不过是些游兵散勇罢了。” “可怜顾家只剩一个外嫁女,彻底断了传承。” 顾战神的经历太具有传奇性,一提起他来,就让众人滔滔不绝。 李老大的耳力极好,他听到众人的谈论,眼神黯然。 心思恍惚间,李金的手掌即将把自己的顶门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脑之祸。 李老大不及细想,条件反射般,如灵蛇扭转自己的身体,蹿上前去便扣李金的脉门。 李金抓住李老大闪神的空档,左手手肘倏地撞来,波的一声轻响,正中李老大胸口。 按照李金的预计,自己这一撞,李老大应该会被撞出内伤才对。 然而,事实再次出乎了李金的预料。 李老大捂住胸口,咔咔咳嗽两声,显然是受了伤,但并不算太严重。 相反,他借着李金这一肘击,彻底逃出了李金的五指,绕到了比武台中央,获得更大的腾挪空间,再次盘活了局势。 李金不肯善罢甘休,欺身而上,右手五指径直向李老大的脖颈插去! 李老大气血翻涌,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内息,见李金攻势不减,有生死决斗的意图,连忙听风辨形,左掌回转,便斩他手腕。 李金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八下险招,被李老大逐一化解。 电光石火般的一瞬,眨眼便过去。 无论是上首的达官贵胄,还是围观的平民百姓,均屏气凝息,目瞪口呆。 “竟,竟这般勇武吗?!”年轻皇帝先是愕然,然后脸双眼如同骤亮的灯泡,越来越亮。 自己平日里练习的挽弓射箭,以及禁军们之间的比试,都是点到即止。 一场打斗下来,连汗都不曾流一滴。 何曾见过这样拳拳到肉,招招是杀机,你死我活的生死擂台?! 年轻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唯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沸腾的血液。 这是来自生物本能对力量的渴望,是雄性生物搏杀的欲望! 年轻皇帝闭上眼睛,掩盖住双眸里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阿姐,你的良苦用心,弟弟我收到了! 安静过后,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汉子!干得漂亮!” “这才是我大周朝男儿该有的模样!” “嫁人就该嫁这样的铁血汉子!”女娘们兴奋得两颊通红。 平日里见的都是人比花娇,柔柔弱弱的才子书生,脸上敷着粉,头上戴着花,一时间,也不知郎君和女娘,谁更娇俏。 经历了这一番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冲击,女郎们是似乎见识到了另一种选择。 相比被这番打斗,刺激得热血沸腾的群众,一些人想的更加深远。 佟太师,国子监祭酒,崔三论,蒋御史,李郎中,三品以上的大员,以及人群中的神秘人,或明目张胆,或隐秘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众人的视线烧穿了。 有毛病?看自己作甚? 第104章 铁血雄鹰顾南夕 顾南夕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口吐芬芳。 这一个个的,你们看什么看?!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又震惊,又畏惧,似乎在像看洪水猛兽一般?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冲蒋御史挑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蒋御史先是愕然片刻,随即,向来严肃无情的双眼泛起点点星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双手合拢,对着顾南夕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顾南夕绝望地闭上双目,虽然她不知发生何事,但瞧这阵仗,自己铁定又被迫背上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国子监祭酒,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视线虽然放在比武台上,思绪却飘到了书房之中,心里波涛汹涛。 那日崔三论带着苏玄明来自己府上,真的只是为了偷盗试题吗? 崔三论,何许人也?怼天,怼地,怼鬼神。 他又岂会将一个小小的考核放在心上? 更何况,还有那顾南夕在他背后撺掇! 顾南夕此人,前二三十年安居后宅,叫人皆忘了,她是顾战神的遗孤。 等到圣上登基了,她便踩着松山书院,猛地冒头。 全京都,论起名声之大,所受关注之广,谁比得上顾南夕? 永昌侯府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瞬间传遍京都的角角落落。 这何尝不是一个护身符?谁敢轻易动顾南夕? 国子监祭酒越想,心里越是震撼,只觉得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给笼罩住。 坐在这张网最中央的正是,那笑眯眯,人淡如菊的顾南夕! 豆大的汗珠自额角落下,国子监祭酒眨眨酸涩的眼睛,想的越发深入起来。 自己书房那微小的变动,是不是意味着顾南夕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 他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所以在借着考核一事,警告自己? 国子监祭酒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大人,你可是身体不适?”随伺的宫人关心道。 “无碍。” 国子监祭酒深呼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场上的两人拳拳到肉,发出的每一次碰撞声,都引起群众们的欢呼叫好。 然而,在祭酒听起来,这每一拳都好似打到了自己身上,疼得灵魂直颤。 相比起国子监祭酒的战战兢兢,崔三论直呼学到了,真学到了! 每年冬季,北面的豺狼们都会南下打谷草。 这是边民们的苦难日。 于是,每年冬季的朝堂,都会爆发剧烈的争吵。 主战派坚持,要把他们一口气打回草原。 主和派认为,没必要为了一点点银钱和物资,牺牲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毕竟大周朝富有四海,这点点东西是九牛一毛罢了。 比起战乱带给大周朝的损失,还不如赏赐给他们一些金银!这样还能展现出大周朝,身为大国的气度! 在顾战神还在的时候,主战派同主和派能打个平手。 然而顾战神的战死,就好像打断了整个大周朝的脊梁,再也无人敢在大殿之上,怒骂诸位官员“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崔三论用衣袖擦去自己眼角的晶莹。 自己游历大周十载,见过江南富饶,也见过卖炭翁冻死在街旁,经历过南边的安稳平淡,也曾在边境仓皇逃命…… 先皇在时,自己年年上书,强烈要求驱逐鞑虏,然而皆得不到反馈。 官员恋权,百姓思稳,刀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谁又会想去拼命呢? 大周朝从上至下,就好像置身于鼎的青蛙,被温水慢慢炖煮。 自己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 顾南夕这丫头片子,挑动各方风云,借助各方势力,推波助澜,把一场小小的书院考核,搞成全大周的盛事!吸引全大周的目光! 在如此备受瞩目的情况下,展现勇武之力,扭转靡靡之音的风向。 妙!实在是妙! “恐怖如斯,我又被利用了!”藏匿于人群中的神秘人,呆愣愣地坐下来,呢喃自语。 “是啊,又被利用了。” 管家唏嘘不已。 此时,他们如何不知,不考经文,正是顾南夕所求! 一山不容二虎。 三场考核,若是加上经文,因着有崔三论的存在,经文之争必定吸引最多的目光,到时武斗的效果必定会不如现在! “真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永昌侯夫人真是高手啊。”管家自愧不如。 在拿捏人心这一块,顾南夕真是把自己主子拿捏得死死的。 自己若是有他她这半分的本事,平日里得少挨多少骂! 神秘人拢好自己的领口,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大扳指,深渊般的眸子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叫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主子,我们可否要做点什么?”管家小声试探。 神秘人轻轻摇头:“一个妇人都有这样的胸怀,我还能比她差了?这些银钱,我又不是撒不起!哼,下次再给她厉害瞧瞧!” “主子英明,主子心怀大义,主子爱国爱民,主子……” 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从管家嘴里脱口而出,哄得神秘人勾起嘴角。 管家一边哄着主子,一边想起自己的幼年。 若是顾战神早出生十几年就好了,若是顾战神一直活着就好了…… 在热火朝天的人群中,抽着旱烟的老农,被燃烧的烟草烫伤了手指,这才缓过神来。 “永昌侯夫人呐……没有忘记自己姓什么。” 他身旁的耿大娘放下竹筐,数了数里面的鸡蛋,面上一片平静。 “忍辱负重几十年,只为这一刻!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老农左右看了看,昔日熟悉的老乡们,如今脸上皆是压抑着的狂热。 他们激动得满脸充血,双目泛红,却出于种种原因,不敢喊出心中所想。 老农不禁想起当年顾战神最后一次出征,他如一柄万古长剑,直立于天地之间。 归来时却只剩尸身一具,扶灵队伍只有寥寥几人。 整个顾家军,或战死沙场,或投叛敌国,或被降罪…… 可老农却知道,正因为有那殊死一战,才保了大周朝边境十年太平。 “老婆子……我还有点私房钱。” 第105章 种下一颗种子 耿大娘双手叉腰,斜睨他:“你个臭老头,居然还敢藏私房钱!” 老农支支吾吾,想开口说点什么。 耿大娘冷笑一声:“莫以为只有你们男儿懂得那么许多,我们女子虽然说不出那些大道理,但孰是孰非,孰好孰坏,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说完,耿大娘把竹筐放到脚边,站起来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如钟,穿透力极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老大,胜!百川书院,胜!” 现场突然出现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耿大娘,目露惊恐。 耿大娘头一次被这么多人齐齐关注着,双腿不禁有点发软。 老农握住耿大娘的双手,站起来。 耿大娘声音略微发颤,但更大声了。 两人齐齐高呼:“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过阴山!” 这句话里说的是李广李将军,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说的是顾战神。 “放肆!他们是谁的人?在这里扰乱军心!” 有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官员,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主战主和,本就是朝廷的敏感问题。 岂容得百姓们如此带节奏?! 刚想歇一口气的严复松定睛一瞧,肝胆俱裂! 这二人,不正是那领鸡蛋的耿大娘吗?! 严复松连滚带爬地穿过人群,挤到耿大娘身边,紧紧抓住耿大娘的胳膊,像被掐住脖了脖子的公鸡一般,破嗓质问。 “耿大娘,你在做什么?你忘了你领的是谁的鸡蛋吗?你应该为我们松山书院加油!” “切莫再胡咧咧了!” 严复松的心情是既害怕又激动,只要自己平息这件事,必定会在诸位相公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耿大娘却提起脚边的竹筐,往严复松怀里一塞:“这是今日份的鸡蛋,我一个都没动,还给你!” 说完,耿大娘还补充道:“昨日我可是兢兢业业了的,所以昨日的便不还了。终究是我先反悔的,故而,这竹篮子就当做是赔礼。” 严富松气急,自己差的是鸡蛋和竹篮子吗?! “耿大娘,您在这里闹事,图什么呢?若是因为你连累了您的子孙,连累了您的乡亲们,你的心中可过意得去?!” 耿大娘的孩儿们纷纷站起来,力挺自家阿娘爹爹:“我阿娘可说错什么了?哪句话是犯了王法?!” 面对诸多彪形大汉,严复松害怕地退后一步,但思及日后的前程,还是不死心道:“民众是善忘的。今日你们心潮澎湃,自以为是大英雄,可过不了一个月,这些都会如山间的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耿大娘轻笑一声:“但求问心无愧耳。” 老农磕磕自己的烟杆子,目光深邃:“十年种树,百年树人。我们能做的只是给种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十年二十年内,或许都不能发芽。” “但终有一日……” 会像自己一般。 在自己内心深处,那道身影,那柄长枪,一如黑夜里的灯笼,永远照亮来路和归处。 “天真幼稚!你看其他人,可愿意收下你这颗种子?”严复松伸出手指,在四周点了点。 这群人,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居然搞起忠君爱国这一套! 平白无故地给人添乱! 刷刷刷! 周围的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春风吹过,春雨一落,大地上就冒出一片片绿油油,稚嫩的青草。 他们卑微,他们不起眼,他们被人践踏,他们终其一生,也伤不了天边的云,半点分毫。 但他们依旧渴望阳光,期盼雨露! 严复松瞬间淹没在人海之中。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李老大,胜!百川书院,胜!” 声浪一浪超过一浪,几乎如海啸一般,席卷整个大相国寺。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心潮澎湃。 不少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跟着附和。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以深入玉门关!”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爱国情怀如山呼海啸一般,对着众人的心里重重一击! 年轻皇帝,激动的双手颤抖,双目流泪。 这就是民心所向!阿姐让自己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武者! 一个小小的乞儿,能被培养成这般厉害! 大周朝有千千万万的男儿郎,若是个个都如此,北面的豺狼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本来只是想,让阿姐在松山书院和太学联盟中撕开一道口子。 可阿姐真是太能干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步步为营,先是用崔大人压下国子监祭酒的嚣张气焰,又借着崔大人神秘宝藏一事,吸引诸多势力的关注。 然后不动如山,任由诸多势力为抢夺宝藏,将其推入险境,最后形成书院考核一事! 而到了这一步,阿姐真正的用心终于显露出来! 她让世人看见了何为武德充沛! 她让世人知晓,即便没有显赫的家世,也能成为武林高手! 她也让自己知晓,所谓民心,是可控的! 往日朝臣们都说民心思稳,不愿起兵戈,那是因为,他们没叫民众们看到潜在的威胁和获胜的希望! “我……”年轻皇帝激动之下想要发言,却被佟太师打断了。 “身为君者,不因为民意所裹挟。民众易被蛊惑,圣上应该保持冷静才对。” 佟太师扇了扇羽扇,低沉的声音在波浪中稳如磐石:“民心可引,民心可欺。圣人才是天下的主人。” 佟太师的话,犹如一盆冰水,自年轻皇帝的头顶浇下。 佟太师就是这大周朝的一道高山,他不赞同的事,就一定做不成。 “太师说的对。”年轻皇帝的指甲紧紧插进肉里。 然而,这些疼痛感却比不上内心的憋屈。 阿姐,要辜负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我爹爹也是为了您好。民众们所见所学皆有限,他们就如蝼蚁一般,如何能登高望远?” 佟贵妃直觉圣上的心情不太好,软声安慰道。 年轻皇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勉强笑道:“嗯。” 第106章 连锁反应 当个人跻身于群体之中,群体的意识将裹挟个人意识前进。 尤其是当群体意识完全代表了个体内心时。 大相国寺发出的大动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京都四周辐射传播。 “永昌侯夫人不愧是顾战神的遗孤!秉承承其遗志,是铁血铮铮的铁娘子!” “武官们在在朝堂上唾沫横飞,干不过那群文官。永昌候夫人略施小计,就让其大放异彩!” “你们是没瞧见,那李老大和李金在台上打得难舍难分,每一拳都惊起气浪阵阵!” “那鼓起的肌肉比馒头还大,汗珠正在上头,油光水滑的。”有茶客羡慕不已。 “啧,鲁莽武夫罢了,穿上书生衫,也没有飘飘欲仙的姿态。”有瘦巴巴的长胡须茶客酸溜溜道。 “就你瘦的跟个竹竿一样,在家里,被你婆娘一拳头就能打翻。”认识他的人,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短。 长胡须茶客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辩驳:“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又有何底气跟她斗?你的田,你的屋,你的地,全是你婆娘的,就连你家里的营生也全靠着你婆娘。你光有书生的名头,却不曾为家里做出半点贡献。可怜了你婆娘,这么好的女子……” 有熟知内情的人,连连摇头。 “可不咋的,当初她若是跟了隔壁的李大牛,日子不晓得有多好过!” “那李大牛曾经立了好几份功,如今,田也有,地也有,他人还结实强壮,能干极了!日子红红火火!” “害,这还不是怪他岳丈!当初嫌弃李大牛只有一把子蛮力气,不似书生这般……” 有女子叹息:“这些都是虚的,能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像我们普通人家,男子越强壮越好,便是遇上泼皮无赖,也能比划两下。” 茶客们皆陷入了沉默。 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因贵族们多爱簪花敷粉,近年来,对男子的偏好,越来越向面若好女而去,这股风向也在逐渐向民间蔓延。 高门贵族,豪富之家,追求这些也就罢了反正供养的起。 可是,那平民百姓家,这样的男子,如何犁得动地?如何养得起家? 福全茶楼二楼包房内,老头摘下自己头顶上的花,目光投向窗外,深邃得如同穿越了时空长河,看到了过去和未来。 “原来,这才是顾南夕那小丫头的真正用意!” 中年男子猛地拍桌,桌上的瓷杯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却抵不过中年男子的放声大笑。 “长大了,她是真的长大了!” “顾郎九泉之下有知,也可放下心了!” 中年男子笑着笑着,忽然趴在茶桌上痛哭起来,声音压抑而隐忍。 “我们以笔为矛,以词为盾,奔走疾呼十载,却不及顾南夕这小小的翻手为云!惭愧啊惭愧!” 无需老头安慰,中年男子很快就自己想开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掌旗之位还是得交给年轻人才行!” “他们脑瓜子活泛,又敢打敢斗,有勇有谋!” “我们专心在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保驾护航!” 老头回过神来,面上的神色交杂着着回忆,遗憾以及期许。 良久之后,老婆才淡淡出声,声音小得不知道是给中年男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急,我们再等等。顾家可就只剩这一根独苗了……” 百年战将世家,从最开始的顾家十子,到如今的只剩一个顾南夕。 大周朝的边疆,撒满了顾家人的血。 终究,不能让这样的顾家彻底绝了后。 中年男子似乎也想到了顾家的惨烈,长叹一声后,苦笑道:“顾南夕那丫头,自己蹦着跳着,非要钻进这棋局。瞧她也是个主意正的,恐怕不能被我们左右啊。” “嗯,是顾家那小子的种。”老头无奈,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焉坏焉坏。 瞧着他们安安分分的,暗地里还不知道在捅咕多大的窟窿。 就顾南夕前阵子的表现,往后院里一窝,貌似什么都没干,就像个普通妇人似的。 谁能想到,她布局如此深远!玩弄诸方势力于鼓掌之中,更是连那年轻圣人,也都算计得进去。 “难怪那谁,畏惧顾南夕跟什么似的。我当初,还笑暗他如惊弓之鸟。如今看起来,还是低估了顾南夕。” 中年男子唏嘘不已,这才多长时间没回京都,这京都就涌现出这么多了不得的风云人物。 福泉茶楼一楼大堂角落,一名蒙着面纱的貌美妇人,往桌上扔了一定银子后,起身便离去。 “静娘,我们现在要回去吗?”貌美妇人身旁的小丫鬟,恋恋不舍地看向大堂中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正好说到大相国寺众人,高声齐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静娘拢好自己的面纱,眸光闪烁。 自打自己被文钰安置在小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苏玄明等人,甚至连百川书院都不曾踏入一步。 文钰这女子看上去冷冷清清,实际上心思细腻,防备自己如同防贼一般。 若是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光完不成那人的交代,还要搭上自己的余生。 “静娘,这可不是回府的方向。”小丫鬟目露警惕,小声提醒。 “嗯,我去京郊散散心,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喊几个小厮过来。”静娘不慌不忙道。 小丫鬟一点儿也没客气,给了一个闲汉十文钱,叫他去院子里喊十名小厮赶过来。 静娘不置可否,脚部依旧不徐不缓,似乎真的只是想散散心罢了。 京都虽然依旧热闹繁华,但因大部分小商贩和民众都赶去了大相国寺,主要街道也冷清了许多。 静娘扯起嘴角,这世间万事,无不如此!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端看哪股风更强盛罢了。 “永昌侯夫人!”“但使龙城飞将在!” 一路走来,类似的声音不绝于耳。静娘下了决定的心,也越来越坚定! 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 自己绝不会被困死在这一方小院! 第107章 静娘的背刺 小丫鬟一直紧紧贴着静娘,生怕跟丢了她,直到府里的小厮们跟了过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静娘,京郊远了点,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逛一逛吧?” 小丫鬟心中不安,直觉告诉她,静娘铁定憋着坏。 莫非她要给百川书院添麻烦? 可是京郊又有什么麻烦呢? 静娘没有回话,只是脚步却坚定不移。 小丫鬟心急如焚,主子只让自己看管好她,并没有说要限制她的行动。 这可如何是好? 打头的护院首领冲小丫鬟微微点头。 十名护院前后左右围着静娘,既为保护,又为防范。 静娘见状轻笑,主动提议:“这京郊着实是有些远了,我们还不如雇一辆马车,我坐在马车里?” “好好!”小丫鬟连连点头,坐马车好啊,静娘一个弱女子,总不能跳马车吧? 护院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辆干干净净,朴实无华的马车就停在了静娘面前。 静娘坐上马车后闭目养神,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自己早已把人生给规划好,但是是哪里出了错误,才会导致今日自己的举步维艰?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永昌侯夫人开始…… 静娘扯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罢了,算自己点背,一开始就挑错了对手。 顾南夕连相公们都能玩弄于鼓掌之中,何况区区一个自己? 马车慢悠悠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不远处,一座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停车。” 静娘掀开车帘,等马车停稳后,这才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 咚咚咚! 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后,小院木门被人从里而外地打开。 “静娘?!” 老婆子诧异地看向敲门人,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静娘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去把那位娘子叫出来吧。” “啊,这……”静娘虽然曾经是自己的主子,但她不是又投奔了永昌侯府吗? 老婆子双手搭在门沿上,脑子突然宕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是谁来找我,可是严郎君有吩咐?”一名妇人急切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老婆子作出解释,静娘就对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十名精壮的汉子,一窝蜂地涌过来,转眼间,就控制住了小院的老婆子和三名护卫。 静娘拉着妇人的手,笑眯眯地安抚:“夫人莫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妇人止不住地颤抖,嘴唇惨白:“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如何帮我?” 静娘熟门熟路地找到正院大厅,把妇人一把摁在座椅上,自己紧挨着她坐下来。 “你许是没见过我,但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就是严复松曾经的娘子,静娘。” 静娘啊…… 妇人不再害怕,只是表情十分尴尬:“我,我同严公子没有什么。他……” 妇人忽然想起,严复松曾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再提起李茂成之事,于是闭嘴不言。 静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李茂成的娘子,你有冤屈要伸。” 妇人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静娘:“你怎么会知道?” 静娘充满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怜悯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严复松骗了!” 妇人砰的一下站起来:“我被骗了?!” 静娘神色黯然,似乎是感同身受。:“唉,我本也不想管这番闲事。但一想到你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敢做旁人不敢之事,却被严复松骗的团团转,我心里就不落忍。” “怎么会?严郎君为什么会骗我?”不能失魂落魄,不敢相信那么正义凛然的严郎君会行欺骗之事。 “你莫要因同严郎君关系破裂,便污蔑他。”妇人望向静娘的眼神,充满质疑。 静娘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茶水,轻啄一口,语气怅惘:“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任谁孤注一掷之后,付出的信任被人辜负,都会如此。我不怪你。” “松山书院此次派出的选手是李少言,为李少言充当助手的,便是你的夫君李茂成。” 妇人闻言,身形晃了晃,这么好的露脸机会,竟然会给了李茂成! 这就是严郎君说的必有交代?! 这就是他们的处置方式?! “夫人呐,他们男子绝情起来,那可是相当绝情的。他们解决不了问题,就会去解决闹出问题的人来。” 静娘握住妇人的双手,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届时,你该如何是好?” “不,不会吧?”妇人磕磕巴巴,兴许,内心已经相信了静娘的说法。 “夫人,你既然有状告夫君的勇气,为何不再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 静娘站起身,俯身到妇人的耳边轻语。 温软的语调,犹如毒蛇的嘶语,噬咬妇人的心。 静娘再次添一把火:“他们想要你的命。你还要顾及他们的名声吗?” “想想看,李茂成功成名就,红袖添香,子孙绵延,而你只能化作一培尘土,做一个孤魂野鬼。” “被你付出信任的严复松和吴山长,他们兴许在暗地里暗暗嘲笑,笑你是一个被肆意愚弄的愚蠢妇人……” “休想!”妇人的双眸里冒出熊熊火焰,砰的站起身,怒喝。 妇人直勾勾地看向静娘:“我知晓,你也是在利用我。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静娘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现在全大周最关注的事,就是百川书院考核。严复松,吴山长,李茂成他们都在现场。只要你去当众大闹,必定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但同时你也要做好不得善终的准备。” 静娘的话冷酷无情,却取得了妇人的信任。 一行人,坐上马车,向大相国寺奔驰而去。 小丫鬟欲言又止:“静娘,你,你不是和……为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不是那些为爱奋不顾身的女子,为何要陪着严复松呆在一条破船上?” 静娘庆幸,果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严复松的人,幸好,自己现在倒戈还来得及。 第108章 刺客? 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 直到日落时分,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大相国寺,李老大和李金的争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见李老大一个闪身,从李金的右肋掠过,相距不过寸许。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李老大用壮硕的身体挡住自己突袭的右手。 在外围的群众看来,就是李老大闪过的一瞬,李金体力不支倒地。 只有当作为当事人的李金,以及一直密切关注比武台形势的李傲天,才知道,方才李老大飞速使出了一招小擒拿,直击李金的右肋下方弱点。 “果然……”李傲天的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小点。 李金揉揉自己发疼的胸口,艰难地爬起来,对着李老大抱拳行礼:“我心服口服,这场你胜了!” 李金常年被李傲天碾压,对于打输了这件事,看得挺开:“李老大,等我休假日,我再去百川书院寻你切磋切磋。” 李老大摸摸自己鸡窝一般的乱发,憨憨道:“这个可得听我们山长的。” 李金看向李老大的眼光更加欣赏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尊师重道之人。” 李老大的笑意僵在脸上,心虚地瞥一眼顾南夕的方向。 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成为一个绝顶武林高手? 李老大垂下眼眸,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个人战第一轮,百川书院胜!”李傲天的声音在场地中回响。 “太好了,百川书院太厉害了!” “李老大,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老大,你有媳妇儿没?我闺女,年方二十,貌若天仙,嫁给你,可好?” “就你闺女那样,还叫貌若天仙?李老大,你上我家去,我闺女儿才是真正能过日子的人!” 李老大眼神躲闪,黑漆漆的脸上,竟然能让人瞧见两朵红云。 这样能干又老实的汉子,可不就是诸位丈母娘心中完美的女婿么? 有他在家中,以后村里边抢水,田里头抢地,谁敢跟自家争?! 眼见对李老大的呼声越来越大,李茂成撇了眼李少言,他面上黑如锅底。 “李老大!休要猖狂!李金奈何不了你,还有我们李家大郎呢!” 李茂成跳到比武台边,冲着李老大高声挑衅:“李少言才是李家军,正儿八经的继承少将军,深得李家军的真传!你若是害怕,可先投降!” 李茂成估摸着,经历和李金的一番打斗后,李老大应该气竭,坚持不了多久,李少言此时再上场,必定能占到绝大的优势! 刚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李傲天挑眉,自家那个不争气的臭小子,这是打算趁人之危? 李茂成见没有人出来阻止自己,便得意地扬起嘴角:“方才说,个人战有三场,虽然现在天色晚了点,但也不妨碍比试。” 李金不满地呵斥:“胡闹,刚才我们比了整整一下午,接下来的挑战,应该留到明日才对。” “凭什么?就许你们大放异彩,在圣人面前大出风头,就不许我们李家大郎君展露风采? 李茂成咬死这一点,对公不公平,这一块儿闭口不谈。 李老大无所谓,只是看不惯李茂成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故意问道:“怎么?你是李少言李郎君?” 李茂成翻白眼:“当然不是。李郎君岂是我这等小民能比得上的?” “哦,原来不是你啊,那你在这作甚?莫非你也想上来试一试?” 李老大十指握拳,把关节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李茂成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恰在此时,从百川书院方向突然窜出,一名女子。 她额头上绑着一条长长的白布,白布上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冤字,看上去如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快看!有人在伸冤!” “哇!她跑的好快!” 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的严复松,被众人的惊呼声吸引,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地上狂奔,直冲李茂成而去。 严复松肝胆俱裂,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怎么会在这里?看管她的人呢? 严复松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拦住她,快拦住她!”严复松一面拔足狂奔,一边喊着松山书院的学子们,纷纷下场去拦住那个白衣女子。 很快场地上就出现了搞笑的一幕。 一群身穿白衣儒装的学子们,跟在女子身后,叫嚷着让她停下。 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京都百姓们,或伸出脚或伸出手,或抱住书生们的腰,反正就是不能让书生阻止这名女子。 近卫军们把皇上团团围住,手纷纷放在刀柄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女子和学子们。 李傲天大刀一横,站在近卫军前面,颇有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松山书院吴山长眯起眼睛,尖利道:“护驾!护驾!这名女子是刺客,快杀了她!” “等等!”顾南夕叫住举弓准备射箭的士兵。 “等她准备冲上台时,再射杀。” 吴山长的双眸喷出熊熊怒火,高声质问顾南夕:“这是你讲妇人之仁的时候吗?你莫不是要拿圣上,贵妃和诸位大人的性命,给你博一个好名声?” 顾南夕察觉到,从不同的方位投向自己身上不善的眼神,心知,在性命攸关面前,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比不上那个万一。 谁都能看出来,那名女子手无寸铁,不像是刺客。 但是,万一是呢? 顾南夕看向众人前面那道魁梧的身影,激将道:“我们在场的一共有二百余人,难道我们都豁出命去,都无法在小女子面前,保护好圣上吗?” 官员们尴尬得面面相觑,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谁还能真拿自己的命去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大将军,你可有信心保护好圣上?”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反过头来,犀利的目光同顾南夕对上,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几秒。 他回过头去,眉眼冷淡,脸颊上的刀疤愈发狰狞:“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109章 颠倒黑白 李傲天的话,让年轻皇帝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他对众人摆摆手:“听永昌侯夫人的。” 禁卫军们的手搭在弓弦上,弓弩被拉得紧绷如满月,蓄势待发。 只要那名女子敢越线一步,必定会被射成刺猬! 学子们和京都百姓们早被护卫们拦了下来。 全场只看到女子,拔足狂奔到比武台前。 她先是停到李茂成面前,对着呆若木鸡的李茂成,抡起胳膊,狠狠甩了一巴掌。 随即她重重地双膝跪地,对着年轻皇帝哐哐连磕三个大响头。 额头迸溅的鲜血,浸染了白色的布,使得那个冤字也模糊起来。 “我有冤要伸!” 白衣妇人的声音如杜鹃泣血,听着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近卫军们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弓箭,只是略微放松了一些力道。 年轻皇帝清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温和道:“你若真是受了冤,我必定给你伸张!” 还没等吴山长想好怎么堵嘴,就见这个嘴笨的妇人,犹如被说书人附体,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一告松山书院山长包庇学子!” “我二告松山书院书生严复松,非法囚禁妇女。” “我三告松山书院学子李茂成,冒名顶替,意图换妻,有违伦常!” “我四告大湾村李氏家族,纵容李茂成欺负孤儿寡母,夺取他人入学名额!” 说完,妇人举起手对天发誓:“我所言,若有一丝虚假,甘受天打雷劈!” 现场安静得掉针可闻,妇人的控诉借助着大相国寺独特的构造,传遍了整个现场。 “难怪她要兵行险招!瞧瞧她都控告了些谁!” “松山书院吴山长,学子,还有整个李氏家族,这女子是疯了吗?” “谁家教出这样的女郎?居然敢控告宗族!” 如果说,大周朝的天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么大周朝的地,就是无处不在的宗族势力。 正所谓,法不到县。 在县级以下的行政管理区域,本质上就是宗族的势力范围。 他们有自己的法,自己的族规,自己的行刑人员,并且自发地维护这一套规则。 他们可以让一个人一辈子也走不出那个山村,也可以借着族规之名,使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没有宗族,就意味着连流民的身份都没有。 所以挑衅宗族势力,背叛自己的宗族,是比造反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和承受的。 藏在人群里的静娘,听到妇人的这一番话,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咬牙切齿:“是谁让她控诉李氏宗族的?!是不是你们主子?!” 小丫鬟一头雾水:“静娘,她的话可是你一字一句教的。你可不要把锅,乱扣到我们身上。” 静娘呕得只想吐血,自己这是又被人利用了! 比武台旁,白衣妇人说得极其勾人情绪。 发现夫君做下错事时,自己是如何不安。 得知夫君想要换妻时,自己是如何惶恐。 最后几番挣扎,想要去李氏宗族举报,却被人看管起来。 当得知整个李氏宗族都在为李茂成保驾护航时,自己是如何满心的绝望。 最后死里逃生,决定破釜沉舟,找到松山书院,希望能得到帮助。 结果,被寄予全部希望和信任的吴山长和严复松,竟是道貌岸然之辈!不仅不处置李茂成,还把自己幽禁起来! “竟然是这样!这小娘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哎呀呀,松山书院竟然堕落至此!” “这小娘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回娘家,找娘家撑腰吗?!” 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情的,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更有人觉得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状告李氏宗族的。 维护宗族名声,本就是宗族里每个人应该做的。 作为被控诉人之一,吴生长扑通一下跪下来,大声喊冤:“圣上明鉴,我从未见过这名女子!” “胡说!我当日跪在嵩山书院门口,被学子请了进去,是你告诉我,你会处置李茂成!” 白衣妇人舍出一身剐,彻底豁出去了。 “可有人见到,我和你见过面?”吴山长不慌不忙地问道。 “严复松!”白衣妇人脱口而出。 作为被控诉的人当事人之二,严复松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年轻皇帝磕头行礼,随即转向妇人,一脸的无奈:“这位娘子,我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反咬我一口?你反咬我也就罢了,作甚还要攀扯吴山长?” 说完,严复松对着吴山长深鞠一躬,致歉:“是学生连累了山长。” 吴山长一言难尽,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下次多长个心眼吧。” 这两人的一番唱作念打,直接看傻了白衣妇人。 严复松没理会妇人,而是对着诸位大人,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当日,这妇人在门口闹事,我怕对书院影响不好,便把她请了进去。” “原本是想请山长做定夺,可惜山长那日睡得早,不便打扰。于是山长便不知晓这妇人的事。” “这妇人当初跟我说的,和她今日当众说的,也并不相同。” “她对我说,她被李氏家族冤枉通奸,求我救她一命!我念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把她藏在了京郊别院。” “万万没想到,唉。” 这一声叹息,好似蕴藏了无尽的委屈。 此时,被打的李茂成也反应过,高声呼连呼冤枉:“我同我娘子情比金坚,但我娘子不是她呀!” “确实不是她!圣人明鉴!”李氏宗族的组长率着众族老,跪了下来。 李族长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家门不幸,娶了这等毒妇!她想要同货郎私奔,东窗事发,本应浸猪笼。但我儿良善,不忍结发妻子丢了性命,于是便让他青灯古佛。” 李族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白衣妇人,悲愤交加:“谁知她不仅不心怀感恩,反而怀恨在心!不仅要毁了我们整个李氏宗族,还想毁了我们的麒麟儿李茂成!” 说完一对年轻男女跪地叩首。 “我是李茂成的娘子。” “我是这妇人的夫君。” 第110章 铁证如山 妇人浑身冰冷,心跳几乎停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嘴嘴唇,不敢置信地望向并排跪着的的一男一女。 周围官员和群众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犹如洪水一般,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这样才说得通。我就说人家李茂成,好不容易才考上松山书院,怎么会甘心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人?” “哎哟,刚才这妇人控诉的时候,我还觉着犹如天方夜谭一般,果然是瞎编的。” “害,浪费了我一汪眼泪。” “这样不知廉耻,不晓得感恩的蛇蝎妇人就应该浸猪笼!” “李族长心地还是太善良了些,若是我,非得拿大棒打死她不可!”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她无故牵连人家李茂成,我若是李茂成的亲爹,你看我撕不撕了她!” “她不是被请进严复松的京郊别院了吗?如何能跑到这里来的?”有官员察觉到了可疑点。 他身旁的同僚,抚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沉思片刻:“这不正说明她的话不可信吗?严复松若想严加看管她,她如何能跑这么老远来告御状?” “有理,你说的真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必定不知道自己的供词,存在这么大一个漏洞!” 妇人本想把一切托盘而出,但如今的形势不利于自己,何必连累人家好心人下水? 自己一路走来,遇到了人心险恶,也遇到了好心人搭一把手,愈发感到人心可贵。 吴山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为了不再给翻盘的机会,他提议:“这妇人扰乱秩序,虚假报案,污蔑他人,理应下狱,按罪处置!” 妇人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停磕头,嘴里机械地呢喃着:“我没有说谎,是他们在撒谎!圣上明鉴,圣上明鉴!” “还愣着做什么?还要让她继续惊扰圣上吗?”吴山长催促道。 “等等!”顾南夕开口制止,“李氏族人,严复松,吴山长都是这名女子的指控对象。他们的话不可全信,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核查,不可妄作判断。” 吴山长跳脚:“永昌侯夫人,你莫不是在针对我们松山书院?” “就事论事而已。你们有什么值得我针对的,谁还没个书院?” “你就是嫉妒我们松山书院名声比你大,学子比你多!”吴山长口不择言道。 顾南夕嗤笑:“我们有崔大人。” 吴山长气得胡须发抖:“我们每年考上秀才的学子超过百人。” 顾南夕:“我们的宗旨是先教做人,再教学问。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吴山长怒发冲冠,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种场合:“我们松山书院名扬大周!” 顾南夕挖了一勺蟹酿橙,极有深意道:“漫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说完,顾南夕把蟹酿橙往嘴里一塞,重重咬了下去。 这个时节的螃蟹没有肉,也没有黄,味道不咋地。 “正事要紧!”国子监祭酒看不下去了,拽了拽吴山长的袖子,冲他使个眼色。 吴山长这才发现,话题已经被顾南夕扯的离题八里远! 自己的情绪也被她牵着走。 吴山长怒瞪一眼顾南夕,对李族长道:“你可否还有证人证物?” “有!她私奔一事,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 邻村的百姓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确实如此!”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捉奸的时候,我还跟着去凑热闹了!” 妇人满心仓惶,这捉奸一事本就是李氏族人闹出来的,他们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说,自己如何能争辩得过? 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并排跪里的一男一女,此时开口道。 “元娘,你既然不愿意和我继续过下去,我可放你离开。但你为何要冤枉我们李氏家族和李茂成?” 男子低垂着脑袋,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唯有紧紧攥住的双手,胳膊上鼓起的青筋,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元娘,我同你无冤无仇,往日里也没有焦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和,和我的夫君” 女子用长袖拂面,似乎是伤心欲绝。 听到这番话的原娘,不由的呆愣在原地,而后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质问这两人。 “李茂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的功名被他夺了去,如今竟是连妻子也要拱手相让吗?!” “还有你!莲娘!人人都说你和李茂成情比金坚,都说你品性高洁如莲!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夫君受这么大的冤屈?!你怎么能做出睁眼说瞎话的事儿来?!” 莲娘撇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想和我的夫君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元娘凄然惨笑,随即伸手指向天空,凄厉道:“苍天若有眼,便降下玄雷,劈死这群畜牲!” 落日把整个大相国寺渡上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头埋入荒林,老鸦在上空盘旋一番后,绕树悲啼数声! “铁证如山,你还要如何狡辩?!”吴山长厉声呵斥! 元娘挺直腰背,视死如归:“苍天已死,鬼魅横行!我所言并无一句虚假,谁在撒谎,自己心里知道!” 李族长痛呼疾首:“元娘,你莫要死鸭子嘴硬!人证俱全,你就是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现实。更何况圣上慧眼如炬,岂会受你蒙蔽?” “没错,元娘,你犯下错事就应受到惩罚。我们李氏家族对你仁至义尽了。” “唉,你说说你,你何苦来哉?你不愿意再在李家过下去,我们也不会强行把你留下。你私奔是以第一错,私奔后污蔑李氏族和李茂成是二错,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是错上加错!” “我若是你,早就碰柱自尽了,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这些话语好似妖魔鬼怪一般,对着元娘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一个狭窄的角落,唯有一死,才能摆脱。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元娘期待着最后一丝反转的可能。 第111章 以情压人 在大相国寺的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苏玄明这头却极其不顺利。 “大哥,他们怎么又休庭了?”九弟是真服了,短短一炷香时间休了三次。 “真是没完没了。”九弟百无聊赖的地蹲在门口。 苏玄明:“他们没想到,我们能拿到黄御医的证词。” 黄御医是有名的御医世家,深受当今圣上的器重。 他说大夫的方子没问题,被对方请来作证的民间大夫就不那么自信,想要改口了。 对方一见形势不对,就说自己个头疼,胸口疼。 九弟:“明的不行,我怕他们会来暗的。” 话音刚落,永昌侯府就派人来找苏玄明。 “大郎君,大郎君,老夫人喊你快回去!” 苏玄明自小长在老夫人膝下,一听老夫人喊自己回去,心里就一咯噔。 “可是老夫人身体有不适?” 永昌侯府下人,面上浮现焦急之色:“是老夫人身边的耿嬷嬷,叫我们来喊您的。你快回去吧,我瞧耿麽麽的模样,许是发生大事了!” 苏玄明一听,坐立难安。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九弟推了他一把:“大哥,你先去,这里,由我来看着。如果我搞不定,我再换人去喊你。” 苏玄明点点头:“一开堂,你就去派人喊我。” 紧赶慢赶,跑出了一身大汗,苏玄明终于踏入永昌侯府中。 “耿嬷嬷,祖母他如何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苏玄明来不及洗漱,急吼吼地朝老妇人的院落跑去。 “大郎,稍等一下。府里大厅,还有贵客在等着呢。”耿嬷嬷拉住苏学明的胳膊。 苏玄明无奈,整个侯府目前,就只有自己和祖母两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总不能让重病的祖母去迎接贵客。 苏玄明放缓脚步,深呼吸几口气,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当他进入大堂的一瞬,眼睛睁得溜圆:“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那个官司的苦主老妇人,以及济国公少夫人。 老妇人对着苏玄明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拜见苏大郎君。苏大郎君,铁骨铮铮,正义凛然的名声传遍整个京都,想必,不需多日就能传遍整个大周朝。” “能为苏大郎君当一把垫脚石,也是我们府上的荣幸。既然郎君已达成目的,何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玄明警惕的望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儿惨遭横祸,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让这大夫以命偿命,我怨恨难消!” 老妇人眼神狠毒,咬牙切齿道。 苏玄明:“我理解你的悲痛,但这不是牵连无辜之人的理由。大夫又不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若人人都和你这般,何人还敢当大夫?” “我不管!其他的大夫如何,那是他们的事,但治我儿的这个大夫,必须死!”老妇人声音凄厉,如癫似狂。 一旁坐着的济国公公少夫人也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大郎君,你便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吧。” 苏玄明沉默不语。 此时的沉默,就是无言的拒绝。 “你当真铁石心肠至此?!”老妇人指着苏玄明的鼻子,眼里是浓浓的怨恨。 “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永昌侯治丧当日,你为一女子大闹灵堂。并且将丧事交给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治理!这等不孝之举,一旦我告了上去,你这辈子都休想考得功名!” 老妇人的话,就像是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了下来。 苏玄明自打从情情爱爱中脱离出来后,就知道,往日那些出格之举,终将成为砍向自己的刀。 这些事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一旦自己挡了谁的路,这就是自己的把柄。 济国公少夫人:“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可这个狂也得有个度。你终将要扛起整个永昌侯府,要成为顾南夕的依靠。” 苏玄明拱手致谢:“多谢少夫人的提醒。纵有千难万难,为了吾之理想,吾亦往矣。” “告辞!” 济国公少夫人见说不动这颗榆木脑袋,索性告辞。 等众人走了之后,老夫人,这才急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大郎啊大郎,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呐!” “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却受了那顾南夕的挑唆,追求什么公平正义,心中理想!” “你是脑子里进水了不成?这世人本就分为三六九等,你有幸成为这上等人!却不思进取,还硬生生的要往绝路里走!” “你可想过,侯府该怎么办?你日后的子子孙孙,可会怨怪你?” 苏玄明愕然:“祖母,你中气十足,不像身体有恙啊!” 侯老夫人直拍大腿:“你个不孝子,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你爹爹在边关杀上阵杀敌,你和你的那个死娘亲,却在这里给他拖后腿!” “我不好,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你快去从这件事中抽了身,这才是我的好乖孙!” 姨娘温柔地给老夫人拍拍后背:“老夫人,莫着急。大郎平素里,最为孝顺乖顺,必定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对吧,大郎?” 苏玄明抚额苦笑,来自家人的背刺,这种感觉属实不好受。 “祖母,世上若没有纲纪法度,今日受到冤枉的是一个平常的大夫,明日也有可能是我们。” “胡说八道!我们可是永昌侯府,谁敢冤枉我们?!”侯老夫人只觉得这个苏玄明像是中了邪一般,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 “祖母。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是孙儿不孝了。您既然身体无恙,那便好生休息着。” 说完,苏玄明大步迈出府们,快步走向衙门。 落日洒在他身上,拖出一道瘦长的影子,看上去寂寥,孤寂又坚定。 而永昌侯府内发生的一切,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入某些人耳中。 “痴儿,真是痴儿。”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怀瑾握瑜,心若芷萱。” “哈哈,有顾家人之姿!” “确实,当年那顾家小子也是如此执拗。他阿娘顾南希夕更是记仇的很,隐忍几十年而不发!” 第112章 考核胜负已定? 晚云收,夕阳挂。 在绝美的黄昏景色之下。大相国寺众人的心情不尽相同。 “圣上怎么还不下决定?这等不知廉耻,倒打一耙的恶毒女人就应该就地处决!” “可永昌候夫人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是利益相关者,证言不可全信。” “那莲娘是李茂成的妻子,还有这妇人的夫君,都亲自作证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撒谎?” “没错,那妇人所言若是为真,我若是那真李茂成,我必定要借这个机会,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妇人之罪,铁证如山!” 元娘死死咬着唇,挺直脊背,跪在原地,流露出最后的倔强。 “我问心无愧!” 离她不远的莲娘动动嘴唇,却不敢发出声,估计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那一声对不起。 坐在人群里的耿大娘唉声叹气:“这元娘是不是陈秀才的闺女?他就这一个宝贝蛋,千挑万选,挑到了李族长家。” “小时候,元娘活泼伶俐,乖巧懂事。这才多少年,一个人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耿大娘的大儿媳妇哄睡怀中的婴儿,这才感同身受道:“陈秀才去的早,元娘没有了娘家的依靠,可不就成了那软柿子,任由婆家搓扁捏圆。” 耿大娘的大儿急忙表忠心:“我们家可不像他们,我阿娘他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了。” 大儿媳看了看凄惶的元娘,万般庆幸自己嫁对了人:“是呢。这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我这一胎投的好。” 一直默默抽着旱烟的老汉,眉头紧紧皱着:“老婆子,这元娘通奸一事是真的?” 作为四里八乡,消息最灵通的耿大娘,仔细回想片刻后,斟酌好语言:“这消息是李氏族人放出来的。当日在场的全都是李氏族人,没有外人在场。倒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老汉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李茂成等人:“你可见过李茂成?” 耿大娘翻了个大白眼:“我家又没有待嫁的闺女,我关注人家年轻后生作甚?!” 耿大娘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鞋垫子,打算插针抽缝纳鞋垫。 “真要说起来,也是见过一面的。这李茂成也是个命苦的人,刚出生,他的爹爹就过世了。他由寡母抚育,艰难长大。平日里总低着头,弓着腰,畏畏缩缩。” 老汉看着比武台边的李茂成,面对达官贵胄,他是畏畏缩缩的,面对其他人,他的那一张颗头,昂得跟公鸡一般。 “这可不像是贫穷土地上长出来的花儿啊。” 耿大娘迟疑:“兴许是进入了松山书院,人的底气便足了?” 老汉磕磕自己的烟枪,语气莫名:“这李组长的儿子和李茂成长得可有相似之处?” 耿大娘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李茂成的爹爹和李族长,是未出五服的关系。” 老汉深深抽了一口烟,再慢慢的把烟圈吐出来,不由地想起戏文里的一句唱词。 “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爱字有心,心有好歹。” 一个小小的氏族就能遮挡出一小片天空,把一名女子压得透不过气来。 永昌侯夫人高瞻远瞩,她是不是别有深意? 同老汉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作为这些人的出头鸟,吴山长自然要先出来蹦一蹦:“永昌侯夫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想说,这事儿是我主导的吧?” 顾南夕真诚发问。 一记直拳,直接把吴山长给整不会了。 不是,大周朝人的打机锋,委婉,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永昌侯夫人是一点儿都没学会呀! 就是那市井人家,也没这般直白。 吴山长想回怼,怀疑的就是顾南夕,但是又拉不下这个脸。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一个普通妇人,敢做出这样的事,说背后没人,我是不相信的。” “不知道,不是我,没做过,爱信不信。” 顾南夕理直气壮,谁怀疑,谁举证。跟自己有毛关系?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吴山长气得想拍桌,却发现自己身前一张桌子都没有。 “嗯?把我当成你们书院的学子了?”顾南夕可不惯着他,抄起自己面前的一碟子干果,悉数扔向吴山长。 吴山长被砸了个劈头盖脸,怒不可遏,就想上前跟顾南夕撕巴。 崔三论岂容得他人在自己眼前,如此欺负顾南夕? 于是,崔三论抽出藏在衣袖里的戒尺,奔向吴山长,把戒尺挥舞得如同旋风一般。 “我让你以大欺小!我让你以强欺弱!堂堂男子汉,欺负一个弱质女流,算得了什么?!” 崔三论边打边骂。 其他人想去帮吴山长,又怕受牵连,只能嘴上劝解。 “崔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崔大人,殿前失仪啦!” “崔大人,快住手吧,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崔大人,拉偏架,也不是你这样拉的呀!” 吴山长被揍得哎哟哎哟,直喊疼,心里悲愤又憋屈。 他向自己的盟友们投去求救的眼神,得到的却是躲闪的目光。 这一出也直接看傻了大相国寺的吃瓜群众们。 “这大人们,都是如此豪放不羁吗?” “听说在上朝的时候,大人们相互扔鞋子的都有。这个拿戒尺打,也算不得出格。” “就是,全怪吴山长嘴贱。他赢了便赢了,去撩闲永昌侯夫人作甚?” “是呗,崔大人心中本就憋着气,吴山长这个没眼色的,不仅上蹿下跳,还欺负到永昌侯夫人头上。” “永昌侯夫人可是李老大的师傅。真惹恼了她,一拳下去,吴山长就得一命呜呼。” 佟太师也觉得这一幕十分丢脸,沉声道:“圣上。” 此时一个内侍正在年轻皇帝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年轻皇帝时不时点点头,随即,一直板着的脸,露出畅快的笑意。 “咳咳,崔大人,你先住手。百川书院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 嗯?! 众人屏息,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在争论这元娘一事吗? 武斗的团战还未开始,第三场考核也还没有进行,为何说考核结果已定?! 第113章 真相 “我刚刚是不是听岔了?我怎么听到圣上说,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 有人一脸茫然,似乎在怀疑人生:“我是错过了什么,团体赛已经比完了?” 在众人一头雾水中,年轻皇帝站起身,得意地向众人宣告真相:“本次考核决定真正成绩的为第三场考试!前面两场并不重要!” 皇帝的话,让现场炸开了锅。 “第三场考核,哪来的第三场考核?” “啊?我为何没看见?” “何时开始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怀疑人生的时候,一行人从大国寺大门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身紫袍的老头,他身旁跟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 他们身后十来人,有貌若天仙的女郎,有毫不起眼的小贩,有魁梧壮硕的汉子,还有那一脸不好惹之相的老妇人。 “咦?这老妇人,不是那被大夫治死儿子的苦主吗?他不去衙门呆着,来这里做甚?” “莫非她也想学元娘,来个告御状?” 有人对着老妇人指指点点。 “老妇人来了这里,那苏大郎呢?哎哟,只有一方到场的话,苏大郎恐怕要吃个大亏呢。” 跪在角落,充当鹌鹑的严复松,眼尖地瞥见那名貌若天仙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期冀。 莫非这群人,是她请来的救兵? 严复松感激又充满爱意地看向女子。 女子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更让他心中笃定了几分。 正揪着吴山长耳朵的崔三论,见到打头的那个老头,浑身一颤,目光由不敢置信到原来如此,再转化成怒火熊熊。 “好你个老朱,原来是你搞的鬼!”崔三论把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手更用力了几分,揪得吴山长惨叫连连。 围观的部官员们也认出了这个老头。 “竟然是朱大人!” “朱大人不是在南郡当郡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有官员哭丧着一张脸。 这是京官做不得了,前脚才回来一个崔三论,后脚就回来一个朱大人。 这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的是水深火热呀! “啊,真的是朱大人!”与官员们纠欲哭无泪相比,围观群众们对朱大人的归来是举手欢迎。 “朱大人十九岁中进士,随后担任泉州同安的主薄。他做官清正有为,极受当地人的爱戴。据说,他调任离开时,收获了好几个万民伞。” “我兄弟是跑商的,他曾经去过南郡。听他说,朱大人在南郡兴修水利,抗灾救荒,修复学院,置办学田。这些年来,南郡百姓的日子,好过不少。” “对,朱大人向来是十分看重学业的。他在京都时,就时常对着孩童劝诫。” 另一名大娘接话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当日,就是听朱大人常常叨咕这句诗,我才会送我儿去学堂学习。”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第114章 不见黄河心不死 惊天大逆转! 耿大娘的鞋垫子都掉到了地上,一张嘴张得老大:“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了?朱大人这意思是,大夫一案,竟然是他们设下的局?!这老虔婆是个好人?!” 老汉摇头笑道:“是朱大人的做事风格。当年他瞧不惯崔大人只会高谈阔论,不解百姓疾苦,便故意同崔大人设下赌局,令其远走大周十来年。” 耿大娘咋舌:“这手段也忒考验人心了。前段时间,苏大郎承受多大的压力呀,换一个人,怕不是得屈服下来。” 事情的真相就像一名美娇娘,在慢慢掀开自己的面纱。 老妇人身后的一名汉子,摘下头上的斗笠,冲着众人呲牙一乐。 “哎呀,我的亲娘啊!这汉子死而复生了!” “急急如律令!” “阿弥陀佛!” 夕阳之下,汉子长长的影子清晰可见。 “是活人,他没有死!” “我还说呢,这朱大人忒狠的心肠,为了设局,就让一个大好的汉子去死,原来这连死都是假的!” “哎呀呀,真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百姓们惊诧过后,议论声更加大了起来。 这是多好的一出戏呀,时间跨度好几个月,参与人数众多,更关键的是,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进去! 可以预见,这一定是要记录在京都八卦榜上的一个次重大事件! 官员们看向朱大人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朱大人在南郡摸爬滚打多年,这手段,这心计,这谋略,又精进了许多。 这京都官场,怕是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朱大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给某些人留情面。 “同样面对不公之事,松山书院吴山长和严复松欺之,骗之,瞒之,污蔑之,毫无仁者之心,不讲信义之道。” 吴山长不甘心自己的名声,被简单地盖了个戳,狡辩道:“朱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不能说这是你设的局,你就清楚一切。” 李族长深知,这件事儿一旦落实,自己整个家族就彻底完蛋了! 以后不光再也出不了秀才,就连那婚嫁之事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李族长哐哐磕头:“朱大人明察秋毫,万万不能被这狡诈如狐的妇人欺瞒!” 其余的李氏族人也大声喊冤。 “朱大人,我们冤枉啊!” “朱大人,我们说的都是真话,绝无半分虚假!” “朱大人,你不能因为偏心百川书院,就诬赖我们整个李氏家族!” 朱大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讽的笑意,眼神冰冷如寒冰。 这群家伙不见黄河心不死,真当自己是软脚蟹般的京官了? 朱大人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定定地站在那里:“请人证。” 首先出场的便是,那传说中被通奸的货郎。 货郎扑通一下跪下来,满脸的悲愤:“朱大人,小人委屈啊!元娘只在我这儿买了一盒针线,不曾多说过一句话。我家中有妻有子,怎么会同她私奔?!” 朱大人:“他们可有当众捉奸?” 货郎更憋屈了:“不曾!我那阵子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伙行商,允许我跟着他们走一趟商路。等我归来时,我和元娘私奔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我的娘子闹着要跟我和离,我带回来的货物无人肯买。把我给坑惨了!” “我去寻他们要个说法,却连村庄都进不去!” 听到货郎的控诉,李族长的眸光闪了闪。 当初,他们都知道货郎要出远门,便想着把罪名安到他身上,他也没法反驳。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谁还会再多计较此事?更何况私奔一事,对女子的名声有碍,对男子而言,只不过是一桩桃色过往。 朱大人并没有给其他人辩驳的机会,而是传上来第二个证人。 这个证人是松书院负责打扫的小工。 他长得瘦瘦小小,平平凡凡,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然而他记性极佳,又会口技,只见他一人分饰三角,将那日在吴山长屋内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全说了出来。 吴山长的一张脸红绿交加,又百口莫辩,只低声咒骂一句:“白眼狼!” 小工脖子一梗,粗声粗气道:“我松嵩山书院干着活,领银钱不是正常的吗?倒是你们,待人忒刻薄!秋日里,树上落了片落叶下来,被你们瞧见,都要扣我们钱!” 顾南夕在一旁出主意:“你也是个死脑筋,被扣了一次钱,还不知道想办法了?既然树上落叶罚款,你们把树全砍了,这不就没有这事了?” “你!”吴山长怒瞪顾南夕。 松山书院历史悠久,培养了不少文人骚客,文学泰斗以极高官们。 那些树,有的是由他们亲手栽下,有的树干上有他们的亲笔题词,还有的承载了他们充满美好回忆的青春。 这些树是轻易能砍的?! 小工却双眼发亮:“多谢永昌侯夫人指点迷津!” 第三个证人是京郊小院的老婆子。 只见她一脸茫然,畏畏缩缩,还没到跟前就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 “青天大老爷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严郎君吩咐我,要看住好元娘,不让她出小院,我只是听主子的吩咐罢了!” 三个证人的话,其实已经能让众人把真相还原个七七八八。 吴山长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下去。 却不曾想,一直沉默着的莲娘反水了! 莲娘凄厉的着声音,哭诉道:“求圣人,求朱大人做主!” 她指着比武台旁的李茂成,目光凶狠:“此人并非我夫君李茂成!他是李氏族长的儿子,他们用我婆母的性命,危逼迫我和夫君就范!” “他的课业不好!每每到关键时候,就会派人把课业拿回来,让我夫君做!你们只要比对以往的字迹,就能分辨出来谁,才是真正的李茂成!” 莲娘身边的男子失声痛哭:“求求大人们,救救我阿娘!” 何为铁证如山? 这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 李氏族长和李氏其他人全部瘫软在地。 元娘在一旁又哭又笑。 第115章 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 李氏一族和严复松,被人像拖死猪一样拖离了现场。 元娘等人也被人扶了下去。 当场地再次变得空旷起来,朱大人的声音也愈发叫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医馆一案,苏玄明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坚持正义,是为圣贤环璞!” 这是对苏玄明极高的评价! 急匆匆赶到大相国寺的苏玄明,呆愣在原地。 这是他头一次被大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表扬! “大哥,恭喜你!” “大哥,就连朱大人都说你有圣贤之姿!” 李明德嘿嘿一笑:“朱大人有眼光!” 周围百姓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苏玄明笑着笑着,眼角泛起晶莹的泪花。 朱大人的话还在继续着。 “义者,宜也,则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百川书院众学子,在危难时刻,秉承初心,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此为义也!” 陈郎中率先鼓掌:“朱大人,说的好!” 蒋御史木着一张脸,机械地鼓掌:“确实义薄云天!” 国子监祭酒翻了个大白眼,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吗? 朱大人:“信者,不疑也,诚实也。处世端正,不诳妄,不欺诈者,是为信也。” “苏玄明守信,百川书院众学亦守信!” 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如今讲了四个,还差一个智。 朱大人沉默许久,最后如释重负一般,笑了一声。 “智者,知也,无所不知也。明白是非、曲直、邪正、真妄,即人发为是非之心,文理密察,是为智也。” 朱大人感慨万千:“我原以为,自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智者。然而现实教我做人。智,并不因年龄的增长而增加,有些人天生就才智双绝。” 崔三论猛地瞪大双眼:“不得了,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让向来眼高于顶的朱老头,自愿服输?” “朱大人可是继承洛学的正统,能让他甘拜下风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 有官员拍拍自己的胸脯,目露惊骇:“能让这个缺德鬼,哦,不,能让朱大人拜服的,该是何等诡计多端?” 崔三论和朱大人堪称大周朝的卧龙凤雏。 两人都才华比天,崔大人是一腔孤勇,猪大人则是一肚子坏水。 能比朱大人还要坏的,那才是何等的坏胚子?! 这京都,是彻底让人混不下去了! “朱大人说的是谁?难道说的是崔三论?” 整个百川书院,能与崔大人并肩的,只有崔三论一人。 “不可能!崔大人被他坑了那么大一笔,绝对不可能是崔大人!” “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永昌侯夫人吧?” “为什么不能?” 永昌侯夫人的战绩如此辉煌,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到的? 果然,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最后那一个就是正确答案! 朱大人转过身,眼神直直地望向顾南夕, 一张老脸上写着“别隐藏了,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朱大人为了给自己挽尊,便把顾南夕的布局一一说了出来。 “永昌侯夫人,其实你早就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布局。” 朱大人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十分确信:“不对,准确来说,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推动!” “你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这双眼睛!” 朱大人朝顾南夕迈了一步,好似看穿了一切:“在苏玄明等人被打一事发生后,你就已经做好了布局!你先是连敲带打,把矛头瞄准松山书院!” “你知晓吴山长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和国子监祭酒关系莫逆,打了松山书院,也就是打了太学!” “借着二人之手,你不仅让苏大郎快速成长起来,也在引导他自己建立书院,并且用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引导他们把百川书院建立在京郊。” “因为你知晓那里有绝世宝藏!当然,绝世宝藏不是你最终目的所在。你的目的是,想借此引出崔三论!” “崔三论这个二傻子,果然被你绑到了百川书院这条船上!接下来的一切,就完全按照你的剧本走!” 朱大人越说越兴奋,他好像看到了一颗智多星在强势地升起! “你对人心的掌控实在太过可怕!你早早地就告诉百川书院众人,一切顺其自然,尊崇本心。那是因为你确信,某些势力为了抵消催三论带来的优势,必定会暗中请来,能压住他的我!” 朱大人仰天大笑:“我竟没想到,这天下最熟知我的人,竟然是你!你知道我最看重儒家五常,设置的考核必定不是琴棋书画一类。而你对百川书院众人的德行操守,了如指掌!厉害!真厉害!” 朱大人的语气充满惊叹:“布局这么久,你终究是达成了你的目的。一是改变京都书院格局,踩着松山书院和太学上位,让百川书院一战成名!” “目的之二,你让全大周再次看到武力的重要性!你在变相地告诉百姓和圣上,真理在剑锋之上!” 朱大人哂笑,在心里默默念到,目的之三,强势出道!小南夕,既然你有那登天凌云志,那就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助你一臂之力! 崔三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一见到我,就跪下来叫爹!原来是早有预谋!” 其他官员和百姓们,也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是呢!你们细细回想,永昌侯夫人说的每一句话,皆有深意呀!” “这么想来,这京都的流言,似乎也是有人在引导!” “恐怖如斯,把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庆幸吧,幸好永昌侯夫人是我们大周朝的人,若是敌国的人,我们大周朝怕是被她卖了,还得给她数钱!” 顾南夕面上古井无波,内心里却要裂开了。 能不能来个人,治一治他们这爱脑补的毛病?! 这位朱大人,怎么知道,那么多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慈母系统在脑海里嘎嘎直乐:“叫你摆烂,越摆烂,越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第117章 一战成名 夕阳几乎落下地平线,遥远的西边,有寥寥几颗明亮的星子开始闪烁。 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撒下一片绯红的火光。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灰蒙蒙的雾霭中神奇的荡悠着。 天色发亮,暮色渐浓,然而深夜还未降临。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作想,结局已定,百川书院考核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这场考核造成的影响,犹如在平静的湖中心扔下一颗巨石,向四面八方泛起阵阵涟漪。 旭日东升,晨曦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金黄的光斑在洁白的窗步上跳动,光影交错。 福泉茶楼一大早便开了门。 茶楼的东家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竟然在茶楼开展了早茶的业务。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各自找到熟悉的座位,点上一杯热茶,再叫上几份早点,雇几名闲汉,去心仪的摊子上,买几份朝食。 普普通通的一日,就从这美好的清晨开始。 “昨日百川书院考核,你们可去瞧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缺了我?我可是看了个全程,各种反转,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百川学院明面上看上去是个草台班子,实际上卧虎藏龙。且不说山长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夫子是文坛泰斗崔三论,就连那普通的学子也都各有所长!” 邻桌的茶客探头道:“可不呗!那文钰姑娘的画惟妙惟肖,我家婆娘看到之后,回想起当初的花前月下,回家之后,竟是对我温柔了几分!” “还有那李老大,看上去是个邋里邋遢的乞儿,没想到竟然能把李金打败!” 有行商唏嘘不已:“我若是有他那样的身手,哪条商路走不得?!碰上那些个绿林好汉,一拳打一个,不在话下!” “你是够呛了,但你儿子可以呀!” 行商唉声叹气:“我倒是想让他去学,但百川书院不开武学!” 有人笑话他:“你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借着学武,拜师永昌侯夫人,文武双修。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不敢,不敢,能跟李老大学上几招,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唠着唠着,总觉得缺了点啥。 “咦?宋大呢?他不是一向都支持百川书院的吗?怎么不见他出来得瑟?” 有知内情的,酸溜溜道:“他忙着去赌房取钱哩!” “不过是一千文,哪用得着一大早就去?” “可不止一千文,他后来加注了!赌坊的坊管还笑话他,拿十两银子听个响。” 行商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十两不得换回来一百两?!” “说少了!后来赔率涨到了十五,最起码能换回来一百五十两!” 说着说着,就见宋大满脸春风地走进来。 “宋大,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不得请我们喝个茶?!”有人大声嚷嚷。 宋大叫苦:“过路财神罢了,这钱还没捂热乎,就到了别人手上,如今还欠着债呢。” 那人不敢置信:“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就把一百五十两全花了?” 宋大:“我把租住的那个栋二层小楼买了下来,不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向亲朋好友借了债。以后又得过紧巴巴的日子了。” 这话是可信的。 宋大租的房子,虽然说是有两层,但面积小得很,地理位置也算不得好,几百两确实能拿下来。 见他哭穷,那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叫他请客,只是心中终究是不甘心的。 “你当初怎么就认准了百川书院?居然敢投十两银子下去!” 宋大抿唇笑,自己靠着永昌侯夫人的消息,赚了二十两,花上一半去支持他们,算是拜了码头。 “永昌侯夫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们去看看,但凡同她过不去的,可有个好下场?再说了,她可是河神娘娘!这一年风调雨顺的,我那十两,就当是孝敬河神娘娘了!” 宋大转移话题:“我刚才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妇人,竟是连楼都不下,从二楼窗户垂下一个竹篮,就让闲汉们把吃食放到篮筐里。” 有人拍大腿,似乎是遇到了知音:“可不正是如此!我婆娘说,她准备考百川书院,以后家里就不开火了!” “开什么玩笑,你儿子都快五岁了!是你儿子要考百川书院吧!你婆娘这么大的岁数,她能去学甚?” 那人苦着一张脸:“说是要去学武呢!她说,人家永昌侯夫人底气之所以这般足,皆是因为有武力傍身的缘故!” “百川书院不是没有武学吗?!”一想到京都的娇弱女郎,个个都会变成河东狮吼,男人们瞬间汗毛直立。 宋大幽幽道:“永昌侯府人向来对女子心软的很,估计是经不住她们那般缠磨的!” 男人们彻底不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一起加入? 福泉茶楼二楼包间内,茶香袅袅。 镇国将军牛夫人,率先举一杯茶:“当日是我的话说的重了些,我向你道歉。” 济国公少夫人撇过脸去,硬邦邦道:“你是真心想同我道歉,还是因为医馆一事?” 牛夫人坦诚道:“为了医馆一事。我没想到,你对尹昌侯夫人意见这么大,还会愿意为了我们的友情做出让步。” 济国公少夫人紧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朱大人上门请求,我都不会搭理这茬。” 成国公少夫人急忙打圆场:“哎呀,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今日既然又聚到了一块儿,这就是斩不断的缘分,那就和好如初吧。” 牛夫人一直举着杯,济国公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碰杯,还别扭道。 “以后,莫再因为永昌侯夫人的事,跟我起争执。” 济国公少夫人轻抿一口茶,视线投向热热闹闹的一楼,声音轻不可闻。 “我知她同我们不一样,她心怀天下,目光所及,皆是朝堂风云。我也知道,她不曾针对我们后宅女子。” “然而,油和水永远也混不到一块去。你莫要在我面前吹捧她,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 第117章 百川书院 夕阳几乎落下地平线,遥远的西边,有寥寥几颗明亮的星子开始闪烁。 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撒下一片绯红的火光。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灰蒙蒙的雾霭中神奇的荡悠着。 天色发亮,暮色渐浓,然而深夜还未降临。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作想,结局已定,百川书院考核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这场考核造成的影响,犹如在平静的湖中心扔下一颗巨石,向四面八方泛起阵阵涟漪。 旭日东升,晨曦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金黄的光斑在洁白的窗步上跳动,光影交错。 福泉茶楼一大早便开了门。 茶楼的东家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竟然在茶楼开展了早茶的业务。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各自找到熟悉的座位,点上一杯热茶,再叫上几份早点,雇几名闲汉,去心仪的摊子上,买几份朝食。 普普通通的一日,就从这美好的清晨开始。 “昨日百川书院考核,你们可去瞧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缺了我?我可是看了个全程,各种反转,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百川学院明面上看上去是个草台班子,实际上卧虎藏龙。且不说山长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夫子是文坛泰斗崔三论,就连那普通的学子也都各有所长!” 邻桌的茶客探头道:“可不呗!那文钰姑娘的画惟妙惟肖,我家婆娘看到之后,回想起当初的花前月下,回家之后,竟是对我温柔了几分!” “还有那李老大,看上去是个邋里邋遢的乞儿,没想到竟然能把李金打败!” 有行商唏嘘不已:“我若是有他那样的身手,哪条商路走不得?!碰上那些个绿林好汉,一拳打一个,不在话下!” “你是够呛了,但你儿子可以呀!” 行商唉声叹气:“我倒是想让他去学,但百川书院不开武学!” 有人笑话他:“你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借着学武,拜师永昌侯夫人,文武双修。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不敢,不敢,能跟李老大学上几招,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唠着唠着,总觉得缺了点啥。 “咦?宋大呢?他不是一向都支持百川书院的吗?怎么不见他出来得瑟?” 有知内情的,酸溜溜道:“他忙着去赌房取钱哩!” “不过是一千文,哪用得着一大早就去?” “可不止一千文,他后来加注了!赌坊的坊管还笑话他,拿十两银子听个响。” 行商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十两不得换回来一百两?!” “说少了!后来赔率涨到了十五,最起码能换回来一百五十两!” 说着说着,就见宋大满脸春风地走进来。 “宋大,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不得请我们喝个茶?!”有人大声嚷嚷。 宋大叫苦:“过路财神罢了,这钱还没捂热乎,就到了别人手上,如今还欠着债呢。” 那人不敢置信:“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就把一百五十两全花了?” 宋大:“我把租住的那个栋二层小楼买了下来,不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向亲朋好友借了债。以后又得过紧巴巴的日子了。” 这话是可信的。 宋大租的房子,虽然说是有两层,但面积小得很,地理位置也算不得好,几百两确实能拿下来。 见他哭穷,那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叫他请客,只是心中终究是不甘心的。 “你当初怎么就认准了百川书院?居然敢投十两银子下去!” 宋大抿唇笑,自己靠着永昌侯夫人的消息,赚了二十两,花上一半去支持他们,算是拜了码头。 “永昌侯夫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们去看看,但凡同她过不去的,可有个好下场?再说了,她可是河神娘娘!这一年风调雨顺的,我那十两,就当是孝敬河神娘娘了!” 宋大转移话题:“我刚才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妇人,竟是连楼都不下,从二楼窗户垂下一个竹篮,就让闲汉们把吃食放到篮筐里。” 有人拍大腿,似乎是遇到了知音:“可不正是如此!我婆娘说,她准备考百川书院,以后家里就不开火了!” “开什么玩笑,你儿子都快五岁了!是你儿子要考百川书院吧!你婆娘这么大的岁数,她能去学甚?” 那人苦着一张脸:“说是要去学武呢!她说,人家永昌侯夫人底气之所以这般足,皆是因为有武力傍身的缘故!” “百川书院不是没有武学吗?!”一想到京都的娇弱女郎,个个都会变成河东狮吼,男人们瞬间汗毛直立。 宋大幽幽道:“永昌侯府人向来对女子心软的很,估计是经不住她们那般缠磨的!” 男人们彻底不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一起加入? 福泉茶楼二楼包间内,茶香袅袅。 镇国将军牛夫人,率先举一杯茶:“当日是我的话说的重了些,我向你道歉。” 济国公少夫人撇过脸去,硬邦邦道:“你是真心想同我道歉,还是因为医馆一事?” 牛夫人坦诚道:“为了医馆一事。我没想到,你对尹昌侯夫人意见这么大,还会愿意为了我们的友情做出让步。” 济国公少夫人紧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朱大人上门请求,我都不会搭理这茬。” 成国公少夫人急忙打圆场:“哎呀,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今日既然又聚到了一块儿,这就是斩不断的缘分,那就和好如初吧。” 牛夫人一直举着杯,济国公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碰杯,还别扭道。 “以后,莫再因为永昌侯夫人的事,跟我起争执。” 济国公少夫人轻抿一口茶,视线投向热热闹闹的一楼,声音轻不可闻。 “我知她同我们不一样,她心怀天下,目光所及,皆是朝堂风云。我也知道,她不曾针对我们后宅女子。” “然而,油和水永远也混不到一块去。你莫要在我面前吹捧她,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 第118章 开武学? 老汉坐在自家门口望着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咋舌不已。 “这密密麻麻的,比地头上冒头的秧苗还要多。他们是来这儿过春社来了?” 耿大娘拎着篮子,弓着腰,挖路边的野菜。 这初春的野菜,最为鲜嫩,用滚水一焯,无论是放在汤饼里,还是放点油拌着吃,都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手脚不麻利,眼神不利,还抢不着这些野菜呢。 “家里的野菜都快放不下了,你还挖这些做甚?给村里人留下。”老汉不忍心自家老婆子那么辛苦,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甚顺耳。 好在耿大娘跟他过了大半辈子,深知他的脾性,不以为然道:“你当这些是给你吃的?这是我要拿去卖的!” 耿大娘满脸放光,似乎看见一丛丛的野菜变成了一枚枚铜钱:“这些人在百川书院堵着,一堵就是一整天,不得吃点?不得喝点啊?” “周围还有那些闲汉等着呢。城里的美食不比这也太可口?” 耿大娘虚空点了几下:“你个老头子,莫要泼我冷水。这里离城里那么老远,一来一回得费多少时间?我这可都是新鲜热乎的,我在卖的便宜一些,总能赚点。” 老汉见拗不过她,只能慢吞吞地站起身,帮她一起挖:“这么说来,咱家又沾永昌侯夫人的光了。” 耿大娘笑成一朵花:“人人都说永昌侯夫人是河神娘娘,依我看,她是咱家的财神娘娘!我只盼着,这百川书院能办得长长久久,最好与延绵数百年!” 老汉一眼就瞧出她的小心思:“好叫你的子子孙孙,都吃上百川书院这碗饭!” 耿大娘嘿嘿直乐。 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在村东头放了个响屁,转天就能传到村尾。 耿大娘的动作很快就被村里人知晓了。 谁会嫌钱烫手呢? 好在这个村子还算团结,耿大娘卖野菜团子,他们就卖自家产的鸡蛋和蔬菜。 “你说这些城里人真奇怪,这地头才刚刚冒芽,没花没草的,来这里踩什么春?” 有憨厚老实的农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他们在哪里是奔着采春来的?为的是百川书院呢!” 农人更加不解:“他们想进书院,去报名就是了。一个个在这儿瞎晃荡什么?” 一名妇人拎着空荡荡的竹篮子,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脑后根儿:“因为他们想让百川书院开武学!但想当永昌侯夫人的弟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哟!” “开武学啊!”听到的村里人有些意动。 这读书吧,自家孩子没那聪明的脑瓜子。 但是练武的话,那群漫山遍野里跑的野猴子们,有的是一把力气! 就算学不出个名堂,日后跟别的村打架,也能占点便宜! 有人追问:“百川书院可同意开武学了?” 妇人摇头:“没呢,这群人围了百川书院整整三日了,也没见书院里的人露个脸。” “我去他们那儿卖蔬菜的时候,瞧见有好些个女郎和夫人。她们是来做甚的?” 问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不好意思跟富人搭话,但心里好奇极了。 “她们也是来想进武学的!” 路过的许多已婚妇人惊诧:“女子也去学武学吗?!” 耿大娘理直气壮:“有何不可?永昌侯夫人不就是武道高手?”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第119章 苏云烟的事业 阿勒川殷勤地为众人倒上茶水,舌灿如花:“我们东家刻苦钻研,研发的菜品极具特色,堪称厨神在世!” 顾南夕瞥一眼阿勒川,这小子就像发面的馒头,一日胖过一日。 再也看不出,初见时那难民般的模样。 精致的五官,镶嵌在胖乎乎的脸上,看上去人畜无害。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味大周话,若不仔细看,还真分不出他是个外族人。 而他说那番话时,面上表情极其真挚,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 似乎察觉到顾南夕打量的视线,阿勒川故意深吸一口气,让本就微凸的肚子,愈发圆润起来。 在自己族里,一个圆圆的大肚子,那就是财富和实力的象征! 顾南夕见阿勒川憋得一张脸通红,便挪开了视线。 阿勒川这才长舒一口气:“东家,我去后厨盯着他们。” 苏云烟郑重点头:“叫他们好好发挥,使出自己全部的手艺!” “好!” 阿勒川走出包间后,众人就不再维持原本的仪态。 顾南夕找到包间内最好的一张软塌,躺了上去:“近日来拜访永昌侯府的人,越来越多。” 绿梅端来一个圆凳,坐下来,替顾南夕揉揉额角,温声道:“估摸着都是想进百川书院的。” 苏云烟甜甜一笑:“幸亏阿娘您机智,躲得早,不然,就被扰了清静。” 顾南夕苦笑,刚逃出虎穴,就落入了狼窝。 也不知道,是被人吵得脑壳疼,比较惨还是吃上这么一桌席,比较惨? 在等着上菜的间隙,众人开始闲聊起来。 苏玄明打开窗户向一楼望去,本就不大的大堂,稀稀拉拉地坐着两三桌,瞧着有些冷清。 “小妹,你这生意如何?” 苏云烟迷之自信:“虽然目前处于亏损状态,但根据食客们的反应,百味饭店在京都占据一席之地,指日可待!” 文钰赞同地点点头:“少年心事当擎云,谁念幽冥作鸣呃!有这样的心气,何愁事不成?!” 苏玄明等人可耻地沉默了。 文钰挑眉:“怎么?你们是瞧不起女郎吗?” 顾南夕用扇子盖住脸,全当听不见,看不见。 苏玄明轻叹口气:“你们巾帼不让须眉,怎敢瞧不起你们?” “这么说来,哥哥们也是极看好我的事业的?”苏云嫣笑靥如花,一双眼睛锃亮。 “啊。” “这个……” “也许?” “大概?” “可能?” 哥哥们支支吾吾,你怼怼我,我怼怼你,谁也不敢说出心里的大实话。 苏云烟却道:“我原本还心中忐忑,见哥哥们都如此看好我,我悬着的这颗心,也算是落了下去。” 苏玄明顿生不妙之感。 果然,苏云烟噼里啪啦,接二连三扔下大炸弹。 “靠近内城那头,有好几个铺子在出售。价格只需要往日的七成!我全部给拿下了!” 苏云亭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这饭店还未盈利,阿娘只给了你一千两,你哪来的钱能拿得下那些铺子?!” 苏云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动用了一部分嫁妆。那主家一共要卖十二间间住宅,十间铺子。单独买的话也就便宜个几十两,全买下来,要便宜许多。” 蒋光海脱口而出:“那你们也不可能全吃下!京都房贵,这得压多少钱进去?!” 苏云烟愁眉苦脸:“可不正是如此!因而我们只付了个定金。” “我们?!”苏云亭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苏云烟眨眨眼睛:“咦?我没说吗?这是我和姝瑶一起吃下的,我俩五五分。” 苏云亭一听,立马撸起袖子,双眼怒火熊烧:“这小妮子!你不善经营,她还不会吗?!我得去寻她说道说道,把你拉入火坑,这叫什么朋友?!” “不用你来找我!” 门猛地被推开,一身量苗条,体格风骚,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一眼苏云亭,随即笑意盈盈地冲顾南夕行礼:“拜见侯夫人。” 顾南夕挪开脸上的团扇:“姝瑶来了。快请坐。”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上次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就抽条成个窈窕少女。 岁月不饶人呐。 姝瑶大大方方地挨着苏云烟坐下:“我这可不是拉云烟下火坑,而是带着他她发财呢!” 姝瑶从宽袖里掏出一副精致小巧的银算盘:“我们以一成的押金拿下十二间住宅,十间商铺。我同主家说好了,剩下的银钱在一年内补齐。” “主家这么好心?”苏云亭怀疑地打量姝瑶。 姝瑶嘴角噙笑:“我用了我家全部的房产做抵押,嗯,顺便小小地借用了一下永昌侯府的威名。” 有抵押物,有永昌侯府做保,对方怎么能不同意? “呵!”苏云亭咽下脱口而出的嘲讽。 姝瑶苦口婆心道:“就算我们凑不出那么多钱,我们七成价格拿下来的房屋,哪怕以九成价格卖出去,卖掉一半赚的钱,也足够保下另一半!” 苏云亭反驳道:“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落到你头上?!你就不怕对方有诈?!” 蒋光海:“莫非这是鬼宅?可是就算是鬼宅,也不能便宜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还是那么多间房子和店铺!” 九弟:“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儿。他们都说这事儿肯定是骗局!那住宅最小的一间,也有小院,院子里还有水井。放在市面上,最低也要四千贯!” 姝瑶智珠在握:“我已经去打探过了。这主家是去年才入的京,一口气买下这些个房产,可见是不差钱的。此次如此匆忙,好像是在躲避仇家。” 苏云亭泼冷水:“你就这么确信,这京都的房价会涨,而不是会跌?!” 姝瑶啧啧摇头:“你命好,有个好的出身,自然是不知晓现在京都的情况。你可知道,京都市区,一亩地几乎有六七千人!” “一间房普遍是市价在一千贯,一户普通人家最起码要买上两三间房。” “我姝瑶,话就撂在这里!这京都的房价总有一日会涨到上万贯!” 第120章 集资买房 众人惊愕。 “姝瑶,你是不是犯臆症了?”苏云亭心中发笑,按照姝瑶的推测,这房价不得翻上个四五番?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蒋光海也连连摇头:“我们家刚买的房子,已经掏空家底。若是房价涨到上万贯,简直不敢想,到底是何人,才买得起这些房子!” 文钰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的稿酬,若是房价涨到那种程度,自己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房! 九弟直呼不可能:“这普通人一天的工钱也就两百文上下,得不吃不喝一百多年才买得起那样一套房!这世道不得乱套了?” 姝瑶:“普通人买不起,自然有买得起的人。你们若不信,就去城门口或者渡口瞧瞧,那往来的货船有多少只?” “照京都这么发展下去,涌入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房价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苏云亭靠在门框边,目光中皆是了然:“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肯耐着性子跟我们解释这么许多。说吧,你到底想做甚?” 姝瑶袖子一撸,浑身都似乎充满了干劲。 “我就直说了,我和云烟是来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这房子虽然卖掉一部分,能填补另一部分的窟窿。但我是不想卖的!” “我想把他们全部吃下!你们想想,可您可能在三年内或五年内,最晚不会超过十年,原本三千贯的宅子能涨到上万贯!” “这样能翻好几番的买卖,上哪找去?” “更何况在这些时间内,我们并不是没有一分钱收益。这些宅子有的面积小,但位置极佳。公家的房子,月租金虽然只要四百文,但那条件,那位置,跟我们完全无法相比!” “按照市价,我们一个月租上个八百文,是没有问题的。何况我们还有商铺……” 姝瑶拿出纸笔,一边左手打着算盘,右手记着账。 苏玄明听明白了:“你想让我们掏钱,跟你一起买房子!” “这得多少钱才能入一股?”文钰有点心动。 自己许久不曾出书,一直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 自己又不善理财,何不把这钱投到房子里去?姝瑶说的对,横竖有套房子在这儿,每年还能收到不少租金。 蒋光海深知在京都买房的不易,搞不好这真是一门好生意。 “干娘,你怎么看?”陈逸轩眼巴巴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轻吐出两个字:“人才!” 可不就是人才么! 寻遍整个京都,谁能找出第二个搞分期付款买房的人来?! 她还只晓集资买房! 她不是人才,谁是人才? 得到顾南夕的夸赞,姝瑶抿唇直笑:“永昌侯夫人谬赞了。我这都是些小智慧,比不得您的大智慧。” “你可听说过半城祝家?” 姝瑶目露向往:“知道的,据传,城里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家的。” 躺着收钱,这就是自己毕生追求! 见苏玄明等人似乎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号,顾南希这才解释起来。 “朱大人的老丈人姓祝,是个靠邸店发财的富家翁。最鼎盛时期,城里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家的。百姓们租他的房住,商人们租他的商铺做生意,还要租他的库房。” 苏玄明不解:“祝家这么富庶,为何我们不曾听过?” 顾南夕淡笑不语。 姝瑶心有戚戚然:“谁家没个讨债鬼?朱大人在南郡混得风生水起。但救灾救荒,架桥铺路,都是要有海量的银钱做支撑的!” “祝家为了支持这个好女婿,变卖在京都的产业,举家搬到了南郡。” 苏玄明摸摸胳膊,这小娘子说归说,瞧自己作甚?自己可没朱大人那样败家。 顾南夕不想同小辈们争利,于是摇着团扇道:“我等着你们成为另一个半城。你们先凑着,若是不趁手了,就由我来兜底。” 姝瑶喜出望外,她这次其实就是奔着侯永昌侯夫人来的。 这群学子,个个有点小钱,但没有大钱,掏空了他们,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 现在,有了永昌侯夫人的这番话,自己的这笔买卖稳了! “姝瑶姑娘,你先宽限我几日,我回去凑凑银钱。”蒋光海十分意动。 “还有我!莫把我落下了!”陈逸轩蹦着脚道。 干娘都想参与的买卖,自己必须不能错过。 九弟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也决定要参上一股:“我也是:” 众人吵吵闹闹,心里暗自后悔,从前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等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方知这银钱的重要性。 过了好一会儿,阿勒川敲门进来。 随即,各种各样的香气扑鼻而来。 有水果的甜腻,有臭豆腐的焦香,有茱萸的呛辣…… 各色菜品,一一摆上桌。 苏云烟站起身,为众人介绍:“东风化雨,春意浓浓,在此良辰吉日,我特意备下五谷丰登宴,祝我们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话是好话,词是好词,食材是新鲜的食材,手艺是高超的手艺。 唯独这创意,天马行空,前所未见。 “这道化茧成蝶,寓为我们经历千辛万苦,终将得偿所愿!” 顾南夕深吸口气,椒盐蚕蛹么,北方人最爱吃的一道菜。 蚕蛹好,蚕蛹妙,蚕蛹蛋白质最高。 但是!没必要在这道菜上,用真的蝴蝶做装饰吧!! 这让人有一种食用尸体之感。 “第二道菜,我见犹怜!用了紫苏,大米,莲子,鱿鱼,大虾。” 洁白的瓷碗里是一碗幽蓝的粥,上面的鱿鱼爪子爬到碗边,好似还活着一般。 圆圆的莲子夹杂在其间,好像犹豫死不瞑目的大眼睛。 文钰的筷子悬在空中,一时不知该从何下筷! “第三道菜,也就是我们即将推出来的夏日精品!冰冻双雄!” 精致的瓷盘上摆着一根冰棍,以及几块方形的冰块。 “冰冻螺蛳粉以及冰冻臭豆腐!”苏云烟的眼睛都在放光。 “我们积极听取食客们的建议,有时刻认为螺蛳粉和臭豆腐的味道过大。经过我的研究,只要把他们全部都冻上,就不会有气味散出!” 文钰放下手中的筷子,语重心长:“咱们还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扩大铺面之事,等你盈利了再考虑吧。” 第121章 甜蜜的烦恼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挂着繁星点点。 文钰倚靠在窗户边,晚风拂过,窗外的修竹随风摇曳。 “小姐,夜深了。” 丫鬟的委婉提醒让文钰回过神来。 白日里,姝瑶的一番话,就好似把一块炙热的火石,投入自己的心房。 自己这一路来的经历,已经证明了手握银钱的重要性。 这一次若是赌赢了,就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发愁! “红袖,去把那些帖子通通给我拿过来!”文钰目光坚定。 “啊,可是……”红梅难以启齿。 因那一幅皇帝贵妃图,效果惊人,不少达官贵胄私下里,偷偷摸摸递拜帖给文钰。 有夫人们为拉回郎君们的心,请求文玉画一幅成亲图。 也有那些妾室们为了争夺主君的宠爱,拜托文钰画美人图的。 还有当家主母想请文钰画春宫图,方便自家女郎学习,免得出嫁当日受苦。 “赚钱的事,有什么难为情的?”文玉前几日之所以避而不见,纯粹是觉得画这些图太累了。 但是现在,心态一变,这些图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是通往自己美好未来生活的保障! 文钰就巴不得这些图越多越好。 “价高者,优先画!”反正都决定要以此挣钱了,下手就该狠点! 同一片天空下,每家每户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戏。 蒋光海披着月色,慢慢走回家。 脑海里,他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只有区区五十两,不由地唉声叹气起来。 京城居大不易,爹爹虽然贵为御史,但去掉房租,去掉家用,每月剩的银钱不多。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全买了新房子。 自己难道还要向爹爹阿娘开口吗? 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肯定会追悔莫及! 想着想着,蒋光海就来到了巷子口。 新房的位置虽然没以前好,但胜在肃静。 这一块居住的人,大部分都是翰林院等清水衙门的官员,院子虽小,但都布置得十分雅致。 然而今日,自家似乎来了不少客人,蒋光海站在门口,隔着木门,都能听到自家姨母那爽朗的笑声。 “大姐,咱家光海这次可是得出了个大风头,得了朱大人的亲口称赞!” 蒋夫人谦虚道:“哎呀,没有你家大郎厉害,你家大郎如今都是秀才了!” 姨母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忧愁:“以个光海的实力,拿下秀才是轻轻松松的,而且有崔大人,朱大人和永昌侯夫人的照拂,一路平步青云。我家大郎就没这么好的运道了。” 门外的蒋光海扯扯嘴角。 当初自己决定从松山书院退学,进入百川书院,姨母生怕自家被连累,连夜跑到府上,跟阿娘大吵了一架,说是要断绝关系。 虽然说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姨母的这番作为确实是伤了亲戚情分。 蒋夫人似乎是没听出自己妹妹的言下之意,安慰道:“当初,你可为你家大郎选书院,可是费尽了心思。我还记得你说过,这书院教出举人是轻轻松松的事!” 姨母讪笑:“那不是以前嘛!崔大人和朱大人一回来,在科举上,肯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蒋夫人一脸的无所谓:“只要有真才实学,又怕什么?” 门外的蒋光海扑哧一下乐出声,随即推开门进去:“阿娘我回来了,姨母,您怎么来?” 一见到蒋光海,姨母的脸一下就亮了,急忙起身迎上去,拉住蒋光海的手。 “文曲星回来了!快让姨母瞧瞧,哎哟哟,越发丰神俊朗!” 蒋光海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躲到蒋夫人身后,等着姨母说出自己的最终来意。 “光海啊,你家就你一个孩儿,日后还得和姨母家的兄弟们多走动,相互扶持,彼此有个依靠。” 蒋光海抿唇笑,并不搭腔,那几个兄弟平时在路上看到自己,恨不得绕道走。 姨母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你看百川书院也没多少学生,要不让几个兄弟们去书院陪陪你?也好有个照应。” 蒋光海:“行啊,你让他们去书院报名就行。” 姨母的笑意僵在脸上。 这百川书院就自开起来,就只招过那一次生。 自己在书院门口堵了数日,都没找到一个人影。想走门路去找永昌侯夫人,也一直没能成。 “哎哟,瞧瞧我这记性!光海遇到这么个大喜事,我早早就把礼物给备下了,光顾着和姐姐聊天,竟一时给忘了。” 说完,姨母冲着身边的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这才拿出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个银垫子。 “妹妹客气了,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还送上礼了?我们不能收!”蒋夫人皱着眉把盒子推了回去。 然后不等姨母开口,便推着姨母出门:“天色这么晚了,你家大郎该担心你了,快回去吧!” 砰! 蒋府的门被重重关上。 “你这么看我作甚?我是疼爱弟弟妹妹,但我又不是个傻子,还看不出谁是个白眼狼?”蒋夫人一扭身,叫小厮们收拾好满地的狼藉。 “百川书院好不容易才起来,你们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羽翼,不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坏了自己的名声!” “夫人说的好!”蒋御史一身常服走出来,赞赏道。 随即,蒋御史转向蒋光海:“今日永昌侯夫人唤你们前去,有何事?” 蒋光海一五一十的把包房所发生的事全说出来:“姝瑶说日后京都的房子能涨到万贯,叫我们同她一起吃下那批住宅和商铺。” “天荒夜谭!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蒋夫人不敢想,也不肯信。 蒋光海:“可干娘说,钱不够,她兜底。” 蒋夫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回主屋。 “阿娘?” “家里还有些积蓄,你全拿过去!永昌侯夫人都看准的是,那必定是没有问题的!” 蒋光海又看向自己老神在在的爹爹。 蒋御史想的比蒋夫人更深刻,永昌侯夫人不缺钱,那么她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 蒋御史苦笑,以前自己还能参透她的一两分用意,现今,竟是看都看不明白了。 第122章 跟着顾南夕有肉吃 府上比蒋光海更远的陈逸轩,反而比蒋观海更早到家。 他一推开府门,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以及大大的拥抱。 “哎哟,我的大乖孙儿啊!你可比你爹爹出息多了!”陈老夫人抱着陈逸轩一顿夸。 “你爹爹汲汲营营数十年,都没有你这样光耀门楣!” 陈夫人也一脸喜意,挤开陈大人,围着陈逸轩嘘寒问暖:“我儿辛苦了,我儿可饿了?你们还愣着作甚?没眼力劲的,快把郎君抬到屋里去!” 陈大人不满:“他的腿又不是瘸了!难道不能自己走过去?” 下一秒,陈老夫人的拐杖就敲到了陈大人厚实的背上:“我家大乖孙为祖宗争光,享受点特殊待遇,又怎么了?!当初若听了你的,陈府怕不得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陈大人憋闷,弱弱反驳道:“他也没立什么功,有甚好骄傲的?” “能选对大腿,并且牢牢抱住她,这也是一种实力!”陈老夫人看遍了世家的起起落落,深知,有时候选择比实力更重要。 陈逸轩高高地抬起下巴,斜睨陈大人。 这挑衅的模样,气得陈大人直咬牙。 陈逸轩美滋滋地享受了一番来自家人的关怀,这才悠悠开口。 “我们兄弟几个,打算和姝瑶合伙吃下一些住宅和铺子。过上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能翻个四五番。” 陈大人噗嗤一下乐出声:“你在想屁吃!” 陈逸轩怒瞪他。 陈大人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做爹爹的威严,得意道:“为了缓解京都百姓住房压力,圣上决定在今年新增五千间公租房!” 陈逸轩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干娘,也看好我们的买卖。” 陈大人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才区区十二间住宅,永昌侯夫人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陈逸轩补充道:“还有十间商铺!” 陈大人不自信了:“你可知道,那些住宅和商铺分布的具体位置?” 陈逸轩还等着从他爹爹口袋里掏钱,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爽利地在白纸上画上位置。 陈大人望着这乱糟糟的分布图,抓耳挠腮:“这些有的在内城,有的在外城。毫无规律可言!永昌侯夫人为何会如此看重它们?!” 陈老夫人一锤定音:“永昌侯夫人走一步看十步,啪她的用意,连朱大人都看不出来,何况你个榆木脑袋?我们跟着她,喝点汤就行了。” 陈逸轩喜笑颜开:“谢谢祖母!” 陈大人的眸光闪了闪,要不自己跟着吃块肉? 就在整个陈府热热闹闹,觥筹交错的时候,另一个坊的李府,一盏昏黄的油灯,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几碟小菜,一壶清酒。 李郎中给了李明德倒了一杯清酒:“儿子长大了,来,跟爹爹干一杯!” 李明德碰了一杯,踟蹰片刻,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郎中轻啧一口,这酒水是李明德从百味饭店带回来的,口感清爽,略微回甘。 “你小子,跟爹爹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明德知道,其实自己家里并不富裕,爹爹虽然偶尔会收些贿赂,但金额都不大。 爹爹除了要养自己家,身后还有百来口族人,总有那么几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需要爹爹救济。 或许,这就是命吧。 李明德笑了笑,佯装无事:“就是想听爹爹夸上我几句。” 李郎中哈哈大笑:“大周美少年,气盖苍梧云。” 两人对笑,在这一刻李明德似乎感受到自己爹爹的不易。 自己曾经年少轻狂,恣意妄为,均是有爹爹在身后保驾护航的缘故。 爹爹一路走来,也不知弯了多少次腰,看了别人多少白眼。 一壶酒即将喝光之际,陈大人把一个小木盒推到李明德面前。 李明德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是一叠白纸,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龙凤成对喜镯一对,良田五十亩,聘金五百两……】 “爹爹……” 陈大人往嘴里塞了一粒五味豆,眼神里流露出回忆:“自打你出生,我们就开始给你攒聘礼。就是再难再苦的时候,也不曾动用一分。” “如今你长大了,我儿的志向和机遇远超我。这钱就交由你自己处置,只是咱家再也置办不起第二份聘礼了。” 李明德猛地扣上盒子,双眼湿润:“爹爹,儿子一定会功成名就的!” 就在李明德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陈夫人走过来:“你可真好骗!要不是知道永昌候夫人看好此事,你看你爹爹这个铁公鸡,拔不拔毛!” 感动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陈大人跳脚,气急败坏地反问:“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掏没掏钱吧?!” 两口子吵吵闹闹的,惊飞树枝上休憩的小鸟。 夜色悄然褪去,天边渐亮,霞光扫过黯淡的天际,静谧的京都慢慢变得嘈杂起来。 衙门主薄一手拿着烧饼,一手翻着账簿,还时不时打个哈欠。 哈欠还没打完,就看见老熟人领着一貌美女子径直走过来。 “怎的,这是带着弟妹来见哥哥了?” 九弟宋知州连连摆手:“可不敢瞎说。我哪配得上这个女财神?” 主薄挑眉,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风风火火地从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沓子小本本。 “大人,这是我们遍问亲临的账本,无一反对!” 主薄粗粗打眼一瞧,这最起码得有二十来本! 在大周朝,卖房的第一步就是遍问亲邻,卖家需要取得邻居家人和族人的首肯,才可以卖房。 为了方便,一般都是拿个本子让他们签字,如果有人反对,就需要在本子上记录下反对的原因。 主薄了然:“你是房牙?” 姝瑶咧嘴一笑:“不,我是买家。” 主薄傻眼:“这些全是你要买的?!” 姝瑶乐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跟朋友们合伙买的。” 主薄翻看起本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不仅有住宅,居然还包含十间商铺! “你怎么不请个房牙来办这些事儿?” 姝瑶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不熟悉这些流程,何必愿意花这冤枉钱?” 主薄无语,越有钱越抠门! 第123章 买房是种投资 “定贴要多少份?”主薄摁一下心里的吐槽,耐心问道。 根据大周朝的房屋买卖法,卖家在搞定“遍问亲邻”后,需要买定帖,起草合同法案。 再把定帖交给衙门审核,审核通过之后需要买上四份正契,经由相关部门盖章后,买家留一份,卖家留一份,县衙留一份,再给商税院备案一份。 这样,一整套房屋买卖的流程才算走完。 姝瑶毫不犹豫地回道:“二十二份!” 主薄哑口,通常人们在买定贴的时候都会多买上一份,以防万一写错了,于是好心提醒。 “不多买上几份?” 姝瑶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大人,这是要多送我几份吗?多谢大人!” 主薄看向宋知洲,宋知州冲他无奈苦笑。 定帖和正气都是由县衙统一印刷的。 普通人自然是需要花钱购买,但对于县衙内部人员而言,这只不过是多报几张损耗的事。 于是,主薄咬牙道:“行,我多送你两张。” 事情办得很顺利,等主薄送宋知州等人出府衙的时候,主薄凑到宋知州耳边轻声吐槽。 “你这位小娘子好友,着实是会过日子的人。对了,你们买这么许多住宅和商铺作甚?这花费的银两可不能少了。兄弟你是不是发大财了?可记得带着点哥哥。” 宋知州唏嘘道:“我的好哥哥,你还不知晓我吗?我身上但凡有点银两,就全散了出去。这次可不是我买的,是落在整个百川书院名下的。” 主薄不相信,那百川书院虽然经过考核一战成名,但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一大群人堵在门口等着进去,百川书院却一个都没收。 哪来那么些银钱去买商铺和住宅?当初百川书院建立时,千挑万选才找到那么一块便宜地界。 “兄弟,咱们是什么交情?你不愿意说,哥哥也不会逼你,何必撒这谎?” 宋知州叫屈:“我的好哥哥诶,我撒这谎有什么用?到底是在谁名下,等定帖交上来,你不就知晓了?我实话告诉你,这银钱吧,是我们十好几家一起凑的。” 主薄心里一动,声音更小了些:“那永昌侯夫人可知晓这事?” 宋知州的眸光闪了闪,没给明确答复,只意味深长道:“哥哥觉着呢?” 主薄立马心领神会,这银钱对于世家豪族而言是个毛毛雨,但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 而永昌侯府全靠永昌侯夫人的嫁妆过活,这事儿人尽皆知。 那宋家大郎君想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钱,铁定是需要得经过永昌侯夫人允许的。 而永昌侯夫人能同意这件事,是不是说明有利可图? 毕竟那可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希呀! 主薄冲宋知洲行了个礼,意思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知州和姝瑶快走到永昌和府的时候,姝瑶这才开口问道:“你同他说这么些做甚?” 宋知州轻笑:“干娘既然觉得此事可行,我们为何不借着主薄不之口,宣扬一番?这样,说不定无需等上二十年,只十年甚至只要五年,这京都的房价就能涨到万贯!” 姝瑶瞥宋知州一眼:“你这可算是哄抬物价,而且作甚那么着急?” 宋知州摇摇扇子:“哄抬物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一直什么都没说,全是他们自己搁这猜的。难不成你还真想等上二十年?” 宋知州看向北方:“大周朝群狼环伺,北方已经有十年未曾攻到京都城下,但是他们觊觎我们大周朝之心不死。这二十年里会发生什么事儿,谁能肯定?” 宋知州的语气轻轻的:“万一来一场战乱,我们的银钱,可就打了水漂。” 姝瑶手双手攥紧,语气莫名:“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市井里的消息,怎么比得过朝堂之上?” 姝瑶不置可否:“你可跟你的哥哥们不一样。他们可见过你这个样子?” 宋知州恭敬地敲着永昌侯府的大门,回过头吊儿郎当的:“哥哥们或长于锦绣堆里,或长于书香世家,他们品质高洁,何曾像我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摸爬滚打,才能长大至今?” 春天的风把他的话吹散在空中:“我没他们那么大的志向,以前,我只希望我能平安地活着,现在,我希望我们都能平安的活着。” 宋知州本人的出身其实不算低,但他阿娘死的早,爹爹在娘亲死后不到半年,就续了弦。 正所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这后娘门第高,性子刻薄,不顾世人的指指点点,也一意孤行,把年仅五岁的宋知洲赶出府去,让其自生自灭。 一个五岁的儿童,一夜之间从云端掉落到泥地里,其心理落差可以想象。 当时宋知州就发誓,他一定要让这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些年来,宋知州学会了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以力打力,好的坏的,合法的,违法的,他全做过了! 进入松山书院,也是为了自己的日后做准备。 跟着李少言欺负同学,一方面是为了搭上李少言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施虐欲。 可是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永昌侯夫人。她犹如神邸一般,挡在懦弱的苏玄明面前。 她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着自己的儿女。 那一幕狠狠地震动了宋知洲的心,若是自己的阿娘没有早死,也许她也会像永昌侯夫人一样,不顾一切代价地保护着自己。 所以宋知州改了主意,他决定跟着苏玄明,想看看永昌侯夫人真的一如当初那样,是个好阿娘吗? 待在永昌侯夫人身边越久,宋知州这一声干娘就喊得越心甘情愿,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娘亲啊! 娘亲想要办的事,自己总要想办法替她做到的!哥哥有哥哥们的阳关道,自己有自己的独木桥。 姝瑶有些不服气:“你怎么就确定主薄一个人就能影响数万万人?” 宋知州笑出了声,他们对干娘的布局知之甚少,,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干娘! 第124章 买不买? 主薄这一上午心神不宁,屁股底下跟长了钉似的,坐立难安,一到中午下班点,竟然连县衙里免费提供的饭食都不吃了,急吼吼地跑回家去。 “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主薄夫人惊诧不已,还没等到回话,就见主薄把门猛地一关,然后翻箱倒柜起来。 “你在做甚?还是出什么大事了?”主薄夫人一头雾水。 主薄一边翻得满头大汗,一边焦急地:“这隔壁家可是要卖房子,开价多少来着?” 主薄是本地人,这房子是祖传下来的。 前朝战乱,京都断梗残垣,十室九空。 主薄的曾祖父趁着价格低,买下这一小块地方,建了两三间屋子,也算是在京都有了个落脚之处。 没有了房租的压力,主薄一家的生活其实过得还挺好。 隔壁邻居是外地人,上京都来当了一个小店,仅靠一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七口,日子过得拮据。 这小京官也算是个有能耐的,谋求个外放的差事,一家七口决定把房子卖了去外地。 主薄原本没想盘下旁边那栋房子,一见永昌侯夫人,居然这般看好京都的房市,一时心动。 主薄夫人翻白眼:“你可别瞎动这些银钱,这个可是要给儿子娶媳妇儿,给闺女儿做嫁妆的!你要是买下旁边那家房子,收租也收不了多少钱,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 主薄双目瞪大,呵斥道:“妇道人家,你懂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探来的消息!你可知道今儿个,我遇着谁了?” 主薄夫人把装银钱的箱子一合,一屁股坐在上头:“见着谁,你也不能动这些银钱!” 主薄恨铁不成钢:“我见着老九了,老九一口气买下十二间住宅和十间商铺,要落到百川书院名下!百川书院的山长是谁?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永昌侯夫人!她做甚要买这些住宅,那肯定是挣钱呀!” “我可跟你讲,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咱们家这些年的积攒,能买下隔壁邻居家就不错了!” 主薄夫人迟疑:“你确定是永昌侯夫人说的?” “这还能有假?等明儿个定贴交上来,我再核实一下,若真是落到永川百川书院名下,咱们说啥也得把旁边的房子给盘下来!” 主薄夫人从箱子上挪开屁股,咬牙切齿道:“行,他们家卖得急,咱们有优先购买权,咱们再仔细讲讲价,说不定还能省下几贯钱!” 说完,主薄夫人想起自己娘家的七八个兄弟。 他们个个都是挣钱的一把好手,可是一个个都不爱成亲。成不成亲的再说,先把房子给买下来! 主薄夫人把围裙一摘,边走边道:“今儿个你叫几个闲汉,去叫份外卖。我去通知家里的兄弟们,叫他们赶紧寻寻房子。” 主薄一听这话,立马想起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兄弟。 他们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这些年,若不是几个兄弟帮衬,在没当上主薄之前,自己这个家怕是要被人给吃了! 一想到这儿,主薄也坐不住了,立马跑到自己的兄弟们家。 “什么?谁?永昌侯夫人买了十二间住宅和十间商铺?她就这么看好京都的房价吗?” 都说话不过第二人耳,但秘密到第二个人耳边,那么这就不再是秘密。 同样的道理,永昌侯夫人买住宅和商铺的事,在几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永昌侯夫人是不是疯了?她做甚也买这些房子?” “是假的吧!” “你们懂什么?我听人说永昌候夫人说的,这京都的房价以后得涨到上万贯!” “哈哈,肯定是你听错了。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为了京都的房价,到底是涨是跌,如果是涨,能涨到多少钱?争论不休。 一个穿着衙役打扮的人小声道:“永昌侯夫人买的不止这点儿。你们想想,以她的身家但凡出手,能只买十二间住宅吗?我猜肯定是一百二十间!” “说的有道理!” 衙役更加兴奋了,呼呼往外放猛料:“我们主薄前几日也四处筹钱,把旁边的房子给盘了下来。主薄的几个大兄弟们也开始筹钱买房子。他的七八个大舅哥亦是如此!” “哦?你们主薄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衙役嘿嘿直笑:“知不知道内幕消息的,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他同百川书院十兄弟里的老九宋知州,关系莫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就有数了,敢情人家早就知道,永昌侯夫人要对京都房产下手的事,所以这才先行了一步。 这么看起来,永昌侯夫人买房一事,八九不离十。 很快一则的消息在京都蔓延。 “永昌侯夫人买了数百间住宅,笃定这京都房价会上涨!” “什么?!京都的房子要翻十倍!哎哟哟,这个叫我们怎么买得起?” 有百姓们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很快,旁边的邻居就打了他的脸:“你这话说的,好像房子不涨价,你现在就能买得起房子似的。” 那人恍然大悟,拍掌道:“是啊,我愁甚?反正我买不起。房价即便是涨到天边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买不起房的人继续安然自得,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恰好能够得着买房边的人,却傻了眼。 有御史兴致勃勃地找房主签定贴,没成想房主后悔了,不肯卖。 “为何不卖?”御史红着眼睛。 房主勾起嘴角:“当初我家着急用钱,这才低价售卖。这不听说,整个京都房价要上涨,我再低价卖,我不就是傻子?你若诚心想买,你就再多出100贯。” 御史跳脚:“谁告诉你京都房价会上涨的?” 屋主冲着外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扬扬下巴:“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这事!永昌侯夫人一口气吞下了一千间住房。” 御史倒吸一口冷气,一千间住房,这是什么概念?这得多少钱?即便永昌侯夫人嫁妆丰厚,她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钱! 必须参她一本!这不仅是银钱来路不明,更加是在哄抬物价,影响百姓生计! 第125章 锅从天上来 躲了好几日的顾南夕,彻底受不了这苦日子,便让苏玄明放开百川书院的招生。 一个个不就是想上学吗? 上!尽管上!爱上多久上多久! 得了顾南夕的首肯,百川书院开始重新开启招生的仪式。 瞬间,在京都掀起另一番浪潮。 人们纷纷举着银钱,要往百川书院里送。 而这一幕更加刺痛了孙御史的心。 自己为了在京都落脚,攒了那么多年钱,好不容易才能买下一间房,结果因为顾南夕,人家房主不仅不卖,还涨价了! 而人家顾南夕什么都没做,不仅买下那么多房子,还有那么多人求着她收下! 这叫自己心里如何能平衡得了? 在这件事的刺激之下,孙御史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慷慨激昂,引经据典,给顾南夕列了十宗罪。 然后,还特意找了个大朝会,佟太师在场的时候递了上去。 年轻皇帝原本以,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安安稳稳的大朝会。 毕竟,今年以来,大周朝如有神助,风调雨顺,春耕一事已经顺利完成,百川书院考核一事也落下了帷幕,神秘宝藏经各方默认,存在阿姐那儿。 没想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孙御史,在即将退朝的时候蹦了出来。 “臣有本起奏。” 年轻皇帝对他点点头。 孙御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慷慨激昂道:“臣要弹劾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这一番话,不仅把年轻皇帝震惊在当场,就连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国子监祭酒,佟太师也纷纷向他投去奇奇怪异的目光。 国子监祭酒顿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在疼。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没事去招惹人家顾南夕作甚? 好不容易上一次朝的崔三论和朱大人,对视一眼。 崔三论挽起袖子,准备火力全开。 这小子莫不是想欺负自家干女儿是女生,上不得朝会? 哼,那他可是打错了算盘!顾南夕上不了潮,自己这个干爹还在朝上站着呢! 朱大人则是像看勇士一样,看着这个孙御史。 他是有何种自信,敢当众弹劾顾南夕? 说不定就连他弹劾一事,也是顾南夕布下的局! 这事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安心看热闹便是。 年轻皇帝揉揉自己的额角,唉,他就知道这安生日子过不了几天,总有些二愣子会给自己找事。 孙御史递上自己的奏折,说道:“永昌侯夫人在京都,一口气盘下一千间住宅和一千间商铺,这件事疑点有二!其一,她的银钱何来?其二,她买这些房子作甚?” 年轻皇帝的手一顿,多少间房子?! 一千年间?! 阿姐这般阔绰的吗? 自己目前为止,除了这个皇宫,便只有六千来间房子。 自己的房子,全是用来出租的小隔间。三四个这种小隔间,加起来才能抵得上人家一间正房和一个宅子。 也就是说阿姐的房子,若做成隔间,最起码能隔出个六七千间!岂不是跟自己一样多? 整个朝堂也炸开了锅。 这可是京都的房子啊! 在朝堂上的官员们,一大半都买不起京都的房子,永昌侯夫人轻轻松松能拿下一千间! 这底蕴再如何深厚,也忒夸张了。 重大臣议论纷纷,就连同太师也目录惊愕。 孙御史见自己扔下的重磅炸弹,产生如此良好的效果,得意洋洋。 而站在队尾的李郎中偷偷往前挪了几步,凑到蒋御史身边轻声问:“一千间?!” 蒋御史摇摇头:“不是说是十二间吗?” 李郎中目光茫然:“对呀,我儿也是这么说的,这要是一千年间,我们的那点银子,连打水漂都不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蒋御史似乎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莫非这些人知道永昌侯夫人的动作,故意把这个事儿摊到明面上,让永昌侯夫人有所顾忌,不敢进行下一步? 蒋御史的眸色深深,里面似乎酝酿着风暴:“我们先静观其变。” 李郎中点点头,当自己看不清局势的时候,那就跟着聪明人走。 孙御史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是在替京都的百姓鸣不平。 京都居大不易,房价本就过高,而永昌侯夫人这一份操作直接叫京都的房屋屋主惜售,导致房价进一步高企。 长此以往,何人能买得起京都的房?!这叫百姓们如何安居乐业?! 年轻的皇帝的关注点,却在京都的房价上涨。 孙御史:“不过半旬,房价已经涨了一成,就要再这样下去,半年内不得翻一番的?” 年轻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如此,阿姐真是太贴心了!她又给自己指明了道路。 这朝堂的钱袋子由户部掌握,在佟太师手里。 自己想要做点什么,通通要过户部的明路。 但凡不合佟太师的意,就会被驳回。 做起事来,捉襟见肘的。 可是,想用动用自己的私库,私库还需要供后宫嫔妃和自己的花销! 私库的也不甚宽裕。 自己想通过公租房赚点零花钱,可是一间公租房月租才不过四百文,即便有上千间,一个月的月钱也仅够妃嫔们的开销,实在不宽裕! 想要多建一些公租房,但这京都的土地挤挤巴巴的。 先帝想要扩建皇宫,皇宫周围的百姓不愿意搬迁,先帝也没招儿,只能继续委屈巴巴地住着这个宫殿。 可是,阿姐的操作给自己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 既然没办法增加新的房子,那就把旧的房子提高售价,钱不就来了?! 而且,数十万贯的豪宅,只有达官贵胄和百年世家才能买得起。 掏的是他们的钱袋子,也不会伤到百姓们分毫。 只要自己提高房价,从他们手里掏钱,然后再建一些公租房,供官员们和底层民众居住,这不就是两全其美? 高!实在是高! 年轻皇帝心潮澎湃,似乎看到一座座金山银山在冲自己招手。 阿姐既然替自己解决到这么大的麻烦,自己不能让功臣,既费心血又流泪,还受委屈!于是。 年轻皇帝呵斥御史:“你可掌握了永昌侯夫人违法犯罪的证据?若是没有,休要污蔑人家。人家买多少,与你何干?” 第126章 大富豪顾南夕 一场风浪还未掀起,就被年轻皇帝拍了下去。 顾南夕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儿。 但大周朝的皇宫,向来没有秘密,朝堂上的事很快就被传了出去。 “什么?!有人弹劾永昌侯夫人?!还被圣上压了下去!” “啊?!原来永昌侯夫人买的不是一百间房子,而是一千间吗?!” “我估摸着,不得有两千间?!” 如果说买一间房,两间房,能引起京中百姓们的羡慕,那么一千间,两千间这数字实在是太过遥远,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京都百姓们对这个事儿挺无感的,顶多是羡慕羡慕。 不少达官贵胄见年轻皇帝的意志如此坚决,敏锐地察觉到,年轻皇帝是想让房价上涨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必然不能放过这股东风,一一琢磨京金都的房子来。 在长长的汴河上,一条奢华的楼船,至南向北驶去。 神秘人靠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睛欣赏曼妙的歌舞。 “房产可出售了?” 管家点点头:“有名女子悉数都要了。因而我给他打了个七折。” “行,只要不便宜了顾南夕,便宜谁都行。” 管家心里一咯噔,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那姝瑶姑娘,不仅用自家的房产做抵押,还拉来了苏云烟,摆明了和永昌侯府有关系。 管家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倒出。 这时,神秘人说了一句:“管家,你跟着我东南西北地跑,待我回去之后,一定把你家大郎二郎一起叫过来,为我办事。” 管家沉了沉,决定把姝瑶和顾南夕有关系一事,彻底隐瞒下去。 神秘人美滋滋地抿着酒,大声唱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今日我卖掉了京都的住宅和商铺,等我再次归来时,我就要学那半城祝家,一口气买下半个京都!” 管家吹捧:“以主子您的实力,莫说是买下半城,就是买下全城,也是能买得起的!” 神秘人哈哈大笑,殊不知,等他再次回来时,别说是半城,可能能买得下一条街已经算他幸运。 作为风暴中心的顾南夕,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传言中,已成为坐拥上千间住宅的大富豪。 她只是觉得最近有点烦恼。 “主子,又有人找我们买下他的房子。”绿梅往顾南夕嘴里喂一勺乳酪。 乳酪瞬间在温热的口腔里,化成浓郁的汤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如牛乳一般,甜蜜起来。 顾南夕迷茫地眨眨眼。 “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个卖房子,不去行房牙,直接上咱们府上来了?我们看上去是这么有钱的人吗?” 绿梅也不知道为什么,猜测道:“兴许是觉得您心善,不会故意压价?” 顾南夕沉默了,这意思不就是自己是个冤大头。 “这次又是谁?” 绿梅也替自家主子犯愁:“是苏家旁支。” 永昌侯府嫡支子嗣虽不丰,但旁枝却枝繁叶茂,可惜这么多,子孙树却都没结出好果子。 旁支也没出个精彩绝艳的人,来撑起整个苏氏家族,反倒一代比一代没落下去,如今竟然开始点卖起房产来。 顾南夕:“他们开价如何?” 顾南夕也不是个冤大头,如果对方狮子大张口,自己必定不可能买下的。 绿梅用手巾擦了擦手,然后给顾南夕按摩起肩膀。 “这次来的倒是个晓事的。说是曾经受过您的照顾,而且是苏氏祖传留下来的祖宅。他不想卖给外人,不如卖回主家,因而价格比市价略低一些。” “若是价格合适,那便拿下吧。”顾南夕对苏氏旁枝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恶感。 只当是一笔买卖,价格合适就做,价格不合适就拒绝。 苏氏旁支族人,拿着银钱,交上正契,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京都之前,他们从一个神秘人手里接过了一叠信封。 信封里是一叠厚厚的交子。 “记住,你们要保持秘密!若往外泄露一个字,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的话在寂静的夜里,阴森森的,直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氏族人连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对天发誓,绝对会守口如瓶!” 说完,苏氏族人驾着马车,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落荒而逃。 黑衣人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这是自己这第四次干这样的事情。 这永昌侯夫人果真是有实力,不仅在吃下一千间住宅之后,还能再拿这么多房子! 只是按照主子的想法,要彻底拖垮她的银钱,这还得补贴多少钱才能做到呀? 毕竟让这些人低价卖房子给永昌侯夫人,除非把主子的身份亮出来,不然谁会傻乎乎的干? 黑衣人一边替自己的主子心疼钱,一边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最近京都的房产交易市场着实是火热,但凡有人在外边放出消息,或者寻个房牙,说自己要卖房,就会有无数的买家上门来看。 若是房子的位置好,房屋板正的,还会有好几家同时的竞价,甚至高出市场价一两成成交。 “你可把房子卖了?”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交换着卖房信息。 “我等着房子涨价呢,永昌侯夫人都如此很好,我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 另一个茶客小声道:“我卖了。这风头也不知道能延续多长时间,房子再涨价,银钱到不了自己手,那都是虚的,到了自己手上的零钱才是真的。” 有人问:“你卖了多少钱?你卖给谁了?” “永昌侯夫人,低于市场价一成卖的。” “你傻了不成,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不傻,怎么可能做这亏本的买卖?”那人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在座的几个人隐约才能听清楚。 “有人给我以高出市场价两成的价格,让我低价卖给永昌侯夫人。缺的银钱,他们给我补足。” “我的老天爷,这是何等的冤大头?!” “你管人家为何这样做?总归是神仙打架,以往都是凡人遭殃,这次,我这个凡人,跟着喝点汤!”那人得意不已。 第127章 开窍的苏云烟 买东西是会上瘾的,买房子也是如此,尤其是买到便宜又好的房子,更是如此。 顾南夕数着一一沓一沓的地契,喜笑颜开:“绿眉,咱们该给财神爷上炷香。这要不是神仙保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低价卖房给我?” 绿梅也是啧啧称奇,这人心最难测,平日里夸你千般好,但涉及到钱,一个个就能翻脸不认人。 但这个道理似乎在主子这儿不好使。 绿美 梅通道:“许是大家都知道主子您的好,这才愿意低价卖给您。” 顾南夕不相信。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可是思来想去,她也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现象。 或许真的是身为穿书者的气运!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享受到特殊待遇的一天! 顾南夕原本打算,用掉一半的积蓄之后就收手不再买房,可奈何卖房者的心太过真挚,他们竟然允许自己分期付款! 顾南夕暗呼,牛逼了!前卫时髦的大周人,思想太开放了。 有这么好的事儿,顾南夕当然不会放过,于是签下了好几份分期付款的协议。 只是绿梅担心不已:“这借贷一事会不会太过?” 顾南夕十分理解绿梅的心情。 只是眼睁睁看着有钱不去赚,实在是在为难她! 为了避免自己签下更多的分期付款协议,顾南夕决定去苏云烟的店里冷静冷静。 然而,当顾南夕的马车停到百味饭店门口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百味饭店不仅把旁边的商铺给并了过去,还桌桌爆满。 “我们怕不是走错了地方?”顾南夕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 这京都的百姓们是集体中邪了吗? 这一件件事怎么如此诡异? 绿梅张着大嘴,哑口无言。 这才多长时间没来,百味饭店怎么突然就从门庭罗雀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顾南夕:“绿梅,你进去探个究竟。” 绿梅一迈进饭店大门,就被两排俊俏的小厮给齐声问好:“欢迎光临百味饭店!” 说完,最靠近门口,长相清秀如山间清泉的俊俏小厮,冲着绿梅盈盈一笑。 年过三十,早已成亲多年的绿梅,被笑的得面红耳赤,古井无波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客官,您可是第一次来来来我们百味饭店?这边请,楼上还剩一个包间,能临湖眺望,看到州桥,景色极好!” 帅气的小厮高兴的迎着绿梅走上楼,绿梅晕乎乎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在包房里坐下来,看到精致的菜单,这才想起自己把主子落在了马车上。 可是来都来了…… 绿梅翻看精致的菜单,耳边是俊俏小厮清朗的声音。 “”们百味饭店推出了好几个套餐,有大周第一智者套餐,金玉满堂套餐,五子登科套餐,儿女双全套餐……” 绿梅迷茫地眨眨眼。 俊俏小厮立马心领神会,仔细介绍起来。“大周第一智者套餐,您知道的,我们的东家是永昌侯夫人的唯一的闺女。这个套餐包含的是永昌侯夫人最喜爱的菜品,吃了它,愚者会变聪明,聪明者会愈发聪明。售价仅需十两!物美价廉。” 绿梅打开套餐具体一看,心里五味成杂。 这套餐里分明就是臭豆腐,油炸豆腐,油泼豆腐干,咸豆腐脑,甜豆腐脑,豆腐羹等各种豆腐。 别人不知道,绿梅还能不知道吗? 主子最爱吃的是肉,哪里是这些豆腐哟? 想到这,绿梅情不自禁地问道:“永昌侯夫人真的爱吃这些吗?” 帅气小厮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理直气壮道:“那是自然的!永昌侯夫人时常劝咱们东家多吃豆腐脑,说以形补形,多吃豆腐脑才会变聪明,豆腐脑长脑子!永昌侯夫人贵为天大周第一智者,那脑瓜子得吃聪明成啥样?铁定是吃了不少豆腐!” 这话说的如此肯定,就连绿梅也忍不住怀疑,莫非真是如此? 绿梅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金玉满堂套餐又是怎么回事?” 俊俏小厮笑得更甜了:“永昌侯夫人买了上千间住宅。可见其财力深厚。因此,咱们东家推出金玉满堂满堂套餐,给大家沾沾喜气,希望大家伙儿都能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只需二十两哦。” 绿美定睛瞧了瞧,这金玉满堂套餐果然很金玉。 金灿灿的小米粥。金黄金黄的糍粑,唯一的一道肉菜就是一条小黄鱼。 二十两,呵呵。哪个冤大头会买它? “若是想买个彩头,也是可以的。”俊俏小厮打量一下绿梅的神色。判断出这是一个务实的人,于是急忙推荐儿女双全套餐。 “永昌侯夫人有儿有女,还有那么多义子,可谓儿孙满堂,是个极有福气之人!因而我们推出儿女双全套餐。希望食客们都能儿女双全,子孙满堂,这个是极其便宜的,只需要一两银子。” 绿梅打量一眼菜单,嗯,这次东西还算是实力。 有螺蛳粉,有糖醋鱼,还有诸多时蔬,对得起它的价格。 于是,绿梅点了一份儿女双全套餐。 等菜一上来,绿梅就后悔了,哎哟,自己是怎么上了套的?自家小姐的饭店,厨艺如何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晓吗?! 男色惑人,在俊俏小厮一顿叭叭中,自己昏了头,竟然花上一两银子来吃这顿饭!也不知道主子给不给报销…… 绿梅苦着一张脸开始吃。这酸糖醋鱼是一点甜味都没尝着,净是酸溜溜酸的,直叫人掉牙齿。 这臭豆腐则是辣得人舌头喉咙全在冒火,连灌了一壶水都无法解辣。 绿梅辣得眼泪汪汪,一双眼睛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厮,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俊俏小厮甜甜一笑,嘴里甜得像是抹了蜜:“酸儿辣女,祝夫人儿女双全。” 小厮笑得这样好看,话说得这般动听,绿梅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的继续吃。 她可算是知道这钱都花在哪儿了,全花在了秀色可餐上! 顾南夕在马车里苦苦等待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这绿梅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像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复回了? 这百味饭店的饭菜就这么好吃? 顾南夕掀开车帘,透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从里面出来的食客,满脸泛着红光,眼泪汪汪,似乎十分的心满意足。 第128章 营销鬼才 绿梅含泪付出一两银子,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再花费更多钱。 然而,俊俏小厮就像那身处深渊的恶魔,顶着清朗干净的声线喃喃低语:“客人,我们店里新推出个限时活动。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绿梅本能地捂住荷包,想要摇头,什么活动都比不上自己荷包里的赢钱重要! 然而小斯的下一句话,又让绿梅犹豫来。 俊俏小厮:“这活动只此一次!反正您都花了一两银子……” 这话跟“来都来了”,有什么区别?一样很有魔力! 小厮还在继续说:“只要累计消费满十两银子就能参与哦!这次的奖品有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以及崔大人讲座一次!” 绿梅捂在荷包上的手,彻底松开了。 嗯,什么情况?她怎么没听主子提起过百川书院还有体验日这一说? 主子最喜安静,不喜吵闹。她怎么可能允许让外边乱哄哄的人进入百川书院? 莫非这是小女郎自己个儿的主意? 还有那崔大人,崔大人向来爱才,但不爱同陌生人交往。 他竟然同意,让不知是何人的时刻去听他的讲座,莫不是小女郎在画大饼? 因担心小女郎画大饼被戳穿,绿梅含泪再点了一份套餐,只是肚子有限,套餐的分量又足,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让他们打包。 “恭喜客官!” “贺喜客官!获取大转盘抽奖资格一份!” 整整齐齐的恭贺声回响在整个百味饭店,瞬间吸引了所有食客们的目光。 这是绿梅头一次,以绿梅的身份,而不是因为主子,受到这么多人的羡慕和关注。 绿梅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下一秒就挺直腰背,端着仪态,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 一路上,两排俊俏的小斯鞠躬行礼,还齐齐恭贺:“请客官抽奖!恭喜客官!” 绿梅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得不说,这还挺有排面的,她总算是明白那些公子哥,为什么有事没事要带着一群靓丽的侍女出门了。 很快,绿梅就注意到,在大堂最前面摆放着一个堪比半人高的大转盘。 上面被分为六个格子,其中有四个是写着谢谢惠顾,另外两个分别写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崔大人讲座一次。 这两个格子被涂成鲜艳的红色,极其的夺人眼球。 绿梅敏锐地发现,这六个格子的大小并不一致,谢谢惠顾的格子略大一些,中奖的这两个格子略小一些,而在转盘正中央有一个长长的指针,固定在一个方向。 俊俏的小厮轻声指引绿梅:“客官,您只需要拨动转盘,转盘停下后,指针指向哪一格,哪一格就是最终的抽奖结果。” 绿梅微微点头,问小厮:“这奖品可有数量限制?” 小厮咧嘴笑道:“没有!中多少就有多少。” 绿梅的心中一沉,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个骗局! 绿梅深吸一口气,手稳稳的搭在转盘上,轻轻一拨弄。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停留在转盘上,转盘慢慢的停了下来。 “太厉害了!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 “哎哟喂,这可是我第一次亲眼见着有人中奖,我还以为这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原来是真的!” 亲眼见到有人中奖,食客们的心痒痒的,开始盘算着,要不也试一次? 可是,十两银子并不便宜。 有脑瓜子活饭的人已经开始打起主意,那就是替别的客人付钱,让别的客人把钱私下再给他,这样不就能累积十两了吗? “我这儿有百味饭店的会员,菜品能打9折,兄弟,要不你挂我账上?” 有外地游客警觉地看向他:“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帮我省钱?” 男人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积个积分吗?” 外地游客一头雾水:“积分?什么积分?” 男人坦坦荡荡的解释起来:“百味饭店新推出来一个会员制度,只要成为百味饭店的会员,每消费一次就能累计积分,积分可以兑换菜品,也可以兑换其他的奖品。我瞧着兄弟你也不会在京都久待,何不如彼此合作一下?” 外地游客:“啧。” 自己本想上京都研究研究,能否做一番生意,如今看来,一个小饭店都能搞出如此别出心裁的活动,可见其竞争有多激烈! “您到时候打算换什么菜品?”外地游客同意了那人的请求。反正都是付钱,自己省点钱,别人还能得点积分,两全其美。 男人成功积累下积分后,这才全盘托出:“我倒不是冲着菜品去的,我是冲着那最高的奖品而去。” 外地游客更感兴趣了:“什么奖品能让你念念不忘?” “永昌侯夫人语录。” 外地游客也不免好奇,永昌侯夫人不是女子吗?谁能知晓她的语录啊? 是了,这百味饭店的东家是永昌侯夫人的小女儿,那这语录肯定是真的! “这语录难不难得?”外地商人心痒痒,永昌侯夫人可是被朱大人亲口称作大周第一智者的女子。 她随口一句话说不定就能点悟一个人! 男人神秘兮兮地递给游客一张纸:“有人得过语录,我有幸瞥过一两眼,这是我悄悄记录下来的,你切莫外传。” 游客神色郑重连连点头,这才接过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今日食豆腐否,豆腐长老也。】【每日自省吾身三次,吾没错!】【海能纳百川,人生有百味。】 短短几句话就蕴含了这么多哲理,不愧是大周第一智者!这就是百味饭店的由来吧!希望我们能借着神奇的口味体验百味人生! 外地商人如获至宝,将纸上的画话背诵好几遍,牢牢记入脑海中。打算日回回乡之后,再好好交给自己的儿女们。 在小厮们的热情拥簇拥下,准备离开的绿梅恰好听到了两人的这一番谈话,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茫然。 这些是主子说的吗?好像是的,但为何结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绿梅神失魂守舍地回到马车上,就见主子探出头来问:“情况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梅左手一个食盒,右手一个食盒,对上顾南夕关切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主子,我被坑了。” 第129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什么?!你一顿饭花了十两?”顾南夕忍不住用手指掏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可是绿梅!自己身边的得力大丫头!自己院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她居然会花十两银子去吃一顿饭,多么让人难以置信!不是说花不起,而是完全不符合他她的性格。 绿梅眼泪汪汪,一张脸涨得通红:“主子,这不赖我呀!您是没瞧见,这店里头多了许多长相俊巧的俊小伙。他们的声音如竹子一般清脆,俏生生往那一站,冲着你甜甜一笑。顿时就让人觉着,不过是区区一两银子罢了,值了!” “美人计!”顾南夕总结。 绿梅赞同地头点,跟鸡啄米似的:“这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奴婢扛不住啊!” 顾南夕:“那也只是花了一两,如何能增到十两?” 绿梅就更一言难尽了:“那帅小伙告诉我说,有个大转盘是限时活动,奖品是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以及崔大人讲座一次,我一时好奇就去试了试。” 嗯?崔大人竟然也会陪着云烟搞营销?缺钱了? “那是因为他想借阿娘的《厨神秘籍》一观呀!”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车厢外探进来,吓顾南夕和绿梅一大跳。 苏云烟笑意盈盈的,抬脚一跃就跳上了马车,一溜烟地钻进车厢,嘟着嘴抱怨。 “绿梅,你也真是的。你来吃顿饭,为何告诉我一声?我哪能收你钱呢?方才听小二说,有个冤大……有个阔气的客官抽中了转盘,所以我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竟然是你。” 绿梅是看着苏云烟长大的,因而不见外道:“你是想说我是个冤大头吧?” 苏云烟抱着绿眉的胳膊撒娇:“才不是呢,您是慧眼识珠,特意来支持我的。”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南夕也好奇,为什么不过一个月时间,苏云烟的经营策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后面有高人在支招? 苏云烟崇拜地看着顾南夕:“这都要多亏了阿娘你给的《厨神秘籍》!崔大人想借其一观,这才同意为食客们专门开一次讲座。” “那百川书院体验日,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云烟调皮地眨眨眼睛:“总有别有用心之人,来百味饭店刺探军情。我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啊!” 绿梅伸出手:“十两银子,还给我!” 苏云烟假装没听见:“阿兄的百川书院收了不少学子,急需修葺书院。但这需要人手,我这不就是给双方提供一个合作的桥梁?” 顾南夕看苏云烟的眼神都变了,不得了,这是让着人家食客花着钱买活干呢! 说不定人家食客,心里还乐呵呵的,只感慨自己够幸运。 情绪价值给的够足! 绿梅也呆愣在当场,自己抽中的,不正是体验日一次? 这冤大头当的是真的冤! “是何人教的你?!”绿梅牙咬牙切齿,这到底是哪个坏胚子?想出这种缺德主义来,坑惨了自己! 苏云烟的眼神偏向顾南夕。 顾南夕心下一咯噔,不是吧,这锅也要扣在自己头上?! 苏云烟把头倚靠在顾南希的双膝上,孺慕道:“阿娘教导我们,从来都不明说,要么是让我们体会话中深意,要么是身体力行,做给我们看。我天资愚笨,听不出阿娘的言外之意,但我知道阿娘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娘借着买房一事,宣扬得京都满城皆是,导致京都房价大涨。在借用舆论方面,我想不出阿娘这样的局,就只能借着阿娘的名声一用。” “”京都百姓都崇拜阿娘,我便用阿娘和百川书院,还有崔大人做噱头,果然客似云来。或许这就是名声的重要性。” “男子们依靠学宣扬名声,以博得相公们的关注,方便自己进入官场,而我们商人也可以借助这些名声,扩展自己的生意。” 顾南夕伸出手抚摸苏云烟乌黑的头发,这孩子把蹭热度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也是个人才。 不过自己是她阿娘,这热度给她蹭了就蹭了吧。 “你和姝瑶不愧是好姐妹。” 这句话在苏云烟听起来,那就是最好的赞赏! 得了来自阿娘的默许,苏云烟彻底展开拳脚,大刀阔斧的地抢占京都餐饮业的市场。 什么满十减一会员特惠日,菜品开盲盒。限定同款…… 各种促销招数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直叫京都餐饮的同行们叫苦不迭。 “有虎母必有虎女。这苏云烟前期看起来是小打小闹,敢情现在才动起真章来。” “跟不上!实在是跟不上!你刚学着她满十减一,人家就给你推出来一个会员特惠日。她的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有这么多招数?”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靠着手艺吃饭。你光比拼这些招数,哪里比得过她?她岂止一个脑袋,身后可有数十个脑袋!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还有永昌侯夫人,不都是他的智囊?” 京都的小卖家只觉得自己点背,遇上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掌柜。 “满足吧,人家挣的都是有钱人的钱,跟咱们也不搭嘎,咱们挣的是个辛苦钱。” 苏云烟确实没有什么钱都挣,例如那起早贪黑的卖早餐钱,她就知道,自己挣不来! 通过医馆那一事,苏云烟就发现了,挣有钱人的钱才是最容易的! 眼见苏云烟长得好,家世也不错,又有一个了不得的亲娘,现在,还自己个这么会挣钱! 眼瞅着就是一个聚宝盆,不少人家心动了,请出官媒去探顾南夕的口风。 “求亲?!求什么亲?”顾南夕跳脚。 苏云烟才多大,就定亲,这不胡闹吗? 顾南夕果断拒绝:“决定不行!我闺女要满十八岁再出嫁!” 被毫不留情拒绝的男方家里。纷纷吐槽。 “留到十八岁,那不得成老姑娘了?” “就是!等到那时候,她上哪儿去找一个好儿郎?谁家好好儿郎,好女郎不是在十四五岁就被定出去了?偏偏她家的就金贵! “得了,到时候让她们后悔去吧!” 第130章 都是话本惹的祸 因上门求亲的媒婆,几乎要把永昌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顾南夕干脆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我会后悔?我后悔没早把她们打出去!”顾南夕难得发一次火。 绿梅:“迟早要出嫁的。” 顾南夕横眉冷对:“谁说的?她不愿意出嫁,那就留在府中,招赘也好,养小白脸也罢,不比小小年纪就被别人家磋磨强?” 绿梅不敢吱声,只能转移话题:“主子,您最近是不是太冷落二郎了?要不,咱们去瞧瞧他去?” 苏云亭的院子开阔的很,并不似苏玄明那样绿植遍布,也不像苏云烟那样香气淼淼。 相反,他最大的面积都让给了一个比武场。 烈日炎炎,宽敞的比武场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影,像死尸一样,吓了顾南夕一大跳。 等顾南夕带着绿梅,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才发现,那死尸竟然是自己的二儿子苏云亭! 顾南夕拍着胸脯,用脚尖轻踢苏云亭的大腿:“你做甚躺在这儿?快起来。” 闭目休息的苏云亭被踢醒,揉揉眼睛,见是顾南夕走过来,径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阿娘,你可终于想起我来了。” 顾南夕深知这儿子的德性,从来有话就不会好好说,故而也没在意。 “你一个人躺在这里作甚?小心着凉,身子骨本就不好,平时要多注意。” 苏云亭的脸垮下来了,语气里带着哭腔。 “唉,我就知道,我身子骨不好,什么也做不好,即便花了那么多银钱,雇了那么多武林高手,也教不会我!” 顾南夕……这倒霉孩子怎么了? 苏云亭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黄娘子说我是朽木,就算练一百年,也练不出个样儿了。” 顾南夕面无表情,心里吐槽,这不废话吗?就这病殃殃的样子,再练还能练出啥来? 嘴上却说:“武的不行,咱们就走文的。” 苏云亭的脊背佝偻了几分。 顾南夕和跟着苏云亭,走到比武场周边的树荫下。 这里有一方小石桌,两个小圆凳。 绿梅拿出手巾在石凳表面上擦了擦,这才让顾南夕坐了下来。 苏云亭则管不了那么许多,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胳膊放在石桌上,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似的,软成一滩泥,无精打采的。 顾南夕瞧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何对加入江湖一事如此执着?” 顾南夕也是奇了怪了,这苏云亭自小就长在永昌侯府,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身边有三四个小厮伺候着。 为何他这般想不开要去江湖闯荡?原主也没曾亏待他,也没事事管着他。 苏云亭抬起眼皮子,瞅一眼顾南夕,见她并不是在反问,眼神十分真诚。 苏云亭好似回到了那日的午后。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苏云亭从狗洞里爬出去,满身泥土,在京都晃荡。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群人欢呼着,大把的银钱漫天飞向人群中间。 在阳光的照耀下,铜钱是那般耀眼。 这一幕,瞬间在苏云亭小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云亭费尽力气挤进人群中去,这才看见被众人围住的是一个老瞎子。 他满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的,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衣衫破旧,到处打满了补丁,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河边石头上,嘴里讲出来的故事,很快就吸引了苏云亭的全部心神。 顾南夕好奇:“他讲的是什么故事?” 苏云一脸的回味,好似在心底已经把那个故事回忆了上千遍:“一名少年骨骼清奇,家境富裕,路过一老乞丐,赏了他几两银子。没想到,老乞丐知恩图报,揪着他说,少年骨骼清奇,是学武奇才,愿将绝世武功传授给他!少年得了传承,至此在江湖上,斩奸除恶,所向披靡,很快就成为了江湖武林盟主!” 顾南夕无语,古早的武侠小说。 “所以你是因为听了这话本子,所以才一心想要去江湖闯荡?” 苏云亭的嘴比铁锹还硬,不肯承认:“我哪里是因为话本子?这话本子只是打开了我的一扇门,让我知晓还有江湖的存在,我分明是心怀天下,想要匡扶正义而已。” 若不是知道苏云亭的为人,顾南夕差点就信了。 “这志向确定不改了?” “此志坚定如磐石,无转移!” 顾南夕想了想,决定以毒攻毒!不就是话本子吗?后世的话本子多的是经典! 要不给他讲一个《倚天屠龙记》?不行。张无忌掉入山崖,从山猿腹中取出九阳真经。万一,苏云亭这傻小子,跟着跳崖…… 且不说死不死,上哪儿给他去找山猿去?以他酷爱撒钱的性格,说不定他会重金求赏山猿腹中的秘籍。 顾南夕摇摇头,决定要把《倚天屠龙记》这个故事烂在腹中。生怕苏云亭会学里边的张无忌,又跳崖又破山猿,又成为魔教教主,反抗朝廷。 那《天龙八部》呢? 不行!《天龙八部》里的最厉害的,估摸着就是那神秘的扫地僧人。 恰好大周朝佛教盛行,万一苏云亭跑去大国寺,要嚷嚷着要找扫地僧,这可就麻烦了。 《神雕侠侣》? 这个好像也不太行,万一苏云亭学着杨过去找古墓……那画面太美,顾南夕不敢看,不敢想。 《射雕英雄传》? 顾南夕再次否定了这个想法。 郭靖长在草原上,恰好大周朝北面也有草原,还是个草原劲敌。且不说万一被人知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苏云亭跑去草原上,那不就是去送命吗? 还有黄蓉的丐帮,顾南汐几乎可以遇见,真把这故事讲给苏云亭,自家恐怕就要成为丐帮的总舵点! 《笑傲江湖》? 顾南夕抖了三抖,想到里面一句,若想成成功,必须先自宫!自家二郎虽然嘴刻薄了些,身体柔弱了些,志向奇葩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他自宫。 愁啊愁,真愁人,那么多本武侠小说竟然没有一本适合讲给苏云亭听! 顾南夕看着苏云亭脸上青一块,黄一块,紫一块,手上也有一些青肿,心里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131章 量身定制 顾南夕来找文钰的时候,文钰正在埋头作画。 她左手一支笔,右手一支笔,嘴里还叼着一只毛笔,左右留两手同时发力,如游龙走蛇一般。 顾南夕凑上前一看,这左右两手画的图,竟然都是不一样的! 左手的是美人醉卧图,右手是情人相会图。 “夫人,您怎么来了?”文钰眼尾余光瞧见顾南夕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和嘴里的笔,目露兴奋。 顾南夕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善:“我是有事相求来了。” 文钰急忙在铜盆里洗好手,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扶着顾南夕坐下:“夫人有事就吩咐我便是了,又何必用相求二字?” 顾南夕也懒得讲客套话,便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我儿苏云亭,你们是同窗,自然知晓他一心向往江湖之道,然而他的身子骨哪撑得起他的梦想?今天,我才知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志向。” “为何?” 顾南夕轻叹一口气:“这一切都源于他幼时听过的一个话本子。我就寻思,他想闯荡江湖不假,但他的身体着实不行。这万丈高楼都要打好地基,何况武学?” 文钰深以为然:“夫人您就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顾南夕:“我想要定找你定制一个话本子。以蓬莱客的名义发出去。” 文钰就是蓬莱客这件事,顾南夕和文钰都心知肚明,因此文钰对这个请求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行。”文钰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您想要我写什么内容?” 文钰拿出纸笔,打算记录起顾南夕的要求。 顾南夕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故事大纲,于是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故事的主人公就设定为一个身体病弱,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的贵族公子。这样苏云亭看起来才会有代入感,对于其他看客而言,这公主人公虽然出身高贵,但有明显的缺陷。会想着,他都能做到,自己这个手脚俱全的人怎么会做不到?” 文钰刷刷写着字,连连点头:“夫人说的对。” “主人公家逢巨变,家里的田产出了问题。于是主人公前去查看,发现有流民想要抢夺佃农的存粮。于是,他派出家丁护卫,打退流民。” “然而这群流民进退有趣,看上去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明明只有十来名流民,却足足用了三四十名家丁才把他们制服。” “主人公对于追查幕后主使十分感兴趣,却没想到幕后主使狡诈如狐,双方有来有往数回,主人公依旧没查出幕后主使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他在田边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一老者倒在路田地里。主人公心善,于是命人把这名老者抬回院中,悉心照顾。” “老者的脾气古怪,时常刁难人,甚至会对主人公破口大骂,但主人公怜惜他经历凄惨,不以为怒,十分宽容大度。” “在此期间,老者多番刁难,考验主人公。主人公都一一过了关,这时,老者才道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他是前任武林盟主,因遭人陷害,武功尽失,众叛亲离,才沦落至今。” “老者一身武学,没有继承人,他心有不甘,便想着为自己找个继承人。然而,武学之道,家也,国也。想要继承他这一生武学,首先第一点就是要有侠义之心,有爱国爱民之心。” “其次,才是有筋骨的要求。他这一路测验了许多人,很多人倒在了权势之下,也有人倒在了财富之下,更有人一朝得势变,忘记了学武的初心,本来他都心灰意冷,直到遇到了主人公。” “老者把一生所学,悉数传给主人公后,便与世长辞。主人公得了传承,依照老者的遗愿,平定了江湖,把魔教参插在江湖里的势力一一拔除。当一切风平浪静之时,恰逢北面宿敌入侵中原。” 听到这里,文钰的笔一顿,猛然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正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窗外。 金色的阳光自窗户和大门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似乎为她披上一层金衣,犹如神女一般在,发着光,表情充满神性的冷漠和悲悯。 文娱的笔,如有千斤重。 她原本想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得到奇遇,完成梦想的故事。 原来这仅仅是一个开头吗? 是了,侯夫人的疾控计谋深远,心思缜密,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顾南夕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好似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在文钰的心尖上,让她愈发心潮澎湃起来。 “主人公得知军事要镇被北方大军围困,立刻召开武林大会,呼吁众武林人士保家卫国。然而,人人都有私心,并不是每一个武林人士都如此侠肝义胆,最后只有八大门派跟随主人公前去守关。”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数万佛教和尚,奔赴边关。” “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杀我兄弟,我斩你头颅!丐帮四处传递消息,汇报军情。” “救斯民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道士们穿着道袍提着剑,就下了山。” “水网遍大周,漕帮任尔行!漕帮驾驶着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舟船,将南方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边关…… 文钰的眼眶湿润了,一滴晶莹的泪水滴在纸上,瞬间晕染墨迹。 她似乎透过这些简单的文字,看到了战火硝烟,看到了众志成城。 或许,这就是永春侯夫人眼中的未来吧。 “所以,最终主人公打败了入侵的敌人?” 文钰的声音微微颤抖,藏着一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冀。 顾南夕冷漠地摇摇头:“没有,他们失败了。主人公和八大门派的掌门和精英们,在这一战中拼死搏斗,战到最后一滴鲜血流尽,也没有等到援军的就到来,最终城破,北方敌人长驱直入,直抵京都城下。” 哐当! 文钰的笔掉落在地上,滚落几圈,留下乌黑漆漆的墨迹。 “败了?为何会失败了?”文艺不敢置信。 顾南夕轻笑:“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顾南夕调皮地眨眼睛:“没悲剧才能最打动人心。” “那主人公叫什么名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无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主人就叫做云孤城!” 第132章 风靡全城 好不容易把终于把故事说完了,顾南夕顿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而此时,文钰还在那里迷茫着呢喃:“春风不度玉门关……” 妙!实在是妙!文钰决定,要把主人公名字的由来,写进画本子里,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文钰,你在发这本书时,就写着应永昌侯夫人要求定制!” “啊?这样对二郎的效果会不会打折扣?” 文钰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觉得,或许那个没讲完的另一个故事,里面蕴含着惊天风暴,所以永昌侯夫人才会提前做准备,就是不想让自己惹祸上身。 夫人她要扛下所有的后果! “夫人,我没事的!”文钰眉眼坚定,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纵使有千般风浪,大不了抵了这条命去,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她的羽翼有那么多人。 “首先,你的号召力加上我的名声,能让这个话本子得到更大的传播。其次,这个故事和你以往的写作风格不一样,如果只写了你的名字,会引来众多书粉的非议。” 顾南夕是真心这么想的,文钰愿意用蓬莱客的名义写一本定制话本,还是风格迥异的定制话本,何必连累了人家的辛辛苦苦混下来的名声?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表明这是应自己的要求量身定制的。 文钰本想反驳,后来转念一想,难道这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中的一环?担心自己误了永昌侯夫人的布局,于是文钰没再拒绝。 这个话本子有大纲,甚至主人公都十分明确,因此,文钰下笔,十分顺畅。 即便如此,文钰也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字字反复修改,这才把最终的版本交给顾南夕。 顾南夕通宵看完这个话本子,拍案叫绝! 要不说专业的事儿,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自己干巴巴几句话就把故事讲完了,在文钰的手里,引经据点,引人入胜,讲得那个荡气回肠,就连知晓结局的自己,也在看待结局的时候掉了几滴猫泪。 文钰请永昌侯夫人给这本个话本子亲笔题词。 顾南夕哪会这些文绉绉的话?但推不过文钰的热情,只能献丑。 好在她无事之时,会练一练黄庭坚的字帖,颇有一两分纵横拗倔,昂藏郁拔。 “《孤城传》?是的,这不仅是主人公云孤城的故事,也是那一座边关孤城的故事!” 文钰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永昌侯夫人一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自己只是在棋盘里一枚小小的棋子。 文钰不仅不为自己被当成棋子而感到失落,反倒很是骄傲。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被永昌侯夫人用上的。 很快,蓬莱客的新书《孤城传》畅销整个京都。 不仅原来的书迷人手一本,而且各个茶馆,瓦肆全都以《孤城传》为拳头产品,吸引客人。 到处都能听到云孤城的名字。 “你可看了蓬莱客的新书?真是荡气回肠,刀光剑影。跟他以往的风格全然不同。” “看了!看了!我夫人一听蓬莱客出新书,就立马叫我去买了一本回来,翻开一看,竟然讲的是男儿们的江湖故事,就不太感兴趣,直接把书扔给了我。我反倒一看就入了迷。” “蓬莱客要是早露出这一手,我必定成为他的追随者。” “嗨,这你就不知晓了吧,这封面上硕大的几个字,你愣是没瞧见。这《孤城传》是蓬莱客依据永昌侯夫人的要求定制的。” 另一个书迷插嘴道:“难怪我瞧着与往日的风格完全不同,不见丝毫儿女情长,反倒里面的配角个个都生活鲜明。我尤其喜爱那漕帮帮主季遐,虽然粗犷,但十分有侠气!” “我爱的是那丐帮,丐帮子弟千千万,也掌握着诸多消息来源,也不知晓,是不是真的存在?” “既然是永昌侯夫人定制的,那说明丐帮是定然存在的,万万没想到往日我们瞧不起的乞儿,私底下竟然还有帮派。” “这话本子好是好,就是太让人意难平!你们可看到结局了?” “未曾,我刚巧看到云孤城召开武林大会要驰援边关的情节。大结局是什么?他们越孤城可是胜利了,可是受到圣上的褒奖?” 一提到这画本子的结局,看过的人就陷入了沉默,有那感性的男子,还偷偷低下头,用帕子抹眼泪。 “没有褒奖,那云孤城和八大门派全部在边关中以身殉国。” “什么?!为何是这个结局?我不服,快叫蓬莱客把结局给改了!”有壮汉拍桌而起,双目怒瞪如牛铃。 “你找蓬莱客也没有用,你得去找永昌侯夫人呢。”这话一出,壮汉一屁股坐下来,他有胆子去找蓬莱客,没胆子去敲永昌侯府的大门。 这时,有人偷偷过来说道:“这可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你觉得她的故事只是简单的故事吗?” “此话何解?你详细说来。”周围的茶客们也纷纷竖起耳朵偷听,莫非这话本子背后还有着别情? 那人人貌似压低声音,实际上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你可记得这书中最后一句话,那就是北边蛮夷,突破边境,长驱直下,直抵京都!你们想想永昌侯夫人的丈夫是谁?” “废话,那自然是永昌侯。” “那永昌侯现在又在何处?” “十多年前就开始镇守边关……”说话之人似乎恍然大悟,不由得心中一惊,“”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边关有变?” 那人连连摇头:“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可他那眼神中的笃定,貌似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是了!定是如此!永昌侯夫人这是在告诉大家,边关出事了!” “不得了!不得了!”似乎是在印证众人的猜测,一个行商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满眼的惊惧怕黑暗:“永昌侯,永昌侯他。……” “他怎么了?”众人追问。 行商磕磕巴巴,浑身抖如筛糠:“我在回京都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永昌侯的军旗,他率着大部队向京都而来!” 身为边关守将,没有圣上的许可,怎可轻易离开驻地?! 率着大部队离开驻地,要么是要反叛,要么就是边关守不住了! 第133章 棚户区 行商说完这个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去把货物低价甩卖,同时变卖自己在京都的房产。 这房子就是再贵,一遇到战乱,那也是一文不值,尤其是北面蛮夷行事蛮横,他们向来是抢一把就跑。 到时候对着京都燃烧上一把火,自己毕生的心血可就复制一句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一时间,各地行商们纷纷变卖房产。 什么北面蛮夷侵犯大周。 什么北蛮夷已经突破防守线,永昌侯大败而归。 什么大家都开始卖房子,准备南逃,圣上也准备去。 一时间,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京都百姓们人心惶惶,有房子有条件的,便把房子低价卖了出去,准备投向投奔江南的亲朋好友。 没有条件的,只能节衣缩食,打算把铜钱换成银子或者金子,准备穿在裤腰带上,或者是纳在那在鞋底里,准备万一有战乱,好随时逃跑。 在各种,百川书院,百味饭店和永昌侯府别树一帜,他们正常营业,正常上下学,好似流言是假的一般。 由于流言的影响,京都的房价库库直掉。 有一些不讲理的人家,直接聚众闹上永昌侯府的门。 “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说房价上涨的是您,如今房价低成这样,应该为我们负责!” “没错,凭什么不收我们的房子?!反正侯夫人已经盘下那么多房子,也不差我们这一间两间。” “今天你不收一下我们的房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老天爷呀,不给我们穷人活路啊!” 人群哭天抢地,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大着肚子的孕妇,他们衣衫整洁却老旧。看上去不是很富裕。 永昌侯府大门前的人越聚越多,有来瞧热闹的,也有来想借机分一杯羹的。 人性之恶,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京都的一处三层高楼上,有那么几位衣诀飘飘的男子,坐在视野开阔的三楼饮茶对饮,他们看向永昌侯府的方向,不断讥讽。 “不愧是您,略施小计,就叫顾南夕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作泡影。” “没错,顾南夕不就是仗着自己名声好吗?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民心易变,我们只要用扇子这么一扇,她就会由天上掉落到泥里。” “不仅如此,大人先是让顾南夕花大笔银钱压在房子上。此时,她若是消停点儿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出一本《孤城传》,这是讽刺谁?!” “人家想作死,咱们拦也拦不她。所以我们就能借着《孤城传》的东风,洒下京都要被攻破的流言,以此让京都房价大跌。” “此时咱们再怂恿这些民众,去找顾南夕卖房子,哈哈,我看顾南夕哪里还有那些钱!” “这次顾南夕偷鸡不成折把米,好叫她知晓,这天底下还没有聪明人!以后让她少蹦哒点,安心于后宅!” 男子们对自己的计谋得意洋洋。,区区一个顾南夕罢了,姿态摆得那么高,真当大周朝没有人了? 酒巡过后,有人醉眼朦胧,眯着眼睛问:“有传言,说永昌侯要回京都了,可是真的?” 他的同伴,头一上一下地点着,脸颊挂着两朵红云:“京都百姓们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你说今儿个天边要下雨,转眼就能给你传成,整个京都要被雨淹了。信他们做甚?” 这时,有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问道:“顾南夕这女娘运道有点邪门,这群百姓卖的房子不会涨价吧?” 他身旁长得瘦削,但浑身挂满金银珠宝的男子,拍拍他的肩膀,财大气粗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人住的全都是棚户区,那地方,届种地种不出什么来。普普通百姓都不稀得往那边去。不可能会涨价的。” 永昌侯府内,绿梅总算等到顾南汐睡觉醒来,一边给顾南曦穿衣服,一边目光,李满是焦急之色。 “主子,不知何人撺掇不少老百姓,聚在咱们府门口闹事呢!” “什么情况?”顾南夕睡眼朦胧,脑子一时没反过神。 绿梅的小嘴儿嘟嘟嘟,就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全说出来。 “那些人全是京都西南角的棚户区居民,他们受人指使,要求我们买下他们的地和房子。” “西南角?”顾南夕还没真真没去过那地方。 绿梅介绍道:“那一块儿,在前朝战乱时曾是万人坑。咱们京都很少有人愿意去那里建房子。只有那些实在是没有招的人,才会在那儿搭个小草棚。” “后来,那一块儿越聚越多,就逐渐成了棚户区。那房子风一刮就倒,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开口叫我们买房的?” 听到这里,顾南夕脑海里浮现两个大大的字,拆迁! 这京都眼瞅着越来越繁华,人口乌泱泱地往京都聚集,人口密度比后世的首都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狮子大张口了?”顾南夕怀疑的地问。 “价格比市价还要低一些,只不过那地方就是白送,也没有人愿意去住,那价格再低又有什么用?”绿梅不屑地撇撇嘴,就那地方,谁会买呀? “总共多少钱?多大面积?”顾南夕直觉,成为收租婆的美好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钱嘛,总是不经花的。 她虽然有农庄,但也不忍心向那些佃农收太高的税。 若遇上灾害之年,还不仅要免租,还得给他们补贴,天天免得饿死。 所以光靠农田的产出,除了让府里多一些新鲜绿色无污染的蔬菜水果,其他的真挣不上多少钱。 在商业发展如此繁华的大周朝,要么做生意,要么做收租婆,这才是来钱的道道! 自己受不了那跑商的辛苦,就只能投下本钱,去做那收租婆。 绿梅歪着脑袋,想了想:“估摸着也就上百亩吧。也就百来亩,居然敢要价两万贯!” 顾南夕闻言,猛地跳起来,宋朝官田一亩要两百贯到三百贯,一百亩耕田,也就是两万到三万贯。 这群人是把自己的房子以农田的价格,卖给顾南夕。 在其他人看来,是在痴心妄想,在顾南夕眼中,这可是个大大的便宜! 自己看中的哪是他们的破草棚,名人看重的是他们的地呀! 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 “买下来!”顾南夕大手一挥。 第134章 别人笑我太疯癫 “什么?永昌侯夫人同意买下我们的房?” 打头的闹事者,睁大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原本是打着活马当死马医的主意,寻思,不能把房子卖出去的话,也能蹭点东西。没成想,居然天降大馅饼,有如此好事! “卖!我卖!” 众人一窝蜂地涌到绿梅面前。 挥舞的地契就好像白色的雪花,闪得绿眉眼睛生疼,然而比眼睛更疼的是她的心! 那是地契吗?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买了棚户区作甚? 这件事,很快又在京都掀起一阵浪潮。 福全茶楼的茶客们是彻底看不明白了。 “不是说那蛮夷打进我们京都吗?怎么永城侯府人还买下棚户区呢?” “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宋大,您快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宋大翻了个白眼,心里在盘算着这段时日赚下来的银钱:“我哪知道那些大人物们的想法?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大腿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端看你们想抱哪条大腿罢了。” “宋大,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动作了?” 宋大嘿嘿一笑,倒也不瞒着大家伙:“既然永昌侯夫人想要要买下棚户区,那我也跟着去凑个热闹。今日虽然大部分棚户区的人都去闹了事,但还有那么几个没得着信儿的,还在棚户区里待着呢。” 其他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嗤笑:“你们早听我的,高价把房子一卖,多潇洒?!” 宋大但笑不语,个人有个人的命,他就是要跟着永城侯夫人喝点汤。 当顾南夕捧着好几大盒子地契,嘎嘎乐得直流口水的时候,姝瑶求见。 顾南夕正了正神色,整理好仪态。笑得跟弥勒佛一般:“请快邀请!” 若不是姝瑶想要进军房产界,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眼瞅着这三个儿女,个个都张着大嘴,等着钱投资,光靠个人是这点儿嫁妆,还指不定能撑多久。 所以为了日后高质量的摆烂生活,顾南夕还是得想法子挣点钱才行。 姝瑶穿着一袭红袍子,像朵人间富贵花似的,走了进来,只是那银盘般的脸上满是挂满了歉意:“侯夫人,我给您添麻烦了。” 顾南夕摆摆手:“哪有什么麻烦?没有麻烦好的很。” 姝瑶吸吸鼻子,最近她的日子也很是难过。 她爹爹得知京中的流言后,成天在家唉声叹气,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是最严厉的控诉。 姝瑶试图跟她爹爹解释,这京都房价真的很有潜力。但这话说出去,只叫人徒增笑耳罢。 “侯夫人,如果没有战乱,京都房价一定会上涨的!”姝瑶红着眼眶,眼泪欲掉不掉。看上去惹人怜爱。 “那是自然!我若不是坚信房价会上涨,如何会买下这么多房子?”顾南夕不假思索道。 这大周朝的京都,跟自己原世界中大宋朝的汴京差不多,人口稠密,商业繁华,是整个大周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这种季城市,只要有人口流入,那就必定会上涨的。 至于北方蛮夷攻到京都,在原着中一次也未曾提到,那就说明,至少在永昌侯府被灭门之前,这安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是京都有流言……”姝瑶欲言又止,又想知道答案,又觉得这般刺探秘密好像不太好。 顾南夕的神色一僵,这大周朝京都百姓,哪哪都好,唯有一点,说风就是雨,说雨就是灾,这脑补的比后世的网民还要夸张。 自己就是流言的受害者。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只要你坚定心中的想法,何惧他人如何评判?” 姝瑶微微一愣,永昌侯夫人的意思是,莫非这流言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只为了打的打压房价好收割一波! 高手啊高手!自己只想捡个漏而已,瞧瞧人家一出手,就搅动整个京都的房价市场! 怪不得人家被称为大周第一智者! 自己果然还是小家子气了些,只拿下区区十二间商住宅和商铺就已心满意足。 自己日后,必须要向永昌侯夫人学习! 顾南夕也不知道姝瑶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姝瑶的表情由若有所思,到佩服,再到崇拜,紧接着就变成了坚定不移。 姝瑶对着顾南溪深深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姝瑶受教了。” 随即,她大步离开永昌侯府,背影如青松般坚韧。 顾南夕总觉得她的受教,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顾南夕晃了晃头,算了算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哪管得了那么许多? “什么?!顾南夕居然拿下了棚户区?!”三层高楼内,一山羊胡须的男子皱着眉。 “莫非她知道这是我们的计谋了,想趁机低价收购京都的土地?“ 山羊胡须男子则反驳:“这不正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吗?用各种位置不好,房屋不甚好,涨价潜力不大的房子,牵住她的步伐。即便他拿下棚户区,挽回自己的一点名声,但她的钱也全压了进去!那些位置好的住宅,我看她如何出手拿下?” 富商模样的男子也开口道:“京都好的宅子,大半被我们拿下了。即便流言被澄清,京都房价回暖,赚大头的也是我们,就西南角的那个棚户区便是放在平时,也是无人想去买的。顾南西的那上万贯,纯属打了水漂。” 其他人哄堂大笑,跟着附和:“那顾南夕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一个便宜,殊不知她已掉入我们的陷阱中,作困兽之斗!” “毕竟是一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是京都的土地,每一块都能寸土寸金!” “大周第一智者不过如此。” “那只不过是吹捧出来的名声罢了!同她交手的,只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吴山长之流,这才让她占得上风。” “没错,我们就静静瞧着她跌个大跟头好,叫他知晓,做人要低调,勿要猖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见到的流言澄清的那一刻,京都的房价库库上涨,唯独顾南夕手中的住宅和房子,尤其是棚户区,趴那儿不动,顾南夕欲哭无泪的场景。 第135章 当话本子照进现实 当一群人躲在暗地里,暗戳戳地等着看顾南夕的好戏,顾南夕也睁大了眼睛,在看自家好二儿的好戏。 《孤城传》在京都掀起一番又一番浪潮。 有的人从中看到了天下大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义薄云天,也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一条活路。 总之每个人都从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例如苏云亭。 “阿娘,咱家的田庄在哪儿?你看妹妹又要打理府中事务,又要打理她的百味饭店,实在是太辛苦了,而我是闲人一个,也想替阿娘和妹妹分忧。” 苏云亭蹲在顾南夕脚边,殷切地替她捶脚,只是那力道比起绿梅来,差远了。 “你看过《顾城传》了?” “那是自然。阿娘和蓬莱客联手合作,制作的话本子风靡全京都,便是那三岁小儿也是听说过云孤城的。”苏云亭心中感动不已。 阿娘果然是最疼爱自己的,见到自己在武学一道上迟迟没有进展,又顾及自己的自尊,不好多言,于是借着云孤城,告诉自己许多事。 例如,若要成为高手,就必须要去田里转一转! 顾南夕狐疑地看了苏云亭两眼,见他自信十足,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想来他应该是能明白,武者,侠也,家国也!爱国爱民才是真正的大侠,跟武力值无关。 “绿梅,去把我嫁妆里的田契拿过来。”顾南夕的田地,不算多也不算少。 苏云亭接过去一看,惊诧道:“咦?原来书院附近的农田竟然是咱家的!” 紧接着,苏云亭恍然大悟:“难怪当初那个老农,愿意把那块地卖给咱们,原来他算是咱家的佃农啊!” 原主不是个刻薄贪心的人,她收的田租向来是取京都的中等值,不高不低,也不惹人眼。 当顾南夕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一年京都的达官贵胄,集体把田租往上抬了一成。 顾南夕忙于摆烂,懒得交际,故而并不知晓此事。 等她知道此事的时候,又懒得去追加田苏,故而依旧是按照原本的惯例收田租。 两番比较之下,顾南夕竟然成为整个京都田租收的最低的那一户人家。 顾南夕并不知道,农人们十分愿意去当她家的佃农,主家事少,背景强大,而且田租收的还不高。 佃农们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种着田,一年下来,不仅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能余下不少粮食。 顾南夕考虑到苏云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于是特意叮嘱他:“你去田边转转就行了,莫要插手农事。咱家的粮食蔬菜还得靠店里的地里的产出呢。” 苏云亭粗粗一翻田契,就知晓自家田地的大概范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放心吧,阿娘,我只是去寻一寻。” 苏云亭咽下接来的话,阿娘自来不喜自己提江湖之事,那自然不能让她知晓,自己的本意,是想去寻那神秘背后之人。 云孤城双腿不良于行,都能在神秘人的指挥下教导下,守住孤城整整两个月。自己手脚俱全,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阿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出一个李老大,那说明她肯定跟武林高手们有联系! 说不定,这就是阿娘暗戳戳地给自己的指明道路。 之所以不说明白,纯粹是对自己悟性的考验! 苏云亭辞别顾南夕,便坐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径直朝京郊而去。 乡间小路,视野空旷。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淡淡的烟雾,在田野街萦绕,像丝线一样,一缕一缕的。 苏云亭停下来,走下马车。沿着田埂,一步一步地溜达,眼神却在四处张望。 “苏二郎,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村庄门口的耿大娘,一抬头就瞧见了这个弱柳扶风的公子哥。 因担心他掉到田埂里去,耿大娘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苏云亭笑着摆手拒绝:“多谢大娘,不用管我,我就是来转一转。” 耿大娘了然:“近日来,因《孤城传》的盛行,不知道少年郎,都上田里来寻神秘老者。您不会也是……” 苏云亭闻言,心中不由急切起来:“”他们可寻找了?” 耿大娘嗨了一声:“连流民都未曾见一个,上哪去找那神秘老者去?再说了。我们可不是《孤城传》里的那个村庄。” 耿大娘得意的挺起胸脯:“我们可是有护护卫队的。” 苏云亭顺着耿大娘的视线望过去,只见1十来个壮汉肩上扛着锄头,排成一条直线在村庄各处巡查。 “这是何人组织的?”苏云亭一打眼就瞧出这些壮汉的不同,他们的步伐一致,间隔一致,看上去训练有素。 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的精气神!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 苏云亭甚至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什么叫做杀气。 耿大娘不好意思,但又想显摆一下,便故作矜持:“这都是我家那死老头子搞出来的。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老头?苏云行的心中一动:“可否给我引荐一下?” 耿大娘被引荐一词,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这苏二郎君是想要见自家老头。 她朗声道:“说什么引荐不引荐的,您要见他,我唤他过来就是了。再说了,你们应该是见过面的。” 说完,耿大娘冲着村庄里冒着炊烟的那院子,大吼一声:“老头子,出来见客了!” 响亮的声音惊走村庄外边溜达的鸡群。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瞎嚷嚷什么?什么客人,值得我出门去迎?” 只见一个满脸沟壑的老者,手拿着一把旱烟杆,慢悠悠地推开门。 “是你?!”苏云亭一眼就认出这老汉,就是把百川书院那块地卖给自己兄长的老农! 电光火时间,数个念头一一在苏云亭的脑海中回响。 当初大哥在选择百川书院地址的时候,阿娘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于是,自己一群人遇到了这老农。 十年来,各种势力都找过他,要买下来他的地,他均不同意,却偏偏在得知自己等人是永昌侯府的人之后,便同意卖了。 这一次,阿娘还特意写下《孤城传》,引导自己来田地里。 莫非这老农是大隐隐于市的高手?他其实是阿娘的人? 第136章 三顾茅庐 青绿的田野上,一名老农背着手,身后一杆烟枪,冒着缕缕青烟。 那稳健的步伐,尽显着高人风范。 而这身影和记忆里在石头上,讲少年英雄故事的老瞎子,似乎重叠在一起。 苏云亭的视线似乎是在看向老农民,也似乎是在看向《孤城传》里的神秘高手。 这一刻,他悟了,他真的悟了! 他终于知道阿娘的良苦用心! “老人家,敢问您尊姓大名?”苏云亭大步朝老人走去,定定地站在他面前,恭敬地行礼问道。 老农猛地被行这么大个礼,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地变大:“苏二郎君,你这是在作甚?” 苏云亭咧嘴乐,腼腆得像个邻家少儿郎:“我想让老人家教我习武。” 哐当! 老农的烟杆子一时没握住,直接掉在泥地上。 老农心疼的得弯腰捡起来,连着摸了好几下,这才回道:“苏二郎君,你找错人了,我不会武。” 苏云亭微微皱眉,沉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晓了,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吧,就像阿娘一样。” 老农的眼睛睁的更大了:“我何德何能,能和永昌侯夫人相提并论。” 一旁的耿大娘看到这一幕,笑得花枝乱窜“苏二郎,你是不是误会了?村里人谁不知道我家老汉的德性?你让他在后边暗戳戳地出一些小伎俩,他倒是挺擅长的,你让他正面独杠,那还不如指望我呢。” 老汉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这么壮硕的媳妇,不都是我喂出来的?” 耿大娘笑着捶他一拳,直把老汉捶个踉跄。 但在苏云亭看来,这是这夫妻俩故意演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念头。 苏云亭自信一笑,自己别的不行,缠磨人的功夫,那是全侯府公认的。这老汉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我还会再来的!”苏云亭撂下这一句话之后就坐上马车回了府。 他得好好合计合计,该拿什么打动这位世外高人的心。 耿大娘一头雾水:“这苏二郎还来作甚?他莫不是真以为你是什么世外高手?哈哈,你要是那高人,我就是那天上的王母娘娘!” 老汉的脸色一僵:“休要胡说,真得罪了天上的神仙,我看你害不害怕。” 耿大娘腰身一扭,壮硕的身体,撞了老汉一下,这才往屋里去:“我得罪天上神仙的前提是,你是那高人,你是吗?” 等耿大娘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老汉这才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拜了拜,嘴里轻声呢喃:“妇道人家,口无遮拦,诸位神仙莫怪。” 第二日一大早,老汉正打算牵着牛去后山草地上,寻些汁水鲜嫩的青草。 然而,一打开院门就发现,苏云亭带着一列小厮恭敬地守在院外。 小厮们个个手捧着绫罗绸缎,或者精致的木箱子。 在金灿灿的朝阳下,愈发夺人心魄。 而这一幕,也叫早起的村里人看傻了眼。 “苏郎君,你这是在作甚?”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第137章 缠人精苏云亭 太阳东升西落,京都百姓的日子,一如既往地繁忙热闹。 边关被破的流言,起初还能让百姓们惊慌不已,然而,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百姓们也都躺平了。 敌人来不来,也不耽误自己挣钱。 今日的饭食有着落了吗? 明日的活计找着了吗? 儿子的聘礼,闺女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敌人若真来到京都城下,到时候再铺盖一卷,包袱一背,溜之大吉就是,何必影响现在的心情? 三层高楼上的男子们,见流言无论再如何猛烈,京都百姓都归然不动,于是只能作罢。 但京都百姓们向来是不缺乐子的,即便没有,找也得找出来一个! 苏云亭三顾茅庐的故事迅速被传开了。 “这苏家二郎本就喜欢那些江湖故事,永昌侯夫人定制的一本《孤城传》更是合了他的口味。这不,他便效仿了孤城,非要认定那耿老汉是绝世高手!” “唉,我和耿老汉打了十来交道,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不是高手吗?你让他出点阴招,他的坏主意,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你说要是打起架来,他第一个开溜。” “可不呗,当年的绝世宝藏弄得沸沸扬扬。那么老些贼子明里暗里,霍霍他的田地,也没见他打一个屁出来。若真是高手,刷刷两下子,不就把那些贼子按倒在地?” “这苏二郎,我瞧着比苏大郎还要让人头疼。也不知道是苏家的风水出了问题,还是顾家的风水出了问题,这一个个的,怎么就如此让人操心?” 宋大:“《孤城传》说不定真的别有深意,毕竟这可是永昌侯府定制的。” 其余茶客,因被打脸太多次,也就不再反驳了,反正事实如何,接着往下瞧便是。 因为想瞧热闹的人多,村子里的生意更红火了。 “耿老汉,你对苏二郎温柔着些,别一下子把他吓跑了,这可是关咱们村的生计。”村长特意跑来耿老汉家,叮嘱一二。 耿老汉一脸苦笑,冲村长努努嘴。 村长顺着耿老汉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本来宽敞的小院。如今变得挤挤巴巴。 负责做饭的耿大娘,正坐在小院中的木凳上,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等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高声喊:“快住手!什么人家做个菜,竟要倒那么些油!” 耿大娘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一身形单薄但面容姣好的男子,施施然地走到她身旁:“师娘莫着急,我来买。” 耿大娘的呵斥,一下子堵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胀得面红耳赤。 村长却耳尖的听到一句师娘,转向耿老汉,三步并做两步,把耿老汉拉到一边,悄声说。 “我让你对苏二郎温柔些,没让你骗他!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整个村子都有恩情,你这样,叫我们如何面对侯夫人?” 耿老汉喊冤:“我可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这全是苏二郎自己说的。” 说完,耿老汉嘀嘀咕咕:“你有那本事,你把苏二郎拉走!他就像个狗屁膏药似的,粘在身上,甩都甩不下来。” 村长愁眉苦脸,这苏二郎的事迹,满京都谁不知晓? 他想要学武都魔怔了,1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耿老汉,你最厉害的不就是肥田种田?要不然你去教他这两招?” 耿老汉觉得这招有点损,但好像除了这招也没其他办法了。 村长:“这苏二郎身子骨薄弱,不像咱们村里的小子,漫山遍野地跑。我看他就是缺乏锻炼!” 耿老汉搓搓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目光闪烁:“这不太好吧,他可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 村长重重地拍耿老汉的肩膀:“这苏二郎跑咱们村里,来找你拜师学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永城侯夫人能不知道信儿吗?以她的能耐,她能不知道你是什么纯色?侯夫人既然没有阻止,那就说明,你身上肯定有苏二郎可学之处!” 耿老汉心下一咯噔,自己身上有那么多秘密,莫非永昌侯夫人全都知晓? 若真是这样,自己还真不能轻易地就把苏二郎给打发走。 村长继续道:“你看这苏二郎拜师学艺的心多真诚,对你多孝顺啊,一个富家公子哥都愿意为你下厨房。” 耿老汉:“可不是他亲自下的,是他从百川百味饭店借了个厨子来。” 本想在耿老汉家里蹭一顿饭的村长闻言一顿,顿时打消了念头,这百味饭店,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起的。 “别管那么许多,这不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吗?再说了,你看看你这院子打扫的多干净。” “他从永昌侯府带来的小厮干的。” 村长环顾四周。继续道:“你那破旧的屋顶都被修葺好了。” “花钱从市场上雇瓦工来干的。” 村长恼怒,瞪着一双大牛眼,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晓事?你还真当他是那普普通通的学徒不成?非要让他为你白干活三年,为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一个侯府郎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甭管他是不是自己亲自干的,那不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耿老汉心里不服,想当年,自己拜师的时候,那是三跪九拜,当了足足三四年孙子,这才学了一招半式。 “师傅,师傅,你快过来,这是你最爱喝的烧酒。”苏云亭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耿老汉的胳膊。 耿老汉面色一僵,想要把胳膊抽出:“男子汉大丈夫,莫要腻腻歪歪。” 苏云亭哪能听他的,反倒搂得更紧了:“快来快来,村长你也跟着一道来,我们一起喝几杯。” 耿老汉除了同自家媳妇儿,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一时间浑身不自在,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享受苏云亭的这番亲近。 坐在饭桌上的耿老大的几个儿子们,瞪大自己的眼睛,爹爹这是怎么的了?平时对我们不搭不理。 耿大娘也是翻了个白眼:“你爹爹就是瞎讲究,平日里总让你们讲规矩,要做男子汉样,不许腻腻歪歪,结果他却最吃这一招。” 耿老汉的儿子们后悔不已,若是早认识苏二郎就好了,以前自己挨揍时,学他这样缠歪爹,不就能少挨一顿揍? 第138章 含光派? 一番酒巡过后,耿老汉顶着一丝醉意,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苏二郎,你若想拜在我门下,必须先要遵守我们的三条门规。” 村长差点儿被呛死。这梗老汉又想瞎咧咧些什么? 苏云亭喜出望外,放下酒杯,坐直身体,郑色道:“师傅,你莫说是三条门规,就是千万条,只要能传授我真本事,我都能遵守。” 耿老汉的气势发生惊人的变化,他不像是田间悠然散步的农人,而是像一把尘封许久的利剑,杀意凛然。 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 “第一条,但凡我们,必须遵纪守法,不得作奸犯科,欺辱百姓,以强凌弱。” 苏云亭抱拳:“是,师傅。” 耿老汉声音沉了沉:“第二条,要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 苏云亭想了想,回答的十分周全:“只要门派不做违法之事,不对我永昌侯府不利,这一点我能做到。” 耿老汉倒也没非让苏云亭在亲人和门派中做选择,而是继续说:“这是最后一条。” 他神色顿了一顿,语气森然:“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此言一出,就连村长都惊骇得目眦欲裂:“耿老汉,莫要胡说!” 说完,村长还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只是警告在场的众人。 “方才,耿老汉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可知道了?” 众人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 只有苏云亭意气风发,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向老汉:“我永昌侯府镇守边关多年,此事我义不容辞。” 耿老汉却不信的:“你不是一心向往江湖?” 苏云亭咧嘴一笑:“先赶走他们,我再去闯我的江湖。” “好,你要记下你所说的话。我们的门派叫含光派,掌门信物是含光剑。” “含光剑?承影剑,含光剑,宵练剑,并称为商天子三剑。”苏云亭心中一惊,这门派自上周便开始吧。 果然,耿老汉的目光悠远,声音如同穿越了滚滚时间长河:“我们门派。自商末周初便存在了。期间一度经历了秦王灭六国,大汉驱逐匈奴。几经战乱,我们最后决定把门派定在幽州。” 苏云亭和其他人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幽州,那不正是大周朝割让出去的十六州之一吗? 怪不得,耿老汉对北面的敌人有那么深的恨意。 “那其他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们在哪?”苏云亭轻声问。 老汉的眼眶湿润了,他拿起一杯酒,仰头惯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觉压下心中的酸涩。 “埋骨幽州。” 苏云亭突然想起《孤城》中,那和云孤城一起镇守边关的八大门派。莫非这是真事儿? 只是没有说出真的门派之名,而是杜撰了几个其他门派。 如果说含光派是八大门派之一,那么云孤城又是谁? 刹那间,苏云亭觉得阿娘的身边埋藏着无数的谜团和迷雾,自己原以为拨开了第一层云雾。没想到,里边是一层又一层,叫人看不真切。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不得不折服后院数十年?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没选择和离?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突然撕下伪装,露出锋芒? 苏云亭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的王阿娘总说自己是这永昌侯府最聪明的人,可是自己却连阿娘的一点用意都看不明白。 “师傅,你可认识我阿娘?” 耿老汉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曾经深受永昌侯夫人的大恩,无以为报。” 闻言,苏云亭直抽冷气,串上了! 一切都串上了!这是阿娘故意引自己前来,获得这份机缘啊! 至于阿娘是否还有后招。那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 认下一个徒弟,耿老汉心中酸涩又畅快。 一群人再次喝第二轮酒,直到太阳西落,染红了整片山头,苏云亭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尽头,村长哐当一下,照着耿老汉的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作甚这么忽悠苏二郎?还有什么含光剑,含光派,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若不是你我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我也差点被骗了过去。” 耿大娘心疼自家汉子,急忙插到二人中间:“这苏二郎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不编得像样点儿,他哪能信?” “忽悠就忽悠了,作甚和那幽州扯上关系?那等军国大事是我们能插手的?” 耿大娘昂脖子道:“莫忘了永昌侯夫人的那场书院考核,!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便是提了,又能如何?” 村长气得手指一点一点的:“女生外向,你就护着他吧。” 耿大娘的脸就像六月的天,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小弟,这个是你姐夫,在你的外甥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村长拿这个大姐没办法。又知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事儿,还得跟村里人一起合计合计,别叫这谎被戳穿了。 村长也告辞离开了,耿大娘这才转过身一把揪住耿老汉的耳朵,气囊囊的。 “你个口无遮拦的老货,你可知道你差点闯下多大的祸!你说万一,这苏二郎真去上了战场,想要收复幽州,你到时候如何跟永昌侯夫人交代?” 耿老汉焉哒哒地润抽烟,任由耿大娘把他的耳朵左拧右拧,拧的痛红。 耿大娘见状,长叹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你外出的那十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回来就蔫巴巴的,若不是你后背上的胎记没有变,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在耿大娘不满的亲骂声中,耿老汉一个人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独自看着西边的太阳落下,皎洁的月光升起。周而复始,永恒不变。 记忆深处里的刀光血影,血染大地,也在这一刻,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或视死如归,或满目狰狞的面容,就像一条条的毒蛇,撕咬着自己这颗苍老的心。 耿老汉倒了一壶酒洒在地上,轻声呢喃:“还是有人记着你们的。还把你写们进了画本子里。好多人都在看呢,都说写的极好。” 第139章 一起来种田? 成功认师的苏云亭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一路飞回永昌侯府。 “阿娘,阿娘,大兄,小妹,你们在哪儿?” 苏云亭一路跑,一路高声叫唤。 顾南夕正在和绿梅研究,如何过春社。这春天来了,踏青露营不能少! “这是怎的了?欢喜成这样?”顾南夕问苏云亭。 他脸上的喜意几乎要化成蜜汁,流淌下来。 受他的情绪感染,顾南夕不由地浮现出笑意。 苏云亭一把搂住顾南夕。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的身量就像抽条的竹子,噌噌直往上涨,现今已经比顾南夕高出半个脑袋。 “多谢阿娘,还是阿娘最疼我,我终于成功拜师了!” 不等顾南夕细问,苏云亭自己就眉飞色舞的把自己如何三顾茅庐,如何缠膜耿老汉,耿老汉最终同意收自己为徒,并且立下三条门规让自己遵守,这一系列的过程全说了出来。 “阿娘,您埋藏的也太深了些!没想到耿老汉竟然是八大门派之一。你何必要杜撰好几个门派,不直接把含光派写进去?莫非就含光派覆灭的背后,还有隐情?” 顾南夕一脸震惊,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自己只不过是把好几本武侠小说拆碎融合在一起,并不是在影射当今现状啊! “阿娘,我就知道您是个有大抱负的!从百川书院考核,那时您就在下这一盘棋了吧!再借着《孤城传》,讲侠者,家国也!是想融合江湖人士,共同抗敌,也是想激起百姓们的侠义之心!” “幽州既然有含光派,那必然还有其他各种门派!他们见到自己抗敌的事,被你写进书中,必定会心存感激,前来投效!” “我光想着您是主战派,万万没想到,您居然想收复十六州!是儿子格局小了” “阿娘,您放心,您既然有这般的志向,儿子也不能堕了您的脸!待我功成那日,我一定会率兵收复16州!” …… 苏云亭的一张嘴如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嘟嘟个不停,让顾南夕都找不着插话的机会。 而随着他的分析越来越能自圆其说,院子里的绿梅和其他侍女们惊叹连连。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夫人啊。” “这么大的雄才伟略,何人能及?” “谁说女儿不如男?就咱夫人,我看这世间没几个男子能比得上咱主子。” 在一阵夸赞声中,顾南夕越来越沉默了。 大周朝的困境和自己全世界中的某个朝代是极其一致的,如果自己动作让他们误会了,产生了收复之心,这口锅,自己也不是不能背! 沉默就是默认。 顾南夕的态度给了众人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这也叫苏云亭的拜师学艺之心越发坚定。第二日清晨,他早早的便起了床。 “师傅,师傅,我来了。” 苏云亭兴致勃勃地守在院门口,探出头去,朝里边喊道。 耿老汉穿着一双草鞋,溜溜哒哒地打开院门,递给苏云亭一个锄头。 “咦?师傅,咱们今日不上课?”苏云亭正准备把锄头交给身旁的小厮,却被耿老汉喝止。 “自己扛着!这么一小段路,还要别人帮你拿?” 苏云亭听话地自己扛着锄头,倒也不重,就是苏云亭肩膀上的肉嫩,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觉得左肩有些红肿发疼。 “今日我就教你第一课。” 苏云亭竖起耳朵听。 “锄地!这种田吧,本就是靠天吃饭,这土地肥沃就容易杂草丛生,因此我们要锄地,免得那些杂草跟着稻苗抢养分。” 苏云亭揉揉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前面一望无际的稻田,忍不住问道“师傅,您是不是教错了?我不是来学种地的。” “我最擅长的就是种地,你学还是不学?”耿老汉的语气淡淡的,大有一副爱学学,不爱学滚的架势。 苏云亭想起云孤城学艺前,不也是经过百般刁难? “啊,我懂的,这是您对我的考验!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会不怕吃苦,不怕累!”苏云亭撅起屁股,学着耿老汉的模样,哼哧哼哧在田里挖起草来。 他这笨拙的模样,很快就成为村里一景。村民们笑着打赌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师傅,太阳已经出来了,咱们要不回去歇歇吧?”苏云亭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耿老号抬头望了望,这太阳离正午还远的很,便头也不抬地继续。 苏云亭瘪嘴,但一想到含光派是自周起就,流传下来的门派。历史如此久远,定有不少绝世武功,于是开始沉下心来继续除草。 不得不说,这杂草的生命力就是比稻米强。 稻苗长不到的地方,它都长到了。稻苗长的好的地方,他们也跟着抢,着实是恼人。 就在苏云亭干活干得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即将昏迷之际,耿老汉终于开口道:“先休息一下。” 苏云亭浑身一软,在小厮的搀扶下,捂着自己的后腰,一瘸一拐地来到大树底下乘凉。 苏云亭原以为,经自己这一上午的劳作,少说得拔掉一亩地的草啊!没成想,放眼望去,自己完成的那一小片田,是如此不起眼。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农人的生活真是不容易呀!” 苏云亭一边念着,一边用眼尾光去瞧耿老汉的反应。 耿老汉的反应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端着大陶碗,小口小口喝着水,气息平稳,好似没感受到一点点的疲惫。 “继续,今日必须要把这一块地给出来!” 苏云亭焉哒哒地跟在耿老汉身后,忍着酸痛,继续弯腰拔草。 这一干就是一整日,直到太阳落的西,苏云亭这才收工。 耿老范汉连饭都没留一下,直接让苏云亭回府去了。 这一夜永昌侯府的上空,响彻着苏云亭的哀嚎。 “轻点儿!轻点儿,痛死我也!” “主子,明天你还去吗?要不休息一日?” “真男人从不叫苦!快去把我上次被黄娘子揍时,她送我的药油,给我拿来!浑身都给我抹一抹!” 苏云亭再如何嘴毒,那也是绿梅从小看着长大的。 见他如此惨状,绿梅免不了心疼:“主子,咱们要不去寻那老汉说说,手段放轻柔些?” 顾南夕看向苏云庭的院落:“”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他选的路,就得走下去。” 第140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 绿梅还想再说什么,顾南夕瞅一眼天上的太阳。 春日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一份热意。 顾南夕示意下人们把竹椅搬到阴凉处,这才开口道:“等天气阴凉些,我们再去看看。” 绿梅自然是心疼自家主子的,于是不再提。 时间过去了两日,是一个大阴天。 顾南夕瞅瞅天边阴沉的云,苦恼不已:“眼瞅着就要下雨,我们去了也是白去,这天气适合窝在院中睡上一觉。” 听话要听音,绿梅哪能不知道,这是主子懒病又犯了,不愿意出门,于是贴心地为顾南夕准备好吃食。 “阳光正好,适合种花。” “春风徐徐,不宜出门。” “今日我累了,明日再去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顾南夕这一拖,就是拖过去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时间里,顾南夕摆烂摆得如痴如醉,竟胖了好几斤。 顾家三兄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京都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每日过城门的时百姓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过来。 京都的城门口,总会聚集着一些闲汉,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唠着闲嗑,眼神却有一搭无一搭地关注着城门口。 有年长的闲汉悉心教导自己的子侄们:“你们就看那马车。坐着马车的,左顾右盼的那必然是外地来的,这时候咱们上去谈一谈,大概率能成。” 子侄眼睛一亮,指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问:“大伯,你说的可是这个?” 年长的闲汉转头一看,那是一辆形制中规中矩,材质普普通通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棉布长袍的壮硕男子,自脸颊两旁落下的两缕长发,挡住他的脸颊,叫人看不清面容。 “夫君,我们可是到京都了?”一声清丽如莺啼的女声,自车厢内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穿着红袍,梳着妇人发饰的鹅蛋脸美妇钻了出来。 她抱住男子的胳膊,美目流转间,动人心弦。 红衣妇人先是好奇地四处打量,大大方方地感叹:“这京都地界就是与我们那儿不一样,瞧着繁华富裕许多,就连这京都百姓走路的姿势也是极有自信的。” “这可多亏了夫君,带我们来长一长见识。”另一道女声温柔得如让人春风拂面。 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绿色抹胸开衫的美妇人,自车厢内走出来,一举一动间娇娇弱弱,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子侄被这一幕看傻了,呢喃道:“这老兄真是艳福不浅,瞧这家境一般,却能左拥右抱。” 年长闲汉轻敲他的脑袋,小声斥道:“你那一双眼睛,莫要老盯着人家妇人。你要想到这可是一单好买卖,说不定做成这一单咱们能顶咱们大半个月。” 说完闲汉腆着一张笑脸,殷勤地凑上马车旁:“这位郎君,可是初次到京都?可有熟悉的落脚之处?不如让我们带你们随便转一转?” 红衣妇人目露警惕,柳眉一立:“这京都百姓都这么好心的?” 年长闲汉摸摸后脑勺,哈哈一笑:“郎君和夫人们能省点儿力气,少走弯路,我就挣点儿辛苦钱。” 红衣妇人瘪嘴,似乎有些委屈:“竟然是要收钱的,若是在我们那儿,想要帮帮就是了,不想帮转头就走,哪里还有说钱这一遭?” 绿衣妇人娇娇地插嘴道:“要不说这里是京都呢。有钱,条条是大道,没钱,步步难行。” 红衣妇人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向身边壮硕男子:“夫君,我们是有钱的吧? 绿衣妇人嗔怪道:“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夫君是那么抠搜的人吗?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京都,不得好好逛一逛?” 壮汉男子一双铁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挂在腰间的荷包,眸色闪了闪,试探道:“其实这京都,我也不是没来过,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比咱们那儿人多了些,小商贩多了些,没甚特别的。” 红衣妇人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眼神既可怜又委屈:“可是,这是人家头一次来京都呢。” 绿衣妇人温温柔柔的,抚慰红衣妇人:“小妹,夫君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出发前,夫君可是答应过咱们俩。,要带我们逛遍京都,吃遍京都的美食,咱们这才愿意跟来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是咱们夫君了?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壮汉男子架在空中下不来。 就在壮硕男子打算舍了这张脸皮去,以保住自己荷包里的银子时,年长的闲汉开口了。 “郎君,您上一次来京都可是多久以前?我瞧这样,您似乎是许多年都未曾回来过的。” 壮硕男子脸上浮现回忆之色:“粗粗一算得有十来年了。” 年长的闲汗了然道:“那您可是错过了好多戏,如今的京都可不是以往的京都,这几年热闹一茬接一茬,令人目不暇接。若不是我久待在京都,我也许是认不出这京都的变化来。” 闲汉的话勾起了壮硕男子的兴趣:“哦,有什么变化?” 闲汉见猎物中了套,嘴角勾起:“郎君,您可知道百川书院?” 壮硕男子摇摇头:“未曾听过,我只听过国子监和松山书院。” 闲汉连连摇头,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那你可真是落伍了:“这百川书院可是如今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书院,就连那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哥们,都争着抢着想要进去。崔大人也在书院里面担任夫子。” “崔大人?你说的可是崔三论崔大人?”壮壮男子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人,竟然能请动这一尊大佛? “正是崔三论,崔大人。”闲汉挺直胸脯,似乎也觉得很骄傲。 壮硕男子神色茫然,打量着两旁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中五味成杂。 “少侠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闲汉噗嗤一下,乐出声来,笑道:“郎君若想要寻那酒家,也无需去那杏花村,咱们京都里,您若是想找个地方短暂休憩一下,喝喝茶水,可以去福全茶楼。那里是咱们京都最热闹的茶楼。” “您若是想尝一尝这四海八荒的美味,便可以去百味饭店,人生有百味,值得一品。” 第141章 口无遮拦 “百味饭店”壮硕男子重复道。 这又是一个在记忆深处不曾出现的名字,能在高手如云的京都餐饮界,闯下一番名声,那是极不容易的。 在京都,有开了上百年的老店,也有各地百年老店来开的分号,百川百味饭店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在京都站稳脚跟? 年长闲汉意味深长道:“百味饭店吃的不仅仅是食物的风味,更是人生哲理。据说,有不少学子和相公们,在饭店里悟了道。您若是个有机缘的,说不定也会大有收获。” 红衣妇人微微张着嘴,心直口快道:“你这老汉,怎么话说的这般邪乎?这百味饭店究竟是个店,还是个道馆?竟然还有搞出悟道一事?” 年长闲汉啧啧:“这您就不知晓了,这百味饭店的菜品啊,都别有深意,可都是大周第一智者拟定下来的。” 绿衣美妇不服气:“什么菜品?你说来听听。我就不信,光凭一道菜,就能让人有所顿悟。” 年长闲汉:“别的我就不多说,最近百味饭店最火爆,畅销的就是那孤城传系列。有一片孤城,也有漕帮水网,丐帮总舵,含光一剑,佛光普照,道士下山……” 绿衣美妇面露不屑,嘴角勾起的弧度,露出浓浓的嘲讽:“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好意思说是极富有哲理?” 红衣妇人也跟着瘪瘪嘴,声音清亮又极具有穿透力:“什么丐帮漕帮?听都没听过。一个乞丐组成的帮派,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还有什么孤城传,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壮硕男子倒是心思机敏,他通过这些名字,便能猜出那些什么漕帮丐帮,估摸着都是《孤城传》里边的人物,只是靠着一个话本子起的名儿,就说说想让人悟道,这着实让人笑掉大牙。 “你这个闲汉,毫不晓事,莫要欺负我们多年不曾回京都,就随意唬弄我们。这些一听,就是靠着那本什么孤城传取的名吧。一个话本子而已,何必抬的那么高?” 三人大失所望,觉得这京都啊,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这闲汉为了拉拢生意,夸大其词罢了。 只是,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不对劲。 只见,四周本来脚步匆匆的人群,忽然都慢了下来。 来往的路人脑袋都转过来,看着他们目露不善,甚至在周围二层楼商铺,窗户大开,从中探出来许多个黑黝黝的脑袋。 有人高声叫道:“兀那汉子,你方才说应甚?你说孤臣传咋的啦?” 角落里,原本蜷缩着乞讨的乞丐,一窝地的拦在了马车前,不吵不闹,就地一坐。 领头的老乞丐,没了半口牙,说话都漏风:“我没那福气能加入丐帮,但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丐帮的不好。我们乞丐穷是穷了些,但那一身傲骨还在呢。” 本来挑着两桶鱼,想要去集市上卖个好价钱的渔民,咚一下,放下肩上的担子。 水桶里的鱼儿蹦哒着,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地面。 “漕帮招你惹你了?作甚要这么侮辱我们漕帮?” 眼瞅着就要群情激愤,自己三人就算武力再高强,也是四拳难敌八掌,很难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壮汉男子本想忍气吞声,对着众人致歉,以平息民愤。 没想到,自己身旁的红衣美妇人却是个暴脾气。 她见众人如此指责自己,暴脾气瞬间就压不住了。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红衣美妇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厉声呵斥道。 啪! 一个臭鸡蛋险些砸到美妇人的脚。 “我管你是谁?你胆敢在我们京都这个地界,说孤城转的不好,那你就是在同我们整个京都为敌!” “没错,人生不读孤城传,一生也枉然!” 红衣妇人气得双唇哆嗦,说出来的话也越发失了分寸:“不过是一个话本子罢了,也就你们这些平头百姓把它当成个宝。我管他什么孤城传,孤女传,孤儿传的。我不看,我也不屑于看!总归,不过是那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众人一听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孤城传里》面的国恨家仇,竟被简单地概括成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心中不由更加恼怒起来。 “今儿个,你们不给个说法,就休想动弹一步!” 一旁的闲汉急得直跺脚,不由埋怨道:“正所谓入乡随俗,在京都有三件事不能做。其一,不能对河神娘娘不敬。其二,不要轻易站队,否则容易被打脸。其三,就是不能说《孤城传》的不好。” 绿衣美妇对着闲汉微微咳嗽:“多谢提醒,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了退路。夫君。” 美妇人的手搭在壮硕男子的肩膀上,顺着那线条明显的脖颈,理好他的衣襟,柔声道:“夫君,是时候道出我们的身份了!” 壮硕男子依旧迟疑,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初衷。 绿衣美妇一眼就瞧出自家夫君的顾忌:“夫君,事情再闹大下去,传到府中,老夫人估摸着要担心了。” 见壮硕男子不为所动,绿衣美妇眸光闪闪加了一句:“恐怕姐姐也会看笑话吧。” 这话一出,就好像按动了壮硕男子的某个机关,壮硕男子清清嗓子对绿衣美妇微微点头。 此时,红衣美妇还在和众人对骂,只是她再如何彪悍,也比不过众人的口舌。 就在她气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绿衣美妇站起身,掸捭衣摆上沾着的灰尘,语调温柔却充满了冷意。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在整个京都,从二楼泼一盆水下去,十个人里边,有五个京官,三个王侯将相,你又算得了老几?” 绿衣美妇神色更加冰冷:“那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出言不逊的跳梁小丑罢了!” “井底之蛙!” 京都百姓们的反应,完全不在绿衣美妇的意料之中。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绿衣美人的气势也维持不下去了。 “我们可是侯府的人!” “京都的侯府那么多,你是哪个?为何我都不曾见过你们?”有侯府郎君嗤笑。 绿衣美人昂着脖子,挺胸直背,骄傲道“永城侯府!” 第142章 以侯府之名 “啊,原来是永昌侯府的穷亲戚。” “唉,那般光耀的门楣,怎么会有这样也目光短浅的亲戚?” “算了,算了。侯府的事情,让他们侯府自己处理去吧。” 他们居然是永昌侯府的人。 京都百姓们虽然依旧气愤填膺,但寻思永城侯夫人可不是那好脾气的。 他们若是真敢以这副姿态去敲永昌侯府的门,必定会被侯夫人狠狠教训一番。 人群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 “谁说我们是穷亲戚了?”红衣美妇嘟着嘴,不满道。 壮硕男子拍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 不免暗暗吐槽,这京都的民风,一日赛一日的彪悍:“我离开京都时,还不见他们是这般。” 闲汉接话道:“莫说是您,就是那去跑商的行商,隔了一年半载的回来,也都会不习惯。” 壮硕男子险些阴沟里翻船,便不再吝啬这几十文钱,决定雇佣闲汉,好好为自己等人介绍一下京都。 闲汉颠颠手里的铜板,乐出八颗牙齿,声音嘹亮。:“郎君放心,我必定带您好好逛一逛这京都。咱这位置啊,离百味饭店最近,而且这也快到晌午,何不如先去百味饭店歇歇脚” “行。” 闲汉拿出一枚铜板给自己的子侄,让他前去百味饭店占个位。 红衣美妇不解:“时人都只吃朝食和晚膳,用不着去占位吧?” 闲汉嘿嘿一笑:“这百味饭店不一样,他不做朝食,只做午饭和晚饭。均爆火的很,不派人前去占位,恐怕我们要等上许久。” 红衣妇人不信,这京都是有很多有钱人家,但没必要家家都去百味饭店吃饭吧? 然而,她很快就被事实打了脸。 离百味饭店还有百米远的时候,闲汉就叫他们下了车要步行过去。 绿衣美妇不愿意抛头露面,却被闲汉劝道:“前面过不去。都是要步行过去的,别说是您,就是京都的贵女,也都是要步行的。” 绿衣美妇掀开车厢帘,往外一看,只见前方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一片,空气着弥漫着各色的香粉味。 人群自觉地分成两波,男的一波,女的一波,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缝隙。 女的这一波,是去那着珠帘的铺面,男的这一波则是去门户大敞开的那一家。 “这两家都是百味饭店,挂珠帘的是女子专用,免得不晓事的毛小伙,冲撞了女郎们。” “郎君们火力旺,喜欢宽敞开阔的地界,百味饭店的东家,就将男子常坐的那个铺面彻底打通成一个开阔的开间。” 闲汉一边领着路,一边介绍道:“若是像您这样一家子出门的,可上二楼订包房,刚才我侄儿就是给咱们订包间去了。” “女郎们竟然这般自由。”绿衣美妇愣然。 那些女郎们悠闲自在,别说是帷幕,就连面纱都不曾戴一块。 她们三俩成群,嘻嘻哈哈地在这片街道上行走,也没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我们那儿不也一样的?谁还拦着你出门了?”红衣美妇想要挑出毛病来,却一点儿也没找到。 道路干净整洁,行人虽熙攘,但井然有序。商道两旁的店铺炊烟袅袅,光闻着那香气,就能就让人口舌生津。 绿衣美妇微微垂头,不一样的。 边关的妇女们之所以能有如此自由,那全是被生计所迫。男子们都去打仗,家里老老小小全靠着妇人们养活。 连生存都艰难的时候,那些繁文缛节,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京都就不一样了,就是再穷困的人家,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谋得一日三餐。 在这种情况下,闺女们能有这般的自由度,着实让人心惊。 这可跟自己了解中的京都完全不一样。 私人刚到百味饭店的门口,就被俊朗的小厮迎上二楼:“原来是永昌侯府的贵客来了。方才小柳儿给信的时候,我们还不敢置信。可要我们给侯府送信?” 壮硕男子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只是来京都转一转,无意去打扰侯府。” 小厮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继续道:“成!您下一次再来的时候,直接派人来跟我们说一声便是。咱们饭店就是再火爆再红火,也是有一两间专门留给贵客用的。” “东家这几日忙着和百川书院做联动,不在店里,还请贵客们海涵。” 小厮态度热情,说话处处给面儿,这叫红衣美妇和绿衣美妇极其满意:“你们店里拿手的好菜,悉数上一份。” 小厮目露为难:“咱们店里每道菜都是拿手好菜。全上来,恐怕您用不了这些。” 红衣美妇不屑,冷哼:“一个小饭店罢了,拿手好菜难不成有上百道?有什么吃不了的?” “尽管上菜!便是吃不了,我们打包带走!” 小厮并没有转身离开:“客官,咱们这儿是先结账再上菜。” 闲汉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百味饭店可没这规矩。 红衣美妇冲壮硕的男子抛了个媚眼,壮硕男子心疼得直抽抽,唉。用了侯府之名,就不能堕了侯府之风。 “一百两!足够让你们的拿手好菜上个两三轮。”红衣美妇从壮硕男子的手上抽出银钱。 小斯笑得更甜了,两颊上的小酒窝几乎能盛满美酒:“客官,一百两,只够上我们三分之一的菜。” “你们家的饭食,难不成是用金子做的?怎么这般贵?莫不是在欺负我们是外地人!”红衣美妇做势就要去拍桌。 闲汉急忙拦住她:“夫人,这桌上的茶杯碎一个,就要赔十两银子!” “我会缺了这十两银子?!”说是这么说,红衣美妇还是讪讪地坐了下来。 闲汉小声道:“小厮没欺负你,他们家的饭菜就是这么贵。要不咱们照着一百两上菜?” “不行,我们可是永昌侯府的人!”红衣美妇看向壮硕男子。 壮硕男子虎目含泪,却还是抽出来二百两:“可够了?” “够了!够了!贵客稍等,饭菜马上就上来。”小厮拿到银票,心里松下一口气。 幸好这永昌侯府的远房亲戚,不是来吃白食的,不然一单生意亏了三百两,自己怎么跟东家交代? 第143章 牧童遥指大深坑 精致的菜肴被一一端了上来,红衣女子拿起筷子,就戳向那块被冻成方方正正的黑色方块。 “心里憋着火,需要吃点清凉的来灭灭火,妹妹,夫君,我就先开动了。” 红衣女子一筷子落下去,稳稳当当地夹起冰块塞入嘴中,起初是一阵冰凉,顺着喉咙滑落,正当红衣美妇眯起眼睛,享受这股凉爽时,随即而来的是一股臭味,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yue! 红衣美妇捂住嘴,直干呕! 可即便把黑色的软软的东西,吐了出来,那股味道依旧留在口腔内,久经不散。 绿衣美妇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姐姐,莫非你这是又有了?有了大宝,二宝,这个年纪还能生下三宝,姐姐可真是厉害呀。”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酸得连闲汉都闻到了。 红衣美妇直指菜品桌上的菜肴,面露惊恐,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热茶。 灌了整整一壶,这才像劫后余生一般,对小厮怒斥:“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你竟然给我上坏了的菜肴,你们就是这把般黑心的?!我要去告你们!” 小厮神情疑惑,从怀里的小布袋中掏出一双筷子,恭恭敬敬,不卑不亢道:“客官,得罪了,我先试一下。” 红衣妇人死死地盯着小厮,只见他吃下那黑色方块之后,面露陶醉之色。 “客观,菜品没有问题,依旧是纯正的臭豆腐风味。” “这怎么可能?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家饭店会推出这样的菜来!”红衣女子觉得这店家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 两人争执之间,绿衣美妇和壮硕汉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都夹起黑色冰块。 “yue!” “美味!” 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自绿衣美妇和壮硕男子口中而脱口而出。 绿衣美妇和红衣美妇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郎君:“夫君,你是味觉出问题了吗?如此之臭的食物,你竟然说美味。” 壮硕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趁着她俩不注意,把最后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 闲汉小声地对两名妇人解释:“”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咱们点的还是这还是冰冻臭豆腐,味道还能小些。若是那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臭豆腐,那臭味绕梁三日,犹不能绝。” 红衣美妇的眼睛嗖地一下红了起来,小粉拳咚咚砸在壮硕男子的后背上。 “我就说,我就不该跟你一起来京都!你还说京都是这大周朝最繁华之地,要啥有啥!可你瞧瞧,这京都百姓都什么口味,臭成这样,都有人追捧!” 闲汉身为臭豆腐的忠实拥护者,听到此话,小声辩驳:“这位夫人,香即是臭,臭即是香。在你心中这是臭,在别人心中这是香。” 闲汉这一番富有哲理的话,直接把美红衣美妇妇和绿衣美妇给听愣了。 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跟土包子似的,红衣美妇咽下喉咙里的谩骂,决定尝试其他的菜肴。 这不尝不要紧,一尝要人命。 看上去鲜甜的桂鱼,尝起来酸掉大牙。 看上去是清蒸的排骨,却辣得叫人直吐舌头…… 每一道菜都跟他的卖相不符。 最后,红衣美人踩坑踩怕了,哆哆嗦嗦地把筷子伸向那一个个小小的小笼包。 这总不能再出岔子了吧? 然而一口下去,那馅儿竟然是糖渍梅子肉馅儿。 包子可以是咸的,也可以是甜的。也能是酸的,但是如何能做到甜咸酸交加的?! 红衣美妇彻底放下碗筷,只觉得这三百两怕是要打水漂,这些菜品,如何能打包带走? 红衣美妇绷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像死鱼眼似地盯着闲汉:“这百味饭店的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想出如此惨绝人寰的菜品?” 闲汉狐疑的上下打量三人,轻声问:“你们真的是永昌侯府的人?” 壮硕汉子大快朵颐的动作一顿,神情变得不自然。 绿衣美妇挺起胸脯,气定神闲:“当然!我们当然是侯府的人!” 闲汉留了个心眼子,没说这这百味饭店的东家就是永昌侯府的小姐,而是说道:“东家是名十来岁的女娘,因而奇思妙想了些。” 壮硕男子一听,猛地抬起头,惊诧不已:“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京都果然人才辈出!唉,不似我家的那些混账小子。” 绿衣美妇不乐意,秀眉一拧,双臂抱于胸前,斜睨壮硕汉子:“你对我们家的如珠如宝有意见?如珠虽然淘气了些,但对你这个当爹爹的敬爱有加。难道不是好女郎?” 红衣美妇也不乐意听自家夫君的话:“我家大宝二宝可是一对双生子,这么有福气的事儿落在你家,那是别人家想要求都求不来的。” 壮硕男子被两女人一顿怼,不敢吱声反驳。这模样,可这可叫绿衣美妇心中湿吃气。 她阴阳怪气道:“姐姐,兴许在夫君身心里边,我们生的儿女那都是不成气候的,只有那留在府中的大姐生的孩儿们,才是他心里头的宝。” “妹妹,你这话可就说笑了。您可忘记府中老妇人的来信?她说啊,那大公子是个榆木脑袋,学业不好,为人愚钝,被一个女子耍的团团转。” 壮硕男子小声反驳:“倒也没有如此不堪,小时候他还是聪明可爱,是乖巧的。” 绿衣美妇似笑非笑:“所以大公子是如何长成今日这般模样?不是老夫人没教养好,那就是大姐她没教养好。” 红衣美妇双手叉腰,语气蛮横:“我可不管,等大宝二宝回府后,他们是要由我亲自教导的!瞧瞧那三个儿女,大公子就不说了,二公子从小就体弱。还四处招惹祸事,一张嘴刻薄得比街头的泼妇还要厉害。” “还有那小娘子,说是也蛮横得紧,据说总顶撞老夫人,丝毫没将长辈放在眼里。虽然我们只是妾室,算不得正儿八经的长辈,但我们跟随您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受不了那气!” 绿衣美妇掏出帕子,假模假样地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闲汉默默地缩在墙角里,眼睛锃亮锃亮,竖着耳朵听这一出八卦。 第144章 家有不肖子 红衣妇人和绿衣妇人的话,直戳壮壮男子的心,对他面前的美味佳肴,顿时也失去了欲望。 “莫要再提这些事了,走,咱们再去去京都其他地方逛一逛。”壮硕汉子放下碗筷,起身就要走。 闲汉这才出声道:“我们何不如去百川书院逛一逛?今儿个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联合活动日,若是往常,咱们还没那机会能进去。” “哦,百川书院又是怎么回事?它比太学比松山书院还要厉害吗?”绿衣妇人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打探起来。 闲汉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脑后跟:“百川书院,京都谁人不知晓?那就是一匹黑马,狠狠地将太学和国子监的脸面踩在脚下!” 一提到百川书院,闲汉的话夹子彻底兜不住了:“这百川书院也当真是神奇,起初是由一群公子哥,闹着玩儿似的开起来的,我们本来不看好它。” “结果,你猜怎的?他们竟然请来崔三论崔大人当夫子!太学和嵩山书院自然是不服气的,便提出考核一事。” 绿衣美妇追问:“考核?谁来出题?若只是考经文,有崔三论,崔大人在,这考核不是过得轻轻松松吗?” 闲汉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故作神秘道:“事情哪有这般简单?此次说是考核,不如说是书院大比,百川书院对松山书院和太学。1一比二。” 即便是对京都不是很熟悉的红衣美妇,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这百川书院还有什么胜算?你可不要告诉我,它赢了这场大比。” 闲汉哈哈大笑:“正是如此!当初京都里多少人说,百川书院必输!我就不一样,我就坚定认为他们能赢,果然,事实打了他们的脸。!连着比试三场,百川书院皆赢了。” “这怎么可能?莫非是有人故意放水?”绿衣美妇忍不住阴谋论起来。 “你可知这出题的人是谁?” “是谁?” “朱大人!” “哎哟,场面这般大,竟然连朱大人也被请了回来?” “能通过朱大人的考核,那说明这百川书院确实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绿衣美妇和红衣美妇对视一眼,随即对壮汉男子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夫君,你看咱们孩儿在边关耽误了许多年,何不如让他上这百川书院,去拜师崔大人门下?” 壮汉男子还未回答,就听见闲汉道:“百川书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当初赢了考核之后,这满京都,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那达官贵人,都想把自己家的儿郎塞进书院里。那书院的山长啊,死挺着不肯松口,估摸着是想精益求精,不肯滥竽充数。” “最后,许是圣上出面,求了求山长,这才松了口,只是这百川书院招生不似太学,也不似松山书院那样,要通过考核。” 绿衣美妇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闲汉手里,笑意盈盈:“烦请您仔细说说,百川书院是如何招生的?” 闲汉掂掂铜钱,笑得更谄媚了:“他们的招生不看成绩,只看缘分。若是有缘,你就是大字不识,也能进入书院之中。” 绿衣美妇的眉毛微微蹙起,这缘分一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红衣美妇却管不得这许多,她对她家夫君有着迷之一样的自信:“夫君,大公子进入嵩山书院学习。咱们家如宝想进个百川书院,这要求不过分吧?” 绿衣美妇眸光闪了闪:“大公子的学业水平,我们都心知肚明。咱们大宝二宝还有如宝,再怎么说,也是由您亲自教导的。难不成还比不上他?” 壮汉男子打包票:“放心,此事放在我身上。” 许是觉得自己和这三人已经混熟了,闲汉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郎君,您府上还有二子一女,怎么这一次没带过来京都见见世面?” 壮硕男汉男子长叹一口气,似乎难以启齿:“可别提他们了,一个个都不成器,老大不学无术,一心沉迷情情爱爱。老二身子骨不好,嘴还刻薄。老三愚钝如猪,不堪造就。” “终归是郎君的血脉,只是现在年纪还小,等他们长大晓事了,必定能继承您的睿智。” 闲汉心里暗暗吐槽,虽然现在都喜欢谦虚,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孩子贬低一番,但贬低成这样,还真是前所未见。 壮硕男子唉声叹气:“正所谓三岁看老,我是不指望他们了。所幸,我还有其他几个孩儿,总归有人能继承我的衣钵。” 说着说着,一行人就来到了百川书院。 现在的百川书院,可不像从前荒芜一片。 此时百川书院,热热闹闹。 书院前肥沃的土地上,一名瘦身瘦削,脸色肤色被晒得黝黑的少年正飞速的挥舞着锄头。 少年身后跟着一群或年轻或年长,有富商打扮的,有贵族打扮的,还有平民打扮的人。 “锄头要这样用力一些,你干甚呢?用点力,没吃饭吗?”黝黑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地训斥着。 偏偏那挨训的人,不仅没有生气,还十分虚心,连连赞叹:“这百川书院果真是在履行圣人言。这才是真正的劳其体肤!儿子,你日后上了学,一定要好好听夫子和学长们的话,莫要像在家里那般懒散。” 黝黑男子不光只是说说而已,他自己身体力行,动作极其标准,透着那层薄薄的衣衫,隐约能看见稍微成型的肌肉线条。 阳光明媚,绿水青山。 人们有的爬上屋顶修砌房屋,有的跟随黝黑少年,埋头刨地。有的来来往往端茶送水。有的寻寻个安静角落,做起桌椅板凳。 好一副热闹的繁忙景象。 “这里就是百川书院?”壮硕男子恍恍惚惚,这京都书院的风格改变得如此之快。 记忆里,书声朗朗,衣决飘飘的学子朗声念诗场景,化作泡影,消散在喧嚣之中。 “对,这里就是百川书院!那些人都是在百味饭店消费满十两银子之后,抽奖抽中,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的幸运顾客!” “郎君,你们可想进去一观?你们消费满了三百两银子,想必百味饭店不会吝啬于几个名额!” 第145章 讲讲真心话 “这真的是书院学子,而不是种地的老农?”红衣妇人大受震撼,眼前的这番场,。跟春耕时有何区别? 如果如此简单,就能办好一所书院,那边关,岂不是处处都是书院,那些军田随便开垦! 绿衣妇人一想到自己的好大儿,要来这里受这苦,心下不免打起退堂鼓:“照我说,这百川书院许是骗人的。哪有学子不去学那圣贤书,而是学下地的?” “这该不会,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搞的鬼,让学子免费替他们耕作农田?”壮硕男子不免阴谋论起来。 “休要胡说。”一旁路过的村长低声反驳道,“你们瞧见的只是耕作,为何不再瞧仔细些?他们这可是在体验百川书院的武学!” “武学?!”三人面面相觑,武学不是国子监才有的吗?百川书院竟然也办起来了! 他们难不成跟军中有联系?! 壮硕男子对村长行了个礼,试探道:“敢问您是?” “哼,我是邻村的村长。”村长心里暗暗叫苦,为了维持耿老汉的一个谎言,自己不得不在外头替他树立起威信。 “当初百川书院进行考核,第二项比试就是武试。跟他对战的是国子监太学的李金,百川书院派出的是李老大,你猜李老大是谁?” 如此朴素的名字,这叫谁能猜得出来? 三人齐齐摇头。 “李老大本是一乞丐,多亏百川书院山长的收留,这才得以在百川书院,得到一个栖身之所。然而,不过短短近一两年功夫,李老大就在山长的教导下,成为一代武林高手。” 村长回想起,当初那从早上打到晚上的一场酣战,不由地心潮澎湃:“那一战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天地为之变色。卷起的气浪吹得观战台上的百姓们东倒西歪!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这才分出个胜负,你猜最后的赢者是谁?” “难不成是这里老大?”壮硕男子不敢自信的问回道。 “正是他!自这一战之后,京都的百姓们从上至下,只要有想那学武心思的人,便都纷纷来到百川书院,求着百川书院开武学。求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山长这才松了口,同意开办武学。” “担任武学夫子的便是那李老大和耿夫子!耿夫子只有一个亲传弟子但也不拦着其他的学子们跟他学!” 红衣美妇只觉得这事儿魔幻极了:“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耿夫子教导就是让他们去耕田?” 村长投向红衣服人的目光,极其的恨铁不成钢:“要不说百川书院收学子,讲究的是缘分和悟性。你就是那个没有悟性的。你光瞧着这只是一个耕田,你怎么没看见这耕田的过程?手臂胳膊腰臀大腿是如何用力,如何发力?而且如此持续性的劳作,极其讲究体力的分配,这都是门道!” 村长一点也不心虚,种田不也是门手艺?! 壮汉男子眸光闪了闪,似乎有所悟:“你说的这番话似乎有点道理。” 村长心中暗暗舒了口气:“那可不,这耿老汉可是特聘的夫子!若非百川书院的背景深厚,他还不会出山呢。” 红衣妇人和壮汉男子对视一眼,这才开口道:“听闻这百川书院是由一群十来岁的公子哥筹办的。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村长嘿嘿一笑:“公子哥是普通的公子哥,但架不住他们爹娘背后有人呢。” 村长伸出食指,指指了指天空,表情意味深长。 壮汉硕男子三人心中震撼。 这百川书院竟然是圣上在背后支持的?! “何等英雄少年郎,有了这份机缘,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壮汉男子心中酸溜溜的,瞧瞧人家十来岁,就已经能看到封侯拜相的光明未来。 自己十来岁的时候,还在为家里的未来担忧。 壮硕男子心中感慨,不免和村长唠起家常来:“老兄,咱们坐下来聊会儿天。你家孩儿可进百川书院了?” 村长拍大腿,遗憾不已:“我家可没那好福气。三个儿子,没一个有那份悟性。” “老哥子嗣繁茂,竟然有三个儿子。” 村长勾起唇角,互捧道:“老弟妻妾和睦,想必家中子嗣颇丰。” 壮硕男子面色一僵,但也没多做解释,语气中难掩失落:“我比不得老哥有福气。三个嫡子嫡女,个个都不成器。唯有几个小的,还能值得培养。” 村长不满地瞥他一眼:“这个家呀,最终还是要靠嫡子撑起来的。我瞧老弟你年纪也不甚大,这嫡子估摸着也就十来岁,他若是树不直,咱修一修就是了。” 壮汉男子只觉得这话戳心窝子:“家有母老虎。三个孩子都长在她膝下,我哪管得了?她偏心二子,老二被惯的身娇体弱,嘴毒刻薄,不敬长辈,不学无术。” 村长:“那不是还有老大吗?” “她对老大放纵不管,导致老大目不识丁,愚笨,毫无是处!听说最近又迷恋上一女子,为此不惜跟家里人翻脸。这般叫我如何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村长听了也替这汉子犯愁:“儿女都是债,摊上这样的儿女你也没办法。不过儿子靠不住,不是还有女儿吗?女儿要是教导好了,不比儿子差。” 粗壮汉子摸出腰间的一个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我那嫡女,不提也罢,纯粹一草包!据说她做的饭连狗都不吃,她绣的荷包,送人都没人要。” 村长接过粗壮汉子递过来的酒壶,小小抿了一口。:“好酒!实在不行,你去百味饭店点一个大周第一智者套餐,沾沾智者的福气,说不定儿女就开窍了。” 村长艳羡不已。:“虽说我家三个儿子,个个都学了门手艺,能养活自己,但比起别人家的孩子来,还是差的甚远。就例如苏家三兄妹,老大开了百川书院,老二跟着耿夫子学武,一心想要当大将军,老三虽是个女郎,但百味饭店的生意开得这般大,莫说是赚嫁妆,就是连兄长们的聘礼都能赚出来!做他们的娘亲,不知道有多享福哟!” “这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勒!我儿要是有他们的一分能耐,我都能含笑九泉了。” 壮硕汉子和美目妇人,都十分惊诧。 “百川百味饭店和百川书院的主家竟然是兄妹?” “这可真是了不得!十来岁的年纪就能有这么一番成就!” “想必他们的爹娘教导的极好!” 第146章 人比人,气死人 从古至今,最能拉近人和人距离的就是聊八卦。 壮汉男子和村长亦是如此。 “他们也是可怜,还没几岁大的时候,他们爹爹就远走他乡,多年未归,一直由他们的娘亲一手抚养长大。” 身在百川书院的地界,村长不想一口一个永昌侯夫人,引起其他人注意,故而用词有些隐晦。 壮硕男子闻言,很是唏嘘:“竟然是由娘亲一手抚养吗?他们爹爹是不是死在外头了?如此不管不顾,枉为人父,枉为人父。” 村长像是找到了知己,拍手赞同:“可不正是如此!这爹爹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绿衣妇人则是羡慕那位夫人的好运气:“有这般乖巧听话的儿女,养育孩儿一道,这夫人可就省了不少力气。” 村长摘了路边的几根野草,编起蚂蚱来:“他们之前可没这般乖巧。那老大,念了多年的书,连童生都没考上。为了一商女,他险些将他阿娘气晕过去。” 壮硕男子感同身受:“这个年纪的少儿郎血气方刚,把那情之一事看得比天还重。也就是我离我那大儿远,要是离得近,我非得把他的腿给打折。” 红衣美妇难得听一次京都的八卦,连忙追问:“后来如何了?为何他转变如此之大。” “这苏二公子也不争气,承担不起家业,苏小娘子长于深闺之中,连中馈都未曾管过。苏夫人想了想,这三个儿女如此不争气,决定不再韬光养晦,而是逼着儿女们上进起来!” 村长顿了顿,捋好自己的思绪,这才是说道:“苏夫人是一名奇女子谋略深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她的鞭策之下,苏大公子奋发图强,不惧太学和嵩山书院的压迫,一力筹办百川书院。” “苏二公子为其兄长出人出力,专心辅佐,不仅如此,为了给大兄和家人们做依靠,尽管身子骨不好,也不怕苦不怕累,一心学武想要保家卫国!” “苏小娘子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不惜抛头露面,开办百味饭店。起初,百味饭店门庭罗雀,但苏小娘子不畏挫折,专心研发,这才使百味饭店起死回生,成为京都炙手可热的酒家!” 壮硕男子拍掌叫好:“这才是我们京都好男儿!就该有这样的气魄,这样的魄力!小红小绿,日后咱们家的如珠如宝,大宝二宝都要学习苏家三兄妹!兄妹齐心,齐力断金!” 红衣美妇恶狠狠瞪了一眼壮汉男子:“跟您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红。我叫红小小。” 绿衣美妇也不满:“妾身可不叫小绿!妾身叫绿小柔!” 壮汉男子不在意地挥挥手:“不都是小吗?小在前面和小在后面有何区别,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红衣美妇故意刺激他:“我们大宝二宝可是庶子,您还是指望您的嫡子嫡女去吧。” 一提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嫡子嫡女,壮硕男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下来。 村长劝慰:“孩子还小,您也不必如此悲观,浪子回头多的是。” “那也得孩儿们有个好娘亲,我那娘子就不比这苏夫人,她若有苏夫人一分的本事,我就不会在外边呆那么许多年,现今还要急头白脸地往回赶。” 说完,壮汉男子觉得自己太命苦了,怎么就没了苏郎君的那么幸运? “还是人家苏郎君命好,什么都不用管,儿女就成了才,他若是能活着回来,岂不是享现成的福?” 村长嘎嘎乐:“怕是没那么好的命,这苏夫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这苏郎君回来,怕是要吃好一顿排头!” 壮硕男子不信:“苏夫人温柔贤淑,管家教子。她能将夫君拒之门外?”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苏夫人那是何等惊艳绝伦的人物?朱大人都对她赞叹不已,钦佩有加。可见其心气!所以,她怎么会忍得下被夫君扔下十来年的这口气?” 壮硕男子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那必定是不能轻饶的:“情理之中,苏郎君吃苦头也是应该的,叫他多年不归家,落下妻儿,活该!” 壮硕男子和村长,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嗑。 多年未归家的陌生和疏离感,也在这些闲聊中一笑而散。 不远处肥沃的农田上,黝黑的少年郎许是受不了这炎热,便脱掉了上衣,露出瘦削却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这般动作,引得周围的女郎尖叫连连。 耿老汉背着手,走在田埂上,时不时呵斥一声:“用力!没吃饭不成。” 随着日头逐渐升到高空中,即便是坐在阴凉处的村长和壮硕男子等人,都不免出了一身汗。 耿老汉这才叫众人休息。 这时,百川书院门口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百味饭店免费送吃食来了!人手一份,勿要争抢!” 村长忙不迭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拔腿就要向人群奔去。 “村长!那百味饭店的饭食不甚可口,我们还不如去找个好酒家,再畅饮一番?” 绿衣妇人实在不想委屈自己的味蕾,故而提议道。 “可是,百味饭店的套餐,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 绿衣妇人为难:“可那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一两银子。” 红衣妇人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置办的一桌饭菜,竟然是连打包都未曾打包。白白地扔了下去! 自己一行三人,要是吃上三份,那就是回来了三两。 “去,我们必须去!”红衣妇人咬牙切齿,拉着壮硕男子的胳膊就朝人群中挤去。 绿衣妇人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界,不得不摇着头,跟了上去。 这次,百味饭店倒没搞出什么别出心裁的菜品,就是很正常的炒豆角炒鸡蛋,小鸡炖蘑菇,绿豆汤。 有荤有素有主食,吃得众人嗷嗷叫好。 “这才是正常人该吃的饭食。”红衣妇人肚中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绿衣妇人嫌弃周边没有桌椅,便拉扯着壮汉和红衣妇人,想要去寻个安静的地界。 第147章 不告自取,是为贼 原本荒芜的京郊,因为百川书院的存在而显得热闹起来。 在这样人挤人的情况下,想要寻个偏僻安静的角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绿衣美妇很幸运地带着其他二人,左拐右拐,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来到一片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 这是一小片开垦过的农田,上面种植着郁郁葱葱的,不知名的瓜果。 其涨势,看上去比百川书院的要强上很多。 “偏偏你事多,吃个饭而已,还要找那么远。饭菜都凉了!” 红小小瞧不惯,绿小柔这般故做作穷讲究的模样,开口道。 绿小柔双唇,不同她争辩,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花布,寻到一处干净的草地,铺上去。 “即便我们是隐姓埋名,也不能失了我们的体面。你若不讲究,待会儿我和夫君坐在这上头用餐,你自己个儿捧着碗,蹲田埂上吃去。” 红小小怎么能同意? “我偏不,我就要黏着夫君。” 两人吵吵闹闹间,棉布已经铺好。 三个人挤挤巴巴地坐在一小块棉布上,维持着那小小的体面。 “这饭菜凉了之后,竟是显得有些腻了。”红小小望着饭食上几乎要凝固的一层白腻的油,皱着眉,有些难以下咽。 壮硕的男子丝毫顾不得这些,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这百味饭店的东家做事大气。大家伙劳累这么一整天,确实需要油水下肚。” 绿小柔尝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目光投向田地里已经长熟的蔬果:“夫君,天气炎热,饭食油腻,妾身实在是吃不下去。何不采摘些瓜果,清爽一下?” 壮硕男子望向那一排排种得十分整齐的一小块田地,目露犹豫之色。 这一小块田地,周围用木栅栏围着,防一些野兽。 再往里探去,每一株植物的间隔一致,离地三公分的高度铺着一层网兜。 可见主人十分爱惜这些瓜果,生怕果实成熟后掉落到泥地里。 “这水果是别人种植的,我们贸然采摘不太好吧。” 绿小柔望着,那矮小果株下坠着的红艳艳的小果子,不由口舌生津,越看越想吃。 “夫君,大不了,我们吃完后,留些银钱在地里,多给一点,想必主人不会介意的。” “你可真是个贪吃鬼。这果子长得奇形怪状,前所未见,你竟然也想吃。难道不怕这是有毒的?”红小小翻白眼。 虽说旅人路过田地时,随手摘一摘果子,留下几枚钱,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但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岭,村民们在百川书院附近摆摊,几乎形成了一个小集市,这绿小柔想要吃点瓜果,走回去,买一买就够了。 偏偏她嘴馋别人悉心照顾的瓜果。 她这爱跟人争抢的性子,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夫君。”绿小柔抱着壮硕男子的胳膊,左摇右晃,声音婉转,这撒娇撒得壮汉男子浑身一阵酥麻。 “多给的银钱,得由你自己掏。”壮硕男子即便心神摇曳,但在银钱面前又恢复了神志。 “今天你花了三百余两,可不能再多花了。” 绿小柔恨得直咬牙,但是一看到那红彤彤的果子,实在是诱惑人:“成!” 得了绿小柔的承诺,壮硕男子这才站起身,轻轻几个跃步,便来到了栅栏前,大腿一迈,轻轻松松地跨过了那道栅栏。 “要红色的,不要绿色的!”绿小柔焦急地指挥着壮硕男子采摘熟透的水果。 很快,壮硕男子就将本就不大的果脯里,已长熟的果子摘了个一干二净。 绿小柔等不及让壮硕男子去把红果果洗一洗,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果子,用手机简单蹭了蹭,便塞入口中。 贝齿轻轻一咬,果子瞬间在口里炸裂开来,酸涩中带着一丝甜。 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是那一股从未闻过的果子香气弥漫,整个口腔。 连着吃了两三颗,绿小柔只觉得自己一哈气,也是那浓浓的果香味儿。 “嗯嗯,真好吃!这京都的变化果然大,就连这果子,也多出这么多种。”壮硕男子一口一个,还觉得不过瘾。 红小小眼见那一捧红果,一大半儿都落入在壮硕男子口中,心中一急,左手抓一捧,右手抓一捧,嘴里还娇嗔。 “夫君,你慢点吃,莫要做那牛嚼牡丹的事。” 红小小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红果子美味中的绿小柔。 绿小柔一睁眼,就见原本还快冒头的小红果,此时只剩个底儿。 她急忙用身体护住那最后一捧小红果:“夫君,这可是我掏钱的。” 壮硕男子闭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红果子,眼尾余光瞥到那些尚未成熟,还泛着青的果子上,眼神瞬间亮了。 “行,给你们吃长成的,我去尝尝的被长成的。” 壮硕男子几个跳跃,又回到了果脯中,随手摘了几颗个头够大,但颜色尚未转红的果子,塞入口中。 下一秒,壮硕男子的五官挤做一团,呸呸两声,把嘴里的把果子吐了出来:“什么玩意儿,这么酸?酸死老子了。” 绿小柔见状,目露失望之色,看来还得再等一些时日,才能尝到这么好吃的果子。 恰在此时,密林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少男少女们交谈的声音。 “大哥,小妹,事先说好,待会儿到了地头上,你们得听我指挥。”少年清朗的声音惊飞林中的鸟雀。 “二哥,你到底种了些什么?怎么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少女清丽的声音好比初春的花朵,听着都叫人心底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到了地界,你们就知道了,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用尽毕生所学,才获得的成果!” 少年的这番话,瞬间勾起另一名少年的好奇。 “真是费了这么多心思?我事先说好,在种地这一块,我着实不擅长,待会儿你叫我作甚,我就作甚,可万万不能毁了你的心血。” 少年拍拍胸脯,声音里满是自信和骄傲:“大哥,你放心!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我把那些熟了的果子,轻轻摘下来,放到篮筐里就行,其他的万事皆不用你管!” 第148章 吃亏了 “我跟你们说,昨日我来瞧的时候,已有十来颗红了的果子。一夜过去,估摸着还能再红上十几颗。这些全摘下来,送上一盘送给……” 苏云亭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果脯里变得光秃秃,而一个壮硕的汉子,还在那儿呸呸吐着还未成熟的果子。 苏云亭目眦欲裂,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无穷的愤怒冲断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然而,人到了愤怒至极时,是说不出话的。 苏云亭张嘴,啊啊几下,也没有发出声响。 他想大声呵斥那个贼子,却像突然哑了,似的,喉咙呼呼直冒火。 “二哥,你还请来帮手了?可我瞧着这帮手比我们还不如。”苏云烟歪歪脑袋,困惑不已。 就是从周围的村庄里,随便雇一个人也比那壮汉强。 壮汉的动作,不像是在耕地,反倒是在搞破坏似的。 苏云提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发出尖利的惨叫:“抓贼呀!” 苏玄明和苏云烟被这刺耳的惨叫,刺激得双耳有一瞬间的失聪。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壮硕的男子竟然是小偷。 “小贼,哪里跑!”苏云烟提起裙摆就要上前,朝壮硕的男子冲过去。 苏玄明怕妹妹吃亏,也急忙跟了上去。 苏云亭早就挥舞起锄头,重重地挥向壮硕男子。 却见,壮硕男子背后似乎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一躲过三人的攻击。 红小小见到自家夫君被三个小孩围攻,心生不满,呵斥道:“谁家的孩子,这般不晓事,怎么见人就打?” 苏云亭双目变得猩红,像看生死仇家似的看着壮硕男子:“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偷吃我种的果子?” 壮硕男子闻言,想要擒住苏云亭的手一顿。 哎呀,这是遇上正主了。 绿小柔急忙把最后一颗红果子塞入口中,这才施施然地站起身,遥遥对苏云亭道。 “那农家小子,你莫要生气,我们给你钱就是了。上等橘子一斤不过十五文,梨子一颗三文。我们方才摘的红果子也就二十来颗,总共不过一斤多点。我们不占你便宜,直接给你一百文,你莫要再纠缠了。” 苏云亭只觉得到喉头一阵发痒,呕得要死。 往日里自己嘴尖舌利,但在这番气急的情况下,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嘴唇苍白如雪,哆哆嗦嗦。 这是钱的事儿吗?啊?!这是钱的事儿吗?! 苏玄明见状,急忙站出来替自己兄弟抱不平:“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们在取这果子时,可问过主人家,问过我们的意见?” 红小小不满,觉得这是这几个小子准备讹人:“大不了,我们把你们那剩下的果子也包圆了,你们便是挑着担子去京都卖,也卖不上这个价。” 绿小柔跟着附和:“没错,你们见好就收吧,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若是做不了这主,就去把你们的爹爹阿娘叫过来,我直接同他们谈。” 不提爹爹和阿娘还才好,一提到阿娘,简直就是戳了苏云亭的肺管子。 壮硕男子早早地就把铜钱握在手心里,摊开手心,伸到苏云亭面前。 苏云亭一把拍在壮硕男子宽厚的掌心上,直接把铜钱扫落在地。 “哼,区区一百文,连一颗种子都买不起!更何况,这可是我细心选种,细心照料,打算把种出来的果子,孝敬给我阿娘的!” 绿小柔不信:“小子,你莫要狮子大开口。就是那荔枝最贵的时节,一颗也不过才卖到八百文,你这个难不成比荔枝还要金贵?。” 红小小补刀:“就是那荔枝,在原产地,价格也贱得很,一斤才八文钱。小子,我劝你见好就收吧。比起不顶饭吃的红果子,还是这一百文合适。你拿着一百文钱回去,你阿娘必定开心的很。” 苏云亭被这几人气笑了:“我这种子可是拜托朋友自极寒之地,费尽千辛万苦才送回来的良种。全大周独此一份。” “我也不要你们的银钱,你们把我的果子赔给我就是!” 壮硕男子懒得跟小屁孩儿纠缠,故意恐吓道:“这果子已经全被我们吃下肚了,你要想我们还给你也成,要么把我们打吐出来,要么等着我们拉屎拉出来。” 男子这话说的又气人又侮辱人,苏云亭非常想一拳砸在那张贱兮兮的脸上。 苏云亭勾勾嘴角,眼里是一片寒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报官吧。” 一听到报官,对绿柔忍不住笑出声:“哎哟,就这几分钱的事,你去报官,衙门也未必能理你。更何况了,我们到时候抵死不承认,你又能奈我们何?” 红小小语重心长:“我若是你们,高高兴兴地拿钱回家,不比同我们纠缠要好?我们夫君也是个性格好的,若是平常男子,见你们这么死缠着不放,早就要揍你们一顿了。” 壮硕男子瞧苏云亭虽然皮肤黝黑,但五官精致,耐心多了几分:“算了。你就开个价吧,你估摸着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只要我的红果子!” 绿小柔捂住额头,耐心耗尽:“真是个死脑筋,咦,我瞧你有点眼熟,你不正是百川书院,负责锄地的学子吗?罢了,罢了。我既然同你说不清楚,我就去找你的夫子去。” 说完,绿小柔还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谁家爹娘教养出来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会讹人,真是没家教。” 压抑的火山,突然爆发起来。 苏云亭趁着壮硕男子转身的功夫,挥起锄头,对着他的脚一顿横扫。 没想到壮硕男子的下盘稳得很。 他的小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却身形却纹丝未动。 “臭小子,耍阴招!”壮壮男子被人偷袭,怒上心头。 他一脚踩在锄头上,飞起另一脚踹到苏云亭的胸口。 苏云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到果脯中,滚落了好几圈,这才停下来。 “二哥!”苏云烟惨叫一声,随即像小牛犊子似地,弓着腰,用脑袋直勾勾地撞向壮硕男子的腹部。 壮硕男子伸出大掌,扣住苏云烟的脑袋,念着这是个小女郎,便抽出苏云烟的发带,反捆绑住苏云烟的双手。 苏玄明见弟弟妹妹都吃了大亏,也顾不得自己身手弱如鸡仔,扬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想要迷住壮硕男子的眼睛,却被壮硕男子识破。 壮硕男子化掌为拳,重重击在苏玄明的后背,险些将苏玄明锤背气。 第149章 谁认输,谁就是孙子 苏云亭兄妹三人躺在田地上,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红小小站在山坡处,叉腰大笑:“不过几个毛头小孩,也敢与我夫君比试!你可知我夫君是何人?他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 苏云亭不服,小声吐槽:“有本事,我走一步路,让他吃一袋盐试试!” 壮硕男子平生最恨嘴贱的男子,于是大步迈向苏云亭,一把把他双手合拢在背后,膝盖压在苏云亭的背上,正打算说什么。 就看见苏云亭转过头,用力挣扎道:“你服不服?” 嗯?! 壮硕男子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懵逼。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很快,壮硕男子就反应过来,气笑了:“你这小子,嘴比铁还硬,你怕不是分不清现在的情况?!被压在身下的是你,不是我!你服不服?” “不服!你能耐那么大,作甚学我说话?!”苏云亭是何人?除了服自己的阿娘,就没服过任何人。 即便打不过,那也要嘴上占点便宜。 “你个臭小子,快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要去找你爹爹阿娘去。如何教的小孩?这般淘气!” 壮硕男子拎起苏云亭的后脖领,像举起小鸡仔似的,把苏云亭举到半空中,恶狠狠道。 苏云亭双腿在空中挥舞着,想要踢壮硕男子,却被壮硕男子用一只手,就把双腿给牵制住了,挣扎不得,犹如死尸一般。 “就你也想见我阿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苏云烟悄悄地翻了个身,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圆柱小筒,用力拔掉上面的塞子,猛地站起身,用手高高举着。 只见下一秒,随着一声尖利的长啸,一个火光一样的东西,窜入高空中,咻地爆裂开来。 猛烈的爆炸声,吓了众人一大跳。 壮硕男子气势突然一变,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大手一拧,便卸掉了苏云亭的两只胳膊。 几个阔步间,他就来到了苏云烟面前。 面对娇娇俏俏的女郎,壮硕男子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只见他一把掐住苏云烟的脖子,把她提到半空中,恶狠狠道:“是谁派你来?你为何会有北境的信号弹?” 苏云烟被掐的脸色涨得通红,只能张着大嘴,用力吸着气。 苏云烟用手去掰壮硕男子的大手,往日单手能劈砖的素手,竟然掰不动男子分毫!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但她看向壮硕男子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敢这样对我们,我阿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云烟艰难地开口道。 “放开我妹妹!”苏云亭和苏玄明目眦欲裂。 苏云亭双手用不了劲儿,双腿也被那壮硕男子掐得回不过血,动弹不得,只能嘴上不断的咒骂。 苏玄明忍着胸口的剧痛,抄起田边的石块,用力砸向壮硕男子。 只见壮硕男子轻飘飘地闪身躲过,然后抽出腰间的粗腰带用力一甩。 原本普通的灰色腰带,刹那间变成灵活的小蛇。 在苏玄明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圈儿,又飞回到壮硕男子手中。 壮硕男子左手握住腰带,越收越紧。 苏玄明奋力挣扎,却也比不过壮硕男子的力道。 “夫君,不要手下留情,速速解决掉他们!”红小小扑了过来,掏出匕首,想要刺向苏云亭。 绿小柔也在一旁催促:“夫君,速战速决,不可有妇人之仁。” 壮硕男子眸色变得幽深,双手齐齐发力。 苏云烟只觉得眼冒金星,肺部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苏玄明此时只恨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每在关键时候,总派不上用场。 苏云亭张着大嘴,像一条被拍到岸上的鱼,他不禁想到自己的阿娘。 阿娘把自己兄妹三人当成命根子,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兄妹死得如此凄惨,该何等的伤心欲绝? 苏云亭此时,也恨自己恨得不得了。 不是恨自己嘴贱,是恨自己出门带的人太少了。若是自己把黄娘子等护卫全带上,此时挨揍的就是那壮硕男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数道寒光照着壮硕男子的双臂,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来。 壮硕男子只觉得头皮一麻,察觉到濒临死亡般的危险,不得不松开手,闪身躲避。 嗖嗖嗖! 数柄飞刀,深深地扎入泥土之中。 苏云烟狠狠地摔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迷糊之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冲自己飞奔过来。 “阿勒川?” 阿勒川双目变得猩红,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飞刀,袖剑通通都射向,那个胆敢伤害自己东家的壮硕男子! 壮硕男子看清阿勒川和阿达的长相,整个人就像猎豹一般,肌肉发出蹦蹦的声响。 “没想到,京都鼎鼎有名的百川书院学子竟然跟外族人有勾连!所以你们是得到信儿,知道我回来了,故意设计埋伏我们!” 壮硕男子站在原地,做防备状:“光靠你们几个就想留下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壮硕男子打量了一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们竟然想靠几个小破孩儿,就想拦下自己。 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阿勒川护在苏云渊身前,狼崽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壮硕男子。 阿达也不复平日里木木愣愣的模样,而是浑身戒备:“哥哥,这人不好对付。” 阿勒川的手指微微蜷缩,能让部族第一勇士阿达也说不好对付的人,那必定是个狠角色。 随即,阿勒川的双目变得坚定,无论是什么样的狠人,想要伤害到自己的东家,那就必须要从自己的尸体上碾过! “东家,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阿勒川的眼尾余光,瞧见苏云烟脖子上深红的手指印,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这才让东家受到了今日的屈辱。 阿勒川咬咬牙,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壮硕男子发了狠,决定把这群小崽子全送去地府! 他揉揉手腕,蓄势待发。 “现在就算你们服输,那也来不及了!” 苏云亭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脸上浮现出一股微笑,高声叫叫嚣:“谁怕输,谁就是孙子!”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快跑! 随着苏云亭话音落下,密林中出现诸多人影。 有身穿丝绸衣服的贵族,有佩戴金钗的妇女,有赤着脚的农人,也有书生模样的少年郎。 他们闹哄哄地涌过来,嘴里还在高声嚷嚷着什么? “快!苏郎君遇到危险了,我们快去救他!” “哎哟喂,哪个小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百川书院闹事?” “现成的功劳,谁动作快,谁就先拿到!” 人群的脸色,不像是要去搏命,而是像要去捡个大便宜似的。 但这一切,在壮硕男子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壮硕男子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没想到,他们为了捉到我,竟然埋藏的如此之深!我知道了,自我们进入京都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从咸闲汉到百味饭店再到百川书院,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呀!” 红小小似乎也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惊呼:“为了捉拿我们,他们连布下几十年的棋子,也不惜全用了出来。” “可见,夫君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压迫!夫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才是我们大周的未来,大周的保护神!” 壮硕男子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还好奇为何他们这十年来如此乖顺,只有小打小闹。原来他们在憋大招!想要进行斩首行动。现今,终于被他们等到了机会!” 绿小柔不禁埋怨:“唉,都是大姐害了我们。若非她,我们如何会回京?该不会大姐也是他们的人吧?” 绿小柔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三人这一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壮硕男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迟疑:“不能吧?夫人和他们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 红小小:“因爱生恨,想要让大周和他们一起陪葬?” 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道理。 还没等三人分析个一清二楚,来救苏家兄妹的人群就已经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把三人围困在小小的山坡上。 壮硕男子背后是一丛丛半人高的荆棘,身前和左右是拿着各色武器的人群。 人群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善。 “就是你欺负郎君们?” 耿大娘扶起苏云烟和苏云亭,看到苏云烟脖子上的痕迹,以及苏云亭耷拉的胳膊,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怎么能对十来岁的少年郎,下这样的狠手?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经耿大娘的提醒,众人这才看向苏家三兄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苏云烟和苏玄明脖子上的痕迹分明是掐痕! 若自己等人来的再晚一些,这苏大郎君和苏娘子岂不是要命丧黄泉? 还有那苏二郎,身子骨本就弱,上了几个月武学,这才强壮些。如今浑身是泥,两只手耷拉着,毫无力气,看上去狼狈不堪,让人担心,下一秒他就会昏过去。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你们竟是这般的凄惨!这样让你们阿娘看见了,心都要碎了。” “气死我也!这几个人到底是谁!为何敢在我们这儿撒野?” 跟着而来的闲汉,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都是我的错,我带他们来这里做甚?” 说完,闲汉怒视壮硕男子:“你们怎可这么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不对,你这哪是欺负,分明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如何得罪你了?” 绿小柔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安抚道:“乡亲们,听我解释。并非我们有意为难,而是这群小儿狮子大张口,我们只不过吃了他们几颗果子,他们就讹我们好几百两!” 红小小拽拽绿小柔的衣襟:“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同他们说这些有何用?” 绿小柔微微蠕动嘴唇:“你听听他们的说辞。他们既想除掉我们,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我们必定不能让他们占据着大义!” 红小小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鱼与熊掌想要兼得,那么自己等人就可以,从中寻找一丝破绽。 村长好不容易钻到前头来,这才瞧见这贼子,不正是和自己攀谈的那几人吗? 顿时,村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真是看不出来,挺好的一个汉子竟然是这样无赖无耻卑鄙狠毒之人。 村长:“他们没有狮子大张口。这种子是花费了大价钱和大功夫,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种出来的果子,也是他们打算孝敬给自己的亲娘。以前就有富商开价,500人文一枚果子。他们都没同意卖。” 壮硕男子心中微动,自己三人,这是把人家儿子给母亲的孝心全给吃了,难怪他当初会那么生气。 “夫君,他们的是一伙的,他的话不可信。”绿小柔没有目光闪动,凑到壮硕男子耳旁轻声道。 壮硕男子想起,那群野蛮狡诈如虎的外敌,心下一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劝诸君识时务些,莫要跟着他们,不撞南墙不回头!” 壮硕男子心知,在援兵未到来之前,不可贸然行动,不然吃大亏的就会是自己。 村庄见壮硕男子执迷不悟,只能悠悠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去见官吧,一切都交由官府定夺。” 壮硕男子的心犹如坠入冰窟之中,他们这话说的如此有底气,莫非官衙也被收买了? 敌人的潜伏势力恐怖如斯。 就在壮硕男子惊疑不定的时候,身后的大地微微颤动,隐约能听到疾驰的马蹄声。 壮硕男子心中一喜,底气瞬间十足:“援兵已到,你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我可饶尔等不死。” 话音一落,只见数十匹骏马高高跃过半人高的荆棘,对着众人冲去。 “劫匪啊,有劫匪啊!” “不好啦!北境达到京都之下了!” “小贼!瞧你是我们大周人的模样,为何要做通敌叛国之事!” “日你个仙人板板,丢了你仙人祖宗的脸!” 人群一窝蜂地四处奔跑,嘴里对着壮硕男子骂骂咧咧。 这群骑着骏马,身手矫健,还拿着长长的弯刀,看上去就是北面敌人的装扮! 这让百姓们想起京都曾经的流言,说是永昌侯府大败,北境入侵! 想必,这就是在边关肆虐的敌人吧! “苏郎君,苏娘子,快逃!快去告诉夫人!”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壮硕男子的援军个个人高马大,一身杀气,就连胯下的骏马也威风凛凛,一抬腿似乎就能踩断敌人的脖子。 红小小叉腰大笑:“我看尔等还敢不敢继续猖狂?竟敢设计陷害我们。” 京都百姓们哪见过这种阵仗? 一时间被吓得四处奔逃,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耿老汉见状,一时心下凄凉,难怪永昌侯夫人费尽心力,也要重振大周武德。 就这群生长在安乐窝里的百姓,遇上凶残的北境敌人,那全都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全大周,目光之深远,爱国之心切,并且愿意付诸行动的,永昌侯夫人敢说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壮硕男子的援军,身披身穿黑衣,用棕色棉布蒙面。 棉布上,灰尘滚滚,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们举起弯刀,像驱赶着羊群一般,驱赶着手无寸铁的人群。 看上去凶神恶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打头的俩人,一边嗷嗷叫着恐吓百姓,一边小声嘀咕。 “老大,我瞧着这群人不像是探子。哪有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探子?” 说话的男子目光瞥向奔逃的人群,那肉嘟嘟的肚子,即便穿着宽松的绸缎外袍,也勒得紧紧的。 跑起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一看就知平日里吃的极好。 还有那些平头百姓装扮的人,不似边关平民面黄肌瘦,饿得皮包骨,相反,他们面色红润,身子骨壮实。 放在边关,这样的男子都是要优先选入上等兵营的。可是如今,他们只浅浅护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毫无反抗意志。 一举一动皆不像是探子所为。 领头人放慢骑马的速度:“叫兄弟们做做样子就得了,别真伤了他们。” “老大,你是不是觉得,这又是将军闹出来的一场乌龙?”说话之人虽然像是在提问,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我们听命行事就是了,不要影响将军的名声。”大头的人往后瞥一眼三人,离自己远得很,估摸着听不着方才的谈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闹的乌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险些把我们带进北境的埋伏圈里头。若非故人传信,咱们死的那才叫一个冤。” 听到这话,领头人揉揉自己胀疼的额角,骑马的速度变得更慢了:“我们是守家卫国而战,并非为了他。” 随着领头人的动作,其余黑衣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虚张声势,并未对逃跑的百姓围追堵截,造成实质性伤害。 在所有奔跑的人群中,有一撮极为显眼。 那是十来个魁梧的汉子,围成一个半弧形,边撤边退,护着里面的二男一女。 这群人进退有据,看上去是经过一定的训练的。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领头的黑衣人眯着眼睛,面色沉重。 眼见着一半的黑衣人要朝自己等人冲来,耿老汉粗糙的大手,摸索着自己的旱烟枪,眼里寒光阵阵。 “大哥,你你先带着小妹走,不要管我。”苏云亭不仅双手被壮硕男子捏脱臼了,就连双腿也受了伤,不能走动。 如今是阿达背着他。 “不行,就算要断后,也是我来断,我才是当哥哥的。”苏玄明怎么可能扔下弟弟,自己一个人逃跑? 敌人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们好像地府的幽冥,前来索命。 苏云烟把脑袋埋在阿达的背后,这才让差点被闪瞎的眼睛舒适些。 “大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阿娘还在府里等着!你总不能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得给阿娘养老呢。” 苏玄明的神色一晃,随即变得坚定:“不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我无颜见阿娘。” 苏云亭:“京郊出现这样一伙,手持弯刀的嗜血骑兵,你就不怕是敌人入侵?我们总得把这个信传出去,好叫京都守军做防备。万一他们把我们全部灭了口,再假借百姓之名入京都,来一场里应外合,京都岂不就轻轻松松被破?” 一想到繁华无比的京都,会被北境的铁蹄踏得稀碎,苏玄明整个人都灵魂震颤。 “二弟,我……” “阿兄,你不用多言,我懂你的意思!” 隔着人群,两兄弟四目相对,均是饱含热泪。 这一次生离死别,叫苏云亭深深明白武力的重要性。 “有师傅在,还轮不到你英勇就义。”耿老汉的大拇指摁在了旱烟枪的烟头上,做势就要一拔! 恰在此时,现场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原本四处奔跑的百姓们见身后追逐的黑衣人,不再追着自己跑,而是齐齐奔向苏家三兄妹,纷纷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他们可是永昌侯夫人全部的孩子。” “这是顾家最后的血脉了。若是全部命丧于此,顾战神不就绝了后?” “所以北境的目标是顾家人!不!是永昌侯夫人!” “如果苏家三兄妹出了事儿,岂不是要了永城侯夫人半条命去?!” 人群齐齐有一瞬间的沉默。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重重砸在众人的心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永昌侯夫人费了那么多心思就为了把这句话落在所有人心上。 当初在考核之时,这句话风靡整个京都!就连路边的小儿,也能脱口而出! 说这句话时,自己是何等的心血澎湃,荡气回肠?心里想着,若是有敌人来犯,就是拼了这条老命去,也要奋勇杀敌! 当初那严复松还嘲笑众人,嘲笑永昌侯夫人,说这不过是春后的一场雨,下过了也就下过了。 等到夏日来临时,浸湿的地面依旧是干燥的。这话也不会对京都百姓,产生任何变化和影响。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严附松猜中了似的。 “兀那贼子!休要猖狂!欺负我们京都无人耶?”一个老掉牙的老爷子挥舞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苏家兄妹而去。 “老太爷!”他的家人们惊骇之下,刹那间下了决心,高呼着口号奔过去。 “保护老太爷!保护苏家三兄妹!” 这一声声高呵,惊醒了陷入回忆的众人。 好似爆竹遇上了火星,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吃我一锄头!” 第152章 火速求援 被莫名扔了一个臭袜套的壮硕男子,见自己的援军被逼得节节后退,怒上心头,大呵道。 “顾十三,你在作甚?为何不挥刀?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打头的黑衣人名叫顾十三,身后来自将军的命令,是这般的歇斯底里,怒火中烧,眼前的那一张张面孔,却都是汉人的模样。 “顾十三,你难道想违抗军令不成?” 顾十三深吸一口气,军命不可为,但是这人他也不想杀。 顾十三从马屁股后边掏出一跌麻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兄弟们,套羊喽。” 随着一声令响,所有的黑衣人纷纷拿出一场一圈圈粗壮的麻绳,然后飞速地穿插飞奔起来。 每一次穿插和飞奔,那麻绳都在众人的上空,穿来穿去。 没过一会,一张简陋的大网就被编了出来。 顾十三手腕一翻,脚轻踢马腹,黑马就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而那张用粗绳编织的大网也越收越紧。 前来保护苏家兄妹的众人,这才发现,那张网要套的正是自己! 原来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猎人的圈套。 “怎么办?”苏玄明快要急哭了。 若是自己等人遭殃也就罢了,可是还有上百名无辜百姓都在陪着自己。 若他们因为救自己兄妹三人而失了性命,这叫自己于心何安? 耿老汉见到这一幕,眼神呆愣片刻,随即眼眶湿润起来。 原本青筋直蹦的大手,也像卸掉了力气一般,垂在身侧。 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一道绿色的身影飞速地在密林中穿梭。 那正是绿梅! 绿梅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去找主子! 绿梅拔腿狂奔,很快就看到一辆马车。 她也顾不得这是谁家的,立马跳了上去,高高挥舞起马鞭:“快点!快给我快点。” 马匹吃痛,撒开四蹄就朝京都飞奔。 狂风吹乱了绿梅的发髻和眼泪。 一想到公子和娘子凄惨的模样,还有那群为保护苏家三兄妹舍身忘死的百姓,绿梅的一颗心就像掉进了油锅里,焦灼不已。 往日出门,都是盼着路程越远越好,这样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此时,绿梅恨不得这马就是那千里马,,一步能跑上千里,好让她赶紧去搬救兵!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绿梅终于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城门。 “快闪开!我是永昌侯府的人!” 焦灼的情绪,充斥着绿梅的身心和大脑。 她害怕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家夫人的局! 如果京城里边也有他们的人,自己若是在城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万一被他们摁住,没法让夫人得到信儿,那是苏郎君们和苏娘子岂不是求救无门? 不行!绿梅咬唇,血腥气瞬间在口腔蔓延。 自己必须要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主子! 绿梅顾不得其他,整辆马车就像疯了一般,直勾勾朝永昌侯府奔去。 一路上鸡飞狗跳,不少摊贩受了惊,对着马车骂骂咧咧。 “赶着去投胎吗?你等着,你看我报不报官!”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第153章 搬救兵 顾南夕一听苏家三兄妹陷入险境,立马让李老大和黄娘子先率着护卫和前去支援,自己则军营里借人。 传言中,北境敌人能以一敌三,自己府里的李老大和黄娘子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实战过,还是得去借一些军士。 李老大和黄娘子听到顾南夕的命令,没有二话,立马抄起武器,牵出府中马厩里的马,径直向京郊狂奔而去。 “黄娘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刚好赶到永昌侯府门口的宋大,高声问道。 “杀敌去!”黄娘子目光凶横,一杆红缨枪挂在身后,气势汹汹,好似下一秒就要取敌人首级。 听到黄娘子的解释,众人惊骇。 瞧他们的阵仗,连包袱都没带一个,可见敌人离京都很近,而且连守门的小厮都一起出动了,这得是多危险的情况! 莫非流言是真的?! 北境敌人已经打到京都城下了? 众人心中忐忑不已,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兴许不是北境的敌人,是永昌侯府的宿敌。 顾南夕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的换,直接带着绿眉,坐上马车,直奔京都大营而去。 “我是永昌侯府夫人顾南夕,我要求见你们将军。”顾南夕对着军营大门口守着的士兵说道。 “请侯夫人稍等片刻,我立刻进去禀报!” 顾南夕轻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打着腹稿,待会儿该如何跟这位将军,说明情况,请求他出兵。 至于为何不直接奔皇宫而去? 那着实是因为,若是去走圣上的路子,耗费的时间太多,等援兵赶到的时候,说不定苏家三兄妹都凉透了。 要不要借着自己大周第一智者的身份,扯虎皮? 还是装柔弱,请求将军出面救命? 也不知道这位将军好不好说话 就在顾南夕在心里略带忐忑时,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操!” “高雅端庄的永昌侯夫人居然也会爆粗口?” 那一张俊俏又凶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 顾南夕真心觉得天要亡永昌侯府。 怎么没人告诉她,京都大营的将军变成了李傲天?! “缘分啊,龙武大将军。”顾南夕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假笑。 这可真是孽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仗着那不靠谱的绯闻,逼着他当众暴揍亲生儿子。 第二次见面,在比武场上,李老大把他的徒弟又暴揍了一番。 不知道这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心胸是否开阔?能否不计较前仇? 顾南夕的心里直打鼓,觉得眼前这将军不像是好脾气的人。 果然,他大步走到顾南夕面前,修长的影子彻底笼罩住顾南夕。 顾南夕的鼻尖萦绕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人心跳加速,只觉得又紧张又刺激。 “夫人,我说过,别让我再见到你!”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伸出一根食指,轻挑起顾南夕的下巴,眼里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风暴。 顾南夕感受着下巴上粗糙的手感,浑身一阵战栗。 这种灵魂都在挠痒的感觉 “你要杀了我?”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靠近顾南夕,温热的嘴唇贴着顾南夕的耳垂,轻轻留下一句。 “对,你猜,是何种杀法?用金针如何?金针刺破桃花蕊,也是很有趣的。” 说完,龙武大将军站直身体,双臂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等待着顾南夕的反应。 顾南夕拿帕子擦了擦耳朵,这才道:“你先派兵去救人。等救完人我们再” “再如何?”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逼问。 顾南夕心一狠咬牙道:“我们再上比武台切磋武艺,生死勿论!” 金针是不可能用金针的,那是容麽麽的招数。 苍天啊,大地呀。 此时,顾南夕的心里慌极了。 大家都说,她是教出李老大的绝世高手,可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要和龙武大的将军单打独斗,顾南夕心里慌得很。 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请出援军去救儿子女儿。 顾南夕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李傲天的预料。 李傲天上下仔细打量顾南夕的神色,想分辨出她是在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还是认真的。 观察的结果让李傲天哭笑不得。 一个成婚十来年,生育二子一女的妇人居然迟钝如此,恍若黄花大闺女。 有意思,真有意思! “行,你要多少兵?去救什么人?”李傲天松了口。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久居后院的顾南夕跑上这样一趟。 “能有多少要多少,我儿子闺女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除此之外,还有上百名京都百姓也被他们捆住了。” “什么人?哪儿?京都?!”李傲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自己的范围内,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伙势力?! “对!他们身穿黑袍,手持弯刀,骑着马,看上去训练有素。” 听到这里,李傲天收起看热闹的心情,目光锐利,浑身肌肉绷紧,好似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没有圣上的手谕,我只能出兵一百人,但我们大营的士兵以能以一敌三。” 李傲天大手一挥,整个军营就如一个庞大的机器迅速调动起来,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尖兵,排成一个方阵,出现在军营大门口,随时等待着李傲天的命令。 顾南夕松了一口气:“多谢将军。” 李傲天骑在骏马上。 胯下的骏马肌肉线条流畅,油光水滑。 “夫人,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回报。” 顾南夕心里暗暗叫苦,打算解决完这件事儿,立刻去高价收购什么金丝软甲,护心铜镜之类的,好在比试时能保住自己一命。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微微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向顾南西。 这名妇人脸蛋光滑白嫩,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让人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秀气的眉毛 可眸子里的情谊,就像严寒地区将士们穿的冬衣,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李傲天真的很想知道,那藏在最深处的最真挚的情感是什么样子? “真的知道我要什么?”厚重如美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 “大概吧?” 李傲天微微勾起嘴角,他总觉得自己想要的和顾南夕认为自己想要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第154章 京都大乱 “不好了!不好了!永昌侯夫人去京都大营,搬救兵去了!” “什么?京都大营的将军不正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吗?李傲天和永昌侯夫人素来有过节,他愿意借兵吗?” “要了老命了,你猜,我方才在城门口见到了什么?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永昌侯夫人出城去了!” 福全茶楼里,无论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包间,瞬间就如那沸腾的铁锅,咕噜咕噜直冒泡,翻涌的热意冲得茶客们面色潮红。 “这城门外,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敢去探一探?” “不应该出事啊,今天不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的联合活动日吗?据说,去凑热闹的就有百来名,外加上附近村子里的人,少说不得有两百来名!” “莫非,是书院的人和村庄里的人发生械斗了?” 宋大否了这个可能性:“不可能!村庄里的人一大半受过永昌侯夫人的恩惠,他们绝对不会对苏大郎他们不利。” “那究竟是何事?不仅要侯府全部出动,还要让永昌侯夫人去军营请救兵?” 这话一落,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整个福全茶楼蔓延。 一个不安的,却最靠近真相的猜测,浮现在众人心头,却没人敢说出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这分明是北境敌人攻到城门下!他们起初派的是小股先行部队,大军肯定就在先头部队后方几十里处!快跑啊。” 这话就像开关一样,瞬间就让众人行动起来。 有那热心的茶客,边跑边喊:“快跑啊!有敌人入侵!” 整个京都人马仰翻,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某三层小楼内也是惊慌一片。 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焦灼道:“不好!北京真的要兵临城下了!我们的大半身家还压在房产上呢!” 另一富商模样的男子几乎要哭出来:“枉费顾南夕号称大周第一智者!我瞧她这么看重房产,还真当京都的房价会一飞冲天。这可真是坑惨了我。” “这可怎么办?!这一旦京都被攻破,咱们的房子,那可就不是咱们的了!” “唉,别说被攻破,就是打起来,一个投石机,扔下一巨石,就足以让我们的房子化为废墟。”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坑人了!” 男子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嘴里七嘴八舌地相互埋怨着。 “你怎么探查的消息?边关发生这么样的大事,你居然也没有打探到。” “你的商路那么发达,你不也没听着信儿?” “好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人,制止住众人的相互指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些房产全部出售。” “这个时候谁会肯买呀?” “那就低价卖,打半折也成!先把钱回笼一些。” 男子们想了想,与其捧着一团废墟,不如捞回来一些银钱,吃点亏就吃了吧。 再说了,自己的房子都是优价房产,那些富贵人家拿得出来这些钱来买,顾南夕可就惨了,她的地界全是棚户区呀! 这些毫无价值的地皮,想卖都卖不出去。 这样想起来,心里就平衡了不少。 与此同时,皇宫内也听到了民间的动静。 佟贵妃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金银首饰。首饰太多,每样都十分精美,全都想带上。 皇上却稳坐钓鱼台,还在书房里批折子。 “圣上!圣上!”贴身伺候的内侍一脸焦灼,他私心里是想圣上南逃的,但又不敢说。 年轻皇帝放下笔,声音沉稳有力:“慌什么?永昌侯夫人可南逃了?崔三论崔大人可走了?朱大人可上城墙了?” “以永昌侯夫人的实力,再加上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区区小股先头部队,不足为惧。” 内侍只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可是,还有后头的大部队呀。” “只要京都百姓和我们万众一心,守住京都!等到各方守军就前来驰援,说不定我们能包抄北境,把他们困死在中原大地!” 内侍内心想吐血,圣上说的这番话,正是孤城传里边的云孤城上书给朝廷的计谋。 但是,圣上,你清醒点!那是,不是现实。 再说了,里边好歹有个云孤城,现实里边,你有谁呀? 永昌侯夫人给圣上灌了好大一碗鸡汤,关键是,圣上他还喝了并且深信不疑。 “圣上,京都百姓在都在卖房子,尤其是大批大批的豪宅,全都在低价销售。” 内侍潜在的意思是,就算圣上你有守城的心,百姓们也没有啊。 谁知道,年轻皇帝的关注点全在低价销售上:“他们打几折?” 内侍郁族:“三到七折。全要的话,就是三折。” 年轻的皇帝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满脑子都是豪宅,豪宅,豪宅! 内侍扑通一下跪下来,跪行到圣上前面,抱住他的大腿:“圣上,您冷静点,马上就要来战乱了。咱留些钱” “全买下来!”年轻皇帝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意见,一心只想拿下那些地皮! 想当年,先皇想扩建皇宫,那犄角旮旯的一小块地皮都没拿下来,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圣上,这是打水漂的生意呀!” 年轻皇帝有一瞬间的迟疑:“永昌侯夫人可把自己的房产卖了?” “没有。” 年轻皇帝,瞬间下了决心:“那我们就买下了!阿姐目光深远,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她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阿姐既然不卖,就说明京都肯定会没事。嘿嘿,我也跟着阿姐吃口肉喝口汤。” 内侍想吐血,这吃的是谁的肉?喝的是谁的汤? 既然说不动年轻皇帝,内侍也死了心,反正一切按部就班地过呗。 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总不至于让自己上战场。 心灰意间,内侍听见皇帝在轻轻嘀咕。 “哎,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怎么还没有到?按照路程来算,应该快到了。” “哎哟,他们该不会和北境大军对上了?千万不要啊!这可是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若是出了岔子,自己不就成那食言而肥的人了?” 第155章 熟人相见 哭泣声,怒骂声,喊打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回响在整个原野之上,破坏了原本的安宁祥和。 “敢对小郎君小娘子下手,有胆子,你等我们援兵来的!” “就是!不敢去硬碰硬,只敢拿捏我们这些软柿子。” “敢对京都如此猖狂,你等着!夫人一定饶不了你们!” 黑衣人顾十三放缓脚步。 对方的这一番话,在他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 夫人?哪个夫人? 就在顾十三犹豫的一刹那,从密林中杀出一个彪悍的汉子以及一靓丽,但身手矫健灵活的女郎! 在他们身后,是一群手持长缨枪的护卫家丁。 他们穿着一样的服装,打眼望去,像是禁卫军,但仔细一瞧,却是家丁服饰。 领头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径直向顾十三冲去。 兵器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因势均力敌的缘故,对方并没有像自己预料中那样被震开,反而,双方进入一个僵持的状态。 双方默契地退后一步,再来回打了十几招,均分不出上下。 顾十三上下打量对面的汉子,他虽然被满脸胡须挡住了面容,但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竟是有些熟悉。 李老大也在认真打量对面的顾十三,他的脸被灰布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没睡醒似的,但在眼尾处进入一个熟悉的黑痣。 “顾十三!” “李老大!” 两人不约而地喊出来,心情激动又诧异。 顾十三做势要劈向他,力道却极轻:“你不是死了吗?” 李老大唏嘘:“此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会投奔北境?难道是要去做卧底?” 顾十三没好气地斜睨他:“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去投奔北境?我现在在永昌侯麾下办事。” “啊?!”李老大闻言大惊,差点忘记躲闪。 “你为永昌侯府办事,为何要针对百川书院?” 顾十三眨眨眼睛,茫然道:“将军说你们是北境的探子,让我把你们捆绑起来。” 李老大气得跳脚:“胡说八道!全大周,谁不知道,我们夫人是坚定的主战派?怎么可能会投敌?!” 顾十三的兵器险些掉到地上,整张脸大惊失色:“你说的,可是永昌侯夫人?!” 李老大挺挺胸脯,骄傲且自豪:“自然是永昌侯府夫人顾南夕!” 顾十三神色复杂,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夹杂着羡慕和嫉妒:“你这小子真好运,不仅大难不死,竟还投奔到永昌侯夫人麾下。” 李老大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顾十三更加困惑了:“既然是永昌侯府的人,将军为何要让我们控制住你们?” 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许久,最终得出个结论,那就是,夫妻关系就例如那东风和西风。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京都这个地界,永昌侯夫人就是那一股强劲的东风。 永昌侯刚刚归京,自然是想给夫人一个下马威。 顾十三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原以为是国家大义,没想到是夫妻间的斗法。” 其他的黑衣人,见李老大和顾十三打的有来有回,便要上前来帮顾十三。 等冲到两人面前,这才发现对手竟然是熟人! 两伙本该刀剑相向的人,此时聊得不亦乐乎。 “李老大,你不是号称正宗白面副将?怎么造成这般模样?” “你若混得不好,就跟我们一块儿吧。我们将军虽然蠢了些,反应慢了些,无知了些,自大了些,但是他好糊弄啊!” 李老大翻了个大白眼:“我跟着我们夫人,日子过得好着呢!我们在京都搅动风云,比上战场拼命还要刺激。” “你说的夫人是谁?”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哟,竟然是顾战神之女顾南夕!你可算是找着本家了!不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相互照应啊!” 这话一说完,黑衣人觉得不对劲:“不是,既然是一家人,我们为何要打起来?” 李老大瞅一眼,被众人围住的苏家三兄妹。 只见他们形容凄惨,但精神头还算好,那一双双眼睛愤怒得能喷出火焰来。 “我哪知道为何要打起来?我才收着信儿,说有人对我们郎君和娘子不利,这才率着府里家丁,前来支援!” 李老大挡在黑衣人面前,黄娘子则带着府丁去给百姓们解开绳结,并且去查看苏家三兄妹的状况。 顾十三在心中浮现出一个很荒谬的猜测:“你不会是说,他们是府里的郎君和娘子吧?” 顾十三用手指着苏家三兄妹的方向,不敢置信地问道。 李老大看着他们凄凄惨惨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正是我们府里的郎君和娘子。究竟是谁?对着十来岁的少年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还要不要脸?” 顾十三和其他的黑衣人纷纷摇头摆手,目露惊恐:“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来之前,他们就是这般模样了。” 李老大粗声粗气反问:“在你们来之前,还有谁在?” 顾十三毫不犹豫地就把永昌侯给卖了:“就剩将军和他的两个妾室。” 李老大:“荒谬!一个当爹的,对自己的儿女下这样的狠手,你觉得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顾十三,你不厚道啊!若是你们动的手,因为不知者不罪,好生朝郎君们道个歉,想必他们也不会追究的。何必要影响他们的父子情分?” 顾十三喊冤:“真的跟我没关系。我要有一句虚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老大:“那永昌侯得了失心疯了?为何要这般对郎君和娘子?难不成是宠妾灭妻?想要借刀杀人?” 李老大不免阴谋论起来,那永昌侯静进个京,都要携带美妾。 然而自己来府中这么久,都不曾见他写一封书信,问问夫人和郎君们的现状。 可见在他心里,美妾的地位远高于夫人。 所以他到京都,见郎君和娘子都出息了,心里有了危机感,这才动起手来? 顾十三倒不觉得自家将军有那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将军他其实没认出来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第156章 永昌侯? 李老大和顾十三面面相觑,这个有可能吗? 顾十三重重地点头,可能性太大了! 这双方呆愣的一幕,落在赶过来的顾南夕和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眼中,则是李老大被黑衣人团团围住,黄娘子率人保护角落里的苏家三兄妹。 而百姓们被粗绳绑住,挣脱不开,即便用刀,切断一两根粗麻绳,也无法解开这绳结。 整齐的马蹄声惊得大地微颤,壮硕男子,李老大和顾十三等人纷纷循着动静望去。 只见一男一女并列骑马,站在土坡之上,他们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向两侧分开蔓延。 阳光下,士兵们的铠甲反射出银白的光芒,犹如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丽又危险。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夫人!快救救我们!” “夫人!就是这群贼子,他们不仅想要杀死郎君,还想灭了我们的口!” “夫人,快教训他们!” 尽管被捆绑得如同鸡仔一般,京都百姓们还是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似乎顾南夕一出现,这场打斗就会落下帷幕,悬着的心就彻底落下了。 壮硕男子用手挡住眼睛,那一男一女背着阳光,叫人看不清楚面容。 只是从众人的称呼上来推测,估摸着那名女子就是那将军的夫人。 哼,出行都要带着夫人,可见,不是什么英雄男儿。 永昌侯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龙武将军李傲天只淡淡地扫他一眼,并不开口。他向来能动手,绝不动口。 顾南夕清清嗓子,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双方距离那么远,得费老劲才能把声音传出去,于是也不说什么。 壮硕男子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恼怒。但扫一眼现在的形势,自己人手远远不足对方。 而且对方将士们训练有素的模样,瞧着也不像是善茬,真要打起来,恐怕自己会阴沟里翻船。 壮硕男子扯着嗓子道:“我乃永昌侯!你们率兵围攻我,是奉了谁的旨意?还是私下行动?你可知,杀了一个侯爷是要担何等罪名?” 绿小柔:“我们侯爷镇守边关十多年,劳苦功高。若是让圣上得知,刚回京就遭受这样的委屈,必定不能饶了你们。” 红小小:“你们现在放下武器,向我们道个歉,我们侯爷大人有大量,不会再追究此事。”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这才正正神色,眯起眼睛看向那几个小身影。 只是,本来隔的就远,又加上壮硕男子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面容,实在叫人分不清,于是把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则嗤笑:“这小贼,撒谎也不知道撒。没有圣上的手谕,一个边关守将,如何能入京?” 顾南夕相信,如果是年轻皇帝让永昌侯回京,按照年轻皇帝憋不住话的性子,早就同自己说了。 此时,壮硕男子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身份,把乱糟糟的头发向后一拢,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自己的真容。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看见之后,先是露出一丝淡淡的杀意,但这股杀意像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而离壮硕男子很近的京都百姓,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人长得跟永昌猴似乎是有点像。 “莫非他真的是永昌侯?” “不是,如果他是永昌侯,为什么要打苏郎君?” “就是啊,还对我们下这样的狠手。” “可能这就是严父?就像咱们,谁还没被自己爹爹打过?” 听到众人的议论,顾南夕气笑了。 这小贼当真好本事,假借着永昌侯之名,就想扭转舆论,顺便占自己和儿女的便宜。 顾南夕轻踢一下马腹,胯下的白马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朝壮硕男子等人走去。 黄昏时分,夕阳依依。 顾南夕笼罩在金黄的光晕中,犹如神邸下凡。 白色骏马无一杂色,步态优雅,仿佛不是走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之上,而是像春日漫步一般,自在闲适。 似乎在顾南夕的眼里,不曾把对方放在心上。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龙武将军李傲天目光死死地盯在顾南夕的后背上,轻声念叨。 顾南夕只觉得后背几乎要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给烧穿,她心这里直打突。 难不成,自己骑马的动作又错了? 顾南夕不会骑马,但军营里只有马,没有马车,李傲天也不允许顾南夕坐着马车同行。 所以在军营门口,李傲天给顾南夕两个选择,要么和他同乘一骑,要么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学会骑马。 顾南夕自然不会选择同乘一骑,因为她害怕李傲天使阴招,把自己推下马去。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学会骑马。 好在自己天资不错,虽然不能让马匹快速奔走,但简单走几步还是能做到的。 顾南夕心里直打鼓,不免回头望了李傲天一眼,冲他扬扬眉。 自己应该没出错吧?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先是一愣,随即冷毅的脸上如冰山融化般,泛起笑意,念起下半句诗:“见人羞涩却回头。” 顾南夕没听清李傲天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鼓励自己继续往前走。 出于礼貌,顾南夕冲李傲天微微点头,这才转过身去,一步一步骑到壮硕男子面前。 顾南夕用马鞭抵在壮硕男子的下巴上,微微抬起,声音冰冷:“你可知道我是谁?” 壮硕男子神情恍惚。 眼前这女子身材姿窈窕,行动间优雅又高贵。 那马蹄的每一次落脚,都似乎是重重地踏在自己的心房上。 虽然背着阳光,看不清楚容貌,但想必是极美的。 难怪那位将军出来做任务,也要带着她。确实是难得的人间绝色。 壮硕男子只觉得下巴上的马鞭,传来阵阵电流,电得自己身体发麻。 就连女子那略带挑衅的话语,在他看来,都像是小猫在冲自己的主人挥爪,可爱极了。 “您是谁?” 壮硕男子不想说夫人二字,就好像不说这两个字,她就不是那将军的夫人一般。 下一秒,壮硕的男子就被马鞭狠狠抽了一鞭子。 顾南夕怒喝:“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冒充永昌侯?!” 第157章 到底是不是? 绿小柔和红小小见夫君被一陌生女子,抽了一鞭子,大怒,想冲上去撕打,却被壮硕男子拦了下来。 壮硕男子只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明明伤口火辣辣的疼,心里却酥酥麻麻的,越瞧这夫人,越是让人心跳的厉害。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夫人,可是跟我有过一面之缘?”壮硕男子不太理解,为什么永昌侯就非得认识这名女子?难不成这女子曾经对自己求而不得? 此时,一直密切关注现场动态的苏家三兄妹,也齐齐松了口气。 苏云烟揉揉自己的手腕,倚靠在阿勒川身上,不满地嘀咕:“幸好这不是我爹爹。” 苏云烟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爹爹,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有过一丝期待。 虽然这个父亲不养家,也不爱回家,但他不是在驻守边疆吗?也算是为国尽忠。 能守卫边疆十多年安定的人,那必定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肯定不会像这个壮硕的男子,这样有眼无珠,分不清青红皂白。 “我爹爹铁定不会这么愚蠢,也不会跟外族勾结,对吧?” 阿勒川脸色红红的:“东家,我也是外族。” 苏云烟理直气壮的道:“这能一样吗?你可是我的人!” “啊?啊……”阿勒川的脸色红的,比猴子屁股还要红,整个人手脚僵硬,都说不出话了。 苏云亭看不惯阿勒川和自家妹妹黏黏糊糊的样子,但苦于双手双脚无法动弹,只能把一箱怒火发泄在壮硕男子身上。 “就他这样的,也好意思当我们的爹?如果他是我爹,我就不姓苏!” 耿老汉和耿大娘面面相觑,别人没见过永昌侯,他们可是见过的! 虽然这壮硕汉子肤色变黑了,皮肤变糙了,人也变得邋里邋遢,但那张脸确实跟永昌侯一模一样。 耿大娘眸光闪闪:“如果不姓苏,苏二郎,你打算姓什么?” 苏云亭:“跟我娘姓顾!反正我外祖家没人了,我去给外祖当孙子去。” 耿大娘和耿老汉就不再说话了。 苏二郎是想当苏家的郎君,还是顾家的郎君,没啥区别。 苏玄明作为永昌侯的长子,小时候也是曾经承欢膝下,被永昌侯抱在怀里过的。 苏玄明定心,瞧了瞧壮硕的男子,他的眉眼间似乎能找到自己爹爹的影子。 但他又看向手持马鞭,俏脸满是寒霜的阿娘,心思动了动。 自己身为爹爹的儿子,只和爹爹相处过短短几年,而娘亲是爹爹的枕边人,两人同床多年,阿娘还能认不出夫君吗? 但此时,阿娘竟然说爹爹不是永昌侯,难不成是想给爹爹一个教训?或者另有深意。 苏玄明用手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印子。 喉咙间火辣辣的,脖子的皮肤一碰就刺拉拉的疼。 苏玄明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自己能认得出爹爹,爹爹却认不出自己。 苏玄明紧紧地抿着唇。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永昌侯夫人吃亏,于是,也快马来到顾南西身后。 “夫人,可要我帮忙?” 李傲天的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如同酝酿的美酒,里边又夹杂着冰块,透着丝丝冷意。 顾南夕微微抬起下巴,冲壮硕男子点点:“辛苦将军,帮我拿下这群贼子。” 李傲天翘起的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跃跃欲试:“遵命,夫人。” 壮硕男子听着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于是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刺目的夕阳,这才瞧见二人的长相。 “李傲天?!怎么是你?你的夫人不是难产而亡了?难道这是你娶的继室?” 李傲天闻言一愣,看了看顾南夕,又看了看壮硕男子。 “继室?” 这夫妻俩在搞什么? 当妻子的说丈夫不是丈夫,当丈夫的说自己妻子是别人的继室。 听到壮硕男子这番质询的苏玄明,狠狠攥紧拳头,他竟然敢羞辱阿娘至此! 顾南夕的马鞭在男子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抽。 明亮的眸子里,冷漠又薄情,不为男子的话有一丁点的动容。 “我是谁的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记住,胆敢动我的人,你就要付出代价!” 壮硕男子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长相和自己的妻子相似,但那周身的气度却截然不同,尤其是那霸道的话语,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这位夫人,若没有李傲天的帮助,您恐怕奈何不得我。” 绿小柔挑衅:“没错!还说是谁的妻不重要,你若不是李大人,李将军的妻子,如何能借着他的威名,在这儿耀武扬威?” 红小小:“有本事,你就用你自己的家丁来跟我们决斗。” “说那么许多,还不是倚仗男人的势力。” 李傲天的胸腔颤抖,实在是憋不住轻笑:“夫人,我不介意当你背后的男人!” 想了想,李昊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越发上扬:“当背后的男人之一,也是可以的。” 顾南夕的脸都黑了。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分明知道那些传言,都只是传言而已! 顾南夕突然看到李老大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说别怕,放心干。于是只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李将军,请你为我们作证” 李傲天有些遗憾,却也不忍扰了顾南夕的雅兴:“祝夫人玩的愉快。” 绿小柔和红小小见状,忍不住抱在一起。 “这京都的女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被我们小小一激,就落入了圈套。” “没有这群军士,我们的护卫队必能将他们的侯府护卫杀个片甲不留!” 壮硕男子对顾十三高声道。:“去吧,不要堕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顾十三闻言,率领着众黑衣人向李老大冲去。 李老大嘶吼着:“哎呀呀呀。” 随即,一场闹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 双方好像在做慢动作回放似的,你轻轻打我一下,我悄悄让一步。 这般打了几十个来回,就见黑衣人极其夸张地借着一个力道,自己向后一翻,连着翻滚了十几下,然后捂住心口,大呼:“我要死了!” 壮硕男子和绿小柔红小小看呆了。 说好的侯府脸面呢?! 躺在草地上的顾十三深藏功与名,只觉得自己为了侯府牺牲太多! 永昌侯当众被侯夫人胖揍,总比永昌侯是个家暴男要强吧? 第158章 游街? 李老大和顾十三等人的演技太过浮夸,叫所有人都没眼看。 壮硕男子的气急败坏,怒骂道:“顾十三,你的脑子被驴踢了不成?还是你已经叛国?” 顾1十三考虑到,这位侯爷虽然愚蠢了些,但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糊弄的上司可不容易再找到啊! 想到这里,顾十三冲壮硕男子使使眼色,提醒道:“将军,你看看那位夫人,有没有感觉到眼熟?” 壮硕男子的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眼睛想看又不敢看顾南夕。 “是有点像我家那个母老虎。但我家的母老虎,哪有这位夫人这般高贵优雅,貌若天仙?” 他的话音一落,李傲天的眼神就变了。 由最开始看情敌的眼神,变成看一头蠢猪。 人群里认出他身份的人,脸色也变了。 “送给他三个字,你无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这话又夸了又骂了,属实是个人才。只不过再如何,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壮硕男子的全副精神全放在顾南夕身上,丝毫没在意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他嘴里还在叭叭着。 “我夫人的额角处有一颗微小的红痣,哪有夫人这般光洁如玉?” 壮硕男子像卡壳了一般,一字一顿的说下这句话,下一秒,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呵呵,世上竟然有如此凑巧之事? 这夫人的额角,为何有一颗和自己的夫人一模一样的小红痣?! 壮硕男子的心变得拔拔凉,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该不会,这夫人就是自家的母老虎吧?! 壮硕男子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自欺欺人的,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趁着壮硕男子神情恍惚之际,顾南夕冲李老大使了个眼色,李老大如猛虎一般扑向壮硕男子,擒住他的双手。 “夫人,将军他身有神力,普通的绳结是治不住他的,瞧我的!” 顾十三殷勤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粗麻绳,三下五除二,把壮硕男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我们的独门秘技,任他再如何力大也无法挣脱开!”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等壮硕男子反过神来,他已被五花大绑,犹如案板上的猪肉,任人拿捏。 “好你个顾十三,枉费我这么信任你!” 顾十三:“若将军是我,将军会如何选择?” 壮硕男子彻底不说话了。 绿小柔和红小小呆若木鸡,眨眨眼睛的功夫,自家英明神武的夫君就被人捉住了。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基于黑衣人的反水,红小小和绿小柔,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制住! 顾南夕这才有时间,看向角落里那几个倒霉催的儿女。 “阿娘,我好疼。”苏云烟双眼饱含热泪,扑到顾南夕的怀里。 她洁白如雪的脖颈上的掐痕,是如此的刺眼。 顾南夕安慰的话语为之一顿,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自己都不曾动她一根毫毛!她竟然被人掐脖子,真是好一个狗贼! “究竟发生何事?你们为什么会和他产生冲突!”顾南夕语气沉沉。 事情的原委,决定她如何处置壮硕男子三人。 一动不能动的苏云亭,哇的一下哭出声:“阿娘,他们偷吃了我给你种的草莓!还不认账!说不过我们,就开始动手打人。” 顾南夕这才发现,苏云亭的双手软哒哒的,跟面条似的,心中大惊,扯着嗓子喊道:“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李傲天翻身下马,走到苏云亭面前,大掌在他的身上拍了几下,沉声道:“无碍,脱臼而已。” 说完,李傲天咔嚓两下,就把苏云亭的双臂安了上去,他又在苏云亭双腿上左敲右打。 随着苏云亭嗷嗷喊疼,他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 见苏云亭没有受到内伤,顾南夕这才放下心来:“草莓?咱们大周有草莓吗?” “是儿子托人从极寒之地带过来的良种,一颗种子花了整整五十两。阿娘曾说过,你最喜爱的水果便是草莓,我寻思下个月就是阿娘的寿辰……” 苏云亭哽咽了,最近好几个月准备的寿辰礼,就被这三人牛角牡丹一般咽下肚去,叫人好不生气! 苏玄明叹着气,把原委说清楚。:“这三人想用区区一百文,就想抵消他们的过错。我们不愿意,就起了冲突。” “这汉子下手忒狠毒,一招一式就像是要了我们的命。危难之际,恰好书院众人赶过来救我们于水火。” “就在我们占据上风的时候,黑衣人来了。” 顾十三缩到不起眼的角落,这火可不能烧到自己身上。 顾南夕眼尖地察觉到苏玄明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痕,显而易见,是被什么东西勒的。 “我们可怜的大郎二郎和小娘子啊!你们在家娇生惯养,何曾经过这般险恶的人心?”绿梅抱着苏云烟嚎啕大哭。 “这个天杀的,怎么能对你们下这样的狠手?天打雷劈呀!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之人,还敢妄称我们侯爷!” 绿梅想上前厮打,被捆成一团的壮硕男子的。可冲到面前,瞧见男子的那张脸,险些打个趔趄 这好像,真的是自家侯爷! 绿梅回头望向自己主子,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侯爷,爹爹打儿子打闺女,不违法,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郎君和娘子只能咽下这口气。 躺在地上的壮硕男子也傻了。 这不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吗?! 如果那夫人真是自家的母老虎,那三个兔崽子不就是自己不争气的嫡子嫡女? 壮硕男子上下打量苏家三兄妹,其中那个黝黑的少年,像个狼崽子似的,恨不得冲上来撕咬。 从他们的话语推测,他就是自己的二郎。可母亲信中说二郎体弱多病,弱柳扶风,比京都最娇弱的女郎还要娇柔。 壮硕男子狐疑地眨眨眼睛。 这黑炭般的少年也能叫得上弱柳扶风?! 还有那小娘子,虽然自己轻易就止住了她,但只有自己才知道,这小女子气力有多大。 家信中,可从来没提过三娘有这个实力呀。 壮硕男子莫名心虚,自己当众骂了母老虎,还胖揍了她的孩子,不知这毒妇会使什么阴招! “哼!他们既然如此,我们就带他们去见官。” 顾南夕语调森寒:“我们从京都南门出发,绕着京都走一圈,再去衙门!” 第159章 这个女人有点狠 壮硕男子闻言,猛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夫人会如此绝情,条件反射道:“这不就是游街?!” 什么人,才能有游街的待遇? 那通常都是犯了诛九族罪的时候啊! 至于吗?!跪跪搓衣板得了呗。 顾南夕歪歪头,作恍然大悟状:“你可提醒了我,我就说还差点什么。来人!去准备锣鼓,咱们热热闹闹敲起来。” 壮硕男子眼眶湿润:“你当真要不顾情分,踩我至此?!” 顾南夕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壮硕男子:“你仔细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我都不认识你,你却无故殴打我的孩儿。” 绿小柔也绷不住,尖利的声音刺得众人耳朵生疼:“我们可是永昌侯府的人!” 红小小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我夫君就是永昌侯,你们这样对待一个侯爷,不怕到时候,圣上治罪吗?” 顾南夕用团扇遮挡刺目的太阳,冷冷淡淡开口:“你们说他是永昌侯,谁能证明?” 壮硕男子努力地支起身,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人。 “崔大人!崔大人,你快来看看我,我是永昌侯啊!” 不幸被捉到的崔三论,顶着一脸【真倒霉,为什么找我】的表情,一步一挪,来到壮硕男子面前,眼神却一直在瞄着顾南夕。 “崔大人,你看看我,你告诉大家伙,我是不是永昌侯!”壮硕男子用力甩甩头,好叫崔三论,瞧得更真切些。 崔三论貌似在看向壮硕男子,实际上却在观察顾南希的神情:“是不是呢?” 顾南夕面无表情,崔三论心理神会。 “不是!你怎么可能是永昌侯?他明明此时在镇守边关!” 壮硕男子破大防:“崔大人,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崔三论理直气壮:“你是不是侯爷,我们难道不知道吗?” 壮硕男子憋得心口疼,不再搭理这块滚刀肉,目光又在人群中转了转。 “朱大人!朱大人,你快看看我!当年你南下南郡的时候,我还去送过您!” 壮硕男子瞥见朱大人的身影,心下松了一口气。 朱大人刚正不阿,又同崔大人不对付。想必,他定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被顾南夕和李傲天异常动静吸引过来的朱大人,左顾右盼了几下,见众人都是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这才咳嗽两声。 “十多年前的事,老夫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分不清呢。” 壮硕男子不死心,方才这周围多出许多穿官袍的身影,仔细瞧一瞧,尽是一些记忆里熟悉的面庞。 “蒋御史!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当年曾经一同吃过酒!” 蒋御史整理衣袖,一本正经道:“在下的酒友甚多,没甚印象。” 壮硕男子又把视线投向李郎中:“李大人,当年你买房子时,还是拜托我给你寻的,你忘记了吗?” 李郎中冷笑,当年自己这房子比市场价要高出十贯,若非着急,有个歇脚之处,自己可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永昌侯大恩,下官怎敢忘?” 就在壮硕男子喜形于色的时候,李郎中继续道:“但你不是永昌侯啊!” 永昌侯僵硬如雕像,这个京都是怎么回事?自己只不过是十来年没回来,怎么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了? “我这次归京可是奉了圣上的手谕!圣上觉得我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一定要为我封赏。你们如今这样,就不怕我报复吗?” “永昌侯镇守边关,确实辛劳,但你不是啊!” “没错,若是让永昌侯知道有人假冒他的名声,殴打自己的亲儿,还败坏他的名声,想必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他!” “没错,还口口声声把永昌侯夫人说作是别人的继室,哪有这般侮辱人的?” “小贼,你下次找个借口,也找个合合理一点的。哪怕你说是永昌侯的副将,可信度也要高得很。” “哎哟,要是让圣上得知,你如此欺负永昌侯夫人,怕不是连吃了你的心都有。” 在诸多有心人的有意引导下,不明真相的群众们都认为这壮硕男子,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贼子,不仅打人,还敢冒充永昌侯。 “走走,敲锣打鼓走起来!好叫那些宵小们知道,我们京都不是那么好惹的!” “没错没错!这给我吓的,我还以为是北境敌人入侵了呢,腿都差点吓软了!” “哈哈,老兄,我瞧着,你方才挥舞锄头的架势像模像样,像是要去与北境敌人厮杀一般。” “哎哟,这不都是体验日一日游的功劳嘛!挥舞锄头,挥舞习惯了,把敌人当做地里的石块,用力一撅,噗嗤一下,就飞走了!” 人群如一条长龙,最前方是敲锣打鼓,挥舞旗帜的方队。 随后,则是被五花大绑的壮硕男子三人。 在他们身后是坐着马车的苏云亭三兄妹,马车周围和后面,则紧紧跟着大仇得报的百姓们。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则骑在高头大马上,士兵分为两列,护卫在人群左右,确保壮硕男子不会被其他人救走。 顾十三则带着兄弟们脱下黑衣,混在人群中,时不时跟着李老大八卦一两句。 “咱们夫人,这样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等将军归家后,怕是要家宅不宁啊。” 李老大坚定拥护顾南夕:“夫人的用意,你别猜,就算猜,你也猜不明白。她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坑坑锵锵的敲锣打鼓声,以及漫长的人群队伍很快吸引了守军的注意。 “城门外是何人?”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号,守城守军就放松下来,反倒被人群吸引了注意。 “侯夫人,大将军,你们这是去捉拿北境敌人了?北境是否真的要入侵京都?” 李傲天闻言大笑:“不可说,不可说。” 没听到答案不要紧,这不是还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吗?守军们探头探脑,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探望。 只见被五花大绑的那三人,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处,似乎是无颜见人。 “这三人是犯了何罪,竟然要游街示众?” 忽然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那名壮硕男子,情不自禁大呼:“哎哟,我的天,这不是永昌侯吗?!” 第160章 顾南夕驯夫小课堂 “就你聪明,瞎胡说什么!”那人的好友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 “我没胡说,你应该也见过永昌侯!他当年,最喜欢在你的早餐铺子上买一碗馄饨汤!” “你和永昌侯是什么交情?你们的关系难道比得上永昌侯夫人?比得上苏郎君和苏娘子?他们都说了,这不是永昌侯!” 无奈,那人是个实心眼子,只见他委屈巴巴:“可他明明跟永昌侯长得一模一样。” “死呆子,莫瞧热闹了,咱们上福全茶楼喝一杯茶去。” 论起消息,京都哪儿都比不过福全茶楼。这游街队伍才堪堪走进城门,还未到西门,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已在茶楼里传了个遍。 “最毒妇人心!世风日下!这是人性的丑陋还是道德的沦丧!” 有老学究痛心疾首道。 宋大见不得别人说永城侯夫人的不好,反驳道:“莫胡说。这人胆敢假冒永昌侯之名,受点教训,不是应该的吗?” 老学家跳脚,指着宋大的鼻子骂道:“事情真相如何?你我心中有数,那人是不是永昌侯,你知我知,很多人都知。” “没错,侯夫人实在是太狠了些,这样不给永春昌留情面,难怪永昌侯十多年都不回来。” “女子太过强势也不好,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在外面要给自家夫君留些面子吗?永昌侯夫人这般做,简直是把永昌侯的面子放在泥地里踩!” 宋大冷哼:“侯夫人给他面子,他又给了侯夫人面子?把苏郎君和苏娘子打成这副模样,这叫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老学究:“子不教,父之过。做爹爹的,棍棒教育一下孩子们,有错吗?” 宋大直指核心:“我看他可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孩儿。” 老学究嘴犟道:“女大十八变,这都十来年了,孩子们长得快,他没认出来,这不是正常的。?” 宋大皮笑肉不笑:“多正常啊,连自己个媳妇儿都没认出来,还把媳妇儿说成是别人的继室。” 老学究彻底没了借口,无法再洗白了。 有人为了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故意把话题引向龙武将军李傲天:“这事儿也是有趣了。绯闻中的情人跟着永昌侯夫人,去找现任夫君的麻烦。” “哈哈,李将军恐怕是看了好大一场戏。” “就李将军冷硬的性子,他亲儿子生病了,都难以把他从军营中叫回去。没想到侯夫人一句话,他就率兵跟着出了城。若说这两人间没有什么,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流言嘛,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承认的。” 众人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二楼包间内,牛夫人一脸的震惊和激动。 她拍拍自己身旁,一个十岁出头,犹如荷花般亭亭玉立的女郎:“阿娘没魄力,你多学学永昌侯夫人,这才叫驯夫有术。” “莫要乱教孩子。你瞧着吧,等永昌侯回府去,铁定是要写休书的。”济国公少夫人把手帕揉作一团。 永昌侯夫人的所作所为,让人感到畅快,又不免他感到提着一颗心。 牛夫人却是胸有成竹:“永昌侯不敢休妻的。他们这可是御赐的婚姻。叫我说,他既然有本事十来年不管府里,一朝归来还带着两个如花美妾。这也就罢了,还把孩子们打成那副模样,就该吃一顿排头!” 成国公少夫人,也是一脸学到了:“要不说还是永昌侯府人厉害!永昌侯吃个大亏,却有苦难言!谁叫他偷偷摸摸的回来!只要永昌侯夫人咬死了,他不是永昌侯,即便日后证明了身份,也不能拿夫人如何。” “毕竟永昌侯,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认出自己的妻儿来!” 在场的三名女子,都觉得永昌侯的行为太过荒谬。如果是真认不出来,那说明他完全没把自己的发妻嫡子嫡女放在心上。 如果是装的没认出来,那就更可恶了。 那说明,他就是想趁机压永昌侯夫人一头! 尤其是他轻装先行,却还偏偏带着两名侍妾,这是故意打谁脸呢? “永昌侯夫人这一招厉害!既然不能打杀了他,那就让他颜面扫地,还叫众人拿不着自己的错处!” “经过这一次游街,估计那些妾室也不敢随便乱出来蹦哒!” “何谓雷霆手段,这就是雷霆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把他打得头也抬不起来!” 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就是百川书院的武学收女子的缘故吗? 当有理说不清的时候,还是拳头最好使! 小姑娘摊开自己白嫩瘦长的十指,想象着未来夫君,胆敢惹自己不快,自己就赏他一拳的美好场景。 牛夫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闺女的异样,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奉上彩虹屁:“打铁还需自身硬!永昌侯夫人这一招,最厉害的是叫那些认出永昌侯的人纷纷指认他,不是永昌侯!” “这就是永昌侯夫人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和底气!她说谁是,谁就是!她说谁不是,那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 “真厉害呀!难怪永昌侯夫人要往上爬。这份指鹿为马的爽感,确实比在家相夫教子要让人着迷。” 三名贵妇,神色怔然。 世间女子,犹如百花绽放,有温室娇花,命好的,得人疼惜怜爱,命不好的,在风吹雨打中凋零。 也有路边野花,与天挣命,有蓬勃生长的,也有被人轻贱的。 没有对错,也没所谓谁好谁不好,只是娇花总羡慕野花的自由,野花羡慕娇花的得人疼惜。 如今,这百花丛中生长出一株食人花。 这株花娇艳又美丽,自由又放荡不羁,人人都想去折她,却又不敢上前,唯恐被她吃掉。 她独自绽放,摘花者明知她很危险,却又忍不住靠近,她却不曾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这样毒辣的手段,不仅没折损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加具有魅力。 她的存在,似乎是在告诉那些花儿,谁说花儿一定要被人摘?就不能多吸引几个花奴围着花儿转? 第161章 关押 数百人的队伍敲锣打鼓,沿着京都走上一圈,叫京都百姓们瞧了好大一番热闹。 顾南夕这才命人把那三名贼子扭送到官衙。 绿梅欲言又止,在即将到达官衙门口时,终于忍不道:“主子,咱们真的报官?会不会不太好?” 顾南夕挑眉,眼神单纯又疑惑:“绿梅,今儿个,你是怎么了?这三名贼子,揍了我们的人,又对百姓们喊打喊杀,不扭送官府,难不成还要留着他们过年?” “主子,说不定这其中有误会,而且这样,恐怕会对您的名声有阻碍呀!”绿梅倒不是心疼永成侯,而是担心自家主子。 有些文人的嘴就是杀人的刀,自家主子不仅让永昌侯颜面扫地,还把他送进大牢。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那些文人会把主子写成啥样? 而且毕竟是夫妻,虽然夫妻情感不太好,但撕破脸成这般,日后如何床尾和? 崔三论也觉得游街就行了,足够让永昌侯丢个大脸,不至于给他去蹲大狱:“小南夕,咱们要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南夕把脸转向苏家三兄妹和跟着的百姓们:“你们愿不愿意饶恕他们?” 百姓们你推我,我推你,一个个挤眉弄眼,又不敢说什么。 苏云亭愤愤道:“不原谅!必须送官!” 苏云烟:“若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作甚?” 苏玄明瞥一眼鹌鹑般的三人,轻笑:“人就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若非阿娘和将军来得及时,我们三兄妹和百姓们可就遭大罪了。” “就是!方才害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崴了脚!” “哎哟,我这个小心脏啊,扑通扑通,到现在都跳个不停,差点儿没被吓死!” 百姓你一言我一言,壮着胆子告起状。 瞧热闹的百姓,见永昌侯夫人并没有呵止众人,也纷纷抱怨起来。 “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可不知晓,方才把我们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北境敌人入侵!到现在腿还软着呢!” “我的包袱都拾掇好了,南下的船票都订完了,结果告诉我说,这全是这名三名贼子搞出来的事!他能赔我船票钱吗?” “谁家好人,上京都还带着那么许多护卫?我看呢,他们定是要图谋不轨!” 群情激奋之下,崔三论担心此事不好收场,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满是担忧。 顾南夕的心意坚定如磐石,命李老大压着这三人入了衙门。 衙门的长官早就得着了信儿,借口溜了,只派出师爷出面,先把这三人关入大牢,择日再审。 顾南夕对李傲天道完谢,告辞后这才带着孩儿们回了侯府。 殊不知,她的这一番举动,不仅在民间,甚至在整个官场和皇宫都掀起了巨浪。 京都发生这样的大事,官员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茶馆酒肆的包间,在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全部被订了出去。 李郎中舍不得花钱,便请蒋御史到府中一叙,陈大人也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儿去。 李郎中一双粗壮的眉头拧成麻花。:“侯夫人这到底是有何用意?若说是想给永昌侯一个教训,光游街这一条,就足够他一年内在京都里抬不起头来。” 陈大人嫌弃地粘起瓷盘里的花生,这李郎中实在是抠门,花生都犯潮了,都没舍得扔:“或许是还嫌不够解气。” “侯夫人怎么会是这样一气用气的人?她定是有生意的!” 蒋御史严肃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忧虑:“我倒是不担心侯夫人。她智珠在握,没有人能算计她!只是这京都的房价,似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实在是让人担忧。” “听闻有人之前囤积了大批豪宅,今天之内一口气全出售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哪怕动作慢一点点,不就不用亏这么多了?” 陈大人流下羡慕的眼泪:“不知是哪个幸运儿,天降横财呀!” 幸运儿年轻皇帝,此时在宫殿内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内侍喜笑颜开,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北境没有入侵,圣上还捡了个大便宜。 “圣上,那笔买卖实在是太合适了!不过半日时间,就赚了整整七成!” 年轻皇帝唉声叹气:“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啊?惊喜?”内侍有点懵。 年轻皇帝后悔得直拍大腿:“这永昌侯实在是不当事!阿姐为朕立下赫赫功劳,我寻思他们夫妻十来年没团聚,便特意去信,唤永昌侯回京!结果永昌侯不仅不好生抚慰阿姐的心,反倒还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成事不足,办事有余。” 内侍看向皇帝的眼神都变了,原来自己经历的这么多惊慌,罪魁祸首竟然是龙椅上的龙椅上的这位!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阿姐,这是朕准备的惊喜?叫她手下留点情?” 还没等内侍说什么,年轻皇帝就把这个提议给否决了:“不行。既然是给阿姐的惊喜,阿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得让她玩个尽兴才好。” 内侍在心里为永昌侯抹一把泪。 “咳咳。”年轻皇帝许是觉得,方才的话太过露骨,听起来不像话,找补道,“阿姐是顾全大局之人!她这样做,绝对不是出自私心的,而是另有计谋,我们还是不要给阿姐捣乱了。” 内侍……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此时,在汴京的大河上,一艘艘载满金银珠宝的大船,犹如过江之鲫。 船上的豪富们和贵族们在得知这个信儿时,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好一个顾南夕!为了坑我们的家产,不惜和永昌侯联合作戏,糊弄我们,说是有北境敌人要攻过来!” “真不要脸,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下可好了,她成了整个京都最富有的人!” 逃跑的贵族心里酸溜溜的,南下江南和在根深蒂固的京都当霸王相比,当然是在京都更要舒适些。 其中一艘楼船上,死寂一片。 论财产损失之大,谁能比得上他们?论阴差阳错,谁又惨得过他们?! 只要出手晚个半日,就不用遭受这么多损失了! 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颤颤巍巍地问道。:“买下我们房产的是何人??我们能否来得及后悔?” “是圣上。” 第162章 蠢蠢欲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在一片肥沃的草场上,座落着一排排白色的大帐。 一群身穿羊袍,腰挂弯刀装扮的男男女女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 其中,最高最大的圆帐内,数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一边烤着肉,一边叽里咕噜讨论着什么。 “永昌侯被调走了,换成了他的副将在守城。” 一个一身肥肉的汉子,把肉块重重往盘木盘里一扔,粗声粗气道:“真是可恶!我们派过去的人,马上就要从永昌侯身上拿到城防图。这一下子,功亏一篑!” “副将以前是那人的手下,是我们的劲敌!这些年若非有他的辅佐,永昌侯早被我们打爆了狗头。” 坐在最上首的汉子,头发微微有些花白,但双目明亮,比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还要骇人。 他瞥一眼自己右手边的两名年轻男子,问道:“阿古拉,阿吉奈,你们俩怎么看?” 阿古拉是他的长子,人如其名,长得如高山一般,壮硕魁梧。 “我们得想办法让永昌侯调回来。只要有他在,这个边关,我们随时想破就能破。” 阿吉奈是二子,他出生时恰逢大汗获得一匹汗血宝马,高兴之下,赐名为阿吉奈,意思是骏马。 而这个二皇子不负名号,人就像骏马一样,自由不羁,奇思妙想不断。 “父汗,我近日收了一个幕僚,他恰好是从京都而来。他告诉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京都的永昌侯夫人初露峥嵘,强烈主战。我怀疑永昌侯被调回京都一事,也是她的计谋。” 阿古拉翻白眼,没好气道:“小弟,你崇拜中原文化,但未免把他们看得太高了,不过是一个妇人而已。” 阿吉奈没有生气,而是把烤好的肉块翻了一个面,语气淡淡:“我跑商时曾听老人说过,路上最需要戒备的,就是老人妇人和孩子。永昌侯夫人既然能闯出这么大一个名号,哪能没一两把刷子?” 阿古拉轻嗤,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屑。 阿吉奈:“那位夫人,可是顾战神唯一的女儿。” 这话一说,就连最上首的大汗,神色也僵硬起来。 那个男人,是整个部族的噩梦。 即便他已身死多年,但那也只不过是死在阴谋诡计之下,而非战场上的正面打败。 大汗沉声问道:“阿吉奈,你的意思是,那女人知道我们已经渗透到永昌侯身边,所以故意把他支走?” 阿吉奈站起身行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永昌侯夫人,想尽办法鼓动战争,并非我们的朋友。” 大汗拿着比锋利的匕首,切下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牛肉放入嘴中,咽下肚后,这才开口道:“这事就交给你了,阿吉奈。” 阿吉奈领命,走出帐篷,来到一个身材欣长的汉人装扮男子身边:“你的消息很及时。但你想要获得你想要的,仅靠这次消息还不够。” 汉人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五官俊秀,目光了然:“二皇子,你就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去京都,看看永昌侯夫人到底想做什么。想办法让永昌侯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汉人男子,蜷缩在大宽袖里的六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京都?! “好。” 千里之外的京都大牢里,永昌侯和他的两个妾室被关在一间干净的牢房内。 对面牢房的老头好奇地盯着他们仨:“你们是犯了什么罪被抓进来的?你可是和这狱卒认识?不然,他们怎么把最好的一间牢房留给了你们?” “夫君,他们分明知晓我们是谁,却为大姐的淫威所迫,指鹿为马!”绿小柔心思细腻,很快就推断出,其实认出身份的有很多人。 永昌侯烦躁地抓抓凌乱的头发,靠在墙上,只觉得这十年恍若隔世,京都已经变成自己认不出的样子,京都的故人也同以前判若二人。 “老人家,你可知道永昌侯夫人?” 一提到永昌侯夫人,老人家可就来了兴致:“知道啊,京都谁能不知道她?!大周第一智者!嘎嘎有钱,富可敌国!” 另一边的牢房里也传来八卦的声音:“唉,我运气不好,只听过她的事迹,没见过她的人!听闻她长得国色天香,迷倒两任帝王,此外,龙武大将军,宰相全都是她的裙下臣!你们有谁见过?可真如传言一般,惊如天人?” 永昌侯双拳紧紧握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什么?!他竟然跟先皇还有一腿?” 老人家捡起一根稻草剔牙:“这有甚好奇怪的?她和先皇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不是很正常吗?” 绿小柔惊骇:“她形势这般放荡,为何没人找她麻烦?” 老人家见绿小柔上纲上线,急忙把话头往回拉:“这不过是传言罢了,谁也没抓着个现行。永昌侯十来年未归,侯夫人就跟守活寡似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大家都理解些。” 旁边牢狱的人也附和道:“男人算得了什么?最主要的是侯夫人,她培养出三个极有出息的儿女!大郎君苏玄明开了百川书院,二郎君苏云亭,听闻无论是武学一道还是在种田一道上,都颇有天赋。三娘子苏云烟的百味饭店驰名京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这人的一番话好似惊雷,把永昌侯和绿小柔,红小小震惊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绿小柔如坠梦里:“那三个小破孩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苏家三兄妹?!” 红小小樱桃小嘴大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老夫人信中所说的三人,明明不是这般!” 最惊骇的莫过于永昌侯! 他和闲汉的聊天,和村长的聊天,犹如一个个巴掌,重重甩在自己脸上。 自己当时如何贬低孩子?如何夸赞三兄妹?都像一个个回旋镖,毫不留情地插进自己的胸口。 所以自己瞧不起的孩子,却是别人眼中的天之娇子?! 是这个世界错的还是自己错的?! 永昌侯被巨大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难以接受。 第163章 要关多久? 永昌侯在大牢里悲悲戚戚,悔不当初,永昌侯府内却一片祥和,母慈子孝。 春日暖暖,阳光正好。 主院西南角大树下,光影斑驳,齐刷刷摆放着三个大小一致的轮椅。 轮椅上坐着苏家三兄妹,他们张着大嘴嗷嗷待哺。 “啊!啊啊!”苏云亭冲顾南夕啊啊叫唤。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丁点儿的慈母心肠,在这三个作妖的儿女面前,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了。 “二郎,你是手脚不利落,不是哑巴了,说人话。” 苏云亭委屈地瘪瘪嘴:“我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想喝一口荔枝露罢了,也不给喝。” 顾南夕揉揉胀疼的额角,冲绿梅使个眼色。 绿梅急忙端着一碗荔枝露,递到苏云亭嘴边。 苏云烟整个人瘫在轮椅上,昂着脖子,希望顾南夕能亲手喂她一口吃的。 顾南夕没好气地往那张樱桃小嘴里,塞了一小块膏子:“云烟,莫要学你二哥。你只是嗓子哑了,又不是手脚坏了,做甚要做在轮椅上?” 苏云烟咽下美味的点心,腼腆地笑了笑。 站在她身后的阿勒川,仿佛是苏云烟肚子里的蛔虫,回道:“夫人,东家是觉得,最近忙于生意,太累了,想学学您,好好躺平一下。” 顾南夕眉眼锋利起来。 府里有自己一个摆烂的就罢了,可不能再多几个。 “少年自有少年狂,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只允许你短暂休息几日,等伤好了,立马管你的生意去。” 苏云烟的回应是又张开了樱桃小嘴。 顾南夕只觉得这就是报应。 自己躺平了那么久,终于在这几日要还回去了。 “阿勒川,这次你及时保护了云烟他们。我们侯府感激不尽。你可有想要的?不要有所顾忌,尽管提出来,我们能做到的就做!” 顾南夕还是挺欣赏阿勒川这小伙子的。 长得好看,手脚又利落,还有眼色,更加重要的是,他对苏云烟忠心耿耿! 阿勒川瞥了瞥苏云烟。支支吾吾开口道:“我想去百川书院学本事。” 说完,他似乎是怕苏云烟误会,急忙补充道:“不会耽误店里的活计。我有空才去!店里忙的时候,我绝不去。” 苏云烟摆摆手,指指顾南夕,意思是店里的事不用他操心,尽管去学本事去。 “行!这只是小事一桩,日后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也不用客气。”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书院都收那么多学子了,也不差阿勒川和阿达两人。 更何况,他们时常跟着宋云烟进出书院,也算得上是半个学子。 苏玄明靠在轮椅上,望着眼前温馨热闹的一幕,嘴角微微勾起,思绪不自觉的飘到大牢里的那个男人。 想必,那个男人此时肯定一脸懵逼吧。 苏玄明心口酸酸涩涩的。 在以夫为天的大周,阿娘为了给自己兄妹出口气,青天白日下,指鹿为马,这得顶着多大的压力呀?! 阿娘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兄妹。 “小黑,你在这里做甚?”李老大一把揪住小黑的脖领,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语气不禁温柔下来。 小黑的眼珠子滴溜转,慌乱不已。 “嗯,你是不是想搞事?!你的主子都已经跑了,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自打出了这个事之后,顾南夕就加强了永昌侯府的安全保卫工作,李老大也会在没事的时候就来府里转一圈,指导护卫们巡逻。 小黑四肢一僵,惊恐地看着刘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主子跑了?” 李老大把小黑放到石墩子上,没好气道:“就你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任谁一看,都知道你心里有鬼,我们能不查你?” 晴天霹雳! 小黑自诩主人麾下第一探子,没想到竟败在区区一个李老大手下。 这永昌侯府果然是藏龙卧虎!幸好主子跑得快,不然得被侯夫人炸出二两油。 “骨头不要那么硬……”李老大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黑噼里啪啦把原因给说了出来。 “永昌侯暴揍亲儿,被侯夫人游街示众并且关入大牢一事,在整个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赌庄里开了盘,赌一赌这永昌侯到底要被关押多久。” 小黑摸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我主子……哦不,我前任主子临走前也没给我留下些经费,我这不正缺钱花,就想着过来探探消息,好去下注。” 李老大望着还没有被严刑拷打,就把一切全秃噜出来的小黑,十分的一言难尽。 小小黑腰杆子一挺,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前任主子可说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识时务!” “看出来了!这优点很好,继续保持。”李老大想到自己那群穷哈哈的兄弟,心里也微微一动。这能薅羊毛的机会可不多。 李老大示意小黑回去,等他得到消息也会告诉他。 然后,李老大走进主院,对着顾南夕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顾南夕被这三个讨债鬼折磨得都快要绷不住慈母人设了。 “夫人,那三人还要关押多久?”李老大话音刚落,就见无论是院内的侍女小厮,还是手在外面的护卫,纷纷都竖起耳朵来听。 那人到底是不是永昌侯,别人不知道,府里的小厮们难不成还不知道吗? 顾南夕奇怪地瞥一眼李老大:“看你关心这个作甚?关多久那是人家衙门里的事儿。我又做不得主。” 唉。 院里院外齐刷刷,响起一片叹气声。 慈母系统在顾南夕脑海里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宿主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南夕只觉得系统有大病,人都送进大牢里面去了,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阿娘,如果那人真是爹爹……”苏玄明紧紧握住轮椅的把手,自己原以为阿娘只想给那人一个教训,可听着话风,好像是要关上许久。 那人受不受罪,苏玄明并不关心。 他只关心会不会影响到阿娘的名声。 顾南夕怜爱地摸摸苏玄明的发梢:“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他若是你们爹爹,更应该把付诸你们身上的伤口,体验过数千遍才是!”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这样比起来,关在大牢里似乎是过上了好日子。 第164章 域外来客 “这到底要关多久啊?永昌侯夫人怎么不递个信儿来呢?”官衙的主官愁眉苦脸,只觉得这上班的日子太过难熬。 主薄给上司端上一碗凉茶:“大人,消消火气。既然侯夫人没发话,我们就拖着便是。” 不提审,不问话。这个不正是大家擅长的? “只能如此了。” 与此同时,京都的茶楼酒肆内,也就这一个话题探讨得唾沫横飞。 “我下了一百文,不出十日永昌侯铁定会被放出来!”书生模样的男子喜上眉梢,只觉得这赌盘开的,就像是送人钱似的。 “夫为妻纲,永昌侯夫人再如何特立独行,也不至于敢把一个侯爷关到地老天荒!她已占够了面子,差不多点就会收手的。”书生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人却把目光撇向坐在角落里的宋大:“宋大,你如何看?” “我没下注。这看上去是夫妻俩的斗法,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旁的说道?” 宋大谨慎的很,在侯夫人没明确表态之前,他绝不会浪费自己的一文钱! “嗨,你就是太谨慎了。总把永昌侯夫人想的那么厉害,追根究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有茶客取笑道。 福全茶楼二楼包间内,除了三个长聚的夫人又多出来一个济国公世子。 济国公世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圈椅上,心有余悸:“夫人,我往日叫你多学学顾南西,这都是为夫想错了。像这样的母老虎,你莫要学她。” 济国公少夫人难得的休闲时光,被自家夫君打断,心中不悦,但面上含笑:“那人难不成真的是永昌侯?” 济国公世子恨铁不成钢:“可不正是那废物!在边关混了十来年,怎么就败在一女子手上?这笑话闹的,丢尽脸面!” 济国公少夫人垂眸,温柔道:“这么说来,诸位大人们和圣上,其实都是知晓那人的真实身份?” “那是自然,他又不是那一岁孩童,隔上十年变化颇大。” 济国公少夫人图穷匕见:“那为何大家不替他主张身份?” 济国公世子的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一张脸被呛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来。 他总不好说,大家都畏惧永昌侯夫人,怕扰了她的兴致,坏了她的布局,最后倒招来祸事。 “女子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才好,像夫人您这样的,是极好的。” 纪国公少夫人抿嘴轻笑,眼底却一片自嘲:“我自是极好的。” 主动替夫君纳妾,照顾庶子。这不好,如何还要更好? 但从夫君们的表现来看,男子们也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 包间里一时沉默下来,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喜世子的做派,便先告辞了。 陈国公少夫人紧随其后。 好好的一场下午茶,被整得七零八碎,着实是扰人兴致。 “往日里,恨不得把自家夫人贬到尘埃里去。今日,却又想起夫人的好,生怕自家夫人学起侯夫人的泼辣。真叫人看不起。” 镇国将军牛夫人刚走出福全大楼的大门,就义愤填膺起来。 陈国刚少夫人兴致恹恹:“都赖他!没眼力劲儿的!夫人们的聚会,他偏要来插一脚!跟显不出他来似的。” 两人愤愤不平,正准备回府,却见道路尽头一片骚乱。 “发生何事了?” 牛夫人一把揪住满脸兴奋的宋大。 宋大扭头见是牛夫人,这才按捺住焦急的心情,仔细道:“有边关守将来了京都。” “这有什么新奇的?每年不都有各地守将换防?”牛夫人不以为意。 “关键是,他们还带来两伙异族人!一伙儿长相跟中原人类似,只不过更粗犷些,只有几十号人。” “另一会儿,浑身包着长袍,头顶戴长布,眉眼深邃,鼻梁高耸,均是络腮胡。更关键的是,他们居然骑着骆驼!” 京都经济发达,总有各色人群来京都做生意,但被军队压着过来的,可并不多见。 更何况,因为京都水路四通八达,大部分商人都喜欢走水路,承载的货量大,又方便,安全性也高。 极少有人骑着骆驼,大老远跑来京都。 牛夫人反正也没事儿,便想着去凑个热闹。 域外来客,被拦在京都南门。 他们被眼前恢宏大气,高耸巍峨的城墙直接震惊住了。 一个个极其听话地下了骆驼,排着队等待核实身份核实。 至于那些边关的将士,则在城外指定地点扎营。 “你们是自何而来?”守门士兵八卦,问副将。 “边关。” “我们大周疆域辽阔,你从哪个边关而来?是谁手下的兵?” 副将神色间有些为难,最后双眼睛一闭,豁出去一般,冷冷道:“永昌侯。” 好在守城士兵并没有多问,只是暗自嘀咕:“最近永昌侯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人人都说自己是永昌侯。” “这些异族人又是怎么回事?” 副将:“不该问的,不要问。” “就算我不问,等你们面见圣上,不出半天,这京都全都得知道。” 守门士兵,查验过异族人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武器,便把他们放行了。 “哇!叽里呱啦!” “唛哩唛哩轰!” 一入内城,异族人就被京都的繁华给迷了眼,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看,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出几双眼睛来。 领头的白袍子,见到围观人群中有穿的破破烂烂,手捧着破碗的老乞丐,好心地的给了乞丐一文钱。 没想到,老乞丐像是受到齐天大辱,从腰间的破口袋里边掏出两文钱,连着白袍子给的一文钱,一股脑地塞进白袍子手中。 然后冷哼一声:“我乃大周子民,只接受大周的施舍!” 随即,扬长而去。 白袍子脸上的神情先是迷茫,然后转为激动,最后化作兴奋。 “亲人们,这大周如此富裕!我们一定要留下来!” “原来,这就是赛力斯国!” “先贤的记载果然没有错!赛力斯幅员辽阔,人口繁盛,赛力斯人文明温和,公正且生活简朴!”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第165章 被忽悠瘸了 理藩院的寺卿得到信,匆忙赶来,将上百名异族人安排好住处后,就开始准备欢迎晚宴。 “大人,请问圣上什么时候召见我们?”风尘仆仆的异族人,一脸焦灼。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还有上万名族人在边关等着大周朝帝王的安排。 自己多耽误一日,族人面对北境的危险就多一分。 “啊,这个……”理藩院的寺卿看着文书上写着,由永昌侯护送的字样,一时间陷入了为难。 按照流程,应该由永昌侯先见面见圣上,表明此事,然后再由圣上召见异族代表。 可是现在,永昌侯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待我禀告圣上,确定好日期之后再通知你们。”理藩院寺卿想到永昌侯夫人,咬牙扛下此事。 身穿白袍的异族人跟理藩院的官员打完招呼后,就聚堆,一起去逛京都。 “穆尼尔,我们为什么不让大赛力斯国的官员领着我们一道?”一名矮小的白袍男子,迈着快步,紧跟在一个高大白袍男子身后。 穆尼尔深邃的眼眸里泛着睿智的光芒:“不要听官员们怎么说,要用我们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我们的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这样才能获得我们想要的财富。” “那我们去哪儿?” “去最热闹的地方。” 京都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勾栏瓦斯就是福全茶楼。 穆尼尔对大周朝的美人不感兴趣,但他对茶叶十分感兴趣。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福全茶楼。 “客人,包间还是大堂?”福全茶楼的小二担心这些异族人听不懂大周朝的话,就用手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一楼的大厅。 穆尼尔笑道:“大厅。” 小二诧异:“客官,您的大周话说的可真好。” 穆尼尔尔谦虚道:“我仰慕大周文化,一路上跟着官兵们学了不少大周话,见笑了。” 小二给他们挑了几桌干净卫生,又能看见河景的好位置。 矮小的白袍男子四处打量,用他们的主族语嘀咕:“这最前面那么大一块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表演歌舞的吗?” “没有什么表演,偏偏有这么多客人,难道是茶叶味道最为正宗?” 茶叶,丝绸,瓷器是赛力斯国最受欢迎的商品。 还没等慕尼尔回答,大堂就齐刷刷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只见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上台,慢悠悠坐下来,而店小二早就把茶水奉上,把惊堂木摆放好。 “锵!” 惊堂木重重一摔。 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今日我们说说《孤城传》第一回!” 尽管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孤城传》,但京都百姓们依旧听得聚精会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尤其是联想到前段时日,永昌侯闹出来的那番乌龙,整个京都人都以为北境兵临城下,人心惶惶。 那时,心情是如何绝望,如何慌张,无比希望有个云孤城从天而降,救万民于水火! 经历了这一番遭遇后,再去听《孤城传》,百姓们完全带入了小说中被惨遭蹂躏的边关百姓之中,对云孤城的人又有了新的感悟。 这故事能把京都百姓迷得团团转,自然也能把没见过世面的异族人给彻底迷住。 连着好几日,穆尼尔等人什么都不干,一醒来,随便上早市上整点吃的,就上福全茶楼等着说书人讲话本子。 为了听到原汁原味的话本子,穆尼尔的族人们自发地学起大周话。 “穆尼尔,又见面了。今日讲到第五回,最是荡气回肠的时候!”宋大挪了挪屁股,给慕尼尔他们腾了点地方。 “多谢兄弟!”穆尼尔坐下,对小二招招手,送给宋大一盘茶点,“也不知这话本子是谁的杰作,真想见一见。” 宋大这才想起,这大周话说的贼溜的穆尼尔是个外族人,不了解京都的事儿:“是永昌侯夫人。你也许不认识她,但她是我们大周第一智者!是鼎鼎有名的百川书院山长!就连你最常去的百味饭店的东家,也是她的女儿!” “她的父亲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将军!她自己本人也是绝世无双的高手,他的弟子打遍经京都无敌手!” “她目光深远,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往往只有当事情落幕时,我们才能看出她的计谋!” 宋大滔滔不绝地把顾南夕的光辉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穆尼尔等人听。 穆尼尔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传奇的女子?! 很快,穆尼尔就在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提取到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永昌侯夫人在京都买了不少房子! 因为侯夫人她看好京都的房价会上涨! “永昌侯夫人买下了西南角的棚户区,虽说京都现在的房价有所回暖,但那一块房子没什么价值。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次失算。” 有茶客唏嘘。 毕竟作为一个算无遗策的智者,犯下一次错误,总是让人感到遗憾的。 穆尼尔的眸光闪动,如果那神奇女子真有他们说的那般厉害,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简单的失误? “阿迪,你去探探消息,看看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遵命,穆尼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阿迪就把打探的消息禀报了过来。 “永昌侯夫人在京都太有名了,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事!他们所言非虚。” 此时,穆尼尔已经在书斋里,买下一本《孤城传》,逐字逐句,艰难阅读。 他的眼神定在话本子里的一个词上——丐帮! 这让他不禁想起,刚入城时,送给他三文钱的乞丐。 那名老者的腰间挂着两个布袋子,莫非他也是丐帮的成员之一? 好巧不巧,那名熟悉的身影,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跟上他!” 穆尼尔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名老乞丐,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来到一片棚户区前。 棚户区杂乱无章。 用稻草和细小木棍支起来的棚子,不仅矮小,还摇摇欲坠,同干净整洁的京都,仿佛是两个世界。 棚子前,或仰躺着,或俯趴着,或侧卧着一个个各色各样的乞丐,像是在晒咸鱼一般,慵懒又松弛。 第166章 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等他们看见有陌生人来,先是抬抬眼皮子瞅了他们一眼,随即又翻过身去,继续晒太阳。 “这不是永昌侯夫人买下来的吗?”穆尼尔很迷茫。 在他的认知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宁可让他长满藤蔓,也是不能允许外人染指的。 “永昌侯夫人慈悲,在整个棚户区不动工之前,允许这群无家可归者,在这儿暂时栖身。”路人啃着大饼回答。 “真是奇怪的女人。” 在穆尼尔的家乡,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庸,她们出门必须蒙着面纱,不能给除丈夫以外的任何男人看见。 “看来,我们要想办法和永昌侯夫人见上一面。”穆尼尔摸摸自己的胡须,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金矿在冲着自己挥手。 只是,该想一个什么借口去见她呢?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终于忍无可忍,让李老大把那三个不孝子扔出府门去。 李老大一脸歉意:“对不住了,侯夫人有话。让大郎回百川书院,准备开学事宜。让二郎别耽误地头里的活计,府里的庄子全交给你了。还有三娘子,百味饭店就不想一统整条餐饮街吗?” 话说完,黎老大扭扭捏捏,一张脸通红,最后眼睛一闭,彻底豁出去了。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声道:“进击吧,少年少女。!” 妈耶,好尴尬! 李老大庆幸,自己挑的时间恰好是街道上人最少的时候,这一幕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你好,我们是来拜访永昌侯的。” 李老大脸色一僵,循声望去。 只见十来个穿白袍的异族人,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动物一般。 李老大眼前一黑,自己的英明终于要毁于一旦了! “永昌侯不在。”李老大有气无力道。 穆尼尔:“我是来求见永成侯夫人的,想来跟她谈一笔大买卖。”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慕尼尔补充道:“是关于西南角棚户区的。” 事关顾南西的大笔投资,李老大顾不得自己的社死,急忙回到内院,去禀告顾南夕。 没多一会儿,穆尼尔等人就被小厮们殷勤地引进正房。 顾南夕早已在那等候着。 “拜见永昌侯府夫人,我叫慕尼尔,来自遥远的西方,因仰慕大周的文化,跨越千里而来。” 穆尼尔,人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立体,是一名大帅哥。 顾南夕自然不吝啬展露自己热情好客:“欢迎远方的朋友。听人说,你来找我,是想和我做一笔买卖?” “哈哈,不愧是永昌侯夫人。不像其他的大周人一样,喜欢绕圈子。” 穆尼尔长舒一口气,大周人文化底蕴深厚,一句话里意思七拐八弯。真要按照他们的聊天方式来谈买卖,自己恐怕整不过来。 “是的,我想盘一下西南角的所有房子。” 顾南夕笑得更深了。 这不仅是远方的朋友,还是远方有钱的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很想跟你达成这笔交易,但是你可能不了解大周的法律。在大周,非大周的子民只能购买一栋房屋用于居住,不得购买第二栋以及土地。” 穆尼尔闻言,大失所望,同时也庆幸自己是来找顾南夕,不然压了大笔的银钱,还得不到房子,损失太大了。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第167章 老夫人闹上门 同一片时空下,不同的画卷在不同的地点展开着。 当顾南夕和穆尼尔的友谊天长地久时,年轻皇帝正在皇宫召见那群自远道归来,分别多年的同族们,大狱里的永昌侯也终于见到了信任的心腹。 “阿奇,我就知道,谁都会背叛我,但你绝对不会背叛我!你终于来了!”永昌侯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来人的双手,未语泪先流。 “侯爷,你受苦了!”阿奇老泪纵横。 昔日里,在边关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此时缩在牢房内,满脸胡茬,精神萎靡,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您?京都的官员都是眼瞎了不成?或许他们嫉妒您的荣光,所以才合伙暗算您!” 永昌侯也有过这种想法:“阿奇,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想办法把我捞出去!你去府里找我阿娘,让我阿娘出面来救我!” 阿奇重重点头:“放心吧,好主子,您就在这儿等着我!” 阿奇带着永昌侯热烈的期盼,去叩永昌侯府的大门,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可恶!”阿奇哪有在永昌猴面前老实憨厚的模样?一双眼睛寒光点点,一如草原上的雄鹰。 阿奇咬牙,一连在侯府后门守了整整七日。 没想到这侯府的女眷,堪比宅神,一个个都缩在侯府里,不出门。 阿奇实在等不下去了,决定夜探侯府,刚爬上围墙,就被李老大一棍子戳个正着。 “小贼!欺负我们永昌侯府无人耶?”李老大学着戏文里的武生唱腔,咿咿呀呀,把阿奇揍得连滚带爬求饶。 “我是永昌侯的贴身小厮!我奉永昌侯的命令来找老夫人!” 李老大塞了两个小布团,堵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说完,李老大用绳索捆好阿奇,第二日就将他扭送到了官衙。 哐当! 牢房的门被重重扣上,手腕粗的铁链缠了好几圈才上了锁。 “阿奇,你可见到我阿娘了?”永昌侯看着斜对面的阿奇,殷切问道。 “愧对主子。”阿奇心中大骇! 按照自己的身手,应该无人会察觉才对,没想到,被永昌侯府的一个小小家丁就给擒拿住了。 在阿奇的眼中,这永昌侯府现在就犹如藏在深海里的巨兽,正张着大嘴,等着一切不怀好意的人自投罗网。 莫非永昌侯府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位夫人,而永昌侯只是被她推出来的傀儡? 阿齐着急万分,自己好像摸到了秘密的边缘,可是该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齐齐叹口气,虽然未被严刑拷打,待遇也比旁的犯人要好,但比起府里的珍羞美味,终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来之前,我曾给阿娘写过信,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晓,然后救我们出去。”永昌侯轻声道。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绿小柔和红小小听。 两日过后,伴随着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珠从天倾泻而下,串成珠帘,在京都上空形成一道雨幕。 “这场雨过后,夏天就要来了。”绿梅关上窗户,免得雨水飘进来。 “轻寒细雨情何限,只道春难管。”前来拜访的姝姝瑶望着细密的雨珠,轻声念了一首诗。 “可见老天爷也是想要我让给你留饭的。”顾南夕笑眯眯地看着姝瑶。 姝瑶倒是爽朗大方:“盛情难却,我恭敬不如从命。” 这次姝瑶是为了大食风情街一事而来的。 穆尼尔自和顾南西签订完合约之后,就大刀阔斧地在京郊棚户区进行基建工作。 他雇佣乞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所以工程进展还算比较顺利。 姝瑶轻抿一口梅子酒,把坊间的动静说给顾南夕听:“百姓们都去凑热闹。有看好大食风情街的,也有说那一块儿风水不好,以后不会去的。” 顾南夕:“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本次世间来,自然要回归世间去。” “到时候,请大相国寺的僧人办上几场大法事,这些顾虑就算不得什么。” 姝瑶虽是个小女郎,但也不畏惧这些:“京都的房价早就回归正常,只是这片棚户区价格怕是要上涨了。” 姝瑶心里佩服顾南夕的操作,这一波下来,房价上蹿下跳,真正受到伤害的其实是那些对大周没有信心的豪富。 占便宜的,除了神秘吞下大批豪宅的神秘人,就是包下整片棚户区的永昌侯夫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坚信夫人的追随者,趁着低价时入手了房子,多的不说,最起码让自己一家人在京都有了一片栖身之地。 棚户区的未来,在有长远眼光的人眼中那是璀璨光辉的。 因为那群白袍子人是真有钱,真舍得下本去经营。 顾南夕和姝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疾呼以及踩着雨声的脚步声。 “老夫人,你慢着些。” “段姨娘,您快扶着点儿老夫人。” 顾南夕正好奇是什么事儿能惊动至尊大佛,冒着大雨前来找自己,还没看见老妇人人影,就听见老妇人大声叱骂。 “顾南夕,你个毒妇!你为何要将我儿押入大牢?” 顾南夕眨眨眼,见老夫人衣袖和裙摆都被雨水沾湿,好心提醒:“老夫人,您要不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等雨停了咱们再细说?” “你休想把我支走!你真当你出了银钱,这侯府就是你的天地不成?我儿可是永昌侯,是这个侯府真正的主人,你鸠占鹊巢,还把我儿冤枉入狱,是不是想让我儿早点给你的情夫腾位置?!” 顾南夕凝眉:“我何时将侯爷压住大牢了,他不是在边关吗?” 顾南夕早就把那个冒充是永昌侯的贼子抛之脑后,丝毫没想起来。 老夫人却觉得顾南夕这是在明知故问,气的直哆嗦:“气死我了!” 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顾南夕你厉害,你强势,你了不起!哪有你这样污蔑我儿不是永昌侯,还把他关入大牢的?当爹爹的教训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女,又怎么样了!难不成还是杀头的罪过!” 顾南夕…… 哈?! 第168章 听我说,谢谢你 顾南夕的脑壳有一瞬间的懵逼,这话怎么就有点听不明白呢? 老夫人的意思是,大牢里关着的是真的永昌侯,原主的夫君,苏家三兄妹的亲爹?! 顾南夕僵硬地转过脖子,望向绿眉,只见绿梅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主子,您说谁是谁就是!” 一旁的姝瑶做打气状:“夫人,我们全京都的百姓都坚定地站在您这一边!” 哈哈,他们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故意不认永昌侯似的。 顾南夕面无表情,心里却裂开了:“系统,你快滚出来!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到底是不是永昌侯?” 慈母系统乐得直打滚:“哈哈,宿主,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吧!没错,被关在大牢的正是永昌侯!你的夫君!我看你的这事,打算怎么收场!” 顾南夕整个人都不好了,穿越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传说中的夫君,过惯了守寡的日子,猛地出蹦出来一个夫君,还真不适应。 “系统,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慈母系统小人得志,叉腰大笑:“我只是让你当慈母,又没让你当好侯门主母。你们夫妻情分如何,关我屁事!” 系统的不怀好意,几乎要溢出脑海。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嘴唇略微哆嗦,来吧,相互伤害吧!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一个屁字,让慈母系统喜提关禁闭十日套餐。 顾南夕解决完看好戏的慈母系统,头脑发胀地看着屋里的闹剧。 眼前的老妇人还在寻死念活,一哭二闹三上吊。 段姨娘则配合着她咿咿呀呀,悲悲泣泣。 “我不管,你必须得放我儿出来!” “那个蛇蝎妇人,你再不放他出来,我就就要去敲登门鼓,好叫世人见见你的真实面目。” “杀千刀的,没天理啊,快来一道雷劈死她吧!” 轰隆隆。 一道惊雷伴随着划破天空的闪电,忽然落下。 只是这道惊雷落向的却是老夫人的院子。 众人被这应声一幕,吓得不敢动弹。 老夫人想哭又不敢哭,想骂又不敢骂,看上去憋屈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南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皇宫一趟。” 顾南夕理智回笼。 作为边关守将的永昌侯,突然出现在京都,要么是受到了圣上的传召,要么是私自回京。 这皇宫终究是要去一趟的。 顾南夕坐上马车时,大雨已转小。 绵绵细雨轻敲车窗,好似情人间的呢喃。 “阿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年轻皇帝一蹦三尺高,急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快步来到门口迎接顾南夕。 “多亏了阿姐,这才让弟弟我捡了个大漏!”年轻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自己丰盈的私库,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阿姐搬座位,端上来点心?阿姐最爱吃乳酪狮子,快叫御膳房多准备些。” 说完,皇帝还觉得不够,急忙跑到旁边的书架上,从从中抽出一个金黄的卷轴,展开在顾南夕眼前。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第169章 你说呢? 放,还是不放,这是个好问题。 顾南夕眉毛微抬,把完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恰好一阵风吹开大垫的门,吹起顾南夕的裙摆和披散背后的黑发。 飞扬青丝,在暴雨雷鸣中,张牙舞爪,狠狠地攥住年轻皇帝的心。 顾南夕对着年轻皇帝冷冷一笑,然后撑着油纸伞消失在大雨之中。 如果有的选,顾南夕很想把年轻皇帝关入大牢,送去和永昌侯作伴。 年轻皇帝望着顾南夕远去的背影,抖了三抖,语气迟疑的问内侍:“阿姐这是何意?放还是不放?”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意思许是,让您自己个儿猜?” 年轻皇帝…… 向来只有朝臣们猜自己的心思,何时轮得到自己去猜别人的? 果真是天道好轮回,看谁饶得过谁。 年轻皇帝决定把这个烦恼先放到一边,改日再说:“这惊喜,阿姐是满意的吧?” 内侍:“或许?” “要你何用!”年轻皇帝轻喝一声,自己身边的人实在是太不伶俐了!需要送去百川书院调教一番。 哗啦啦的大雨连着下了整整一夜,亦如顾南夕崩溃的内心。 这一夜是顾南夕自穿书以来难得的失眠之夜。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可以不把永昌侯当夫君,但他毕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苏云烟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父亲却是充满期待的。 还有苏玄明,从老夫人的言语描述中,把永昌侯当成顶天立地,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他们会不会因自己把永昌侯关入大牢,而对自己产生意见? 顾南夕有些患得患失,随即自嘲地想到,最开始穿书时,自己只想好好摆烂,过完这短暂且富贵的一生。 至于书中人物如何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通过这么久的相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把苏家三兄妹当成了家人。 “日出所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原来,这就是心里有牵挂的感觉,叫人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唯恐伤了他们的心,影响双彼此的情分。 待到晨光微醺,公鸡破晓,顾南夕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对这本书,对大周朝有了新的感悟。 “主子今儿个的精气神可同往日不一样。”绿梅见到顾南夕第一眼,微微有些发愣,随即笑笑着戏谑。 “往日里,您身在这缭乱的红尘中,心思却好似飘在了云端之上。” 顾南夕站起身,任由绿梅替自己梳妆打扮:“没办法,要来偿还前辈子亏欠过的人,来偿还一场未尽的缘分。” “都说儿女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夫人你这上辈子得欠了多少哟。”绿梅揉开唇膏,淡淡地抹在顾南夕唇上。 手下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这是这美如天仙的女子是活人,而非雕像。 一场雨过后,这活人更是被注入了几分灵气,愈发光彩夺目。 “我本是逍遥的仙,住在天外的天,流放在凡尘世间,却被那红尘滚滚遮住了眼。” 顾南夕的这番话是在自嘲,却带着释然。 绿梅的手一顿,眼眶有些湿润起来:“主子,您若不来这红尘走上一遭,我们可怎么办?京都百姓可怎么办?” 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绿梅:“今儿一大早,老夫人就嚷嚷着头疼,心口疼。府医过去看了看,没瞧出什么毛病,但老妇夫人就是说身体不得劲儿,想叫您去伺候她。” “打开库房,让老夫人去挑上一副首饰,她的病当场就得好。” “好。” 此时老夫人院中,段姨娘殷勤地给老夫人端来一小碗粥:“老夫人,您快点喝,莫叫人瞧见了,这府里上下全是夫人的眼线。” 老夫人把眼前的粥,狼吞虎咽地咽下,用帕子一抹嘴,直挺挺躺在床上:“我儿可派人来说什么了?” 段姨娘愤愤不平:“侯爷派来的亲信阿奇,被李老大扭送去了官衙,关入大牢之中。若非我兄弟家的邻居的表弟是狱卒,我们还不知道这个事,还在傻傻等着阿奇呢。” 老夫人神色惴惴不安:“这可如何是好,这毒妇在京都一手遮天,光凭我们俩可不是她的对手。如何救得出我儿?”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大牢里求得侯爷书信一封,然后去找驻守在城门外的大军,由他们出面!侯爷一定能安然无恙!” 老妇人睁大双眼:“你想造反?!” 段姨娘被吓得一哆嗦:“我何时这么说过?” “那你去联系大军作甚?” “他们跟随侯爷多年,又不曾经历过夫人的淫威,铁定能为侯爷证明身份!” 老夫人眼光一亮,面表情变得和善:“果然还是你脑瓜子好使!既然如此,我们就……” 两人还没商量完,就听见院外的小厮齐齐向绿梅问好。 “绿姑姑过来了,老夫人还在屋里躺着呢。” “绿梅姑姑,这边请……” 老夫人急忙装作生病的模样,躺了下来,等到门一开,一见到绿梅迈进来,正想发作,就听见绿梅说。 “老夫人,夫人请您去库房一趟。说是您和段姨娘有副首饰落在里边儿了。” 这库房指的是顾南夕的私库,里面怎么可能会有段姨娘和老夫人的东西? 这分明是顾南夕想送他们俩东西,又顾全他们的脸面罢了。 “对,上次交接的时候,我有东西落在库房了!” 老夫人双眼一亮,顾南夕的私库里可有不少的好东西。价值连城,挑出一两件戴出去,不得让自己那群老姐妹羡慕得眼冒绿光。 段姨娘亦是如此,她早就觊觎库房许久,只是没那胆子伸出手去。 俩人搁库内库房好一顿挑,这才万般不舍地挑出一件首饰。 “老夫人,您身体可好了?”绿梅似笑非笑。 “无甚大碍,人老了,年纪大了,身上时常出点小毛病。” 老夫人赶走绿梅后,对着段姨娘欲言又止。 好在段姨娘也有同样的心思,知道给老夫人递台阶:“老夫人,侯爷毕竟是夫人的夫君!他们夫妻俩的事,我们不便插手太多!总归,侯爷在大狱里也没受到严刑拷打,没受到委屈。” “对,没错!我可是个好婆婆,不能添乱!” 第170章 被人遗忘的永昌侯 要说京都这阵子最热闹的是什么事儿,那就只有大食风情街即将开业。 “这穆尼尔可真是个能耐人,一口气盘下这么多地,不过两个月时间就把大食风情街给建好了!”有好事者来到棚户区前,随手拉着一个人感慨起来。 以前脏乱差的棚户区,在两个月时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放眼望去,一条一米宽的水渠把整片区域分隔成两块。 南北两侧,均建起来二至三层楼的商铺。 商铺一楼大多是大开间模样,因天气转暖,上面挂着层层彩纱,垂落在地。 夏风一吹,彩纱就如曼妙的女郎,微微掀起,店铺内的场景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痒。 穆尼尔还极其阔气地给风情街上的屋顶铺上了琉璃瓦。 阳光一照,便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当然,作为友谊的见证,顾南夕在规划好整个整片棚户区的建设后,用青砖铺道,同时令人清理水渠,使得水渠的水质更加清澈。 同时,水渠每隔三十米就修一个大石板,联通水渠两侧,方便来往的客人。 为了避免行人不小心掉入水渠中,也是为了美观,顾南夕花了大价钱,在水渠两侧摆上花圃,种上诸多五颜六色的花。 春色似锦,百花绽放。 百花北侧是金碧辉煌,丝鸣鼎竹,好似人间富贵花。 百花南侧是红墙青瓦,清雅古朴。 流水潺潺间,文化的碰撞在此情此景中,迸发出迷人的光芒。 宋大侥幸在其中占有一间小小的铺子。 她闺女喜好武学,常常苦于没有适合女子练武的服饰。 于是他们一家人决定,这间铺子不往外出租了,要自己做成衣买卖。 一楼卖正常的成衣,二楼则专卖女子武学练舞服。 “穆老板来了!”宋大眼尖地看见穆尼尔来视察工程进展,急忙迎上去。 以后自家铺子生意如何,全都得靠这位穆老板的操作! 他的风行街生意越好,这片区域的人流量就越大,相对应的房价也会水涨船高。 穆尼尔早就入乡随俗,穿着一身大周服饰,卷曲的黑发抹上油光滑亮的发油,在脑后梳了个发髻。 他还十分非常时髦地在发髻上插上一朵大菊花,自个儿还觉得十分美。 “宋老板,你的成衣铺子如何了?”穆尼尔望着眼前这一大片集大周风情和大食风情融为一体的建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壮志豪情。 宋大笑嘻嘻道:“过几日就准备开业了。以后还请穆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福全茶楼分店,找个空座坐下。 没错,福全茶楼的东家眼光独到,觉得棚户区铁定能发展起来,于是租了顾南夕最大的那间那栋商铺,用来开分店。 福全茶楼隔壁就是百味饭店分店。 往常从南门入京要跨越大半个京都,才能去茶楼坐一坐,去百味饭店吃一顿饭的客人们可算是享了福。 有了分店的存在,他们足足可以省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宋大和穆尼尔一进茶楼,就见赌庄坊管也在大堂之中。 宋大笑道:“严管事今儿个得了闲,来饮茶呀!” 被换做严管事的坊管,举起手上的茶杯,冲宋大打招呼:“东家大赚了一笔,给底下人放几天假。” “可是关于那位关大狱的那场局?” “正是如此,压注两个月以上的客人寥寥无几。”严管事唏嘘,这永昌侯夫人着实是好狠的心肠。 关于那位的事,早就过了京都舆论的风口。三人再次提起来,也没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 相反,一个个对这个大食风情街高弹议论起来。 “咱们京都荟聚四海八荒,哪里来的异族人没见过?区区一个大石风情街罢了,我看也比不得那些瓦肆。” “说是这般说,你倒是别日日蹲守街口,盯着那群大食女子瞅啊?” 被熟人揭老底的商人脸红脖子粗:“那哪里是大食女子,分明是波斯的!” “管他是哪里的,总之在这风情街里,他们能给你表演回旋舞不就得了?你要付出的只是兜子里的银钱罢了。” 其他人倒是很清楚,只要有特色,本钱够厚,这生意就能在京都开下去。 “要我说,还得是永昌侯夫人眼光独到!谁能想到以往来都不屑来的棚户区,经永昌侯夫人和大食人一顿拾掇,竟然也像模像样起来。” “听说,日后这片区域每日会有数十辆马车在京都,各条主街迎来送往,免费接客人来。” “哟,服务这般周到,肯定乐客似云来。” “这算什么?据说开业那天,整片区域的商家都会一起搞活动,或打折或送礼。” “听说只要消费满一百文,就能参与抽奖那头等奖是拳头大的夜明珠一颗!” “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能有这运道?” “我们到时候去试试,说不定这大馅饼就落到你我头上了。” 大食风情街即将开业和搞活动的消息,透过福全茶楼,像水波纹一样,朝整个京都蔓延开来。 穆尼亚尔和二楼上的福全茶楼东家相视一笑。 京都岁月静好,百姓们对大食。街开业活动翘首以盼 牢里的永昌侯可就没这份悠闲自在。 虽然大牢里卫生情况还可以,每日三餐也没有被克扣,但谁家好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连着待上数月,精神头也不会太好。 绿小柔恹哒哒的,瞅自己夫君哪哪都不顺眼:“夫君,你数月未归,你的那些大军,那些副将,也没人来信问一问?” 永昌侯摸摸脑袋:“这不是正常的吗?以前你叫我陪你,回趟娘家,一呆不也是一两个月?” 绿小柔翻白眼,一把抽开自己腰上的大手,翻过身去,不再理永昌侯。 红小小无聊地拿着一根小稻草,去捅蚂蚁窝:“夫君,老夫人该不会是把我们给忘了吧?还有圣上,你这么久都不去面圣,他也不曾问你一句?” 永昌侯的脸都黑了,这俩女人,会不会说话?啥话捅心窝子就说啥。 第172章 劫狱? “欢迎来到我们的驻地!屋子已经打扫好了。” 商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推开吱吱丫丫作响的木门。 六郎:“就这里?你不是富商吗?还是你住在豪宅里,叫我们这些使者住在这里?” 富商喊冤:“哪能够啊!我们住您隔壁呢。” 六郎不信:“你穿的这样好,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一说到这事儿,富商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原本,我们住的虽比不得占地几十亩的豪宅,但也有个二进的院子。但这永昌侯夫人不做人!放出北境兵临城下的假消息!” “我这不寻思咱们自家都来人了,这房子不如高价卖出去,还能给二公子省点钱。” 商人一把心酸泪:“没成想,这是个圈套啊!房子倒是卖出去了!可当消息澄清后,再想用这点钱,就买不回来了!” 六郎直抽冷气:“你当时多少钱卖出去的?” “打三折。” “你脑子被驴踢了?!” “没办法呀,不知道哪来的一伙人,拿出大批的豪宅打三折出售。我这不着急换钱吗?就不得不跟着低价卖。” 六郎只觉得这事儿就跟个笑话一般:“谁有那能耐,能一口气拿下大批的豪宅?!” 商人理直气壮:“大周的皇帝呗。” 六郎眼睛眯一眯,里面满是寒光:“你确实是中套了,这是永昌侯夫人和大周皇帝一起设的局!哼,搜刮民脂至此,大周迟早要完!” 大周完不完的,尚不清楚,但夜色已深,六郎等人不得不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委屈一晚上。 “罢了,大隐隐于市。这里想必没人会来查。”六郎自我安慰。 天公应景,随着夜幕降临,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六郎辗转反侧,长叹口气,“也不知师父现在到哪了,可否安全?” 六郎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师傅跑江湖,混口饭吃。虽然手头拮据,但师父还是想尽办法让六郎读书认字。 可以说,师傅对六郎恩重如山,不是亲父胜似亲父。 但当他们师徒二人入京,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那一日,师傅惊慌失措地回来,把家财分成两份,一大部分给了六郎,让他北上。师傅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准备南下。 六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向来听师傅的话。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年多,再也没听到过师父的音讯。 六郎心中不免挂念,同时迁怒京都这个地方。想来师傅是得罪了京中的权贵,这才不得以惊慌逃窜。 这般思量就是一整晚过去了。 六郎顶着青泛青的眼眶,请富商发动他的人脉,去拜访诸位官员,打探永昌侯的消息。 起初官员们收了礼,也请富商和六郎进了府,只是一听事关永昌侯,脸色就耷拉下来。 “这礼,你们拿回去吧,我是收不得的。” “念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永昌侯究竟要关多久,连圣上都没有定论,何况是我们?” “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取决于永昌侯夫人!” “这事儿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我话撂在这儿,没人敢收你们的礼,没人敢插手这件事。” 连吃好几个闭门羹,六郎彻底认清楚了现实。这走正道,估摸着这永昌侯是出不来的,除非永昌侯夫人松口。 可永昌侯夫人哪像他们想的那般,是一时用气?! 她分明是瞧出了永昌侯的不中用,又不想连累侯府的名声,这才借着这个机会,把永昌侯押入大牢罢了! “幸好镇守边关的不是永昌侯夫人。”六郎唏嘘。 “那我们可该怎么办?二公子交代的任务毫无进展,我何时才能归家?”富商受够了住矮小房屋的日子。 虽然可以花钱去租赁一些房子,但那不是又来我觉任务了?要给任务提供活动经费,钱得省着点用。 “为何这般着急回去?” 商人自觉和六郎是难兄难弟,便吐露出心声:“城里套路太深,我要回农村去。” 商人有一点点小爱好,那就是爱押注,但他在永昌侯夫人身上吃了好几个大亏,多年积攒下的私房钱,也剩不了多少个了。 再待下去,回去时,怕不是要两袖空空。 六郎也很着急要完成这个任务,这一次自己要是干不出成绩,以后二公子怕是再不会再委于自己重任。 “永昌侯夫人,恐怖如斯,我们必定要小心!我们行事要小心谨慎,不可露出马脚。” 六郎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目无法纪,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 “杀手?!” 六郎翻白眼:“杀手岂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你有那么些钱吗?” “没有。” “所以我们要找的正是那些江湖人士!”便宜又好用,还不会连累到自身,只要找上一个牵头人…… 六郎花了三天功夫,在福全茶楼街道上转了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仇老大。 仇老大自从丢了在苏二郎那儿的差事,日子每况愈下。 他再也忍受不了,老老实实卖体力挣钱,一心只研究怎样来钱快。 这不,他和六郎初见面,就如久旱逢甘露,双方都满意的不得了。 “钱好说,只要你们把永昌侯成功从大牢里救出来,我就可以保你们安全无忧!”六郎画着大饼。 仇老大被塞了好大一口饼,理智尚存:“这可是犯死罪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永昌侯出来,我们再联系京郊的边关守军,让他们出面证实,这就是永昌侯!” “永昌侯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圣上还有什么理由能拿他入狱!他既然没有犯罪,就算他出来的,你们自然是功臣,而不是罪犯!” 六郎缓和语气道:“这本就是夫妻俩的打情骂俏。只要侯爷出来了,那永昌侯夫人难不成还能再把他塞进去一次?” 仇老大深以为然:“行,这事教给我们,你先给份定金,让我们置办些装备。” 第173章 围点打援 仇老大颠颠手里的银钱,分量够沉,这才咧嘴一乐,露出满口的黄牙:“六郎放心,整个京都没人比我更有人脉!” 很快,仇老大就组织自己的狐朋好友,一起去劫大狱。 而此时,六郎自掏腰包,在客栈包了一间房。 这个客栈离福全茶楼很近,十分适合打探京都八卦的消息。 “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能不能成功。”商人忧心忡忡,仇老大以前在京都还算是挺有名号的一号人物,因为苏家二郎对他极其看重。 可自打黄娘子来了之后,仇老大的地位就每况愈下。 六郎倚窗眺望,这京都一如既往的繁华,人群接踵摩肩,一个小人物的生死在偌大的磨盘里,泛不起一点涟漪。 “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就当为我们探路了。” 商人:“如果成功了,您真打算给他们脱身?” 六郎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我若有那本事,何至于去劫大牢?” “那您还对他们说……” “我不这么说,他们肯去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六郎的这番话说得薄情。 商人一时间,不知是期盼这仇老大成功好还是失败好? 仇老大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两日就开始了行动。 然而他失败的速度更快…… 二十来号人就像那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复返。 六郎和商人等了整整一晚上,都没得到信儿。 直到第二福全茶楼里边有人戏谑。 “你们猜,昨日到牢里是发生了何事?”说话的人一脸的好笑。 “莫要卖关子,想说就快说。” “昨日竟然有人去劫狱!” 这话一石惊起千层浪,整个茶楼楼的茶客都被他吸引过来。 “神奇了,多大的狗胆,敢在京都劫大狱?!” “他们这是要去救谁?!” 众人想破头也没想出来,最近发生了何等重要的大事,值得一个人冒着灭九族的风险去劫大牢。 那人吊足了胃口,这才解惑道:“他们是要去救永昌侯!你们更想不到的是,领头的人居然是仇老大!” “根据我小舅子的侄女的妹夫的邻居说,仇老大聚集一伙江湖人士,简单踩了踩点就去劫大狱。不凑巧,那日龙武大将军去探监,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群贼子给拿下了。” 至于为何龙武大将军会去探监,那人没细说,众人都心中有数。 无非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罢了。 最后得到消息的六郎轻骂一声。:“废物!” 商人心疼地看着被打碎的瓷杯,上好的汝窑,最起码要赔一两银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六郎的右手指尖轻敲桌面,闭目沉思。 这一次打草惊蛇之后,想必官府会加大防守力度。 到底要不要孤注一掷呢? 六郎左手摩擦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这是二公子交给他的信物,能让他调动京都城内属于二公子一小部分的势力。 如果成了,那么自己就会在北境一飞冲天。 如果不成,无论是大周还是北境,都无自己的立足之地。 要不要赌一把? 这一瞬间,六郎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离开茶楼后,默默地拐进一个小院子,把玉佩交给守门的老者。 老者:“问君能有几多愁?” 六郎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一下,这才用手挡住嘴型,悄声道:“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亲人啊,你终于来了!”老者接过玉佩,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京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今儿个你在屋里放了个屁,明儿个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我们实在是太难了!” 六郎想收回手,没能成功,只能安抚道:“别着急,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回去了。!” “好,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守备森严的大牢挡不住一群想回大草原,纵情听高歌的浪子。 老者高呼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他实在是受不了无处不在的京都群众,今日他终于要破茧成蝶了! 以老者为首的黑衣人,手持弯刀,在房梁上一顿跳跃,刷刷刷跳进官衙中时,正巧四面八方燃起烛火。 “哼,真当我们官衙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县令望着这群黑衣人眼里直放光。 这是来劫囚犯的贼子吗??! 不,分明是闪着金光,行走的功劳啊! 感恩永昌侯夫人! 老者见四周不仅有手持大刀的捕快,还有身穿甲卫的士兵,便知道大势已去。 哗啦啦! 黑衣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认罪。!” 县令遗憾地叹口气,决心在奏折上添油加醋一番,好凸显自己的勇猛。 在县令接收黑衣人的时候,大牢那头,突然爆发嘈杂的喊打喊杀声。 原来,六郎觉得这群在京都混了已久多年的探子,不是那么靠得住,于是决定兵分两路。 老者带着一伙黑衣人在明,他带着精锐为暗。 本以为这次计谋能万无一失,却没想到,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大大咧咧地坐在大牢里,守株待兔。 李傲天以有心算无心,很快就将六郎拿下。 两伙人数太多,官府的牢房不够用,只能好几个人挤在一间牢房内,等待着明天一大早进行审讯。 六郎被推推桑桑地塞进一个腥臭的牢狱,这里蟑螂老鼠到处走,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同在大脑牢里的还有一个瘸子,他缩在角落里,骨瘦如柴,食指被夹得血肉模糊。 强烈的血腥气,吸引着老鼠围着他团团转。 有那胆子大的,上前去照着食指撕咬一口,却被那瘸子掐住脖子,用力一捏,老鼠瞬间断了气。 瘸子乱发拂面,叫人看不清楚面容,只是浑身丧丧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苏云亭坑我,顾南夕也坑我!等老子重获自由之后,看我不偷光你们侯府!” “去你奶奶的仇老大,劫狱都不会劫!都说了,先派几个人来踩踩点!” 六郎起初并不把这个瘸子放在眼里,但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第174章 被改变的命运 六郎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瘸子面前,蹲下身子。 瘸子先是全身肌肉紧绷,十分戒备,然后当他看见抬头六郎的那张脸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六郎颤抖着双手,轻轻拨开瘸子的乱发,刹那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六郎的嘴唇翕动好几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为何你会在这里?” 瘸子嘴唇煞白,满脸污垢。 他想说什么,哆哆嗦嗦的,却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 “我不是让你上北境去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六郎想把一切都告诉师傅,但又怕隔墙有耳:“此事说来话长。师父,你犯了何事,竟然也会被抓进来?” 瘸子一提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我在京都被人……咳咳,受了点伤,无法南下,便寻思找个活计,休养一阵。” “恰好苏家儿郎喜好武学,广招武林人士。以我的身手,不说能独占鳌头,混一口饭吃应该没问题。没想到仇老大这个不争气的,败在黄娘子手下,绝了我们的路!” “我苟延残喘数月,终于天无绝人之路,仇老大再次找上我,说有一票买卖,要寻我做。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时间催的那么急!这不,我们这一票人全蹲大牢!” 六郎的心慢慢冷下来。 所以,害师傅被关大牢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瘸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虽然雇主是中原人的模样。但我琢磨着这事儿,肯定跟北境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永昌侯早已投靠了北境。” 瘸子说完自己的事,看着六郎:“你是为何被关进来的?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赎出去。” 六郎苦笑:“也是因永昌侯被抓进来的。” 瘸子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暗骂:“咱们跟这永昌侯府八字不合,以后莫要挨他们的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怎么这么克我们师徒二人!” 隔着大牢不远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坐在上位,心里暗喜。 情敌助自己立大功,可比自己拼死拼活爽得多! “李将军,我们已经连抓着三拨人,可要严刑拷问?” 李傲天微微颔首:“这伙子人,我瞧着有点像北境的探子,你们自行拷问,说不定能捞出大鱼。” “那永昌侯可要放出来?” 李傲天垂眸,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永昌侯夫人可曾发话了?” “未曾。” “那就不用放出来。说明这个鱼饵还有用。” 县令点头,然后急匆匆地去寻大理寺青帮忙。 大周的京都是没有宵禁的,不少的勾栏瓦肆,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勾得人心痒痒。 但县令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朝着大理寺卿家而去。 “吴县令,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大理寺卿面容和善。 这吴县令虽然是小小的县令,但他管的可是京都这一块。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所以诸多人还是会给吴县令一两分薄面。 吴县令连茶都来不及喝,示意寺卿挥退下人,密谈。 大理寺卿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从善如流。 “大人,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吴县令把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然后苦着脸道,“如今我的大牢里塞都塞不下!,这要是再来一波贼人,把牢狱给打开,恐怕会出大乱子!” 大理寺卿也被惊呆了:“你是说,永昌侯夫人以永昌侯为诱饵,勾出一大批贼子?龙武大将军还怀疑这群贼子同北境有勾连?!” “正是如此!” “不是,永昌侯镇守边关十来年,和北境应该是血海深仇,生死仇敌才对!他们为何要去救永昌侯?这说不通啊!” 吴县令:“兴许是有勾结?” 大理寺卿一脸的怀疑人生:“那永昌侯夫人理应瞒下此事,他们同为夫妻,荣辱与共,命运相连。何必要以永昌侯为诱饵,揭露此事?” 吴县令也不理解,只能推测:“兴许是因为永昌侯夫人心怀正气,明月照山川,所以才大义灭亲?” 大理寺卿的脑子化作一团浆糊:“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撼。永昌侯夫人到底图啥?” “永昌侯夫人高瞻远瞩,心怀沟壑。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吴县令虽然做不到大义灭亲,但他极其佩服像永昌侯这夫人这样以江山为重的人。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有了如今和平的京都和安稳的大周。 大理寺卿不理解归不理解,但忙还是要帮的:“这事儿比较紧迫,若是按照正常流程走,半个月都办不了这事儿。我明日就去面见圣上,跟他表明此事,请圣上定夺。” “劳烦大人!” 成功把这件大事推给高个子的人,吴县令也松了一口气。 涉及到北境,人数又这样众多,自己沾一点点功劳就可以了,真想把这事儿全部吃下,怕不是功劳,而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太阳自东方升起。 第二日清早,大理寺卿就把这事秘密禀告到了圣上面前。 年轻皇帝恍然大悟,大喜道。:“原来这是阿姐真正的用意!攘外必先安内!阿姐一心想要同北境决一死战,但这么多年以来,北境埋伏在大周的探子不知凡几!有这群人拖后腿,难怪我们同北境的战斗屡战屡败!” 大理寺卿虽然不理解从个人角度出发,永昌侯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从朝廷角度出发,永昌侯夫人的操作堪称牛逼。 “只需要委屈一个小小的永昌侯,就能钓出大批的北境探子!不愧是大周第一智者!” 年轻皇帝面露惭愧之色:“是我格局小了,误会了阿姐!原来她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她这是为了我们大周!这段时间那么些风言风语,阿姐受委屈了” “是啊,都说秘密不能过第二人耳。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永昌侯夫人打碎银牙往肚里咽,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忍辱负重至此,我等自愧不如!” 年轻皇帝擦擦眼角的眼泪:“既然如此,你就配合吴县令的动作,先对那群贼子严刑拷打。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就以叛国罪就地格杀!” 第175章 被蝴蝶掉的贼师 “顾南夕,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苏云亭的师傅会突然嘎掉?!”慈母系统一大早就在脑海里发疯。 顾南夕被吵得头痛欲裂,没好气道:“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我做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师傅?! 顾南夕噌地一下坐起来:“什么?!苏二郎的师傅嘎掉了?!快!快起来看看去,耿老汉身体这么好,怎么会突然嘎了呢?!” 顾南夕匆匆忙忙穿好鞋,披好外袍,就听见慈母系统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说的不是耿老汉!是原着里的师傅!” “哦,不是耿老汉啊。”顾南夕把鞋子一甩,外袍一脱,继续缩回被子里睡觉。 “顾南夕,你改变剧情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会一起死的!” 顾南夕翻个身:“淡定,淡定,现在不还是没到剧终的时候吗?” 在原书中,苏云亭新认了一个师傅,这个师傅表面上对他掏心掏肺,实际上,一遇到危难关头就栽赃陷害苏云亭。 最后,害得苏云亭凄惨而死,还连累整个侯府。 这样的师傅死了就死了,不值得留半滴泪。 慈母系统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见顾南夕这摆烂的样子,就吞下接下来的话,恶狠狠地等着宿主给永昌侯府陪葬的场景。 原着中的贼师,正是那瘸子。 以仇老大为首的武林人士,经严刑拷打之后,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以判国罪被判处死刑。 六郎惊闻噩耗,一时间接受不能,口吐一大口鲜血:“大周,顾南夕,我同你们势不两立!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 汴河东岸,有一处沙洲。 巍峨高耸的三层楼阁,俯临着沙洲。 阁楼内,佩玉鸣鸾响响的华丽歌舞早已停止。 这一处景色极美。 清晨之时,画栋飞上南浦的云。 傍晚之时,珠帘卷入西山的雨。 悠闲的彩云影子倒映在江水之中,整天慢悠悠地漂浮着。 时光易逝,人事变迁,不知已经度过几个春秋,昔日游赏于高阁的旧人,如今无处可觅,只有那栏杆外的滔滔江水,空自远方奔流。 “大人,顾南夕那丫头拔掉了二公子的大部分势力,我们可要去营救一下?” 江水滔滔声中,这人的话飘散在云间。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那人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慢慢悠悠地下了高楼,乘坐一艘华丽的大船,消失在视线尽头。 “大人这话是何意?”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二公子成也好,败也好,都与我们无关。” 话虽是这么说,这人却决定要给二公子的残余势力开点方便之门,继续营救同伙。 只要二公子的势力全部在此事上栽了跟头,那么北方那边的人就只能倚仗大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大人袖手旁观,就影响双方的信任。自己只要救出一两个有那么点地位,但地位又不会影响大局的人,就能给北境一个交代。 例如那六郎,是大周人,是二公子麾下的人,但又不是他的心腹,地位还尚可。 他就是很合适的人选,值得捞一把。 一群人目送大人远去之后,这才敢下楼来。 “这顾南夕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真以为她是在和永昌侯赌气,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没想到现实啪啪打脸。” “莫说是你,我也没想到。这一次,二公子在京都损失惨重!” “听闻,那边本就嘱意二公子,经此一事,大公子和二公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样才更好!水至清则无鱼,只有水变得浑浊了,我们才好浑水摸鱼!” “只是这永昌侯到底有没有跟北境有联系?若他真的投靠了那边,我们却没得着信儿……” 此时,一个身穿带帽披风,把自己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说道。 “别猜了。大理寺卿已经审问出,永昌侯并没有投靠北境,只不过是因他太过庸碌无为,北境想让他继续镇守边关,所以才闹出这番动静。” 这个理由让人很难评…… 因能力不足,只会拖后腿,导致受难时,竟然是敌人来相助。 这是值得夸还是不夸? “永昌侯不足为惧,最麻烦的还是那顾南夕。我们还不如把永昌侯勾连北境一事坐实。这样抄九族的罪,即便圣上再如何偏袒顾南夕,也要给众臣,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似乎是为了加深众人对顾南夕的忌惮,那人继续说道:“我们都以为姓顾的残余势力都交给了永昌侯,所以他才能镇守边关十来年。可目前来看,他分明是个草包!” “就算姓顾的看重这个女婿,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跟随这样的主家?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姓顾的势力极有可能交给了他的亲生女儿顾南夕!这也是顾南夕敢蹦达成这样的底气所在!” 众人没有说话,心里却个个都暗怀鬼胎。 顾南夕厉不厉害,他们不在乎,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但是,在场的诸位谁没勾连过北境? 谁家里没秘密,藏着点儿勾连的痕迹?这点痕迹叫他们夜不能安寝,生怕被人翻了出来。 可若是借着永昌侯这事,把所有的证据都推在永昌侯身上…… 众人对视一眼,却又嗖嗖的撇开。 证据就那么些证据,总不能全怼上去。至于堆谁的,那就多看个人的手段,各凭本事。 鱼饵永昌侯此时紧扒着大牢的栅栏,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这已经是第四波战斗了,怎么没见一个人冲进这牢里救自己出去? 绿小柔唉声叹气:“夫君,你手底下的人到底行不行啊?区区一个县衙大牢,他们都突破不了。” 永昌侯虎目怒瞪:“胡说八道!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上北境敌人,跟切瓜砍菜似的。” 红小小:“那他们就是不诚心来营救。否则,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功?” 永昌侯却极其自信:“不可能,他们对我忠心耿耿!” 红小小实在受不了被圈在大牢里的日子,提议道:“我们莫不如去求夫人,认个怂?”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永昌侯认输 “求饶?!求什么饶!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向那个毒妇求饶!” 永昌侯双手紧紧握拳,血色上涌,声如雷鸣,好似被激怒的野兽。 吓得绿小柔和红小小缩在角落,里不敢再言语。 放下这句狠话,永昌侯冲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靠近。 “去给我寻份纸和笔来,我要给我夫人写封家信。” 狱卒,红小小和绿小柔齐齐翻个大白眼。 还真当永昌侯是多硬的骨头,原来只是嘴硬罢了。 狱卒也巴不得早点把这三尊大佛送走,这牢里是真的住不下这么些人了! 于是,他的速度麻溜的很。 永城侯把洁白的纸张摊在木板床上,粗糙的大手捏着细长的毛笔,抓耳挠腮。 唉,这该如何下手? 永昌侯磕磕巴巴地念叨着,写一句想一句,还时不时打个冷战。 【至爱吾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长风点雪,古树号风。久慕芳范,未亲眉宇。 落笔行文时,虽料想千遍,多为慌乱无措,多为客套之言。 三生石上说因果,因缘流转。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有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人两两相望,悲呛问苍天。 你我修的千年同船渡,才有今世的共枕眠。 我在佛前三叩首,唯愿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光阴流转似河流湍急,此心如磐石无转移!】 似乎觉得这样写有些丢脸面,永昌侯在后面又添了一句。 【休逞一灵心,争甚闲言语,十一年间并枕时,没个牵情处。】 绿小柔偷瞄一眼书信,随即失笑。 这书信的前半段,表的是一腔忠心和痴情,仿的却是自己当年写给他的情书。 这最后的一段话,意思则是说夫人虽然心地灵慧,但放纵任性,容易听信闲言闲语,陷入无谓的纷争,抑制不住一时的感情,冲动行事。十一年来,两人相濡以沫,日夜厮守,同命运共患难,难道没有一两件能牵动情怀的物事吗? 这不就是又当又立吗? 也不知那位侯夫人看到这封书信时,会作何感想。 会感动于永昌侯的痴情,还是还是会因他的指责而暴怒? 总归,如今自己等人是她案板上的鱼肉,她想如何便如何。 “没想到永昌侯文采斐然,写起家信来,真令人动容!”狱卒并不知晓这封书信是拼凑而来的,相反他没想到永昌侯竟然能文能武。 如果他的夫人不是如今的那位,想来永昌侯也是京都人人称赞的好郎君。 都说宁破坏一座桥,不坏一段姻缘,狱卒便马不停蹄地把这封信送到了永昌侯府。 此时,永昌侯府内。 顾南希正在召开一个月一次的家庭总结大会。 苏云烟一手拿着账簿,一手拿着算盘,眉梢里皆是皆志得意满,止不住的意气风发。 “阿娘,虽然这段时间,账面上没剩多少盈利,但是我们分店已经开起来了!开业才不过一个月,就已经达到了收支平衡!这大食风情街的人流比京城内城也不差甚!果然是阿娘有眼光!” 苏云亭也把准备好的账本交给顾南夕:“京南的庄子,春耕都已经结束了。根据师傅的推测,今年收成应该不错,但村里老人说,今年的天气反常,怕是要有旱灾。所以我带着村里人挖了水渠和池塘,争取在旱灾来临时能保住产出。” 躺在竹椅上的顾南夕,睁开眼看向苏云亭。 这个白嫩的小伙子,如今变成黝黑的泥鳅,虽不及庄稼汉那般壮实,但也不像以前那样风一吹就倒。 他就像一株小白杨,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是那坏坏的模样。 可他的眼里看到了更多人。 以前他只把自家侯府纳入保护范围,现在他把书院饭店和农庄都划在自己范围内。 或许有一日,他会把整个大周都视做自己的责任范围! “不错!云亭干得很好!云烟也不错,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了!”顾南夕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苏玄明也为自己的弟弟妹妹感到骄傲。 弟弟妹妹实在是太卷了,自己得加快脚步,才能有个做大哥的样子。 “阿娘,百川书院已经走入正轨,崔大人说要让今年的童生考过率达到百分百。他让我带一句话,问您何时去上课?” 顾南夕挪挪屁股。 夏天快来了,还要去上课吗? 只是儿女们这般努力,自己也不好把躺平的话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你回崔大人,就说我在闭关,准备写书!有了这本书,别说是考童生,就是考秀才,也能用得着!” 苏玄明眼睛嗖的一亮:“我也能行吗?” “那是自然!” 行不行呢?先把大饼画出来再说。 苏云烟和苏云亭也为大哥感到高兴。 大哥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学业上总考不上功名。如今有了阿娘的相助,别说秀才,说不定,连那状元都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恰在此时,狱卒带来的书信也被门房传递到了内院。 “永昌侯的家信?”顾南夕示意绿梅打开,给大家伙念一念。 结果,这一念一个不吱声。 这话语肉麻得,叫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碰! 苏云烟一巴掌,把桌子拍断,一张芙蓉面胀的粉红:“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说阿娘好强逞凶?!哼,想当初,别人都快骑在我们永昌侯府上拉屎了,我们若是忍了下去。,今日他见到的就是永昌侯府的残根断垣!” 苏云亭亦是皱眉:“就是!没有当初阿娘带我们打上各家府上去,何来今日的百川书院?没有阿娘的据理力争,何来今日的武德充沛??没想到爹爹竟然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 顾南夕心下却一咯噔,偷偷问绿梅:“他还没被放出来吗?” 绿梅迷糊地眨眨眼:“夫人,您也没发话说让放出来呀。” 顾南夕抚额。 当日她听皇帝那番话,还以为皇帝打定主意要放他出来,便没再过问这事儿。 原来那人一直在牢里关了这么久?! “云烟,云亭,玄明,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顾南夕深吸口气,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们。 “关在大牢里的那位,其实是你们的爹爹永昌侯。”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了不起的顾南夕 “我们都知道啊!”苏云烟和苏云亭异口同声道。 反倒是顾南夕听到他们的回答,傻了眼:“你们怎么知道的?” 苏云烟十指翻飞,巴拉算盘珠子算账,头也不抬的回:“我们开饭店的,消息虽然不比福全茶楼东家灵通,但这等大事我如何能不知道?” “那你……”顾南夕斟酌语句,想问问苏云烟如何看待此事? 苏云烟早就想开了:“这爹爹本就该受些教训。他当初掐我脖子,可不曾留手。我还要谢谢阿娘,替我出口气。” 顾南夕又看向苏云亭。 苏云亭眼神乱飞,最后还是吐出实情:“我寻思,他犯的那些事儿,不能把他关到死,就想着去找找他的小辫子,看能不能给他加重罪行。这一查,就查出了他的身份。” 顾南夕问苏玄明:“那你也知道了?” 苏玄明抿嘴憨憨地笑:“阿娘,当年他出征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 苏玄明走到顾南夕身边蹲下来,双手握住顾南夕的手,眼里满是孺慕。 “阿娘,是你一人辛辛苦苦支撑起整个侯府,是你养育我们兄妹三人长大成人。” “也是你,在我们受到欺辱时,奋不顾身地挡在我们身前!是你,在我们遭受流言蜚语时,坚定地支持着我们!是你,教会了我们自尊自强自爱!是你,为我们插上一双翅膀,让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为理想奋斗!” “阿娘,我们再如何不好,也是分得清好坏,分得清谁才是真正对我们好的人!只要你开心,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你这熊孩子,做甚惹我哭?” 苏云烟和苏云亭也一同走过来。 苏云亭搂住顾南夕的肩膀,苏云烟把头靠在顾南夕的胸前。 一家四口静静地享受着温馨的时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顾南夕开始觉得手脚发麻。 “手麻了,脚麻了,你们快松开我。” 苏云烟跃跃欲试:“阿娘,我替你揉一揉。” 苏云亭掰掰手腕:“阿娘我最近力气大了许多,让我来!肯定让你舒舒坦坦的!” 顾南夕十动然拒:“不用!让绿梅来。” 苏云烟被拒绝,嘟着嘴,从绿梅手上接过果盘,从中挑了一粒果干塞入嘴中,一边嚼着,一边不顾形象地八卦道。 “阿娘,你也太厉害了!不仅让那人吃了个哑巴亏,而且还废物再利用,用他勾出那么多北境的探子!” 苏云亭也啧啧称奇:“可不呗,我都没想到,北境的探子埋藏的这么深!耿大娘家隔壁的隔壁,说是逃荒而来的,都当邻居十多年了,居然也是探子!这可叫耿大娘吓了好一大跳!” 苏玄明翻了翻书,接话道:“这算什么?你可还记得李少言?李少言的跟班里头竟然有两个探子。你可是没见着,当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率兵去擒拿探子时,打开房门一看,自己的儿子也在其中,那脸黑的,跟烧焦的木炭似的。” 兄妹三人的聊天,顾南夕每一句话都能明白,就是连一块儿没听懂。 “北境的探子?!” “对呀,这不正是阿娘您的计谋吗!攘外必须先安内,先把内部的探子清理干净了,咱们才好对北境下手!坊间都是这么说!” 事实也确实如苏家三兄妹说的这般。 朝廷处置完那伙江湖人士之后,再三对北境的探子严刑拷打逼问,顺藤摸瓜抓出好大一批内鬼。 但让此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却是六郎的失踪。 在森严戒备森严的大理寺牢狱内,被严行看管的嫌疑人六郎凭空失踪。 这叫相关官员,怒不可遏。 他们当即就去面见圣上请求全程搜捕!能让北境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救出去的人,这人地位不一般!手里必定还有诸多料!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抓捕六郎行动就在京都中展开。 与此同时,用永昌侯做鱼饵,钓出北境探子的事也彻底瞒不住了。 京都百姓的被这事儿震惊得,快连祖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福全茶楼总店和分店全都挤满了人。 “哎哟,我的乖乖!你可不知道,当那些官兵踹开我邻居家的大门时,我的腿都快吓软了!我就说,这邻居他不像是好人!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个探子!” 另一名眼眶青黑神的男子的虚脱一般:“你这还算不错了,我那才是真正的被吓软!天知道,为什么百花楼里的莹莹娘子竟然也是个探子!” “北境亡我大周之心不死,我们应当强身健体,加强警惕!不要让兵临城下的祸事发生!” 宋大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钦佩:“这就是永昌侯夫人的良苦用心!一本《孤城传》,激起我们的尚武之心!然后,又借力永昌侯之事,闹出乌龙,给我们做兵临城下的演习!紧接着,再用永昌侯做诱饵,勾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一箭三雕,妙!真是妙啊!” “听我那在大理寺工作的小舅子说,这一波,京都的县衙大牢都关满了人!就连大理寺的牢狱也被借用了!这一次,北境恐怕损失惨重!”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幕消息,通通倒了出来。 这么一汇总,这才发现,在京都这个大都市里,北境的探子可真是不少,涉及到各行各业。 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有开着酒楼的大东家,有花魁娘子,也有官员后院里的侍妾,甚至还有人入了军营! 就连那守城门的,也有一两个同北境有勾结! 这么一想,当北境有动作的那一日,这群汉子齐齐发力,北境攻破京都大门,岂不是轻而易举?! 以他们暴虐血腥的行事作风,京都的百姓还能有好?! “感谢永昌侯夫人救我狗命!” “感谢永昌侯夫人未雨绸缪!灭危机于微末之中!” “感谢永昌侯夫人大义灭亲!” “诶?!永昌侯真的跟北京有勾结?” “若是没有勾结,北境人为何要去救他” 第178章 涌泉相报 骤雨新霁,荡原野,清如洗。 “大郎,你速去田里摘一些鲜嫩的菜心,1拾掇好,小心放进篮子里。”耿大娘吆喝着,让她家大儿去田里摘菜。 “二郎,你去瓦罐里,找些卖相好看的咸鸭蛋。我听苏大郎说起过,侯夫人最喜爱在喝粥时配上一个咸鸭蛋。我敢说,这十里八乡,谁腌的鸭蛋都没我腌的好。” 耿大娘瞅瞅自己手里的篮筐,觉得有些旧了,便使唤自己的大儿媳妇:“老大家的,你去村尾的聂木匠家,去买几个精致的篮筐来。” “好嘞,阿娘!”老大媳妇应身而去。 耿大娘这才坐在院中的板凳上,用手怼怼抽着旱烟的耿老汉:“菜心,鸭蛋,自家养的母鸡下的鸡蛋,小孙儿去掏的野蜂蜜。你再想想,咱家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今日是书院的休憩日,耿老汉难得放一次假,整个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吹着微风:“值钱的玩意儿全被你放到二郎的店里去售卖了,家里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听到这话,耿大娘坐立难安:“唉,都怪我没那份眼光,竟然不知道侯夫人布局这么深远!想想都后怕,你说要是那群贼子来了,咱们村里有北境的探子,这可如何是好!村里的护卫队能防得住外人,防不住内鬼呀!” 说完,耿大娘抹起眼泪:“你说他们这是在图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为北境人做事?” 那户人家虽然是逃荒来的,但他的长相就是大周朝人的长相。 刚来时,一家人瘦骨嶙峋,跟皮包骨似的。也就这些年,租了永昌侯府的农田,这才填饱肚子,是个人的模样。 谁知道他们却猪油蒙了心,暗地里为北境打探消息! 耿老汉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人性险恶:“无非是图财罢了。” 耿大娘吸吸鼻子,又恢复成风风火火的利索样:“幸好咱们大周有永昌侯夫人!她略施小计,就就叫北境的算盘打了水漂!我们以后也得提高着些警惕,肯定还会有漏网之鱼!” 耿老汉点点头。 “哎呀,你快想想,我们还能送点什么!”话题又回到了这里。 …… 京都城内,蒋御史府。 蒋夫人拦住正要去上学的蒋光海。 “你先稍等会儿,你过来帮我瞧瞧,你干娘喜欢甚?” 蒋夫人拉着蒋观海来到自家的库房,这可是她的嫁妆和这么多年来都7没舍得变卖的物件。 “是绸缎好,还是这尊白玉观音摆件好?” 蒋光海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还来得及:“干娘不信佛,她信道教。” “哎哟,我们家可没有如量天尊的摆件!”蒋夫人犯愁。 自家和永昌侯府的门地相差太大,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蒋光海不忍心见自家阿娘为难,便问道:“阿娘,你是有什么事要去求干娘吗?不如你跟我说说,干娘心善,我便是不带着礼物上门去,她能帮也会帮的。” 蒋夫人啪一巴掌拍在蒋光海的后背上,怒斥道:“你干娘大方是她大方!咱们可不能做那不识礼数的事!再说了,我没有什么事要求你干娘办的。” 蒋光海被打懵了:“那您做甚要送礼?” 家里刚买完房子不久,哪里有多余的银钱? 蒋夫人后怕地拍拍胸脯:“你可是不知道啊。你大姨家那大郎,收了北境探子的银钱,要他做内应呢!幸好,当初你没答应举荐他去百川书院,不然咱们一家都得跟着吃锅烙!” 说完,蒋夫人起了一身冷汗:“若非你干娘及时拔除这些钉子,待到五年后,十年后。无论北境是否成功,咱们家都得不着好!你大姨家没什么能耐,那探子作甚要找他家大郎?图的还不是你阿爹的职位!” 蒋光海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样一遭。 这着实是令人害怕! 对于外面的陌生人,自家自然是防范得紧,可是姨母一家和自家是那么近的血缘关系,即便平日里有些龌龊,但也不可能把他们往那方面想! “干娘嫁妆丰厚,平日里就喜好一点吃食和精巧的玩意儿。” 蒋夫人眼前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给侯夫人做一道鸳鸯五珍脍,她若是喜欢,我日日都给她做!” 鸳鸯五珍脍取的是五种珍禽野兽,山鸡,牛,羊,鹿,熊身上脂肪最少最鲜嫩的部位,切成极薄的肉片,每种肉片摆成一朵花的造型,配上椒盐和蜂蜜吃,味道十分鲜美。 这道菜食材难得,但最考验的是厨师的刀功。 蒋家父子都爱极了这道菜,但蒋夫人又嫌食材贵,又觉得麻烦,所以只有在过大节的时候才会展露身手。 “那儿子也可以跟着干娘沾点光了。”蒋光海笑眯眯道。 “馋嘴儿子!”蒋夫人一边笑骂着,一边挽起衣袖,准备出门去买最新鲜的食材。 比起蒋夫人的为难,陈大人家就热闹得要翻了天去。 只见陈逸轩搬着一张玫瑰椅,大咧咧往库房门口一坐,贴身小厮给他喂着一口又一口的点心。 “这个珊瑚摆件给我搬走!阿娘简朴,主院里也没个珊瑚摆件,送给她去!” “咦?这个砚台倒是有趣,想必干娘会喜欢!” “哟,这套汝窑碗碟精致的很,云烟妹妹肯定会喜欢!” 陈逸轩手指点得痛快,陈大人在一旁心疼得直抽抽。 “可以了!可以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儿郎?库房都快要被你搬空了!” “你快给我住手!这以后都是要留着给你做聘礼用的,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陈逸轩瞥一眼他那急得满头冒汗的老父亲,不满道:“爹爹,若是没有干娘神机妙算,你这顶官帽坐不坐得稳还得另说!” 陈老太太帮腔。:“可不呗!你看看你怎么当上官的!手底下也就十来个官员,竟然有三个是北境的探子!若不是永昌侯夫人,及时把他们擒拿住,说不定日后你得连累我们九族!” 陈大人哑口无言。 邪了门了,这么一个清闲衙门,北境探子竟然也渗透进来,还偏偏都在自己手下。 若非李傲天大将军顾及到自家同永昌侯府的关系,没有深究,自己铁定也得不着好! 第179章 世界真美好 顾南夕跑了一趟皇宫,想叫年轻皇帝把永昌侯给放出来,然而话还没开出口,年轻皇帝就按住她的肩头,又蹦又跳。 “阿姐,阿姐,你可太厉害了!” “阿姐,你不愧是大周第一志者!这次,你可知道我们拿下了北境多少个探子?” 年轻皇帝伸出三个指头,语气中难掩赞叹和不敢置信:“足足三百个!哎哟,我的天哪,他们自己不跳出来,我竟然还不知道,这个京都被他们几乎渗透成了筛子!” 一想到这里,年轻皇帝就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就连皇宫也混进来了好几个!” “这还是查出来的,没查出来的还不知凡几!” 说着说着,年轻皇帝的眼泪啪嗒掉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南夕:“阿姐,我这个皇帝怎么当的这么难呢?!内有权臣,外有忧患!阿姐,你可一定要助我,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 顾南夕浑身僵硬,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开头…… 上一次这么说,还是年轻皇帝想要自己给松山书院和太学添麻烦的时候。 结果事情越闹越大,自己背的锅一锅比一锅还要沉,都要换成忍者神龟了! “朝廷人才济济,我不过是大海的一滴水,山川的一粒微尘。” 年轻皇帝制止住顾南夕的话头,不认同地摇摇头:“阿姐不必自谦!比您忠心的,没您能干。比您能干的,没有您忠心!翻遍大周,能让我信任的,也就只有母后和您了!” 顾南夕倒吸一口凉气。 这帽子戴这么大,得给自己加多重的担子?! 顾南夕扯扯嘴角:“阿姐累了,只想好好过过寿辰。” 所以你就不要再安排任务了!拉磨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年轻皇帝先是迷茫地眨眨眼,随即心领神会:“我懂!阿姐,你放心去做!” 顾南夕有气无力,谁知道这皇帝又在脑补些什么? “你抽空把永昌侯放出来吧。” “好的,阿姐。这永昌侯确实也榨不出油水来了。连着十日,都没有北境探子再去自投罗网,是时候让他归家和您一家团聚。” 顾南夕摆摆手。 真是多谢您了,这团聚并不是很想要。 …… 苏玄明一大早就去了书院。 只见百川书院外边的栅栏下,摆满了各色的提盒。 提盒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花束。 乍一看,姹紫嫣红,好似花圃一般。 “大哥,你可终于来了!这都是附近百姓送的!我们怎么推都推不过人家!”九弟宋知州一脸后怕。 自己是第一个来书院的,一来就被一群人包围住了,他们扔下提盒和花束就跑,自己想追都没法追。 苏玄明打开提盒一看,有的送的是纸墨笔砚,有的送的是自家做的糍粑,有的送的是糖饼。 总之,各色各样,无奇不有。 “先收下吧,待会儿派人告诉云烟,让她不必准备今日书院的饭食。咱们中午就吃这个。” 苏玄明进入书院后,拿出一张红纸,再拿出毛笔写上【心意已领,勿要投喂!】 宋知州轻笑:“你这告示,恐怕拦不住热情的百姓们。如今,京都百姓对夫人感恩戴德,一腔热情,不知道往哪里使才好。” 苏玄明苦恼:“我们总不能另外再派人在门口守着。九弟,你可有什么意见?” 宋知州的眼珠子转了转:“都说涛涛江水,堵不如疏。我们越这样拦着,百姓们想的招就越多。” “所以?” 宋知州合拢扇子,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记得,过不了多久就是干娘的寿辰。我们何不如把今年的寿辰大办一场?” 苏玄明迟疑:“阿娘不喜热闹,早早就说过,今年的寿辰只一家人,再喊上你们,简单过一过就好了。” 宋知州循循善诱:“你当我们不大办,寿辰就不会大办了?干娘的寿辰,京都百姓谁不知晓?与其让他们到时候破费,还不如我们组织一场,热热闹闹的狂欢。” 苏玄明意动,但不敢独自决定:“待我回去问问阿娘的意见,到时候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 离百川书院不远的田地里,苏云亭正在埋头种地,就见一群农人,扛着锄头朝自己走来。 “苏二郎,哪块地是你专门给侯夫人种的?我们来瞅瞅帮帮忙!” “苏二郎,给侯夫人准备的惊喜,怎可只有这么一点?忒没排面!你莫急,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有的是人!” 说完,农人们探查好附近的土壤,哼哧哼哧动起手挖地。 苏云亭被农人的这番热情,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初自己学种地的时候,可是被他们好一番嘲笑,不是屁股撅高了,就是锄头挥矮了。 如今这般热情,真叫人不习惯。 此时,苏云烟的百味饭店忙得不可开交。 “这就是侯夫人最爱吃的豆腐?小二给我上一份!” “小二,哪道菜是侯夫人亲自取名的,通通给我上了” “哎呀,坐在这里,就好像和侯夫人一起入座一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好似聪明了几分!” 宋云烟望着客似云来的店铺感慨道。:“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美好了呢!” 可对于永昌侯而言,这个世界依旧是冷漠无情,不讲理的。 “店家,给我来一碗馄饨!”终于出了牢狱的永昌侯随便找了一家早餐铺子,想填填肚子。 “好嘞!”店家先是热情地应着,应声抬头一看,发现站在店铺门前的三人正是永昌侯和他的妾室,于是脸一板,没好气道。 “不好意思,客官。都卖完了,你去别家看看。” 绿小柔气急,指着灶台上满满的一排馄饨质问:“这是什么?” “留给自己吃的。” 店家不卖,永昌侯等人也没有办法。 永昌侯:“不是区区一碗馄饨罢了,等我们回府去,多的是山珍海味。只不过,我们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免得叫人看轻了去。” 在大牢里待了那么久,一身衣服又酸又臭。 绿小柔提议上大食风情节:“我听狱卒说了好几次,这大食风情街是京都里最火爆的街市,对面也有很多商铺,我们可以去那看一看。” 第180章 羡慕嫉妒恨 永昌侯三人走在大街上。 因为他们浑身散发着臭味以及那桀骜的神态,路人远远地见着他们就纷纷绕开。 路人嫌弃的眼神好似一把把利剑,深深扎进绿小柔的心里。 在边关的时候,自己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无论男女老少,对自己那都只有讨好的份,何曾露出这样鄙夷的神态?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高坐在侯府的高门主母顾南夕!想必她此时一定在暗笑,还未曾打个正面,就把自己和红小小给摁了下去 可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般强势,就越不会得夫君的欢心! 永昌侯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所有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震惊,鄙夷和戏谑,似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 一时间,永昌侯连路都不会走了,浑身僵硬如提线木偶。 “侯爷,请上马车。”阿达驾驶着一辆简陋的敞篷马车,跟了上来。 绿小柔先是惊喜地回头一望,随即目露失望之色。 与其说这是马车,不如说这是板车,连个车厢都没有,只是一小块木板罢了。 还不是一样的抛头露面。? “阿达,你怎么不去寻个有车厢的马车?”永昌侯皱了皱眉。 要是把前面的马换成驴,那不就是乡下人入京城的必备工具吗? 阿达被永昌侯为何不食肉糜的问话整得一愣。 难怪这侯爷被手底下人当成傻子般糊弄。他也不想想,他可曾给自己留了活动经费? 就这辆马车,还是自己去找旧人,死乞白赖地借过来的。 当然身为贴心的小厮,阿达自然不会把这番心里话说出来,反而含笑道:“是小的思虑不周。只不过从这儿步行到大食风情街,路途遥远,哪怕侯爷能忍受得了,两位夫人也受不了。” 有了这个理由,永昌侯这才就着梯子下楼:“罢了。看在她俩的份上,我们就先将就一会儿。” 三人扭扭捏捏地坐在木板车上。这轮子都是木头制的,木板上没有铺上软垫,把屁股硌得生疼。 绿小柔瘪瘪嘴,寻思问阿达一些话,好分散注意力:“阿达,你比我们晚进去一些时日。关于这京都可有什么是最流行的?” 阿达一边晃悠悠地挥舞着鞭子,一边不假思索道:“要说最最流行的就是呢大食风情街!起初那一块儿不过是个棚户区,乞丐的聚集地,没人稀的去。” 红小小:“那可真是稀奇,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京都之最?” 阿达唏嘘:“咱们回京都的时候,不是带了两伙异族人嘛。就是那群穿白袍子大食人,他们的头领穆尼尔花钱租下棚户区一半的地界,斥巨资打造了这个销金窟。” “他们竟然这般有钱?!”永昌侯三人都震惊了。 这群白袍子大食人是永昌侯率大军护送另一伙人回京的时候,主动加入的。 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起初并没有把这伙大食人放在眼里。 他们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也听不明白,骑的骆驼毛都打粘了,浑身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尤其是绿小柔,她对那个叫慕尼尔的印象特别深刻。 穆尼尔他们加入队伍不久,就派人来找自己身边的丫鬟打探消息,并且奉上了一颗橙绿橙绿的宝石。 但绿小柔一对上穆尼尔那双极具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心里边就打怵,总觉得这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闻异族人不讲礼仪,他莫不是瞧见自己貌美如花,这才动了心思? 此时此刻,绿小柔听到阿达这般吹捧大食风情街,心里不免后悔。 当日若是和穆尼尔结个善缘,自己在京都不也算有了倚靠? 不管三人如何作想,慢悠悠的马车最终还是来到了大食风行街的停车坪。 “侯爷,请下车。大食风情街不让马车进去,这是他们专门用来停靠马车的地界,有专人看守。” 阿达是个合格的探子,他在来京都的前几天就把附近的情况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永昌侯还没下马车,就被远处巍峨的建筑吸引了注意力。 那泛着彩光的琉璃瓦,竟然通铺整整一条街。这是何等的阔绰?! 还有远那条街上,接踵摩肩的人群,嬉笑怒骂,好不松弛! 琉璃瓦,珍珠帘,和水渠上清澈的粼粼波光交相呼应,好像是光的国度。 永昌侯等人像是被迷住了心神,不由自主地走上这条街。 “客官,可要买一份糖霜玉蜂儿给两位夫人?这可是宫里出来的。” 糖霜玉蜂儿是用糖霜和莲子加工成的蜜饯。 剥开绿色的莲蓬,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莲子,就像蜂房里的蜂蛹一样。 吃起来不仅清甜芳香,还能败火解酒。 绿小柔和红小小满脸期待地望了眼永昌侯。 永昌侯:“多少钱?” “一份只需一两银子。” 这价格不算便宜,但也不算太贵,永昌侯想掏腰包,却发现自己被关入大牢的时候,浑身所有的钱物全被人收了去,此时自己身无分文。 “不过是玉蜂儿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的。”永昌侯倔强地挽尊,大步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是一座用黄金打造的精致的花轿,一群看上去就极有钱的富人证正对这个花轿爱不释手。 “这万工轿,租一日要多少钱?卖不卖?” “先来后到,我家女郎过几日就要出嫁,我先来!” 这万工轿不仅用料金贵,更是耗时颇多,需足足耗时上万个工时才能做成! 一个工时就是一整日,也就是说,一顶轿子需要花上几十年才能做完! 谁不想出出嫁时坐上这个轿子?忒有排面! 眼见一群人要为这顶轿子打起来,永昌侯等人紧忙走上石板,跨过水渠,走上另一条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则接地气许多,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有。 唯一不变的是那蜂拥的人群,可见这商铺的生意亦是极好的。 永昌侯感慨:“这条街可算是沾了风时大食风情街的便宜!这些商铺主人赚大了!” 旁边路过的人噗嗤笑出声,认出了永昌侯,故意道:“这整片棚户区可都是永昌侯夫人的!当初她只花了万块钱买下整片区域!如今光租金,每年都不止万贯了!水渠南侧的商业街全是在永昌侯夫人名下!她这笔买卖最起码翻了十几倍!” 第181章 灰溜溜地回府 “什么这一片区域都是顾南希的?!”永昌侯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怎么富裕的人越富裕,也不眷顾一下自己?!顾南夕本就嫁妆丰厚,偏偏还能走狗屎运,天降横财,做上这么一笔合适的买卖。 那路人似乎是觉得刺激还不够大,继续说道:“要不说永昌侯夫人得天相助!当初有人故意撺掇着棚户区的户主去永昌侯府门前闹事,逼着永昌侯夫人买下他们的房子。永昌侯夫人心善,如了他们的意,却被诸多没眼光的人好一顿笑话。” “然后得道者天助!凭空来了一个大食人穆尼尔,他主动找到永昌侯夫人,提出租下棚户区,开发商业街一事。永昌侯夫人眼光独到,自然是应允,并且不惜下血本整顿棚户区的环境,这才有了今日的繁华!” “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绿小柔酸成了柠檬精,肠子都快悔青了。 若是自己当初接下了穆尼尔的那一颗绿宝石,是不是今日这条风情街也会有自己的一半? 永昌侯也悔不当初,早知道穆尼尔这么有实力,当初朝他们要保护费就多要一些了! 一时间,百般滋味萦绕在众人心头。 永昌侯也失去了继续逛街的兴致,潦潦草草地绕着整条商业街走了一圈,停在一间成衣铺子前,打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打道回府。 “客官,请进!”成衣店的掌柜是一名年轻的女郎。 看那年纪也不过十来岁,却行事有度,不卑不亢。 永昌侯迈进成衣店。 这家铺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衣服的款式以干净利落为主,布料多结实耐磨,但也有几件昂贵的摆在最显眼处。 红小小一眼就瞧中柜台上一件女士练武服:“这个多少钱?” “客官,这件衣服已经有人定下了,但我们还有相同款式的,只需五百文!” 一份糖霜玉蜂儿就敢卖一两银子,这件衣服却只需五百文,着实让红小小怀疑掌柜是否开错价了。 “你卖的这么便宜,还能不能挣钱了?” 小姑娘抿嘴一笑,露出嘴角两个小酒窝:“这商铺是我们自家的,不要租金,所以我们卖的价格要便宜一些。。” 这下绿小柔也不禁挑眉:“没想到你家竟然这么有实力,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店铺。” 小姑娘咧嘴直乐,眼里全是感激:“哪里是实力,分明是我们抱对了大腿!当初永昌侯夫人盘下整片棚户区,我爹爹也跟着凑了一份,买了一间小小的棚子。永昌侯夫人大气,在盘整棚户区时,顺手就把我们家的棚子一并拆倒重建。永昌侯夫人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小姑娘话语诚恳,满脸真挚。 但这话却让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跟吞了苍蝇似般难受。 别人越是夸赞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就越衬着他们如跳梁小丑一般。 “这,这,这!这三件给我包起来!”永昌侯不想听别人说顾南夕有多好,随手点了三件衣服,便走进换衣间里,换上衣裳。 绿小柔和红小小也是如此。 这衣裳是成衣,穿起来有些不太合身,有的地方小了,有些地方宽了。 但红小小等人和绿小柔实在没有心情再仔细挑下去。 这个街不逛也罢! “好嘞,客人一共二两三文钱!给您抹个零,给二两银子就成。” 永昌侯不好意思说挂在侯府账上,便朝阿达使眼色。 阿达心里骂骂咧咧,这个死抠门,出门带着女人逛街买衣服,还要自己的掏钱! 也不知道这些花费二公子给不给报销! 阿达万般不舍地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女郎,这才在女郎殷切的“欢迎下次再来”声中离开。 “侯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大食风情街的停车坪并不是露天的,而是修成马厩的模样。 因此,尽管花费了不长的时间,马匹的状态还不错。 “回侯府。”永成侯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待会儿进了侯府,自己应该先迈哪只脚?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对于那只母老虎,自己是要先哄着呢,还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老母老虎害自己害得好惨,脸面丢尽还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还有那几个不孝子,自己就不相信,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以他们的能耐,还能调查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永昌侯撇撇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和愤恨,纵使这三名子女是天上飞的雄鹰,那也摆脱不了自己这个熬鹰人! 自己就是他们的爹爹,纵使说破天去,他们也得孝敬自己! 这次回去,自己一定要叫那三个兔崽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父亲的威严! 红小小和绿小柔则是相互替对方整理好衣襟和发型。 红小小前凸后翘,绿小柔就替她扯紧腰带,更显得她胸脯丰满,纤腰盈盈一握。 绿小柔浑身充满书卷气,低头一笑,就好似莲花盛开,一头青丝如瀑布般顺滑,堪比上好的绸缎。 红小小便用细密的梳子替绿小柔梳理好长发,衬的绿小柔愈发温柔。 红小小和绿小柔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这下肯定能把那个侯夫人比下去! 马车停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阿达跳下马车,去敲永昌侯府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侯爷回来了!” 连喊了三次,厚重的大门这才由里而外地打开。 “我儿,你终于回来了!”侯府老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门,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两三个头的好大儿,泪如雨下。 “你受苦了!”侯老夫人牵着永昌侯扎实的胳膊,就要往府里走去。 “好儿子,先迈过火盆,去去晦气。” 永城侯长腿一迈,就跨过了火盆,迎来的是树叶的轻轻抽打。 “去晦气!去晦气!晦气勿沾我儿身!”老妇人一边抽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直到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永昌侯这才开口问道:“阿娘,怎么只有你?顾南夕和那三个不孝子呢?” 本欲上前的段姨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眼睛眨了眨,尴尬道:“他们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了。” 第182章 缘分啊,顾南夕 春日已近尾声,夏日即将来临。 空气中带着一丝丝热意。 大夏天的去泡温泉,感觉有点怪怪的。 但顾南夕实在是不想面对原主的夫君,不得不借着去看温泉庄子的由头,能躲几日便几日。 谁曾想,苏云烟,苏云亭和苏玄明三兄妹一听这温泉庄子是圣上赏的,也吵着闹着要跟着一道去。 顾南夕禁不住三人的缠磨,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开溜。 这温泉庄子建在山岭之间,周遭全是各家贵族的庄子,一座挨着一座,像是一个繁华的城镇。 “这里的庄子可不好寻,有价无市,无人肯卖。”苏云烟眼里精光直闪。 也就是自己晚出生了几十年,若重生到开国年间,自己高低得把这一全整块地全拿下来! “我们先去看看。” 一股股带着水气的热意扑面而来。 身上的衣衫几乎要粘到身上,让人不舒服极了。 说是个庄子,其实都没有永昌侯府大,估摸着也就苏云亭和苏云烟的院子加起来那般大小。 整个庄子布局精致小巧,靠着屏风和假山,把一个个小温泉池子隔开。 苏玄明转了一圈,回来道:“一共是四个池子,每个池子只能容下一到二人。” 这规模并不大,但一考虑到这地方离京都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车程,便觉得这池子里装的不是温泉,而是银子化成的水了! “来都来了,我们就一起泡个温泉吧。” 顾南夕只带了绿梅和两三个侍女,云烟却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带。 顾南夕不放心云烟一个人泡温泉,便把侍女都交给了云烟,自己则挑了一处最肃静的池子。 顾南夕长舒一口气,身穿一个抹胸,连裙子也脱了下来。 她越过屏风,入目的是一道又一道的纱帘,此时一阵清风拂过,纱帘轻轻地摇曳,在风的抚摸下翩翩起舞。 顾南夕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抓住挥舞的纱帘,这才看见那个位于竹林中间若隐若现的池子。 这个小池子位置隐秘。 东侧是由竹竿制成的一排一米多高的栅栏,挡住邻居的视线。 北侧则种着一排翠绿的竹子,蒸腾的水汽,衬得竹子娇艳欲滴。 顾南夕把身上的衣物褪尽,先试探性地伸出玉足,探了探水温。 水温偏热,但比起周身的黏腻,还是进入温泉后更舒坦。 哗啦啦! 温泉水轻轻涌动,如同轻柔的丝绸拂过肌肤,带来一阵阵舒适。 恰好一道阳光升至头顶,穿过稀稀疏疏的竹叶,落在温泉的水波上。 顾南夕抬起温润洁白的胳膊,照着那片金光轻轻一拍。 那面金色的镜子瞬间破裂开,细碎成点点,向四周荡漾,在顾南夕的脸上身上反射出道道光斑。 顾南夕兴起,修长的手指追着金光而动,仿佛是在和铜金色的鱼儿嬉戏。 哗啦啦! 不同于顾南夕下水时轻柔的动静,这次的水声犹如重物坠入水中,充满着强势和霸道。 顾南夕的动作一顿,侧耳倾听,发现这道水声是从隔壁传来。 顾南夕屏住呼吸,不想让对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冬季才是最适合泡温泉的季节,很少有人在炎热的夏季来温泉庄园玩耍。这也是顾南夕为什么敢一个人待在池子的原因。 没想到事情这般凑巧,隔壁居然来人了! 顾南夕看一下纱帘后面,那里空无一人,显然绿梅他们还在陪着苏云烟。 刚才自己太过恣意潇洒,走一路,脱了一地的衣服。 这时候想要再捡起来,恐怕要冒着走光的危险。 顾南夕沉了沉气,放轻自己的动作,任由温泉水轻拍自己的身体。 她打算等对方泡够了,离开后,自己再走。 隔壁显然是一名男子。 那水声如瀑布一般,哗啦啦,不像是在温泉悠闲地泡温泉,好像是在行军打仗一般。 空气中传来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顾南夕只觉得坐立难安,想走又不敢走。 隔着一道竹子栅栏,一男一女分别在各自的池子里泡着。 男子动作随性,显然极其享受这一场夏日的沐浴。 女子却像个鹌鹑似的缩在水里,一动也不敢动。 顾南夕脸颊透着红晕,眼神焦急,这人怎么还不走?! 自己再泡下去,怕是要晕水了! 此时,清风拂过吹在水面上的雾气,一对小鸟停在这个竹林中,叽叽喳喳,耳鬓厮磨。 一道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隔壁传来:“夫人,你是来泡澡的,还是来睡觉的?动作这么小,莫不是晕过去了,可要我来相救?” 顾南夕的眼睛嗖地放大,满眼的不敢置信,失声道:“李傲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爽朗的笑声惊飞枝头的小鸟。 “这是我的别院,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说完,男子语气轻挑,带着一丝戏谑和意味深长:“我有一个地方想去,但是,不知道夫人同不同意?” 李傲天的听力超绝,他的耳朵动了动,就听见隔壁呼吸急切地呼吸了几下。 顾南夕这才想起,自己当初求李傲天出兵的时候,曾经许诺过什么,一时间悲从中来。 做人就不应该欠债,无论是欠钱还是欠人情,都是要命! 瞧瞧这债主,追债都追到温泉庄子上来了! 他想去的地方除了比武台,还能是哪里? “这……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顾南夕难得示弱。 没办法,对方可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哪! 自己可还是记得,当初他一鞭子把李少言抽得皮开肉绽。 自己哪能比李少言抗揍? 哎哟喂,这可怎生是好? 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提供点金丝软甲之类的,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隔壁的李傲天动作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南夕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李傲天想过顾南夕会恼羞成怒,会愤然而去,会反唇相讥,唯独没想到她会说给她点时间。 一股喜意自心底漫向四肢。 李傲天浑身乏力,肌肉颤抖,这是比打了胜仗还要强烈的欢喜! 李傲天稳住心思,打算乘胜追击:“你还要多长时间?” 第183章 鸡同鸭讲 顾南夕无语,这是明显的托词,怎么这个李傲天跟听不懂话似的,偏偏要追根究底?! 还多长时间? 她希望这个时间的期限是一万年! 见顾南夕没有说话,李傲天追问:“夫人,你方才莫不是哄我的?” 顾南夕把整个人都沉在水中。 对方的强势和霸道,光听着声音,就展露无遗。 顾南夕只觉得这温泉水都似乎含着李傲天的气息,紧紧把自己包裹着。 顾南夕心里暗暗吐槽,方才确实是哄李傲天的,但她不敢说。 顾南夕把头钻出水面,带起一阵淅沥沥的水声。 隔壁的李傲天似乎能通过这水声,看到顾南夕不着寸缕,在水里游弋的模样,素来杀神一般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 “龙武大将军为何这般急迫?”顾南夕这话又娇又称,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怨怪。 李傲天心头一颤,顾南夕的话就好像猫的爪子,在自己的心口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叫人生不起气,只想好好惩罚一下这只调皮的小猫,又唯恐伤到了她,惊到了她。 李傲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怅惘:“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顾南夕神色僵硬。 好一个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用相思之情代指期盼想同自己比试的焦虑心情。 顾南夕冷笑,她就知道,自己逼李傲天鞭抽亲儿,这个梁子铁定是结下了! 没听见,李傲天自己亲口说的,他对比武一事念念不忘,朝朝暮暮想的都是这个事! 顾南夕想放狠话,但一想到自己的瘦胳膊瘦腿,心里就直打鼓,腿肚子也开始打起颤。 “夫人?”李傲天担心自己露骨的话语惊扰了顾南夕,心中不由忐忑,沉沉唤起顾南夕的名字。 顾南夕翻了个大白眼,催魂啊催?! 对方假借相思意,表期盼比试之情,那么自己该如何回应? 既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又不能激怒对方? 愁,愁,愁!愁白了头! 顾南夕左思右想,最后憋出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顾南夕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瞧瞧这句诗多么应景! 明面上说的是每一个夜里,流星星星和月亮,光明皎洁的光彩相互辉映着,实际上说的却是,李傲天你很厉害,但我顾南夕也不差,我们都是相互打个平手,所以你不要猖狂! 格局有了,气势有了,狠话有了,但又十分委屈婉转,不至于让双方撕破脸皮。 顾南夕叉腰无声大笑,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殊不知,隔壁的李傲天对这句诗的理解跟她相差十万八千里。 顾南夕以为他能体会得到诗里的深意。 李傲天却被这句诗的表面意思砸了个七晕八素! 这句诗的本质上就是一首情诗,意思是我多么希望我像星星一样,你如月亮一样,每个晚上我们都在一起。 李傲天难得地红了脸。 多年以来,这是唯一一个对自己露骨又深情告白的女人! 其他的女子顶多是暗送秋波或者是让媒人上门询问。 何曾如此坦荡?! 不愧是自己心仪的女人!就是和其他人不一般。 李傲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欢喜笼罩住他! 但李傲天可不是那些初识情爱的毛头小伙子,只要女人这个蚌壳微微张开一个小口,他就敢趁虚而入,彻底撬开这只蚌! “夫人,那匹白马可还留在府上?” 顾南夕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又萎靡下来。 那匹白马实在是太过漂亮,太过温顺,和自己太过契合,自己竟然忘了那匹白马原本的主人是李傲天,一直未曾还给他! 好在李傲天没有催她还回去,只是说道:“愿为夫人胯下马,同游京都满城花。” 这话说的,顾南夕总感觉有哪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好像自己被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顾南夕抿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应该是温泉泡的太久了。 “你怎么还没洗完?一个大男人泡那么久做什么!” 李傲天只当顾南夕是不好意思了,在故意转移话题。 他特意游到离竹篱笆最近的那头,双手搭载池边鹅卵石上。 “想把自己泡的白些,这样才能配得上夫人。” 李傲天的话远远的,似乎是从天边而来,顾南夕脑袋越来越迷糊,眼前的竹林似乎有了重影。 “你快些走,你走了,我才好走。” 顾南夕的声音略带急切,但又娇娇软软的。 落在李傲天耳中,那就是情人间的娇嗔。 李傲天笑嘻嘻:“可我还想再多泡一会儿。夫人若是泡够了,先行离开就是。” 顾南夕只觉得手脚发软,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身体不自觉地向池子里滑去。 顾南夕用手攀住池边的鹅卵石,理智已经被崩断,口不择言道:“我衣服都没带,你不走,我如何能走?!” 李傲天的呼吸一窒,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平息身体的冲动。 李傲天声音暗哑,双目通红:“夫人自便,我保证不多看一眼。。” 保证会保证的,做不做得到则另说。 顾南夕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泡下去了,否则还没在比武台上被李傲天打死,就要先被温泉里的水呛死。 顾南夕顾不得衣服的事,两只手攀住鹅卵石,想要站起身爬出去,没想到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彻底落入水池中。 吾命休矣! 顾南夕屏住呼吸,手脚乏力,温热的泉水,此时好似索命的水鬼,要拖着顾南夕一起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顾南夕苦笑,自己没被几个儿女连累,竟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种作死法,传出去,不得被京都百姓们当做笑谈,笑上好几年?! 迷迷糊糊中,顾南夕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夫人!” 原本,李傲天还在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做一回君子。没成想,隔壁只听见扑通一声,便没了动静。 李傲天心中大骇,顾南夕该不会出事了吧?! 李傲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双手一撑,脚在石头上一蹬,便跃进隔壁的院子。 第184章 嘘,这是我俩的秘密 顾南夕的温泉池子就和她人一般小巧精致。 波光粼粼中,一头乌黑的青丝在水面上荡漾开,唯独没看到那一道令李傲天魂牵梦绕的身影。 李傲天眸光一闪,跳入温泉池子,大手一捞,便把那副温热柔软,身段妖娆,洁白如玉的身躯揽入怀中。 李傲天低头垂眸,目光紧紧锁在那张芙蓉面上。 云鬓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莲步半弓似弯月,莺转一声娇啼啼。 李傲天的视线好似一只画笔,贪婪又张狂地在描摹顾南夕脸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深深刻进自己的心里。 这是李傲天三十来年从未有过的急迫心情。 哪怕是在在上阵杀敌之时,自己也不曾这般渴望过胜利。 这个女人就像套着一个华丽的皮囊,优雅高贵,巧笑言兮。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年轻皇帝,佟贵妃,崔三论,朱大人,蒋御史,永昌侯,以及自己…… 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为她的魅力所倾倒。 李傲天把环抱住顾南夕的手紧了紧,让两具身体更加贴合起来。 似乎只有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和急速的心跳,才能确保自己握住了这一轮弯月,而不是水中的月影。 “真是个小傻子,居然也会有这般迂腐之时。”李傲天用脸颊蹭了蹭顾南夕的脸,心里却如喝了蜜糖一般甜蜜。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傲天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为这个女人动了心,且越陷越深。 他忐忑挣扎,既期盼又害怕…… 然而苍天终究是眷顾他的,这个聪明睿智强势的女人,也会因他而失了分寸,竟然傻乎乎地在温泉池子里泡昏过去。 说是因为不方便穿衣服,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多跟自己多待一会儿? 这女人向来特立独行,不畏世人言,她若真不想和自己久待,早就甩袖而去了。 李傲天的心软成一滩水,不知该拿怀里的女人如何是好。 想要叫她尝尝自己的厉害,共赴巫山云水,又不想趁人之危。 想从那张红润的嘴里听到温言软语,又怕吐出来的是那无情的话。 真真是握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差点晕死过去的顾南夕,呼吸到久违的空气,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急促地喘息起来。 可是为何胸腔还是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闷得慌? 顾南夕用尽力气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冷硬的俊脸以及脸上那一道明显的伤疤。 “李傲天?!” 理智逐渐回笼,顾南夕这才发现两人竟紧紧相拥在一起。 “夫人,咱们来日方长,何必在意这朝朝暮暮?”李傲天想训斥顾南夕,却又不忍心。 她只不过是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又有何错之有呢? 李傲天用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说完这句话。 但落在顾南夕耳里却是,男子声音低沉,在明里暗里地威胁自己,别以为比武一事就能混过去,迟早都有这一遭! 顾南夕顾不得羞涩,挣扎着双脚踩地,一把推开李傲天,连滚带爬地滚去去拾取最近的衣物,随意往身上一裹,掩盖住一片春光。 李傲天望着骤然离开的温暖,失落又好笑。 这女人一言不合就翻脸。 她就这般期待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光,竟是连分开的话,都不乐意听! 顾南夕没想到这李傲天不讲武德,催债都催到家里来了。 可是人家救了自己又是事实,自己也没法发怒。 但自己名义上是有妇之夫,和一个外男如此亲密,终归是不好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李傲天不会是个大嘴巴吧? 顾南夕顿住脚步,回头冲李傲天挑眉:“大将军。此事不可外传,你心中有数吧?” 李傲天方才惹恼了顾南夕,此时哪里还敢触她的霉头? “夫人放心,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李傲天笑得一脸荡漾,自己和夫人之间有秘密了。 顾南夕却是一阵恶寒,心里不放心,看李傲天那坏笑的模样,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唉,自己为了家里的那三个小崽子,真是牺牲太多! 只希望李傲天真的能如他所说,能保守秘密才好。 顾南夕懒得理身后的李傲天,踉踉跄跄回屋子里整理好衣裳,这才去寻苏云烟等人。 隔着层层纱帘,顾南夕看见苏云烟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温泉池子里轱蛹。 顾南夕守在纱帘外面,一脸姨母笑。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何时再同李傲天比试,等他催了再说吧,何必要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忐忐忑不安,影响自己的生活? 顾南夕抱着鸵鸟心态,过一日是一日。 苏云烟觉得光泡池子没有意思,便让绿梅在一旁撒着花瓣,就着花瓣儿在水里扑腾。 绿梅和几个侍女看到小娘子这般高兴,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阿娘,你同我一起来泡泡不?” 顾南夕想到差点淹死在温泉水中,不免后怕:“不了,你先玩,莫要玩太久,免得晕水。” 苏云烟大笑:“这池子这般浅,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出危险?” 顾南夕的心口被重重插了一刀,苏云英口中的傻子不就是自己吗? 自闭了,不想说话。 苏云烟还在那边叽叽喳喳:“这温泉水好是好,就是太不方便了些,不然若是在京都开一家温泉澡堂,肯定能客似云来。” 顾南夕心不在焉地开口:“有志者事竟成,你要想干,一定能做成。” 苏云烟眼睛一亮:“阿娘也是赞同我的吗?我还想着,每日雇马车从京郊运泉水到城里去,会不会太奢靡了些?!原来阿娘也赞同这个主意!那可真是太棒了!” 京都里也是有澡堂子的,大澡堂小澡堂,每次洗澡只象征性地收费三到四文钱。 如果还要澡豆子,那需要贵一些,大概要十文钱。 京都百姓条件好,总三两成群或者一家子去澡堂搓澡,算是澡堂文化深入人心。 但温泉是个稀缺品,温泉庄庄子不是在皇室手里,就是在世家贵族手里。 苏云烟想的就是做温泉澡堂的生意。 第185章 草原上的敌人 顾南夕本就被泡得迷迷糊糊,方才是凭着一股气,这才强撑着来找苏云烟。 此时,她躺在舒适的竹椅上,清风拂过,耳边是苏云烟等人的银铃般的笑声,如此安稳的环境下,顾南夕早就昏昏欲睡,对于苏云烟的话语指嗯嗯啊啊应付着。 哈秋! 顾南夕打了个喷嚏。 许是泡的太久,略微有些着凉,翻了翻身继续睡。 千里之外,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一片翠绿,金灿灿的阳光,给草原刷上了一层金粉,伴随着阵阵微风,掀起碧波金浪。 在草原的另一头,巍峨群山曲折连绵,山套山,川连川,万分峥嵘,千姿百态。 矫健的马群在草原上奔腾,呼啸而去。 “恭喜二王子,喜得良驹。”这一批骏马每一匹都肌肉扎实,耐力持久,奔跑速度极快,是上好的战马。 这是由底下的部落送给二王子的。 二王子阿吉奈的名字本意就为骏马,上等的骏马就是草原上的通行证。 部落人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既合了阿吉奈的名,又价值连城,可谓是送到了心坎上。 “再好的骏马也跑不过那座山。”阿古拉指着草原另一头的群山,意有所指道。 阿古拉就是山的意思。 这话明面上说的是骏马和山,实际上说的是二王子比不上他这个当哥哥的。 阿吉奈冲身后的手下摇摇头,示意不必争这一时之气。 部落里送礼送给了自己,却没有送给阿古拉,这就说明各个部落看重的是自己,此时就无需多做争执,影响自己在父汗心中的形象。 父汗杀光自己的兄弟姐妹,踩着他们的鲜血才登上汗王宝座。 但父汗却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 阿古拉占了语言上的便宜,还不满足,继续挑衅:“听说你在大周埋了不少的探子。按我来说,你这就是多此一举。大周没了姓顾的,那就是没了脊梁,是任人宰杀的羔羊!” 阿吉那笑而不语,自家哥哥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他讲一些什么军法兵法,他是听不懂的。 阿吉奈的手下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二王子想的是以后!是占据大周的整个江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抢一票就走。大周有山有水有平原,无比的富饶。” 阿古拉被人冲撞,便抄起鞭子朝那人挥去,却被阿吉奈拦住。 阿古拉冷笑。:“弟弟,你就眼看着一个仆人对你的兄长不敬?还是这其实是你的意思?” 阿吉奈还想说什么,就看见远方地平线出现几个小黑点。 定睛一瞧,那打头的好像是六郎! “哥哥,我还有事,先不和你说了!”阿吉奈心里往下沉了沉,左脚用力一撑,翻身上马,朝六郎他们迎过去。 阿古拉的眼珠子转了转,也跟了过去。 “六郎,怎么样了?” 阿吉奈看见六郎灰败的眼神和手上脸上已经结疤的伤,一颗心坠入谷底。 六郎昼夜奔驰,早已精疲力尽,一见到阿吉奈,就泄了力道,从马上滚落下来。 “二王子,我们,我们全军覆没!” 六郎的话好似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阿吉奈捂住胸口,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六郎,你在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六郎匍匐在二王子的脚边,不敢抬头:“二王子咱们在京都的探子被永昌侯夫人顾南夕连根拔起来!” 这话说的十分清楚明白,不仅是阿吉奈,就连阿古拉也大吃一惊。 阿古拉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是知道,自家弟弟在大周埋藏的探子有多深!兴许真有一日能用得上他们! 可是花了那么多年,那么多金银珠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隐藏那么久的探子,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被一个女人全挖出来了。 那女人是有火眼金睛不成?! 阿古拉怀疑地对着六郎上下打量:“该不会是你伙同永昌侯夫人,一起做的局吧?不然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你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 阿吉奈眸色深深,黝黑的眼珠里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 六郎知道自己这一关并不好过,但是死是活就应天由命吧:“是那位大人出手,救了我一命。让我把这个消息传递回来,免得永城侯夫人说服那些探子叛变,欺骗二王子。” 阿古拉浑身一寒,开口辱骂:“狡猾的大周人!” 如果顾南夕真的能使探子叛变,传递错误的情报消息,自己等人肯定会上当的。 阿吉奈双手紧紧捏着缰绳,青筋蹦起,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冲六郎微抬起下巴:“你先同我一起去见父汗。” 一群人来到汗王营帐内。 草原上的王听到这件事后,并没有勃然大怒。 然而这份冷漠的回应却叫阿吉奈心慌得不行。 父汗这是对自己失望了吗?是要放弃自己了吗?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姓顾的唯一女儿?”大汗眯着眼睛,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阿吉奈:“是的。正是她!儿子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她竟然预判了我们的动作,故意用永昌侯做饵,钓出我们的探子,再顺藤摸瓜,捣毁整个情报网!” “听起来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为什么从前没听过她的名号?”大汗很确定,这十年间,这个女人就如草原上的一根草,毫不起眼。 阿吉奈猜测:“大周的前任皇帝对顾家军很是忌惮,所以顾南兮不敢冒头。而现任皇帝上位之后,佟太师独揽前朝纲。有没有可能是顾南夕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才崭露头角?” 大汗睁开眼睛,视线投向京都的方向,那里是神赐予之地,却偏偏被大周人盘踞上千年之久。 而自己和子民们只能生活在草原上,在凛冬之中苦苦生存。 “我们的铁骑会撕碎一切挡在我们前路上的敌人!无论这人是姓苏还是姓顾!” “大汗威武!” “大汗威武!” 阿吉奈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父汗又再次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想要继承汗王之位,那就拿顾南夕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第187章 告状 顾南夕摸摸自己修长的脖颈,总觉得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惦记着她。 莫不是李傲天这家伙,心生歹意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南夕刚坐上马车,正在等着苏云亭兄弟俩,准备一起回府去,就看见隔壁的庄子大门敞开,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斜靠在门沿上,似笑非笑地望向这边。 “咦?这不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吗?他怎么也会在这个时候来泡温泉庄子?”苏云烟满脸疑惑。 “阿娘,我们可否要过去同他打声招呼?” “不去!”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嘛,顾南夕放下窗帘,隔绝开那人的视线。 “龙武大将军似乎是想同您说什么,他的目光很是热情。”绿梅轻声道。 顾南夕冷哼,可不热切么! 自己催债的时候更热切! 等苏玄明兄弟俩上了马车,顾南夕就催促着车夫赶紧离开这里,好回侯府去。 独留下李傲天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悠悠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李傲天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刀柄,视线冷凝,心里却在暗自琢磨,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夫人的寿辰,自己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马车里的顾南夕心神不宁,见马车驶远了后,便偷偷把车帘掀开一道缝隙。 透过细缝回头望去,李傲天还在原地站立着,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顾南夕急忙放下帘子,拍拍自己的胸脯,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阿娘,九弟他们说想给您的生日大办一场,您的意思如何?” 顾南夕还没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听清苏玄明的问话,条件反射道:“你们自行决定便可。” 苏玄明继续追问:“阿娘,你可有什么想要,却又求之不得之物?” 顾南夕心中一酸,万般感慨涌上心头。 自己刚穿书时对于炮灰的命运和be的结局,没有什么想法。 如今摆烂的日子是这样的美好,又面临李傲天的威胁,这才惊觉,能活着摆烂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白日何短短,百年若易过。” 苏玄明听到顾南夕呢喃的这首诗,不由地跟着念了几遍,若有所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南夕等人在回程的时候,永昌侯府内正在开展一场批斗大会。 老夫人坐在上首,死死拽着永昌侯的双手不放开。 她满脸红光,却悲悲戚戚:“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怕我这把老骨头看再也看不到你了!” “阿娘,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永昌侯多年未曾归家,一时竟想不起阿娘同十年前的模样,有何变化? 只不过,在那母老虎手下混日子肯定不好过。 老夫人拿出手帕抹抹眼角的泪水,冲段姨娘使眼色。 这段时日跟着老妇人吃病号餐,段姨娘饿得弱柳扶风,体态单薄,一双柳叶眉微微下垂,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老夫人,既然夫君都回来了,您也有了靠山,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跟侯爷讲的?”段姨娘轻轻拍着老妇人的后背,话里明面上是在劝老夫人,实际上是在上眼药。 老夫人哽咽着摆摆手,一脸的不好明说。 这样叫永昌猴更加心急,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可是那顾南夕欺负你们了?” 段姨娘一脸惊恐,小脸瞬间煞白:“没有,夫人大度,怎么会欺负我们?!” “可恶!”永昌侯悲从中来,自己一回到京都就受了顾南夕当头一棒。 想想也是,以她的性子,如何会给阿娘和妾是好日子过?! “苏玄明是阿娘亲手抚育长大的,他身为侯府长子,难道就没有护住您吗?!”永城侯心疼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唉声叹气:“这事儿不怪大郎。他毕竟是从顾南夕肚子里出来的,同她亲近几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段姨娘替老夫人抱不平:“当初可是老夫人您含辛茹苦把大郎养大。现今大郎出息了,却向着夫人,不再听您的话。” 老夫人只抹泪,不吭声。 永昌侯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那苏云烟呢?!” “小娘子向来有奶便是娘,唉,谁叫我和老妇人的家底比不上夫人呢。小娘子瞧不上我们,自然是懒得理会我们的。” 一股怒火涌上永昌侯的心头。 看看!这就是人人称道的苏家大郎和苏家小娘子,明面上光鲜,内里却是如此粗鄙不堪,对祖母不孝! 至于苏云亭,这个病秧子在阿娘的来信中,就是一张嘴刻薄得像焠了毒似的。 自己同他打了几个照面,也看出来了,这小兔崽子浑身上下一张嘴比钢铁还硬。 “子不教,父之过。”永昌侯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 “这三子长于妇人之手,才会被教导的如此顽劣!如今我既然已经回了侯府,就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长歪下去!” 永昌侯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声音如闷雷在整个侯府回响。 “今日开始,我就要肃清正源,还侯府一片清明!” “夫君威武!” “我儿勇猛!” “全靠侯爷了!” 老夫人和几个姨娘齐刷刷地鼓起掌,把永昌侯吹捧的上了天。 “来人,上一桌好席面!我们今儿个,先养精蓄锐,等他们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永昌侯揉揉扁扁的肚子,叫下人们开始上菜。 五名主子上的是十菜一汤,一点心,一盘水果。 十道菜里边是五道荤,5道素。 五道荤菜里面包含五味杏酪羊,酒糟猪肉,生鱼脍,蒜香兔头,黄金鸡,羊舌签。 汤品上的是金玉羹,是由山药,栗子,桂花,蜂蜜制作而成。 点心则是莲房鱼包,主要材料是用莲子,棱角和鱼肉制作成鱼茸,再把鱼茸挤入莲蓬洞中,上锅蒸制而成。 有荤素,量又大,足够主子们吃得饱。 然而菜品上来之后,永昌侯却十分不满意:“这就是你们准备的席面!” 在永昌侯的想象中,这次接风宴要足够丰盛,有排场。 餐前要准备两轮小吃,一轮是各种果干蜜饯,例如水果盘,干果盘,腊味腌制品拼盘等。 完事之后又上第二轮餐前小吃,就是水果切片,新鲜水果,果子制品等。 紧接着是下酒十五盏,期间还要穿插着各种劝酒小吃,然后再上餐后小吃,例如一些餐点。 段姨娘停下筷子,小声提醒:“侯爷,这是夫人定下来的规矩。关于餐食这一块都要有利可循。” 第188章 扎心了,老铁 永昌侯还是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谁家主子多年回家,不设宴也就罢了,竟然只上了区区十菜一汤? 这是瞧不起谁呢? 而且看看吧,这些菜都是些什么菜,竟然连最便宜的猪肉和羊肉都上来了。 就算是寒冬时节,从黄河边上送往京都来卖的车鱼,每一斤都上不了一百文。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叫同僚们笑掉大牙?! 老夫人总时不时装病,从顾南夕那里骗得一两件首饰,那吃食淡得嘴巴里都没味儿,好不容易可以趁着着顾南夕不在府中,能合理地吃上这么一顿丰富的大餐,早就忍不住了。 “我儿,你若是觉得饭菜不够丰盛,可以叫闲汉去外边酒楼订上一桌席面。” 老妇人建议归建议,但是并没有往外掏钱的动作。 永昌侯冲一旁的管家实使眼色,示意让他去订几桌回来,账就记在侯府的账上。 管家为难:“侯爷,没有侯夫人和小娘子的对牌,咱们的账,外边不认。” 永昌侯的脸色十分难看,红的青的,在脸上交织着,好似打翻了颜料瓶。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 那县令既然都把自己放出来了,为何不把自己的银钱还回来? 还是绿小柔贴心,给永昌侯递了个台阶:“侯爷,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将就一顿,等明日夫人回来了,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再好好庆贺一番。” “那就依你所言。” 永昌侯三人在大牢里关了好几个月,虽然饿不着他们,但说那牢饭有多美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开动,三人就像风卷残云一般把肉菜刷刷几下,夹了个干净。 段姨娘还低头细嚼慢咽,等在抬头时,桌上就只剩一些残羹剩饭。 段姨娘无语,不都瞧不起这些餐食吗?做甚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连一口点心都不给自己留?! 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守在大厅里等着顾南夕回来。 “阿娘,没想到夏天泡温泉还挺有意思的,浑身骨头都舒展开来。我们下次还要去!” 远远的,就听见苏云烟叽叽喳喳得如欢快的小鸟一般。 “行,反正是圣上赏的,你想何时去那就何时去。”顾南夕边打着哈欠,便要往自己院子走。 永昌侯听他们这动静,竟是不打算来找自己阿娘问安,也不打算同自己打招呼。 永昌侯大步迈了出去,叫住他们。 “顾南夕,这就是你们顾家人的教养吗?身为儿媳妇竟然不对婆母晨昏问省!” 顾南夕转过身,洁白的月色,为她披上一层轻盈的白纱。 反射着月光的树叶,好似一块块反光板,为她加上了一层美颜滤镜,愈发衬得她如天上仙娥,飘然若仙。 顾南夕正正神色,看向永昌侯,上一次见面,自己因怒火中烧,未曾仔细打量他,只想一鞭子抽死他。 现在在细细看来,永昌侯的长相并不差。 他的眉眼修长舒朗,眼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的那一点微微的荧光,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 当然前提是他只站那儿,不要开口说话。 顾南夕撇撇嘴,挪过视线。 自穿书以来,就没有男人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一副爹味儿来。即便是自己的干爹崔三论崔大人,也没有常常把这些教条挂在嘴边。 似乎是被顾南夕的反应刺伤,永昌侯跳脚:“顾南夕,你那是什么眼神?!就你这样,还妄想得到我的宠爱。?!你哪有小柔和小小的温顺?”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 顾南夕深吸好几口气,心里默念,劝自己这是苏家三兄妹的亲爹,这是他们的亲爹,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永昌侯的视线又看向愤愤不平的三兄妹,如喷子附体,挨个说起来。 “苏云烟,你年纪也不小了,马上都是要到订婚的年纪,还抛头露面,成天跟个商女一般,同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你莫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日后还有谁敢娶你?!你不是向来眼高于顶,喜爱荣华富贵?你看哪家高门贵族会娶一个商女?!” 苏云烟脸色一板,双手抱于胸前冷笑,想要反击,却被二哥苏云烟摁住肩膀劝阻下来。 “三妹稍安勿躁,让我们听听狗嘴里怎么吐出象牙来。” 永昌侯的怒火果然转移到了苏云亭身上:“苏云亭,你偷奸耍滑,为了不上学,不受辛苦,不惜装病。一张嘴唇舌如街头妇人一般,只会逞口舌之利,哪有一丝做男儿的担当?如今更是沉迷于种田,你日后莫不是想当个庄稼汉?。” 苏云亭深吸好口气,好几口气。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纸糊一般的父子情,不要也罢。 没想到,最先反驳的却是大哥苏玄明:“侯爷,三妹无需靠嫁人获取荣华富贵,她自己就是豪门!还有二弟,他拜耿夫子为师,不畏严寒酷暑,三练九伏这难道不值得夸赞吗?!” “侯爷?!你竟然是连爹爹都不叫了吗!”永昌侯指着苏玄明的鼻子训斥。 “你身为侯府长子,出生时,我亦是曾把你抱在膝头上悉心教导过的。那时候你虽然愚笨,但为人纯善,孝顺祖母。虽不足以担起侯府重任,但也算得上是谦谦公子。” 永昌侯失望地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结果你偏听偏信,你再看看如今你这个模样!对祖母不孝,对父亲不敬,哪里还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尤其是你的学业进入松山书院那么久,竟是连个童生都没有考过!就你这成绩,也好意思举办百川书院?!你也不怕学院里的学子们笑话你!” 扎心了,老铁! 学业本来就是苏玄明心中的一根刺,眼见着弟弟妹妹们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自己却在原地踏步,苏玄明心里哪里会不焦急? 如今又被永昌侯当着众人的面,拿着这事儿来戳心窝子,苏玄明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反驳。 “那侯爷您呢?镇守边关十来年,可有将北境敌人赶到大漠里去?!” 哦吼。 这话更扎心! 上一次把北境敌人差一点赶到大漠里的正是顾战神。 无奈顾战神身死,由他的副将和北境敌人在草原上打生打死多年,最终由永昌侯接手,结果不仅丢了北境的大片草原,还险些没守住边关。 第189章 吾辈当自强 苏玄明一番话换来的是满室寂静。 只见永昌侯,鼻孔呼扇呼扇的,两眼瞪得如牛铃一般,似乎能冒出火来。 他五官扭曲,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硕大的拳头挥到苏玄明的脸上。 偷偷赶来的李老大和小黑,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只要永昌侯敢动苏家人一根手指头,他们就打算把永昌侯按住。 顾南夕微微上前一步,把苏玄明挡在身后,警惕地望向永昌侯。 永昌侯深口气,皮笑肉不笑。 自己多年来,以镇守边关十多年,保大周安稳为荣。却早把当初放弃大片草原的优势,据城以守的历史黑点忘到了脑后。 苏玄明的这番话,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初他带兵,想要学一学顾战神,把北境蛮子们赶到大漠里去,却没险些被包抄,要不是副将拼死相救自己的一条小命,恐怕要埋骨他乡了! 当年,自己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那是不曾对人言的耻辱,那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件事了,现在却被自己的亲儿子苏玄明大大咧咧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这叫自己如何下得来台?! 永昌侯用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道:“苏玄明,你既然这么说,敢不敢同我打一个赌?” 苏玄明斜睨永昌侯,目光冷冷。 看吧,话不说到自己心窝子上,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人是不知道疼的。 永昌侯说别人时,说的大义凛然,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如今自己把这番话加到他身上,他不一样也觉得难受? “什么赌?” 永昌侯视线如一把利剑刺入苏玄明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透:“十年内,我能收复十六州,你能不能考上状元?” 嘶嘶! 这个赌约,不仅顾南夕,就连老夫人听着了,也倒抽口凉气。 上一个收复十六州的是故战神,但还没安稳多久,顾战神就死了,十六州又回到了北境之手。 永昌侯放出这样的狠话,连老夫人都觉得他会做不到。 顾南夕,苏云亭和苏云烟则一脸焦急地望着苏玄明。 苏玄明学业水平到底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他们作为最亲近的家人还能不知晓吗? 按照顾南夕的话来说,苏玄明认真刻苦,勤学不殆,就是没有悟性,学不进去呀,有什么办法呢? 顾南夕本想打个圆场。却见苏玄明绕开自己,同永昌侯对峙:“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是考上状元,你和阿娘的关系,就由阿娘自己处置,若阿娘想同您合离,您不得阻拦!” 顾南夕猛的回头,忽然发现这个被自己当成小孩子的苏玄明,此时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五官俊朗,眼神炯炯,一脸的认真和坚定。 永昌侯冷笑:“好!你若考上状元,本侯爷亲自去找圣上请罪,和你娘和离!你若是考不上,但我成功收回十六州,你们三兄妹和你娘就净身出户!” 绿小柔和红小小面露惊喜之色。 顾南夕嫁妆之丰厚,是全大周都知晓的事。 她和三个子女若是净身出户,那么丰厚的嫁妆不都是留给侯府的?!而且没有嫡子,嫡女压在上头,自己的孩儿不就有了出头之日?! 这个赌注有点大,苏玄明不敢应下,若是让自己净身出户,那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涉及到阿娘和弟弟妹妹们,苏玄明哪敢轻易下决定? “好!”顾南夕毫不犹豫地同意。 按照原着剧情,十年时间足够永昌侯府,灰飞烟灭好几次了。 “没问题,我相信阿兄!”苏云烟重重点头。 “我也同意,因为我相信你绝对收获不了十六州!事先说好,不是你身为主将就算收复,你得亲自参与战事!” 苏云亭的话里满满都是对永昌侯的不信任。 永昌侯被气笑了:“君子一诺,重如千金,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晚,两拨人不欢而散,但这赌注则被夏日的风,吹到京都的角角落落。 第二日清晨,福全茶楼总店和分店都齐刷刷坐满了人。 “小二,给我上一份大耐糕。”食客没吃早餐,便叫了一份糕点填填肚子。 这个大耐糕是把大李子去皮去核,然后用白梅甘草汤焯一下,最后用蜂蜜和松子肉,橄榄,核桃仁,瓜仁,把李子中的空隙填满,再放入锅中蒸熟。 福全茶楼的厨师做这个糕点,手法老道,火候控制的极好,既能把蛋糕蒸熟透,不至于伤脾胃,又不会火候太大,失去其中的风味。 小二干净利落地摆好餐具,提议道:“干吃大耐糕有一些噎挺。时值夏日,咱们店里出新出了一道紫苏饮,清热解暑,效果极佳,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行,来一个。” 茶客点完餐,这才和熟悉的面孔聊起天来:“你们可曾听说永昌侯和苏家大公子的赌约?” “听到了!都是一些天方夜谭之事,不必挂在心上。且不说苏大郎能不能考上状元,就说那十六州是那么好收复的吗?永昌侯若是有这份能耐,早就成功了!” 说话之人毫不在意地喝下一碗茶。 “确实是这样,你看那堵庄都没就这个事儿开盘。因为这是明显是庄家通吃的活,谁会去买呀!” 此时,门口出现一道久违的身影,瞬间点燃大堂内火爆的气氛。 “哟,这不是送大吗?你都多长时间没来了?” 宋大冲熟悉的茶客挥手之意:“一直都在分店那头,今天来内城采买点儿物件,来待会儿。” “听说你那成衣铺子,生意极好。我家婆娘宁可走上大半个时辰也要去你家铺子买衣裳。” 宋大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父老乡亲们的厚爱!” “宋大,你跟着永昌侯夫人吃了这么大一块肉,你快来跟我们说说关于永昌侯和苏大郎的赌注,你可曾听到什么内幕消息?” 宋大和茶客拼了桌,小二熟练地送上宋大长点的汤品和茶点。 宋大:“我听闻永昌侯夫人为苏大郎和百川学院的学子们闭关写书,据说有了这本书,科举不在话下!” 第190章 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哟,这是什么书?这么厉害!可是跟崔大人的神秘宝藏有关系?!” “铁定是了!有崔大人,有神秘宝藏的支持,再加上大周第一智者,念完这本书,别说是科举,就是去当朝廷上的相公,都绰绰有余!” “永昌侯夫人可真是惯孩子呀,为了苏大郎,想尽一切办法!这次赌注,说不得苏大郎真的能成功!” 大堂内闹哄哄的,茶客们纷纷议论。 这本书到底到底是什么内容? 里边是否会有宝藏里的治国哲学? 等到苏大郎考上状元之后,永昌侯夫人是否会公开这本书?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阿吉奈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阿吉奈决定深入京都,了解一下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毕竟消息传到边关,不知要经过几道手,远没有身在京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来的真切。 这不,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刚到京都第一天,就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 “二王子……二公子,我们是否要加强十六州的戒备?”阿吉奈的手下轻轻地问。 这可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是拔除儿王子在京势力的能人! “不用。就永成侯那废物,能守住边关都是副将等人殚精竭虑的功劳。他想收回十六州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至于顾南夕,她身为一介女流,如何掌兵?” 手下:“我们可要联系那位大人?” 阿西奈摇摇头,没有父汗的手亲笔信,那位大人是不会多做任何事情的。何必去自取其辱? 比起那位大人,阿吉奈对京都百姓口中说的神秘宝藏更感兴趣! 于是,阿吉奈不动声色地打探关于神秘宝藏的事。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因为关于宝藏的归属,大周还特意搞了一次书院考核,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对神秘宝藏究竟是何物,猜测多种多样,但阿吉奈的想法和大周皇帝一样,都认为这肯定是治国经略! 那么,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依据经略,闭关所写的书,肯定能从中窥探一丝治国经略的影子! 阿吉奈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京都百姓的胃口被高高吊起,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亦如是。 百川书院内,义兄义弟齐聚首。 李明德冲着苏玄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哥!有雄心大志!我相信大哥一定能成,你预定了状元,那我就预定个进士。” 陈逸轩殷勤地给苏玄明端茶递水,嘿嘿一笑:“我的要求比不得哥哥们,我只要中个举人,我家就谢天谢地了!这才叫光宗耀祖呢!” 蒋光海笑眯眯地看着兄弟们:“有干娘出手,你们的目标大可以往高了整!” “干娘准备的到底是什么书?你们可有谁见过?” “不知道哟,但今天干娘来书院了,正和崔大人在商讨些什么。” 众人好奇对视一眼,决定去偷听一番。 茶室内,崔三论一脸殷切地看着顾南夕从箱子里翻出一手掌厚的书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小南夕,你这是什么书?全是你一个人写的?” 我滴个乖乖,这个效率也忒高了! 要是换做自己,写这么厚一本估摸着得费上十年功夫。 不过闭个关而已,又不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顾南夕抿嘴轻笑,这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写的,这是在薅系统的羊毛啊! 崔三论接过书册,这重量属实是超过了自己的预计,险些没把书册掉落在地。 他定睛看向封面,这上面写着赫然写着《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崔三论翻开第一页,上面就是书的目录,包含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各个级别的真题,甚至还有考官的解析! “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费尽这么多心力去统计这个?” 在每道真题后面,不仅有例题示范,还有考官的解析,更有顾南夕的心得。 只是这心得委实叫人百般滋味在心头。 因为它不是从学识本身出发,而是分析考官为何要出这道题,这道题应该从如何应该如何下手,全是技巧。 “小南夕,你这都是些小道啊。”崔三论没好意思说,这不就是在走捷径吗? 顾南夕:“别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都是好猫。他们缺的不是学识,而恰恰是技巧啊。” 顾南夕原本以为考个秀才而已,只要熟读四书五经,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吗? 直到翻了一遍系统提供的三五,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考不上秀才,真的不能怪苏玄明。 在大周朝,科举每年举办一次,其中乡试一共要考五场,考试内容为四书一道文一道经文,一道五言六韵排律诗。 假如考题内容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顾南夕以为的考题是默写这首诗。 实际上,乡试卷的考题是:某某某曾在诗里写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请以绿水之上才能养育白色天鹅为题,写一篇3000字的文章,论述地方文化和培养人才的关系,字迹工整,论点清晰,文章语句需合辙押韵。 所以这考题的难度属实是让顾南夕汗流浃背。 尤其是京都人才济济,本就卷天卷地卷人间。旁的府的秀才若是换到京都来,都不一定能考得上。 这就难怪苏玄明明明对四书五经的内容,已背的滚瓜烂熟,但一到考试时就麻爪。 他分明缺的就是考试技巧! 崔三论觉得这样不对:“若都是走捷径进入官场,实非治学之道。” 顾南夕:“学会文武艺,卖货帝王家。但凡想要考科举的,都会想着博取功名,在官场上留有一立足之地,一展抱负!但若是连进入官场的门券都没有,谈何施展抱负?” “进入官场之后,还可以再学治学之道。但你学识学得再好,不进入官场,也是白费。” 崔三论作为有官身的人,自然是明白,披上一层官衣是多么重要的事! 天下学子千千万,最后能挤上这座独木桥的却只有区区上百人。 “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只是只有这一本书,该交给谁才好?”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书院改制 虽然大周朝已经有雕版印刷术,但想要印刷这么厚一摞五三,确实耗时耗力。 更何况崔三论也不放心把这本书神书交给其他人。 苏玄明等人躲在窗户底下,侧耳倾听,你挤挤我,我挤挤你,闹出稀稀索索的动静,很快吸引到崔三论和顾南夕的注意。 “让我数数窗户底下藏了几只小耗子?”崔三论忽然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陈逸轩被挤了个踉跄,吃了个狗啃泥,摸着脑袋,对崔三论讨好笑:“夫子,我们就是路过,想同干娘打个招呼。” 崔三论论翻了个大白眼,信了你个鬼! 顾南夕冲陈逸轩等人招招手:“你们来的正好,一起进来,咱们商量商量,这本书该怎么分配。”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一窝蜂地涌进来,各自找好座位,乖巧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 顾南夕指指书桌上巴掌厚的书册,朗声道:“这本书有且只有这一本。短期内也无法印刷成多册。我们集思广益,想想该如何分配。” 宋知州瞥一眼那本书,随即意兴阑珊地挪开视线。 他对走上仕途没有兴趣,只想混个差不多点的出身,有个保障就行。 李明德倒是很感兴趣,但书就只有这一本,百川学院经过扩招之后,在校的学子已有上百人。 即便一人轮一天,也要轮上上百天时间,哪里来得及? 倒是苏玄明闭着眼睛,沉思片刻之后就有了主意。 “阿娘,我们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进行书院改制?” “改制?!” 众人冲苏玄明投来疑惑的目光。 现在百川书院的制度和大周其他书院的制度并无二致。 主要培养的是学生自主学习的能力,实行的是开放式的教学和研究。 书院的教学人员除了固定的崔三论和偶尔出现的顾南夕之外,还有很多不属于百川书院的学界名流前来宣讲。 同时,书院还时不时会搞一些重大教学和研究活动,类似于后世的学术研讨会。 主要是培养学子们独立思考,提升他们自主学习能力。 但这样的宽松灵活的学习制度和以考取功名为目标的需求之间产生了矛盾。 苏玄明:“我们可以实行双轨并行制度。一方面不改变我们原有的教学制度,另一方面新增一条以科举为主线的突击班。” 苏玄明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把整个百川书院分成两大块儿,一大块儿继续搞学术研究,另一大块则是以主攻科举 “科举突击班以成绩为标线,考秀才的,考举人的,考进士的分为三个级别。聘用有相关科举经验的夫子,进行专项主攻,同时把这本五三根据各个级别,统计好内容,由夫子教授给学生。” 苏玄明的这个主意,其实就是相当于把后世高考前的应试教育和进入大学后的学术研讨结合在一起。 这话在顾南夕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一些清流听起来,问题则大了去。 因为他的目的性实在是太过明显。 如果按照这个制度实行下去,拿到五三讲义的夫子则不可能再到其他的书院去教学。 这就和现在的书院制度是相违背的。 在现在的大周书院里,夫子们可以自由讲学,不受地域的限制。同时,学子们也可以自由地听讲。 师生关系主要是以道相交,争辩的都是道统。 蒋光海是深知那群清流的战斗力有多强的:“咱们这样做,会不会目的性太强?引起他们的不满。” 苏玄明也知道一旦书院进行改制,又会把百川书院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因为现在的书院多以文化交流为主,把考取功名为目标视作耻辱。 不少文人雅士鄙夷考取功名,以游山玩水,踏遍大江山河为荣。 一旦百川书院改制成功,并且在科举中夺得巨大的成绩。 长此以往,百川书院就会如一棵大树一样在大周朝的官场中深深扎下根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势力,是其他文人雅士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顾南夕:“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支持大郎的建议!” 崔三论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别别扭扭道:“舍命陪君子!” 反正出格的事自己做的不计其数,也不差这一件了。 “听大哥的!” “大哥你说往东走,我们绝不往西跑!”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有考取功名的希望!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灯!” 义兄弟们也纷纷表态支持苏学明。 得到众人的支持,苏玄明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学院改制。 首先第一步,就是张贴招聘夫子的告示,这次要求写的十分明确,身份要求是秀才或者举人,有通过科举考试经验优先,长期聘用,要签下保密条例。 然后第二步,就是在整个百川书院进行志愿填报,想要主攻科举的则报名突击班。 这一番大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人的,很快就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福全茶楼楼内,松山书院的学子和太学的学子难得统一战线。 “邪道,这百川书院绝对是邪道!我听人说,他们这次突袭班主要是以讲究科举技巧为主,明晃晃是奔着功名而去,简直是有辱斯文!” “崔大人最是视功名如粪土,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书院里发生?铁定是那永昌侯夫人的主意!” “把圣人之言放在秤砣上,按斤称。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实际上他们肚里空空无一物!” “扶摇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们逆天而为,终将会被自己反噬!” 学子们骂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茶客们却在私底下相互使眼色。 “听说他们突击班采用的是永昌侯夫人闭关所着之书?” “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可不能错过!恰好百川书院这个月还会再补一批新生,我决定让我儿去报名这个突击班,哪怕考不上秀才,混个童生身份也是好的!” “同去!同去!” 阿吉奈轻笑,瞌睡了来枕头,自己正愁怎么接近顾南夕,就遇到了书院招新生。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拜见小姐,我是顾十三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 百川书院改制一事,无论是学子还是官员,都对其进行口诛笔伐。 整个京都就好似沸腾的油锅,要将顾南夕和苏玄明等人放入油锅里蒸炸一番。 但实际上,油锅之下是温热的水,不少人嘴里骂骂咧咧,私底下却将旁支的子侄塞入百川书院的科考突击班。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除了那些真心喜爱治学一道的人,哪个学子苦读十年书,不为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 人的身体远比嘴要诚实。 因为百川书院扩招速度太快,如果每日从百味饭店订餐,太过费时费力,于是苏云烟决定承包百川书院的食堂,在书院内直接设点。 这一次,苏云烟带着阿勒川去百川书院就是为了食堂一事。 “阿勒川,你真的决定不再去书院上学了吗?”苏云烟担心地望着驾驶马车的阿勒川。 她还记得,阿勒川每天在忙完之后都会秉烛夜读,孜孜不倦地学习。 阿勒川笑着摇头:“不去了。我这身份,能在东家店里做事已经很好了,不能考取功名的。” 阿勒川实际上其实是个黑户,虽然苏云烟找人给他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但是这可是经不住查的。 “可惜了。”苏云烟替阿勒川感到遗憾。 阿勒川是个很聪明的二郎,几乎能称得上过目不忘。 “不可惜。我志不在此。”阿勒川已经在书院里学到了想要学的知识,他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更深的研究。 他的兴趣和苏云烟是一样的,那就是挣钱做买卖! 他觉得做生意有意思极了,是一个人心博弈的过程。 在做生意的时候,你需要把顾客的心理拿捏透了,有时候商家要能狠得下心,有时候也需要大方一点,让利给客户。 总之这,是一场别样的在世俗中的修行。 东家现在生意开的越来越多,百味饭店总店,分店,还要在百川书院设点,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开一家温泉澡堂。 这让东家有些分身乏术,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作为东家的得力干将,阿勒川自然义不容辞。 苏云烟自然也是知晓阿乐川的顾虑:“你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跟我说。” “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百川书院专门划出来的食堂范围走去。 食堂划在靠近密林的那一块地,那里离耕地很近,可以种植一些瓜果蔬菜供应学子。 短工们早已将食堂拾掇好灶台,锅碗瓢盆全都购置完毕,只等着大厨进来就可以炒制大锅饭。 苏云烟带着阿勒川,绕着食堂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就让阿达守在这边。” 阿达人老实力气又大,能镇得住场子,而且书院环境比较单纯,纷争比较少,很适合阿达。 “我替阿达谢谢东家。”阿勒川心知苏云烟,这是在照顾阿达呢。 两人逛完食堂,准备继续回饭店,过不了一会儿就是饭点,正是最忙的时候。 往回走的时候,阿勒川的脚步一顿。 “怎么了?”苏云烟回头,疑惑地眨眼睛。 阿勒川的脑海里闪现一道人影,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怎么可能呢? “没事,刚刚看到一个人似曾相识。但我认识的人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可能会来京都的。” 苏醒也没在意:“这世间长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很难找,但找两片相似的树叶却多的是。” “东家说的对。”阿勒川很快把这件事忘之脑后。 苏家三兄妹各有各的事业要忙,作为忠爱摆烂的顾南夕把院门一锁,隔绝某些人的视线。 树欲静而风不止。 因永昌侯归来,总有很多人陆陆续续来拜访。 有些人自然要同顾南夕这个侯府女主人打招呼。 “主子,顾十三他们求见。”绿梅和侍女在圆桌上摆上水果盘和蜜煎。 “这雕花梅球儿不错,待会儿再给我上一些。”这大周朝的美食多种多样,有许多挺符合顾南夕的口味。 “顾十三?不就是上次和我们对峙的黑衣人?”顾南夕想了想,吩咐绿梅去把李老大和小黑叫过来。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上一次顾十三似乎是手下留情了,但谁能保证,这一次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即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也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等李老大和小黑匆忙赶过来,顾南夕这才叫顾十三等人进了院。 这一次,顾十三带来四个同伴,他们没有穿一身黢黑的蒙脸装,也没有带弯刀,而是穿着干净利落的短打服,脚踩齐小腿肚的长筒靴。 不像是京都贵郎君们常爱的打扮,更偏向于北地的人。 顾十三年岁在三四十左右,五官俊朗,但能看出风沙吹打的痕迹。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南夕,看着看着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对着顾南夕行了个大礼:“顾十三拜见小姐。” 小姐? 顾南夕微微一愣。 自打穿书以来,别人叫过自己侯夫人,叫过主子,唯独没听过小姐这个称呼。 “你姓顾,你可是跟我有什么渊源?” 顾十三额头抵在地面上,眼泪啪嗒一下掉进地里。 “我生长在边关,爹爹阿娘都死在战乱里,是顾将军收留了我们,并且教授我们武艺,给我们一条养家的活路。” 顾南夕敏锐地问道:“我们?” 顾十三:“是的,我在兄弟们中排行十三,所以取名为顾十三。” 说完,他身后的四名同伴同样行礼,叩拜。 “顾十五拜见小姐。” “顾十八拜见小姐。” “顾二十一拜见小姐。” “顾二十三拜见小姐。” 顾南夕暗道,原生的爹爹虽然只有原生这一个亲女儿,但这收养的义子可真不少。 顾南夕上下打量着顾十三,这才发现他们的衣衫老旧,领边处竟然都磨出毛来,可见手里不甚宽裕,生活节俭的很。 顾南夕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原主父亲的责任不就是原主的责任,原主的责任不就是自己的责任? “你们生活可还富裕,可需要支援?” 顾十三脸红着脸,连连摇手:“不无需!无需!我们在啃永昌侯呢!” 第193章 顾家军 顾南夕失笑,原来在顾十三他们眼中,永春侯是个这么好糊弄的老家翁。 从顾十三他们嘴里得知,当年顾家军四崩五裂,走向不明,而顾十三他们不愿意远离故土,便一直在边关游荡。 后来永昌侯战败,退至边关据城墙以守,顾十三他们不愿意家乡再次沦落在战火之中,于是再次投入军营。 顾十三原以为,永昌侯会严查军卒来源,避免北境探子渗入,没想到永昌侯竟是来者不拒。 作为探路者的顾十三,很快就在军营里混得如鱼得水,于是把顾十八等人一起塞进军营。 因顾十三等人实力出众,很快就爬到了重要位置,收纳更多的兄弟。 经过几年的观察,顾十三等人发现永昌侯实在是很好糊弄,于是把家小也一并接了过来,承包点儿缝衣补线之类的小活计,也能够赚到一家的开销。 顾南夕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永昌侯这些年一文钱都没给家里寄过来了。 除了他要养两个妾室和妾生子之外,大部分钱估计都被顾十三等人给掏空了。 也挺好,这钱花在顾十三等人身上,总比花在永昌侯自己身上,要让顾南夕觉得舒坦。 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一直谈到夕阳西下,这才意犹未尽地告别。 李老大送顾十三等人出门:“你们这是打算认夫人为主了?” 在李老大面前的顾十三冷硬无比,似戈壁滩上的巨石:“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何必要惊扰了小姐?” 顾南夕在顾十三等人的眼中,那就是娇娇软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当年被顾将军收养的时候,每当顾将军收到家信,就会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拉着顾十三等人,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家可爱的小闺女。 香香软软,娇娇俏俏,还总爱做爱做大人的模样。 喜欢华服美食,不喜欢舞刀弄枪,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排军布,就是一个可爱得过分的官家小姐。 顾十三好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能见到顾南夕,就想着把她的一切都记下来,回去好跟自己的兄弟和家人们说一说,那远在京都的小姐过得很是安乐。 兄弟们的付出没有白费,九泉下的顾将军也能安心。 “你要保护好小姐,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信给我们。我们解决不了事,但是能解决惹祸的人。”顾十三语调冰寒赛冰川。 李老大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们在京都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对你们家小姐认知不够清晰。你们若是知道她的为人,就不会担心她的安全,而会担心她会不会把京都和大周搅个天翻地覆。” 听到这话,顾十三放声大笑:“这便好,小姐欺负了别人总比受欺负要强!有我们顾家军的风范!” “那可不呗,你们顾家军就是喜欢多占多得!兵器是最好的,兵源要最强壮的,就连的战事也是专挑最困难的打!” 李老大不禁回想起,当年同顾家军联手作战的场景。 这顾家军一个个身强体壮,令行禁止,抢起战货来比谁都狠,但打起仗来又比任何人都要拼命! 能和顾家军一同作战,总是叫其余的边关守将又气恼又安心。 顾十三微微抬起下巴,骄傲道:“那是自然,我们顾家军就是要专挑最硬的骨头啃!”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在昏黄的夕阳下,李老大和顾十三被扯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李老大从这边买了两壶酒,递一壶给顾十三:“莫恨明朝又离索,人生何处不匆匆。终有一日我们能再会!” 顾十三接过酒壶大饮一口,又把酒壶递给身后的顾十八。 顾十八抹了一口之后又依次传递下去,直到五人全部把酒水饮尽。 顾十三:“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祝我们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 李老大闻言,略微一愣,看来顾十三是知晓自己目的不纯了。 也对,双方认识多年又曾共事许久,谁又不知道谁的底细呢? 顾十三在离别的这一刻才戳破暗戳戳的说破此事,一是觉得自己不会对顾南夕造成威胁,二也是在警告自己,一旦对顾南夕不利,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李老大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拨人就此各奔东西。 顾十三微微闭上眼睛,感受京都的风拂面而过。 这京都果然和边塞不一样,就连风都格外温柔一些,好似亲娘的爱抚,带着暖意,掺杂着一些脂粉香气。 边塞的风就好似后娘的巴掌,重重拍在人脸上,喂一口风沙。 顾十三想起见到的顾南夕,一看就是长在锦绣堆里,娇养长大的女郎。 “挺好的。她就应该生活在这京都里,受人追捧。” 至于后娘的巴掌,就交给他们这些糙汉子去扇回去。 顾十三带着兄弟们打算去大食风情街对面的商业街,购买一些特产,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总要给家人们带点东西回去。 昂贵的东西买不起,一些小物件还是可以多带一些的。 商业街一如既往的繁华,到处都是人,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在高声谈论着什么。 “听说百川书院改制后第一堂课就是由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开讲!” “哟,可真是难得!这届学子真是荣幸啊,能听上她亲自讲一堂课。” 百川书院开学了,宋大的闺女儿去学院报到,铺子就由宋大来看管。 宋大对开奖仪式了解的更多一些,便对来往的客人介绍:“这一次是公开宣讲,不局限于百川书院的学子。。” 路人被宋大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停住脚步,问道:“你这意思是我们也能去听?” 宋大点点头:“这次开讲是在大操场里头。当然,位置好的地方自然是要留给学子们的。但操场又没有设栅栏,你想去听,只要不打扰乱课堂秩序,也没人会去驱赶你们。” “哟,还有这好事,我一定要去瞧一瞧!” “没错,同去!同去!” 第194章 三问顾南夕 东方泛白,晨露微曦,雾色弥漫,一阵清风拂来,滚滚露珠跌落青翠的草间,忽的不见。 寂静的村庄,随着一身嘹亮的公鸡鸣叫,瞬间苏醒过来。 “大郎,你多准备些板凳,你爹爹已经去书院给我们占位子了!” 天还没亮,耿大娘就起来做全家的早饭,以及烙了一些饼子,打算等到中午再吃。 他家大郎粗粗壮壮,一个人拎五六条板凳不在话下,就连家里三四岁的小孙孙也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屁颠屁颠地跟在爹爹身后。 “祖母,我们今天是要去听河神娘娘的课吗?”小孙孙虎头虎脑地问道。 耿大娘一边催促着他去吃早饭,一边回应道:“是的勒。你也同去,去沾沾侯夫人的福气。” 二郎一边帮大哥搬凳子一边嘟囔:“开讲还早的很呢,咱们这么早去,就是干等着。” 耿大娘把饼子放在食盒里,收拾好:“真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去,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二郎不相信,这侯夫人讲的都是些之乎者也,能有那么多人去听吗? 大郎凑到二郎耳边,小声道:“我听人说,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要来砸场子呢。爹爹一大早,就带着村庄的护卫队去书院帮忙维持秩序了。” 二郎这才明白,为何阿娘坚持要去,要知道阿娘可是是看着书就能睡着的人! 二郎撸起袖子,鼓鼓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只要他们敢来闹事,我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 耿大娘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催促着一家人出门去。 等到他们一家赶到百川书院时,朝阳洒在晨雾之中,整个操场弥漫着金色的细雾。 原以为自己一家来的够早,但没想到操场周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耿大娘,这边!你家老汉给你们占的位置跟我们家挨着呢!”熟人站起身冲耿大娘挥挥手。 两家人汇合在一起,发出的动静就像八百只鸭子一起在嘎嘎叫。 “不知道这次侯夫人会说些什么内容?” “唉,想必也是我们听不懂的。我这次来,就是听说有人打算在这里捣乱,纯粹是来撑场子的。” “嘿嘿,我们也是。” …… 京都南城门处,一群身穿精致白袍的少年郎,焦急地等待着。 微风拂动,裙裙飞扬,少年们面目俊朗,腰间齐齐系着一根青色束带。 青色束带上绣着银色暗纹,隐隐能辨认出松山书院四个字。 “人可是都到齐了?苏玄明他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搞出突击班这样的有辱斯文的事来!我们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说是苏玄明搞的鬼,背后里还不是那永昌侯夫人在给他撑腰!” “那些大人们惧怕永昌侯夫人,我们可不怕!穿鞋的怕光脚的,反正我孑然一身又是个光头百姓。我就不信有什么是她能拿捏我的!” “没错!那些大人们早已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忘记了一片初心。我们才是真正弘扬治学之道的人!” 少年们闹哄哄的,等全部到齐了之后,这才迈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百川书院而去。 刚好准备出城回边关的顾十三等人,听到这群学子的谈话之后,顿住脚步,对视一眼。 顾十三找了个路人,问清楚情况之后,这才明白,原来今日是小姐公开宣讲之日,而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人居然想给小姐捣乱! “走,我们先去百川书院。”顾十三决定等小姐这场宣讲完美结束之后,他们再回边关去。 时间也是赶巧,这一日恰好是官员们的休息日。 官员们一听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又搞事情了。刚好自己也有时间,便脱下官服,穿上常衣,带着小厮们也去了百川书院。 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在大相国寺举办书院考核。 一时间原本清静的百川书院操场,变得人挤人嘈杂起来。 “陈兄,今天你也有空过来瞧瞧啊!” “李兄,你也来了。我就是想看看,这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中的一环还是难得的沉戟折沙之时。” “确认过眼神,同为乐子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热闹气氛,这就是熟悉的配方! 只是这一次官员们不再站队,而是把手拢在衣袖里,准备看热闹。 当顾南夕踩着点,来到百川书院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她以为这场宣讲也就百十来个学子顶天了。 没想到,操场正中央乌泱泱全是人,一个个黑脑袋上的发带在飘扬。 操场外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老百姓,有身穿丝绸的官宦人家,也有穿着棉麻衣服的田里老汉,还有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顾南夕瞬间有点心慌,原以为只是同书院学子们的一场谈心会,所以自己没有写稿子。 如今看来,场面搞得这么大,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如何兼顾? “永昌侯夫人来了!” “大家快给侯夫人让让道!”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顾南夕僵硬地走到最上方的讲台上,底下是一双双期盼明亮的眼睛。 当然在某些角落处也有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大家道:“今日这般热闹,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大家这样热情。” 底下都是善意的笑。 顾南夕坦然地把书本往桌上一放:“本来今日是打算鼓励学子们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现今再说这样的内容,恐怕大家都会觉得很无趣。” “没有!侯夫人,您说什么我们都喜欢听!”耿大娘带节奏。 “对!侯夫人您尽管说!回家我也学学您的话,对我家孙儿说说!” 顾南夕还想张口说什么,却见操场外围西北角处一群白袍学子齐刷刷问道。 “永昌侯夫人,我们有三问,想要问问您,请您解惑!” 似乎是怕顾南夕避而不谈,学子们把这番话连呼三遍。 顾南夕眯眯眼睛,那群学子好像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们这种找茬的行为,正中自己的下怀。 顾南夕本就犯愁,该讲什么?这不都不用自己费尽脑汁了。 “好,你们尽管问!” 第195章 成化犁庭 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风姿秀逸的少年郎面白如玉,目似繁星,舒眉浅笑,但话语中却能宝剑刀光剑影。 “我们一问侯夫人,如何看待百川书院设立科举突击班一事?” “学之广在于不倦,不倦在于固志。学问的博大精深来源于学而不倦,而能做到学而不倦的则是因为在于目的纯正,自制坚定。在侯夫人看来,科举突击班的志向是否纯正且坚定了” 这话问的到处都是陷阱。 正所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如果顾南夕否认了科举突击班的志向纯正,那么这个班级就没有了立学之本,没有了立学之本,那何以立身? 如果顾南夕认为科举突击班志向纯正且坚定,那么请问这个志向指的是什么志向? 围观的官员们,哪能看不出这里的弯弯绕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儿郎?怎么说话语这般犀利?” “是太学的陈素修,上次书院考核时,太学败给百川书院,当时他就发誓要为太学挽回荣光。” “后生可畏啊,这才第一问,不知侯夫人会如何回答。” 普通百姓,虽然说不出来里面的机锋,但也能感觉得到少年的恶意满满,不禁为永昌侯夫人悬起一颗心。 顾南夕早就知道,科举班一事会掀起狂风巨浪,但没想到先出头的是一群少年郎。 万般手段总不能对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使。 于是顾南夕坦承开诚布公道:“须知少日秦明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志向有很多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也是志。” “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更是一种志。” 顾南夕环顾那群学子,再看看百川书院的学子。 太学学子个个都丰神俊朗,面目白皙,一看就是锦绣堆里长出来的。 百川学书院的学子则来源复杂很多,有富家公子,也有平民之子,更有那寒门学子,肤色有白皙的,泛黄的,还有有黑的。 顾南夕:“有的人一出生就坐拥别人几辈子都追求不来的东西。但这不是我们扯掉别人登云梯的理由!” “科举是朝廷遴选人才的机制。你们有名师教导,甚至你们自幼耳濡目染各种文书。所以你们怕什么呢?你们比这些普通的学子,抢跑了十来年。难道你们认为,你们这么多年的优势还比不过几个月的突击班?” 说出来了! 顾南夕她真的说出来了! 官员们没想到顾南夕能把求取功名的话说的这样直接。但仔细一想,竟又不觉得意外,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更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顾南夕就差没指着那群学子的鼻子骂。 科举制制度本就是为了防止世家豪门垄断官员而产生的。 但平民学子,就算再如何刻苦勤学,所获得的师资力量,完全不能同世家贵族相比。 所以尽管推出来那么多年,细数榜上的进士,大半江山全是世家贵族出身,另外一小部分则是被各大书院包揽。 真正平民出身的寒门学子,凤毛麟角。 顾南夕想要打破这段桎梏,她能成功吗? 理智告诉他们这太难了。 十多年的差距怎么可能靠几个月的突击技巧就能成功呢? 但是这可是顾南夕呀! 她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人群中,朱大人不小心揪断自己的一根长胡须。 “大人,永昌侯夫人可比您胆子大。”中年男子唏嘘不已。 大周的沉疴顽疾,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但胆大如朱大人,即便有不顺眼之处,也只敢暗戳戳的碰一下,不敢像顾南夕这一般,直接挥锄头开挖。 朱大人沉默片刻,便笑道:“人老了,终究是没有年轻人那般有冲劲。小南夕这角度找的实在是刁钻。” 中年男人亦是点头:“是啊,她这般做直接把当今圣上拉到她的战船上。同时,还留了一线,也没有绝了其他人的路。” 如果突击班真的这么有效,那些氏族大家们跟上便是,无非是让科举的这个独木桥更加内卷。 但即便再卷,有实力的平民学子也也能有个混出头的路径。 顾南夕的话让平民百姓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啪啪鼓掌,把手掌心拍的痛红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虽说凭有点条件的家庭都愿意举全家之力供出一个读书人,希望这个读书人能熬出头,带着全族人逆天改命。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十里八乡里能出一个举人,那都是文曲星下凡。 大部分人家认识一些基础字之后,能寻个做账房的机会都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永昌侯夫人直接把这事儿明说出来,意思是贵族有深厚的家族作支持,抢跑十来年,她就用这个突击班,助平民学子一臂之力,大家考场上见真章。 想学门手艺,还得先给人家免费当三年学徒。永昌侯夫人如此慷慨,大家怎么能不领情? 陈素修还想再辩驳几句,就立身立命这一点批判顾南夕。 但震耳欲聋的掌声已经在事实上打了他的脸。 得民心至此,还不能够算立心立命吗? 陈素修微微叹口气,等待这波浪潮过去之后,提出自己的第二问。 “方才侯夫人的回答,真挚坦诚,在下佩服。现在我代表全体太学的学子,二问侯夫人。大周同北境交往多年,您如何看待这段关系?” 一时间,众人都把视线紧紧聚在顾南夕身上。 北境啊,那是大周不可提的心痛。 顾南夕是全大周主战派的一面旗帜,她会如何回答呢?她对以后的北境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坐在操场上的阿吉奈也忍不住抬起头,等待着顾南夕的答案。 顾南夕本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主战派的首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当今大周从上至下都以主和派为主。 但顾南夕的眼角瞥见藏在人群里的顾十三等人,打太极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轻描淡写地略过,这叫在边关浴血厮杀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顾南夕虽然喜欢摆烂,但该有的担当和责任,还是有的。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现在我就跟大家讲讲。故事的名字叫成化犁庭!” 第196章 赤裸裸的恐吓 “成化,这是一个人名吗?” “有可能是年份嘛,但没听说过呀。” 顾南夕的话引的众人纷纷猜测,即便是博览群书的崔三论,也未曾听过成化犁庭这四个字。 顾南夕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水,轻抿一口,润润干涩的喉咙,这才娓娓道来。 “有一个朝代叫大明朝,有人说这是一个话本子的故事,也有人说这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我且说着,你们且听着。” “大明朝坐拥整个中原,版图极大,但它的北方也有敌人,为女真。女真分为三部,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 “大明朝原本国力强盛,但吃了一次败仗之后,险些被北方另一个敌人灭国。趁着大明虚弱,女真针对大明起了不好的心思。” 这个故事背景引得现场瞬时骚动起来。 巧了,大周朝也四面环敌,要不是有顾战神挺身而出,当年差点也被人直攻入京都。 即便是对政事不感兴趣的耿大娘,也悄声和家人们议论:“侯夫人这说的不是大明朝,而是咱们大周朝吧!” 耿老汉听得聚精会神,连最爱抽的旱烟也不抽了:“侯夫人都说了,她且说着,你们且听着。” 顾南夕目光深邃,这历史滚滚向前,但又总能隔上几十年又发生同样的故事。 “其中的建州女真部,屡屡犯边,抢掠人口和财物,还屠杀了大明朝的一个指挥室邓佐。” 话说到这里,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那北境的敌人不也是每年都要南下抢掠财物?即便每次和谈,都要从大周朝搜刮一层油脂下来。 顾南夕:“大明朝自然不会惯着他,于是大军压境,建州女真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于是就带着大小头目上百人,去了首都,跪在朝堂之上。” “好!大明朝干得好!”百姓们纷纷较好。 多么希望大周朝也能像大明朝一样,直接派兵出去压的那蛮子,跪地求饶! 阿吉奈听到这里,不屑地轻嗤,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也不过如此,只会意淫。 全大周朝能拿得出来手的将领能有几个? 一出兵就下吓得建州女真跪地求饶,简直是个笑话。 顾南夕:“大明朝的皇帝呀,就当面斥责建州女真,说他们侵犯边境,掳掠百姓,很难容忍,但既然伏罪而来,天有好生之德,便从宽饶恕。” 这番话说的,更是说到了大周人的心坎里去。 以往和谈的时候,那些朝堂上的相公们总说大周朝是泱泱大国,要有泱泱大国的气量。 人家大明朝这才叫做泱泱大国的风范! 威严有了,宽宏也展示了,更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阿吉奈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化为实质,大周朝人就是这样,讲究礼仪之邦,讲究面子,外族人讲几句好话,假意投诚就能让他们收手,并且换来大批的赏赐。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顾南夕还在继续往下说。 “事情本该告一段落,可惜呀,那建州女真的首领在招待宴上把御厨打了,还出口狂言,回去之后还会再闹,随后他,竟然还请求封赏蟒袍玉带,金顶帽子,一而再再而三,所求无度。” 这下子连耿老汉也忍不住破口骂道:“这群蛮子,枉为人乎!怎么有脸面提出这么多要求?!他们未曾接受礼仪教化,向来都爱出言反尔。” 其他的百姓也是义愤填膺:“没错,这鞑虏就是鞑虏!竟是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我们先听听,这大明朝的皇帝要如何处置他们!” 等沸腾的时浪潮稍微平息一些,顾南夕这才继续开口:“大明朝的皇帝忍无可忍,便喊出口号,捣其巢穴,灭其种类,派出大军压境!” 捣其巢穴,灭其种类,八个字,振聋发聩!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里面深含的意思给震惊了,不仅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 然而顾南夕接下来的话,证明这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完全付出了行动。 “明朝军队留在当地,开展了一个月的屠杀。所以,成化犁庭又被称作建州月屠。” “后果就是,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阿吉奈噌地一下站起身,双目中怒火熊烧,但隐隐藏着一丝恐惧和戒备。 这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对敌政策吗?! 阿吉奈身旁的同窗,拽拽他的衣袖,疑惑道:“阿吉,你怎么了?” 阿吉奈这才回过神,此时,自己不是草原上的二王子,而是百川书院里的学子阿吉。 阿吉奈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有些被吓到了。这大明朝的皇帝实在是太过残忍,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建州女真中有不少老弱病残……” 在顾南夕口中,建州女真被杀者千余人,破寨四五百座,牛、马、家畜等积蓄也都荡然无存。 何其残忍,何其凶残! 阿吉奈的同窗支支吾吾。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莫名感到很畅快。 在一群安安静静老实坐好的学子中,突然冒出一个站起来的阿吉奈。 阿吉奈的话也叫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在最上方的顾南夕。 顾南夕笑道:“犁庭扫穴,自汉朝开始便已存在。汉朝皇帝说,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汉疆土。民犯强悍者,虽远必诛!” “前朝也说,内外诸夷,敢称兵者,皆斩!” “大明朝皇帝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岁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义武奋场,跳梁者虽强必戮,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顾南夕站起身,整理好衣袖,身姿挺直。 她环视四周,犀利的目光似乎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 全场鸦雀无声。 顾南夕似乎是在问他们,又似乎是在问朝堂上最尊贵的那一位:“敢问诸君,我们大周朝又有何宣言?” 这一问,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头上,尤其是休假中的官员们。 前有古人,后世亦有来者。 今朝大周朝,又该何去何从?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卧榻之侧 “老头子,你怎么哭了?”耿大娘没念过什么书,刚才侯夫人的一番话说的她心口堵得慌。 耿大娘本想问问自家老头子的意见,撇过头去,却发现老头子早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直往下滴答,浸湿了衣襟。 被耿大娘的问话提醒,耿老汉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我亦不知为何。” 耿老汉也不知为什么会哭,但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还滋滋拉拉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耿家大郎嗡声嗡气道:“爹爹,阿娘。我也想哭。胸口胀胀的,一股气憋在里头出不来。” 小孙儿啃着手指往左边看自己家爹爹,又往右转过去看看祖父,突然稚声稚气地说了一句:“犁庭扫穴!” 耿老汉一把搂过小孙儿,把脸埋在小孙儿软乎乎的脖颈处:“对!我家乖孙说的对!” 离耿老汉一家不远的朱大人,沉默了良久,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杀人诛心,莫不如是!” 随伴随他左右的中年男子,这次没回怼他:“小夕这一问,问的是民族脊梁啊!” 大周朝实在是太富裕了,贵族们挥金如土,百姓们也能对付一口饭吃。 每次和谈送出去的东西,对于大周朝而言,虽然有点肉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然而没有武力的支持,大周朝如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终有一日会吃个大亏。 了解顾南夕秉性的崔三论把手中的稿子揉作一团。 他知晓以顾南夕犯懒的程度,必然不会准备发言稿,所以他就提前准备了一份稿子,免得顾南夕当众丢脸。 可现今一看,自己花团锦簇的发言稿,远远比不上这振聋发聩的提问! 崔三论颓然地坐了下来,自己终究是老了,要是能年轻个三十岁,定要和顾小南夕一起搅风搅雨。 如今,自己只有这把老骨头和多年来闯下来的名声,别的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这把老骨头给小南夕遮风挡雨! 而本应意见相悖,四分五裂的学子们也在这一问下,重新拧成一股绳。 阿吉奈观察着其他所有人,眸色深深。 果然不能小觑顾南夕这个女人! 这肯定都是她的计谋! 她在一步一步推动整个大周朝向北境推进! 她甚至连日后的对北境政策都制定好了! 那就是,不服就干! 北境愿意俯首称臣,那就好好招待,若是反复无常,那就犁庭扫穴! 大周朝会有这个实力吗? 阿吉奈突然心慌起来,大周朝能出一个顾战神,怎么就不能出第二个? 以大周朝的富裕程度,若倾全国之力武装军队,再抱着视死如归的志气,那该是何等恐怖的一支军队?!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大周这头雄狮醒过来! 这头雄狮就应该在睡梦中被鬣狗撕咬! 阿吉奈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大声问顾南夕:“敢问侯夫人,您认为大周应该有何宣言?” 还有什么话,可以媲美那些豪言?如果没有,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又会跌回去!悲观的情绪会卷土重来! 时至正午,毒辣的太阳,正悬当空。 人们被晒得汗流浃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珠还是泪珠。 顾南夕洁白如瓷的脸上也被晒出红晕,然而她的回答却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一寸山河一寸血,吾纵亡国灭种,誓不与贼共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等霸气侧漏的宣言,瞬间引爆全场。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耿家大郎,用力捶捶胸口,只觉得憋得自己胸口生疼的那股气,随着这一句话迸发出来,化作一股股能量流转周身。 本来停止流泪的耿老汉在听到那一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时候,忍不住悲嚎起来。 哭声凄厉,叫人听着心里发酸。 含光派啊,死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含光派啊! 七进七出,被射成刺猬的师傅! 被严刑拷打,身上没一块好皮肤,至死都咬紧牙关的师姐! 为传递军情,昼夜奔驰整整十日,气绝而亡的大师兄! 带着全正妇孺死守城池的师弟师妹们! 真真是挖肝挖,心痛煞我也。 “一寸山河一寸血啊……”久远的记忆席卷而来,崔山论不禁想起他曾偷偷潜伏道到十六州时见到的场景。 十六州的百姓仍以大周人自居,他们坚信,既然能收复第一次,就会收复第二次,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然而北境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他们对十六州的汉人管控极严,但凡有出格之词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此高压之下,当他们得知自己自中远而来时,以为自己是朝廷的探子,即便冒着死罪,也要帮自己隐藏好踪迹。 崔三论眯眯眼睛,记忆太过久远,说话那人的面目早已记不清,但他的话却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那人说:“我们盼归久矣。祖父死了,爹爹也死了。或许我也会死,但我告诉我家大郎,等到我们归家那一日,一定要把这等喜讯捎给祖先。” 当时崔三论论问:“你们的坟茔在何处?” 那人抬头望向天空:“祖父和爹爹的骨灰按照他们的遗愿,从山头洒下。爹爹说,北风会把他们带去中原,看看天下第一城池的京都,看看鱼米之乡的江南……” 崔三论叹气,也不知那汉子是否还活着,也许那汉子的和他的儿子真的能看到那一天。 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齐齐朝顾南夕郑重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没有什么能问的了!” “君子学六艺,我们归去之后一定会加强武艺的学习,文能提笔写文,武能提剑上马!” 这一刻,学子们似乎理解了顾南夕的良苦用心。 从世家出身的官员,脱离地气太久了,他们看不到在苦苦挣扎的穷苦百姓。 所以要在这一摊死水里边儿,扔下巨石,打破原有的秩序! 至于这么做,会遭受多大的阻力和困难,永昌侯夫人身上总带着纵万难,也吾亦往矣的气势! 不愧是顾南夕呀!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势力角逐 原本只对科举班撒的鸡汤变成了给上到官员下到平民百姓的鸡汤,而且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顾南夕悄悄松口气。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释然离开。 绿梅用帕子抹眼泪,紧随其后:“主子,这大明朝就是您对大周朝的展望吗?” “泱泱华夏,无数英雄儿女。我们大周从来不缺视死如归的热血好汉。” 顾南夕没有没有说缺的是什么,但绿梅却懂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该懂的人懂没懂。 日头西落,追逐着顾南夕的马车。 最后残余的夕阳一点点向天边靠近,黑纱般的夜幕慢慢遮盖了穹顶。 天色暗下来之后,宫殿处处亮起了灯,橙黄的六角灯悬挂在房檐上,投下一团团椭圆的光晕。 佟贵妃带着侍女来到勤政殿前:“圣上还在里头?可曾用过晚膳?” 大内总管忧虑地看了一眼紧闭殿店门,对佟贵妃摇摇头:“自打永昌侯夫人的宣讲内容传到圣上这儿了之后,圣上就把自己锁在殿里,不许人进去,也不曾叫过吃食。” 佟贵妃猫眼一瞪,柳眉微拧,轻斥:“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们也不劝着点?” 大内总管苦笑。 当今圣上是个宽宏的主子,但是一旦他脾气执拗起来,何人敢劝?! 佟贵妃走上前去,想敲敲门,但动作顿了顿,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年轻皇帝背朝着大门厉声呵斥。 佟贵妃吸口气,软和下声音:“是妾身!妾身听闻圣上还未用膳,心中担忧,这才来看看。” 年轻皇帝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自己的爱妃佟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羊毛地图愣神。 “圣上,您在看什么?”佟贵妃走到年轻皇帝身边,不敢像往常那样放肆。 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皇帝的俊脸忽明忽暗。 “这是阿姐去年送给我的年礼。你可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佟贵妃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这幅地图描绘得极其详尽,河流山川,城池密布,可见是用了心的。 但比起羊毛地图,圣上私库里还有用纯金打造的地图,上面的山川还用了碎宝石做镶嵌。 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只有…… “十六州!这地图就是把十六州也划了进来!” 年轻皇帝目光定格在地图右下角的绘制时间上,那是顾战神收复十六州的那一年。 年轻皇帝的肩膀耷拉下来,似乎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都过去快半年了,我才领悟到阿姐送礼的含义。” 佟贵妃不太能共情年轻皇帝,但她知道此时,自己只需要安静地听着。 年轻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北境年年犯边,16州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就像是尝到肉味的野狼,对着我们虎视眈眈。” “阿姐这是在告诉我们,朋友来了,好菜好酒地招待。敌人来了,那就拿棍棒把他赶出去!” “年初,朝堂上就因主战和主和吵吵起来,佟太师说国库里没有钱,不宜动兵戈。” “阿姐都让云烟去做生意,并且亲自操刀京都房价一事,这是她给我的示范吧!国库没钱,那就想办法去挣!不好与民争利,那不是还有偌大的海外市场吗!” 年轻皇帝如被打通任督二脉,整个人瞬间清明起来。 往日围困住自己的诸多问题,竟然都能从顾南夕的一举一动中找到灵感和答案! 一条大食街就让全京都人见识到,大食人也有富裕的!他们既然能来赚大周人的钱,大周为何不能去挣他们的钱? 年轻皇帝的思维不断发散,不禁想起一个曾经名号响当当,但现今形同虚设的一个机构——市舶司。 香药贸易往来,往往是数十倍的利盈利! 往往五贯钱出去,不到一年,就能回来最起码五十贯! 因此在建国之初,朝廷特意在广州,明州,泉州等地设立市舶司,对进口香药进行抽解和博买。 抽解就是以香药等实物形式向舶商征收进口关税。 博买就是市舶司按一定的价格向舶商收购部分进口香药。 但从自己登位以来,佟太师就降低关税,取消了博买制度,导致国家财政收入少了很多。 佟太师说的是要藏富于民,但年轻皇帝知道其实是肥了那些官员的腰包! 年轻皇帝垂下眼眸,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要不要对香药贸易动手? …… 京都城内,一家普通的客栈内,顾十三直挺挺的,躺在床板上。 窗外残阳如血,窗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叫卖声。 顾十三对这些都充耳不闻,满脑海都只有顾南夕今天在台上说的每一句话“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 哐! 房门忽然被大开,顾十五等人红着眼眶冲到屋里:“十三哥,小姐她!小姐她和将军有一样的志向!” 顾十三翻了个身,闷声闷气道:“将军就她一个骨血。她要是再出了事,将军可就绝后了。” 顾十八走到顾十三床边,高大的人影挡住窗外的阳光。 “十三哥,副将年纪大了。我们出门前还听大娘说,副将旧伤复发,腿疼的每晚都睡不着觉。如果副将有个不测,以后谁来主持大局?” “难道真的要听永昌侯那个废物的指挥?那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置边关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 顾十三又翻了个身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心中天人交战。 一杆天平有两端,一端是自己兄和兄弟们的未来,边关百姓的未来。 另一端是小姐安静平稳的生活,是顾将军至死也放不下的牵挂。 顾二十一:“十三哥,今时不同往日。没有顾将军在,永昌侯都敢如此慢待小姐!若是在没有了我们,小姐不就是案板上的鱼,会让人搓扁揉圆?”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你总该问过小姐自己的意见才对!说不定她自己也想掌兵权呢!” “对呀,根据我们这段时间打探来的消息,小姐她是强硬的主战派!若非困于后宅,估计早就提刀上战场了!” “小姐身上毕竟流着顾家人的血!” 第199章 这不是押题,这是在作弊 “再看看。”顾十三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只能拖延回边关的时间。 他写了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便叫人送去给边关副将。 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迟疑不决而暂停,在顾十三还在等着观察的时候,百川书院就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快速向前。 考前科举突击班有五十名学子。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举人班,进士班,不仅没有招到夫子,就连学子都没招到一个! 但苏玄明也不气馁,这样更好,全都是秀才班的,能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百川书院特意将东边三间屋子打通,用作突击班的教学场地。 后墙上挂着一幅幅字画。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 在最中央采用鲜红的大字写上,距离科考还有六十天! 随着数字一天比一天减少,学子们越发奋发图强! 新夫子轮班教学,他们手拿着五三讲义,信心倍增。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也就只有永昌侯夫人有这么好的心,把可以传世的书册教给大家。” “我们齐齐考上秀才,既对得起自己,又能对得起父母,还能作为一个贺礼作为送给永昌侯夫人!” 这次考前突击班实行的是全封闭式管理,学子们吃穿住行全部都在书院内。 作为学子的家人,虽然思念孩子,但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亦是能忍下这份思念,在外遥祝百川书院能旗开得胜! 耿大娘最小的儿子,身子骨比不得他的几个兄长健硕,去学武,刚练了一天就骨折。 让他去学木匠,师傅都找好了,险些被刨子削掉半根手指。 给他本钱去去经商,不过半旬,本钱就赔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耿老汉大手一挥,把小儿子塞进书院里,不求其他的,但求保个身体平安,不霍霍钱财。 “耿大娘,你家小子可有来信,在书院里学的如何了?”同村人问道。 耿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忧心忡忡:“没有呢,就连我家老汉也在书院里头,不曾回来。不求考个秀才回来,但求别给书院丢脸。” 耿大娘是真担心,自家儿子的衰运连累了其他的同窗。 “不要担心,你家小子好歹识得几个字,能跟上书院的进度。” 另一个村民手捧着一把花生,边剥边道:“我刚才从城里回来,路上还跟别人吵了一架。” “为何?” “那些人瞧不起百川书院,说这个科考突击班就是个笑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打地洞。咋的,咱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就不配念书,不配考功名?! 一提起这个事儿,同村人就来气:“耿大娘,你叫你家小子好好考试,考个秀才出来,好打那群人的脸!人家侯夫人都相信勤能补拙,偏偏他们就见不得人家好。” 耿大娘苦笑连连:“侯夫人愿意指点我家小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万一考不上,那可跟人家侯夫人没关系,纯粹是我家小子不争气。” 同村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歧义,好似这些学子考不上就全怪永昌侯夫人似的。 同村人连忙道:“对,还是耿大娘思虑的周到。永昌侯夫人是河神娘娘,又不是那文曲星下凡,指谁谁就是状元。” 村里人叽叽喳喳的,福全茶楼内也并不平静。 二楼包厢内,济国公少夫人心不在焉地和自己的闺中密友唠着嗑。 镇国将军牛夫人:“你家大郎今年头一次下场可有信心?” 济国公少夫人挤出一抹苦笑:“我们也不是外人,不怕你们笑话,这次下场的,何止我家大郎,庶出的那几个小子也一同下场。” 镇国将军牛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面面相觑。 济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大家都知道。庶出的那个几个小子,聪明伶俐又得名师教导,学业上胜出济国公少夫人家大郎一大截…… 同场竞技,优胜劣汰。 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免替自己的好友担忧:“怎么还一同下场了?” 济国公少夫人神色郁郁:“是我夫君说的,打仗亲兄弟,要他们一起下考场。” 这…… 牛夫人语塞,一时间不清楚是济国公世子脑子缺根弦,还是故意给济国公少夫人脸色看。 一时间,包厢内一片愁云惨雾。 虽说身为嫡子,即便考不上功名,也能靠着家世获得个官职。 但这种官职和正儿八经考出来的含金量可不一样。 更何况明显输给庶子的话,实在是太过丢脸了,会被人笑话的。 “济国公少夫人,我家夫人有一物件要送给您。” 济国公少夫人出门一看,来人拿着的是永昌侯府的对牌。 那小厮放下一个木盒后便离开了。 “是谁送来的?”成国公少夫人探头望去。 济国公少夫人脸上神色茫然,望着手上的木盒,不知如何是好:“是永昌侯夫人。” 身为顾南夕的迷妹,牛夫人蹭一下站起来:“你何时背着我同侯夫人关系这般好了?” “我没有!”济国公少夫人条件反射道,“我跟她从未有任何交集。” 成国公少夫人催促:“莫管这些,你先看看,她送来的都是什么。” 济国公少夫人拿着木盒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只见木盒里静静躺着几页洁白的纸张。 “百川书院押题卷?!” 齐国公少夫人拎起几页纸抖了抖了,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就这?!” “!”让齐国公少夫人怀疑含金量的押题卷,却让慈母系统在顾南夕的脑海中跳脚大怒,脏话连篇。 “你怎么把押题卷也给出去了?!你可知道,这可是给你家二郎准备的青云梯!” 顾南夕用手指掏掏耳朵,这才感觉到好受些:“嗯,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让他们爬得越高,然后摔得越狠。这样强烈的落差感才会更有戏剧性,对不?” 慈母系统的小心思被戳穿,但还是嘴硬道:“你把你家儿子的路给堵死了!” “并没有,我只是帮他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而已。” 第200章 一日千里 慈母系统有些发慌,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其实在这本五三上动了些手脚。 尤其是押题卷部分,是他费尽运力所算出来的…… 慈母系统突然很想自主关机一下,莫名觉得自己捅的篓子要比宿主的更大! 见到慈母系统如此反常的反应,顾南夕的眼睛越来越亮。 “绿梅,去告诉云烟,让她先把手里的生意放一放,跟着哥哥们一块儿去考科举去。” 哈?! 谁?! 绿梅不停地眨眼睛,不确定道:“主子,您是说让小娘子去参加科举?!” 顾南夕轻笑,这系统的羊毛可不好薅,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自然要往死里撸。 “没错。律法也没规定不让女子考秀才呀。” 顾南夕并不是一拍脑袋就做出这个决定,前朝女子地位颇高,虽然前朝已覆灭,但影响仍然还在。 历史上,宋朝也有女子通过了童生试,只不过是不叫秀才,而被封为儒人。 既然别的女子能做如此,为何苏云烟不行? 万一有一天永昌侯府真到了危难之际,那就让云烟嫁出去,以外嫁女的身份躲过一劫。 但人一旦没了倚仗,偌大的家产将会成为苏云烟索命的绳子,所以要给她一个谁也抢不走的庇佑! 听到消息的苏云烟彻底傻了眼,风风火火地闯到顾南夕的主院,哀嚎道:“阿娘,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顾南夕替苏云烟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定睛打量起来。 正值青春期的苏云烟一日一个变化,脸上略带些婴儿肥,但身段却慢慢长开了。 她亭亭玉立,姿态曼妙,黑发如云,眉目如画,精致的五官露出妩媚和清纯,两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朱唇皓齿,双颊粉嫩若花。 吾家有女初长成,顾南夕心中既是骄傲又有为她的未来感到担忧。 这般鲜活的生命应该继续绽放才对,何至于在最美好的年华,在后宫之中凋零? “云烟啊,你可以的!阿娘别的不要求,只要求你在这一个月里把押题卷给我背得滚瓜乱熟!” 苏云烟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道:“阿娘,我知晓你的顾虑,但有你,有哥哥们在,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欺负我?” 顾南夕的手一僵:“万一有朝一日,我们都不在了呢。” 苏云烟调节反射问:“你们都不在了?!你们都要去哪儿?要丢我一个人在京都吗?” 顾南夕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着苏云烟。 苏云烟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一丝恐慌涌上心头,强笑道:“我去考就是了,你们莫要丢下我。” 云烟把手里的生意都交给了阿勒川,这才背起已经落灰的书箱,哒哒地跑到百川书院。 大哥苏玄明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一见到苏云烟,就接过她背后的书箱。 “阿娘早就派人来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今日来的晚了些,没赶上夫子的课,我给你多抄了一份,你回宿舍后好好学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苏云烟心不在焉,嘟着嘴:“找你,还不如找七哥他们。” 苏玄明身后的陈逸轩,蒋光海等人闻言,嘻嘻哈哈,似乎是藏着什么秘密。 苏玄明没好气地瞪一眼这群兄弟,温声温气地跟云烟说:“你大兄已不是昨日的大兄。现在我的课业可是全班第一!” “真的假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 苏云嫣毫不犹豫地揭老底:“你是不说假话,你向来都爱说大话。” 众人哄堂大笑。 最后还是蒋光海出来打圆场:“十一妹,大哥他没有撒谎。自得了干娘的讲义,大哥就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那学业的进步一日千里!就连夫子们也都赞不绝口。现在大哥强的可怕!” “这般厉害?!”苏云烟对自己考科举多了一丢丢信心。 宋知州打开折扇:“即便你不相信大哥,也要相信干娘的实力呀!” 苏云烟跟着一众一兄弟们,走进百川书院。 陈逸轩蹦蹦跳跳地陪在苏云烟左右:“干娘怎么想起让你来考科举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苏云烟的心情就如蹦极一般,一下子跳到了谷底。 她张口,欲言又止,眼里的忧虑怎么也藏不住。 这副神情也叫苏玄明跟着提起一颗心:“怎么了?可是阿娘发生什么事了?” 苏语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就是阿娘突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和哥哥们都不在了,要我保护好自己……” 苏玄明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除了不长心的陈逸轩,其他几个义兄弟们面面相觑,神色愈发凝重。 蒋光海:“干娘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宋知州捏扇子的手,迸出青筋,黝黑的瞳孔如如深渊一般:“什么情况下,侯夫人和侯府的郎君会……” “内宅争斗?!不对,以干娘的实力收拾他们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对呀,就算是永昌侯,那也不是干娘的一合之敌。能让干娘束手无措的,那就只有上面那一位。” “可是上面是如此敬重干娘。除非犯了什么大错,连上面那一位也保不住干娘……” 听到这里,苏云烟张大嘴巴:“我最近都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没有给阿娘惹祸!” 苏玄明:“我在书院里面好好学习呢,也没有招惹其他人。” 兄妹俩把视线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苏云亭。 苏芸亭气急败坏:“你们瞅我作甚?!我老老实实跟着师傅种地呢!你们莫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永昌侯在!” 众人这才想起永昌侯府还有一个永昌侯。 宋知州倒抽一口凉气:“莫非坊间传言是真的?永昌侯跟北境有勾结?” 苏云亭补刀:“说不定会造反呢。毕竟还有什么罪过,能连累整个侯府?” 苏云烟跳起来一把捂住苏云婷的嘴。:“二哥,你何时能管好你这张嘴?祸从口出啊!” 造反这话,是能挨边的吗?就算八卦如京都百姓,也绝不敢提这两个字! 第201章 送考 宋知州和苏云亭的猜测如同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苏玄明:“阿娘竟然把云烟送到百川书院里来,那就说明考取功名这一事极其重要!我们争取这一次个个都考上秀才,说不定能力挽狂澜!” “对!干娘智绝双全,她既然已经知道永昌侯的错处,那必定不可能束手就擒,肯定会有所安排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考取秀才!争取早日进入朝堂,为干娘驱使!” 苏玄明的话好似一剂强心针,激发众人的斗志,原本刻苦的众人愈发刻苦。 就连对考功名一事兴致缺缺的苏云烟,也决心为阿娘,为哥哥,为侯府,为兄弟们而读书!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 一个来月转瞬即逝。 京都的童生试定在六月,刚好避过了酷暑,一共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个过程。 县试一共要考五场,由京都学政主持。 因为这一次科举突击班的事,往常不太受相公们瞩目的重生试,也吸引到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关注下,原本有些小心思,想走些歪门邪道的学子也都偃旗息鼓。 天刚蒙蒙亮,耿大娘就带着全家人一起忙活起来。 随着考试日子将近,书院里面的学子都越发刻苦起来,每夜都要等夫子前去催他们熄灯,这才会就寝。 为了给学子们紧绷的心弦,放松一下,学院在考前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回家休整好心态。 县试主要考的是墨义,经义,试帖诗等。 耿家小子是在诗词一道没有什么灵气,就按照夫子的建议,根据押题卷押的主题,每题都精雕细琢很多首诗,期盼着到时候能押上一两道。 至于策论,夫子对耿家小子的评价是接地气务实朴素,遇上干实事的学政还是比较容易过关的。 为了让他安心备考,这三天里耿家上下,安安静静,就连路过的狗都不敢嚎叫。 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耿老汉给金贵的牛套上车驾,驱赶着牛车带着耿家小子赴考。 耿大娘不敢多说,生怕引起小自家小子的焦虑,只能嘱咐耿老汉:“慢些走,勿要着急。” 回应耿大娘的是耿老汉呦吼一声,驱赶着马车走到出村的路上。 从京郊走到城里,人口越来越稠密。 到处都能看到背着行囊的学子,还有那临阵磨枪的,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 卖早餐的铺子,也不高声吆喝了。 有那客人来,客人和商贩两人比比手势,就完成了一桩买卖。 等快到了考点时,耿家小子看到熟悉的同窗,紧张的心情瞬间松懈下来。 “爹爹,那是苏大郎,我去寻他们去!” 耿老汉顺着小儿子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辆低调的马车旁,站着三个鹤立鸡群的少男少女。 而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则跳下马车,对他们在殷切叮嘱着什么。 耿老汉和小儿子朝他们走去,耳边隐隐能听到永昌侯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 “大郎,你虽身为兄长,但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无需为弟弟妹妹们立标杆。如果你榜上有名,那是天大的喜事。即便落了榜,弟弟妹妹的荣耀也是你的荣耀。” “二郎,你虽然是咱们府上最聪明的人,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最聪明的人阴沟里翻船也是常事,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云烟,阿娘走了好大一通关系才将你的名字递上去。你此次考试为万人瞩目。考得好,可堪为天下女子表率,为后来者躺平了一条路。考得不好也没事,顶多就是阿娘丢脸了些,大周朝的女子丧气了些。” 耿家小子原本紧张得手掌心直冒汗,周边有一点细微的小动静,就会叫他那颗悬着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听完永昌侯夫人对苏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的殷切叮嘱之后,耿家小子突然觉得自己爹爹和阿娘沉默不语是多么一件幸运的事。 一旁的耿老汉偷喵苏大郎他们的神色,却见到苏家的郎君和娘子的神色由轻松转为凝重。 苏玄明虽然在这段时间内成绩的进步一日千里,但长久以来,被打压,被看不起,自信心不是靠这一个月就能提起来的。 原本苏玄明还想着,实在考不上就捐个官得了。 可是听阿娘这么一说,到时候弟弟妹妹们都考上了秀才,唯独自己名落孙山,这多丢脸,以后怎么摆当兄长的谱? 苏云亭极聪明,几乎是过目不忘,但他的心思完全没在学业上,本来来这次考试也是走个过场,支持一下兄长的事业。 但阿娘的这番话却给他紧了紧皮,若是连大兄那等愚笨的人都能考上秀才,自己却没考上,那自己还能称得上是最聪明的人吗? 左顾右盼的苏云烟也紧紧握住笔袋子。 虽然知道考科举一事至关重要,但苏云烟总想着自己上头还有两个亲兄长,还有八个义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有十个兄弟在前面,还怕撑不起自己的一片天吗? 可是阿娘说自己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诶! 压力瞬间山大! 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看来这次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 苏家三兄妹紧紧攥拳,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榜上有名! 得到想要的反应,顾南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给他们施加压力。 这三个小兔崽子就像那拉磨的驴,抽一下才走一步。 前段时间给他们喂的鸡汤,也就让他们坚持了一个来月。 这不事到临头,他们一个个又开始打起退堂鼓,一个个都指望着让别人出人头地,他们好去抱大腿。 真是荒唐! 自己还等着抱他们三个人的大腿呢! 顾南夕让他们仔细检查好考试用品,这才放他们三人离开,去和同窗们会合。 考生们排着队,过检查,进考场。 考场外乌泱泱的人群,都是焦急等候的家属们。 耿老汉一下接一下抽着旱烟,嘴唇略微哆嗦,自己祖上都是泥里刨食的,从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若是这一次自家小子能一路过关斩将,考上秀才,他一定会在家里给永昌侯夫人立个生祠,日夜叩拜! 第202章 县试 考场外等待的家长们,魂不守舍地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 县试考五场就是相当于要连考五天,而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百川书院为了保证每个考生能顺利发挥自己的水平,统一发放了笔墨纸砚。 大规模采购下这一套笔墨纸砚,每一套也花费了二两银子,50名学子就是上百两。 如此大手笔,可见百川书院对此次考试的重视。 是否能成功被录取秀才,除了自身水平之外,还跟配额有关系。 这就相当于后世常说的录取率。 显然,耿老汉也是对这科考有做过了解:“不知今年一共有多少人入考场?” 耿老汉望着一眼望不到头,排队的考生以及外面人挤人,几乎无处落脚的考生家长,心中不免忧虑起来。 绿梅那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别人家只有一个考生,自己府里可是有三个!还是最不靠谱的三个。 “大概有几千人。” 京都是一个人口上百万的大城市,又极其地重文轻武,普通的县市大概只有两三百个考生,京都少说得上千。 耿老汉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军过独木桥?!竞争也忒大了! 因为考生极多,本次考试从京郊大营调来了百名士兵,再加上衙役维持考场秩序。 很快蒋御史和李大人也挤到了百川书院聚集地。 蒋御史理好被挤皱的衣袖,淡定开口:“这次考试难度估计会加大,为避免作弊的情况,佟太师临时调换了考卷。” 说完,蒋御史似有非有的瞥着顾南夕。 顾南夕茫然,这事儿难不成也跟自己有关系? 李大人好心提醒:“百川书院真题卷和模拟卷,备受瞩目。虽说是闭关研学,但试卷还是流露了出去。据说,主考官看到模拟卷后,惊吓出一身的冷汗。” 李大人的这番话,耿老汉也听懂了。 耿老汉拍腿可惜道:“怎么就被传出去了,还被主考官看到!” 李大人也感到可惜。 他自己是通过科举上来的,自然知道科举有多难。 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就要把四书五经和他们的注释背的滚瓜烂熟。 光墨义一门,若是考小经,需要背诵十万字。若是考大经,则要背诵二三十万! 除此之外,还要灵活运用,遵循考试格式,写起文章来,字迹要工整,有条理可循。 但有了模拟卷,可就不一样了! 数十万字的范围可以减小到几万万字!还可以专项练习! 陈逸轩的爹爹陈大人被挤得大汗淋漓,掏出腰扇,不停地扇风。 “木秀于林,风欲摧之。百川书院动静这般大,当然会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 话不过脑,陈大人说完才后悔起来,急忙找补:“侯夫人,我这不是说您不好的意思。我是说,世间总是嫉妒有才能的人,所以总会平添些挫折” 李大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怎就知道孩子们这次不能成功?注意点彩头,莫要再胡说。” 陈大人闭上嘴,转移话题:“这考场环境实在是不好,里面又矮又窄,也就半人宽,只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还有几根蜡烛,也不知道孩子们能否适应。” 蒋御史:“百川书院十日前就已模拟考场环境,模拟考了好几遍。” 这就是雇佣经验丰富的夫子的好处了,科举考的不仅是学识,还有身体素质。 顾南夕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心中了然,原来是模拟卷太过精准,引起考官的注意,临时换了试卷。 可是,百川书院主攻的内容是在押题卷而不是模拟卷! 考场内,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虽然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进考场,但看到熟悉的考场环境,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安定起来。 苏玄明坐在狭窄的房间里,等着考官发放试卷。 这次考卷的内容很多,一共有二十张,此外还有十张草稿纸。 发卷的人还着重看了一眼苏玄明,眼里带着一丝好奇的打量。 最上方的考官们则着重观察百川书院的考生。 这些考生行气质迥异,有看上去就憨厚老实的,也有一脸精明相的,有端方君子,也有刻薄如苏云亭,甚至还有女郎! 但其共同点就是这些人眼神清亮,且胸有成竹! 考官们窃窃私语。 “他们莫不是以为凭着一个模拟卷就能拿下这场县试?” “计谋被佟太师识破,临时调换了考卷!这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下子任由永昌侯夫人计谋再如何多端,也没有时间力挽狂澜!” “哼!现实会教永昌侯夫人做人的!” 第一场的考试内容是帖经。 帖经就是从四书五经随便挑出一页,摘其一行,印在试卷上做填空题和默写题,正常情况下,在县试这个阶段不会出的太晦涩,只要熟读四书五经,一般都能过关。 但是! 这不是佟太师亲自出题嘛! 考官打开考卷一看,也忍不住轻啧。 “竟然出的是倒拔!” 因为进士科也会考到帖经,但是及第名额极少,平均极低率只有2左右,所以考官会在进士科的时候想办法出难题,一般都会用到倒拔。 倒拔就是挑一段的最后一行,一共只有几个字,挖掉三个字,可能就剩一两个字,看上去完全没有文意,难度极高。 考官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地问同僚:“这考的可是《春秋公羊传》的内容?” “正是!” 《春秋公羊传》字数一共有四万多字! 这无疑是出了一道高数题给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做。 果然,考场里响起一片哀嚎,有那心态不好的,紧张得连呕带吐,又引起一番连锁反应。 地狱级开局不外如是! 本应是送分题的帖经瞬间变成击溃心理防线的重锤! 有考生目露绝望,愤然离场。 有考生抱着题目这么难,我不会别人也不会,反正不能让它空着的心态,把题目给填满了。 在一众愁云残雾的考生中,百川书院的考生却格外不同。 他们下笔如有神,几乎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考。 考官好奇之下,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他们该不会是乱写的吧?这题目即便是自己,也要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能想到出处! 第203章 弃考者众 开考还没有一个时辰,就有考生一脸灰色地走了出来。 “大郎,你考的如何了?”白发苍苍的妇人带着期盼,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唤做大郎的考生,泪流满面,扑通一下跪在妇人面前:“阿娘,我不考了!回家继承家业去!” 老妇人又担心又欢喜:“好的,好的!咱不考了!” 有心中焦急的考生家长,急切地问道:“这位郎君,这次考题如何?难否?” 考生悲愤交加,愤然道:“难如登天!” 他这话直叫所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暗暗安慰自己,也许是这考生学业不济,才会觉得难,自家儿郎肯定能行! 有人认出这名考生:“这是鹿鸣书院的程公子!课业第一,就是心态不太好。” 这话一出来,众人再次沉默了,顶着烈日纷纷望向考场大门。 再过了半个时辰,一小波学子走出来,有如释重负的,也有哭丧着脸的还有喜笑颜开的。 “夫君,你考的如何了?”妇人怀抱着婴儿焦急的问喜笑颜开的郎君。 “全都答出来了!”年轻男子笑意盈盈,接过妇人怀里的孩子,逗弄着。 “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家等着?来这里做甚?别热坏了。” 年轻男子携妻带子,准备归家去,却被同考的人拦住。 “这位兄台,你全答出来了?敢问答案是何?” 其他出来的学子也看向年轻男子。对呀,那么难的题目,答案到底是什么?! 年轻男子抿嘴笑,露出嘴边两个小酒窝:“我不知道啊。我是全答出来了,但那都是乱写的,那么多道题,总能蒙对一两个吧!” 众人满头黑线,乱写的还这么自豪?! 年轻男子挺挺胸脯,振振有词:“那也总比交白卷的要好。!” 交白卷的程公子膝盖重中了一箭…… 许是觉得共患难过,考生们不免抱怨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出这么难的题目!”有考生哗哗的翻着书本,竟是开卷考,也没有找到出处。 “就是!去年我因病没能参加,但听同窗们说过帖经考试极容易。哪能想到点子这么背,碰上这么难的一次考试!”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碎别人的伞!” “缺了大德了!” 考生们义愤填膺,骂得唾沫横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宽慰自己浪费一年一次的机会! 这时,好心的看客提醒他们:“听说,是佟太师临时更换了考卷。” 哈?! 考生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在五官扭曲,奇怪地苦笑:“出得好!只有这样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佟太师高瞻远瞩!” 一直逗留在考场外面,没回家的程公子心里窝了个大操,本来已经打探好这次的考官喜好,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佟太师! 陈大人接过小厮买来的冰荔枝饮,喝了一大口之后,垂头丧气道:“我真真是在这儿浪费时间!题目这般难,我家那小子是够呛了。” 说完,陈大人羡慕地看着蒋御史:“蒋公子此次竟然能拔得头筹!” 李大人听不得这样的丧气话,小小怼道:“你都多长时间没管你家儿子的学习,你怎知他就不行?女大十八变,儿郎也是如此开窍,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陈大人没信心归没信心,但总不能让自家儿子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一个嘘寒问暖的人。 所以即便不抱着希望,陈大人还是顶着烈日,等在外头。 太阳渐渐偏西,考场上的等候的人也越来越少。 大部分出来的考生都唉声叹气,显然是被这个题目给难住了。 一部分心态好的,自认为反正都难,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 最后出来的是百川书院的五十名考生。 “大郎,二郎,小娘子!”绿梅连忙带着仆从迎上去,给他们端茶递水。 看多了考生万象,有那经不住打击的,披头散发朝汴河跳去,还有那又哭又笑,状若癫狂的。 绿梅便不敢问自家郎君和娘子们考得如何。 反倒是苏玄明笑的合不拢嘴,主动提起来:“这些题目我都答出来了!” 绿梅鼓掌! 别管苏大郎答的对不对,反正是把空填满了,这就比那些心态崩了的学子考生要强! 耿老汉也急忙把吃食递到自家小子手中,没敢多问。 老实巴交的耿家小子,笑呵呵的:“爹爹,这次考的我都会,不会的,估计也能蒙对。” 耿老汉…… 前面出来的考生基本上都是蒙的…… “行!能写出来就行!咱别讨论这么多,回家之后好好休息一番,准备明日的考试。” 苏玄明等人见自家阿娘还有其他同窗的家人反应平平,便以为其余的考生也全都答出来了。 他们心中暗叹,这科举果然很难!一个县试的帖经用了倒拔,关键是那么多人全答对,对手实力如此强劲,吾辈还需继续努力! 第二天考的是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和注释所提出来的问题,通常是取四书五经中的句子让考生回答,也一般是考取下一句或者是要求对答注释。 看到考卷的学子们却傻了眼,明明考的是墨义,却换成了经义。 这次的考题是一个大题,里面有三道小题,每道小题要求写不少于四百字的经义。 考题出自《礼记》分别①为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 ②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③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祭,所以致敬也。 题目出的中规中矩,不像第一场那一样专挑怪题难题出。 但问题是,这难度是乡试的难度啊! 让一个幼儿园学生去做中考题,可还行?! 本来说不再参加考试程公子硬着头皮参加第二场考试,这一次竟是连如何下笔都不会了! 年轻男子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所云,但反正是每题都写了四百多个字,写的是什么内容,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次,考生出来的比上一场还要早,当他们把题目对外一说。 不少私学的夫子都眼前一黑,他们要是教出来的学生能答出这道题目,他们自己都能去考进士了! 这佟太师下手忒黑。 第204章 这次考试有点癫 各自书院的夫子们有苦说不出,虽然说考试第二场默认都是考的墨义,但换成经义气,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处。 只是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崩考生的心态! “池鱼之秧,我们就是那倒霉催的池鱼!”有夫子自然知道佟太师这对付的是谁,不免对百川书院恼怒。 “放心,他们比我们更惨。听闻这次考题跟他们的模拟卷压根就不搭边。” “以前都是优中选优,这一次恐怕是矮矬子里边选高个子。” 不仅是书院的学子,就连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和举人,也对这一次县试并不看好。 难度这么高,除非特别精彩绝艳之辈,否则大家的成绩都是差不多的,只分为差和特别差。 接下来的考试也是癫的不像样。 本该是第二场开考的墨义换到了第三场,题目没有超纲,只是题量翻了一倍。 这次考试,没有学子提前出场。 考生们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出几双手来,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同时开写。 第四场考的试帖经和墨义结合起来的,又是崩人心态的一天。 考生们此前一场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又在这一天被砸了个稀碎。 直到第五场把诗赋单独做出来考试。虽然只是个点缀,是加分项,但作为难得的可以拿捏住的考试,考生们还是全力以赴。 等这场考试结束,整个县试的成绩会在两到三天内在考场门前贴榜出来。 “感谢考官给我们留了一个好心情。”年轻男子一出考场,就苦中作乐地对自己的妻子笑着说。 一起出来的程公子则把书笔封存好,斩钉截铁道:“不考了,以后再也不考了!这科考是越来越颠了!” 耿家小子出来后也是大松一口气,他本就不善于作诗作赋,考前面几场心里还有底,考最后一场时,心里直打鼓。 好在自己提前背了不少的诗,还请夫子们给润色过。这次考核的主题也在押题卷内,自己的诗虽不至于多拔尖,但过关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玄明三兄妹一考完,三人就彻底放飞自我。 “阿娘,我去店里转转去!”苏云烟,把书本交给绿梅,雇了辆马车就要去百味饭店。 闭关苦读近两个月,也不知道饭店如何了! “阿娘,师傅,我去田里看看去!”苏云亭也惦记着自己种下的那些蔬菜作物,也不知道村民们有没有按时给浇水,万一水浇多了,也挺影响作物生长的。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苏玄明,挑眉:“你想去哪儿?” 苏玄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阿宁,我跟兄弟们约好了,考完后我们要去大食风情街玩一玩。” 宋知州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顾南夕。 八个清澈的少年,各有风采,在冲自己眨眼睛,顾南夕瞬间就明白,为何抠门的绿梅会在百味饭店花那么些钱。 “行,你们去吧。”说完,顾南夕还给苏玄明百两银子,“你身为大哥,开销自然是归你负责。” “谢谢阿娘!” “谢谢干娘!” 在所有京都百姓和学子眼中,这场考试就是一场比烂的考试,但是负责批卷的考官却汗流浃背。 因为即便是县试,为了考试的公正性,试卷依旧是糊名的。 这次考试,交白卷的比例增大,为考官们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因此批卷速度极快。 不过两天时间,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 只是当名试卷的名字被公布出来时,考官们彻底傻了眼。 此次县试参考者一共有3256人,县试取五百人,府试再取两百人,等过了院试就只取七十人。 这次考试前百名里面有五十名是百川书院的学子,前十百川书院则占据了八个,至于县案首竟然是…… 放榜当日,震惊的就不只有考官们,而是整个京都百姓。 “县案首竟然是苏玄明?!” “我滴个乖乖,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在松山书院的时候,不都说苏学明是个绣花枕头?!” “这难道就是松山书院和百川书院的差距吗?!这次百川书院的五十名考生全部都通过了县试!” 蜂涌的人群中,一个骄傲的中年男人挤到全榜前,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作弊,这铁定是在作弊!苏玄明怎么可能考得上?!而且哪有那么好的事,百川书院的考生全部都考上了?!这是连松山书院和太学都没有做到的事!” 中年男人原本以为自己的发言会得到考生们的附和,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其他人奇怪的眼神。 “咦?这不是吴山长吗?哦,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松山书院的山长了,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你没在松山书院,消息有些不灵通,许是不知道。这次考题是临阵调换的,那可是佟太师亲自出的考卷。你说他们作弊,难道是在指责佟太师监考不力?” 中年男人嘴角抽搐,脸色铁青,自打书院考核之后,自己就被撸了下去。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哪里能一下子接受得了掉到了泥地里?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窝在家中,不曾出门交际,就连佟太师亲自出考题的大事,他都没听闻。 似乎是接受不了周围百姓看热闹的眼神,中年男人吴山长落荒而逃。 苏玄明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帮苏云亭种地。 “县案首?”苏玄明恍恍惚惚,一时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发生了。 苏云亭用力挥舞下锄头,翻白眼:“是你!就是你,别怀疑了!存心在我面前炫耀是不?” 苏云亭的心里不太好受。 想当初,自己的成绩遥遥领先,却被大哥后来者居上,虽然自己志不在此,但这种感觉也格外的酸爽。 苏玄明放下锄头,寻了个小山坡,一屁股坐下。 天上白云飘飘,地上青草萋萋。 苏玄明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脏在急速的跳动。 过了良久,苏玄明痴痴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笑得弯下腰,笑得流出了泪。 “阿娘,我的痴呆被买走了呢!” 第205章 难度加大 县试的结果好似一个大大的巴掌,重重摔在佟太师的脸上。 佟太师几乎要被气笑了,感情自己这是为百川书院做了嫁衣裳? 若是没有更换考卷,提高考试难度,还显不出百川书院学子竟然这般会考试! 是的,佟太师只承认这群学子会考试,而并不认可他们的学识。 底下的官员们寒蝉若惊,连眼神都不敢交流一个。 佟太师眯着眼睛,把玩起手上的珠串。 他向来不把顾南夕放在眼里,要不是顾南夕总高举对抗北境的大旗,引得那些阴沟里的爬虫蠢蠢欲动,佟太师也只把顾南夕的所作所为,当做小儿女的小打小闹。 既然她这么不安分…… 想要成功考上秀才,过了县试之后,还需要上府城参加府试,府试一般是由知府主持,考试内容,考试场次都与县试相同。 为了给不少需要上京都复考的学子一些准备时间,这一次府试是定在县试成绩出榜后第十日! “百川书院的模拟卷!全员通过县市的百川书院,内部机密,先到先得!” “只需五两银子!” 好不容易在京都找个客栈落脚的考生们,刚想到书院里面翻一翻,有没有新的考试资料,就被热情的店家推销了一脸。 他们也是听说过百川书院的,是一家新成立的书院,虽然名声大,但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 “你们说,他们全员通过了县试,今年的县试?!” 作为京都地区的考生,他们也没能逃过这次考试的魔爪。 居然能全员通过这么晦涩的考题,百川的书院的实力得有多强啊! “来一份!”考生急忙买了一份模拟卷,可是拆开一看却傻了眼,忍不住质问卖家。 “你们怎么回事?这个题目跟县试的考题完全不搭边!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店家翻白眼:“全京都都能证明的事,我骗你作甚!题目当然不一样,题目要是一模一样的话,那就不是模拟卷内卷,是真题!” 考生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再拿着模拟卷仔细看了看,好歹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 不看不要紧,一看一个不吱声。 这模拟卷虽然和县试不一样,但属实难度颇大,涉及到的考点,自己一大半都不会。 “罢了,就当查漏补缺。” 也有考生才高气傲,对百川书院的学子不服气,于是买了一份模拟卷,想找茬。 结果一看,这模拟卷出的还是挺有水平的,心里不禁狐疑,原来百川书院的学术造诣这般高?! 不愧是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作证的书院! 一时间,考生们对百川书院的评价拔高了好几个等次,对于百川书院学子通过府试,更是抱了好几份期待。 “大哥加油,争取做个小三元!” “大哥你可以的,以后我还要抱你的大腿呢!” 有了参加县试的经验,等到参加府试的时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就全都放松下来。 考试也就这么一回事吧,自己勤奋努力学习,加上夫子的督促,再配合上侯夫人的精准押题,拿捏了! 这次考前检查格外严格,尤其是针对百川书院的考生们。 就连携带的馒头,也被掰开了好几瓣,至于百川书院统一采购的毛笔,更是有衙役专门负责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小抄。 百川书院的考生们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心里不服气,但也不能当场闹事,只能暗暗发誓,这次还要继续打这群人的脸! 作为县案首的苏玄明,则和着其他几个县的案首坐在第一排,直接面对知府等人。 这次府试的题目难度,依旧是比照着乡试来。 四书一题一共有三小题,其中一个是【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 苏玄明看到这一题,眼睛嗖的一缩,这不正是押题卷,夫子着重讲解的那一题吗! 因为书院考核时,朱大人的那场考试主要考的就是德行操守,所以在讲解押题卷的时候,夫子就格外侧重性之德也,这个题目。 苏玄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滚瓜烂熟的文章再在心里润色了好几遍,这才在草稿纸上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内千姿百态。 有一边写一边流泪的,有抓耳挠腮的,有奋笔疾书的,也有自暴自弃,干脆提前交卷的。 这群人终归是经历过县试的洗礼,提前弃考者比县市要少了许多。 直到考试时间到的锣鼓敲响,考生们才放下手中的笔,依次出了考场。 一连又考了好几日,直到最后一场完美落幕,苏玄明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你考的怎么样?可还有信心拿下第一?”陈逸轩叽叽喳喳的。 “正常发挥。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交给考官来定。你们考得怎么样?” 苏玄明把视线投向自己的义兄弟们,还有其他的同窗。 宋知州把扇子挥舞出残影:“比不得大哥,但榜上应有我名。” 苏云亭着急去种地,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了:“前十!” “我觉得,我这次应该没问题。” “嘿嘿,誓与同窗们陪跑到底!” 等候在外的百川书院夫子,听到学生们告诉自己考试内容,一张老脸笑成菊花。 “哟,这不是颜秀才吗?听说你上百川书院当夫子去了?唉,想当年你也是书院里的拔尖人物,怎么沦落至此?” 说话的人大腹便便,看上去十分富贵。 颜夫子收敛出笑意,示意让学生们离开,府试之后还有院试,可不能让这人扰乱了自家学生的心态。 颜夫子时运不济,连考七次举人,不是遇到祖母病逝,就是祖父病逝,好不容易没人病逝了,又吃坏了肚子,直接在考场上晕了过去。 说话这人正是以前自己的同窗,向来同自己不对付。 颜夫子不想给书院惹麻烦,但也不能让书院丢了脸:“寻常人想去百川书院当夫子还当不上呢!何况这些学子只是没有好的学习资源,没有遇到好的夫子。如今有了永昌侯夫人的相助,他们就是那大鹏展翅,鹰击千里!” 富人嗤笑,但既然颜夫子抬出了永昌侯夫人,他就指阴阳怪气道。:“过县试只是侥幸,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路走运。” 第206章 又是案首? 人会不会一直幸运下去,尚且不知,但不得不说,百川书院的考生这次还是很有事业运的。 “过府试的两百名考生,其中有四分之一全是百川书院的考生!” “苏玄明又拔得案首之位!我滴个乖乖,永昌侯夫人是给苏大郎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吗?怎么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进步如此之大!” “莫非真的是那讲义的功劳?!”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暗藏心思,说起话来不免带着些酸味儿。 宋大忙里偷闲,想来茶楼喝一杯清茶,见状,打破了众人的幻想:“你们都在想甚呢?这一年来,在崔大人的教导下,那苏大郎日日天还未亮就去书院读书,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归家的。如此勤奋,再得名师教导,通过府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茶客们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在茶楼瓦肆这种地方见到苏大郎了。 往常在街上碰见他,他不是坐在马车里看书,就是一边走路一边背诵着什么。 偶尔和永昌侯府的下人们聊起来,说苏大郎在侯府里,除了去和老夫人及永昌侯夫人问安,就是缩在院子里悉心念书。 “这也算是天道酬勤了。” 过了府试,这些学子们就可以称为童生。再考过院士,童生就可以升为秀才。 在大周朝,成为童生之后,可以上官学学上几个月,也可以在私学继续。 京南耿家村,里正给耿姐耿大娘家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耿大娘,你家可算是要熬出头了,你家小子通过了府试,成为童生了呢!” 听到消息,耿家人狂喜,耿大娘笑着笑着竟是抹起眼泪来。 耿老汉给报喜人一些喜钱后,之后消息传得特别的快,耿家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来贺喜的村民,尤其是耿大娘的娘家更是喜上眉梢。 村长拍拍耿大娘的肩头,语气哽咽:“大姐,没想到咱家最出息的竟是小郎。” 这话可不说到耿大娘的心坎里去了:“这几个孩子,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种不了地,学不了手艺,这以后靠什么谋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天大的造化,得了永昌侯夫人的点拨,竟然考上了童生!” 耿大娘一把抹掉眼泪,斩钉截铁道:“这次我一定要为侯夫人立生祠,她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耿家大郎也为自己家弟弟感到高兴,若是弟弟能再通过院试,考上秀才,那么一家人的瑶役都可以免了,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 耿大郎连忙把买来的爆竹开始点燃,吸引同村的小孩欢呼雀跃围着他转。 众人庆贺了好几天,耿家村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但同样是过了府试,济国公府的氛围却十分凝重。 济国公世子一从偏院回来,走到夫人的主院。 “爹爹!”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急忙站起身,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两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看上去极为喜庆。 济国公少夫人也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想要接过世子的外袍,却被他一把推开。 啪! 世子毫不留情地抡圆胳膊,给了少年一巴掌。 少年白皙的脸上瞬间多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他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显然被世子的反应给整懵了。 济国公少夫人反应过来,连忙护住自己的亲儿子,厉声质问:“世子,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打我儿?!” 济国公世子沉着脸,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汁来,他咬牙切齿叫下人们全部退出去。 等室内只剩一家三口,他抬起手,照着少年另一边脸又打了下去。 济国公少夫人几乎要疯了!恨不得拿刀砍死眼前这个男人! “世子,海雨他做错了什么?要挨您的揍?!您可知道,他一直在等着您回来,好同您一起用膳!” 说到这里,济国公少夫人语气哽咽。 自家傻儿子好不容易过了院试,就想着跟爹爹阿娘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谁知道,世子一回来就去了偏院。 自己叫儿子先吃,他却不肯,固执地要等世子回来。这一等却等来两个大巴掌! 李海雨摸着发烫的脸颊,神色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才得了童生的身份! 世子气得直哆嗦,看向济国公少夫人的眼神冰冷狠毒:“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一己之私,要将我整个济国公夫拉去陪葬!我打他几巴掌还是少的!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一定要休了你!” 这番话,好似雷霆一般,劈得济国公少夫人发懵。 休妻?! 自己替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孝顺公婆,还为他纳妾,他竟然还敢休妻?! 常年压抑的火山在这瞬间爆发,济国公少夫人再也维持不住贤惠的形象,指着世子的鼻子臭骂道。 “今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去侯府门外长跪着,好好问一问老国公,我这个做长媳的,有哪里做的不对之处!” 世子见夫人不知悔改,气得火冒三丈:“你们科举作弊还有理了?” “你瞎咧咧什么?谁作弊了!”济国公少夫人为自己的家儿子感到不值,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得到爹爹的一个正眼,自家这个傻儿子头悬梁,锥刺骨,苦学那么多年,才成功过了院试! 结果却换来世子一句轻飘飘的作弊,就要抹杀了他多年的努力! 世子冷笑:“二郎三郎都没有通过院试,偏偏你家儿子就能通过。说出去谁信?” 他口中的二郎,三郎就是他妾室的两个儿子。 李海雨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原来爹爹是认为自己是作弊! 李海雨心中苦涩,却固执地盯着世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爹爹,我没有作弊!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作弊了,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显然,世子没有信他,冷冷瞥他一眼,径直朝李海雨的院子走去:“今日我就叫你心服口服!” 世子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李海雨的书房门,骂骂咧咧道:“平日里你总在缩在书房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看证据一定藏在其中!” 第207章 拜顾南夕,考试不挂科 书房门猛地被撞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册,书房正中央则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赫然挂着一幅女人的画像。 世子定睛一瞅,这画像上的人怎么越来越眼熟? “顾南夕?” 一时间世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自家儿子为什么要拜顾南夕?? 李海雨紧随其后,见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众人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 “我拜拜永昌侯夫人怎么了?我就想让她保佑我,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世子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画像上的顾南夕,只觉得荒谬:“你不去拜老子,孔子,不去拜文曲星,却拜顾南夕?!” 李海雨:“拜他们的人那么多,他们能听见我的愿望吗?” 卧擦!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世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荒唐!” 李海雨却不乐意听了,爹爹可以骂自己,但是不能侮辱自己的信仰! “如何就荒唐的?!我拜了永昌侯夫人,所以我能成功过县试,府试。弟弟们没有拜,所以他们过不了!” 李海雨的话说的如此坚定,让世子也不免怀疑起来,真的跟这个有关系? 世子摇摇脑袋,晃掉自己脑子里进的水:“你拜就拜了,作甚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李海雨:“不是你说的,不许在府里提顾南夕吗!我当然只能偷偷地拜!” 世子语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济国公少夫人见状,知道形式优势在自己,急忙抓紧时机,抹眼泪大哭:“世子,你光听信他人言就污蔑我儿!这毁了孩子前途事小,影响到侯府事大!这等心怀鬼祟,挑拨之人,不好好处置一下,难以平我心头之怒!” 世子想到娇娇俏俏的妾室以及聪明伶俐的儿子,找补道:“他们也是为了侯府好,并不是诚心的。” 济国公少夫人冷笑:“我去问问老国公,看老国公如何说!” 以前自家儿子不成器,自己在老国公面前也挺不直腰杆子。 如今三个孙辈,只有自家儿子成了童生,就不信老国公会轻易地放下此事! 世子显然也知道自己亲爹的脾气,于是急忙道:“区区小事,何必惊扰了爹爹?我让他们闭门思过一个月!” “不行,一个月之后,他们若出来打扰我儿学习,影响我儿考秀才。算谁的?” “夫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济国公少夫人挺挺胸,寸步不让:“那我们去找老国公定夺!” 世子哪敢把这个事闹到老国公面前?到时候,不仅是妾室和儿子受惩罚,就连自己也要吃一顿排头。 “行!让他们禁足到海雨考完院试之后!” 世子说完这句话,气哄哄地走了。 济国公少夫人身体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李海雨及时扶住了她。 “阿娘?”李海雨目露忧心失色。 纪国公少夫人摆摆手,示意下人们离开,这才在李海雨的搀扶下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济国公少夫人的神色由茫然,转为欣喜,最后哈哈大笑。 “畅快!实在是畅快!憋屈了十多年,这是我嫁入济国公府后最畅快的一次!”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第208章 挖墙脚 顾十三也十分尴尬,自己还没做好是否要投靠顾南夕的决定,结果又碰上面了。 “恭喜两位郎君和小娘子考上童生。” 顾十三拱拱手,摸摸身上,发现没有一样物什适合做贺礼的,一时间又尴尬得手脚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十三哥,不必外道,都是自己人。快快请坐。”顾南夕寻思着,这是原主父亲认下来的义子,不能真把他当手下人。 顾十三身后的顾十八松口气,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十三哥,我就说小姐没把咱们当外人吧,偏偏你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顾十没美好气地瞪了一眼顾十八,也跟着坐下来。 双方都在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上次见面的时候,聊的是顾战神在边关的故事以及顾家军的事,这次总不能旧事重提。 最后顾十三小心翼翼地问:“前段时日,大郎二郎找到我们说了些事,说是经过您允许的……” 顾南夕挑眉:“什么事?” 顾十三心里一咯噔,眼神在四周左右瞟了瞟,这屋子内全是小厮和丫鬟。 这么重要的事,当众说不太好吧? 顾十三记不得那些文绉绉的话,只能自己总结个大概:“大略意思是时光易逝,让我们抓紧时间。” 顾十三还补充了一句:“大郎二郎说,您允许他们自行决定。” 顾南夕微笑,慈祥如圣母:“大郎二郎已长大,都是能为自己做主的年纪。” 顾十三内心犹如发生了一场地震,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波动:“所以那事是真的?” 顾南夕无奈地看瞥他一眼。 苏玄明和苏云亭打算给自己大办寿宴一事,早就知会过自己。 现在顾十三如此大大咧咧地问出来,顾南夕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头一次过生日,有这么多人为自己操心,上辈子每次生日自己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过。 顾南夕对着顾十三微微点头。 顾十三心里卧了个大操,随即站起身,冲着顾南夕行礼,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望着顾十三等人视死如归的背影,顾南夕一时语塞。 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倒也不用如此严肃认真…… 百川书院内,苏玄明,苏云亭,宋知州等人找个宽敞肃静的地方,聚在一起。 苏玄明:“我和云亭已经联系过顾十三,他同意帮我们盯着永昌侯,寻找他造反的证据。” 陈逸轩头一次在生死边缘游走,连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如果找到证据,我们该怎么办?” 老天爷呀,这可是造反,不是其他的,该不会被永昌侯杀人灭口吧? 苏云亭冷笑:“要么解决证据,要么解决罪魁祸首。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连累了我们整个侯府。” 侯府一旦倒下,百川书院也会跟着倒下,到时候影响的是所有百川书院的学子! “大哥,你要做好接掌整个侯府的准备!”苏运员亭看向苏玄明,他自己的志向是山海湖川,绝对不能被一个侯府给绑住。 苏玄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快到了上课时间,苏玄明等人不得不止住话题,往教室走。 可一到教室,却发现原本坐满的教室竟有十来个学生未到。 “他们去哪儿了?” “说是家人来替他们两天假。” 过了府试之后,百川书院科举突击班不再进行封闭式训练,而是恢复成正常的上下学时间。 苏玄明以为是同窗们想念家里人了,所以请假在家陪陪家人,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却不知道,有不少人在暗戳戳地挖他的墙角。 耿家村,看热闹的村民们围在耿大娘家门口,看着里正带着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走到屋内,似乎在说些什么。 里正走出来,对着村民们挥挥手:“快散了,快散了,有什么热闹好瞧的!” 说完,里正走回屋把房门一关,隔绝了村民的视线。 屋内,耿大娘板着一张脸,拿着绣花针用力戳鞋底,好似鞋底是某人的脸一般。 耿老汉也开始抽着旱烟,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还在那叭叭个不停:“这院试和府试可不一样,院试考要增加两个内容,一个是算学,一个是杂文。” “算学还好说,讲究的是个天分。至于杂文,那就讲究的是个积累过程。” 院试考的杂文就是其实就是现代的公文写作,如果能走到殿试那一步,兴许还会考到拟圣旨。 山羊胡须周年老男子抚摸了摸摸自己的胡须,表情充满志在必得:“那崔大人虽是文坛魁首,但他十来年没在朝堂上做过事,对现今朝堂政策,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比我们太学,年年都会关注朝堂,积攒公文,以供学子读阅。” 一直垂着脑袋不吭声的耿家小子,听到这话心里不免一咯噔。 书院的藏书库里有许多藏书珍品,但确实很少有政府公文。 “你们太学只来找我一个人吗?” 这次不用山羊胡须回答,里正就说道:“当然不止你一个!更加小子,你心里可得有点数,你是农家出身,本身起点就低,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像苏家大郎二郎和他的那些一兄弟们出身可跟你不一样,他们是有底蕴的!他们不在乎太学的资源,可你们要在乎呀!这可是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 里正又看向耿大娘和耿老汉:“你们夫妻俩也上点心,不能随着孩子意气用事。” 耿大娘扯扯嘴角强笑道。:“雷震我们知道了,但事关重大,我们要好好想想才行。” “早点做决定,早点入太学说不定还真能考个秀才回来!” 耿家人送走里正和山羊胡须中年男子后,一家人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耿老汉磕搭着旱烟枪,表情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四郎,你如何看?” 耿家小子的双眼在黑暗的屋子里闪耀着星光:“府试里有一道题,问的是性之德也。考场上,我答对了。作为君子,要言行一致才行。” 第209章 应到五十人 太学挖墙脚一事做的并不隐秘,或许说,他们也没想保密。 因为太学的人都认为,对于这一些出生底层的学子而言,能进入太学那是他们天大的荣幸,谁会拒绝呢? 福全茶楼楼内,茶客们也是这般想的。 “这太学做事忒不地道,人家默默无名的时候,都不惜得搭理,等他们过了府试,却一个个找上门去挖墙脚。” 另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却不赞同:“这不是正常的吗?鱼目到处都是,但若是鱼目变成了珍珠,那自然会有人争相购买。” “这不就是摘桃子?!百川书院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却被太学挖了去,还是在这关键的院试之前!” 商人反驳:“价高者得!能被太学挖走,那说明百川书院没有留人的能耐。” “没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太学终归还是太学,背靠官府,人脉众多,日后考上秀才,说不定还能走走同窗的关系,混个好差使。” 他们说的太有道理,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憋气。 这事儿做的不甚光明磊落,等这群学子考上秀才,到时候众人只会说他们出身太学,而不会说他们其实是受了百川书院的教诲。 百川书院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二楼包厢内,镇国将军牛夫人难掩忧色:“这太学怎么能这样?行事忒丢份儿了。这不是明摆着见不得百川书院好吗!” 太学毕竟是太学,光学子就有上千人,就算凭人数怼,每年也能怼出好些个秀才,举人,进士。 他们如何能看得上区区几个童生? 之所以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挖墙脚,无非是不想让百川书院再次扬名! 成国公少夫人咳咳两声,提醒牛夫人,旁边还坐了一个太学学子的亲娘! 牛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济国公少夫人,眼神带着歉意。 济国公少夫人倒是不似从前那般,一听太学的不好,就开炸:“这事儿确实是太学做的不对。” 牛夫人看了看窗外:“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又不是那浑不讲理的。侯夫人既然不计前嫌,念着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情分,我自然领她的情。” 牛夫人放低声音:“侯夫人送的那些纸张,派上大用场了?” 济国公少夫人亦是放低声音:“用处极大!” 两人的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深入下去。 成国公少夫人:“听说你终于开始整顿内宅了?竟然把妾室和那几个数字竞足。” 济国公少夫人神色淡淡:“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就该吃些教训。至于整顿,还应该从那源头开始。” “哦?” “正所谓钱是人的底气。往常世子支出开销颇大,今日直走三百两,明日支走五百两,都是我在后边给他做账抹平。这次我可不惯着他!这些大窟窿,他自己个儿填去吧!” 牛夫人拍掌叫好:“活该如此!往日,你偏要为了那些贤惠的名声,憋得自己胸口疼。这世间的事都是如此,你若是无法以势压人,那就开始发疯。心无顾忌,拔剑自然神!” 济国公少夫人也不再顾着那些所谓的仪态,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我还觉得别扭。多来几次,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畅快!” 济国公少夫人唏嘘:“当初我还不理解侯夫人为何要对永昌侯那般绝情。现在我却是懂了,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与其让自己难受,不如让他去难受。” 牛夫人拍掌大笑:“恭喜顾南夕后援团又增加了一位猛将!” 不出众人所料,突击班五十名学生,每一天都在减少学生,到最后只剩十个一兄弟和苏云烟。 “真没想到,耿家四郎也会被太学勾走,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按照我的意思,就应该把他们全部开除!日后休想再进我们百川书院一步!” 李明德简直要气坏了,两个月的同吃同住,他原以为整个突击班就是铁石一块,无人能撬动,没想到现实啪啪打脸。 陈逸轩也是嘟着一张嘴,一脸的不高兴:“他们的关系还在我们百川书院,咱们就扣着他,不让他们走!” “对,气死他们,这做的太过分了!” 苏玄明翻看着书,不动如山:“我们可不能像太学那样。他们若是想去办转学,咱们没必要强留着人家。”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左前移。 离院试只有十日,京都内对主跑官的猜测沸沸扬扬。 考官是喜欢辞藻华丽的,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考官是看重经义还是看重诗词歌赋? 各种各样的说法全都有,一时间叫考生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百川书院的颜夫子则一一检查苏玄明等人携带的文具:“蚊帐,藿香正气水,替换的衣裳,都要记得带。” 这次院试同府试不一样,一共分为两场,要在考场里待上三天才能出来。 恰逢天气炎热,所以学子们必须要带上防蚊的艾草丸,防中暑的薄荷丸,一些擦汗的棉巾,替换的衣裳里衣之类的更不能少。 “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前面两场那么难的题目都过来了。你们切记要保重好身体,谨防中暑。药水该用就用,不要节省。饮水一定要注意,即使再渴也不要喝生水……” 颜夫子自己考举人就是因为拉肚子没支撑住才遗憾收场,所以他非常担心自己的学生们步自己的后尘。 还没到考试的时候,颜夫子把注意事项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快要到进场的时间,颜夫子这才看了看苏玄明等人,又不着痕迹地往远处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曾经的学生们为什么还没有来? 因为他们的关系仍然在百川书院,颜夫子在替苏玄明等人跑考试报名的时候,特意去问了永昌侯夫人的意见。 永昌侯夫人表示,既然人是自己书院的学子,那就把他们的报名一块报了,百川书院不差这百来银子。 颜夫子清清嗓子:“本次百川书院参加院试的应到五十人,实到……” 第210章 实到五十人 颜夫子遗憾的收回目光:“实到……” “实到五十人!”一群少年郎,背着书箱,意气风发地穿过人群,挤到颜夫子面前,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颜夫子望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不知所措:“你们,你们不是……” 出面的是耿家小子,他对着颜夫子腼腆一笑:“我们就是去太学蹭蹭学习资料,我们生是百川书院的学子,死是百川书院的鬼!” 袁夫子反应过来,眼眶湿润润的,轻声斥责:“大考当前,要注意口德。丧气的话,不能随意说出口。。” “好的,夫子。” 说完,耿家小子和他身后的学子们看向苏玄明表情,忐忑不安:“苏大郎,我们回来了。” 耿家小子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不跟苏大郎说一声就去太学,完事之后又跑回来。 可是太学挖墙脚的动静那么大,他去太学,一是为了蹭学习资料,二是为了看看有哪些同窗被拉拢了过去。 他还寻思,说不定他在那边使使劲,还能再把同窗门给挖回来。 因为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他就没有跟夫子和苏大郎他们说。 没成想,直到今日快开考了,耿家小子这才知道,原来同窗们都是这般想的! 苏大郎可会生气?可会不愿继续和自己做同窗? 耿家小子心里直打鼓。 “回来就好,你们可检查过考试用具?不要有落下的东西!”苏玄明的反应很平淡,好似这些同窗们并未出走百川书院。 耿大郎张张嘴,想问苏玄明是不是生气了,但又不敢开口。 最后是宋知州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你们去太学蹭学习资料,他们为何不催你们转学?” 耿家小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宋知州,连忙道:“催了的,我们找些借口便混了过去。太学学子众多,他们并未将我们放在眼里,因而只催了两三次,便不再催了。估摸着到今天,他们都以为我们还已经是太学的学子。” 宋知州曾在底层混过多年,因此他很理解耿家小子他们的选择,并且隐隐有些佩服。 底层人上升的路径本来就少,能得到资源的倾斜,那是很重要的一个助力。耿家小子他们不想放弃这个助力,却又遵从本心,最后选择了百川书院。 可见他们做事不拘小节,却又有一定的底线。 耿家小子瞥了瞥一苏玄明,见苏玄明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连忙道:“我们还把太学里的公文都誊抄了一遍。那些公文书都放在我家,等考完试就送去书院。” 他身后的学子嘿嘿笑:“用的是太学的纸,太学的笔墨。” 苏玄明的神色缓和下来,对耿家小子等人严肃道:“你们既然都把自己视为百川书院的一份子,那就应该相信我们,相信书院!” 耿家小子垂下头,不安地挪挪脚。 苏玄明笑了:“但诸君对百川书院的贡献,我们铭记在心。祝诸君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耿家小子猛地抬起头,他知晓苏玄明这是重新接纳了他们,一时间万丈豪情,萦绕在胸间。 “祝苏郎君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同祝!同祝!” 百川书院学子再聚首,各种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扔出来。 这却叫周边路过的太学学子傻了眼,说好的同窗,转眼间又回去了百川书院,这件事夫子们知晓吗? 罢了罢了,这跟自己又有何关系?专心考试才行! 苏玄明领头,带着百川书院的学子去考场排队,等待检查进入考场。 这次考试要考三天,吃住都在里头,恰逢夏日,很是一场艰巨的挑战。 “以自身身体为主!”苏玄明仔细叮嘱着同窗们。 这群学子读起书来不要命,就怕他们撑不住这三天的考试,在里边发生意外。 耿家小子:“放心吧,收到了,我们都是知道的。” 针对百川书院考生的检查依旧十分细致,耗费的时间几乎是别的考生的两倍。但苏玄明等人早就习惯了。 进入考场后,他们都分到了一个小小的考房,五十名考生全部都被打散。 不久衙役们就开始下发考卷。 苏玄明按照夫子的交代,先检查考卷是否有错漏和重复,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开始先审题。 这次的院试考题较以往难度要上了一层,题量也要多出一半,对时间要求很紧。 第一场主要考的试帖经和墨义,里面依然用了倒拔,但这一次考场那里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大家都是从县试,府试被蹂躏过来的。 中午的时候,衙役送来每个考生的午饭,有荤有素,但荤的不多,饭菜是温热地,口味一般。 有的考生只挑荤的吃,不吃素菜,但百川书院的学子都只吃素菜,不吃荤菜。 因为考试前颜夫子再三交代,天气炎热,饭菜容易馊,尤其是荤菜,所以尽量能不吃就不吃。 等到午后,太阳正悬高空,等候在外的考生家属们也受不了炎热的天气,,纷纷找到附近的茶楼瓦肆纳凉。 闷热的考房更是如蒸笼一般,考生们一个个汗流浃背,觉得脑袋被热成一团浆糊。 苏玄明放下纸笔,这天气,光拿起笔,那汗水就能顺着笔杆子滴落到纸张上。还不如先睡上一觉,等到傍晚时分,再去把草稿上的答案誊抄上去。 等到太阳西下,考场内也没正午时那么炎热,苏玄明喝一口带过来的藿香正气水,整个人顿时一激灵,彻底醒神。 藿香正气水的味道极其霸道,就连总时不时来探望苏玄明的主考官也险些被熏个仰倒。 主考官迈着方步,带着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员们,在苏玄明面前停住脚步,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慢慢踱步离开。 等到学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官员们这才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这就是百川书院新出的学子必备套餐,藿香正气水?!” “果然霸道,幸好我没有给我儿准备!” “喝了这个,学子们还没被热死就已经被毒死!” “幸好我当初考科举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 第211章 神药横空出世 看到院试考卷的慈母系统,整个统都要不好了:“怎么可能?!压中率怎么不足五成,这一定是出错了!” 慈母系统对自己测算出来的押题卷十分有信心,但最后一轮怎么就只有五成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万一苏云亭考不上秀才怎么办?!”虽然苏云亭带的腿部挂件有点多,足足有四十九个,但只要他考上秀才,自己就算完成了一个小任务! 一时间,慈母系统也顾不得为顾南夕泄露押题卷感到生气,只担忧起苏云亭的成绩。 顾南西pua它:“你的实力还是差点意思,你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确定你的内部没有中毒吗?要不要自我检查一下?” 慈母系统被顾南夕笃定的语气说得不确定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关机重启。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顾南夕实在热得受不了,走进离考场不远的福全茶楼,想点一份冷饮,却被绿梅制止住。 “三伏天要少食冷饮。您脾胃失和,府医交待过,要冬病夏治。主子,您可莫叫我为难,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是殷切叮嘱过的。” 绿梅点给顾南夕点了一份温热的桃子饮。 顾南夕无奈,大夏天的,喝温热的饮料,更是出的一身大汗。 也不知道考场内的苏玄明他们如何了。这藿香正气水应该挺有用的吧? 考场内,苏玄明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考场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我不出去!我还能坚持!” 考生大叫一声,随即像费尽全身力气一般,气若游丝起来。 守候在一旁的大夫冲过去,把了把脉,眉头紧锁,语气十分凝重:“你这可再也拖不得了,是中暑了!再拖下去,别说撑完接下来两天的考试,就连你能不能活着出考场,都是个未知数!” 主考官可不希望自己主持的考场内发生命案,连忙示意衙役们把考生拖出考场。 大夫紧随其后。 苏玄明把方才的那一幕瞧得真真切切,那名考生脸色煞白如金,斗大的汗珠直冒,浑身打摆子。 只是一场考试而已,用不着如此拼命吧? 苏玄明吓得连忙再喝了一口藿香正气水,压压惊。 这夏日的清凉就只有晚上两三个时辰,等朝阳升起,整个考场又开始闷热起来。 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像是在喷火一般,能把桌上的卷子给点着。 守在一旁的官员们也不好过,尽管有仆役在打着扇子,但那扇的都是热风。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热得几乎要昏过去的官员忍不住开口向主考官提议,申请来一些冰块。 哪怕公家不出这些冰块钱,自掏腰包也行啊! 没必要为了一场监考就丢了性命。 主考官也是这种想法,于是批了一部分钱,临时找人买了一些冰块摆放在考场四周内。 当然主考官所在的地方是重点关照区域。 可惜,尽管有了冰块的加入,除了考官区域能略微凉快些,各个考房内依旧是热的跟蒸笼一般。 “大人,这里晕过去一个!” 巡逻的官员发现有考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别的考生都已经奋笔疾书了,他却还躺在那里。 官员靠近一瞧,这才发现考生并不是睡着了,而是热晕过去了。 大夫凑过去一看,摆摆手:“抬走!” 经过这一遭,官员们巡查得更加细致了,生怕有考生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死在考场里。 而这番动作更是加重了考生的心理压力。原本只有五分的头昏瞬间变成了八分。 有的考生在官员路过时,忍不住浑身打了哆嗦,抖落的墨汁瞬间毁了一张答卷。 好不容易熬过第二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还未到正午,许多强撑的考生彻底挺不住了。 上吐下泻的,热昏过去的…… 一时间,整个考场最忙碌的就是大夫和衙役们。 一个接一个的考生被抬出考场,送到附近的医馆。 一直观察着考场状况的某些人抚须轻笑。 “不愧是大人,料事如神。” 另一人示意婢女把扇子扇得更用力些:“那可不,大人特意去问了钦天监,钦天监说今年是个大热年,还特意向圣上递上文书,要求做好防旱准备!” “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就苏玄明那娇生惯养的样,怎么可能挺过这三日?还有那苏云亭,自小病殃殃的,更是不可能!这次无需大人亲自出手,他们自己就会坚持不住!” 另一人却说道:“听说他们百川书院的每个学子都备上了一份藿香正气水。就连曾经被挖到太学的考生们也有!” “你说的可是那个要饭的老道送的?那纯粹就是个骗子!他曾去大人府上,要卖这个方子,开价八百两!被门房打了出去。这才去找永昌侯夫人。” 其余众人头一次听闻还有这种事,连忙追问:“是白送的?” “怎么可能!骗子怎么会那么好心?我听说是顾南夕花了一千买下来的这个方子!” “一千两?!都可以买京都的房子了!这顾南夕如此好骗,改明儿咱们也找几个老道,老和尚,去他们府上逛一圈!” 众人哈哈大笑,主要是那老道把藿香正气水吹得太神了些。 老道说藿香正气水又能治发烧,又能拔除寒气,还能治拉肚子,咽喉痛,脚发痒,身上起痱子,中暑,驱蚊…… 说的好像没有什么病,是藿香正气水治不了的似的。 这一听,不就是骗子的口吻吗?谁会相信也?也就顾南夕那个无知妇人会信这种荒谬的话。 “她还让百味饭店卖这款药。也不知道哪些个大傻子会买。” 大傻子济国公府李海雨捏着鼻子灌下一口藿香正气水,辛辣的口感自喉咙流淌到胃里。 李海雨了好几口水,这才把药味压下去。 这可是阿娘特意去百味饭店购买的神药!永昌侯夫人出品,必属精品! 别人都说这是骗人的,是夸大其词的,但李海宇相信,永昌侯夫人绝对不会赚这些昧良心的钱,她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第212章 虽然苦,但有效!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对这样炎热的天气叫苦不迭。 “这老天爷还叫不叫人过日子了?!这么炎热的天,怎么出门挣钱?”小商贩热得直哈气。 “你还算不错的了,你想想那些种地的碰上这样的天,可如何是好!”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耿家村那一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前段时间,苏二郎带着村民们挖了好些水渠,存储了不少的水,足够他们灌溉。” 有富家子戏谑:“如今你们再碰上宋二郎,估计再也认不出来他。现在他就跟个农家小伙子一般,晒得如黑炭!” 这么热的天,没有人愿意出门逛街,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宋大也上茶楼里找茶友们喝茶。 宋大:“管他长什么样,如今苏二郎身子骨可比以前壮硕了不少。一拳头下去,打倒一个壮汉不成问题。” “看样子,那耿老汉是有些门道在身上的。也不知道永昌侯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同耿老汉认识几十年,也没瞧出他有这份本事!” “要不说人家侯夫人是大周第一智者,慧眼识人!而你只是一个小账房。” 那人被说得不服气:“我是个小账房又怎么了?永昌侯夫人不也被一个要饭的老道给骗了,花下一千两买了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配方!” 宋大摸摸自己兜里的藿香正气水,不服气道:“你喝过藿香正气水了?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用?” “我又不是冤大头,我为何要去买那藿香正气水?!侯夫人就是挺喜欢听这些应承话,那老道只不过是说为了祝贺侯夫人的寿辰,特意送上配方,她就愿意花钱买下!” “改明,我拿些不知是什么作物的种子去送给她,说是寿辰礼,她是不是也会赏我个几百两?” 众人哈哈大笑:“前提是你得有那些不知名的种子才成!普通的种子,你连苏二郎都糊弄不过去!” 那人翘着胡须,大摇大摆地走出福全茶楼:“你们且等着,待我骗来这几百两银子,再请你们喝茶!” 包括宋大在内,众人都认为这是他的一时气话,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考试终止的锣鼓响起,整个考场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考生还在坚持着。 苏玄明放下纸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一步一挪地走出考场。 考场外,永昌侯府的下人早就端着茶水吃食等候着。 他们一见到苏玄明和百川书院的考生们,便围了上去端茶送水,捏肩揉背。 “大郎辛苦了!好多考场都是被抬出来的,夫人担心你都担心坏了。” 苏玄明被台上搀扶着上了马车,对着。顾南夕虚弱一笑:“让阿娘担心了!多亏了阿娘的藿香正气水,我才能支撑到最后。” 顾南夕接回三个孩子,便急忙回府去,叫他们好好洗漱,休息一番,既然考完了,就不要去寻思结果如何,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耿大娘和耿老汉也是这般想的,他们接到耿家小子,见到自家儿子似乎被人蹂躏了一般,刚强如铁的耿大娘忍不住落泪。 “都说读书辛苦,我往日不信。再如何辛苦,还能有的地里刨食辛苦?却没想到这读书,一关过完又反一关,关关要人命。” 耿家小子打起精神,安慰自己的爹娘:“我只不过是坚持个三五日。兄长们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更何况,用了书院提供的藿香正气水,我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这俩天没睡好,所以显得有些没精神。” 提到藿香正气水,耿老汉称赞不绝:“这确实是个好东西,苏二郎也给我们村送了一些。昨日村头的李二狗中暑了,险些背过气去,几勺藿香正气水灌下去,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耿大娘:“毕竟是永城侯夫人花一千多两银子买下来的配方!还能没有一点用处?现在众人是怎么看不起这个的,都过不了这个夏天,最后抢购的也得是这群人!” 耿大娘的话一语中的。 百川书院五十名考生全部完好无缺地参加完整场院试,属实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要知道,这里面天生身体不好的苏二郎,有娇生惯养惯养的小娘子,还有底子没打好的平民少年…… 他们居然都能撑下来,难不成真的是藿香正气水的功劳? 济国公府的熟人前来打探问,为何李海雨能坚持下来? 毕竟李海宇的身体也不算很好,一个月总会小病一两回。 李海雨也没有隐瞒,面对众人的询问,他憨憨一笑:“我阿娘给我买了藿香正气水,我觉得挺有用的。” 除了李海雨,还有耿家村的村民现身说法,一时间,藿香正气水成了整个京东最炙手可热的夏日必备品! 冯管用不用得上,先备上一瓶在家里,兴许能救命呢! 有家境富裕的妇人,每天晚上用藿香正气水兑上一盆热水泡脚,连泡7天,竟觉得身体从里而外,冒出一股股寒气。 等到月信来时,往常痛得如被重锤砸的小腹,竟然也不痛了! 这效果堪比连喝几个月的苦药汤子! 一时间,藿香正气水也在妇人圈里流传开来。 原来藿香正气水不仅可以内服还可以外敷啊! 这番操作叫众人打开了思路。 有人高热不退,便把藿香正气水涂在肚脐眼上,一夜过去,竟退烧了。 有身上长满痱子,瘙痒难耐的,在洗澡水里加入一瓶藿香正气水,洗上个几日,痱子消失不见了。 还有人打开藿香正气水后,实在是难以下咽,便放在屋子里,结果一夜没有蚊子,安睡整夜! “神药!妥妥的神药!” “永昌侯夫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福泽万民!这还不是神仙,谁能是神仙?” “我看那老道本是天上神仙下凡来,特意为永昌侯夫人送上贺寿辰礼。只不过,神仙都讲究因果,所以这为了避免让永昌侯夫人背上因果,这才要了银子。” 路过的官员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一个永昌侯夫人过寿就能惊动天上的神仙。她既然这般能耐,总不至于只有一个神仙来下凡贺寿吧?” 官员们穿的是常服,看不出身份,百姓们岂会惯着他? “那自然不止一个,这寿辰不是还没到吗?你且等着!” 第213章 神仙来贺寿 大周朝的百姓本就是有信仰的,不是信佛就是信道,如果双方都不信的,还有山神,水神,河神,总有一个能让他们拜一拜。 这涉及到神仙来贺寿的话,本是一句戏言,但在百姓们心里,却是深信不疑的。 永昌侯夫人本就是河神娘娘下凡,哪个神仙没几个好友?难得过一次寿辰,仙家们给好友过过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院试结果需五天才能出来,还没过两天,神仙为永昌侯夫人贺寿的风头就彻底压过了院试。 一时间,传言越来越离谱。 “有个老道为了庆祝永昌侯夫人的寿辰,送给永春侯夫人一个神药秘方,能治百病!永昌侯夫人不愿接受,却在第二日醒来,发现方子出现在自己的床头,而那老道不见踪影!” “一个神仙化成老道,要给永昌侯夫人贺寿,特意送给她一个神药秘方,能让人长生不老!” “永昌侯夫人难得过一次生日,天上的神仙也打算给她庆祝。第一个来的神仙化成老道,送给她神药秘方,接下来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永昌侯夫人生日当天,天上的所有神仙都会下凡来,在侯府中贺寿!届时百花齐放,灯火通明,仙气渺渺,各种仙物都会被作为贺礼奉上!” “听说那规模比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还要盛大,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这份荣幸,能以观一二!” 等传言的最终版本传到苏玄明等人的耳中时,十个兄弟们苏云烟面面相觑。 宋知州以前并不相信这些神佛之事,但自从遇到永昌侯夫人之后,他就坚信世上是有神仙的! 而永昌侯夫人就是神仙在人间的行走化身! 宋知州有些焦虑:“竟然还有神仙下凡来嘛。那我们准备的规模是不是太小了?” 宋知州等人的打算,原本是想在郊外的温泉庄子里,找些戏班子,演一些顾南夕最爱的话本子。 苏云亭还寻了些杂耍班子,套火圈,吞剑全都来一套。 苏云亭心里直打鼓,这些江湖把式在神仙眼里,怕不是上不得台面。岂不是会丢了阿娘的脸? 苏云烟早就照着厨神秘籍的方子准备那一套席面,可是再美味的食物如何比得上仙家雨露? 苏玄明面色沉重:“看来我们的计划还需再斟酌斟酌!” 众人应声说是。 这些离谱的传言在相信的人眼里,那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但在不信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顾南夕是不是疯了?把自己的地位抬得这般高,也不怕圣上忌惮!” 湖心小亭中,远处但见粉墙瓦黛,连绵不绝,湖岸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葱郁的花树越墙而出,露出娇艳欲的花枝,淡淡的花香飘散开来,令人心神俱醉。 视野开阔且美景尽收眼底,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因没有小厮在一旁伺候,地位最低的是一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他殷勤地给在场的所有人斟满酒水,小声搭腔:“有同僚跟圣人说过此事,圣人说,永昌侯夫人本就是仙人下凡,来助大周的,过个寿很正常。” “呵呵,无知小儿!” 亭子内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淡淡地扫说话之人一眼,随即把酒水一饮而尽。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当今圣上是个没本事的,有人就想的格外深些。 “你怎么就知道,顾南夕不是圣上推出来,故意跟我们打擂台的?” 那人嗤笑:“就顾南夕?就凭这个忒不靠谱的流言?就凭一个笑话一般的神仙贺寿?我们若是被这样的人打败,那才真是个笑话!” “正是如此!上一个敢假冒神仙的,即便得了整个州府,上到官员下到百姓的信任,最终不也是被迫白日升天?” “纵使有神仙之名,但人都死了,又有何用?” 有长相贼眉鼠眼的男子,灰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坏主意就噌噌冒上来。 “那顾南夕借着永昌侯一事,在京都房价上大赚了一笔,我们何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割割肉,放放血?” “你的意思是……” “正是这样……” “嘿嘿嘿……”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谁也不会嫌银子烫手,更何况还是赚顾南夕的银子!还能让顾南夕丢个大脸! 等到众人乘坐着小船散去时,跟李傲天同坐一船的络腮胡男子,意有所指道:“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我觉得只有活着,才能摘下牡丹花,大将军,你觉得呢?” 李傲天目光直视络腮胡男子,藏在宽袖里的手指摩挲着,面上依旧是冰冰冷冷,叫人看不出一丝变化。 “这世间不是只有一株牡丹花,还有菊花,月季,梅花各有各的美。” 络腮胡男子刚想满意地看点走下船,却被李傲天接下来的话惊住,险些没掉到湖里去。 李傲天:“牡丹花下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多管闲事的人,命一定不会长。” 李傲天扶住洛杉矶男子,用力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凑到络腮胡男子耳边,轻声道:“这世间我只服一人。上一个敢指挥我的人,如今已化作一捧黄土!” “大人,注意脚下,你要小心啊!”李傲天的话叫络腮胡男子打了个寒战,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傲天,你们在聊什么?” 见到来人,李傲天连忙收回阴狠毒辣的眼神,收起浑身的尖刺,看上去老实而无害。 “程大人险些掉进湖去,我叫他小心点。”李傲天跟在来人身后,朝院墙走去。 那人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听说你和顾南夕有些交情?” 李傲天的手微微攥拳,轻描淡写道:“头一次见到这般辣的女子,很是感兴趣。” 那人的笑声像是钻进李傲天的心,良久后这才开口:“美男计?” 李傲天挺挺自己的胸膛:“您可是觉得我这计谋不好使?” “那不能。我家麒麟儿连公主都尚得,何况一个顾南夕。” 李傲天送完那人回府,这才独自走回将军府。 李傲天枯坐书房半宿,最终叫下人送给顾南夕一物。 第214章 牛逼的百川书院 永昌侯府内,仆从们对顾南夕的态度越发毕恭毕敬,有那虔诚的恨不得朝顾南夕多磕两个头。 “最近云烟整顿侯府了?”顾南夕只能想到这个猜测。 绿梅倒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无需整顿,侯府上下对您都是忠心一片。” 顾南夕暗道,看出来了,这永昌侯想进自己的院子,都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谈笑间,门房来报,说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送了一样东西给侯夫人。 顾南夕心下一咯噔,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面对债主,顾南夕不得不沉着一颗心,叫门房把东西递上来。 绿梅没想那么多,倒是满心好。:“听下人说,这是大将军给您的生辰礼,怎么才这么点儿?” 绿梅不满,这侯府与侯府的相交,礼物都是按车算的。李大将军只送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是失了礼数! 唉,没个靠谱的女主人真的是不行。 在绿梅的吐槽中,顾南夕解开包裹的丝绸,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 “哈?!” 木盒子朴实无华,虽然是紫檀木做成的,但也确实不够格。 绿梅:“莫非盒子里面的才是真正的寿礼?” 顾南夕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绿梅……这怕不是来送礼,是来挑衅的! 顾南夕也是这样觉的! 她重重把木盒一关,黑着脸叫绿梅把紫檀木盒收到库房去。 这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枉为七尺男儿,竟小心眼至此!盒同合,他这意思是说,自己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真真是气煞人也! 龙武大将军府内,李傲天仔细问着送礼的下人,听到下人回复说,顾南夕收下礼盒,这才放下心来。 李傲天的心腹担忧地问:“永昌侯夫人真的能理解您的意思吗?” 李傲天却有十成的把握:“当然能!卿卿聪慧无比,又和我心有灵犀,她铁定能知道,我送她木盒的意思,就是让她看紧自己的钱袋子!这紫檀最为坚硬,希望她的钱袋子也如这紫檀木盒一般,不会轻易叫人哄而去。” 心腹佩服:“看来最了解侯夫人的人是您!最了解您的人也是侯夫人!” 若是有尾巴,李傲天恨不得把尾巴摇成风火轮!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 且不说李傲天的送礼用意如何时间,时间如转盘一般一点点向前滚动着。 短短五日,转瞬即逝,院试的结果伴随着一阵阵锣鼓喧天,传递到高中的学子家中。 这几日,诗会,各种文会,犹如地头上的青青小草,到处都是。 学子们趁着这个机会,相互交流着经验,同时想尽办法扩大自己名声。 也有学子自认为考不上,想借机多交流些人脉,方便日后拉拔一下自己。 但凡是读书人,心中都是有一些傲气在的,有自信能考过院试的,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进入甲科。 甲科就是前十名,不用经过考试就自动成为本朝的廪生,而甲科之下,也就是一般的秀才,想要通过廪生,还要再次参加考试,才能享受到免除徭役等优惠政策。 苏玄明等人虽然不在乎徭役之类的,但他也很想连中三元,给阿娘增光。 苏云亭倒是挺有自信,自己铁定在甲科之列。 因为对名次的关注,在放榜这一日,百川书院特地把福全茶楼的二楼全包了下来。 福全茶楼靠近考场,坐在二,楼上依稀能看到放榜的牌子。 从上往下望去,榜单四周挤满了人,面上神情皆是焦躁不安,离放榜较近的商铺也全都是人。 苏玄明自然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但他还是端着一杯茶在发呆,眼神空洞,灵魂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一旁的李明德和陈逸轩在聊着天,但前言不搭后语,估计这俩人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而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 苏云亭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此时他也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睑,双腿竟然微微晃动起来。 至于苏云烟,则从荷包里拿出果干,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似乎极为专注,可她吃的明明是他最不爱的栗子!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氛围下,终于听到有人在楼下大呼。 “榜单出来了,红案出来了!” 颜夫子蹭一下站起来,几乎要把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去:“结果如何?” 百川书院其他的学子也刷一下站起来,透着窗户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放榜处正有一人在刷浆糊,四名士兵在拿着红榜,另外还有数十名左士兵拿着武器维持秩序,不让人靠近。 “快!耿家四郎,你的眼神最好,你快来看一看!”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让道,好叫耿家小子走到最靠近榜单的窗户前。 耿家小子几乎整个人都要探出窗外去,但仍然没有办法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榜单上的名字,急得语带哭腔:“看不清,我看不清!” 苏玄明急忙叫同窗把他拉回来:“小心别掉下去!别着急,我已派小厮去榜前看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随着不远处,一声又一声激动的欢呼声,百川书院的学子更加坐立难安。 就连最稳重的颜夫子,此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案首出来了!是苏家大郎苏玄明!” 苏玄明的名号实在是响亮,几乎京都大半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因而一看到红岸上的第一是苏玄明,便纷纷传开。 “恭喜兄长!” “恭喜大哥!” 苏玄明很想当众哭一场,但思及自己身为大哥的身份,不得不强忍住泪水和激动的心情,在这儿坐着陪众人一起等待结果。 倒是永昌侯府的小厮们喜笑颜开,一边高呼一边撒喜钱:“我家大郎考中案首!乡亲们同贺!” “恭喜苏家大郎!”拿到喜钱的百姓们心情亦是十分美丽。 苏玄明的考中,就像按下了一个开关,接下来的喜报一个接一个。 “第二名蒋光海!” “第三名苏云亭!” “第四名宋知州!” …… 院试甲科十名全部都被百川书院占据! 来福全茶楼报喜的人一个接一个,那喜钱就好像漫天的雨花,纷纷洒落,路过的百姓们更是将福全茶楼堵的水泄不通! 第215章 更牛逼的顾南夕 不得不说,福全茶楼不愧是京都最火爆的茶楼,等待里面等待的学子众多,只见报喜的人,一个接一个。 整个茶楼成为欢乐的海洋,茶楼的东家准备好笔墨纸砚,好叫这些口中秀才的学子留下墨宝。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秀才,但架不住考中的人多呀!光二楼的一个百川书院就足足有五十人! 一些一大早就来占位的老茶客,见到这么一幕也是咋舌:“这次报喜的人可算是省了事儿,只要来茶楼就能省了好多脚程!” “你们刚才可听见了?我可注意听了,甲科前十全都是百川书院的考生!” 有老茶客好不容易挤到茶楼内,头发散乱,鞋子也丢了一只,但他丝毫顾不得这些,满脸的兴奋。 “我刚才去看榜单了,你猜怎的?百川书院五十名考生全都在榜上!” 其他还在焦急等待结果的考生,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焦急了,这秀才的录取比例也不过百分之一二,百川书院独占五十名额,留给其他人的并不多了。 那茶客跟熟人挤了挤,理好自己杂乱的头发,喝了一口茶水,平稳一下气息,这才继续开口道:“你们猜这最后一名是谁?” “难不成是鹿鸣书院的程公子?” “非也,非也!最后一名竟然是济国公府的李海雨!” “哎哟,我的天!他竟然能考过院试,这属实是我没想到的!” “你们说,这是不是因为他拜永昌侯夫人,所以得到文曲星的庇佑?” “有道理。恰逢永昌侯夫人即将过寿,天上的文曲星不得给夫人一点点面子?这不,百川书院全体过关,就连李海雨也挨了个边。” 有茶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总结道:“所以这第二个贺寿的,竟然是文曲星?!”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本次童生试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每一关都透露着不同寻常,题目越发难,这样就筛掉一大批基础知识不够扎实的考生。 然后恰逢天气极度炎热,又叫不少被看好的学子身体力不支,倒在考场上,被迫退出。 而百川书院的考生却犹如神助一般一路闯关斩将,顺利得不得了! 但是把这一切往永昌侯夫人过寿臣这事儿上一联系,一切就顺理成章! 福全茶楼二楼内,学子们拥抱作一团,相互说着恭喜的话,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颜夫子和苏玄明。 苏玄明的心情和他们一样,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你们都先回去和家人庆贺一番,待三日过后我们再重新聚一聚。” “好的,苏大郎,回头见!”同学们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跑带颠儿地跑出茶楼。 这下子也不再顾及到费钱,坐牛车的坐牛车,搭顺风车的搭顺风车。 “爹爹,阿娘,大哥,二哥,我考中秀才了!” 牛车还没走到家门口,耿家小子忙不迭地跳下牛车,一路狂奔着,嘴里还高声叫嚷着。 “四郎!娘的好四郎!”耿大娘听到声音,连围裙都顾不得摘,推开院门,一把抱起耿家小子,转了好几个圈儿。 耿家小子面红耳赤,周围全是来庆贺的乡亲们,他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耿家四郎可算出息了。以后能免除一个名额的徭役,能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还能每月领粮食!” “关键是还能免除三十亩田的税!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果然还是要读书,读书才有出息!” “你当人人都能读出来?你看一年才有几个秀才,整个京都今年估摸着也就一两百来个秀才。还是耿家祖坟冒青烟了!” 在众人的羡慕称赞声中,耿老汉和耿大娘拥着耿家小子进屋。 耿大娘回头,笑意盈盈对着乡亲们爽朗道:“明儿个家里办酒,你们都来,都来哈!” “耿大娘放心,我们必定要来沾沾喜气的!” 乡亲们也是极有眼色的,知道耿家人一定要先家里人庆祝一下,于是也没多围着人家,想着等到明日办酒的时候,再去问问耿家小子,这读书到底难还是不难? 一进到屋里,耿大娘就往耿家小子手里塞了三炷香:“快给侯夫人拜一拜。多亏了侯夫人,这才保佑你过了院试。” 耿大娘心想,幸亏自己催促那木匠,及时把雕像给做了出来,每日都诚心叩拜。 耿家小子听话地给生祠上了三炷香! 这次能考中,耿家小子只觉得经十分惊险,那题自己只会做一半,剩下一半全是蒙的。 后来自己跟苏家大郎对了对答案,蒙的估摸着也只蒙对了一半,只能说全靠炎热的天气给了助攻。 好些种子选手全败在了炎热的天气下,即便没有晕倒,也导致发挥失常,这才给了自己机会! 等到耿家小子上完香后,耿家大嫂连忙把自己的儿子推了上去,叫儿子也给永昌侯夫人上香:“你也去拜一拜,好叫夫人保佑你聪明,以后也和小叔叔一样考个秀才!” 耿家人其乐融融,只觉得日子越过越好,极有盼头。 同样考中秀才的李海雨却没这么好的待遇。 济国公府内,李海雨的书房前,世子和济国公少夫人各带着一波下人对峙着。 世子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一想到哀哀哭泣的妾室和目露期盼的两个儿子,心肠便硬了下来。 “夫人,海雨既然已经考中秀才,那就把这幅图像转送给两个弟弟们,又有何不可?” 济国公少夫人的眼眶都红了:“不行!我儿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考状元!怎么能止步于一个秀才?” 世子不耐烦:“海雨身为大哥,难道就不能帮扶一下两个弟弟吗?这次你让了步,以后弟弟们也会帮衬你的。” 李海雨对这个父亲是彻底感到失望:“他们想要拜侯夫人,自己去请画像不就可以了,为何偏偏要抢我的?” 世子的目光闪了闪,这不是觉得李海雨的更灵验些么! 世子胡搅蛮缠:“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竟是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济国公少夫人彻底撕破脸,冷吃一声:“不配当爹爹的人,就该下大狱!你怕不是忘了,永昌侯夫人是怎么整治永昌侯的!就算你们把画像拿了去,你觉得依照永昌侯夫人的性子,她能保佑你?保佑你那两个妾室?保佑你那两个儿子?!” 第216章 又有人来送礼? 济国公世子在夫人这里吃了一个大亏,还丢了脸面,不免有些迁怒顾南夕。 要不是顾南夕开了个坏头,自己温顺贤良的夫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泼辣的模样? 济国公世子不想回去面对哭哭啼啼的妾室,也不想去找夫人掰扯,一个人在京都城里闲逛。 城里人来人往,济国公世子拧着眉头,耳边却充斥着百川书院全员中秀才,顾南夕是神仙下凡,文曲星给侯夫人贺寿之类的话语。 “怎么?这整个京都城没了顾南夕,就没其他的八卦了?” 济国公世子愤愤地嘀咕,却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在冲他招手。 济国公世子太无聊了,便上茶楼包间,同他们一叙。 “这是怎么了?愁云惨雾的。你家大郎刚刚考上秀才,怎么不见一丝欣喜之色?”说话之人递给世子一杯冷饮。 世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别提那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他们好的不学,净跟永昌侯府学那些不好的!” 那几人对视几眼,达成一致。 “兄弟,我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现在身上横竖都不超过百两银子。瞧瞧人家顾南夕,被一个老道一下子就骗走一千两!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呀。” 济国公世子默默喝着茶不说话,自打他跟夫人闹翻脸之后,他身上的银子就没超过五十两。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不得不说,顾南夕可真是捞钱的高手!她趁着永昌侯入境那一波赚着不少钱,买了不少房产!可是苦了我,我的那一波赔惨了!” 他的同伴笑道:“看样子,顾南夕花的那一千两,有你赞助的一份!” “照我说,与其让顾南夕这么霍霍,还不如让她把这些钱还给我们!” 济国公世子笑出声:“你们可真会想,这进了自己兜里的钱,哪能还回去?” 那人神神秘秘道:“这不是有一个天赐的好机会吗!顾南夕既然想把自己营造成一个神仙下凡的形象,还搞出一个神仙贺寿,我们还不如利用这次机会……” 那人低着声音,嘀嘀咕咕把计划一一道来。 济国公世子的表情由原来的好笑,不屑转为震惊,再继续转为兴奋和炙热。 “带我一个!” ……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难得大手笔,掏出钱,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为自家三个儿女和其他几个义子共同庆祝。 宴会地点就定在永昌侯的花园内。 清流掩映,树木葱芜,芳草萋萋,百花绽放。 有石头小径四通八达,与错落有致的亭阁,拱桥相连,步步皆是美景。 溪水畔,亭榭间,零零落落地坐着不少学子和家人,夫人们坐于花阴下,居中放着一张高尺许的坐榻。 不远处,戏班子演奏曲子,丝竹管弦,彩袖翩翩,看上去一派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蒋夫人对顾南夕是感激的,不光是为了自家不争气的妹妹,差点成为北境探子一事,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蒋光海。 蒋光海虽然学识扎实,但素来怕热,一到大夏天就十分难熬,若是没有藿香正气水,他估摸着无法坚持正常考试。 “侯夫人,大恩不言谢!往后你说往东,我们蒋家绝对不往西!”蒋夫人性子利落,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只能把一腔感激之情,付诸于酒水之中。 顾南夕:“蒋夫人这话就外道了。光海亦是我的义子,你们蒋家和我们侯府本就是一家人,理当守望相助,何必言谢?” 蒋夫人红了红眼眶,她方才那番话其实是把蒋家放在了下属的位置上,在向侯夫人投诚。 但顾南夕的这番话,却是把两家人摆在同等的位置上,是盟友。 一旁的李夫人见状,连忙打趣道:“侯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可是个庞大的家族,十个义兄弟们,九家人凝成一股绳!我看,在这京都里我们都能横着走!” 陈夫人也跟着凑趣:“你难不成是属螃蟹的?大道不走,偏要横着走?” 李夫人挺挺胸脯,理直气壮道:“我儿子是秀才,我儿子的九个义兄弟们也都是秀才!这次是秀才,以后就是举人,进士,状元!” 这话说得讨喜,其他夫人们笑得乐不可支。 陈夫人又把话题转回到顾南夕身上,拿着一杯酒上前来敬酒。 “侯夫人,我家陈逸轩是个跳脱的性子。我家老妇人对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当个富家翁,为陈家传宗接代。” 陈夫人抹一把眼泪,语气哽咽:“万万没想到,我家逸轩还有这样的大造化!我来之前,我家老夫人再三叮嘱,一定要替她传达感激之情!以后,陈家任由您驱使!” 陈夫人的语气虽谦逊,但也带着一丝骄傲:“我们陈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祖祖辈辈都在这京都扎根,路子也多。” 顾南夕自然是接受了陈夫人的心意。 接下来出面的是宋知州的娘子,这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樱桃小嘴,五官虽不精致,但看上去很喜庆。 她梳着妇人发髻,年纪小,面皮薄,一个小姑娘坐在一群华贵的妇人中,看上去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宋娘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朝顾南夕敬酒:“侯夫人,我替我家郎君敬您一杯。我家郎君亲缘薄,得上天垂怜,能得您关爱,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的亲人!” 这小姑娘不似宋知州那般舌灿如花,反倒看上去很是憨厚。 顾南夕笑得合不拢嘴:“早就听闻宋知州有个青梅竹马的娘子,他却像藏宝一般,把你藏起来,不叫我们瞧见。如今一看,可不是个大宝贝么!” 宋娘子被这番夸赞,脸更红了。 “傻孩子,叫什么侯夫人,你该跟着知州一起喊我干娘才对。” 宋娘子磕磕绊绊地开口:“干,干娘。” “诶!”顾南夕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套在宋娘子手腕上。 “这个镯子虽然不算贵重,但也是我最喜爱的,时常戴在身边,希望你不要嫌弃。” 宋娘子眼睛亮晶晶的,发自内心道:“干娘是神仙下凡神,我能得到干娘赏赐的贴身之物,那肯定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就在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感情突飞猛进之时,有门房来报。 “侯夫人,外面来了个老和尚,说是来给您贺寿的!” 第217章 疯癫和尚 夫人们都看向顾南夕,就连得到信的苏玄明等人也跑过来。 “阿娘,要不我出面去瞧瞧?” 顾南夕也不想出门,但是一想到上次那个老道送的藿香正气水配方,,一时间又有些心动。 穿书这么久,从未享受到过穿书者的福利,随身带的慈母系统又是个扯后腿的家伙,莫非自己要时来运转? “我们一起瞧瞧去。”顾南夕领着诸位夫人,身后还跟着十个少年郎,一起走出门去。 银白的月色倾泻在永昌侯府门口,照得人影清晰可见。 一片寂静中,一个邋遢的老和尚盘腿坐在侯府门前,正对着侯府大门。 老和尚蓬头垢面,麻布衣衫,拖泥又带水,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看似已经有些疯癫。 苏玄明连忙往前跨了两步,挡在顾南夕身体前。 随着众人靠近,老和尚的话语依稀传到众人耳中。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栋梁,绿纱今儿又糊在窗上。”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桥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听清和尚的话,众位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这老和尚说的话却像是诅咒一般,直给众人心头上添堵。 陈夫人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儿子有出息的这一天,正在扬眉吐气,却遇到这么个丧气人,堵在侯府门口,瞬间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把老和尚赶出去。 “好你个老和尚,哪有这般给人贺寿的?快走开,勿要挡道!” 老和尚垂着眼眸,手里盘着一串佛珠,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顾南夕的心像是被重锤击打,这老和尚的话,虽听上去不吉利,但又和原书中的剧情走向相符。 这金碧辉煌的侯府,日后可不就是变得落败不堪? 锦绣堆里长大的苏家郎君们,可不就是命丧黄泉? 还有自己这个异乡客,不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顾南夕强笑着拦住陈夫人,心里直打鼓:“陈夫人莫着急,我们先听听这老和尚还想说些什么。” 陈夫人自然不会违背主人家的意思,语带威胁,恶狠狠盯着老和尚:“都说出家人不可打妄语,老和尚莫要做口孽!” 老和尚没理会陈夫人和顾南夕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诸位大人及郎君。 他先是借着月色打量一下传言中的大周脊梁顾南夕。 顾南夕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清亮,面若桃花,但比起天仙般的样貌,他们最吸引人注意的,反而是周身的气度,稳重如高山,挥斥间指点方遒。 老和尚同顾南夕四目相对,良久之后,老和尚这才从竹制腰包里掏出一个小陶罐。 老和尚站起身,捧着陶罐,颤颤巍巍地走到顾南夕身前:“祝侯夫人与天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苏玄明等人暗暗松口气。 幸亏这老和尚还算有点数,他要是敢在阿娘面前口出狂言,自己一定要将他打出去! 绿梅想要接过老和尚手里的瓦罐,却被老和尚躲开。 顾南夕明白,这是老和尚希望自己亲手接过。 “主子,这瓦罐还需清理一番。”绿眉望着瓦罐脏兮兮的,头皮一阵发麻。 自家主子最爱洁净,每日必沐浴,怎么能受得了这份脏污? 顾南夕长吸一口气,安抚地看了一眼绿梅,这才伸出手去接过瓦罐。 “绿梅!” 绿梅不愧是顾南夕的的左膀右臂,闻言而知雅意,急忙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双手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摆摆手:“不够!” 绿梅气急,这老和尚真当自家主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一个破陶罐,一百两还嫌不够! 但绿梅也知,不能在门口闹起来,丢了侯府的脸面,于是再掏出一张银票。 老和尚依旧是摆手,脸却转到一边去,再也不看绿梅。 绿梅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就连陈夫人,李夫人和宋娘子面上也露出不忿之色。 原以为是个来打秋风的老和尚,没想到,竟然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无赖! 顾南夕扫一眼老和尚,见他虽然衣衫破旧,脸上也是左一块脏污,右一块脏污,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通透而睿智。 顾南夕心中一动,打开小陶罐,只见瓦罐内壁贴着一层层麻布,而在麻布的包裹下是一粒粒金灿灿的种子。 “这是……”顾南夕心中大骇! 这分明是玉米的种子! 玉米原产地在墨西哥,后传遍整个美洲大陆,直到明朝才引进到华夏。 短短百年间,玉米就成为中华夏三大主食之一! 玉米种植不挑环境和土地,产量又高,一亩能收数十石,用处多种多样,能做主食,能制糖,还能喂养牲畜。 在明朝时期,玉米就已经被玩出花来。只可惜明朝时运不济,赶上了小冰期,天灾不断,最严重的陕西地区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种植玉米。 但是在这个世界,大周朝完全有时间和精力推广玉米的种植! 前朝国力强盛,人均粮食占有量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赶上。 就连富裕的大周朝在人均粮食占有量这一块,也远远赶不上前朝! 思及到此,顾南夕把小陶罐小心翼翼地盖上,交给苏玄明,仔细叮嘱:“看好了,一粒子都不能少!” 顾南夕示意绿梅去把自己卧室里的钱夹子拿过来,然后一股脑塞到老和尚怀里。 “我也不知这盒子里究竟有多少钱,但估摸着三千两是有的!您先拿去用,若是还不够,就再来寻我。” “主子!” “阿娘!” “干娘!” “侯夫人!” 众人被顾南夕的反应惊呆了。 且不说满满一盒子的银票,就说那句承诺,不够还有?! 这陶罐里哪怕装的是金子,也不抵这个价呀! 顾南夕来不及向众人解释,目光直钉钉地看看着老和尚:“您可否告诉我,这些种子是从何而来?您那里还有没有?我可以拿钱跟您换!” 第218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老和尚抱过钱匣子,对着顾南夕摇摇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顾南夕痴痴地望着老和尚消失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原本她还以为老和尚还能拿出土豆和红薯,竟然只有一个玉米吗? 看来自己的光环还是不够强大! 苏玄明紧紧抱住瓦陶罐子,胳膊都僵硬了,都不敢松开一下:“阿娘,您为何要对这和尚这般礼遇?” 顾南夕感慨不已:“这哪里是疯癫和尚,分明是神农在世啊!” 本想劝一劝顾南夕的诸位夫人闻言,心头一跳,坊间都传言,说是会有诸路神仙来贺寿。 前有药神和文曲星,今日便有神农了?!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啊! 若是换做自己,即便这疯癫和尚告诉自己他是神农,自己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众人一改对小陶罐的嫌弃,默默离苏玄明远些,这才敢敬畏地打量着小陶罐。不知神农送给永昌侯夫人什么样的礼物,竟让她欣喜若狂至此! 想必一定不是凡间俗物! 虽然是晚间发生的事,但大周朝没设宵禁,夜晚生活丰富得紧。 这一幕自然落入不少人的眼中。 很快,神农给永昌侯夫人祝寿的事,就以福泉茶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听说那神农化作疯癫和尚,送给永昌侯夫人一个小瓦罐。里面的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些神仙可真有趣,不是化成老道就是化成和尚,一个个还邋里邋遢。” 有信仰比较虔诚的茶客横了那人一眼:“你们懂甚?!那神农爬遍山川,尝百草,还能穿一身锦衣华服去?” “上一次一个神药配方就让永昌侯夫人掏出千两来换。这一次永昌侯夫人给了整整一个盒子的银票,这得是多少钱呀!” “你们该想的是,这小陶罐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然比那神药方子还要厉害!” 众说纷纭,有说那小陶罐里面种的是仙草仙花,也有人说里面是源源不断的粮食,还有人说这小陶罐就跟观音菩萨的玉净瓶似的,里面其实装的是玉净瓶里的仙露。 总归,这小陶罐铁定不是凡物! 福全茶楼大堂内,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小账房,你为何笑得这般猥琐?”有相熟的茶客注意到小账房的表情,好奇道。 小账房的嘴角几乎咧到后脑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账房来到一家破庙前,人还没进去,就高声道:“老和尚,分钱!” 小账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从老和尚怀里夺过箱子,打开一看,瞬间被里面的银票和金锭子闪花了眼。 小账房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五官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和尚咳嗽两声,望向小账房的眼神充满遗憾:“小郎君,你救了我一命,那小陶罐,本是用来还你救命之情的。” 这老和尚一路乞讨到京都,恰逢天气炎热,中了暑,倒在这间破庙里。 恰好遇到路过的小账房,随口喂了他一勺藿香正气水,这才把老和尚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老和尚感念小账房的善举和救命之恩,就想将小陶罐里的作物拱手相送,却没想到…… 小账房拿起一个沉沉的金锭子,放到嘴里,用牙齿咬了咬,确定是真的之后,立刻乐开了花。 “你这个老和尚,好不晓事!一个小陶罐,哪比得上这些金银珠宝值钱!你若是真想报答我,这些钱财我分三分之二,你分三分之一!” 小账房当初劝老和尚把小陶罐送给永昌侯夫人,骗来的钱财两人五五分。 可一见到这钱竟然这么多,足以让自己在京都买下一间小院子,小账房心中立刻就不舍得分一半给老和尚了。 老和尚见到小丈夫这财迷的模样,依旧不死心:“小郎君,钱财本是身外物。那小陶罐……” 小账房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说那么许多!我就是一俗人,眼里只有这些钱财!” 老和尚唉声叹气,看着小账房将钱财一分为三,他自己拿走两堆,只留下一堆给老和尚。 走之前,小账房还不忘叮嘱老和尚:“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再也不识得彼此是谁!” 小账房一边蹦哒着,一边哼着曲:“都说顾南夕是大周第一智者,都她他是神仙下凡,她怕是万万没想到,她他当做神农的老和尚只是一个疯癫和尚!那小陶罐,也是我不要之物!哈哈,再聪慧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破庙里的老和尚,听着小账房远去的脚步声和那嚣张的笑声,垂眸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一饮一琢,自有定论。 破庙外,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群和尚匆匆赶来,目光焦急,直到见到破庙里的老和尚安然无,。这才齐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老和尚之事,只要有心人去查,就能查到这一切都是小账房在后面搞的鬼。 湖心亭中,一群人蠢蠢欲动,心痒难耐。 “一个小账房都能从顾南夕那里骗得好几千两银子!可见这就是顾南夕的软肋呀!” “女人就是长头发,长见识短!我绑了那个小账房,从他嘴中得知,那小陶罐就是个普通的小陶罐,里面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种子,长得倒是金灿灿的。” 众人坐立难安,只觉得再浪费时间下去,怕是要错失好几万两! “咳咳!咱们来把天上的神仙分一分,别到时候搞串了,露了馅儿!” “且先说好,这局做的不能太粗糙。别随便拿一些市面上常见的物件,引起顾南夕的怀疑,阻了大家伙的财路!” “好说,好说!” 一群大老爷们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你分一个我分一个,还时不时为了一两个名额争抢起来。 这争的哪里是名额,分明是永昌侯府的家产! 第219章 礼物是泥巴? 得到玉米种子的顾南夕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玉米本就是人工培育的作物,虽然现在的玉米和后世又甜又饱满的玉米完全不一样,但只要一代一代杂交筛选下去,种出后世的玉米不是梦。 可惜的是,玉米的播种期一般在四月末到五月初,即便是夏玉米也是在冬小麦收获后播种,大致在六月份左右。 顾南夕翻了个身,连声叹气,原主怎么不早生几个月?这样刚好能在今年把玉米种子播下去。 今年天气炎热,时间也过了六月,已经不再适合种玉米了。 顾南夕又翻了个身,劝慰自己,能提前几百年发现玉米,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能强求太多! 顾南夕又想起那个小陶罐里面的玉米种子,估摸着也就两三斤的样子,正常而言,一亩地能撒四斤种子,也就是说这一瓦罐的玉米种子只能种上一亩地! 想要将玉米推广到全大周,还需要两三年的功夫。 顾南夕腾一下坐直身体,这小陶罐该储存在哪里比较合适?! 直到天边将白,顾南夕这才模模糊糊地进入到梦乡中。 刚睡着,却被外边的动静吵醒。 只听见侯府门外,锣鼓喧天,整个侯府似乎也为之震动。 嘈杂的人声,几乎要三百六十度包围整个侯府。 顾南夕拧着眉,呼唤绿梅:“绿梅,外边发生何事?” 绿梅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眉梢上挂满了喜意:“主子,外边儿来了一些人,说是要给您贺寿呢!” 顾南夕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聚焦,发出疑问:“今儿个是我的正诞?” 可自己明明记得原主的生日不在这一天呀! 绿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主子,您可是睡迷糊了?” “外面除了贺寿的,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绿梅淡淡开口。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她对京都百姓有热闹必要凑一凑的性子,已经习惯了。 顾南夕打着哈欠,任由绿梅捯饬。 她本不想出门去,只想和自己的高床软枕相亲相爱,可前有藿香正气水和玉米种子,这一次又不知会送出何物来。 颇有一种拆盲盒的感觉,希望能开出珍藏款! 1拾掇好的顾南夕又是高贵美艳的模样。 顾南夕抻着一张笑脸,亲自走出府们。 随着府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外面的人声更加鼎沸起来,就连那鼓点也越发急切。 “愿侯夫人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说话之人是一副工匠打扮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满脸的局促不安,就连这句祝福的话,说得也是磕磕绊绊。 还没等顾南夕开口,全场就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叹息声。 “唉,就这副平凡人的模样,哪里像是神仙的化身?” “神仙嘛,要么是仙风道骨,要么是不似常人。这汉子着实是太老实憨厚了!” “嗨,他当然不是什么神仙的化身!”见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说话之人得意洋洋地报内幕。 “这汉子名叫毕昇,他家境贫寒,从小就去当学徒,本在杭州书肆做雕刻工,专做手工印刷。因极喜欢《孤城传》,这才从杭州来到了咱们京都。” 有人怀疑地看着说话之人:“你怎么了解的这样详细?莫不是在瞎编?” 那人胡子一翘,粗声粗气道:“男子汉,一口唾沫,一口钉!我怎么会说瞎话?!这毕昇来京都,租的就是我家的院子,我如何能不知?” 听到说话之人语气如此肯定,周围的百姓更是兴致缺缺。 “原以为又是神仙下凡来贺寿,原来只是一个小学徒!” “唉,就这副模样,谁会相信他是神仙呀!” 周围的百姓议论声越发大起来也,叫顾南夕和毕昇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抹红晕从毕生的耳朵蔓延到他的整张脸,他何曾经历过被人指指点点的事? 一时间,他的手脚更不知道往哪摆才好。 顾南夕虽然也有点失望,但别人好心来祝寿,也不能给他一个没脸。 于是顾南夕软和下声音给,毕昇一个台阶下:“多谢这位郎君。” 顾南夕冲绿梅使了个颜色,绿梅便提了一个盒子,朝毕生走去。 永昌侯府毕竟是勋贵人家,时常备着一些小礼品作为伴手礼,尤其是顾南夕寿辰将近,总有一些胆子大的百姓会来侯府祝寿。 这些伴手礼虽没有多贵,但也不会让来贺寿的百姓空手而归。 毕昇见状,连连摆手,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绿梅不悦得看着他,这不会又是一个疯癫和尚吧? 毕昇蠕动嘴唇,这才小声小气地说道:“我,我,我有一物要送给侯夫人。” 绿梅心下一咯噔,完蛋,又是一个上门骗钱的家伙! 绿梅快步往回走几步,扯扯顾南夕的衣袖,生怕主子脑子一抽,又散出钱去。 顾南夕失望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心里在暗自尖叫,拆盲盒!拆盲盒!我要拆出隐藏款! 顾南夕笑意融融,语调越发温柔,听得绿梅心中警铃大作:“这位郎君,你有何物要送给我?” 毕昇呼出一口气,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托盘,上面蒙着一层红绸,缓慢地来到顾南夕面前。 顾南夕的眼光越发亮起来,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绿梅上前接过托盘,接过的时候,右手微微把红绸掀开一角,看到托盘里面的物件,本就不好看的脸又瞬间沉下来。 要不是看热闹的人太多,绿梅真想把这一托盘甩到那中年男子的脸上! 这群人真是欺人太甚,他们究竟把自家主子当成什么了? 绿梅气得胸口疼,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见到向来稳重的绿梅露出这番神色,顾南夕不免有些心疼:“这是怎么了?莫生气,莫生气,气生病了无人替!” 一听顾南夕这话,绿梅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掉,自家主子这般好,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绿梅哽咽着:“主子,您看到礼物莫要生气。虽然是一个个小泥块,但刻的也算是精致。” 绿梅绞尽脑汁,寻找这份礼物的优点,这话说的有些亏心,就那一个个小泥块,哪里称得上精致哟! 第220章 你是顾南夕派来的卧底吗?!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顾南夕的心里软成一片,替绿梅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好,无论是什么,我都不生气。” 因为绿梅的反应,顾南夕对这份礼物已经彻底没了期待,只想尽快走个过场,把这事儿圆过去。 顾南夕随意地掀开红绸,看到里面的物件之后,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顾南夕把红绸淡定地把红绸放了下去。 周围一直死死盯着顾南夕一举一动的百姓见状,更是发出大大的叹息。 “果然如此!” “没甚好期待的,没瞧见那绿梅姑娘都被气哭了吗!” “唉,没意思,浪费我的时间!” 本就紧张的毕昇见到顾南夕的反应,更是如被雷击一般呆愣在原地。 自己耗尽毕生所学,辛辛苦苦改良出来的东西,果然如那位大人所说,不值一提! 自己原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能让自己的发明发光在永昌侯夫人手上发光发热,所以才会答应那位大人的提议。 毕生苦笑地垂下眼睑,这一次自己竟然真的要当一名骗子了。 但永昌侯夫人高光亮节,自己如何能骗她钱财! 想到大人叮嘱的,能骗多少就骗多少,毕昇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侯夫人,我只需一百两,不!我只需五十两!” 毕昇耗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要不是为了给那位大人有个交代,他都想白送了。 “不行!”顾南夕这话说得坚定又果决。 绿梅猛地抬起头,自家主子终于清醒一回了! 毕昇的脑袋几乎耷拉到胸口去,整个人如鹌鹑一般缩在原地,越发觉得自己无脸见人。 顾南夕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稳了稳心神,红绸掀开一角,再仔细看了看。 放下,掀开! 放下,再掀开! 放下,再再掀开! 顾南夕反常的举动叫在场所有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永昌侯夫人这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顾南夕再三确定自己看的没有错之后,不顾形象地仰天大笑。 苦了好几年,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这才是主角应该享受的待遇! 而不是一个让自己一路狂奔,去送死的破系统!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绿梅急忙叫人去府医,完蛋了,主子被气疯了! 听到动静的苏玄明兄弟和苏云烟也急忙赶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笑出眼泪的顾南夕。 “阿娘,您还好吧?是不是这礼物不合您心意,您莫生气,您想要什么,我们兄妹三人一定都替您寻来!” 苏云烟见到素来人淡如菊的阿娘癫狂成这个模样,心都要碎了,连忙抱住阿娘的胳膊:“阿娘,您别吓我!” 毕昇则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口气把幕后之人卖了个精光:“侯夫人,您莫生气,这礼物虽然是我做的,背后之人叫我把它送给您……” 话还没说完,就见本来还在叉腰狂笑的顾南夕大步一迈,走到他身前,双手扶起他:“这位郎君,您就不要谦虚了!您就是鲁班在世,您的这份礼物价值连城,我甚是欢喜!区区五十两怎么能够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哈?! 在场的众人彻底蒙圈,听绿梅姑娘的意思,这只不过是一个个小泥块!了怎么在永昌侯夫人嘴里,竟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就连制造者毕昇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侯夫人吹的也太过了! 顾南夕顾不得解释,只想把这个人才拉拢到自己府上:“这位郎君,我听说你叫毕昇?你现在在何处任职,可愿到我们侯府里来当客卿?” 客卿?! 这不是春秋战国时期最流行的客卿制度嘛,现在谁家还有客卿呀?不都是招些人当下属? 客卿和主公的关系,同现在下属和主家的关系,那可完全不一样! 毕昇说不出来有哪不一样,但只知道永昌侯夫人对自己极其看重且尊重! 毕昇的心酸酸胀胀的,恨不得为永昌侯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他嘴笨,只会连连点头:“愿意的,我愿意的!” 其他百姓对这个事情的转折发展,是彻底看不明白了,但他们都知道毕昇凭着这不知道是何物的礼物一飞冲天。 毕昇的房东则是羡慕嫉妒恨,后悔不迭,当初毕昇穷得都要当裤子了,就想用这个东西来抵房租,他自然是没有同意! 如果当初同意了,现在能去永昌侯府当客卿的不就是自己?! 一个同自己一样的,普普通通的小学徒,只通过一送礼一事就一跃成为永昌侯府的客卿,肉眼可见地走上另一条宽阔大道! 这是何等的梦幻!就连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 话本子里能娶公主的,要么是状元,要么是对公主有救命之恩。 即便是得狐妖青睐的书生,那也是要长得极俊秀的。 可这毕毕昇有啥呀?! 众人心里都觉得,自己不比这毕昇强得多! 因为事件的主人公太过接地气,导致这件事瞬间在整个京都引起一阵舆论风暴。 人人都觉得我能行,我能上!于是四处寻摸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想要给顾南夕做贺礼。 倒是一些有识之士,把重点放在毕昇送的贺礼上。 “到底是何物能让永昌侯夫人当众失态?” “能让永昌侯夫人得出鲁班在世的称号,那得是何等精密的工艺?!” 就连毕昇的幕后之人,也被这番变故整得心里直突突。 湖心亭中,众人问他:“到底送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毕昇本就是雕刻工,他说那是用泥土做的雕刻板。我本也没想他会成功,纯粹是让他去打头阵,试试水而已。” “顾南夕竟然这般好骗?”其他人也十分狐疑。 大周朝的印刷工业十分发达,雕版印刷术并不算什么秘密,名义上大周有专门的部门管理印刷业,实际上私人的印刷厂也有很多。 顾南夕的眼界不应该这样短小才对! 不多一会儿,一个人急匆匆地坐船来到湖心亭,指着那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顾南夕派来的卧底?!怎么把活字印刷术送给了她?!” 第221章 都疯了 活字印刷术,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活字印刷术!你休要凭空污蔑人!” 说话之人顾不得被湖水浸湿的衣摆,气喘吁吁,手指不断地颤抖着:“你!你真是个大坑货!你让毕昇去送礼之前,就没好好看过那个礼物到底是何物吗?!” “一个印刷术而已,我瞧它作甚?有这闲功夫,做点什么不好?!” 其他人也开始打圆场:“诸葛兄,莫要生气,区区一个印刷术而已,让给顾南夕就给了。启明兄说的也对,咱们都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看这个印刷术啊!” 被人唤作诸葛兄的男子,吹胡子瞪眼睛:“你们说得轻巧,等你们知道启明到底送出去什么的时候,我看你们是否还能坐得住!” “这活字印刷术到底是何物?” 诸葛的脸色像吃了屎一般,看向启明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活刮了去。 “那毕昇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他把泥土捣成泥胚,再用刻刀刻出阳文字,制成一个个泥活字,需要印刷时,只需要把这一个个小名字排列即可。”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现行的雕版印刷术费时费力,成本还高,这用泥雕刻的字,即便一个字只能用上三两回,那也便宜得很! 关键是这活儿效率极高! 别人每印一页就要雕刻一版,而他这个只需要排列整齐即可! 家里有印刷厂的人有些坐不住:“诸葛兄,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诸葛亮冷笑:“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顾南夕正在大张旗鼓地招聘工人,准备开印刷厂呢!” 在场的毕竟都不是笨人,很快联想到其他方面。 “这样一来,百川书院不就又能扩招了?!本来受制于《五三》不能大规模印刷,所以科举突击班人数很少。这一旦有了活字印刷术,还不是想印多少就有多少!” “要是顾南夕心思再歹毒一点,把秘籍在大周大规模铺开,其他考生不跟着她的节奏走,科举会愈发艰难!” 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以后科举估计会卷得更厉害! 那些被各家视作珍藏的文物古籍,只要顾南夕愿意,就能瞬间人手一本。 印刷成本降低,效率提高,就意味着获得知识的成本降低,辐射面扩大。 这天,或许真的要变了! 启明兄脸色变得煞白,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指天发誓:“我真的不是顾南夕的人!我要是卧底,为何不偷偷给她?” “毕昇是你家书肆的雇工,一切有迹可循,你要是偷偷给了,只会引起大家的怀疑,所以才故意这样过明路!” 启明兄百口莫辩,哭丧着一张脸:“我哪里知道这些?书肆的掌柜只说毕昇爱玩泥巴,也没说他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啊!” 湖心亭里,争论不休,而活字印刷术的出现,则在京都从上到下掀起了一场地震。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乐得见书本价格下降,一套四书五经,没一个十几两银子根本就买不下来。 这要是永昌侯夫人的印刷厂大规模开工,依照她的性子,不得打下来一半的价格?!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讨论得唾沫横飞,似乎可以预见,日后人人都能出口成章的未来!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就连鲁班也来为她贺寿了!” “咦,不是说那毕昇只是个小学徒,从杭州书肆来京都的吗?” “你懂什么?这毕昇一定是得了鲁班的点拨,这才做出活字印刷术,你没听他说吗,他背后有人!” “我也是这般觉得,就连我也能看到活字印刷术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前景,哪怕自己不办厂,把这事儿上交给朝廷,那也能获得一个爵位的。什么人能把这样好的东西白白送出去?” “那铁定只有神仙呀!只有神仙才不在乎这些功名,只有神仙才会把这些拱手相送!” “哎哟,幸亏永昌侯夫人托生在我们大周,这要是落到北境去,不敢想哟!” 书肆的老板,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也对这个印刷厂十分期待。 世间本不缺天才,但有很多天才迫于家境和见识,没有出头日。 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一些资源,说不定平民里也能出一个五岁成诗,少年当宰相的晏殊! 永昌侯府内,众人也是对顾南夕频频表达钦佩之意。 绿梅更是贴心得不得了。 “哎哟,主子您快坐下,这点事怎么能劳烦您来动?” 顾南夕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帕子,任由绿梅打湿帕子,像是擦什么珍贵易碎的瓷器一般,擦拭着她的手指。 要不是出恭需要自己亲自出,绿梅恐怕连出恭也要替她去! “绿梅啊,你家主子还没懒到这个程度。” 绿梅不赞同地飞了顾南夕一眼:“主子,您来这世上走一遭,已经是遭了大罪了!这点小事,怎么还能劳烦你亲自动手!” 顾南夕心里一咯噔,难不成绿梅知道自己是穿书者? 顾南夕打量绿眉的神色,见她脸上只有狂热的崇拜,并没有什么忌惮和惧怕,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随即心里也一阵酸涩,可不呗,穿到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偶尔打开府们,收个礼物。 可遭老罪了! 绿梅还在絮絮叨叨:“印刷厂一事,已经被大郎君和小娘子接手过去。他们说,叫您放心,他们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贴贴!”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这不,三个孩儿出息了,终于知道干事儿了! 顾南夕大字一摊,心安理得地享受绿梅的贴心服务。 殊不知她脑海里的慈母系统代码都快全乱掉了。 慈母系统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何要绑定顾南夕?! 瞧瞧,本该在杭州书院悲惨死去的毕昇,一跃成为永昌侯府的客卿! 虽然已经被发明出来,但却没有得到广泛推广的活字印刷术,不出一个月就能在京都大放异彩! 原本应该被小帐房煮熟吃的玉米粒,现在也好端端地藏在顾南夕的私库里! 疯了,这个大周朝真的是要疯了! 第222章 撑死胆大的! 毕昇为了报答顾南夕,把自己在杭州书肆的老师傅们全都给挖了过来。 印刷厂的筹办事宜进行得十分顺利,技术人员全部到岗,就差一些卖力气的工作岗位需要雇人。 苏玄明和苏云烟一致认为,既然他们的书院叫百川书院,饭店叫百味饭店,那这个厂也应该叫百花印刷厂! 一是希望印刷厂出版的书籍如百花一般齐放,二是因为坊间都传言,这活字印刷术是鲁班点拨毕昇,特意送给永昌侯夫人的。 苏云烟本想取名百神印刷厂,但被苏玄明拒绝了,因为这个名头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双方一讨论,决定还是百花合适,用花代神。 在百花印刷厂筹备期间,不是没有人眼红。 例如大周朝专管印刷业的书局,就十分想要得到活字印刷术,降低自己的成本,特意去皇宫里磨一磨年轻皇帝。 谁知道年轻皇帝回了一句:“那是神仙给永昌侯夫人的贺礼,你要想白拿,你自己个儿谈去,反正我是不去。” 书局不得不歇了想白拿的心思,寻思着,等永昌侯夫人过完寿再出面,去和她谈一谈合作的事宜。 福全茶楼内,一个个茶客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个小商贩打扮的男子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豁了口的碗:“这是我家祖传的神碗……”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过的宋大唾了一口:“这碗明明是你从泥里挖的,你还想用这个去骗永昌侯夫人?!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就是!你被金钱蒙住了双眼!连这种事也能做出来!忒丢人!” “这小子,上一次还把纺织局淘汰的残次品,高价卖给了他的好兄弟,差点没把人家坑得倾家荡产!” 众人的唾骂声叫小商贩无地自容,掩面而去。 骂走了小商贩,其他人依旧是人心浮动。 毕昇的经历实在是太传奇,谁会不想和他一样,一飞冲天呢? 只是众人终究没他那般有勇气,敢去叩永昌侯府的大门,只想再观察观察。 恰在这时,一道兴奋又带着急切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快去瞧热闹去,又有人去送礼去了!”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在聊天,丢下铜钱便一溜烟儿的地往永城侯府门口跑,若是跑得慢了,怕是挤都挤不进去。 永昌侯府门口,一名年过二十,身姿妖娆,肤白如雪,五官精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流转间尽显女人的妩媚。 有人认出这名女子,惊呼:“咦,这不是东家巷里的美颜娘?” “就是那位和离后,回娘家住的美颜娘?” “正是她!” 这位美颜娘也是位传奇的人物,她爹爹是种花匠,她娘开了一个豆腐摊,她上有四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 她娘年轻时就有豆腐西施的称号,美颜娘的姐姐们和弟弟都继承了阿娘的美貌,是东家巷里数一数二的好看的人家。 偏偏这美颜娘又黑又瘦,好像是抱养的,一点也没继承阿娘的美貌。 她定结婚的早,夫家原以为女大十八变,美颜娘会越长越漂亮,没想到美颜娘到了二十岁,还是这副模样,她家夫郎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便同美颜娘和离了。 回娘家后的美颜娘,在娘家足不出户整整两年。 等再次出门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出落得比他阿娘更要美艳,甚至把她那四个姐姐也都压了下去! 美颜娘习惯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丝毫没将众人的打量放在心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侯府门口,直到那道大门缓缓打开,从里缓缓走出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美颜娘屈膝行礼,娇娇柔柔道:“美颜良恭贺侯夫人,祝侯夫人青春永驻,美貌长存!” 顾南夕一见,这次来贺寿的是个大美人儿,心下越发欢喜,急忙叫美颜娘起身。 美颜娘也是个爽弱的性子,她开门见山地把这次准备的寿礼递上来。 顾南夕打开一看,竟是一整套的化妆用品! 美颜娘亲生轻声轻气地解释:“时下夫人们都喜爱用铅粉,但我觉着铅粉颜色太过寡白,于是研发出这个玉女桃花粉。” 美颜娘一点儿也不藏私,把玉女桃花粉的配方全说了出来。 “十两益母草灰,加入二两锻石膏,二两滑石,二两蚌粉,一钱胭脂再加上壳麝调配而成。其中壳麝并不研碎,掺入粉中,只是和粉一同藏于罐内,取其香味。” 这玉面桃花粉因为加了胭脂的缘故,有些微粉色。 绿梅用指腹轻轻蘸了一点,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发现这粉微微泛红,涂上去之后状如桃花,比寡淡的铅粉更显气色。 美颜娘显然对这个粉也是极其满意的:“常用这粉,能除去粉刺,能祛斑,令肌肤光彩肤色,粉嫩如桃花,当然以侯夫人的姿容,目前用不上这些。” 顾南夕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心道女人保养要趁早,这副身体得天独厚,但也经不住各种磋磨! 以前她经常不施粉的原因,是铅粉抹了对身体不好。 但这玉面桃花粉,带了一些药妆的性质,对皮肤不会有损伤,自然是可以长期使用的! 美颜娘还在向顾南夕介绍套餐里的其他用品:“这个是眉笔和花粉。” 现今女娘们化妆时常使用的是一种青黑色的颜料,名为黛。 美颜娘的眉笔不用黛,而是用墨,相对于黛而言,墨的染色能力更强,牢固而且持久。 至于花粉,则是加了玫瑰,素馨等花朵的汁液而制成的。 一直以来香粉都是用的铅粉,但美颜娘这次也用了其他的粉代替铅粉。 美颜娘怕顾南夕眼界高,瞧不上她的化妆品套餐,便以身说法:“我以前平平凡凡,相貌普通,吃够了苦头,苦心经营技艺之后,才有了我的今日!” 美颜娘把视线投向绿梅,语气里满是蛊惑:“绿梅姑娘,你可愿意试一试?” 绿梅看了看美颜娘,初看时,只觉得惊为天人,只靠近仔细一瞧,还是能从脸上看出化妆的痕迹,不免心中一动。 “劳烦美颜娘!” 美颜娘带着绿眉走到门房,隔绝众人的视线,一顿捣鼓之后,从门房里出来的绿梅震惊众人! 明明还是那一身装扮,明明还是那个五官,却美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大变活人的技艺,叫众人直抽冷气:“这是花神娘娘下凡来贺寿了!” 第223章 送礼不要卷!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顾南夕瞬间就被这套化妆品打动了! 美颜娘提议,想要和顾南夕合伙开妆粉店,她以技术入股。 顾南夕自然不会拒绝,爽快地看答应了,并把这事交给了苏云烟。 这些都是两人私谈的,结果在吃瓜群众眼里那就是,美颜娘得花神指点,改头换面,然后把这项手艺送给了永昌侯夫人。 福全茶楼里也是炸开了锅。 “听说美颜娘的前夫家,全都后悔死了,不光痛失一美娇娘,还错过了搭上永昌侯府的机会!” “活该!当初他美颜娘的夫君只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全家靠着美颜娘的嫁妆过活,结果他一朝考上秀才,就翻脸不认人,嫌弃美颜娘相貌粗鄙。早干啥去了?用美颜娘的钱的时候,怎么不嫌人家?” “美颜娘性格虽刚强,但也是个心善的,心眼儿正!老天爷不会亏待老实人!这不,她就得了花神娘娘的指点,不仅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而且还搭上了侯府的富贵!” 有些人心里不太得劲儿,慢了毕昇一步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一个美颜娘捷足先登! 宋大扫一眼众人,就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先到先得!你们且瞧着,随着送礼的人越来越多,越到后头恐怕难度越大!” 宋大的话虽然不大好听,但确实是实话。 一些想待价而沽的人,心思不仅动摇起来。 随后事情的走势也正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每天都有人去给永昌侯夫人贺寿送礼! “有僧人送给永昌侯夫人牙刷和牙膏!” 前朝时候就有僧人使用沉香,冰片和檀香制成名贵的牙膏,但因为价格昂贵,并未在普通群众中普及。 等到大周朝的时候,普通人使用的是树枝刷牙,但其实这样对牙齿也有损害,且清洁不到位。 “这次僧人送的是刷牙子,用竹木做柄,一头植上马尾!还把牙粉做成了胶状,形成牙膏,据说成本很低廉,有希望普及到家家户户!” “永昌侯夫人闻言大喜,立马给僧人所在的寺庙捐了大笔的香油钱!” 这下子,茶客们彻底坐不住了,纷纷跑回家去,把早就搜罗好的稀奇物件捧到侯府,请永昌侯夫人收下。 “侯夫人,这是太岁,放入水中,能不断生长!喝了太岁水能百病全消!” “侯夫人,此物名为水运仪象台。集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于一身,能观天象!” 顾南夕被这个天文装置吸引住,上前细细打量,只见里面竟然还运用了齿轮转运和机械原理! 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水运仪象台不就是原世界宋朝时期出现的水平最高的天文仪器,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 顾南夕咋舌,牛逼了! 自己简单过一次生日,竟然炸出来这么多发明! 顾南夕出手大方,尤其是对于这些有利于科学技术技术发展,提高生活质量的发明,自然不会抠搜。 众人送礼得到了正向反馈,更是热情高涨!只觉得顾南夕慧眼识珠,是人生难得的知己! 但在湖心亭内的众人,神色却十分不好看。 “我们还在等着造势,谁知道这顾南夕竟然是个不挑食的,别人说是神仙送礼,她就信了!” 说话的人一脸郁闷,他还在寻思怎么能把自己雇的人营造成神仙的模样,好叫顾南夕相信。 没想到,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只把礼物往门口一送,顾南夕就收下了! 有人公正地回道:“倒不是顾南夕好骗,只是他们送的礼确实是有可取之处!” 美妆套餐,牙膏,牙刷都是可以大批量生产的,往外卖出去,总能收回成本。 就连的天象仪,也是能通过这物同钦天监搭上关系。 顾南夕虽然花钱花得多,但确实没有一物是白买的,除了那个疯癫和尚的小陶罐! 有人紧蹙着眉头,低声呢喃:“这送礼之风越发大了,眼见着礼物一样比一样贵重。咱们可先说好,不要太卷!” “那是自然!我们本为一体,何必相互内卷?” “哼,惯着她!我还能费尽心思去给顾南夕寻寿礼?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只为了骗钱,又不是真贺寿,当然不内卷!” 众人说得义正言辞,眼神语气颇为不屑,可走出湖心亭后,一个个步履匆匆,打算回去把准备的贺礼再筛一筛! 他们跟顾南夕没什么交情,但是跟银子也没有仇啊! 其中有一个大人匆匆来到一个草庐前,催促道:“你研究出烟花没?!速度可得快点,现在送礼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本这个烟花能卖上好几千两,再拖下去怕是百两也卖不出去!” 一个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头发乱糟糟如鸡窝的老道,推开门走出来,一双眼睛如死鱼眼一般,有气无力道:“别催了,别催了,正在做着呢。这事儿危险得紧!” 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目露威胁:“你当我好糊弄?这事儿有什么危险的?前朝已经有烟花,只让你们在上面略作改良而已!” 老道的背佝偻了几分,莫名有些心虚。 那位大人还在喋喋不休:“你们可不要忘了,你们在市面上招摇撞骗,还险些骗到了军营里头!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压入大牢!”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大人哼哼几句:“办完这件事之后,你我恩情两消。你莫要对外说认识我!” 老道一时良心发现,搓搓手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大人冷声打断。 “再给你三日,你一定要把你口中说的,能拿在手中点燃的长筒烟花给研制出来,然后送给永昌侯夫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三日后你直接送过去就是,不用给我过目。” 老道顿时傻了眼,张口想再解释解释,却见了大人像躲避蛇蝎一般,粗溜粗溜下了山去。 “师傅,咱们可怎么办呀?要不逃吧?”小道士愁眉苦脸。 老道望着屋子里摆好的长筒物件,叹气,其实东西早就研制好了,但他一直没敢交给那位大人。 因为事情出了些纰漏…… 哎哟,这可怎么办? 那位永昌侯夫人可不像这位大人这样好糊弄! 第224章 不一样的烟火 无论老道是如何忐忑不安,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日阳光明媚,京都热闹非凡,行人接踵摩肩。 街道两旁满是食物的香气和商贩的叫卖声。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道长,大清晨适合来一碗姜蜜水,上好的老姜,新采的蜂蜜!” “道长,要不要尝一份梅花汤饼?理气和胃,清肺止痛!” 小道士馋得直咽口水,老道长却是对两旁各种各样的美食看都不看一眼,闷着头,蹙着眉,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永昌侯府门口走去。 “师父,咱们还是跑吧!”小道士见自己师父心神不宁的模样,一颗心也是上蹿下跳,直打突突,再也顾不得这些美食。 自家师傅对火药一事极其兴趣,花光家财,就是想研制出能让他名震天下的火药。 为了骗取银子,他还对京都大营的李将军说,他要练的是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新式武器。 李将军自然是不信他,把师徒二人赶了出去,奈何他们一路上骗人骗得太多,被人告上了衙门。 好在,有那位大人出手相救,这才没牢狱坐穿! 可惜,那位大人也不是良善之人,救他们的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去骗永昌侯夫人! 哎哟喂,师傅随口胡诌的东西,那位大人竟是当了真! 这不,师徒二人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苦心研制,终于研制出现在的火药! 但上后山试了一次之后,实验结果直叫师徒二人心头发凉。 这东西跟师傅许诺的用手拿着放烟花,可相差太远了! 那位大人想要看到的是方便携带的烟花,好庆祝永昌侯夫人的寿辰。 可是这东西…… 无论老道长和小道士再怎么磨蹭,他们终究还是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硬着头皮叩响那道大门。 门房打着哈欠前来询问:“请问是哪位神仙下来贺寿?” 不是门房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只是这短短几日,门房就已经见识到了天上各种各样的神仙。 有许多神仙,甚至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门房暗自感慨,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门房了。 老道是被这么一问,卡壳了半天,支支吾吾憋出一个:“太上老君……” 门房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太上老君最会炼丹,莫非这次是要送上来长生不老的丹药? 谁知,老道是过了半响才说出下半句:“座下的童子……” 门房的眼睛灰暗了下去,随即有些狐疑,还有这么老的童子? 不过神仙的喜好,哪能是凡人所能琢磨出来的? 门房谨记自己的职责,连忙前去主院禀告。 在这儿等待的时候,老道士心里告诉自己,赶紧跑吧,再不跑,怕不是要被人坐实骗子的名声! 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折磨中,府门再次被打开。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侯夫人身上,反射出五彩的流光。 好似侯夫人乘着彩霞而来,这一幕更是将小道士看得两股战战。 自己和师傅真的要欺骗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吗?能骗过去吗? “听说你们要送的是烟花?”苏云烟最爱看烟火,每当元宵节花灯会,皇宫内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会。 璀璨的烟花冲上云霄,在黑夜里炸开一朵朵璀璨耀眼的花火,格外令人目眩神怡。 听门房说,这老道士送来的是长杆一样的烟花,用手举着就能放。 这可太有意思了! 苏云烟抿嘴笑,两颊的酒窝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以前看烟花,自己都是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去。 这次居然能自己尝试放烟花,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老道士紧紧抱住胸前用青色麻布包裹着的长条物,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此时他在天人交战,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道士的底子也被人掀出来。 “咦,这不是被那屠夫告到衙门去的骗子吗?” “对,就是他!他们师徒二人还想骗到李将军头上,被赶了出来。” “真是邪了门,他们怎么没被关起来,居然又来这里招摇撞骗?” “胆子忒大了,居然骗到永昌侯夫人头上去!” 顾南夕见小道士早已害怕得浑身打摆子,老道士又像一张蚌壳似的,咬死不开口,偏偏自家傻闺女对老道士怀里的烟花极其感兴趣。 于是顾南夕开口,打破这份沉寂:“道长,您怀里的可是要送给我的贺礼?” 老道士微微点头,神色复杂。 顾南夕继续问:“这烟花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老道士,垂着头不吭声,抱住胸前之物的手指几乎要蹦出青筋。 顾南夕没办法,只好提示道:“是否更加艳丽?” 老道士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没有。” 顾南夕脑瓜子一转:“难道是更加安全?” 都能用手拿着了,那铁定会更安全些! 一听到这个问题,老道是双膝一软,竟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没,没,没有!” 顾南夕感到头疼,给了两个台阶,人家都不下,自己还能找出什么个理由? “那这物有何神奇之处?若是没有,也没关系,办寿宴之前举办一场烟花盛宴,寓意也是极好的。” 老道士更加抖如筛糠,一想到那一日,当着京都众多勋贵之家的面,自己研发的长筒烟火被点燃…… 老道士感到浑身凉飕飕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届时,怕不是连道观都要受连累…… 思及至此,老道士再也不敢隐瞒下去,只是那位大人或许还在暗处看着,他也不敢得罪。 “侯夫人,我们还不如找个地方试一试这烟火?” 老道长补充一句:“最好是个开阔无人的场地。” “行,好主意!”苏云烟连连赞同! 虽然白日里看烟花没有夜里来的漂亮,但白日里更安全些,说不定自己还能上手试一试。 见苏云烟这么有兴致,顾南夕当然是如她的意。 一行人乘坐着马车来到京郊。 老道士自然不敢让其他人上手试,于是他自己解开布条,拿出长筒,对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砰的一下! 随着一声惊雷,炙热的火焰如火龙一般,咆哮而出! 第225章 苏云亭:我的!都是我的! 大树熊熊燃烧起来,扑面而来的热意叫众人呆愣在原地。 苏云烟的嘴角抽搐:“这跟我想象的烟花,有点不一样。” 苏玄明则皱着眉:“这物件可不能允许在京都城内放!京都房屋多为木质结构,这一管子下去,怕不是要引起连片的大火。” 苏云亭则搂住老道士,笑靥如花:“道长!这物甚合我心意!您在何处道馆挂单?何不如跟着我干?” 苏云亭的心里火热热的,有了这神器,自己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不说别的,就说春耕之前要烧杂草,这不比慢慢放火来得快? 要说最震惊的,当然是顾南夕! 妈耶,这不就是火枪的雏形吗?! 老道士的心神全放在顾南夕身上,见她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地忐忑起来。 “我以巨竹为筒,内安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远闻百五十余步。” 见顾南夕不为所动,老道是绞尽脑汁,自卖自夸:“我还找到了火药的最佳配比!” 现在火药的配比是没有固定的,全靠手艺人的经验,有些配比则是父传子,不会往外传。 老道士愿意献出火药配方,也称得上是有诚意。 顾南夕接过微微发热的竹杆火枪,这才发射了一次,这竹筒就有一点点开裂的迹象:“你这竹杆火枪不扛用啊。” 见顾南夕一针见血,老道士垂下头,自暴自弃道:“是的,也就能发射个三四回,再用下去可能会炸膛。” 顾南夕提议:“何不如把竹子换成铁器?” 老道士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回道:“那样耗费太过!而且只是一个烟花而已,没必要。” 顾南夕意有所指:“谁说只是用来看烟花的?” 老道士还没明白过来,苏云亭却是心领神会了。 苏云亭接过竹杆火枪,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后,遗憾地摇摇头:“阿娘,这玩意儿不行。即便换成铁质的,上了战场,顶多靠着声响,吓一下敌人。” 顾南夕望向苏云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苏云亭一改往日没正形的模样,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个近距离或许有点用,但距离远了,准头不够。况且它没有续航能力,射完一次,装填太过麻烦。遇上阴雨天,更是个鸡肋!” 苏云亭的一番话,好似一盆凉水,把顾南夕从头淋到脚。 是的,科学技术水平的发展,向来不是靠某一样物件的凭空出现,而是多方联动的。 现在的冶金水平不行,所以无法设计出后世那样的火枪大炮。 但是,大周朝如今无论是科技还是经济,都走在世界前列,尤其是火药这一块,不利用好这巨大的优势,顾南夕枉为穿书者!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老道士也明白过来,永昌侯夫人这是想要把火药运用在战场上:“要不,我把里面的沙子,改为瓷碎片或者是铁钉?” 苏云亭摇头:“这还是没有解决我刚才说的那几个缺陷!” 顾南夕:“云亭,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云亭歪了歪头。只感觉脑子里的想法多得都快要冒出来。 “既然没有办法解决准头的事,我们还不如做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这长杆枪虽然没有办法提升威力,但用火药做推力,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 “我们可以做毒气弹,里面填充一些毒药!” “还可以做火炮,比这个长杆火枪更大,直接大范围地射击,就像投石机那样!” 苏云亭只觉得自己的嘴根本跟不上自己的思路,急得抓住老道士,就想往回府。 “道长,你就跟着我干吧!我阿娘给了我一千两的启动资金,我到现在还没用过呢!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干,这一千两全给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老道长本来想事了后拂袖而去,但听到这一千两,这双脚竟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忙不迭地跟上苏云亭! 两人顾不得其他,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经验和想法。 等到马车绝尘而去,留在原地的顾南夕等人这才反应过来,马车被苏云亭和老道长驾走了,他们怎么回府呀? 苏云烟撅着嘴,嘟囔着:“二哥可真是的!一旦对某件事感兴趣,就会一头扎进去,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苏玄明笑了笑,只心疼地看着顾南夕:“阿娘,您要不在原地等着?我先回城里去,再叫上马车来接你和妹妹。” 顾南夕瞅了一眼天色,不想到傍晚时分,还待在荒郊野地里,便拒绝了:“无事,我们一行人慢悠悠往回走,反正也不远。” 苏云烟自告奋勇:“阿娘,您要是累了,我来背您!” 顾南夕摸摸苏云烟的脑袋,欣慰不已,果然还是小棉袄贴心呀! 一群人一边走一边唠,倒也是悠闲得很。 路过一片草地时,苏玄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阿娘,你可还记得这里?” 顾南夕瞥了一眼,能不记得吗?这不就是苏玄明挨打的那地方! 重游故地,苏玄明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自怨自艾,也不再怀疑自己,他的身旁除了阿娘和弟弟妹妹,还有诸多义兄弟和书院的学子! 小三元的称号更是证明了他苏玄明并不是草包一个! “阿娘,终有一日,我会扶摇直上三千里!成为阿娘和弟弟妹妹们的依靠!” 顾南夕也是感触颇深,当日看苏学明就像看自己不成器的学生。 现在在看苏玄明,则多了一份家人的牵绊。 倒是苏云烟趁机开口:“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当你当了大官之后,会把我补贴给百川书院的银子加倍还给我吗?” 暴击! 因为百川书院收费便宜,还包一日三餐,所以书院一直都在亏本运营。 毕竟名声再大,那也不能换成银子! 苏玄明不好意思继续朝阿娘伸手要钱,全靠苏云烟倒贴钱办食堂,这才免得书院学子日日啃野菜馒头。 见苏玄明嗫嗫,不知道如何回答,苏云烟叹气,她就知道,这个家里终究要靠自己支撑起来。 两个哥哥们惯会花钱,阿娘也视金钱为粪土,只能自己多辛劳些,免得叫他们手里没钱花。 第226章 手快有,手慢无 迫于经济压力,苏云烟一回到永昌侯府就开始扒拉算盘珠子,盘点自己名下的产业。 目前为止,自己收入的最大源头是那两家百川味饭店,新开的温泉澡堂也过了赔本运营期,开始盈利。 和美颜娘合伙的妆粉店,也即将开业。 苏云烟柳眉紧蹙,稚嫩的桃花面上竟有一丝丝威严。 苏云烟暗道,开业之前再用花神娘娘贺寿的名头,给妆粉店打一波广告。 当日绿梅大变活人,再加上美颜娘的现身说法,想必夫人小姐们对这个妆粉店会趋之若鹜! 还有那百花印刷厂,印刷的第一批书籍就定为《孤城传》和《鲁班书》! 苏云烟的眸光闪烁,既然这活字印刷术是鲁班所赠,那么鲁班一定不会介意,自己用他的《鲁班书》打响印刷厂的名声! 这本书是一本关于土木建筑类的奇书,据传是一本被诅咒过的书。 传说中,鲁班出远门工作,家中留下新婚的妻子和父母,鲁班心中对妻子十分不舍,于是用高超的技艺做了一只会飞的木鸢,往返于家中和工作地点。 久而久之,鲁班的妻子怀孕了,但却被鲁班的父母认为是出轨,不得以,妻子只好如实告知。 鲁父十分好奇,乘坐木鸢去吴国,却被吴国人当作妖怪打死。 妻子也好奇,乘坐木鸢去找鲁班,却在途中发动,羊水破了木鸢的法术,从空中掉落,一尸两命。 在所有的传言中,《鲁班书》又被称作“缺一门”,以前人人对之避如蛇蝎,现今大家伙儿对其好奇,但却遍寻不得。 苏云烟靠在玫瑰椅上,手指轻敲着书桌,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主意。 如果到时候客人们对《鲁班书》仍有顾虑,那自己就派人放出流言,就说这书是鲁班送给阿娘的贺礼,肯定已经去掉了上面的诅咒! 这样既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又极具有话题度,到时候印刷厂生意想不火爆都难! 苏云烟弯起嘴角,却见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问好声:“拜见侯夫人。” 苏云烟连忙跳起来,脸上哪还有方才的算计,分明又是娇娇俏俏的小女郎! “阿娘,您怎么来了?” 顾南夕推开房门,见苏云烟一切如常,这才轻轻松口气,示意身后的绿梅把一碗莲子羹端过来。 “你一回府,竟是连晚膳都没用,就跑到了院子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苏云烟被亲娘这么一关怀,心里边儿乐得直冒泡:“本来是有点事儿的,不过现在全解决了。” “什么事?” 对顾南夕,苏云烟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老老实实道:“大哥开书院赔钱,二哥眼瞅着又会掉进火器的那个销金窟。” 苏语烟重重叹了口气,话语里尽是忧虑:“阿娘的寿辰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想必送礼之人络绎不绝!这也是要花钱的事儿。府里的那一位又靠不住,他不从府里划了银子就不错了!”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鼻子,以往总说苏玄明和苏云亭花钱大手大脚,可自己过一次生日,已经撒出去最起码有五千两银子! 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往外撒,顾南夕也不确定呀。 可是,要让顾南夕眼睁睁瞅着那些跨时代的发明泯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顾南夕又于心不忍…… 苏云烟埋头吃着顾南夕端过来的爱心莲子羹,并没有注意到顾南夕脸上不自在的神色。 “虽然说阿娘的家底丰厚,但也扛不住这样花!以前阿娘总告诉我,坐吃山空,所以我这不想着如何把生意再扩大一下,好给府里开源!” 这话说的,叫顾南夕更加坐立难安。 偌大的一个侯府,生活的重担竟然压在一个十来岁女郎的肩膀上! 自己继续躺着摆烂,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顾南夕难得的自我反省了一秒钟。 苏云烟吃完莲子羹,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阿娘,这些话您听过就算了,莫要往心里去,总归我们当儿女的,不能让你老无所依!我已经想到法子,到时候定会让我们侯府的产业蒸蒸日上!” “真的?” 苏云烟重重点头,只要脸皮够厚,蹭一蹭诸位神仙的名头,何愁事情不成?! 这一场神仙贺寿,给了苏云烟诸多灵感,只觉得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银子解决的! 如果不能解决,那就加钱! 顾南夕可不知道苏云烟的三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看见苏云烟表情如此笃定,便放下心来。 顾南夕嘱咐苏云烟早点休息后,便带着绿梅回自己的院中去了。 一路上,月色清亮,即便不打着灯笼,众人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顾南夕回想起,近日的自己所作所为,花销确实是大了些。 “绿梅,下次有人来贺寿,你提醒着我点。” 绿眉的表情心疼又无奈:“主子,我提醒过了。” 顾南夕想到绿梅拽了自己好几次衣袖,不免有些心虚:“那我们定个额度。以后钱匣子里的钱不能超过两千两!” “这些钱花光了,我们就不再往外掏了!” 绿眉自然是拍掌称赞:“主子英明,就按照您所说的!” 绿梅为了防止顾南夕后悔,一回到主院,就把钱匣子里多余的钱给拿了出去。 一想到顾南夕动不动就把整个钱匣子送出去,绿梅又把那两千两分散在四个钱匣子里,每个钱匣子装五百两。 这样,即便主子性情上头,说送钱匣子,也顶多送出五百两去! 做完这一切,绿梅才稍稍放下心来。 京都无秘密,而这件事自然也是被传了出去。 福全茶楼内,气氛变得越来越火热。 除了一些相熟的老茶客,其他的人的目光都像是防贼一般防着别人。 “听说了吗?” “听说了!” 众人似乎在打着什么也哑谜,但彼此都心领神会。 “手快有,手慢无!” 此话一出,整个福泉茶楼大堂的茶课,一下子走出去大半! 宋大端起来的茶水还没送到嘴边,见状只能笑着摇头。 福全茶楼2楼包间内的某些人,自然也是心急难耐,再也顾不得其他! 第227章 拉皇帝入伙 前一晚,顾南夕睡觉前还对自己念了三遍,要节省花钱。 第二天,当有人扣门送礼时,顾南夕就啪啪打脸了! 面对绿梅【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顾南夕百口莫辩,又略带心虚。 自己今天随口一句拿钱匣子,就花掉了四分之一的预算! 可是,这不能怪自己呀! 毕竟对方送的可是指南针唉! 战国时期,其实就有人发现了磁铁吸石的秘密,并根据这个特性制造了司南之勺。 但这种司南,指向并不十分准确,有时会出现杂乱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 直到大周朝,普通百姓依旧是根据天象指导方向,分辨方向。 但这一次送礼之人,据说是从《梦溪笔谈》中得到启发,使用浮针之法制作出的针盘,即便在茫茫大海上也能准确指示出方位! 当时顾南夕一听,整个人就激动得不得了! 这种针盘,不就是航海必备品吗?! 有了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迷路了! 顾南夕讪笑着为自己辩解:“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个针盘真的是有大用的!”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归是您的钱,我也管不着。”绿梅这话说的,略带些阴阳怪气。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鼻子,下定决心,明天绝对不会再这样大手大脚了! 可惜,随着月落日升,皎洁的月光好像带走了顾南夕的誓言。 看到摆在自己眼前精致无比的海船模型,顾南夕早就把昨日的许诺抛之脑后。 “绿梅,拿钱匣子来!” 绿梅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开口:“主子,这只是一个模型而已!” 顾南夕还没开口,奉上航海模型的老头子却吹胡子瞪眼:“谁说这是普通的模型?!净说些外行话!” 对于人才,顾南夕向来是弯得下去腰的:“老丈,莫生气,我们都没坐过海船里,对这些实在不了解。不如您仔细跟我们说一说?” 老丈的气消了些,但语气还是不咋地:“我们大周制船以明州,温州为主。制船之前,我们都会先做好模型,几经试验,确定无错之后,这才按照比例放大。讲究些的船厂,还会事先画好船图。” 提到讲究些的船厂时,老丈挺了挺胸膛,似乎很是骄傲。 “要不是我……”老丈止住话头,似乎是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处境,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不复方才的桀骜。 “骗钱?骗什么钱!我邢老三从来不做那些缺德事!”老丈人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似乎是想到了正事,老丈这才偏着头,粗声粗气地推销起自己的船图:“我最擅长做的就是客船,客船求稳,相对会粗短一些。” 老丈指了指模型,介绍道:“这是平衡舵,升降舵,还有开孔舵……是由我独自研发的三副舵,可以减少航行中的横漂。” “这些船舱也使用了水密融仓,各仓严密分隔,即便有一仓两仓破损,也只会限于破损船舱进水,而不会导致全船沉没……” “我把这船叫做福船,它的底是尖底。结构坚固,容量大,善于装载,稳定性好,抗风能力强,吃水深,特别适合远洋航行。” 顾南夕被老张介绍得心头火热火热的,有这海船,再配上指南针,船队尽可走出一条海上丝绸之路! “绿梅,把所有的钱夹子都拿过来!”顾南夕发誓一定要留下这个老丈人! 绿梅不情不愿地把剩下三个钱匣子全拿过来,老丈人接过去一看,却发现只有一千五百两,随即把钱匣子还给绿梅,做势要拿回模型。 一千五百两就想换走自己的造船技术,这不就是明抢?! 顾南夕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拦住老丈人:“这位老丈,且暂停脚步,听我细说。” 老丈人冷哼,要不是这永昌侯夫人的在民间的名声极好,他才不会听这人絮叨。 顾南夕:“这一千五百两,是给您在京都安家用的。我是想着,我们不如合伙开一个造船厂?” 老丈似笑非笑,只觉得要永昌侯夫人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可知道算做一个造船厂需要多少银钱?需要多少工人?即便把你们永昌侯府的所有存银也拿出来,也是万万不够的!” 造船厂的利润高,谁不知道? 只要一条海船出了厂,下了海,那就是一只会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 造船厂里的师傅的手艺,那都是父传子,代代相传的。 自己要不是遭遇了那事儿,也不会离开明州,跑来这京都。 永昌侯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造出一个造船厂来,这怕不是痴人说梦! 钱从哪儿来,人从哪儿来?路上遇到勋贵的阻碍又该如何处理? 在泼天富贵面前,区区一个永昌侯夫人还是不够看的! 顾南夕自然也是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万万吃不下这一个大饼的。 于是顾南夕指了指皇宫方向:“我不行,不是还有上面那位吗?” …… 福全茶楼内二楼包间,两名身穿丝绸长袍的男子,正在对饮。 “听说那王团子被苏云烟请了过去,说是要为顾南夕贺寿。” “那王团子,自从爆红以来,递给他的帖子如飞花雪片一般。苏云烟能请得动他,也是挺厉害的。” “就是不知顾南夕还有没有那些银钱来举办宴会。”青衣男子看好戏道。 他对面坐着的白衣男子挑眉:“看来,你的计谋得逞了?” 青衣男子哈哈一笑:“你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酸?不过我确实是成功了!足足从顾南夕那里骗来一千五百两!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他也是当初忙不迭,想要卖房逃往南面的官员之一! 白衣男子不敢置信:“一个船模型就能骗来一千五百两?!” “当然不只这一些,还有邢老三的造船技术。” 白衣男子砰的一下站起身:“你疯了?!造船技术你也敢送给顾南夕!” “莫慌,莫慌!送给她,她得有本事拿才行!别说是一千五百两,就是给1一万两,他也不会把自己的造船技术卖出去的!我这是让顾南夕花一千五百两看了个大饼,却吃不着,急死她!” 白衣男子这才松口气,连连夸赞:“你可真损!” 第228章 发生了什么事? 和邢老三谈妥后,顾南夕马不停蹄地跑去皇宫,和年轻皇帝嘀嘀咕咕许久,直到月上梢头,这才踩着星光回府。 因为顾南夕把所有剩余经费都花在了造船技术上,所以永昌侯府停止收礼的通告,就借着府里的下人口,传遍整个京都。 福全茶楼大堂,诸多茶客捶胸顿足。 “唉,我就去晚了那一步,我眼睁睁瞅着永昌侯夫人搬来三个钱匣子,递到那老汉手中!紧接着,侯府就不再收礼了!” “天杀的,那老汉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一下子就拿走了三个钱匣子!” “我的天啊,我辛辛苦苦寻来的上好绸缎,还没让永昌侯夫人过一过眼呢!” “都说了手快有,手慢无!叫你们磨磨蹭蹭,这下可好了,连口汤都喝不着。” 众人后悔不迭,只觉得成千上万两银子从自己指尖划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握在手心之中! 有人不甘心:“你们谁认识那老汉,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京都人口上百万,也有许多从外地而来的客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见过邢老三的。 “老汉叫邢老三,原本是造船厂的老师傅,不知为何从上面起了纷争,一气之下带着儿孙和徒弟们从造船厂辞工。” 邻桌的人给客商端茶递水:“您同邢老三可有交情,可曾从他口中听说过什么?” 外地客商没想到京都百姓这般热情,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杯:“谈不上交情,因着同乡的关系和他家大郎交谈过几句。听说是他们家要和永昌侯夫人一起做个大买卖!” 这大买卖难不成就是造船厂? 京都本地人摇头,表示不信:“侯夫人虽然嫁妆丰厚,聪明绝顶,但想凭一家之力开一个造船厂,还是不够的。” 外地客商只听过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名号,并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因此没有插话。 无论是谁,对于造船厂这一事都是持不看好的态度。毕竟如果一个造船厂开的那么容易,那遍地都是造船厂。 坊间因永昌侯夫人不再收礼一事而感到措施过亿,皇宫里,佟贵妃也是满腹狐疑。 佟贵妃备受宠爱,加上家底丰厚,因而她的宫殿格外奢华。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 莲花的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只觉得温热。原来竟是以蓝田暖玉制成。 走起步来,如步步生莲一般。 平日里,佟贵妃最喜欢在这上赤着足在上翩翩起舞,身姿曼妙,与地上的莲花相互映衬,格外让人目眩神离。 但今日,她只懒洋洋地缩在软榻之上,整个人像一只犯懒的小猫咪,无精打采的。 贴身婢女金珠,放轻手下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佟贵妃细腻的肌肤上按摩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佟贵妃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柳眉一样的眉毛拢在一起,似江南的细雨,笼罩起一团愁雾。 自打前几日,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入宫,和圣上闭门说上许久的话之后,年轻皇帝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佟贵妃嘟着嘴,满脸的不悦,一腔愁绪,不知能与何人说。 “主子,太师夫人求见。” 佟贵妃听到这话,这才坐起身,期盼地看向门外。 只见一穿着碧波翠缕裙的妇人,迈着得体的步子走了进来,鹅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意。 这是位非常漂亮,颇有风姿的夫人。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浓密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美丽又端庄,站在那里,通体显示着一种雍容华贵的风度。 “阿娘!”佟贵妃娇嗔着挽住妇人的胳膊,嗔怪道,“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我还以为自打有了嫂嫂们,你早就把我这个女儿忘到脑后去,再也想不起来了。” 太师夫人点点佟贵妃的鼻尖,好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的小猫儿。” 太师夫人挨着佟太贵妃坐下,语气里难掩担忧:“听金珠说,你最近茶不思,饭不想,白日里常常叹气。我家小猫儿是在为何事烦忧?” 佟贵妃瞥一眼金珠,金珠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看在亲娘的面上,佟贵妃没有为难金珠,挥挥手,叫他们全退了下去。 殿里只剩母女二人,佟贵妃这才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哭诉道。 “也不知那顾南夕同圣上说了些什么,圣上这段时日,同以前判若两人!” 太师夫人自是听说过以前的流言,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追问:“如何判若两人?” 一提到这事儿佟贵妃就生气:“我说最近天热,我想要多加些冰块儿,你猜圣上如何说?” 太师夫人不解,冰块而已,寻常人家不舍得用,偌大的皇宫难道还用不起? 佟贵妃:“他竟然说让我按照份例用!若想用多些,就花银钱去买!” 佟贵妃委屈极了,这是银钱的事儿吗?这是脸面的事儿!这是宠爱的事儿! 光冰块一事,叫自己在皇后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还有年前,他许诺过要送给我的银质鎏金累丝点翠头面,如今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我寻他要个什么,他要么是置若罔闻,要么是支支吾吾,就是没个准话!要不是我知晓他内库丰厚,还定以为这个皇宫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佟贵妃还在那里埋怨,往日出手阔绰的圣上,如今变得抠抠搜搜。 太师夫人的脸色却在同贵妃的话中越来越沉下去。 佟贵妃说了个尽兴,这才注意到自己亲娘的脸色不太好:“阿娘?” 太师夫人对着佟贵妃这张粉面桃腮的脸,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个小女儿自来是自己和夫君的掌上明珠,一直娇养着,即便入了宫,也不曾受过委屈。 圣也是爱极了她这又娇又单纯的模样,所以有些话就不必让她知晓了。 “小猫儿,咱家又不缺了你那点头面,缺什么叫金珠去府里说一声,我们就给你送过来。圣上许是遇到了心烦的事,你莫要去吵他。” 佟贵妃哼哼唧唧地应下。 太师夫人安抚好闺女之后,这才回府和佟泰师说了今日的事。 “圣上该不会是和我们离心了吧?” 都说一个男子爱不爱一名女子,全看他愿不愿意花钱。年轻皇帝这般抠门,莫不是不再喜爱自家闺女? 第229章 情报对账 佟太师的想法却和自家夫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佟太师当然明白,自己独断朝纲早就引起了年轻皇帝的不满,只是碍于自己的权势,他不敢明面上同自己闹翻。 那么,如今年轻皇帝的反常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小家伙又在搞些小动作了! “不是,你叫小猫儿放宽心,过不了多久,皇帝依旧是那个皇帝。” 佟太师给自家夫人喂了一颗定心丸之后,照常睡下,等到第二天日上朝时,发现往日的那群狗腿子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们有的面露欣喜之色,走路都带风,有的却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还有的悔不当初,连连叹气。 佟太师一头雾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佟太师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普普通通,稀疏平常的朝会,没想到,到了最后,坐在最上方,向来充当吉祥物的年轻皇帝突然来了一句。 “我朝近年海上香料贸易税收逐年减少,可瞧这京都大食街香料生意极其火爆,不像是香料生意有受影响的样子。” 佟太师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后,户部尚书这才站出来。 “启禀圣上,大食风情街的香料来源于西面,走的是陆路,而我们香料生意主要针对的是海上舶船,两者并不相同。” 年轻皇帝眸光闪烁:“你的意思是,近年来海上的香料生意不好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收回一些出海证。” 这话就有些不好回答了。 大周朝鼓励海上贸易,但对于出远航洋的大船是要颁发出海证的。 只有通过检测的大船才有资格进行远洋贸易。 这一是为了保证大船的安全,二是为了把这些大船登记在册,以便进行收税。 像那些中型船只,只要不怕会有生命危险,走走关系也是能拿下出海证的。 年轻皇帝突然提起这一遭,到底是有何用意? 户部尚书偷瞄一眼佟太师,见佟太师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不发一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倒是有家里借着门客名头,进行海上香料贸易的官员,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买不起大船,都是用的中型船只,若真要严查出海证,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中型船只的船主! “圣上,此事不可!我们大周本就以商税为主,若管控出海证,不就更加影响我们的税收生意了?毕竟海上贸易不仅仅只有香料贸易!” 年轻皇帝似乎是被说服了:“你的意思是,这出海证不仅不能缩减,还要扩大?” “是,是吧?”官员私心里是不想把好出海证发得遍地都是的,毕竟物以稀为贵。 只是再想想,就算有出海证又怎么样? 能够远洋的船只,却只有明州,温州两地的船厂能生产出来,每年固定的产量只有那一些,所以增加出海证似乎也不会对航海生意有什么影响。 放松出海证的发放,就在朝会上达成一致。 朝会结束后,快走到宫门口,官员们这才叽叽喳喳的开始埋怨起来。 “圣上怎么突然提起香料贸易一事,吓了我一大跳!” 官员们私底下从事香料贸易,偷税漏税的不止一家两家。 真要查起来,谁也捞不着好! “谁知道了,还有那出海证!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每年能下海的就只有那几艘船!” “罢了罢了,这件事就听圣上的吧,他愿意增加几个就增加几个,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违逆他的意思。” “对!对!增加出海证总比要去查香料贸易要来的好!” “可我怎么觉得,我们上当了?圣上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你多虑了,圣上费那么大劲,只为了几张出海证?!” 佟太师瞥一眼同僚,路过官员们的时候咳咳两声。 他手底下的官员们神情一震,通通闭上嘴,打算马上回府去换件衣裳。 湖心亭里,下人们早就已准备好美酒佳肴。 不远处是乐者的丝竹弹唱,美妙的音乐声和江水滔滔声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一艘艘小船载着身份高贵的人来到湖心岛的码头,待他们上了码头,这才反转回京都。 众人一一落座,湖心亭的温度比外边要低上一些,再加上四周摆满了消暑的冰块,欲愈发清凉。 去掉身上的燥热后,亭中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谁都不知道这次集会是为了什么,只等着最上方的那人开口。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庭中回响:“我们来一次情报对账,你们近日来都做了些什么?” 情报对账?!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真是难得! 这个小团体说紧密也很紧密,一切都以那人家为主。 说松散也是十分松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自己懒得告诉别人,也懒得去打听别人在做什么。 只是既然大人都要求对账了,那就对吧。 “最近在统计各地受灾害情况,目前来看,秋收过后许是要放开仓放粮。” “还有呢?” 回话之人想了想,试探道:“假借神仙之名,从顾南夕那里骗了些银子。” 这件事他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哦?!” “我让美颜娘拿出她的化妆品,送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上首那人不动声色,叫其他人继续汇报。 其他人似乎隐隐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除了正常汇报工作之外,还说到了自己赚外快的事。 “我叫毕昇送了点儿记忆给顾南夕,,嗯,就是那个活字印刷术。”说话之人的声音小如苍蝇,脑袋几乎要缩进胸膛里去。 “我让一个老道士送了火药配方给顾南喜,不过我确定没什么用,那就是个普通的烟火!” “我只是叫人送了个指南针给她!以前就有司南,这个只不过是更精巧些!” “嗯,我叫人送了个海船模型给她!虽然有造船技艺,但邢老三绝对不会同意便宜卖的!” …… 一条条对下来,汇报的人神色都开始不对起来。 他们汇报的声音越来越低,汗如雨下。 直到最上方内人冷笑着:“真是好样的,你们怕不是忘记谁才是你们的主子?竟然给顾南夕送钱送人送技术!你们就期盼着顾南希是个蠢笨人吧!” 第230章 腾飞! 顾南夕当然不是蠢笨人,尤其是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看到这些发明带来的巨大利润! 年轻皇帝这一次也展现了极强的行动力,不过一天时间,顾南夕的造船厂所有文书全部备齐,并且走年轻皇帝的快速通道,通通过了明路。 不仅如此,造船厂连影子都还没见着,就已经拿下了十张出海证! 这次造船厂的选址,顾南夕和年轻皇帝商量了一下,定在南京。 南京靠近长江,城市发展程度高,便于张罗各色人才,也便于船舶下海。 灯火辉煌的皇宫书房内,顾南夕带着邢老三,同年轻皇帝介绍这次船厂的建设规划。 邢老三再恃才傲物,在面对整个大周朝的实际掌控者时,仍然紧张得浑身直哆嗦。 能面见天颜,这是祖上积了大德! 年轻皇帝笑得十分平易近人,他扶起邢老三,敲打道:“阿姐对您很看好,朕相信阿姐,将大大半的家私都压在这个造船厂上。你莫要让朕失望!” 听到皇帝这样说,邢老三觉得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启禀圣上,别的不敢说,在造船方面,我邢老三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见邢老三这般有自信,年轻皇帝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去,又给邢老师他画了个大饼。 “你好好干,阿姐那里还有新的指南针技术,还有苏家二郎也在研制新的火器!若是你造的大船,能经得住海上的风浪,到时候船能行多走远,我们的贸易就能走多远!” “我和阿姐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于大功臣封爵,赏赐金银珠宝,那都是不为过的!” 邢老三一想到美好的将来,自己的儿子们不必再与船坞为伴,而是能住在宽敞明亮的院子里,穿上丝绸的官服,改换门庭,一颗心瞬间引起熊熊壮志! 邢老三跪下叩拜,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小民一定不负皇恩,不负永昌侯夫人的期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了年轻皇帝的许诺邢老三干劲满满,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民间单人小舟,大概在一贯上下。大一些的渔船几十贯,至于海船,那则是上万贯!” 造船这一块是自己熟悉的领域,邢老三侃侃而谈。 “因为船厂是我们自己的,成本能够降低一些,但也需数千贯。” “我的想法是,鉴于造船厂新建,我们初期先不造海船,先造官船。官船的造价便宜的只需数百贯,贵一点的也能数万贯。” “海上贸易繁盛,我们制造一些数百贯的船销售给他人,一是积累经验,二是可以回本资金。” 年轻皇帝听邢老三说的头头是道,心思不免一动:“那战船呢,你可知道如何做战船?” 邢老三的下巴微抬,长长的胡须略翘起:“自然是知道的!长八丈的八橹鲁战船大概要一千多贯,长四丈五尺的四橹海鹘船,则只需要三百来贯!” 年轻皇帝拧眉,这两款战船都是现今比较常见的:“没有其他的战船了?” 邢老三想了想:“鼎州那边曾有老师傅提出想打造一个二十丈的车船,大概可承载七百人左右,但光所耗费的木材就需一万贯,若加上其他全部的费用则需两万贯!因此明州和温州造船厂都没有采取这个方案。” 年轻皇帝也舍不得花这个钱,只能暗想着,等日后海上贸易赚到钱了,他也打造几艘车船。 但如果一艘海船也需要上万贯的话,年轻皇帝不免有些肉疼。 “没有更便宜一点的海船吗?” 邢老三老老实实回答:“单独造船,成本会贵些,要是大批量采购,一次性造个一百艘两百艘,且把福船改成双多桨海船,大概每艘造价为五百余贯。” 这个就要看年轻皇帝和顾南夕做选择了。 哪怕一次性做一百艘,双桨海船那也需要五万贯! 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年轻皇帝和顾南夕对视一眼:“你先做着,我们到时候看看再说。” 这一场密谈直到星子遍布夜空,才结束。 年轻皇帝皇帝本想留顾南夕在皇宫住上一晚,但顾南夕惦记府里的诸多宝贝,便婉拒了。 一辆低调的马车,把顾南夕和邢老三从皇宫里送回各自的住处。 出了宫门,邢老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着顾南夕磕了三个响头。 “侯夫人的知遇之恩,邢老三铭记于心!” 邢老三是真觉得人在做天在看。当初那人找自己去骗永昌侯夫人的钱,自己不屑做这种事,便把造船技术如实相告。 这不,后福就来了! 侯夫人不愧是个讲究人,这个技术她原本可以独占,再交给圣上。在皇权之下,自己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认命。 可是侯夫人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给自己一个面见天颜的机会! 只要造船厂一切顺利,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儿孙们就能彻彻底底,改头换面! 再也没有人能够以势压人,为夺自己的造船秘术,设计陷害自己! 毕竟,论起权势,天底下谁还能大得过当今皇帝? 而这一切的造化,都是因为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邢老三终于明白为何京都的人这样崇拜永昌侯夫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智勇双全,壮志凌云,心怀天下,更是因为她的高洁品质! 邢老三侧过脸,抹抹眼角的泪珠,心里对顾南夕的感激之情达到了巅峰! 顾南夕并不知晓这些,她和邢老三分开之后就直奔侯府。 苏玄明,苏云亭和苏云烟三人不放心阿娘独自入宫,一直在侯府里等着,见顾南夕平安归来,纷纷迎上去,嘘寒问暖。 顾南夕享受着来自儿女们的关怀,嘴角上扬起,压都压不下去:“造船厂的事圣上已经同意了,地点就定在南京,明日起开始招工!” “阿娘,你可太厉害了!居然敢和皇上一起做买卖!”苏玄明惊叹。 正常人一般得到了好事,都是双手奉上,谁敢跟皇上提合伙呀! 苏云烟早就拢好湖里能动的现钱:“阿娘,您尽管放手去做,府里的开销有我!” 顾南夕则看向苏云亭:“云亭,你先把手下的事交给你的耿夫子。你带着老道长跟着邢老三一起去南京!”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破防了 苏云亭一头雾水,指指自己的鼻子,瞪大双眼:“我去南京?” 顾南夕一边在铜盆里洗手,一边淡淡开口:“以前你身子骨弱,不能四处奔波,如今你的身体打熬得比常人还要健壮几分,你就不想四处走走?你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海吧。” 这话说到苏云亭的心坎里去了。 苏云亭本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性子,以前受缚于孱弱的躯体,不能远行。 现在身体已经大好,又得了阿娘的允许,苏云亭蠢蠢欲动…… 顾南夕的语气如夏日的晚风,吹到人的心里。 “你看你的哥哥苏玄明,为了侯府的将来,头悬梁,锥刺骨,日夜苦读,博取功名!你的妹妹云烟,抛头露面,绞尽脑汁,为侯府开源节流!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阿娘,不能为你们兄妹三人撑起一片天。” “阿娘,你别这样说!正是因为借着你的名气,我们的生意才能做到这般大!”苏云嫣看不得顾南夕难过,急忙安慰。 苏玄明也赶紧表态:“我身为侯府长子,考取功名,维护侯府的荣光,本是我份内之事。以前是我不知事,累得阿娘弹精竭虑!” 苏云亭看看妹妹,又看看自己的兄长,比较下来,好像就自己最没有正事?! “阿娘!我去南京,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苏云亭知道自己阿娘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总爱做一些一箭数雕的事。 派自己去南京,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 果然,顾南夕说道:“你此去南京一是为了监督造船厂的事,当地若有不长眼的,给造船厂添麻烦,你能立刻解决就解决,若是不能,就来信给我们。” “好!” “二来,你带着老道长去那边研制火器,那边靠海,便是发生大动静,也无人会在意。你上次所说的大炮,让老道长好好想想能不能安在船上。” 苏云亭倒抽一口冷气:“二娘您是想……” 顾南夕冲苏云亭眨眨眼睛调皮到:“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苏云亭心里一咯噔,南京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北上能到胶州岛,南下能到南洋各国。 若是只想同南洋做生意,何不如把造船厂的位置选在明州,温州? 那边离南洋更近! 阿娘把地址定在南京,那就说明他对北面也是有想法的! 苏云亭在心里默默画了一幅地图,隐隐约约抓到一丝顾南夕的用意! 一想到自己的猜测,一股热流涌上苏云亭的胸口。 苏云亭颤抖着声音,斩钉截铁道:“定不负阿娘所望。” “好孩儿,一切就拜托你了!” 为了圆满完成顾南夕交代的任务,苏云亭第二日一大早便去了耿家村,同耿老汉曲曲咕咕好一会儿,又跑去找老道长,让老道长和他徒弟做好南下的准备。 与此同时,顾南夕要在南京开造船厂一事,更是在整个京都掀起轩然大波。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听到报信的人这般说,都觉得他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就是房屋过户也需办上四五日,一个造船厂牵涉面何其之广,怎么可能区区一两日就能把文书全部办完?” “就是啊,这说不通!京都的官员们何时有这个效率了?!” 说话之人指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邢老三已经携家带口在打包行李,永昌侯夫人也把苏家二郎派去南京。现在苏家二郎在挑选护卫呢!” “可是他哪有那么多钱?!” 虽然大家不知道有永昌侯府到底有多少家底,但除非挖到了金矿,不然凭那份底子,不足以开一个造船厂! 有人细细算了一笔账,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这造船厂又不是要一炮拿出去这么多钱!前期投入一部分,等到后面钱是一笔一笔再打款,等到船厂产出客船后,又能回笼一部分大笔资金!” “没错,大食风情街的租金,对面商铺的盈利,还有百味饭店。百花印刷厂出版的《鲁班书》更是人手一本,极其畅销!” “美颜娘的妆粉铺子也开了,开业第一天,里面的化妆品就销售一空!” “牙膏牙刷也铺满了整个京都!我们坊里的杂货铺子也在卖牙膏牙刷!” “我用过那牙膏牙刷,售价便宜,还好用!就是因为太好用了,家里天天都刷牙,费得很!” 有行商在心底暗暗算了一笔账,这些都是细水长流的大买卖! 尤其是那化妆品,成本低售价高!牙膏牙刷定价虽然便宜,但架不住用的人多且天天用。瞧着不起眼,日积月累下来也不是一笔小钱。 关键是,别的商人来京都做生意,房租占一个大头! 但永昌侯夫人手里有那么多商铺,随便腾出一个铺子,就足够他们用了。 至于那牙膏牙刷的生意,甚至连铺子都不需要,直接从厂里拿货,分发到各个杂货铺,直接连门铺钱也省了! 情商想到这里不禁咋舌,只觉得不愧是永昌侯夫人,一环套一环:“这哪里是永昌侯夫人,分明是管仲二世!” 谁家娶了这么个媳妇儿,那可真是抱了一只聚宝盆回家。 人家虽然会花钱,但更加会赚钱呀! 听说她家小女郎,也是做买卖的好手! 其他听到消息的勋贵人家,不禁红了眼。 尤其是那些当家主母们,纷纷埋怨起自家郎君。 “我都说了,要去同永昌侯夫人打好关系,偏偏你说永昌侯夫人得罪了贵人,不能靠她太近!你看她现在这样,哪像是得罪了贵人的样子,连造船厂都要开起来了!” “你莫要跟我说那些朝堂之事,我只知道人家永昌侯夫人,那赚钱的速度就跟拿扫帚去扫一般!她家苏云烟抛头露面又怎么了?性格泼辣又怎么了!有这份挣钱的本事,就足以嫁进我家的门!” “你总说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永昌侯夫人迟早要跌一个大跟头。哈哈,可真是一个好大的跟头,都跌到南京去开造船厂了!你说,若是我们早早同她打好关系,这造船厂不也能掺和一脚进去?!” “你们瞧不起永昌侯也就罢了,还偏偏不让我们去同永昌侯夫人打交道,这下可好,人家吃肉,我们连口汤都喝不着!” 破防了,破大防了!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阿姐给的底气! 近日里,各府的郎君们日子都不是很好过。 一回到府里,面对的就是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刺。 郎君们想给夫人们甩脸色,可夫人们一句阴阳怪气的造船厂,就叫自己熄了火。 惹不起,还躲不起? 郎君们便不去夫人的院子,而是去了却是妾室院落。 谁曾想,那些个妾氏柔声细语,做小伏低,温柔体贴,可话中明里暗里都是在打探,那造船厂要不要招管事的,能不能往里边参上一股。 真是搞笑,自己要是能在掺和造船厂的事情,何至于在府里要避着夫人?! 各府郎君们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觉得日子怎么这般难熬?! 要上朝的,不仅要忍受早朝时,看着年轻皇帝显摆他的造船厂,还要顾及佟太师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左右为难,煎熬至极! 无需上朝的,则只能满京都瞎晃荡,不能回府去,一回府去,这耳根子就不得清静。 这满京都最受他们青睐的就是福全茶楼,可惜福全茶楼最近的八卦中心也是顾南夕和她的造船厂,这叫人听起来更加不得劲儿了! 最后,他们总算寻到一处清静之地,那是靠近京西的一处瓦肆,地方开阔,被隔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景色尚可。 “这日子可真是难熬!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把造船术也交给了顾南夕!”一名头发斑白的男子,手里攥着洁白的瓷杯,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他的发小,也是他的连襟,俩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唉,想当年,岳父骗我说元娘温柔贤淑,如今却变成了河东狮吼!” 头发斑白的男子不吐不快:“还不是那顾南夕起的坏头!一夕之间,京都狮吼无数!” 他的发小,哭丧着一张脸:“真替我家大儿犯愁,我们好歹享受了十几年的淑女,他可怎么办?眼瞅着这顾南夕的事业蒸蒸日上,这造船厂要是落成,那更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头发斑白的男子恶意满满地诅咒:“那我祝他们的船在海上遇到狂风暴雨!不是倾覆就是迷航!” “那你可不能如愿了。” 头发斑白的男子和他发小齐齐寻声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官袍,脸色却蜡黄的,眼里的惊惧还未散去,豆大的汗珠还在顺着鬓角往下流。 “原来是九渊兄,今儿个下值这般早?” 头发斑白的男子急忙给来人腾了个位置,唤来小二,再添些酒菜:“这里的吃食不及福全茶楼和百味饭店,但胜在清静。” 九渊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坐下来连灌了三杯苦茶,这才像彻底活过来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见九渊神色恢复正常,头发斑白的男子,这才追问:“九渊兄,你方才那番话是何意?” 九渊的一张脸苦成了苦瓜,解释起来无精打采:“顾南夕手里边儿有指南针,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指南针比以前的司南要更加精准!能在海上,不迷路!” 头发斑白的男子脸上青红交织在一起:“这又是哪个混球送给她的?!” 想当初,大家都嘲笑顾南夕是个大冤种,花钱买一些不值当的玩意儿! 可是现今看来,顾南夕是慧眼识珠,而他们则是有眼不识泰山! 九渊:“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送礼之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九渊没说出口的是,那人不仅被大人叫过去好好教训了一通,还被小团体给孤立了! 头发斑白的男子不甘心:“天有不测风云,每年海船在海上出现事故的不知凡几,我就不相信顾南夕真的得天承佑,她的船只会毫发无伤!” 听到这话,九渊更伤心了:“那邢老三设计的新式船只抗风能力极强,适合远洋。但船厂的官员嫉妒他,害怕他会爬到自己的头上,但又想要这门技术,故而针对设计邢老三……” 这次,连头发斑白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受到的创伤,原来全是来自于这群官人们的背刺! 就在三人沉默不语时,瓦肆里又来了一名绿袍官员。 “九渊兄,原来你也在这里?” 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人,绿袍官员自然是挨着九渊雄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频频举杯对饮。 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 这寡淡的酒水也消不去两人内心的彷徨。 头发斑白的男子和他的发小,感觉气氛不大对头,不敢问,也不敢随意提离开,只能闷着头喝酒吃菜。 良久之后,绿袍男子才对九渊闷声闷气道:“启明兄辞官了。” 九渊举杯的手一顿,显然有些愕然:“何时的事?” “就在方才。” 九渊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我还记得启明他家在岭南,好不容易才来京当官。” 绿袍官员望着酒杯里乳白的酒水愣神:“是啊,他任吏部考功司侍郎有七年了。” 吏部考功司主要负责掌管文选官,武选官,升迁变动,考课等。 这七年来,启明兄为大人做了不少事,结果还是为了区区一个活字印刷术辞官而去。 这不免让绿袍官员有兔死狐悲之感。 启明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官,他也会对着考课的文官武官吃拿卡要。 但他也不是纯粹的贪官。,面对真正干出实绩的官员,即便不送礼,启明兄也会给个好评。 绿袍官员和九渊再次碰杯,踟蹰许久,绿袍官员才开口:“九渊兄,我申请外放了。” “你在翰林院待得好好的,为何?”九渊很快就明白对方所想。 果然,绿袍官员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到今天早朝年轻皇帝第一次驳回佟太师的政见,深吸一口气。 “潜龙在渊,凤翔九天,风雨欲来兮。我没有大的志向,十年寒窗,只想保住这一家老小。” 九渊今日也被朝中之事吓了一大跳,一想到佟太师阴狠毒辣的深情,不免抖了三抖。 “祝君一路顺风。” 九渊还是想再搏一搏,为大人鞍前马后多年,一息间全然抛下,终究是不甘心的。 只是不知道圣上是何来的底气? 皇宫之中,同样有人也问年轻皇帝这个问题。 年轻皇帝:“阿姐给的!” 第233章 晴天霹雳! 金灿灿的龙椅之上,九龙昂首挺胸,腾云驾雾,仰天咆哮。 年轻皇帝坐在其中,右手抚在胸前,感受心脏在急速跳动。 这是头一次,自己当众朝臣的面,忤逆佟太师的意见。 年轻皇帝低低笑起来,这一步跨出去也不是那么难! “娘娘!娘娘!” 门外响起太监们急促又仓皇的声音。 能让这群贴身内侍如此没招的,满后宫也就只有佟贵妃了。 果然,佟贵妃一把推开殿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浮上怒色,艳丽如晚霞。 佟贵妃盈盈望着年轻皇帝,猫眼里盛满泪珠,既控诉又委屈:“我爹爹为大周朝立下赫赫功劳,他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被您如此慢待!” 佟贵妃委屈极了,今儿个她在皇后宫里,正对皇后显摆圣上送给自己的头面,却陡然听到圣人当众驳回佟太师的折子。 当时皇后和周围的嫔妃那戏谑,看热闹的眼神,至今还如芒在背! 年轻皇帝示意太监把殿门关上,这才温声劝慰:“佟太师的功劳,朕自然铭记于心。只是这一次,他说要把造船厂收为国有,这事儿实在是做得难看。” “今天,我们能收回永昌侯夫人的造船厂,明天是不是就能收回太师家的织造坊?长此以往,大周朝的商人无不胆战心惊,谈何安居乐业?” 唐贵妃一时语塞,她只知道自家爹爹被打了脸面,却没了解过自家爹爹提出了什么意见。 顾南夕的造船厂里面其实有圣上参的一份子,这件事其实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佟太师这样做,不就是要从年轻皇帝兜里掏钱吗? 佟贵妃软下身段,撒着娇:“您私底下跟我爹爹说就是了,他那么大一把年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驳他的面子,叫他如何下得来台?” 年轻皇帝失笑,那他当着众臣的面打自己这个皇帝的脸又算什么? 只是出战初战告捷,年轻皇帝也不想后院失火,只点头应是:“下次朕会注意的。” 太师府中,池塘边上假山环绕,里边儿金鱼摇头摆尾。 绕院而成的游廊,可遮风挡雨,廊前有婢女看守,游廊下也站着婢女,皆是垂头不语。 佟太师从身旁小厮端着的瓷碗里,捏出一把鱼食撒入池塘里。 只见那群肥嘟嘟的金鱼闻味而来,张着大嘴,一吞一合,因争抢而溅起的水花几乎要扬到佟太师的衣摆上。 偌大的庭院,只能听见小鸟清脆的鸣叫和金鱼争抢间产生的哗哗声。 婢女和仆从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游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佟太师并没有偏头望去,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金鱼抢食。 “你们先下去。”太师夫人挥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 太师夫人接过下人手里的食盘,落后佟太师身后半步,同他一起看欣赏美景。 良久之后,太师夫人忍不住率先开口:“小猫儿说,圣上并非针对你,只是那造船厂也有他的一份子。年轻人嘛,花钱大手大脚的,想多赚些私房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叫夫人担忧了,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指指池塘里的鱼,笑着问:“夫人,可知道这鱼儿明明已经饱了,为何还要争抢食物?” 太师夫人偷偷撇瞄一眼太师:“因为他们不知饥饱?” “对,就像人一样,人心不足蛇吞象。” 佟太师说完这一句话,就扶着他娘子一同往回走:“夫人,我们一起去用膳吧,想必你也饿了。” 佟太师夫人仔细打量太师脸上的神色,没发现出任何异样,不知他那句人心不足,说的是谁? 是年轻皇帝还是指他自己? 太师夫人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这太师府花团锦簇,权势熏天,只期盼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太师府有个善终。 最好是小猫儿能诞下皇嗣,坐上至高之位,还能保家族一两代的平安。 太师夫人不免为自家小孩儿心忧,这入宫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没见一点动静? 可转念一想,那年轻皇帝其他的嫔妃不也是连个皇女都没生下来?可见问题不在自家女儿身上。 …… 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霾笼罩住整个太师府,但永昌侯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十三的来信,好似一道惊雷,炸得苏玄明等人魂飞魄散! 自打考中秀才后,苏玄明就稳重了不少,但此时他把信往怀里一塞,急匆匆地就去找顾南夕。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玄明满目仓皇,刚到主院,就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永昌侯皱眉看着苏玄明,只见他头发微乱,哪里有翩翩君子的模样,愈发看不顺眼,忍不住斥责:“毛毛躁躁!行事鲁莽!” 苏玄明深呼吸好几口气,不欲与他争辩,转头打量顾南夕,见顾南夕没有吃亏,这才放下心来。 永昌侯见自己被无视,气急败坏:“我同你阿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 苏玄明假装没听到,站在原地不动弹。 这个爹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二娘铁定没好事!自己可不能让阿娘在眼皮子底下吃大亏! 顾南夕也懒得应付永昌侯,直言道:“你说要入股造船厂一事,我做不得主,你去寻圣上说去。船厂他占了大半的份子。” “胡说!造船术明明就在你手里!” “爱信就信,不信就滚。” 永昌侯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眸光闪了闪,连着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调整好声音:“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只是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 “不能!”顾南夕还没回话,苏玄明就斩钉截铁地拒绝。 “关你什么事?大人说话,小孩一边站着去!” 苏玄明生怕顾南夕被说动,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阿娘向来都不吝啬。 “你要钱做什么?你吃穿住都在府里,还有你的俸禄,足够养你和你的两个小妾!” 永昌侯对苏玄明怒目而视:“你个当儿子的,竟然还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苏玄明本就对永昌侯不满气,又受了刺激,愈发口不择言:“你都要拉着我们整个侯府陪葬了,我还说不得你?!” “胡说八道!” “你还敢说你没打算造反?!” 第235章 走敌人的路 造反?!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暴雨如注,天地之间一下子笼罩在黑暗之中,只剩天际忽现一道白光。 银蛇般的亮光在黑暗中狂舞,照清众人脸上的神色。 苏玄明是一腔怒火,咬牙切齿,但手却紧紧护在胸前,生怕雨水把信件打湿。 永昌侯的表情还定格在刚才发怒的那一瞬间,但眼神里的惶恐恐惧却叫顾南夕瞧了个一清二楚。 藏在拱门外的侯府老太太和段姨娘,听到这话则是膝盖一软,彻底瘫软在地。 至于周边听到这话的婢女和小厮们,扑通一下跪下来,脑袋深深埋到胸腔里,浑身抖如筛糠。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即便她心理素质再强大,陡然间听闻这个噩耗,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顺风顺水顺财神,怎么就突然间冒出这么一个大事?! 所以原着中永昌侯府被满门抄斩,究竟是因为三个子女还是因为永昌侯? 顾南夕稳稳心神,对苏玄明伸出手去,沙哑着嗓子:“大郎,把证据给我。” 永昌侯闻言,有一瞬间的慌乱:“你怎么能相信这个小儿的胡话?我可是你的夫君!” 顾南夕挪挪脚步,离永昌候远一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知永昌侯会不会突然发癫? 苏玄明眼眶蓦地一红,阿娘没有质问自己是真是假,而是坚定的选择相信自己。 苏玄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南夕身前,把顾十三的信小心翼翼地从胸前掏出,递给顾南夕。 顾南夕展开信件,仔细一看,顾十三的信件描写得十分详细,甚至连永昌侯从何时开始组建私军都写得一清二楚。 看完这封信,顾南夕的心彻底死了。 这永昌侯府的名义掌权人带头作死,还有活路可走? “阿娘,您和爹爹和离吧。” 苏玄明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来保全自己的亲娘。 “还有妹妹,赶紧给妹妹订门亲事。他不是和阿勒川那小子眉来眼去吗?让阿勒川带着妹妹北上!” 苏玄明眸光暗了暗:“还有二弟!让他赶紧去南京!海上波涛汹涌,消失个把人,上何处去寻!” 顾南夕抬头望向苏玄明:“那你呢?” 苏玄明抿嘴笑:“我是侯府长子,自然是待在府中。” 如果自己也想办法脱身,那么一旦东窗事发,众人发现三个孩子全都走了,不就说明阿娘早就知道这件事,却隐而不报? 牺牲自己一人,能保全阿娘和弟弟妹妹的性命,苏玄明觉得很值得! “胡闹!”顾南夕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自己可以接受因苏玄明三兄妹受到连累,但绝对不接受因永昌侯这个大渣男连累整个侯府! 万分危急时刻,顾南夕也不摆烂了。 这永昌侯毕竟是苏玄明兄妹的亲爹,他们不好下手,自己却是可以的! 顾南夕对院子角落里的一个黑影点点头,只见那道黑影如猛虎一般,转眼间,冲到永昌侯身后! 砰! 永昌侯软软倒地! “小姐!”黑衣人看向顾南夕。 “顾三十九,你把他绑起来,看管好他!不许旁人靠近,也不能让他逃脱!” “遵命!” 不摆烂的顾南夕是个聪明的人,她回想起顾十三临走前跟自己的对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想必是苏玄明三兄妹对永昌侯起了疑心,便委托顾十三去调查。 阴差阳错之下,顾十三以为这是自己的意思,临走前不放心自己的安危,便留下顾三十九! 幸好有顾三十九,不然真要打起来,自己绝非永昌侯的对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几乎就在一两秒钟之间。 等到顾三十九扛走永昌侯后,侯府老太和段姨娘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 顾南夕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万万没想到顾南夕却叫众人回自己的住处,该干嘛干嘛。 “阿娘!”苏玄明是彻底看不明白了,把这些人放回去,不出几日,永昌侯造反的事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顾南夕:“你去找知州,叫他把流言搅乱!” “为何?” 顾南夕轻笑:“你可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第一次小孩说狼来了,村民信了,第二次小孩说狼来了,村民们还是信了,你猜第三次,村民们还会不会信?” 苏玄明懂了,为了抢占先机,他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撑着雨伞消失在雨夜里。 与此同时,顾南夕让绿梅去请文钰过来。 夜黑风高,暴雨倾盆。 本来打算安睡的文钰一听是永昌侯夫人的连夜召唤,立刻知道这是出了大事! 文钰二话不说,披好衣服就坐上马车,跟着绿梅来到侯府。 她一进到书房就看见顾南夕神色凝重,奋笔疾书。 顾南夕也顾不得寒暄,一边写一边道。:“文钰,事情紧急,你我联手把《孤城传》第二部写出来!争取明日就送去百花印刷厂,后日就叫京都人手一本!” 嘶嘶! 文钰倒抽一口凉气,催稿催得这么急?! 顾南夕头也不抬:“大纲我也全部写好。前两回的细纲也完成,这次你无需斟酌词句,我们力求做到通俗易懂!” 文钰打开细刚一看,这孤城传第二部,主角是那座孤城的年轻幸存者,为了报仇,想要探查当年援军未来的真相! 文钰再打开大纲,整个故事脉络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灵感蜂拥而至。 原来当年,云孤城的信被传到都城后,都城内就有一则流言说云孤城实际上已经叛国,这封求援信是一个陷阱! 目的就是为了把朝廷主力吸引到边关后,敌人和云孤城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大军! 朝廷也因为这则流言争论不休,最后皇帝被说服,也认为云孤城实际上已经叛国。 所以云孤臣等人一直到死都在等待援军,从未存在过! 直到孤城被破,敌人大军南下,百姓们和朝廷这才恍然大悟,那些流言不过是敌人的离间计! 然而悔之晚矣,原本富饶的大地生灵涂炭。 顾南夕一边刷刷填充点大纲,一边把来龙去脉解释给文钰听。 拖稿大王文钰一听永昌侯竟然造反,电光火石间也明白顾南夕的用意! 什么拖延症,在这一刻通通都没有! 文钰左右手各持一支笔,直接同时开写第一回第二回! 第236章 让敌人无处可走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战争。 尽管交战的双方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但直觉都在告诉他们动作要快要快! 佟太师向来做事滴水不漏,从不自己亲自动手做什么。 所以这一次栽赃陷害永昌侯的事情,佟太师也是全部交给了下属。 夏夜的响雷格外闷沉,狂风夹带着暴雨,吹开佟太师书房的窗户。 陡然进来的清凉,叫正垂眸写奏折的佟太师为为之一愣,随即是心脏猛地一跳。 佟太师放下毛笔,剑眉紧蹙,这种急促中带着一丝不妙的预感,时隔多年再次出现! 莫非边关出事了? 佟太师踱步到窗边,雨滴砸在窗棂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带着破碎的美感。 佟太师关上窗户,正欲转身回书桌,可那股心悸,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来人!把这封信送去……” 佟太师提笔写了封催促的信件,叫下人们送走后,这股心悸才缓和许多。 佟太师坐在椅子上,休息了许久,这才自嘲一笑。 自己风里雨里数十载,竟会因一个小小的女郎夜不能寐,说出去叫人笑话! 他的眉眼里满是阴鹫,这女郎就算姓顾,那又如何? 她不过是一株菟丝花,只要拔掉它赖以生存的大树,很快也会随之凋零! 这个难得的雨夜,消散了京都的些许暑气。 只是第二日,永昌侯造反的流言就好像一夜冒头的小草,长遍各个犄角旮旯。 街头巷尾具是对这件事的议论。 福全茶楼内,长得瘦瘦小小,看上去贼眉鼠目的男子,故作神秘兮兮,实际上用大堂中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次是真的!永昌侯要造反!” 大厅内安静了一秒钟,随即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继续喝茶的喝茶,划拳的划拳,吟诗的吟诗,作对的作对。 男子见众人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气急败坏:“这次绝对绝对是真的,消息是从永昌侯府传出来的!听说永昌侯夫人知道信儿后,勃然大怒,把永昌侯给软禁了!” 见这男子不依不饶,有好心的茶客劝他:“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不可能是真的!” “对呀,上一次还说永昌侯勾连北境,导致北境大军南下,即将兵临京都。这给我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抓了好几副药,这才好受些。” 他的好友递给他一杯茶,安慰道:“你这还算不错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坊里的那个朱大户?他连夜低价卖了住宅,买高价南下船票。现在一家人在小小的院子里住!” “嘿嘿,你这话说的,是我不想卖房吗?那是我没有房子可卖呀!这一次最好还有这样的人,我好趁机低价买上一间房。” 其他人促狭地笑道:“白日做梦,你想得到美!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大家伙估计都不能信了。” “你们说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是见不得永昌侯府好吗?”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许是永昌侯又做了什么让人天怒人怨的事,这不,侯夫人才软禁他!” 这一次面对流言,京都百姓们表现得很有松弛感。 倒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御史们,面面相觑。 “大人昨夜就来信催促我们动作快点。今天造反消息就传得满天飞!莫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御史挠挠头,参永昌侯的本子早就写好了,只待大人一声令下。 可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头。 京都百姓的爱国热情经顾南夕几番怂恿后,格外高涨。 正常而言,他们听到有将军要造反的消息,应该会义愤填膺才对!为何一个个平淡的,就好像听今天会下雨似的? 御史沉住气,决定再看看情况。 “《孤城传第二部》写出来了,依旧是永昌侯夫人定制,蓬莱客亲笔!” 这话一出,福全茶楼那里不复方才的岁月静好,瞬间热闹得像菜市场一般。 一群茶客围着那人问东问西。 “第二部出来了,主角是谁?讲的是什么?云孤城是不是假死?” “哪里有卖?!” “你那里是不是有话本子?我高价买!” 茶客们把那人围得密不透风,险些要背过气去:“莫急,莫急!我听百花印刷厂的人说,毕昇他们正在连夜排版,加急印刷!明日就能大规模铺开!” “哎哟,怎么还要等到明日去!我这颗心就跟小猫爪子挠了似的,这叫我晚上如何安眠?!” “真是急死个人!不行,我要去百花印刷厂门口守着去!” 茶客们,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走。 坐在角落里观察情况的御史满头黑线,一个画本子而已,闹出来的动静竟然比造反的流言还要大! 黑线归黑线,御史的身体倒是很诚实,他决定去相熟的书肆那里,叫老板一有货就立刻给自己送一本,钱不是问题! …… 今日早上朝会时,佟太师右眼皮不停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下朝之后,佟太师唤来自己的心腹:“今日京都可有大事?” 心腹低着头,小声禀告:“京都有传言说永昌侯要造反。” 佟太师面无表情,心下却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下属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接下来就是等流言愈演愈烈,御史在上书参永昌侯府一本,彻底把永昌侯府连根拔除! 可是为什么右眼皮子还是在跳? 佟太师伸出手,摁住自己的眼皮上,脑海里仔细把事情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疏漏之处。 或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肾阳不足?待会儿就叫御医来给自己把把脉。 佟太师把心底那一丝隐隐的忧虑抛之脑后。 次日,天刚蒙蒙亮,连夜加班的印刷厂雇工青黑着眼眶,抬出一摞摞散发着油墨香的话本子。 厂门一打开,雇工就被外面围住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京城书肆,订购话本子一百本!” “七里河书肆,话本子五十本!” “成国公府,话本子三十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成国公府的下人挺挺胸脯:“府里主子众多,人手一本!” 眨眼间,第一批出炉的话本子还没出厂门,就销售一空! 第237章 高手过招,朴实无华 夏日炎炎,太阳炙烤着大地,蝉鸣声声入耳。 即便是汴河两边的码头,也在这样的烈日下,获得短暂的宁静。 花船酒坊,茶馆瓦肆内,却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形象。 码头两旁的小饭馆里,挤挤巴巴地坐着一群光膀子大汉。 这样炎热的天气,从家中带来的茶水,早已喝光,即便是再抠搜的力工,此时也不得不花上几枚铜板,在小茶馆里歇一歇脚。 小饭馆虽然小,但也雇了个说书人。 说书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年纪有些大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没有大酒楼说书人那般慷慨激昂,引人入胜。 正因为如此,他的要价不高,得到小饭馆东家的聘用。 说书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一如这流淌的汴河,见惯了人间百年的悲欢离合。 “孤城被破,满目疮痍。一个浑身血污的十岁男孩儿从尸体下爬出。” “风尘之变,赤地千里,刀折矢尽,白骨露野。男孩他眼神空洞,家人,朋友,亲人,一夕之间全失。” “小男孩在断垣下,呆坐许久,呢喃道,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从今以后,我名青烽白!” 说书人不急不缓,没有抑扬顿挫,语调平静得好像透过时光,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一座孤城,一场死战,一个孤儿,一份意难平…… 嘈杂的小饭馆,不知何时竟慢慢地安静下来。 那些码头上卖力气的汉子,不再骂骂咧咧,埋怨主雇的抠门,也不再谈论花巷里的哪个姑娘更便宜,更让人销魂。 他们随着说书人的声音,看着那个给自己取名叫青烽白的孩童,一路乞讨,历经数年,来到京都,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 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它就像北面的黄沙,无情地覆盖孤城的枯骨。 青烽白清醒而痛苦地看着这个王朝,从一开始对云孤城的惋惜敬佩,到后来兵临皇城根下,众人无力抗敌,却迁怒云孤城没有守住。 等到皇城付出大笔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如云美女,哄走北面的敌人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花团锦簇,花船上的女郎们巧笑言兮,吹拉弹唱,贵人们纵酒高歌,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没有人叫云孤城,也没有那座孤城。 呜呜! 明明说书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但不知道为何,坐在这汴河旁的小酒馆,看着汴河上来来往往的高大船只,吹着自汴河方向的微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花船上的丝竹声,心中却燃起一股悲凉感。 有心地柔软的汉子,已经止不住地抹眼泪。 但没有人去笑话他,其余的人要么闷着头啃饼子,要么望着汴河上的波光粼粼发着呆。 小饭馆内,说书人依旧在讲述着遥远的故事,讲述着青烽白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最终的答案…… 和小饭馆里的平静不一样,福全茶楼内依旧是满满当当,坐满了茶客们,此时他们义愤填膺,把桌子拍得咚咚响。 “那群久居庙堂之人,自己没有那份胆量上战场去,竟然还敢怀疑云孤城的义薄云天!” “我就说援军为何不来?原来是有那居心叵测之辈散发流言,说云孤城通敌!” “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云孤城和那几大门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们最是讲义气!” “那百姓和话本子里的皇帝也是没长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平日里八卦几句也就罢了,在这等通敌叛国的生死大事面前,没有铁锤般的证据,我们从不多言!” 说话的人很有底气,就像前几日到处都在说永昌侯要造反,可是京都的百姓有几个信了? 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看热闹看到皇宫里,那都是常有的事。 这等灭九族的大事,他们可不会瞎白活! 有脑瓜子灵泛的茶客,不免把两件事连到一块去。 难道是有人想通过陷害永昌侯来对付永昌侯夫人? 所以,永昌侯夫人这才写出孤城传第二部以应对这等阴谋诡计! 这么想的话,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听说百花印刷厂的订单已经排到了秋末,可这本,孤城传第二部却临时插队,连夜印刷! 还有之前从未有过第二部的一点点风声,以《孤城传》的知名度,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茶客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身边的好友,好友先是一震,随即了然。 这个猜测才是最靠谱的! 一人传二人,二人传四人,四人传十六人,很快,这个猜测几乎成为了京都的标准答案! 但考虑到永昌侯夫人不敢直接打上门去,可见对方势力强大,因而这则猜测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但绝对不摆到明面上来! 表面上平静的京都,实际上暗流涌动。 一个个平日里无人的小院落,突然间人来人往,都是坐着马车出行。 左邻右舍好奇探望,却被驾马车的小厮呵退。 “凶什么凶,跟个夜叉一般。谁知道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邻居们暗地里骂骂咧咧,只是再也不敢打开门窥伺。 小院之中,微服的官员们开始碰头。 “证据准备得如何了?” 国子监祭酒拿出一封书信,上面写春去冬来:“信件都已准备好。” 国子监祭酒,不免庆幸,这些书信往来都不曾指名道姓,栽赃到永昌侯的头上,也是能说得通的。 “那明日就拜托御史大人了!” 御史时常混迹在市井之中寻找灵感,总感觉最近的风向怪怪的,不免迟疑:“这民间的反应不是我们预料的那样,能行吗?” “不慌!民心所向,只是纸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看上面那位如何想,大人已经准备进宫去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由大人出马,那自然是十拿九稳定! 与此同时,顾南夕也换上自己最好的行头,捧着小陶罐,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皇宫驶去。 顾南夕和佟太师不约而同的地选择,去找皇帝告状! 高手过招,往往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第238章 将功赎罪 天空湛蓝,皇宫屋顶金色的琉璃瓦流光溢彩。 两驾马车,一东一西,急速朝皇宫驶来。 若是从高空望去,两辆马车就像竞赛一般,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自东边的马车快了一筹,率先进入皇宫内。 “阿姐,您怎么有空来找我?”年轻皇帝属实是有些震惊。 上一次阿姐进宫,还是为了造船厂一事,难不成是造船厂出事了? 年轻皇帝急忙迎上去,却见顾南夕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心里不禁一沉。 年轻皇帝挥退众人,把空间留给自己和顾南夕:“阿姐,这里只有你和我,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把小罐子轻轻放在地上。这才跪下来行了个大礼。 “我有罪。” 顾南夕这个反应险些把年轻皇帝吓得双腿发软,就要朝顾南夕对拜。 “阿姐,有事说事,做甚行这么大的礼?” 顾南夕心中叹气,她也不想跪呀,但谁叫她命不好,摊上个惹祸精。 “我教夫无方,叫永昌侯闯出个大祸。” 年轻皇帝闻言,心里一松,永昌侯啊,他闯的祸还少吗? 年轻皇帝轻笑,做势要去扶起顾南夕:“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只要永昌侯犯的不是灭九族的大罪,我都能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原谅他。” 顾南夕没有顺着年轻皇帝的力道起身。 年轻皇帝的笑意将在脸上,不是吧,永春侯他真的犯了大罪? “通敌叛国?”年轻皇帝的声音微不可闻,还是叫顾南夕听清楚了。 顾南夕摇摇头,红唇微启:“造反。” 一时间,年轻皇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迷茫地眨了眨眼。 阿姐真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永昌侯他有啥呀?他就敢造反! 他既不是大周宗室,又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封侯,是什么给他的底气,让他去造反? 说句心里话,年轻皇帝想过佟太师会造反,也没想过永昌侯他敢!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这……是什么给他的底气?” 顾南夕:“那天生的,愚蠢的,鲁莽的,自大的脑子。” 年轻皇帝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顾南夕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一时间又不忍心。 这世间万物,阴阳调和,阿姐聪明绝顶,所以老天爷给她一个拖后腿的永昌侯。 阿姐可真是命苦,年幼丧父,好不容易成亲,夫君十年未归也就算了,还闯下这样大的祸事! 偏偏他俩还是御赐的婚姻,不好轻易和离。 年轻皇帝捂着腮帮子,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无知永昌侯,毁我大周擎天柱! 年轻皇帝来回踱步:“还有何人知晓此事?” 实在不行,就杀人灭口! 年轻皇帝的目光暗了暗,到时候不仅能保全阿姐,凭着这一份天大的恩德,阿姐不为自己效犬马之劳,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把柄? 年轻皇帝心里打着算盘,也许是永昌侯的造反,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完全对皇权造不成威胁,所以年轻皇帝听到这事只觉得愕然和神奇,并没有勃然大怒。 相反,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是要维护皇权的权威,还是要保下顾南夕,让顾南夕发光发热? 年轻皇帝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看到年轻皇帝的态度,顾南夕知道,自己摆烂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平日里皇帝没事就想给自己加加担子,现在他不得往自己肩膀上压座泰山?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还想再挣扎一下。 顾南夕打开小陶罐,不悲不喜:“很多人都知道。他行事并不严谨,只是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年轻皇帝暗道,自己也不敢相信! 顾南夕:“圣上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侯府犯下这样的大错,我也无言面对圣上。这是一名和尚送给我的种子,植物名玉米,耐旱,不挑土地,亩产高……” 随着顾南夕的介绍,年轻皇帝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他捧住小陶罐,宛若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顾南夕:“我自知永昌侯犯下的罪过足以灭九族。还请圣上看在此物和我以往的苦劳上,允许我们削爵回老家。至于永昌侯等涉事人员,自当以死谢罪!” 虽然说京都繁华,但有钱有权,回永城侯的老家也是可以摆摆烂的。 年轻皇帝一听这话,立马把小陶罐放在书桌上,扶起顾南夕:“阿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莫不是要弃我而去?你若是也走了,我还能倚仗谁?”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怎么会因永昌侯犯的错迁怒于你?” 年轻皇帝左劝右劝,就是不许顾南夕离京。 反正一句话,永城侯可以死,但顾南夕不能不做牛马! 顾南夕知道大局已定,自己一家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允许离开京都,所以干脆也不挣扎了,在一群内侍的陪同下,回了永昌侯府。 与此同时,佟太师乘坐的马车刚好也进宫门。 佟太师掀开车帘,望着与自己的马车错身而过的马车皱眉,这好像是顾南夕的座驾,她来皇宫做什么? 佟太师心中升起一股急迫感,去找年轻皇帝的脚步也变得匆忙。 “圣上,我有大事要禀告!” 年轻皇帝正在喝口水,刚才劝得自己嗓子都干了,这才劝动阿姐,听到佟太师来求见,他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佟太师不等皇帝回话,就静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永昌侯他勾连北境,意图造反。请皇上派兵镇压永昌侯府!” 年轻皇帝握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笑嘻嘻道:“太师,您也是听到坊间的传言?方才阿姐来过,说是和永昌侯在府里闹了一些矛盾,两人争吵起来口不择言,没想到被传到了外面去。” 佟太师:“这明显是狡辩之词!” 年轻皇帝不在意的挥挥手“永昌侯守了边关十年,他要想通北境早就通了,哪还能坚持这么久?我可不会像孤城传第二部里面的皇帝那样,伤了忠臣的心。” 没看过孤城传的佟太师…… 年轻皇帝:“恰好二姐还送了我一物名玉米,我打算让人试种一番,产量若是极高,那就多攒一攒,过个两三年再在大周推广开来。” 第239章 你选择哪种死法? 佟太师是历经两朝的老臣,是何等的人精,他微微一打眼,就知道这是年轻皇帝和顾南夕达成了协议。 佟太师望着年轻皇帝的眼神,黑如深渊,浑身冒着丝丝寒意。 年轻皇帝只觉得如芒在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假装在看陶罐里的玉米种子,实际上是不敢和佟太师对视。 年轻皇帝心跳如擂鼓,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在佟太师和顾南夕之间,年轻皇帝这次旗帜鲜明地站在顾南夕这一头,哪怕有玉米种子做借口,但谁又看不出他的偏心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涉及到大周的根基,我们就是再小心也不足为过。”佟太师撂下这句话后,连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 年轻皇帝的笑意僵在脸上,佟太师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他们找到什么把柄? 年轻皇帝的视线透过大开的殿门,望向远方,希望阿姐他们的动作能快点…… 永昌侯府内,被打晕过去的永昌侯悠悠转醒,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锁在自己的卧室里。 昏过去之前的回忆涌入脑海,永昌侯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了,而且还落到了顾南夕这个毒妇手里! 不行,自己不可以坐以待毙! 永昌侯想要挣断绳子,但没想到这绳子看上去不过一手指头粗,却十分坚韧。 即便永昌侯力大无穷,但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崩断。 永昌侯把视线投向绳子,瞳孔猛地一缩。 这绳子! 这绳子不就是顾十三那群兄弟常用的吗? 想当年,自己还夸过他们这个绳子结实耐用,套起北境敌人来,一套一个准! 可是他们的绳子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永昌侯不敢置信地想到一个猜测,难道顾十三他们已经投靠了顾南夕?! 可是他们接触的时间那样短,顾十三的家人们还在边关,他们投向顾南夕有什么好处? 永昌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浆糊,头痛欲裂,仿若置身于迷雾之中,无数野兽,藏在暗处,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我是侯府老太君!我现在要去见我的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门外忽然传来,永昌侯熟悉的声音。 永昌侯随即燃起一丝希望,大喊道:“阿娘!阿娘快放我出去,顾南夕这个毒妇肯定是要谋杀亲夫!” 门外的老太君也是急得不行。 她本就和顾南夕关系不好,平日里之所以敢摆老太君的谱,全是仰仗自己这个亲儿子。 若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以后不就是任由顾南夕宰割?!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儿?! 至于那日听到的造反一事,老太君早就想开了,自己是永昌侯亲娘,早就和永昌猴的命运绑到一块儿去了。 顾三十九抽出剑,横在门口,语调里不带一点温度:“要想进去,先问过我这把剑。” 这柄剑,剑身修长,剑柄挂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穗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寒光点点。 老太君甚至能从中嗅到一丝丝血腥气,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段姨娘本就不赞同老太君过来闹,于是轻声劝道:“老夫人,侯爷和夫人有结发十几年的情分,夫人不是那般绝情的人,我们再等等吧。” 段姨娘心中焦虑,她此时后悔不迭,早知道永昌侯是这样有大志向的人,她就不往府里钻研了,现今自己得想个办法,看看如何脱身。 听到两人对话的永昌侯,急得满头大汗:“阿娘,顾南夕都能把我扔在大牢里呆好几个月,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现在,把我救出去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阿娘该怎么救你?” 这个问题显然也问住了永昌侯。 这府里上上下下为顾南夕马首是瞻,自己也在京郊的大军也早就回了边关,自己能倚仗的就只有自己的亲卫们。 可目前没有见到一点动静,要么是顾南夕把消息瞒得很好,要么是这群亲卫也投靠了顾南星。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形势都对自己极其不利! 永昌侯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还没等永昌侯想出对策,门外就响起顾南夕冷冷的吩咐:“来人,把老太君段姨娘送回院子去,侯爷病重,他们要为侯爷祈福。” 说完这些后,顾南夕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皇宫内侍制服的无须男子。 顾三十九也跟了进来,找了个角落站着,一双眼睛好似猎鹰一般,将房间的一切落入眼底。 “顾南夕!你我夫妻一体,你快放我出去,我可以当今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永昌侯深色内敛道。 顾南夕见附近早已清空,现场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这才开口道。 “你犯下诛九族的大过,竟然还不思悔改。” 永昌侯眸光闪闪,拒绝承认:“你休要凭空污蔑人。” 顾南夕懒得跟他掰扯:“这么多年来你对侯府一文不拔,我还以为你是穷,你的俸禄只能够养得起两个妾室。万万没想到,在边关那个地界,你都能想办法刮出好几层油水。” 顾南夕唏嘘不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傻子一样的永昌侯竟然也有问鼎中原之心。 永昌侯见顾南夕神色坚定,就知道任凭自己在如何舌灿如花,顾南夕也不会为之动摇,于是软和下声音。 “夫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万共枕眠。你我结发夫妻十来载,膝下还有二子一女。玄明刚刚考了秀才,状元之姿,怎能浪费?还有云亭,被你安排去杭州,一旦造船厂造成,圣上也不会短了他的前途。” “云烟这丫头容貌艳丽又会挣钱,眼看着一家有女百家求,她的终身大事也要提上议程。” “你就忍心让孩儿们前途尽毁?” 顾南夕摇摇头:“我当然不忍心。” 永昌侯大喜,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我成就大业的那一日,你就是天上的凤凰,云烟就是……” 当着内侍的面,顾南夕可不敢让永昌侯继续说下去。 那些话,被传到年轻皇帝的耳朵,就好像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痛刺他一下。 “所以念在夫妻情分上,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打算怎么死?”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0章 永昌侯不能死! 顾南夕的话轻飘飘的,就好像在问永昌侯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菜一样。 一直在他身后的内侍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顾南夕。 顾南夕的神色就和她的话语一样,淡得叫人猜不出她的情绪。 “你要送我去死?!”永昌侯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南夕语重心长:“您也说了,咱们的三个孩子的前途不能被耽误。即便你偏心,不疼爱他们三,你在边关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承欢膝下多年,你就多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永昌侯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看向顾南夕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一般:“一个侯府爷突然身死,你就不怕引人怀疑?” 顾南夕说累了,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悠悠开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早就把你的错事告诉了圣上,所以我有什么好怕暴露的?” “你疯了,这事儿你也敢说出来?!”永昌侯一直笃定顾南夕不会拿他怎么样,就是因为夫妻同体,自己出了事顾南夕也讨不了好。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举报自己的人居然是顾南夕!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顾南夕歪头,看永昌侯的眼神像看傻子:“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别人抢占这么大个功劳,还不如让我将功赎罪,毕竟三个孩儿还小,老夫人年岁这么大,你也不想让她不得善终吧。” 被顾南夕这番无耻的话震惊住,永昌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顾南夕还在那儿贴心贴肺,语重心长地劝解:“牺牲你一人,拯救我们全府侯府。你这么多年来,也没为侯府为孩子们做过什么,这次就当是补偿了。” 永昌侯满眼的震惊,这世上竟然有无此卑鄙无耻之人! 只是缺席了十来年的陪伴,竟然要用命去赔吗?! 顾南夕话语一转,满是欣慰:“你是堂堂永昌侯,八尺男儿,又有那样的雄心壮志,肯定是悍不畏死的。你向来瞧不起玄明,可就是连他都知道,要以保全侯府为重,你这个做爹爹的肯定不会不如他。” “你放心,等你走后,我每年都不会忘记给你烧纸的。” 永昌侯同顾南溪四目相对,那双清粼粼的眸子里,自己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宛若蝼蚁一般。 永昌侯心下一沉,看来顾南夕和圣上达成了某种协议,想要让自己死无对证。 呵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顾南夕温声温语,为永城侯介绍各种死法:“这是七尺白绫,后宅子里常用的手段,鉴于你的体格子比女子要重,所以特意多加了几层白绫,放心保证断不了!” 永成侯的脸色一黑,这是侮辱谁呢?! 瞧出永昌侯的不满,顾南夕又推荐了旁边的一个小药瓶:“这是剧毒鹤顶红,保证一壶下去,就是扁鹊在世,也救不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受第二茬罪。” 永昌侯偏过头去,呼吸沉重得就像牛在喷气一般。 顾南夕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叠麻纸:“不愧是侯爷,够有胆!知道前两种死法都容易惹人非议,于是选择这第三种。” “这个死法会让人痛苦一些,但为了侯府,侯爷你就忍忍吧。” 永昌侯猛地回头,见两个内侍已经拿麻纸在铜盆里浸湿,就要朝自己的脸上盖,一时间再也绷不住,目露惊恐。 “顾南夕,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你就饶了我吧!我愿意削爵位,我愿意被软禁,我们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顾南夕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做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满侯府的老弱妇孺?孩子们没用过你的一分钱,也未曾被你温柔以待,你既然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又何必要以父之名,带着孩子们去死?” 顾南夕是真瞧不上永昌侯,他若是能像刘邦一样为了自己的雄图大业,果断舍弃妻儿寡母,自己还能敬他一声枭雄! 若他在事情败露之后,能果断地一力扛下罪责,给母亲妻儿赚一条活路,顾南夕也会敬他是一条汉子! 可是永昌侯既要又要,没本事一呼百应,推翻大周,却又贪恋权势,想要登上九鼎之位,东窗事发,又想过侯府的荣华日子。 真当全世界都是他妈,都要惯着他? “临死之后,我会继续赡养老夫人。至于三个姨娘,我会给她们选择,她们若想离开侯府,我会给她们一份嫁妆,好让她们另嫁。他们若不想离开侯府,我也不会短了他们的月钱。至于边关的那几个孩子,我也会叫人把他们带回京。” 毕竟是犯事的人家,孩子在边关呆着,像什么话? 顾南夕讲述着永昌侯死后的安排,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永昌侯满心绝望,像一条蛆一样在地上咕蛹,嘴上不断在求饶。 顾南夕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他在边瓜搜刮民脂民膏,那些平民百姓也曾如此哀求过他…… 都说天道好轮回,曾经的回旋镖,如今重重地射向永昌侯。 但永昌侯是绝对不可能悔过的,他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娶顾南夕! 永昌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像要炸掉了一般。他头一次感觉死亡在向自己靠近。 恐惧,害怕,后悔,怨恨,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永昌侯在哪?我们要见永昌侯!” “喂,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把永昌侯给杀了吧?” “凭什么拦着不让我来,这可是你们侯爷亲自下的帖子!” 永昌侯的大门被一群无所事事的勋贵们,带着护卫们给撞开。 众人说是要来玩,但气势汹汹,像是要来找麻烦似的。他们似乎认定永昌侯的所在,径直朝院子奔来。 侯府的护卫虽然经过李老大的调教,像模像样,但对面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勋贵们,轻不得,重不得,束手束脚。 濒死的永昌侯听到动静,瞬间又燃起求生的欲望。 顾南夕面色沉重,糟糕! 反派死于话多,忘记自己是书中的反派了!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1章 纷争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近,永昌侯刚想大声呼啸,就被内侍用麻纸塞住嘴巴。 两个内侍迟疑地望向顾南夕。 那群勋贵们来者不善,若是让他们看到永昌侯的尸体,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尤其是自己还穿着宫廷的服装。 顾南夕显然也想到了,只能叹气,这永昌侯真是命大。 当然,这事也有自己的错。 虽然心中已经下做了决定,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所以说话说得多了些,好缓解心中的紧张。 不愧是本子定律。反派一旦话多,保准会出现变故! “把他抬到床上去,别让他发出声音。”顾南夕等到两个内侍费力地抬起永昌侯放到床上,并且还把床慢给放下来 顾南夕这才走出去,恰好这群人也来到了院子。 李老大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时,就见府里的护卫们束手束脚,不敢推搡对面的人,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李老大抄起一根长棍,一人一棍挡在院门前:“未得夫人许可,不可能入内!” 对面领头的正是济国公世子,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夫人不再是以前贤惠的模样,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叫自己碰了好几个软钉子。 那儿子考上了功名后,更是得意得要上天,不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他好不容易和那些人搭上线,没想到不仅没给顾南夕挖坑,还让她乘风而上! 就在自己垂头丧气之时,那位大人又给了自己新的任务! 一想到自己将成为劈开永昌侯府的一把利刃,济国公世子整个人都畅快不已。 他找到自己的狐朋狗友,本以为会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大家伙都一样,苦顾南夕久矣! 一听能把顾南夕彻底拉下神坛,轻则流放,重则斩首,这群兄弟们都不用济国公世子煽动,纷纷响应号召。 不便自己出面的,也派出家里的子侄! 有了这么多人支持,济国公世子充满了底气。 他一手叉腰,一手几乎要指到李老大的眼睛里去:“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竟然敢挡住我们的路!” 身后的人也起哄:“就是!都说永昌侯夫人是河东母狮,但即便是再厉害的母老虎,作为侯府的主人,连举办个宴会都不行吗?!” “我们可是永昌侯邀请的客人!你们拦着我们不让进去,是想跟我们决裂吗?” “我看里面肯定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永昌侯最为爽朗大气,至今还没露面,难道是出了意外?” 一群人夹枪带棒,反正就是要败坏顾南夕的名声! 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带走永昌侯! 这不仅是那位大人的交代,更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万一以后夫人们有样学样,原本就难过的日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李老大不发一言,也不跟他们争吵,反正一人一棍杵在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济国公世子他们也不敢硬着往前,当日学院大比,他们可都是在场的。 那次李老大打起架来拳拳带风,虎虎生威,真把他惹急了,给自己一棍子,那也不是好受的! 一群人没一个敢上去硬碰硬。 济国公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反正今天我不见到永昌候,我是不会走的!我就吃你们侯府的,住你们侯府的!” 其他人见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纷纷坐下来,有那没正形的,干脆挑了个石板路大字一躺。 “见不到永昌侯,你们也别想出门!” “就是!就是,想要出去就从我们身体上踩过去!” “等我爹爹叫人来寻,我就告诉他,你们永昌侯欺人太甚,没有一点待客之道,失礼至极!” 李老大无语,这群人跟那耍赖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 李老大着重瞧了那一眼要告状的男子,都十八九岁了还去找爹妈告状,好意思吗? 其他的护卫这下身体更加僵硬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附近或坐或躺,全是贵人这要是不小心踩到一下,可如何是好?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顾南夕的身影出现在院子。 济国公世子发现顾南夕轻飘飘地瞥了自己一眼,浑身打了个寒战,原本笔直的腰背微微弯了下来。 “恶客上门?”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济国公世子扛起了所有:“怎么能叫恶客呢?明明是收到永昌侯的帖子,这才来的。” 顾南夕烦透了,这是哪位高人派来的人才?要是硬碰硬那还好说,耍这样无赖的招数,着实是让人难以下手。 把他们挥棒赶出去吧,这群人背后牵扯着京都大半的世家势力。那些人最喜好面子,被赶出去就跟两家决裂是一个意思。 他们这行为虽然过分,但这些人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有的还是奉旨摆烂,他们做过的离谱事多了去了,今天这事还真排不上号。 自己若是要追究,反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而且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但是让永昌侯出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正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就想好了对策。 “既然是侯爷邀请的客人,那也是我们侯府的客人,但侯爷不在家,你们白来一趟。你们先回家去,等侯爷归来,我再把此事告诉他。” 济国公世子见顾南夕让步,心下一喜,底气又回来了:“不行!你让我们进院子去!我们自己去找永昌侯!反正不见到永昌侯,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 顾南夕丝毫没有被威胁住,她对李老大使眼色:“这院子肯定是不能让你们进的。今日让你们进去,我们永昌侯府的脸面该往哪里摆?日后,若是人人都学你们这么做,这侯府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侯夫人,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永昌侯出事了?” “我们只是看一眼,见到永昌侯我们就走,你若不喜欢我们待在侯府,我们就去别处耍去!” “不走!反正就不走!”年轻人觉得这事儿有趣极了,很是放飞自我,竟然在石板路上打起滚来! 济国公世子挑衅地看一眼顾南夕,这下被将军了吧! 第242章 真损啊 “不走就不走吧。我们侯府也不是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顾南夕叫绿梅去百味饭店订了个团餐:“我们侯府包一日三餐,你们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就告诉婢女。” 顾南夕无所谓,这群人愿意呆就呆呗,反正是大夏天,睡在外头除了蚊子多了些,也不会得风寒。 “我们侯府也是有规矩的,诸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出府的路!” 顾南夕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济国公世子等人面面相觑,这一局算是打了个平手,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 兄弟们闹出的动静这般大,又加上有心人在外边煽动,永昌侯府很快又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兴奋得就像瓜田里的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济国公世子他们还真的闯去侯府了,没被永昌侯夫人打出来?”有人不敢置信,这永昌侯夫人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毕竟都是世家,拐着弯儿都能带着亲。那些人老的老,少的少,真要发生冲突,往地上一躺,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茶客们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平时乡里乡亲的都不好撕破面皮,何况是这些勋贵世家。 这时有人小声道:“听人说,这济国公世子是收到了永昌湖的求救信,这才率人上门去救人!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永昌侯到现在还没有露面,难不成真的是已经……” 说话的人用手掌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横画一下。 “不能吧,多大仇多大怨,至于要谋杀亲夫吗?” “那谁知道呢。永昌侯夫人的想法,我们谁猜得准?” “我们继续吃瓜就是。如果永昌侯真的早已生死,那肯定要下葬!这死了一几天就下葬,和死了十几天才下葬,那可完全不一样!” 茶客们懂了,这就是那群兄弟们守在门口的目的! 只要守上十天半个月的,即便永昌侯已死,那也能看出来!也能证明永昌侯夫人肯定跟他之死有关系! 有茶客纳闷:“永昌侯在京都竟然有这么多至交好友,愿意为了他同永成侯夫人对上?” 宋大横了这人一眼:“你这话说的,永昌侯夫人也没亏待他们呀!听说一日三餐都是从百味饭店给送过去的,要吃的给吃的,要喝的给喝的。济国公世子觉得无聊,想要弹琴,侯夫人也应允了。” 这话不知道触到茶客的哪个笑点,茶客噗嗤一声笑出来:“宋大,你这话也就骗骗外人。永昌侯夫人就给他们一条路,那就是出府的路。可是人有三急,他们没法去府里的茅房……” “那如何解决?”听到争论的其他茶客们忍不住问道。 茶客:“永昌侯府给每位大人都准备了一个恭桶。” 出府的路是一条直道,直道两侧有花园,但顾南夕不允许他们乱走。 所以他们要想出恭,就只能在这条直道上选个地点放下恭桶,大庭广众之下如厕。 更关键的是他们虽然在室外,空气流通,但架不住这么多空桶摆在一起! “这味道再配上百味饭店的特色菜……yue……” 有人光想想就干呕不止。 “这招太损了!” …… “顾南夕真的是太损了!”阿吉奈在京都转了一圈,打探完消息后回到百川书院,面色沉重。 “二公子,我们还不动手吗?”侍从心里焦急。 这段时间二公子被压在百川书院,天不亮就开始学习,直到天黑才能得以休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亲自打探情报! 等到这次休息日,阿吉奈这才知道永昌侯他失踪了! 阿吉奈气得把桌上的书本扫落一地。 “顾南夕肯定是知道我们的计划!知道我们希望永昌侯重回边关!所以她才会闹出这一番动静。” 侍从忧心忡忡,在京都呆久了,他自然也知道顾南夕的可怕之处,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二公子,坊间都传言说永昌侯其实早就被顾南夕杀了。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阿吉奈发了一通火后,扯开衣领,坐在床板上,目光阴森:“肯定是真的!” “没想到,他竟会谋杀亲夫,如此果决!”侍从对顾南夕不由地升起一点敬佩之情,为了大周,顾南夕真是付出所有! 阿尔吉用力地喘着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冷静必须要冷静! 顾南夕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最喜欢做一箭双雕的事情。 她杀死永昌侯带来的麻烦和风波这般大,其目的绝对不止一个! 阿吉奈绞尽脑汁,她试图把自己放在顾南夕的位置上,想想永昌侯死后,她还会得到什么好处? 阿吉奈沉下心思,顾南夕不是沉迷于后宅的女人,所以她绝对不是因爱生恨! 永昌侯一死,苏家大郎必定要守孝,耽误来年的科举。 宁可让苏玄明守孝三年也要做这事,那就说明这事儿带来的利益远比苏玄明考上举人更加大! 阿吉奈只觉得自己化身为顾南夕,在名为天下的棋盘上一颗一颗落子。 当那一颗颗棋子连成线,阿吉奈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他突然站起身,神采奕奕,眼神好像天上的繁星:“我知道了!顾南夕她是想接手永昌侯的势力,想重组顾家军!” 听到顾家军三个字,侍从情不自禁地胆颤:“不能吧?她要是对顾家军感兴趣,在那位死后,她就应该站出来!” 阿吉奈握拳,信誓旦旦:“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觊觎顾家军的人太多,她当时太弱小,这才潜伏。在大周,女君很少见。” “所以她才会选择嫁给永昌侯!永昌侯虽然是武将,但没有什么势力。顾南夕利用永昌侯府滋养顾家军!以永昌侯府的实力和永昌侯本人的能力,顾南夕也不用担心永昌侯能收拢顾家军!” 阿吉奈赞叹不已:“高!真是高!现在顾家军已占据边关守将四成,羽翼丰满。她再以永昌侯遗霜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收拢兵权!” 阿吉奈对顾南夕又恨又敬佩:“听说大周有一种鸟叫杜鹃,他们产蛋时,会把自己的蛋放到其他鸟类的鸟巢里。让其他鸟类代为抚养!没想到顾南夕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 侍从想到,最开始顾家军四分五裂,等到永昌侯到边关后,边关的顾家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可见二公子的猜测就是真相! 顾南夕真的太损了! 第243顾南夕肯定有问题! 天下聪明人的通病就是容易想太多。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湖心亭中,众人一边玩乐,一边三三两两聚做一团,或闲聊或八卦,好不惬意。 “长风自天来,冉冉吹我怀。”一俊美男子倚在栏边,敞开怀抱,感受略带湿气的微风。 “葡萄美酒夜光杯。夏侯兄,来一杯?” 一个夜光酒杯递到夏侯面前,散发着浓浓的葡萄酒香气。 夏侯接过酒杯,轻轻抿一口:“你这美酒很是地道。是从大食风情街买来的?” “穆尼尔送的。他的商队规模越来越大,就想着让我们行个方便。我告诉他拜错了庙门,这事儿找我没有用,得找夏侯兄。” 夏侯把葡萄酒一饮而尽:“他不是和顾南夕关系好,怎么不去求她?” “夏侯兄这就说笑了,顾南夕再如何能干,也只限在这京都一亩三分地,如何管得了边关?” 夏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样替他说话?” “嘿嘿,知我者,夏侯兄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大食女子果真滋味不一样。” 夏侯的眼神微眯,方才他俩的话好似一道灵光,破开了些许屏障。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南夕会对永昌侯下手。 同僚们都说顾南夕是得到消息之后他们会陷害永昌侯,所以先下手为强,让永昌侯来个死无对证! 夏侯却觉得顾南夕不是这样的人,既然她知道永昌侯是无辜的,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以顾南夕的脾性,她会想尽办法洗脱罪名,顺便还会反手挖坑。 夏侯轻轻问:“永昌侯会不会真的造反,或者通敌叛国?” 这话问完,就听见身旁的人大笑。 “怎么可能?再给永昌侯八个胆子,他也不可能造反!他有啥底气去造反?要兵没兵,要钱没钱!” 他的笑声吸引了其他的同僚,他们听到夏侯的猜测,捧腹大笑。 “夏侯,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顾南夕造反,永昌侯都不带造反的。” 夏侯:“既然永昌侯不会真的造反,顾南夕为什么要先下手为强?” 夏侯的话叫众人陷入沉默。他们其实都觉得永昌侯已经死了,所以顾南夕才不叫他出头露面。 “说不定是知道我们证据确凿,无法破局,所以叫永昌侯来个死无对证。” 他们最开始是打算通过污蔑把永昌侯下大牢,就永昌侯这个软骨头,只要落入他们手里,严刑拷问一番,必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供词! 没想到,顾南夕这娘们是真的狠,二胡不说就能谋杀亲夫。 夏侯却觉得这个理由颇为牵强:“这不是顾南夕做事的风格。她肯定别有企图!” “什么企图?” 夏侯蹙着眉,他要是能踩到顾南夕的谋划,他不就是大周第一智者了?! 身旁的人拍拍夏侯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我们照计行事。无论顾南夕在图谋什么,在铁证面前,都是徒劳。” 对于有的人而言,时间过得飞快,对于有些人而言则是度日如年。 距离拦在永昌侯府主院门口,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 济国公世子等人却好像在这过了半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眼眶青黑,眼袋鼓起。 明明今早才换过的衣裳,却总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难闻味道。 “过去几日了?”问话之人有气无力。 年轻的郎君:“五日了。” “唉……” 众人齐声叹气,这个活是真不好干啊。 他们想去找圣上告状,也没有理由。 顾南夕不限制他们的行动,只要他们不在府里乱转,随时可走。 顾南夕也不限制他们同自己的家人联系,他们若是吃不惯百味饭店的菜品,也可去叫府里的小厮送饭上门。 换洗衣物,时常把玩的核桃,斗蛐蛐,弹琴焚香,随便他们! 有人想找茬,说是睡惯了家里的床,顾南夕也由着他把床搬到侯府,但只能摆在大道上。 想要出府也行,但只要出了这个侯府,想要再进来,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济国公世子挠了挠身上,五日未曾沐浴,总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发痒。 “整整五日,不仅没见到永昌侯的半点影子,就连顾南夕也闭门不出。这永昌侯府肯定有问题!” “废话,他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做甚要来这里?” “大家再坚持坚持!我就不信,顾南夕能不露一丝马脚!” 济国公世子却觉得再怎么坐下去,何时是个头?得想办法再逼一逼顾南夕才行! 济国公世子对着身旁的小厮,嘀嘀咕咕好一阵子,只见小厮跟被狗撵的一般,撒开脚丫子就外走跑! 次日,一则流言就在京都传开。 “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没见永昌侯露面,我猜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永昌侯夫人这样做,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为了掩盖什么大秘密!” “你们听说了吗?四国八公都给永昌侯府递贴子,想邀请永昌侯参加宴会,通通都被拒了。” “你这消息算是落伍了。国舅爷的帖子不也没请得动永昌侯?” “这绝对是出大事了!以永昌侯爱凑热闹的性格,早就屁颠屁颠去了。” 无论外边是怎样的传言,永昌侯府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为任何事所动。 顾南夕的院子和永昌侯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 顾南夕叫人在这墙上开了一个小门,方便她查看永昌侯的状态。 这几日,内侍都只喂了永昌侯几口稀粥,保证他饿不死。 顾南夕来看他的时候,永昌侯的脸颊早已小凹陷下去,只是那眼睛里依旧是浓浓的仇恨。 内侍被困在永昌侯府多日,心里不免焦急:“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顾三十九提议:“要不我把他带到郊外……” 顾南夕摇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侯府。你前脚出去,后脚就会被人摁住。” 内侍不免焦急:“我们该怎么办?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无论永昌侯是死是活,无论他出不出面,我们都会落入对方的全套!” 第244章 图穷匕见 还没等顾南夕想到对应之策藏在暗处的敌人早就按捺不住,使出雷霆一击。 五更两点(现在的三点四十八左右),准备上早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走出家门,踏着月色,朝宫门前进。 向来板板正正的蒋御史抬起右手,用宽大的衣袖捂住面容,悄悄打了个哈欠。 昨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右眼皮跳了一晚上,一颗心沉甸甸的,让人不得安眠。 “早,蒋大人。”李郎中从后面追上蒋御史。 蒋御史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郎中的嘴角起了密密麻麻一圈水泡:“叫家人们泡点绿豆水,泄泄火。” 李郎中苦着一张脸,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今早还喝了一大碗,不好使。” 蒋御史没问李郎中是为何事上火犯愁,肯定和自己一样,都在为永昌侯夫人担忧。 自己家和李家早就同永昌侯府紧密关联,荣辱与共,永昌侯夫人若是倒了,自己也得不着好! 李郎中最终还是没憋住,靠近蒋御史悄悄问:“最近他们在搞什么?前日去福全茶楼,还听宋大说,那群人时常上福全茶楼包间,似乎在密谋什么事。” 蒋御史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凭他的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知道,永昌侯夫人和那群人暗地里交锋了好几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就不怕对方是什么花招。”蒋御史双手背在后面,犹如青松一般,宁折不弯! 李郎中小声嘀咕:“就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两人心思百转间,宫门近在眼前。 趁着还没正式入宫门,相熟的官员们相互打着招呼。 此时,也能看出各自的阵营和派别。 “颜御史瞅你的眼神怪怪的。”李郎中小心提醒蒋御史。 颜御史就是蒋御史被贬之后,接替他职位的人。 他不停地在理自己的官袍,眼神还时不时瞥向蒋御史,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李郎中立马就判断出这人肯定要搞事! “你得小心点。最近你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吧?” 听到李郎中的提醒,蒋御史面色不变:“没有。” 永昌侯夫人把一摊子事全都分给了三个子女,苏玄明忙不过来,就把那些个义兄弟们使得团团转。 自家儿子念念书还行,涉及到那些俗事,就缺乏经验,时常要来向自己讨教。 自己哪里有功夫去搞事? 李郎中悬着一颗心,和蒋御史在三声鞭响之后,排着队伍,经过卫士监搜,核实身份,这才排着队进入大殿。 文武官根据职位高低分列两排,分别站在东方和西方。 自周太祖开始,就改了前朝的规矩,不再允许宰相在早朝时赐座,所有官员都必须站着上朝。 但是,新皇继位后,佟太师就成了大周朝第一个在大朝会上有座位的大员! 蒋御史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文官之首佟太师,同时惊奇地发现,一直不爱上朝的崔三论崔大人,这次居然也来了。 至于朱大人,则早早回了南郡,处理一些交接事宜。 宫殿内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官位较低的官员们缩着脖子,低着头,生怕殃及池鱼。 颜御史则挺着脖子,微昂着下巴,跃跃欲试。 蒋御史和李郎中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眼,两人的心全都高高悬起,均觉得颜御史来者不善。 年轻皇帝到位后,各部官员有本启奏。 “启禀圣上,今年旱灾严重,河中河南皆颗粒无收。” 年轻皇帝看向户部尚书:“按照流程开仓济粮。河中河南两郡,涉及粮食贸易的商税减半。” 大周朝对于救灾是有一套完整的流程的,各地的粮仓也是满满的。 因为大周朝的财政收入主要靠的是商业税,只要减轻两郡的商业税,在利益的驱使下,粮食商人就会不断地往两郡运粮。 同时,为了避免粮商哄抬物价,官方的救济粮就是那粮价的压舱石! 粮商千里迢迢去两郡售卖粮食,在当地肯定要雇佣些人手,这样又扩大了当地的就业。 灾民们有了盼头,也就不会发生民乱。 这一套方法经过几代的实践,证明其很有效。 处理完这件事,年轻皇帝刚准备说要下朝,就看见颜御史视死如归一般站出来。 “臣有本启奏!” 年轻皇帝暗道不好,但又不能不让御史说话,只挎着一张脸点点头。 颜御史:“我要告永昌侯有负皇恩,勾结北境,意图造反!” 崔三论心道,果然叫顾南夕那丫头猜中了! 今天一大早,顾南夕就派人来敲门,叫自己去上朝,说是如果有变故,就叫自己给她去个信儿。 崔三论:“证据呢?空口白牙,别污蔑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颜御史身上,他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铿锵有力道。 “我当然有证据,除了物证,我还有人证!” 木盒先递给皇帝看了一下,皇帝又把木黑传下去给众官员。 崔三论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封信,上面写着春去冬来四个大字。 信件是北境左使写给无名人士的一封信,内容则是一起商讨如何瓜分大周。 崔三论嗤笑:“就这?这种信件我一个时辰就能伪造七八封。” 颜御史:“当然不止这一个,这封信可是永昌侯亲卫所交,永昌侯勾结北境,意图造反的事也是他的亲卫亲口所说!” 嘶嘶…… 亲卫啊,这事的可信度增加了好几分! 颜御史重重一拜:“臣恳请圣上,立即派兵包围永昌侯府,将侯府众人捉拿归案,再行审讯!” 崔三论自然是不同意:“光凭一人一信就要定一个侯府的罪责,你这样做既不符合流程,又容易寒了武将的心!” “对,没错,不存证据确凿,怎么可以随便抄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永昌侯若是没有犯下事,经审讯之后自然会放他们回去!” “你说的这么轻巧,你可知道这一抓,对侯府的名声会有多大的打击?” “宁可错过,不可放过!侯府的名声重要还是大周的安危重要?” 两拨人吵吵闹闹,就差脱下鞋子上手互殴。 李郎中也着急,刑部上上下下可都是佟太师的人,即便最终没有定下罪责。谁知道审讯过程中,会使用什么肮脏的手段? 第245章 刺杀 “发言吐气,总属邪协派,将来都是不由规矩准绳,一起下流货!” “无知的业障,你玩你的去。念了一些流言蜚语在肚子里,把那些个圣人之言忘在脑后!” “这关你何事?何不以溺自照?” “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朝堂之上,骂声一片,从朝阳出生,骂到夕阳西下。 骂到最后,辱八辈祖宗等脏话不绝于耳。 武官骂嘴皮子不及文官利索,气急之下,脱下鞋靴,朝骂得正欢的颜御史扔去。 他们倒不是支持永昌侯,只是今日颜御史敢以一人一信就拿下永昌侯,他日,他们就敢以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 朝堂之上,武官本就举步维艰,好似那后娘养的,受尽白眼,这要是再让这些个御史踩到头上,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颜御史眼疾手快,见一只臭靴朝自己飞来,双膝一弯,矮身躲过。 只见臭靴在空中画了一道华丽的抛物线,正中正在闭目养神的佟太师头顶! 最怕突然来的安静,现场的官员们包括皇帝在内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人臭穴的五官,默默的藏在铜梁。身后抬起一只腿生怕被同太师发现那只臭靴子是自己的! 佟太师只觉得脑袋一沉,随其一股臭鱼烂虾味臭盈斥着自己的鼻腔。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官帽上悬挂着一只黑色的长靴,还在那儿一晃一晃的。 众官员深深垂着头,屏气凝神。 在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崔三论噗嗤一声笑出来。 官员们也想跟着笑,但是又不敢,双肩一耸一耸的,憋得满脸通红。 年轻皇帝担心佟太师一怒,伏尸千里,急忙打圆场:“佟太师,对于颜御史所言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出乎众人意料,佟太师并没有勃然大怒,他只是把官帽一摘,淡淡开口:“是真是假,把永昌侯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佟太师深深瞥一眼年轻皇帝,阴阳怪气的:“只是这永昌侯被顾南夕锁在府里,不曾露面。京都大半的勋贵们去请,都没请出来。这次恐怕要圣上下一道圣旨,才能让永昌侯露面。” 年轻皇帝知道永昌侯还活着,他应该不会这么蠢,自己就承认造反的罪名吧? “好!朕这就下旨!”年轻皇帝一边拟旨,一边对角落里的太监使眼色。 太监不着痕记地退出去,立马去侯府报信! 而这一幕也落在崔三论眼中,崔三论自请去传旨,但一路上磨磨蹭蹭,不是自己腿疼就是腰疼,要么就是太阳太毒辣,需要躲躲凉。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永昌侯府,被他拖了一个时辰,还只走了一半! 同行的官员以及瞧热闹的官员忍不住催促:“崔大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去早利落,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对呀,崔大人,你要是走不动,我们唤轿夫来抬着你走!” 一群官员,灯在催三论后边,像八百只鸭子呱呱呱说个不停 这么场景更是吸引了沿途的京都百姓们,走在八卦前线的经验告诉他们,这肯定有大热闹可以看! 很快,一股股人流汇聚到一起,传旨的队伍越发壮大。 有那好奇心重的竟是连手里的活计都不干了,也要跟在队伍后边。 有热心肠的还专门去呼朋唤友,免单亲朋好友错过了热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阿吉奈看着眼前这五十来个黑衣人,心情很是沉重。 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时间紧迫,他此时想再送信去北境,申请支援,那也是来不及的。 至于那位大人,没有父汗的手信,肯定是使唤不动他。 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这件大事上,阿吉娜对内外大人也是不放心的。 阿吉奈的目光扫过蒙面的黑衣人:“你们都是我们北境的勇士!当年,顾家军横扫草原,让我们颠沛流离!这一次顾南夕还想重组顾家军,恢复他们昔日的荣光。” “你们同意吗?” 黑衣人齐刷刷抽出弯刀,异口同声道:“不同意!” “你们还想自己的父母兄弟,儿子女儿继续过当年那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的穷苦日子吗?!” “不愿意!” “你们潜伏在大周,知道大周的富饶。只要突破那座边境,这大片的土地,这都是我们的!美丽的女娘,也是我们的!但现在顾南夕挡在我们面前,我们该怎么做?” “杀了她!” “杀了她!” 眼见士气挑动到位,阿吉奈这才忙蒙上面,身先士卒! 他早就打探过,永昌侯府的护卫只有三十名,今天正好是上学的日子,武林高手李老大也去了百川书院。 自己手下的黑衣人个个都身经百战,都是部落里的好手,对于没见过雪的户外门,那是轻松拿捏! 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要上场,一是为了提高士气,二是为了好好表现,在父皇心里留下一份好印象。 黄昏沉沉,倦鸟归巢。 阿吉奈打量一眼天色,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山顶,这才率着着黑衣人在夜色之中,朝永昌侯府奔去。 另一头,走三步退两步的崔三论,也即将来到永昌侯府。 他暗叹一声,自己真的尽力了,接下来就全看顾南夕那个小丫头如何应对! 此时永昌侯府内,得到消息的顾南夕有些麻爪。 现在永昌侯就是个烫手山芋,杀也杀不得,活也活不得。 顾南夕不敢放他到金銮殿上,这家伙本就脑子不大正常,又加上差点被自己杀掉,万一他觉得拉一个点背,拉全服就去死,就是赚到,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 那就是自己拿出再多的玉米种子,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顾南夕在这里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脑海里的慈母系统却在那里得意洋洋。 “宿主,我就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命运是无法更改的,你做的越多,错得越多!原本侯府要三年后才会被满门抄斩,而你的那些个义子,原定结局最惨的也只是流放。现在你们全都完蛋了!” 第246章 这是助攻还是背刺?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永昌侯府内,灯火通明。 这是自穿书以来,顾南夕遇到的最大一个坎儿。 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栽了。 顾南夕坐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悬挂的弯月,心思百转。 顾南,夕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分别去百川书院通知苏玄明,去百味饭店通知苏云烟,叫他们不要回府。 如果事情朝最不好的那个方向发展,那么能逃一个是一个! 苏云亭早就在顾南夕的不断催促下,带着耿老汉一家和老道士,坐船南下,去了杭州。 他是个聪明的,一旦得知侯府出事,必定会藏起来保全自身! 顾南夕担心的是苏玄明和苏云烟,这两兄妹一个耿直一个恋家,到时候估计要拜托顾三十九帮忙才行。 还有府里的下人…… “绿梅,你去匣子里找到你的身契。” 绿梅捶腿的手一顿,淡淡开口:“我不去,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 “胡闹!你还有夫君孩子。” 绿梅红着眼眶:“孩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我不愁他的未来,夫君没了我,还会再娶的。”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顾三十九:“顾三十九,你去把永昌侯毒哑,挑断他的手筋!” “是!”顾三十九的身影瞬间消失。 这是顾南夕想到最后的办法,既然永昌侯不能死,也不能活,那就不死不活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让人变成植物人的药,不然高低得给他整一口! 顾南夕还在细细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逃过这一劫,就听见外院传来兵器的碰撞声! “啊!你们是谁?!为什么夜闯侯府?” 护卫头领怒吼,随即就听见他惨叫一声,再也没了动静!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尖叫声,怒骂声,求饶声,痛苦的哀嚎交织在一起。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不好了,主子快跑!”绿梅拉着顾南夕,想要朝院外跑去。 这时,却见一群黑衣人提着弯刀,砍瓜切菜一般,把挡在他们面前的小厮婢女砍翻在地。 月色清冷,照得他们的弯刀寒光点点,鲜艳红的鲜血自刀尖滑落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渗入泥地里。 绿梅对上他们野狼一般的眼神,脸色吓得惨白,浑身冒虚汗。 反应过来的顾南夕反手抓住绿梅的手腕,旋身往回跑:“走侧门!” 阿吉奈眼尖地看到顾南夕,顾不得补刀,急忙追上去:“顾南夕在前面,追!” 顾南夕的耳朵一动,那个人说的是胡语! 竟然是北境的人?! 难不成他们是来救永昌侯的?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想通了一切!难怪永昌侯敢谋反,原来他和北境勾结了! “我们去找永昌侯!”顾南夕当机立断。 既然被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要救出永昌侯,那自己先他们一步,以永昌侯为人质,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顾南夕摆烂几百天积攒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了! 只见她像喝了脉动一般,两条腿倒腾得飞快,绿梅与其说被她牵着跑,不如说被她拽着跑! 左拐右拐,顾南夕终于透过侧门跑到永昌侯的院子,她一把推开房门,就看见顾三十九在挑断永昌侯的手筋。 “有北境的人来救永昌侯!” 顾三十九的瞳孔一缩,在顾家军那么多双眼睛下,永昌侯居然还能跟北境搭上关系?! 这简直是奇天大辱!这比永昌侯造反还要让顾三十九愤怒! 顾三十九眸色阴沉,带血的利剑指着永昌侯的喉咙:“你什么时候投靠的他们?我们三次突袭都被发现,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永昌侯痛得面容扭曲,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北境会派人来救他,但他知道,这是他救命的唯一稻草! “呵,我要是什么事都让你们知道,你们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顾三十九气得想一剑杀了这混蛋,但又顾及黑衣人的来势汹汹,这一剑迟迟刺不下去。 永昌侯状,越发得意:“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说不定能饶你们一命。” 还没等顾三十九反唇相讥,就听见门外传来勋贵们的哀嚎! 原来,黑衣人兵分两路,分别从侧门和正门杀进永昌侯的院子。 这下子,在正门外静坐的勋贵们们倒了大霉。 他们原以为是那位大人派来的援军,还想着上前打个招呼,却没想到那群黑衣人见人就杀! 凛冽的弯刀在月色照耀下,如死神的镰刀,轻而易举地收割众人的性命。 济国公世子吓得连滚带爬,藏到道旁的花丛里。 黑衣人看一眼,没跑去花丛里追杀,而是径直朝院子冲去。 其他幸存者见到这一幕,也反应过来,连忙让开道,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在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攻势下,两波黑衣人在永昌侯的主院会合。 乌云笼罩着明月,整个永昌侯府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黑暗之中,顾三十九踹开房门,用剑横在永成猴的脖子上,整个人藏在龙昌侯身后:“永昌侯在我手上,你们要想他活命,就放我们出去!” 顾南夕和绿梅藏在屋子里,等着黑衣人的反应。 夜色叫人看不清众人的面容。 阿吉奈高喊:“我要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永昌侯?” 永昌侯听,急忙道:“是我,我是永昌侯!” 阿吉奈冷笑,顾南夕恐怕没想到自己早已看穿她的计谋! 永昌侯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再蹦出一个永春侯来?这铁定是他们的拖延之计! 阿吉来比划了个手势。 夜色让众人看不清面容,同时也会方便彼此的行动。 一小队黑衣人,慢慢朝房间靠近。 一阵微风拂过,笼罩明月的乌云慢慢被吹散,月色即将洒满人间。 刹那间,靠近房间的那一队黑衣人,纷纷扔出自己手上的弯刀! 顾三十九直觉不妙,把永昌侯往前一推,自己一个翻滚,闪回屋内。 紧接着是刀刃切入肉体的噗嗤声,以及永昌侯死不瞑目的哀嚎。 “杀了顾南夕!”阿吉奈大喝一声,发出总攻! 第247章 永昌侯死了 咻咻咻! 数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背后刺入黑衣人的胸口! 阿吉奈头皮发麻,凭着直觉,来了个侧翻滚,这才险险躲过飞射过来的利箭! 箭矢深深插入地面,尾羽轻颤。 阿吉奈顺着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院子门口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无数的火把好像星星之火,要将整个侯府燃烧殆尽。 橙黄的火光下,阿吉奈清楚地看到,带头之人竟然是崔三论崔大人! 他的身后依次站着身穿紫袍绿袍的官员们,紧接着是穿着平民服饰的京都百姓。 但毫无例外,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由错愕到震惊,紧接着化作汹涌的愤怒! 火光在他们眼里跳跃,满地的猩红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这一刻,谁都没有动。 空气着弥漫着血腥味,还有火把燃烧的焦糊味,耳畔传来或低声的呻吟或痛苦的嚎叫,眼前是一个个倒地的同胞们…… 这一刻,《孤城传》里的烽火硝烟似乎具象化了。 不同于抓北境探子时的看热闹,在场所有人的五感都被眼前惨烈的景象调动,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繁华安定的京都,还是梦回边塞的孤城。 “他们是北境鞑子!他们要杀永昌侯夫人!” 一声凄厉的叫喊惊醒众人,仿佛为这幅静止的画面按下启动键。 “抓住他们!” “保护永城侯夫人!” “救命,快救救我!” 现场乱作一团,京都百姓举起火把就朝黑衣人扔去! 传旨的护卫们,纷纷举起弓箭,进行点射。 黑衣人见形势逆转,便围拢在阿吉奈周围,背靠背,形成保护圈,想要进行突围。 平日里显得有些空旷的永昌侯府,此时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阿吉奈见突围不出去,便决定转身回屋子,打算挟持顾南夕做人质。 顾南夕和绿梅把门关上,用屋内的桌椅抵在门口,不让黑衣人闯进来。 顾三十九则举着剑,眼也不眨地盯着门口,时刻准备着给冲进来的黑衣人迎头一击! 砰! 弯刀重重劈在木门上,木门瞬间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顾三十九提剑而上,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大部分黑人被顾三十九拖住,但阿吉奈却抄着弯刀,朝顾南夕奔去。 他的速度极快,顾南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那柄弯刀带着冷风,冲着自己的身上劈来。 就在顾南夕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时,一道人影,好似幽灵一般,闪身进来,长枪一挑,击在阿吉奈的手腕上。 弯刀应声落地! 顾南夕的心跳慢了一拍,朝来人望去,竟然是李老大! 只见李老大不像往日懒散的模样,他的双眼黑沉,似乎酝酿着风暴,周身杀意四漫! 院子中,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顾南,夕还耳尖地听到小黑的嗷嗷叫:“我虽然是个探子,但我绝对不会做卖国的事,去死吧,北境鞑子!” 顾南夕有李老大和顾三十九护着,阿吉奈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但此时自己一群人已经被包围,再无退路。 阿吉奈只能破釜沉舟,尽量杀出一条血路。 奈何黑衣人寡不敌众,很快就落入下风。 当只剩下阿吉奈一人时,崔三论大喊一声:“留活口!” 这些黑衣人拼死也要保护这个人,那么这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百姓们帮忙把伤员抬到附近的医馆救治。 此时得到信的各个世家们,也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接回家人。 济国公世子是被济国公少夫人在花丛里找到的。 济国公少夫人找到他时,他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埋在膝头上,浑身抖如筛糠,身上沾满了落叶,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纵使对他早已失望透顶,济国公少夫人还是不想守寡,冷着一张脸道:“贼子已被捉拿,没事了,你跟我归家去吧。” 济国公世子仿佛没听到济国公少夫人的话,依旧团缩成一团,喃喃自语。 济国公少夫人皱着眉,凑近一听,只听见他在说:“顾南夕,我再不敢跟你作对了!饶了我吧!回去我就给你立个画像,每日祭拜!” 济国公少夫人黑线,恨铁不成钢轻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永昌侯夫人也是受害者,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她自导自演一般!” 一听到永昌侯夫人几个字,济国公世子这才缓过神,握住济国公少夫人的手,连连摇头:“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觉得坊间的传言都是真的,但凡跟她作对的人都会不得好下场!” 济国公世子惊惶不安:“永昌侯他就那样被弯刀刷刷刷……” 瞧他这可怜的模样,济国公少夫人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了。过几天,我们就派人来侯府,送上厚礼,以表歉意。” “嗯,多送些,不要抠搜!” “从你的私房钱里扣。” “行!” 勋贵们的悲欢离喜,各不相同。 有的庆幸主君还活着,有的遗憾主君还活着。 但总归这一夜过后,永昌侯府是彻底沉寂下来的。 “阿娘!”晚来一步的苏云烟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嚎啕大哭。 天知道,她听到侯府遇袭的时候有多么慌乱! 她当时就恨不得生出了一双翅膀,飞到阿娘身边。 见到苏云烟和苏玄明安然无恙,顾南夕强撑的一口气也泄了下去,整个人瘫软下来,幸好苏云烟在旁边扶着。 “大郎,你怎么会来?” 苏玄明一边安抚惊魂未定的下人们,一边论功行赏,还有死去的下人们,也要安抚好他们的家人。 “阿娘疼爱我们,不愿意我们以身犯险。我们对阿娘的心,就如同阿娘对我们的心一样。阿娘身处险境,我身为长子,怎么可以袖手不管?” 顾南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多亏了苏玄明,李老大才会来得这样及时。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台阶上的那一团血泥…… 永昌侯府遭遇北境鞑子深夜偷袭一事,无论是在整个京都,还是在朝堂之上,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北境鞑子虽然凶悍,但从未在京都明目张胆地闹事。 这件事就好像一个巴掌重重摔在当今天子,朝臣和大周所有人的脸上! “查!给我彻查!”年轻皇帝勃然大怒。 第248章 原来这才是顾南夕的目的! 天子一怒,整个朝堂,高速运转起来。 县衙,京都大营,大理寺,刑部全部出动!连夜审讯阿吉奈,并且调查相关人员。 因为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在大周埋藏多年,有的甚至娶了大周的女子,儿孙满堂。 因此这一彻查,仅仅是一夜过去,就已经捉拿相关人员数百人。 一时间,整个京都风声鹤唳,就连往日最热闹的福全茶楼,也不复往日的热闹。 茶客们低着头,默默喝着茶,茶楼外时不时传来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好似鼓点一样,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宋大,要不要来一份你最爱的蜜浮酥奈花?”小二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一见到宋大,便急忙迎上去。 蜜浮酥柰花颜色乳白,雕刻精致,如花朵一般,最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但宋大一听到这话,脸色煞间惨白,连连摆手:“不用,给我来块绿豆饼就行。” 作为那晚的亲历者,宋大见不得红白二色,更别提像脑花的蜜浮苏奈花。 熟客们见到宋大进来,只举杯问好,并未像以前那样问东问西。 京都百姓们不是没见过血,每年都有一些判斩刑的罪犯,百姓们时常都会去凑个热闹。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被袭击的是永昌侯府!不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而是招了北境鞑子的眼,所以才惹来灭门之祸。 若非苏家二郎去了杭州,苏老大在书院,苏娘子在百味饭店,若非圣人传旨,永昌侯夫人和苏家三兄妹估计难逃一劫! 北境鞑子的行事如此猖狂,丝毫不将大周放在眼里,千里迢迢,暗杀边关守将一家。 这是整个大周的耻辱! “六军将士皆死尽,战马空鞍归故云。”有人呢喃着《孤城传》里的描述,只觉得百般滋味在心头。 能让北境鞑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掉的永昌侯府,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所以,以前的那些流言不过是敌人使出来的离间计。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京都百姓们并不中计,所以才不得不兵行险招。 “永昌侯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这样碍他们的眼,戳他们的肺管子?”有人不解。 那天晚上,黑衣人明摆着是冲着顾南夕去的,就连最后高喊的口号也是杀了顾南夕。 这也是大周朝廷众臣的疑惑。 年轻皇帝问刑部尚书:“可有审讯出来什么结果?” “贼子名阿吉奈,是北境的二皇子。化名阿吉,潜伏在百川书院。”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这一次是多部门联合审讯,佟太师也没办法做手脚。 佟太师眯着眼睛,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 刑部尚书弓着腰,一板一眼地回道:“他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刺杀顾南夕。” 此话一出,朝廷之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刺杀顾南夕?为何不是刺杀永昌侯?” “顾南夕远在京都,能对北境产生什么威胁,难道不是永昌侯的威胁更大吗?” “他怕不是在说谎吧?” 年轻皇帝很是疑惑:“永昌侯夫人如何得罪他们了?竟让他们派出一个皇子来刺杀!” 北境皇子虽多,但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才是汗位的有力追逐者! 阿姐到底做啥了?竟惹得二皇子亲自来? 刑部尚书抬起头,一脸的恍恍惚惚:“他说,顾南夕诡计多端,下嫁永城侯,借永昌侯之势,养活顾家军,重组顾家军!” 哈?! 众人不敢置信,但细细一想,似乎有可能哈?正因为只有利用,所以才没有夫妻情分。 刑部尚书:“现今,顾南夕羽翼丰满,想要对北境雷霆出击。于是使出连环计,用书院大比,《孤城传》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再借永昌侯回京,营造北境兵临城下的假象,只为增加民众的危机感。” 刑部尚书说着说着,觉得北境二皇子的猜测逻辑自洽,自己也快要相信了。 “顾南夕通过掌控京都房价赚了一波钱财后,又借着过寿辰一事,把自己营造成神仙下凡,让自己的名声和形象在民众心中得以升华!”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更顺理成章地接手顾家军!因为她知道永昌侯不过是一个庸才,顾家军只有在自己的手里,才会发出原有的战斗力!” “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永昌侯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所以顾南夕放出永昌侯沟通北境的流言,逼死永昌侯,她再以亡妻的身份,自请去边关!” 见众人都张大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鹅蛋,刑部尚书心满意足了。 看吧,原来不只有自己感到震惊! 这世界上,庸才才是占大多数的,妖孽如顾南夕,几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 刑部尚书唏嘘不已:“阿吉奈说完这一切之后,仰天长啸。既然天神让北境崛起,为何还要让大周出一个顾南夕?!尽管他看破了顾南希的计谋,但技差一筹,没能取顾南夕的性命,愧对北境,愧对父汗!” 虽然刑部尚书说这番话时,说得干干巴巴,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但众人还是从中听出了阿吉奈的不愤,遗憾和怅惘! 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是阿吉奈,明明看穿敌人的阴谋,差一点点就取能取敌人的首级,只要成功,就能名垂千史! 确实是此生一大憾! 如果说朝臣的思维只停留在大气层,那么,年轻皇帝的思维则发散到外太空! 原来自己也是阿姐计划中的一环?! 想当日,阿姐于殿中请罪,甚至要求削爵归乡! 想来,这些都是阿姐对自己的考验! 士为知己者死,阿姐这是在考验自己是否全心全意信任她! 阿姐以全侯府的性命为赌注,在赌自己是一个明君!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忠心?! 年轻皇帝的双眼泛红,仰头四十五度,双手紧紧攥拳,在心里暗道。 真好!自己是个明君,阿姐是个忠臣。阿姐,原来这就是你的所求吗? 你隐忍那么多年,布局那么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亲自去边关,重整顾家军,以血前耻!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阿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年轻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到终点一共有百步,阿姐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就由自己来完成! 前朝有平阳公主,号称“李娘子”,所率娘子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今朝为何不能出个顾娘子,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 第249章 一切从简 永昌侯府,挂满白帆。 不似老侯爷去世的那般热闹,永昌侯府的丧事极为精简。 灵堂之上,老妇人哭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三位姨娘披麻戴孝,面色仓惶。 作为侯府长子,苏玄明承担起身为主丧者的责任,前往各府报丧。 因黑衣人在侯府的一通乱杀,各府皆有死伤,一时间,整个京都丧事成堆。 丧事所需一切物仪,供不应求。 侯府老夫人一夜白头,她光听自己儿子的死状,就痛彻心扉。 侯府老夫人紧握住苏家大房儿媳的手腕,声音发颤:“我儿命苦,一生征战,不曾享受丁点侯府的富贵。他心狠,早早离我而去,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却做不到他那般,怎么忍心叫他去了 苏家大房儿媳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侯老夫人死死攥住。 侯老夫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苏家大房儿媳的眼睛:“她给我儿陪葬了什么冥器?!” 两人心知肚明,这里的她指的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苏家大房儿媳心理暗骂,平日里没见自家婆婆想起大房,到了得罪人的时候,就想起他们来! “侯夫人说,侯府深受皇恩,自应响应号召,实行薄葬。” 侯老夫人心里一抽痛,她就知道顾南夕这毒妇,必定不会好好办自家儿子的丧礼! 侯老夫人不甘心:“即便是薄葬,也要请相国寺的丧师,测定墓地和下葬时日。” “是火葬。” 苏家大房儿媳的一句话,打断了侯老夫人接下来所有的话。 侯老夫人紧闭双目,唇色苍白,浑身轻颤,犹如失独老人,叫人不落忍。 她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儿的墓志铭,请了何人来写?” 苏家大儿媳撇过头去,轻声道:“是无字碑。” 侯老夫人彻底经受不住这刺激,老泪纵横,哽咽不语。 苏家大儿媳心中叹气,顾南夕的原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就怕老夫人听了,也会跟随侯爷而去。 顾南夕说,永昌侯他于国,上不能为君尽忠,下不能为黎明百姓请命,文不能提定国安邦之策,武不能守疆扩土。 于家,对父母没有尽孝,对子女没有养育之恩。终其一生,不过是一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凉薄之辈。 看在孩儿们的份上,顾南夕这才立个无字碑,没让他遗臭万年。 苏家大房儿媳垂下眼眸,她和夫君早就商量过了,这侯府的爵位有顾南夕护着,怎么也落不到大房的头上。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瞧顾南夕这态度,对永昌侯是恨之入骨。 所以日后,他们大房还是离这侯府远这些,别没占到便宜,还把自己全家给搭上! 一堆柴火,一把大火,一摊肉泥化作一捧烟灰。 苏云亭接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先乘船北上,再快马加鞭,终于及时赶到。 而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都落入京都百姓眼中。 福全茶楼内,气氛有些沉闷。 “唉,老侯爷去世时,彩棚设足了整整三里地。送葬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是何等的热闹奢华!轮到永昌侯,却简朴得好似平民百姓一般。” 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伤感不已。 人人都看重身后事,富贵的人家想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前的奢华。 贫穷的人家则希望来世逆天改命,投个好人家。 “我去送了永昌侯一程。苏家二郎跑得双腿直打摆子,苏家大郎也瘦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憔悴。苏娘子陪在侯夫人身边,寸步不离。” 有感性的茶客掏出帕子,抹眼泪:“情深不寿。人到至悲处,哪里还流得出眼泪?苏家三兄妹都是孝顺的孩子。” 福全茶楼大堂内,茶客们一边咒骂着北境鞑子欺人太甚,一边表达自己对顾南夕的久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十年来双方都是小打小闹,不曾见大规模出兵。 原以为这是双方的默契,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北境鞑子就是那潜藏在暗处的野兽,瞅准机会就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永昌侯夫人说的是对的,她早就预料到北境鞑子的狼子野心! “做甚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们就算愁地吃不下饭,又有何用?还不如多挣点零钱,万一起了战乱,也好有本钱傍身。” 这话说得实在。 死了一个永昌侯,不是还有其他镇国将军?那么多武官,就算排队,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这事! “来来来!说书人讲点其他的,今儿个不想听《孤城传》,也不想听第二部,换点喜庆的。” 给钱的就是大爷,说书人自然不会违逆财神爷的意思,换成深闺往事,讲些后宅院里的八卦。 大堂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动起来,方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净。 二楼包间,难得小聚的三位夫人,此时各自瘫坐在靠椅上,毫无形象可言。 济国公世子夫人轻捻一块大耐糕,甜丝丝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驱散着舌尖的苦涩。 “我家世子彻底被吓破了胆,一回府,就请了顾南夕的画像。夜里非说有鬼来索命,竟是连妾室的房也不去了,直接搬去大相国寺住!” 成国公少夫人像是掏空了一般,想喝口茶都要让牛夫人喂:“人活着就行,我这几日参加丧礼就跟赶场子似的,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还有一场。” 陈国公少夫人不屑地撇嘴:“一个个人模人样,幺蛾子却不断!明明府里空虚,却偏要好面子,强撑场面。还是永昌侯夫人豁达,我行我素,不惧人言。” 牛夫人端起茶杯给成国公少夫人喂水,只是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茶水流到了成国公少夫人的衣服上,她都没发现。 “我们的友情,竟是连一杯茶水都不值当吗?不喂就不喂,何必坏了我这新做的衣裳?”成国公少夫人无奈打趣。 牛夫人这才反应过神来,急忙掏出手帕去擦茶渍:“是我的过错,回去后我就赔你一匹新缎子。” “缎子就算了,我还能真跟你计较不成?只是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第250章 人各有志 都说秘密不传第二人耳,但这件事憋得牛夫人心口堵得慌,想找人说道说道,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可信。 济国公少夫人见状,翻白眼:“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倒不如别说出来的好,显得我们无理取闹,强人所难。” “你这张嘴呀!阴阳怪气到我头上来了!”牛夫人坐直身体,虚点济国公少夫人的脑袋。 牛夫人站起身,关好窗户,又检查了下门外,见无人偷听,这才返回来坐下。 “我家那位,他想装病隐退。” 济国公少夫人蹙眉:“他正是身强体壮之时,作甚要隐退?犯事了?” 牛夫人摇头:“没有。他胆小如鼠,除了爱好美色,还能犯什么事?” “那是为何?” 牛夫人柳眉轻拢,满心愁绪:“不知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是边关可能会生乱。他害怕被圣上点去边关,就想装病。” 成国公少夫人不解:“他心中既然有成算,你又担心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叫夫婿觅封侯?” 济国公少夫人轻嗤:“堂堂镇国将军牛夫人,哪里担心的是这个?这般叫她牵肠挂肚的,除了她的好大儿,就只有顾南夕,就是我们俩,也得排在后头去。” “我这正犯愁,你还来取笑我!”武夫人气呼呼。 济国公少夫人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漫不经心道:“你想去就去,有什么好犹豫的?” 牛夫人难得胆怯:“我从未同永昌侯夫人搭过话,这叫我如何开口?她若问我消息从何而来,她若是不信我……” 济国公少夫人见好友患得患失,心里不由打翻醋瓶:“平日里,你对我们说起话来,直戳人心窝子。我还当你是心直口快,原来你还有这般细腻的时候。” 终究是自己的手帕交,除了惯着,济国公少夫人还能怎么办? “说不说是你的事,听不听是她的事。更何况,顾南夕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她自会有判断!” 得了好友的鼓励和支持,牛夫人鼓起勇气,递帖子到永昌侯府。 顾南夕听闻牛夫人拜访,虽不知她有何目的,但还是打起精神和她见了一面。 牛夫人噼里啪啦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据实以告,随即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眼神忐忑又担忧。 顾南夕眨眨眼睛,北境要犯边?可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顾南夕记得,牛夫人刚才自报家门说的是镇国将军府。 这么重要的军情,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见顾南夕一个劲儿打量自己,牛夫人羞红着脸,忍不住劝道:“刀剑无眼,北境鞑子又凶悍异常,这边关,要不还是别去了?” 牛夫人是个爽朗大气的美人,但此时,美目流转间,皆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顾南夕懂了! 想必是这位牛夫人的夫君,想要申请去边关,毕竟武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立功,才能加官进爵! 这镇国将军牛大人,在现在的位置上待了多年,想要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牛夫人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那当然是因为永昌侯在边关待了十多年,是最了解边关的人。 而自己境遇和牛夫人相似,是最能理解她的人! 想通了原因,顾南夕放松下来,这夫妻俩,一个想去,一个不想让夫君去。 偏偏牛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信任。 顾南夕回忆了一下前世领导是如何和稀泥的,沉吟半响,这才组织好语言。 “人各有志。有时候我们认为的好,并不是他人想要的好。夫妻也好,朋友也罢,哪怕是父子之间,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牛夫人闻言,眼眶一红,死死咬着唇,眼泪欲掉不掉,看上去极其委屈。 顾南夕心有点慌,第一次活稀泥,水平不过关,差点儿把美人说哭了! 顾南夕软和下声音:“我们的担忧,来自于无能为力。边关距离京都数千里之遥,我们鞭长莫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帮不上忙。” 牛夫人吸吸鼻子,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微微松口气,开始举例:“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最耗费的就是钱财和粮草,冬季寒冷,将士们也需要冬衣,还有兵器,马匹……” 牛夫人的眼神越来越亮,嘴巴越张越大,原来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样多! 顾南夕握住牛夫人的双手,冲她重重点头,鼓励道:“只要做好后勤工作,爵位的荣光就有你的一半!” “我,我能行吗?”牛夫人的胸口又胀又酸,一股暖流流入心间。 “当然!”顾南夕斩钉截铁。 牛夫人得了顾南夕的指点,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爬上回府的马车。 济国公少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正在马车里等她,见她眼眶红红的,心下一咯噔。 “永昌侯夫人不信你?” 牛夫人上了马车,放下帘子,这才抽抽噎噎把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济国公少夫人听完,神色滞愣。 原来真的有人,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会愿意为了天下苍生,义无反顾! 济国公少夫人轻叹:“罢了,在你心里,顾南夕排在我们前头就前头吧。只是万万不能再有其他的姐姐妹妹!” 成国公少夫人:“侯夫人都说了,人各有志,你若真心爱待她,应理解她,支持她!” 牛夫人擦干眼泪,神色坚定:“我心里有数。” 回府后,镇国将军牛大人见自家夫人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一场,心里一软。 “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边关!我们一家人要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牛夫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闷闷不乐道:“你不去,我不去,他不去,大家都不去,最后会让谁去?” 牛大人唉声叹气,这几日他茶饭不思,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夫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牛夫人眸光闪闪,想到顾南夕那句人各有志,再想想顾南夕为了实现理想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和布局。 罢了,虽然担忧侯夫人的生命安全,但这都是她想要的呀! 牛夫人红唇轻启:“不如让永昌侯夫人去?” 第251章 谁来接手?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王庭处,燃起来诸多火把。 王帐之中,各部首领神色凝重。 今年是个大灾年,不仅大周朝遭遇旱灾,就连草原也深受其影响。 每年各部都会趁着青草旺盛时,多割一些草,作为牲畜的过冬草料。 但今年,这看上去绿油油的草地,实际上远不及往年茂盛。 正常年份割了一茬子草后,只需一场雨,这些野草就会一夜之间再长起来。 然而今年,这雨水却迟迟不落下。 无论他们如何祷告,祭祀,这雨神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任由太阳炙烤着大地。 大汗手上把玩着一捧青草,这草十分干瘪,缺少汁水。 “大汗,现今除了敕勒山下,贺兰山旁,各部的草场都凑不够过冬的牧草。今年冬天恐怕会死不少族人和牲畜。” 有人跃跃欲试:“要不今年我们早点去打谷草?” 打谷草指的就是南下劫掠大周边民。 在他们眼里,大周的边民就好像野草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这时,戴着玳瑁项链的壮汉反驳:“那些边民穷得比牧民还不如!永昌侯在边关刮地三尺,就差把这些边民的骨头熬出油来。” 这壮汉唏嘘,倒不是可怜边民,而是觉得自己搜刮的手段远远不如大周。 大皇子阿古拉不假思索道:“那我们就走深入一些!说不定,还能去京都把弟弟阿吉奈给接回来。” 后面一句话是在给阿吉奈上眼药,但前面一句话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众人齐刷刷看向最上方的大汗。 大汗粗厚的手掌掐着牧草,即便这样也,只在指腹上留下一点点绿色的痕迹。 “大汗,现在边关没有主将,我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大汗,我们察察部愿意作为先锋军!” 大汗还是没有表态,他黑色的眼睛深邃如夜空,这一刻,或许他想起那一人一枪和漫天的火光。 王帐中,一时间寂静无语,只剩最中央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星子飘到空中,映入众人的眼帘。 “报!报!” 传令兵翻身下马,极速奔来,双膝跪地:“二皇子率众死士,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生死,二皇子被抓!” 众人大惊,砰地一下站起来。 “二皇子被抓?!”二皇子派别的人如丧考妣,草原不会认一个成为阶下囚的皇子为主。 二皇子阿吉奈,彻底从这场汗位争夺战中退赛。 阿古拉的嘴角越来越咧越大,要不是顾及父汗在此,他恨不得叉腰大笑。 中立派也很激动:“大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皇子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按照大周朝堂的行事,他们会为派何人来守关,吵上一两个月!而这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好机会!” 大汗不再保持沉默,大手一挥:“众部听令,三天之内,准备南下!” “好勒,打谷草喽!” “我最喜欢大周的婆娘,皮肤细嫩,又抗造。” “我最喜欢他们的瓷器,虽然易碎,但美丽如羊脂!” 一听说要开始打谷草,王帐外,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众人都十分期待,这一次打谷草能收获丰富,好叫族人过一个好冬。 草原上的异动,自然瞒不过时刻关注他们的边关守将。 顾十三带着一小队顾家军,孤军深入,简单探查一番后,立刻昼夜兼程,跑回边城报信。 “副将,北境王庭主力十三部都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副将头发花白,此时,他坐在木椅上,用手不断捶打着膝盖。 明明不过五十来岁,脸上却布满沟壑,眉心是常年皱眉导致的川字纹。 “十三部全出动了?”副将心里一沉。 他们早就做好了,今年北境会南下掠边的准备,毕竟今年旱灾辐射面广,北境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肯定会南下。 但是没想到,往年他们只出动两三个部族,今年却准备出动十三个部足,而且还全是王庭主力。 “他们这是欺负我们无人啊!”副将气笑了。 北境和大周不一样,大周是中央集权制,北境却是一个又一个部落,联合在一起。 王庭掌控着二十个部落,除了他之外,还有左贤王,右贤王,实力略逊于他。 正常而言,为了防止遭到背刺,南下打谷草的时候,他们都会从三方势力,各挑出一两个部落来参战。 结果,这一次却是王庭的主力出个大半! 可见,北境大汗认为,这一次是十拿九稳,是壮大自身实力的最佳机会! 己涨彼消,届时,北境大汗的实力将一跃而上。 顾十三也是看明白了,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叫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当年,我们能把他们赶出草原,现在也一定可以!” “杀!” “杀!” 顾家军杀气腾腾,他们和北境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京都传信!阿吉奈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身死,阿吉奈被抓!” 传令兵的信件犹如当头棒喝,给全体顾家军泼了一盆凉水。 要问顾家军最怕的是什么,他们悍不畏死,也不害怕凶悍的北境骑兵。 他们最害怕的是那些舞不动刀枪,却又自视念了几本兵书的文人! “这下可怎么办?永昌侯死了,圣上会派谁来?” “纵观京都朝堂,能懂兵事的只有一个李傲天。可是,李傲天深受皇上信任,要护卫京都安全,不可能派来边关。” “不要啊!那些人都只会纸上谈兵,真要上了战场,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副将,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功劳上来说,你完全可以胜任边关守将一职!” 副将苦笑着摇头,就凭他曾经是顾战神的簇拥着这一点,他就不可能独掌边关。 顾家军一片愁云惨雾。 夜晚时分,营帐内,顾十三等人凑做一堆,双眼无神。 “唉,不指望派一个战神来,千万别派一个喜欢外行指导内行的文官啊!” “不会打仗没关系,只要他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放权就行。” 顾二十三轻叹:“要是能让小姐来边关就好了。” “你可真会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252章 临危受命 草原之上,兵马攒动。 边关城里,副将连夜写了一封加急情报,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眼瞅着北境即将大举入侵,除了要钱要粮,要兵要人,更重要的是要让朝堂赶紧派个主将过来! 别到时候打仗打一半,主将才到位。到时候主将想要立功,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可就要傻眼了! 疾驰的骏马在驰道上飞奔,八百里加急的旗帜迎风飘荡,带着肃杀之气。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再看向传令兵奔来的方向是北方,一颗心不由地悬起。 “这是北境要犯边了!”有老人经验足,一下子就判断出军情。 老人浑浊的双眼满是不忍,每一次犯边都是都是一次血洗,可是除了向上苍祈祷,自己又还能做什么呢? 传令兵就好似一道利箭,带着边关的风沙和苍茫,横穿整个京都,直射最辉煌巍峨的皇宫!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北境犯边年年都有,今年格外不一样。 今年是王庭主力十三部齐出! 兵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后,双腿直打摆子:“王庭十三部,部部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他们实行杀光抢光烧光的策略,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武将心里慌得一批,连连点头:“这十三部是北境大汗的嫡系,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他们的部族最为富庶,战马是上好的良马,兵士们个个身强体壮,以一当十!” 武将心里哭成泪人,要不是顾及身为武将最后的尊严,他真的想劝一劝年轻皇帝,躺平吧! “现在河中河南两郡遭遇旱灾,赤地千里,边关几经劫掠,是远远满足不了这十三部的欲望!” 年轻皇帝眯着眼:“爱卿的意思是?” 兵部尚书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启禀圣上,这次北境来者不善!极有可能剑指中原!” 年轻皇帝却十分有自信:“我大周藏兵三十万,兵强马壮,有何惧之?他们若敢进犯中原,我就敢御驾亲征!” 兵部尚书的表情一僵,嘴唇蠕动。 确实是有藏兵三十万,但是因这些年大周朝重文轻武的风气,这三十万里有五万的吃空饷,四万的老弱残兵。 剩下的二十万青壮兵卒,有一大半被工部和勋贵们借去做苦力…… 兵部尚书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冲年轻皇帝叩首。 工部尚书心虚地捋胡须,调用兵士做苦力,其实就相当于花着公家的钱,用着公家的人,做自己的私事,省下的钱财自然是落入私人的荷包! “圣人,我们对上北境,十战九败!他们所到之处,皆是残根断垣,寸草不生!” 户部尚书也站出来:“对呀!北境入关对我们大周造成的钱财损失不计其数!且不说被抢走被焚烧的财物,战乱引起的商路中断,就让我们的税收减少许多!”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言,反正中心思想就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打,因为不合算!还不如花钱买平安! 年轻皇帝气笑了,扫视一圈文臣。 文官们自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理由,那就是大周身为宗主国,底下的北境小国日子艰难,过不下去,又不曾接受儒家的教导,不知如何向宗主国礼貌求救,只会顶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的想法,故意闹事。 大周此时应展现自己的气度,原谅小国的无礼,帮它渡过难关。 年轻皇帝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一锤定音:“众卿不必多言,此战必打!这是民心所向,这是大周尊严之战!” 以前,主和派总以民心为借口劝皇帝不要起兵戈。 现在,年轻皇帝终于可以把这个回旋镖扔到他们身上去! 经过顾南夕的不懈努力,现在京都百姓可谓是爱国热情高涨,只要一提北境,那都是要喊打喊杀的! 年轻皇帝再次庆幸,大周有顾南夕真好! 见年轻皇帝意志如此坚决,文官们面面相觑。 反正上战场的不是自己,去送死的不不是自己,爱咋地咋地吧。 “圣上,该派何人出战?” 年轻皇帝把希冀的目光投向高高大大的武将们。 谁知道,这群武将平日里喊着要建功立业,鄙视文官的唯唯诺诺,不思进取,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却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年轻皇帝沉声问道:“哪位将军愿为朕,为大周守疆扩土?” 沉默,沉默是朝堂上的康桥! 有文官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叫年轻皇帝彻底挂不住面子。 年轻皇帝提高声音,朗声道:“哪位将军愿意建功立业,驱逐鞑虏?” 武将们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此时,李傲天向前一步,垂手道:“臣愿往!” “不行!” “不可!” 年轻皇帝和佟太师异口同声道。 佟太师清清嗓子:“边关百姓的安危虽然重要,但天子的安危更加重要!有李将军在,才能保证圣上安全无虞!” 巧了,年轻皇帝也是这样想的:“李爱卿的心,朕是知晓的,但爱卿的重任并不比守卫边关轻!” 年轻皇帝看一下武官们,眼睛微眯,带着一丝警告:“还有何人敢出战?” 镇国将军牛大人,汗如雨下,不由后悔自己为何要犹犹豫豫,优柔寡断! 早知道就早点报病! 谁曾想北境蛮子的动作这么快?往年不是要等到九月末十月初,才开始南下吗? 今年无论是北境还是大周,都跟中了邪似的,不再有任何规律可言,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年轻皇帝见还是无人应答,干脆也不给他们脸面,开始点名。 “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羞愧不已:“臣有负皇恩,旧伤复发,不能上战场!” “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冥思苦想,想不到借口,竟是假装晕了过去。 年轻皇帝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深深觉得还是自己阿姐最靠谱! “镇国将军牛大人,你认为能战否?” 年轻皇帝看向牛大人的眼神像淬了毒,似乎牛大人敢摇头,就能让他当场人头落地! 牛大人左顾右盼,见同僚们都不敢与自己对视,支支吾吾道:“能,能吧?” 年轻皇帝见总算有一个上道的,继续追问:“你认为何人能当主帅?” 第253章 你一票,我一票,送顾南夕出道! 镇国将军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何人能出战? 只要不是自己,他们都能行! 牛大人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同僚们,只见他们冲着自己微微摇头,虎目里流出可怜的祈求。 有人冲他比划了一个数字三的手势,意思是只要不点他的名,就愿意给牛大人三百两! 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里,其他人暗骂,属实是不讲武德! 骂归骂,其他人从善如流,纷纷比出数字,或二,或七,或八。 眼见着有一大笔私房钱的进账,牛大人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他就怕自己回答让皇帝不满意,最后这祸事落到自己头上了。 “牛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年轻皇帝催促。 牛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忽然想起和自家夫人在晚上的谈话,磕磕巴巴小声道:“不如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上?” !!! 朝臣们彻底绷不住淡定的神色,纷纷看向牛大人,那眼神好似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将军,狡猾如斯! 不过,干得漂亮! 牛大人的提议好像撬开了沉默众臣的嘴巴,大人们顿时舌灿如花起来。 “臣附议!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顾南夕替夫从军,这不失为一段流传后世的佳话!” “臣附议!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为大周第一智者,武力深不可测,普天之下,除了她,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臣附议!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忠君爱国,堪为天下人表率!” “臣附议!一本《孤城传》说尽了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志向!若是她有机会站在这个朝堂之上,必然是第一个申请出战的!” 武将们,你一票,我一票,不约而同地把票投给了顾南夕! 此时,也没有什么说女子不得上朝为官,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说法。 本作壁上观的文官们则偷偷瞥向佟太师。 之前,他们密谋,想以敌叛国的罪名,诛杀永昌侯府九族! 没想到却被北境二皇子当场破局,来自盟友的背刺,是如此得让人猝不及防! 现在,这群武将又要把顾南夕送上战场。 该不该同意? 文官们真心迷茫,若是以平常心而论,他们对于这个决定,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才对! 毕竟顾南夕再如何能干,再如何天资聪颖,她也是一介女流,从未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厮杀。 即使有顾家军相佐,那也是时时刻刻提着脑袋干活。 自己再在后勤上动动手脚,何愁不能取顾南夕的性命?! 可是,顾南夕那是能以常理之心推断的吗?! 不得不说,顾南夕身上带着点邪性,要不是佟太师坚持,他们真的不想跟顾南夕挨上边! 佟太师对这个提议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当他看到文官们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怯意,心里一发狠! 这个团队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这群文臣只能怕一个人! 那就是自己!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何况是顾南夕! “臣附议!” 佟太师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为这场争论,定下调调! 年轻皇帝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等送阿姐出征时,自己一定要好好邀功一番才好!若非自己步步紧逼这群武官们,他们如何会提议顾南夕?! 朝廷众臣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一下朝,镇国将军牛大人就跟被鬼撵一样,从兄弟们手里接过银票,揣在怀里就往府里跑。 镇国将军牛也从福全茶楼得知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估摸着是北境要犯边,心里焦急,立即回府,等牛大人下朝归来。 “夫人!夫人!”牛大人一把抱住牛夫人,劫后余生一般痛哭出声。 “我终于不用去边关了!” “老祖宗保佑!菩萨保佑!” 牛大人激动落泪,漫天菩萨都感谢了一遍。 牛夫人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去,那是谁去?” 牛大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以后再也不提建功立业的话,混吃等死挺好的! “夫人,你不愧是我的贤内助!今早上朝时,圣上问我何人能出战。电光火石间,我就想到了你曾经说过,可以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出战!” “我的提议得到朝廷重臣的支持!最后,圣上任命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为征虏大将军,独掌边关!” “莫说是我,就连其他同僚,也都长舒一口气,隔壁那长庚兄,为表感谢,他给了我五百两!” 牛大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急忙捂住嘴,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牛夫人眼睛微眯,语气森森:“你还敢藏私房钱!” “没有……刚到手的!”牛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毕恭毕敬地送到牛夫人面前! 牛夫人粗粗数了那一沓子银票,得有好几千两! “这就是全部,没藏私?” “哇,夫人,我是那样不诚实的人吗!”牛大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呵!”牛夫人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从牛大人的衣襟里,又掏出几张银票来! “夫人,给为夫留一点吧!”牛大人心痛得无法呼吸,“府里不缺钱,你让为夫松快松快。” 牛夫人反问:“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是命!” 牛夫人再问:“如果是你去边关,你拿这些银票可有命花?” 牛大人扭捏,承认自己没本事,终究是让人难为情:“大概没有。” 牛夫人点点牛大人的脑门:“能保住你的一条狗命,最该感谢谁?” “感谢夫人你?” “还有呢?” 牛大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半晌才反应过来:“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牛夫人收好银票,赏给牛大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正是如此!这个钱该不该给永昌侯夫人送去?” “该!太该了!”牛大人一下子被牛夫人绕进去,觉得不好好报答一下永昌侯夫人顾南夕,那自己就是无情无义之辈! 牛夫人带着银票,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府门,牛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牛大人猛地一拍脑门:“要追星就直说,为何要用我的私房钱?!” 第254章 顾南夕:我没有,我不想! 夜幕低垂,皎洁的明月自远方天际渐渐升起。 天上的银辉和京都街道的橙黄,交相呼应。 各大赌坊紧跟时事,开启赌盘,看看到底是由哪位将军接任边关手将一职! 其中赔率最小的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赔率最大的是镇国将军牛大人,纵观其所有选项,竟然没有一个顾南夕! 赌场的执事翘着二郎腿,用小竹签剔牙:“说归说,闹归闹,赚钱的事情不能开玩笑。要是把永昌侯夫人的名号摆上赌桌,要么让咱们赚得盆满钵满,要么让我们赔得倾家荡产!” 按长理论,咏昌侯夫人绝对不可能上战场! 但永昌侯夫人是能按常理来论的人吗?! 所以赌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她剔除名单之外! 想必今夜一过,赌场的执事,就会庆幸自己的决定。 赌场外,路过一驾华丽的马车,那正是镇国将军牛夫人的座驾! 此时,牛夫人怀揣着没收而来的私房钱,以及自己能动用的大部分体己钱,催促着马夫,加快速度,务必要赶在永昌侯夫人入睡之前到达永昌侯府! 由于永昌侯的丧事精简利落,此时永昌侯府除了挂了些白帆,看上去和往常并无二样。 牛夫人笑意融融,亲自叩门。 等到门房通传后,牛夫人一路小跑着去向永昌侯夫人报喜。 “永昌侯夫人,喜事,有大喜事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正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的顾南夕,转过头去,就看见人比花娇的牛夫人出现在拱门处。 她笑得合不拢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盛满星光,忽闪忽闪的。 周身的喜意,即便隔着老远,也让顾南夕被感染,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牛夫人,有何喜事,让你这般欢喜?” 牛夫人快步走到顾南夕面前,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求表扬:“侯夫人,您可知此次派往边关的守将是谁?” 顾南夕打量一下牛夫人的神色,见她的喜意是发自内心的,戏谑道:“肯定不是牛大人。” 牛夫人拍掌直乐:“当然不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哪有这个能耐,扛起守家卫国的重任?” 牛夫人凑近,嘴角的弧度扩大,调皮地眨眨眼睛:“您再猜猜会是何人?” 顾南夕冥思苦想一会儿:“难不成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他倒是想去,奈何皇上不放人。”一到醇厚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顾南夕寻声望去,竟然是穿着官袍的蒋御史和李郎中。 苏玄明跟在他们身后,见到阿娘询问的视线,率先开口解释:“我刚才回府的时候,恰好看到蒋大人和李大人在门口,于是请他们一同入府。” 牛夫人微微欠身,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两位大人深夜来访,肯定是有要事! 顾南夕打量这二人的神色,见他们眉梢间皆是喜意,便问道:“你们莫不是也有喜事要告诉我?” 蒋御史微愣,随即笑道:“我还当我的脚程是最快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先我一步!” 李郎中垂足顿首,做后悔状:“早知道你们一个个动作这么快,我就先不回家去了!” 牛夫人用手帕捂住嘴,眉眼弯弯,可见心情愉悦至极:“两位大人来得还不算晚,我还没把这件喜事说出口。” 见三人这般打哑谜,顾南夕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个喜事肯定跟自己有关! “看来这是我的大喜事!莫要打哑谜,说出来让我听一听,好叫我也欢喜欢喜。” 顾南夕心想,难不成是玉米种子得到了圣上的看重,他要赏赐自己金银珠宝,黄金万两? 不对,若只是赏些俗物,不值得这三人专程来跑一趟。 难道年轻皇帝想要赐自己诰命?或者打算让苏玄明承爵? 顾南夕心里痒痒的,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一般。 在这三人的气氛烘托下,顾南夕不免对这个大喜事感到好奇且期待。 牛夫人和两位大人对视一眼,蒋大人伸手示意让牛夫人先开口。 牛夫人清清嗓子,抑扬顿挫:“此次边关守将正是您!” 哈?! 顾南夕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嘴角抽搐,方才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怎么听到说自己要去当边关守将?! 牛夫人和两位大人见顾南夕欢喜疯了,也不免替她感到高兴,纷纷鼓起掌来! 蒋御史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您卧薪尝胆数十载,未雨绸缪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壮志得酬,实乃人生第一大喜事!” 李郎中愈发佩服侯夫人,如果换做自己,断断是不敢在这个紧要关头,迎难而上的。 顾南夕神色恍惚,见三人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郎中笑着看向牛夫人:“朝堂之上,镇国将军牛大人提议让侯夫人担任边关守将,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看见牛夫人在此,我就明白了,原来这幕后的功臣竟然是牛夫人!” 牛夫人羞涩不已,谦虚道:“哪里哪里!我私心里是不想让侯夫人去冒这个险的,但侯夫人说人各有志。侯夫人的志向,众所周知,那就是豪饮胡虏血,收复十六州!我敬佩侯夫人,自然要略尽微薄之力!” 李郎中吹捧道:“侯夫人是遨游九天的鲲鹏,您就是助鲲鹏展翅高飞的一道风!正因为有了这道风,鲲鹏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牛夫人被夸得心花怒放,眼睛亮晶晶的,互吹道:“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朝廷众臣一致举荐侯夫人!我想,这其中肯定也有两位大人的斡旋!” 李郎中和蒋御史对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牛夫人又转向顾南夕,满眼都是钦佩,声音颤抖:“恭喜侯夫人如愿以偿,祝侯夫人马到功成!”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什么愿? 自己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摆烂到死! 你们这么敬重我,倒是开口问一句啊! 见顾南夕待在原地没有动作,向来稳重的蒋御史也不禁失笑:“侯夫人这是大喜过望,一时不知做如何反应才好。” 顾南夕僵硬地转动脖子,死鱼一样的眼睛扫过眼前三人,心中悲呛不已。 今日,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粉到极致就是黑! 第255章 他们都好高兴 苏玄明见自己阿娘因太过惊喜,难得出现失态的时候,立马安排下人去预备酒席。 “蒋大人,李大人,牛夫人,感谢你们为阿娘做的一切,我们铭记于心!如果不嫌弃,请在府上略饮一杯。” 牛夫人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蒋御史:“叨扰了。” 苏玄明领先半步,给众人带路,这次设宴的地点依旧是那座小亭子。 “府里新丧,不得饮酒。但姜蜜水,豆蔻熟水,荔枝膏水,皂儿水,甘豆糖……各色饮品,应有尽有。百味饭店的大厨,师从大相国寺,做的一手好素菜!” 蒋御史三人眼尾余光瞥见顾南夕宛若一尊雕塑一般,伫立在小花园里,于是十分贴心地留给顾南夕独处的时间。 因为府里新丧,灯笼都是挂的白灯笼,苏玄明嫌弃白色晦气,不够热闹,干脆撤掉灯笼,多摆些烛台。 蒋御史和李郎中刚到小亭子,就见苏云烟已经指挥好下人把席面布好。 苏云亭风姿朗朗,上前朝两位大人行礼:“感谢两位叔父,全我阿娘志向!” 蒋御史:“即便没有我们,以侯夫人的能耐,边关守将一职,非他莫属!” 苏云亭带着两位大人落座,而苏云烟则亲亲热热地挽住牛夫人的胳膊。 “牛夫人,时常听姝瑶提起您,说您明艳端庄,怀瑾握瑜,是位极好的夫人。我对您神交已久,今日总算有幸和您一见!” 牛夫人早就乐得找不着北,还有什么事能比帮助自己的偶像,达成心愿更让人感到开心? “苏娘子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早知你是这样有趣的可人儿,我早就厚着脸皮上门来拜访。” 苏云烟心里感激牛夫人,为自己阿娘所做的一切努力,此时自然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牛夫人,您想何时来,随时都能来!我们扫榻相迎!”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极为和谐融洽。 没过多一会儿,仿佛是约好了一般,几个结义兄弟都亲自前来报信。 都不是外人,也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即便没有饮酒,那也是极欢乐的。 “干娘呢,怎么没看见干娘?”陈逸轩左顾右盼,没看到今天的主角。 苏玄明咧嘴乐:“阿娘她欢喜极了,一人待在小花园里,我们莫要去吵她。” 陈逸轩秒懂,在别人面前,干娘一直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遇到这么大的一件喜事,自然要躲起来,一个人偷偷乐。 苏云亭:“来,举杯,让我们感谢一下大功臣牛夫人!” 牛夫人的脸蛋红扑扑的,心里酸胀,充满自豪:“举杯共饮!” 敬完牛夫人,苏云亭带头又敬蒋御史和陈大人。 宴席中明明没有酒,却叫众人都感受到一丝醉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有吟诗作对的,也有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蛐蛐咕咕的,还有抬头望月,自饮自酌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夜的晚风把宴席的欢声笑语吹过假山,送遍全侯府。 小花园里,顾南夕呆若木鸡。 脑海里,慈母系统在疯狂咒骂:【宿主,没想到你老谋深算,心机阴沉!居然想靠在边关建功立业,逆天改命!我就知道,你的摆烂是在装疯卖傻!欺骗单纯善良的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顾南夕的舌尖泛起一股苦涩,远处的笑声在不断提醒自己,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顾南夕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怎么给了这群家伙错觉,让他们认为自己想去边关?! 是自己还不够摆烂吗?! 是自己还不够骄奢,好逸恶劳吗?! 自己就差把【我想摆烂】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绿梅……”顾南夕红着眼眶,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绿梅身上。 绿梅身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她肯定能懂自己的! 果然,绿梅也红着眼眶,回握住顾南夕的双手:“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 还没等顾南夕说什么,绿梅就掏出帕子抹眼泪:“主子,您终于苦尽甘来了!您再也不要有任何顾忌,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你再也不需要屈居任何人之下!”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自己终究要一人独自前行! 顾南夕仰起头,让夏夜的风吹干脸颊上的泪。 “夫人,宫里来人了!”门房呲着牙,前来禀告! 这一晚上他笑得脸都快僵了! “恭喜侯夫人,贺喜侯夫人!”这次来报信的是梅公公。 梅公公是上次赐死永昌侯的内侍之一,因着那一晚的共同经历,梅公公自认为和永昌侯夫人是生死之交,所以从别的公公手里抢来这份差事。 以永昌侯夫人的性格,能光明正大地报复北境敌人,想必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顾南夕闻言,忐忑又期待地看向梅公公:“何喜之有?” 考验自己和年轻皇帝姐弟情的关键时刻,到了! 年轻皇帝平日里阿姐长,阿姐短,他一定不会忍心自己去边关送死的! 梅公公也听到远处的笑声,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奴家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侯夫人,圣上钦点您为征虏大将军,独掌北线边防!” 独掌啊! 这意味着这一次朝廷不会派文官去担任监军,不会有人对永昌侯夫人指手画脚! 这是何等的信重?! 梅公公夸张地用衣袖抹起眼泪,又是为圣人和侯夫人姐弟情感动的一天呢! 梅公公的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南夕的心彻底死了,死在这个繁星点点的夜晚! “你们似乎很开心?” 顾南夕的话叫人听不出情绪。 梅公公:“当然开心!侯夫人智冠大周,武冠三军,是时候让北境鞑子瞧瞧您的厉害了!” 昔日的回旋镖,重重射向顾南夕的膝盖! 顾南夕后悔不迭! 早知有今日,当初在李老大暗指自己是他的恩师时,自己就不应该犯懒,嫌麻烦,不去澄清! 这下可好了,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却被送去战场见真章。 第256章 顾南夕心里苦 这一场别人的狂欢持续到深夜,直到曲终人散,绿梅这才捧着一匣子子银票递到顾南夕面前。 “这是镇国将军牛夫人送给主子的。小小心意,还请主子收下。” 绿梅打开匣子,一叠银票明晃晃地出现在顾南夕眼前。 可惜,这次钞票的魅力失效了! 顾南夕心下凄然,这都是买命钱呀! 这一晚,顾南夕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不断! 一会儿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一会儿是自己变成一把白骨,白骨已枯沙上草,家人犹自寄寒衣! 等再次从噩梦中醒来,顾南夕抱着被子,暗自神伤,终有一日,自己一定要把这群人的脑洞关小点! 顾南夕的异样自然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苏云烟听说阿娘彻夜未眠,一大早就端着熬好的安神汤前来探望:“阿娘,趁热喝了,待会儿再补上一觉,精神头就好了。” 顾南夕恹恹地端起碗,将苦涩的汤一饮而尽:“心里有事,纵然喝再多的汤药又有何用?” 苏云烟把脑袋轻轻靠在顾南,夕的膝头上,眼里满是不舍:“阿娘,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我们。我们已经羁绊住您十来年,这次机会难得,您就放心地去做您自己吧!” 苏云烟抬起头,泪花闪闪:“我已经跟阿勒川说好了,这次他跟着您一块儿北上。他家就在北境,对那一块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他。” 苏云烟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扬起一张笑脸,好似枝头被露水打湿的桃花。 “阿娘,您先去边关,我处理好京都的买卖,就组织商队北上!边关被那人搞得满目疮痍,但我相信,在阿娘的治理下,一定会重新散发勃勃生机!我就占阿娘一个便宜,上边关做买卖去!” “胡闹!”顾南夕闻言大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还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吗? 自己连鸡都不曾杀一只,更别提杀人! 苏云烟这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女郎去了边关,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这件事情已成定局,顾南夕也不好告诉苏云烟,自己没本事平平定边乱。 顾南夕不想让子女为自己担心,只能硬着头皮道:“边关战乱,西行的商路走不通。你又常做的是一些高端生意,边关百姓如何消费得起?安生待在京都,好好经营大后方才是正解。” 苏云烟垂眸,没有再说什么,见阿娘神色困倦,她便退出去,准备再叮嘱一番阿勒川。 苏云烟刚出院子门,就碰见大哥二哥联袂而来。 苏玄明轻声问:“阿娘如何了?” 苏云烟往后看了一眼,见主院静悄悄的,于是放低声音:“刚喝下一碗安神汤,许是已经睡下了。” 苏玄明示意弟弟妹妹们跟上自己,另寻一个地方详谈。 “为人父母,最是牵挂子女,阿娘此行去边关,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我们。终究是我们拖累了阿娘。” 苏玄明愧疚难安,他觉得是自己太没用,虚耗光阴,现在只有一个秀才功名,无法护住弟弟妹妹,所以才叫阿娘无法安心北上。 苏云亭也叹气,大哥虽有功名,但心思纯善,妹妹虽会赚钱,但脑子不太好使。难怪阿娘会放不下心! 苏云烟瞥一眼两个哥哥,心里更加沉甸甸,自己要是去了边关,京都生意所赚的银钱够不够这俩的开销啊? 一时间,三兄妹都沉默不语,各自垂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炷香后,苏云亭打破这份沉静:“三妹,阿娘可允许你去边关了?” 苏云烟回想一下阿娘的话,先是皱眉思索片刻,随即重重点头:“允许了!不过阿娘的意思是,我这次去边关所做的生意要贴合当地民情,最好能对当地有所助益!” 苏云烟长吐出一口气,紧紧攥拳,语气坚定:“阿娘如此看重我,给我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苏云亭建议:“如果是布这么大一个局,那光你一个人可吃不下,最好多联系一些其他的商人。” “我明白的,待会儿我就去找穆尼尔,再去拜访商会!” 虽然苏云烟力大无穷,但刀剑无眼,苏云亭想了想:“要不我不去杭州,我也去边关吧!” 苏玄明果断反驳:“不行!现在圣上信任阿娘,允许她独掌边关,不派监军。一旦你和云烟一起去,这叫圣上怎么想?朝廷重臣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派去一个监军,让阿娘畏手畏脚,得不偿失!” 事关阿娘,苏云亭自然不会意气用事:“大兄说得对。你在京都,我在杭州,但都在朝堂的掌控之下,他们不会过于忌惮阿娘。” 苏云亭:“耿夫子一家也快回京都了,我到时候去问问耿夫子,看他愿不愿意跟着阿娘去边关。” 另一头被苏云亭提起的耿夫子一家,正在收拾行李。 昏暗的烛火下,耿大娘翻出家里的厚棉袄,絮絮叨叨:“听说北境的天气比杭州要寒冷许多,这次我们要多带些厚棉被厚棉袄去。能省一些是一些,不要给侯夫人添麻烦。” 房屋的角落处,一家人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并没有打开。 他们一家人刚从杭州抵达京都,就听到了永昌侯夫人被任命为边关守将的消息。 以耿大娘对自家老汉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同去的! 耿大爷坐在床尾,拿着绢布擦拭自己的烟杆,深情专注,好似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老婆子,这次你就别跟着去了。你不是喜欢杭州的天气吗?你和大郎二郎他们跟着苏二郎一起回杭州去。” 耿大娘压根没理他:“除了棉被棉袄,你再想想我们还要带些什么去边关?” 耿老汉无奈,咳咳两声:“刚才我说……” 耿大娘转身,双手叉腰,怒骂:“你当我想跟你一起去北境吃沙子?!是谁一听到北境犯边的消息,就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磨刀?” 耿大娘嘟嘟囔囔:“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在一起!再说了,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这一去,还能为大郎二郎博个好前程!” 第257章 全城欢送 不过两日时间,边关又送来了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军情! 北境十三部集结完毕,正在向边关进发! 顾南夕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被年轻皇帝叫过去,催促她即日出发! 时间如此紧迫,一时间把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苏云烟大肆收购物资,生怕自家阿娘去边关受委屈,甚至还委托了姝瑶帮忙采购药品。 苏云亭得知耿夫子一家也会跟着去边关之后,把这段时间老道长研发的火器一股脑都交给了耿老汉。 “耿夫子,这些火器就全都交给您了,您也知道该如何使用。虽然效果没达到我们预期的那样,但胜在出其不意!” 越到快出发的时间,苏云亭的心,这好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只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根本就交代不过来。 “耿夫子,阿娘的安危就拜托您了!这些身外之物该用就用,我去杭州之后,我也想办法再多弄一些!” 耿夫子拍拍苏云亭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好好完成侯夫人交代给你的任务!打仗填的是人命,花的是银钱,船厂早日下一艘海船,战争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苏云亭深感责任之重大,决定送完阿娘出京后,他就立刻赶回杭州! 院子中,苏玄明和其他几个义兄弟也是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 “我的外祖家是做皮毛生意的,这些都是上好的皮子!这次打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听说边关的冬天都能把人的耳朵冻下来!你叫干娘不必节省,皮子的管够!” “这二十名汉子是我祖父高价聘起来的镖师。跟我们家合作多年,最是可靠。干娘这一路北上,还要路过河上河南两郡,那里发生了饥荒。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大哥,朔州郡守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我爹写了一封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去那里。干娘路过朔州的时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他!” 直到这时,苏玄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群义兄弟们,表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身后藏着的能量巨大! 关系网盘根错节,好似一张蛛网,把京都和遥远的边关联系在一起! 苏玄明知道这些兄弟们是费了大力气,托了大人情! “大恩不言谢!兄弟们的恩情,我苏玄明记下了!” 陈逸轩嘿嘿一笑:“大哥,你这话就是把我们当外人了!阿娘对我们恩同再造,我们即便做的再多,也无法回报一二。” 宋知州:“你若是把我们当兄弟,就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 “没错!大哥,你看看干娘还缺些什么,我们抓紧时间给干娘备齐!” 府里热热闹闹,车水马龙,下人们忙的脚不沾地,一筐又一筐的物资被打包,放到马车上。 此时,李老大也急得直跳脚,又写了封信,拴在信鸽的腿上。 洁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李老大看着信鸽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焦急。 哪一个将军出征前不得准备上一两个月?偏偏这次时间这么赶!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侯府门外,聚集了不少民众。 “小哥,这是大相国寺最着名的烧肉!我排了好长的队才抢到的,你收着,留给侯夫人赶路的时候吃。” “小哥,我是夜市街闫家蜜饯铺子的管事。我们东家说,侯夫人最喜爱吃咱们铺子里的蜜饯。这些你都给夫人带着!” 说完管事和店铺的伙计搬来一坛坛蜜饯罐子,直接放到马车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大带着闺女,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连忙把一个布包袱塞到马车上。 “小哥,这是我们店铺的武打服。这次时间匆忙,府里的绣娘肯定来不及缝制,先让侯夫人凑合着用。” 紧接着是福全茶楼的东家,带着一串仆从们挤进来:“这是我们福全茶楼最畅销的点心和饮品。放心,都是些耐放的,不怕坏!这些饮品都被磨成了粉末,要用时用开水一泡就行!” 侯府的下人们见状,头皮发麻。 原本就很多的行李,瞬间又多出好几辆马车! 可是想退回去吧,偏偏那些人放下东西就走,钻到人群里,连影子都看不到。 正在侯府下人挠头皮的时候,各府的赠仪也都来了。 有和牛夫人一样,直接送银票的。 也有礼数周全,按照赠仪规程,中规中矩的。 还有别出心裁,送十八般兵器的! 没错,这别出心裁的正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李将军认为卿卿跟他心有灵犀,必定会喜欢这些神兵利器! 等到顾南夕正式出发的时候,身后的行李队伍和跟随人员,绵延两里地! 年轻皇帝本想亲自出来,送顾南夕一程,却被佟贵妃拦住:“侯夫人辞去,惊险万分,您莫要再给她增加压力!待侯夫人大胜归来,我们再出城迎接。” 年轻皇帝深以为然,叫人送给顾南夕一道秘旨,然后就站在高高的皇宫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 年轻皇帝心中默默祝福,阿姐,一路走好。 百姓们自发地站在道路两侧,欢送顾南夕北上!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麟残甲满天飞!侯夫人,叫北境鞑子瞧瞧您的厉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侯夫人,待我安顿好家小,我就去边关投军!” 一声又一声的祝福,充斥在顾南夕的耳边。 顾南夕看向那一张张激动的百姓的脸,他们的眼底有信任,有热血! 在这样激情迸发的氛围中,顾南夕不免也受到了影响。 她走出车厢,骑上那匹洁白无瑕的白马。 雷鸣般的掌声愈发热烈,响动京都。 百姓们愈发疯狂,要不是有卫兵维持秩序,他们恐怕要一拥而上。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骑着白马走出京都城门! 百姓们紧随其后,跟着送出十里地,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顾南夕回头望去,那些蚕豆的人影已经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只是依旧守在那里,目送自己离开。 顾南夕握紧缰绳,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她就不信,凭借自己来自后世的经验,还能赢不了这场仗!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被抢劫? 因为边关军情告急,顾南夕等人白天紧急行军,夜晚就地扎营,没管是否会有野兽出没。 这么多人,手里还有诸多兵器,只有野兽见到他们逃跑的份儿! 顾南夕发现行李里有女装武打服,材质结实耐磨,样式简洁,方便行动,于是和绿梅齐齐换下繁复的长裙,穿上武打服。 因为是成衣,腰身比较宽,顾南夕用腰带勒紧,也能凑合着穿。 至于铠甲,随行的人员人手一套,都是从兵部仓库里掏出来的。 顾南夕穿的是一套最小码的锁子甲,其他人在行路途中也没有全部穿上铠甲,只在胸前穿了一个护心皮甲,保护要害部位。 “前面就到了河中河南两郡的交界,我们要提高警惕!”打头的董镖师高声提醒。 董镖师目露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其实,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董镖师是不建议走这条路的,宁可绕远北上。 李老大也知晓情况的危急,立即把护卫重新编队。 这次随行的一共有五百人,其中有四百五十名护卫,其他的都是一些厨子,医者…… 李老大把这四百五十名分成三班,加强戒备。 顾南夕感受到队伍的紧张气氛,钻出马车,眺望远方。 一眼望去,土地干涸,不见一丝绿色。 热浪扑面而来,河里的水都蒸干了,山上树木全部枯死。 路过好几个村庄,全都杳无人烟。 队伍在一个荒废的村庄进行休整时,还能看到祭台上,村民们祭拜天地,求神保佑,祈求下雨的痕迹。 “旱苗原上枯成焰,岳灵徒祝无神验。” 顾南夕走向马车,走到田边,抠起一块碎土,用手轻轻一捏,碎土就化作细沙,从指尖流下。 自打靠近边界,耿老汉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松过:“河中河南两郡的旱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耿老汉抬头看向北方,言语里难掩担忧:“如果北境的旱情和这里一样,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老大安排好警卫工作后,亲自带兵在村庄附近巡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来到顾南夕身边。 “前面就是离石镇。出京前,我曾经蒋大人说过,河中河南两郡都已开仓放粮。离石镇是河中最大的城镇之一,想必灾民们都去了离石镇。” 河中郡的地形类似一个竖立放着的椭圆形,由北自南有三条东西向的水系。 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最南方的宜河已经见了河床底,再也打不出一桶水。 离石镇就位于河中郡中部,处于中部三条河流的交汇处,那里许是还能打出些井水来。 李老大晃了晃腰间的水囊,里面也只剩浅浅的一层水。 他先打开盖子,用水润了润嘴皮,便不再多喝。 四五百人的队伍不好带,吃喝拉撒全都要他管! 吃的倒还好说,从京都就带来了不少的粮食,就是这水源急缺! “侯夫人,明天我们加快脚程,尽量在天黑之前抵达离石镇!”李老大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这一群人明天在离石镇休整两日,补充物资。 然后急行军个三四天,就能到汾河,到时候是找个大城市休整也好,还是沿河休整都行。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顾南夕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远门,自然是听取李老大的建议! 这一晚上,众人养精蓄锐。 天刚露白,队伍就收拾好,准备出发。 似乎是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水汽,毛发都有些干燥的马匹,加快脚步,朝着离石镇而去。 “就在前面!”阿勒川被老大任命为前军伍长,带着十名护卫,领先队伍一里地,探查情况。 阿勒川爬到光秃秃的山头,就看到远处的一个小黑点,那里有袅袅炊烟,是人群聚集的城池! 得到阿勒川的传信,李老大心下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们终于快到了!” “哎呀,渴死我了!那一壶水,我都没舍得喝掉!” 有人舔舔干枯的嘴唇,见前方就是目的地,实在是没忍住,把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舒适地喟叹一声。 然而随着越靠近离石镇,众人发现情况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收拢队伍,警戒!”李老大察觉到来自四周不怀好意的眼神,立马把阿勒川等人叫回来。 董镖师把手搭在刀柄上,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刀而上! 绿梅掀开车帘,小声问李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大靠近马车,眼神却死死盯着两侧附近的山丘,山丘后面藏着不少鬼魅:“有人借灾荒闹事。” 人一多,就容易生乱,尤其是灾民。 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人觉得朝廷无力顾及,想趁机捞一票大的。 现在队伍正好进入的是一块狭窄的土路,两侧都是土丘,虽然土丘不算高,但也能藏住几十个人。 空气中的氛围越来越紧张,绿梅浑身颤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顾南夕身前。 土丘后面的人显然跃跃欲试,一个个灰扑扑的黑脑袋,时不时从土丘后面探出来。 还有那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好似狼群一般。 李老大大喝一声:“拔刀!” 刷刷刷! 数百名护卫齐齐抽刀,刀刃反射出的光芒,刺得山丘后面的灾民们眼睛生疼。 嘶嘶! 灾民们抽口冷气,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群人并不好惹。 他们并不像路过的富户那样,图有外表,看着人多,实际上也抵不过灾民们的一拥而上。 这群护卫们杀气腾腾,在遇到危险时,不仅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激起他们的凶性! 但那一车又一车的物资,着实叫人眼馋! 灾民们不敢上去硬抢,但又舍不得这块肥肉,等队伍驶过这段土路,前面是一览无余的平地时,他们依旧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 顾南夕回头望去,只见灾民们个个两颊凹陷,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好像骨头架子一般。 但这不是让人感到恐惧的,让人恐惧的是,这群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老弱妇孺!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情况有变 越靠近离石镇,李老大就越不敢放松警惕。 跟在自己队伍后面的灾民越聚越多,好像附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情况不对,官府不是开仓放粮了吗?为什么在城外的灾民还有这么多?” 一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 距离离石镇还有大概二里路的时候,队伍就已经没办法再往前进了。 正道中央还有两侧,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灾民。 他们或者坐在枯树底下,或者就那么一躺,胸腔微弱地起伏着,告诉众人这是个活人,还没有断气。 但是顾南夕注意到,有三四个看上去像点正常人的灾民,正在蓄意向躺着的人靠近。 四周的人显然知道这三四个人想干什么,但也只是默默地离躺着那人远一些,有的人喉头上下滚动几下,眼神里满是挣扎。 李老大望着一望无际的灾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不能再前进了! 再往前走,即便是四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没有办法保证将军的安全! 这群灾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在看到顾南夕车队里满满当当的物资时,猛地一亮! “全副戒备!” 随着李老大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都穿好铠甲,戴好头盔,抽出腰间的长剑! 耿老汉也把一直守护着的征虏将军的旗帜高高扬起! 这是武力的警告,也是朝廷威严的震慑! 李老大的脖子鼓起青筋,双手持刀,目光凶狠的手势围拢过来的灾民,大声呵斥:“征虏将军在此,胆敢迈过此线者,杀无赦!” 李老大的长刀在地上划出深深的一条长线,这条长线好似在灾民的脖子上划上一刀,叫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 李老大冲阿勒川等人使眼色,勒川等人非常有默契地自发排成一个保护圈,把顾南夕和物资围在中间。 高大壮硕的身影瞬间阻挡住灾民们贪婪的视线。 李老大选定的驻扎点,远离灾民,背靠一座光秃秃的山,山的另一面很是陡峭,很难爬上来。 这个晚上,队伍并没有开火做饭,而是啃着冷硬的干瘪子,用口水化开,再艰难的咽下去。 李老大安排四个小队,轮番巡查。 见灾民们虽然一直在盯着自己这一边,但并没有任何动作,李老大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主子,这次是我失算了!”李老大垂头丧气地来到顾南夕的马车旁。 若非自己带着一点私心,想要尽快赶到边关去,如果听董镖师的建议,绕开河中河南两郡,队伍也不会深陷灾民之中,进退两难! 现在,如果硬要闯过去,一是不知道灾民们会不会冲动之下蜂拥而上,二是不知道离石镇会不会及时开城门。 如果到时候到了城下,前面是乌泱泱的灾民,后面的城门却不开,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这个时候再原路返回,耗费时间不说,就怕让灾民们看出他们的胆怯,心生恶意! 李老大双手握拳,猛捶自己的脑袋!这个喜欢冲动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顾南夕掀开帘子,一身短打服,衬得她英气逼人。 月光皎洁,大地上却鬼魅横行。 顾南夕已经看到好几个人被在其他灾民拖走,其中不乏有奄奄一息的,也有像大头娃娃一般的孩童。 还有不少女灾民被人压在身下,面色麻木。 人伦道德,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而这一幕幕也落入了队伍所有人的眼中,整个队伍的氛围不复之前的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难言的沉重感,面对生死的悲凉,还有对现状的无能为力,都像一条条枷锁,锁住众人的脖子,越勒越紧。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作为队伍的核心,她要稳住! “这事不怪你。我们谁都没想到,两郡的灾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老大扯起嘴角苦笑,出征前的信息采集能力也是考验将军是否合格的重要方面! 顾南夕是第一次带兵出征,自己却不是! 顾南夕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李老大,歪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咱们生活的这方天地,是圆的还是方的?” 顾南夕的这个问题突兀又让人觉得奇怪,很快就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李老大摸摸后脑勺,眼神迷茫,不确定道:“都说天圆地方,那么天应该是圆的,地应该是方的。” 顾南夕神秘兮兮地摇摇头,直到吊足众人的胃口,这才说道:“天和地都是圆的。” 李老大大受震撼,要是换做其他人说这话,他肯定会唾她一口,但说这话的人是顾南夕呀! 是神仙下凡的顾南夕! 李老大眨眨眼,用手捂住嘴,小声道:“是您亲眼所见?” 顾南夕想了想,看过纪录片也算是亲眼所见吧,于是重重点头。 其实,顾南夕想通过这个事告诉李老大他们,天时有四季,天地为圆,这些都是客观事实,并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 所以李老大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而感到懊悔。 李老大恍恍惚惚,他听到了什么? 震碎自己的世界观! 顾南夕:“李老大,你可明白我想说什么?要是不明白,我还可以再解释解释。” 一个个都这么会脑补,应该能理会到自己的意思吧? 李老大条件反射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后,这才发现顾南夕早已回马车里了。 李老大挠挠头,哎呀,自己并没有懂主子的意思。 李老大一把拽住路过的阿勒川:“刚才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勒川凭借着自己在书院里培养的阅读理解能力,尝试解析顾南夕的深意:“让我们和天地一样学会圆滑?” 李老大皱眉,他觉得主子肯定不是这意思! 于是李老大又一步一挪地来到耿老汉身边,虚心求教。 耿老汉赏他一个白眼:“侯夫人这是让你圆润地滚!身为统帅,你不去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还在一旁自怨自艾!你不滚,谁滚?” “主子才不会这样!”李老大心虚地摸摸鼻子,又去巡查一番,这才安心睡下。 第260章 卧槽,民变! 天刚泛白,四周就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 从离石镇方向,来了几个身材还比较健壮的灾民。 他们先是贪婪地看了一眼顾南夕队伍,眼里闪过几次挣扎后,偏过头去和其他的灾民嘀嘀咕咕。 李老大饱饱地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地开始巡查。 昨晚,主子说天地都是圆的,这个观点属实是震惊众人。 今天一早,队伍里虽然还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但众人谈论的最多的都是大地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 “顾将军都说了,她亲眼所见天地都是圆的!” “这怎么可能!如果地是圆的,我们为什么不掉下去?” “也许像磁石一样,在这个圆球的中央,有个磁石把我们牢牢吸住。” “如果把我们吸住,为什么我抬腿走路却十分轻松,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阻碍?” 众人一边警惕周围,一边叽叽喳喳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老大暗道,自己又从主子身上学到一招,那就是用另一个惊奇的话题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减轻他们的恐惧! 李老大接过耿老汉递过来的干饼子,十分感慨:“主子不愧是顾战神的血脉,即便是第一次带兵,天生就知道该做什么。” 耿老汉手里分发着饼子,眼神却瞥了一眼李老大:“不要事事都去麻烦上官,不然要你有何用?你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机会,莫要浪费!” 李老大深以为然,愈发尽职尽责,仔细观察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乘之机。 这一用心观察,李老大果然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原本四周的灾民犹如一盘散沙,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然而,自打那几个略微健壮的灾民来过之后,这些灾民们三三两两聚做一起,相互打着眉眼官司。 李老大对这一幕可真是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在密谋搞事啊! “去把所有人叫醒,加强戒备。”雷老大低声吩咐阿勒川。 太阳一点点爬上正空,李老大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 昨天水就被喝光了,现在嗓子火辣辣地疼。 队伍里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绿梅从蜜罐里拿出一粒盐渍梅子,塞到顾南夕嘴中。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盐渍梅子!”咸咸的味道中泛着一丝酸,顾南夕的口腔里分泌出不少的口水,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自给自足。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绿梅苦着一张脸,她不敢出马车,害怕见到那些灾民后,自己会于心不忍。 可现在这个情况,谁又能有多余的同情心?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顾南夕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灾民们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丧尸一般,眼神麻木,艰难地挪动双腿。 顾南夕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凝重:“他们坚持不住了。” 顾南夕掀开车帘,就见李老大等人早就全副武装,抽出长刀,刀刃向外。 就连昨晚值夜的侍卫们也一同加入这场战斗。 一个,两个,三个…… 灾民们如同一滴滴小水珠,先是汇聚成大水珠,然后由大水珠变成一条小溪流,一条条小溪流再汇聚一起,成为一道洪流! 偶尔从队伍前面路过的灾民,皮肤碰到刀尖,被划出一道血痕,灾民们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依旧朝着汇聚的方向前进。 好像只要走到那里,就能有水有粮,就能有生的希望! 顾南夕等人头皮发麻,局势到了这一个地步,众人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是要发生民变了! 队伍现在夹在河中河南两郡中间,又处于中部位置,不上不下,进退不得。 李老大嘴里发苦:“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运气怎么就能背成这样?民变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这个时候发生! 顾南夕哪里见过这么多灾民闹事? 上辈子她经历过的最大的灾害还是大洪水,但救援来得及时,不仅抗洪抗灾,而且还维护了社会秩序。 平日里,想组织上百人的游行都要向政府打报告。 现在,一眼望去,最起码得有上万灾民! 顾南夕思索片刻后,决定静观其变:“等!” 等着看离石镇的守军能否镇压这次民变。 如果成功镇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失败,灾民们就会如山洪爆发一样,起义队伍会越滚越大,撕毁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和物! 届时,自己等人只能被灾民们裹挟着前进,到有河流的地方补充水源后,向西北出发,离开河中郡! 这一次李老大完全理解了顾南夕的意思。 离石镇位于三河交界处,三条河都是自西向东的流向,到时候沿着河流西行,就能走出河中郡,离开民变的漩涡! 顾南夕,李老大,耿老汉等人爬上身后的高山,居高临下,远眺离石镇方向。 如今那里,城外全是密密麻麻的灾民,而灾民从四周还在不断地涌入。 “离石镇是中原城池,并非军事要塞,它没有瓮城,城门就是它最薄弱的点!”李老大并不看好离石镇的守军。 离石镇的城墙虽然是由青石块砌成,但先天条件不足,没有设置瓮城,这就让守军很是被动! 而从灾民的行动来看,他们应该是有带头人的。 带头人既然敢发动上万人的民变,那肯定也不是傻子!他只要让灾民们全力攻击城门,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能把城门给撞开! 果然,局势的发展就和他预料的一样。 灾民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巨大的树干,顶着自城墙上射来的箭雨,齐心协力用树干撞门。 死去一批,又上一批。 城门口堆起的尸体越摞越高,几乎能化作登城梯! 有那杀红眼的灾民,刷刷几下踩着尸体,一跃而上,在城墙上引发一阵阵骚乱! 离石镇的守军彻底慌了,陆陆续续有守军转身逃跑! 几个人的逃跑就好像在一匹本就发脆的布匹上撕开一道缝,只要顺着这道缝用力一扯,这匹布立马就会四分五裂! 顾南夕等人沉默着下了山丘。 无需再看,这场民变胜负已定,接下来自己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道洪流中保全自身! 第261章 完犊子,迷路了 随着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离石镇被破了! 灾民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入。 距离离石镇较远的灾民也加快了步伐,脸上有着惊喜,惶恐和孤注一掷!因情绪太过复杂,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巨大的嘈杂声中,以李老大为首的护卫们围成一个头部稍尖的圈,顺着人流,向离石镇走去! 城门口,乱作一团。 李老大艰难地从人群中拨开一条往西的道路,他们不缺粮食,缺的是水源。 所以他们就没打算进入离石镇! 然而灾民们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他们的眼里只有城镇里的粮食,看不到李老大的刀锋! “快!快跟上!” “不行了,灾民太多了,挤不过去!” “丢掉一部分辎重!” 本众人好不容易从灾民中挤出来时,却发现他们已经找不到方向! 眼前是一片平原,浅黄的地表裸露在外,奇形怪状的石头散落其中,一条巴掌宽的小溪于石林流淌。 举目四望,除了这片石林,竟然没有其他可以用来辨认位置的地形特征。 顾南夕等人,喘着粗气,原地休整。 李老大则开始清点人数,方才太过混乱,保护圈险些被冲破。 要不是耿老汉和阿勒川动手果决,杀了好些灾民,彻底震慑住他们,队伍估计要彻底废废! 李老大揉揉额角:“总共只剩三百人了。” 耿老汉坐在石头上,耿大娘正在给他揉胳膊。 “不错了。等到晚上,我们再通过星子确认方位。” 李老大扫了一圈,耿老汉一家全在,阿勒川也在,董镖师一行人也没走散。 走丢的大部分是小厮,随行医者,他们身体素质不行,跟不上队伍的速度。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李老大和耿老汉以水当酒,碰了一杯。 “耿老汉,你说主子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情况,所以那晚告诉我们,天地为圆,只要一路向北,一定能走到边关!” 耿老汉小口小口抿着水,耿大娘早带着其他人,提着木桶,前去小溪处接水。 小溪水质浑浊,混合着泥沙,好在队伍带的物资充足,耿大娘在其中,竟然还找到了麻布,木炭。 经过几道过滤的手续,一桶溪水最后能剩个半桶,聊胜于无。 耿老汉吧嗒着烟枪,嗓子干哑:“天地为圆啊,人生也是如此。我自边关回到家乡,又要从家乡回边关,为昔年的遗憾,画上句点。” 天地为圆,粗粗一听,是匪夷所思。 细细一品,却又蕴含着无数的哲理。 众人没舍得浪费来之不易的水,依旧是啃干粮,一个个噎得直翻白眼。 待到日落西山,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夜空。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连着干旱了好几个月的河中郡,破天荒地遇到一个多云的天气。 天空如同被浓墨泼洒,重重叠叠的云层沉重地压低天际。 伴随着一声声闷雷,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一场倾盆大雨,似乎转瞬即来。 此时,众人的心情很难言。 对于河中郡来说,久旱逢甘霖,是件大喜事! 但是,这样的乌云却遮掩住星子,叫人无法辨别方向! “把篷布支起来!接水的瓢盆全摆出来。”李老大招呼着众人,准备迎接暴雨。 接二连三的变故,把众人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又打到谷底。 “这次路途,困难重重,状况不断。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老家位于洞庭湖畔的镖师,从怀里掏出一副龟甲,连抛三次,都没得到好结果。 董镖师左右看看,见都是自己人,这才开口:“我们兄弟几个上有老,下有小,出门这一趟,只为赚碎银几两。如今老天爷降下大雨,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们继续北上。天命不可违啊!” 话说得隐晦,但二十个镖师,同吃同住多年,早就有诸多默契。 当镖师的,每个人都有一两手绝活。其中,来自洞庭湖畔的镖师,最擅长的就是辨认方向! 董镖师这意思是,让他藏拙! “放心,我懂!” 轰隆一声!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如游龙一般,在天际肆虐! 天地似乎为之一静,下一秒,天空好似破了一个大口子,倾盆大雨随即而下! 干枯的大地,贪婪地吞饮着雨水,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这场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巴掌宽的小溪,变得足足有胳膊宽!湍急的水流,带着泥沙,在石林里冲刷。 下雨第一天,众人欢欣鼓舞,接好雨水,好好洗漱一番。 下雨第二天,众人望着雨帘发呆。 下雨第三天,李老大着急了!军情紧急,怎么能在这里耽误? 李老大挨个问:“你们可有辨别方向之法?” “老大,我们都是靠夜星辨别方位。如今下大雨,连月亮都看不到。” “老大,我是路痴啊!” 问了一圈,众人都没好办法,李老大好似霜打的茄子,焉哒哒的。 董镖师等人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等李老大最后没办法了,我们再告诉他,我们有辨别方位的本事,但天公不作美,很有可能会出错!” “到时候,老四,你就故意带着他,往西南方向走,绕开两郡!” “没错,非要赶时间!绕远,只是多耗费大半个月而已,却安全许多。” “我瞧着这大雨,顶多再下两日,明天,老四你就去自荐!” 董镖师心里打着小算盘,他们真的被灾民吓怕了了! 自己只想挣钱,不想拼命! 他们也不想干别的,只想引导李老大远离河中河南两郡,远离这些灾民。 说不定,还能立个大功,得些赏赐。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发现鼎鼎大名的永昌侯夫人,只是个没出个远门的大家闺秀。 她还不爱揽权,很是信任下属! 董镖师在脑海里思考许久,确定这个计划没有疏漏,即便最后没得逞,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老四,你先想好说辞,明日就去!” 此时,李老大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跑去敲顾南夕的马车门:“主子,您可有辨别方向之法?” 老实说,李老大不抱一点希望。 第262章 一路向北 顾南夕听到李老大的问话,低头沉思了一下,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指南针。 “当然有!”顾南夕把指南针递给李老大,“这是工匠们的仿制品。原先的那个被苏云亭带去杭州了。” 李老大捧着指南针,眼神迷茫,巨大的惊喜砸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董镖师等人见他失魂落魄地回来,故意问道:“李老大,你可找到方法了?” “唉,实在不行,我们再多等一段时日。我就不信,这雨能一直下。” 另一个镖师打配合:“哎哟,你可不知道,这河中郡有一年连连下了一个月的雨!倒不是每天都下得这么大,只不过是绵绵细雨。” 董镖师横了他一眼,陪笑着看向李老大:“李老大,我这兄弟不会说话,你莫要介意。虽然我们遇到了民变,还不小心迷了路,但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又赶上一个月的雨。” 来自洞庭湖畔的镖师挎着一张脸:“这还不算运气差,那怎样才算运气差?走镖多年,还没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着李老大。 侯府的护卫看不过去,想要上前争论,却见李老大的嘴越咧越大,几乎要咧到后槽牙去。 李老大目光炯炯,用衣襟盖住小小的指南针,免得被雨水打湿。 他先是环顾一下众人,随机高声道:“不用着急,顾将军给了我一个指南针!纵使没不靠星子,也能指引我们方向!” 董镖师等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南针?!这又是何物? 董镖师走南闯北,见识广阔,从未听说过这样东西,于是质疑道:“李老大,你口中的指南针,莫不是说的司南之勺?那东西我见过,一到阴雨天气就极其不灵便!” 无需李老大亲自反驳,其他的护卫们就率先不乐意了。 “董镖师,你们刚回京都,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可听说过神仙给顾将军贺寿一事?” 董镖师眨眨眼,听倒是听说过,但这传的也太邪乎了。 他私心里认为,这只不过是顾南夕用来提高名声的手段罢了,就像孔融让梨,卧冰求鲤,这不都是有幕后推手嘛! “听说过这事,但跟指南针有什么关系?” 队伍里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 虽然都是糙汉子,但谁听不出来这群镖师对李老大满满的恶意? 为了不起内讧,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董镖师他们绝对不可以对顾将军不敬! 明知道这指南针是顾将军拿出来的,他们还敢冷嘲热讽,是几个意思? “董镖师,这可是神仙送给顾将军的生辰礼!据说,这指南针即便是到了茫茫大海上也不会失灵。”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想法!难道是那些神仙预料到我们现在的困境,所以提前给顾将军神器?不然怎么就这么巧?” “有道理啊,司南都出现多少年了了,我们也不是没见过,确实很不好用。” “哎呀,这么一想,顾将军有神灵护佑!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直接把董镖师等人撂到半空里。 他们插话插不进去,也不想插进去。 董镖师把门帘一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洞庭湖畔的镖师却是把方才的议论都听到了心里去:“老大,看来这顾南夕身上有点门道。咱们还是别惹事,听她的吧。” 董镖师深呼吸好几口气,见其他兄弟神色不自然,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彻底落空了。 “行,反正我们都是收钱办事。只要不威胁我们的安全,就听他们的。” 次日清晨,倾盆大雨转为小雨。 李老大招呼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耿老汉穿着蓑衣,驾着马车,同李老大闲聊:“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如果往西,就能走出河中郡,到达夏州。 如果往东,要穿过河南郡,从并州北上。 “当然是一路向北!有山翻山,有河跨河!”李老大斩钉截铁道。 李老大摸索着指南针的背面,爱若珍宝:“主子先是讲了天地为圆,又借给我指南针,意思就是要一路北上,节约时间!” 今天又对顾南夕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天。 “谁说神仙无情?我看这神仙也分为好神仙和坏神仙,就像主子和她的伙伴们,就是把我们平凡人放在心头上的好神仙!” 以顾南夕为首的队伍,翻山越岭,奔赴边关。 边关众将士也对主将翘首以盼。 随着即将入秋,草原上的青草渐渐枯黄。 副将站在城池上望去,满目皆是苍凉的黄色,而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黑色人流好似一柄长刀,劈开天地。 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一般,为这场战争拉开序幕。 城墙上,士兵们全副武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远处。 黑黄的洪流,在天地一线暂停住。 站在副将身旁的顾十三:“天色已晚,他们顶多派小股部队来扰袭。我们还能再养精蓄锐一个晚上。” 副将点点头,示意众人跟他来到营帐。 营帐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羊皮地图,上面主要就是北方防线各镇的山川河流。 第一层防线是六个镇,分别为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御夷镇。 第二层防线则是武川镇。 通过这两层防线,北境就能南下朔州,在中原驰骋! 副将他们所在的正是抚冥镇! 说是镇子,实际上地盘大的很,两三个镇子就赶得上中原的一个州郡。 只是边关人烟稀少,所以才被划为镇。 副将落座后,顾十三等人才一一落座。 副将:“斥候可刺探出什么军情?” 顾十三:“怀朔镇,柔玄镇都发现了北境的踪迹。” 这两个镇分别位于抚冥镇的东西方,平日里,六个镇子相互依靠,形成一道阻拦北境的长城。 副将毫不意外:“他们这是用的阳谋。用小股部队牵制两镇,让他们无法支援我们。看来这次,还是选择把我们抚冥镇作为主攻方向。” “谁怕谁,我们顾家军最不怕啃硬骨头!”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去打其他的镇子,我们还得四处支援,还不如就在这里,硬碰硬!” 副将也不怕,既然投身行伍,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是主将未定,就好像悬在头上的一柄道,让人不放心。 , 第263章 全都在找顾南夕! 果然,这一夜,北镜鞑子轮番派出百人小队,前来骚扰。 若是城墙上的守军射箭,他们就远远地逃开。 若是守军没有动静,他们就尝试着去撞城门。 伤害性不大,但恼人的紧。 好在边关守将对这些套路烂熟于心,他们并未全阵以待,而是分成好几班轮值,这样,每个士兵都能得到充足的时间休息。 次日,身穿皮甲的鞑子大将前来城池下喊话。 抚冥镇的城墙经多年修建,高达五米,还设置多个暗口,方便弓箭手藏在暗口处射击。 虽称不上固若金汤,但确实不好啃。 这一天依旧是小规模的战斗,目的只为探清对方虚实。 北境鞑子停下脚步,开始埋锅做饭,似乎准备打一场持久的攻城战。 顾十三握紧手里的刀柄:“他们想趁着主将未定,援军未来,要一口气吃一下我们。” 顾二十:“所以他们这是在假装要打持久战,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副将:“也就这几天的事,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城外的百姓是不是全都进城来了?” “放心,保证一根草都没给他们留下!” 北境鞑子最喜欢以战养战,每次来犯边就跟蝗虫过境似的,杀伤抢掠,无恶不作。 所以只要北地一有动静,边关守将就会燃起烽火。 边民们看到后,就会携带全部家私,回到城内。 主打的就是一个宁可把物资烧了,也绝对不会留给北境鞑子! 副将等人走下城墙,城内秩序井然,人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倒不是因为对守城将士有信心,而是一种麻木。 他们知道自己就算逃,也逃不走,所以干脆待在城里,正常生活。 城内城外敌对双方都在紧张地做着战前准备,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重要的消息好似一道惊雷,划破天空! “什么?!主将是顾南夕?!” 顾家军们全部蒙圈了! 顾十三等人回边关之后,把顾南夕所有的威风事迹宣传得沸沸扬扬! 若是只有顾十三等人这么说,众人还觉得是他们夸大其词,对顾南夕有滤镜。 关键是来来往往的商队,尤其是大食人的商队,那把顾南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他们口里,顾南夕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绝顶聪明人! 不仅如此,她还深受皇上信任,敢于当面和佟太师打擂台。 她才华横溢,爱民如子,心志坚定,武力高强,属下门高手如云…… “小姐来边关做主将,我们岂不是稳了?!”顾二十高兴得蹦哒起来。 顾十三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不仅如此,朝堂这一次没有给小姐配备监军!” 普大喜奔! 武官苦监军久矣! 例如这一次,眼见着局势要不好,监军就称病,实际他府上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监军一旦跑路,对民众,对将士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所幸,这次来的主将是顾南夕!她的到来,好似一道强心针,叫众人重新燃起希望。 副将转过头去,假装抹一把脸,实际上是擦去眼角的泪花。 顾南夕啊! 顾战神时常挂在口边的小囡囡,如今长大了,开始女承父业了! 副将的脑海里不免浮现出一个长相肖似顾战神,英姿勃勃,身怀巨力的女子形象! “主将目前走到哪儿了?”副将想派人去接顾南夕,毕竟边关有战事,路上不太平。 报信的人诧异地环顾一圈,确定没见到顾南夕的身影:“不对呀,收到圣上任命的第三日,顾将军就带队出发了!” 副将心下一咯噔,连忙追问:“他们走的哪条路?” 信使:“我曾听李老大说过,时间紧迫,要一路北上,许是走的河中河南?” 众人的心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紧攥住! 副将拍桌,勃然大怒:“胡闹!这李老大是谁?吃干饭的吗?河中河南两郡灾情严重,极易发生民变!他们才带了多少人,就敢闯两郡!” 顾十三也焦急,这民变可不是好耍的! 安排好信使后,副将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身为主将,却被手下人耍得团团转。唉。” 顾十三知道副将对顾南夕感到失望:“小姐眼明心亮,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她既然同意走两郡,说不定别有计划?” 副将难以苟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身为一军主帅,就不应当以身犯险。罢了,还是个小女郎。顾十三,你派人去两郡接应她。” 战事紧张,多的人手抽不出,抽出几十名士兵,还是能做到的! “遵命!”顾十三惦记顾南夕的安危,急忙下去安排。 同样,顾南夕任命为主将的消息,也被传到北境! 王庭之内,大汗蹙着眉,盯着眼前的篝火,独自愣神。 此次南下,被困在京都的二皇子阿吉奈极有可能被杀了祭天。 虽然大汗已经当自己的二儿子是死人,但这二儿子是几十个孩子中的佼佼者,自己对他也投以重望! 失去这个孩子,大汗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痛?!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南夕! “巴图,你带人绕过边境,去拦杀顾南夕!我要她见不到边塞的太阳!” 巴图是个一米八的壮汉,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凶悍。 想要绕过边境,那就只能带着少量的人,且没有后勤补给。 但巴图是王庭的勇士,他不害怕任何困难! “遵命!大汗!”巴图接到命令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探子。 “顾南夕现在到哪儿了?” 探子无语:“巴图大人,大周人自己都不知道顾南夕到哪儿了。” 巴图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大,凶神恶煞道:“你胆敢糊弄我?!” 探子叫屈:“我哪敢啊!顾家军也派人去找顾南夕了。” 巴图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这次任务难的不是杀人,而是找到顾南夕! 顾南夕这死女人,难不成是属耗子的,还会钻洞?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顾南夕是不是在搞事? 抚冥镇内,又逢每月大集,主街人来人往,难得有几分热闹。 “京都鼎鼎大名福全茶楼出品的点心,价高者得!” “百味饭店的臭豆腐,深受文人雅士的喜爱,只需拿回去用油一炸,保证唇齿留香!” 从中原来的商队,占据着集市最显眼的一角。 商人们高声叫卖,摊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包装精美,还印着京都各大商家的名号。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穷富之分。 即便是在饱受战乱之苦的抚冥镇,也有人愿意为来自京都的畅销品,花上大把银钱。 林金山就是其中一个! 他带着十来个壮硕的护卫,大摇大摆地逛着集市。 林金山的身影一出现在集市,就受到集市上众多小商贩的欢迎。 “林大人,新到的狐狸皮,要不要来看看?” “林大人,北境的骏马,跑起来直带风!来一匹吧!” “林大人,要不要尝尝馕饼?” 林金山捐了个小官,最喜欢听别人喊他林大人。 要是往日,他肯定会停下脚步,在中小贩的恭维声中,挑挑拣拣买些货物,但今天他径直跑向外地商队。 “你们是从京都来的?”林金山肆无忌惮地打量商队成员。 这个商队是大食人的商队,一个个浓眉大眼,头戴白布。 商队领队说着一口别扭的大周话:“是呢,我们东家在京都开了一条大食风情街,去过京都的人都知道。” 林金山确实听过大食风情街,据说是个销金窟,皇上去了也得被刮下一层皮。 “你们不跑大食去,来我们抚冥镇干什么?”林金山怀疑道。 领队无奈苦笑,冲北面努努下巴:“这不是运气不好,碰到战事了。我们就寻思先在抚冥镇卖掉一部分货物,等战事平息后,我们再去大食。” 林金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这群大食人。 按理来说,这群人走南闯北,应该极其有警惕性和安全意识,怎么就偏偏不知道战争的可怕之处? 林金山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起来你们对大周守将很有信心啊?” 大食人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们似乎觉得林金山问这话很奇怪。 “你们难道对守将没信心吗?” 林金山:“北境这次出动的可是王庭十三部。你们应该也听过他们残暴的名号!” 大食人一点儿也没被林金山吓唬住:“可你们的主将是侯夫人顾南夕呀!” 林金山听说过顾南夕,但他觉得这不过是人讹传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智多星一样的人物?! “传信的使者都到抚民镇好几日了,主将顾南夕的影子还没见着。我看她一定是害怕战事,不敢来,故意拖延时间!” 一个是抚冥镇风云人物林金山,一个是来自京都的大食人商队,双方起了争执,一下子就吸引集市里所有人的注意。 有小商贩小声嘟囔:“可不呗,那信使都是绕远而来,他都到了,主将还没来!” “哎呀,这场战事眼瞅着大周必败,谁愿意来趟这趟浑水?” “顾南夕可是顾战神的女儿。她肯定不会做临战脱逃的事!” “可她只是一个在京都锦绣堆里长大的女郎啊!说不定,连只鸡都没杀过,我们又能指望她什么?” 起初,抚冥镇百姓们听说主将是顾南夕的时候,一个个欢欣鼓舞,觉得得天护佑。 可是,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上至下,连顾南夕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难免让人深想! 相对于抚冥镇内,只听闻顾南夕其名,未曾真正见其人的百姓们,久居京都的大食商人们却异常地信心爆棚。 “侯夫人顾南夕久久不来,这是好事啊!” 抚冥镇的众人沉默了,这群大食人是不是没学好大周话,怎么就让人听不明白了呢? 商队领队两眼闪着星星,话语里的崇拜几乎要泼了众人一脸:“侯夫人顾南夕肯定是在搞大事!” 林金山嗤笑:“你怕不是在做梦?她要是在搞大事,我就当场把木桌子给吃掉!” 面对客人,大食人还是很热情的,贴心科普:“建书院的时候,福全茶楼也有茶客这么说过。” 另一个大食人:“书院大比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 “还有永昌侯事件……” 队伍最后面的大食人急切地补充:“还有神仙贺寿,那才叫一个精彩,一个个啪啪打脸!” 淡忘的记忆,再次袭击众人! 是哦,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那么顾南夕最喜欢做的就是走一步看十步,不到落幕时刻,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林金山原本笃定的心,不免动摇起来。 难不成顾南夕,真的在预谋大事? 拥挤的人群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左左右穿梭着,消失在街道口。 抚冥镇外,日行攻城,失败而归的巴林部勇士,一回来,就被其他各部嘲笑。 “昨日你们笑得欢,今天你们不也没攻下?” “你们今天回来的,比我们昨天还要早。” 嘴上骂骂咧咧,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要大汗没发动总攻,十三部就不会拼死卖力气。 不然自己部损伤大半,撞开城门,结果却便宜了其他部落!其他人可不会记自己的好。 最终结果只会是别的部落壮大己身,说不定还会吞并自己的部落。 王帐之中,十三部的首领们汇聚一堂。 正中央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汇报着今日的探查情况。 “根据京都商队的猜测,主将顾南夕应该在搞大事!” 大汗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扫视一圈各部首领:“你们怎么看?” 十三部首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反倒是大皇子阿古拉,想起弟弟的大周谋士六郎,昨夜跟自己说过的话! 阿古拉:“父汗,顾南夕可是把弟弟在京都的势力全部拔除干净,并且擒住弟弟的狠女人!她绝对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有阿古拉的带头,其他各部首领也纷纷表示。 “顾南夕可是大周抗北的一面旗帜,我绝对不相信她会临阵脱逃!” “大周人最是狡猾,顾南夕是狡猾中的狡猾!” “连大周人都不知道她的动向,可见她所谋甚大!”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糟糕,援军! 如果把顾南夕的失踪看作是有所预谋,那么一切的排兵布阵就要重新做规划! 阿古拉:“汉人最喜欢搞背后突袭那一套。说不定她是带着援军,绕到后方,和抚冥镇守军对我们前后夹击!” 大汗和各部首领对阿古拉刮目相看,这个大皇子终于学会动脑子了! 大汗的猜测和阿古拉一样。 找不到一个顾南夕,那是情有可原,毕竟大周土地辽阔,人于其中,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但找不到一个带着大量援军的顾南夕,那就绝对是故意为之! 大汗闭上双眼,挡住眼里的寒光。 当年,那个人用三十六计,把自己和族人杀得哭爹喊娘! 那时候自己就发誓,一定要学会大周人的诡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顾南夕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野蛮人?! “主帐后撤三里,敕勒部,巴林部驻守东西侧翼!” 敕勒部和巴林部的头领想要再说什么,触碰到大汗不容置疑的目光后,深深低下头颅。 北境人的调动,自然也落入边关守将的眼中。 副将用手在羊皮地图上指指画画,紧锁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们不一鼓作气,强攻抚冥镇,偏偏战线后撤,还增加了两翼的防护。难道其他两镇,不仅扛住了他们的进攻,还发起反击?” 副将早就做好艰难的守城准备,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没想到敌人不仅没有大举进攻,反而露出戒备的姿态。 副将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自己却不知道? 这一刻,顾十三的脑电波和北境大汗同频了。 顾十三:“其他两镇还在苦苦坚持。我觉得北境应该是在顾及主将,担心主将会从后方偷袭!” 副将震惊,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 顾十三摸摸后脑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靠谱:“咱们家主将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用计诡异飘忽,往往能取得让人震惊的效果!不能以常理论之!” 主将被顾十三蠢笑了:“区区三百人的队伍也敢去偷袭?” 顾十三神秘兮兮道:“你怎么知道就只有三百人呢?” 副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喜:“你有顾南夕的动向?” “没有,但我知道当今圣上是如何敬重她的!这么看重她,怎么可能会不派一点援兵?!” 副将陷入沉思,如果是这样,顾南夕能带着大量援军,不被任何人发现踪迹,这带兵能力天下无敌! 副将顿时觉得自己肩头上的重担轻松了很多。 也对,当今天子并非庸碌无能之辈,朝堂之中也不缺忠君爱国之臣,若顾南夕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郎,在这紧要关头,也不会派她来担任主将! 看来自己是一叶障目,低估了顾南夕! 而京都之内,年轻皇帝送走顾南夕后,心中巨石就放下了。 第二日上朝时,蒋御史等了半天,等到快下朝了,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提案,实在没忍住,站出来。 “臣有本要奏!” 众臣齐齐看去,一看是竟是蒋御史,心里不免哀叹! 好不容易把搅屎棍顾南夕送走,崔三论崔大人忙着管理百川书院,无瑕上朝,偏偏这蒋御史又要出来搞事!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催的,被他盯上。 年轻皇帝:“准奏。” 蒋御史扫一眼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只觉得浑身一寒,顿感不妙! “臣要参兵部尚书林儒海残害忠良!” 卧槽! 好大一顶帽子! 好大一口黑锅! 兵部尚书林儒海跳脚:“我没有!我残害谁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众臣齐齐竖起耳朵,尤其是兵部侍郎,看好戏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 蒋御史看都没看一眼兵部尚书,目光炯炯,直盯着龙椅上的那位。 “你要是没残害忠良,你为何不给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派援军?!军情紧急,让征虏大将军提前出发,那后续援兵呢,为何没跟上?!” !!! 蒋御史的斥责,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好似一道惊雷,劈散年轻皇帝眼前的迷雾! 年轻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扶手,他就说,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可是自己忘了,底下那么大一群文武百官也忘了吗?! 年轻皇帝目光不善地看向底下的朝臣。 兵部尚书林儒海,眸光闪闪,这件事确实是文官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武官们则心虚地垂下脑袋。 这援军从哪里抽调?自己手底下的兵会不会被抽走?谁负责带援军去边关? 这都是武官们不想面对的问题。 朝廷上一片死寂,年轻皇帝也从这片死寂中,感受到百官们沉默的对抗。 可是阿姐还在前线厮杀,自己怎么能拖她的后腿? 年轻皇帝:“兵部尚书?!” 林儒海偷偷瞥一眼佟太师,为难道:“兵是有兵的,但粮食是从哪儿来?” 年轻皇帝又看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还没等皇帝开口问,就破罐子破摔道:“没钱,没粮!河中河南两郡还等着粮食去救灾呢!实在不行,陛下您动用一下自己的私库?” 年轻皇帝心中一梗,自己投了大笔的钱到造船厂上,私库也不充裕呀! 眼见年轻皇帝无言以对,文武百官们开始给皇帝搭梯子。 “征虏大将军既然出发前,没要求要援军,那就说明无需援兵!” “没错,征虏大将军心中有沟壑,我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以免坏了她的谋算。” “我们此时在征调援军耗时耗力耗钱,征虏大将军爱民如子,肯定是不愿意如此兴师动众的!” 话儿说的再好听,追根结底就是不派援军! 大家不都说顾南夕很厉害吗?她既然这样厉害,还要援军作甚?! 边关守将守了那么多年边境,都没有事,总不能她一去,就守不住吧! 年轻皇帝被高高架起,只能默认此事。 文官们垂下头,笑得跟偷吃豆油的老鼠似的。 尤其是当河中河南两郡发生民变,顾南夕不知所踪的消息传来后,文官们弹冠相庆! 顾南夕这个祸害,终于被除掉了!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断崖万仞如削铁,鸟飞不度苔石裂。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没想到这越往北,山石林立,高山险峻,一山还有一山高。” 顾南夕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爬上山顶。 一眼望去,山峦起伏,远近交错,倚天而立。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画,散发着磅礴和恢宏的气势。 可惜顾南夕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此时,她只觉得腿肚子发软,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自从李老大拿着指南针,决定一路向北,他们遇河绕河,遇山爬山! 却没想到,这座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 现在队伍身处群山之中,山里杳无人烟。 好在队伍人多,且身怀利器,日常打打猎,接接山泉水,也能吃喝不愁。 连日奔波,绿梅已经瘦了一圈,但她还是贴心地给顾南夕拂去头上沾着的树叶。 “主子,我们还要一路向北吗?” 顾南夕一屁股坐在山旁的石头上,顾不得上面遍布苔藓:“听李老大的!” 此时,耿老汉也在问李老大:“我们还要一路向北吗?” 眼瞅着前面还有十好几座山要翻,做惯农活的耿老汉心里也直打突突。 李老大不着痕迹地看一眼顾南夕所在的方向,见她坐在巨石上,饶有兴致的地欣赏群山美景,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北上!” 短暂的休整后,一行人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翻山越岭。 董镖师等人也彻底歇了搞事的心思,在茫茫大山中二十人的生存率,哪里比得上数百人? 一群人焉哒哒的,默不吭声地行路。反倒是阿勒川和阿达兴致盎然。 他们生长在草原,见到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青草,即便逃到京都,走的也是平坦的大道,何曾见过古怪崎岖的群山? 阿勒川自告奋勇,要替大家前去探路。 太阳渐渐西落,山上带着一丝秋意。高大树木,苍翠中略微泛些黄。 一股名为羡慕的情绪,在阿勒川的心里翻腾。 难怪牧民们都想南下!大周的确地大物博,不仅有鱼米之乡的江南,还有这样的群山! 忽然间,阿勒川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脚步声! “阿达!”阿勒川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叫住阿达,原地等待。 等李老大人赶过来时,阿勒川这才把刚刚听到的动静,小声汇报给李老大。 “确定是人的脚步声?” “确定!”动物的脚步声远比人的要轻,即便那人已经刻意放轻脚步,但还是要比动物的沉重许多。 李老大让所有人都穿上护心甲,然后派出三个小队,分别去查探。 群山之中遇到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单独一个人很难在山里生存,只有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村落! 天色渐晚,即便顾及藏在暗处的人,李老大还是不得不率领众人,翻过这座山,到山脚下的河谷处驻扎。 好在下山的路比远比上山要容易得多,赶在天色彻底变黑之前,众人终于抵达山谷。 可还未等众人喘口气,就发现对面山腰的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一群人影! 而此时,前去查看的小队高呼:“敌袭!” 他们一溜烟地从山上跑下来,满眼的焦急:“不好了,老大,我们遇到了埋伏!” 李老大握紧长刀,眼睛看向对面的山腰,试图将那些埋伏的人看清楚:“我知道。” 这群人借着熟知地形的便利,知道自己这一群人一定会在这个山谷驻扎,所以提前在附近埋藏好!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借着清冷的月色,顾南夕等人终于看清了对面山腰的人人影! 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他们身上穿的竟然是大周朝的制式铠甲! 他们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手持长枪,呈军阵排列。 李老大的一颗心不断往下坠,群山之中为何会埋藏着这样一只精兵?! 难道边关有人通敌叛国,想要再次伏杀顾南夕?!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等人的行踪?! 李老大不着痕迹地打量一圈随行人员,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董镖师等人。 眼见着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李老大挡在顾南夕身前,高声呵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大周的将士?!我们是圣上亲封的征虏大将军,你们为何要袭击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山腰处才传来一个男子清冷的质问:“我们从没听说过征虏大将军!” 耿老汉急忙掏出征虏大将军的旗帜,展开插在马车上:“你们藏在深山许久,自然是不知道北境十三部犯边,永昌侯身死,圣上便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担任边关主将!” 对面忽然出现一阵骚乱,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对面的人问:“永昌侯不是去京都了吗?怎么会死?” 李老大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对永昌侯这么关注,但敌强我弱,能商谈就行。 “北境二皇子阿吉奈率死士,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被其杀死。” 听到李老大的话,对面仿佛安静了一秒,随即是各种咒骂。 顾南夕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该死的北境鞑子!”,“永昌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干脆直接去边关,同北境鞑子决一死战!” 顾南夕想到顾十三的调查,心里浮现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顾南夕扬声道:“我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也是这一次的征虏大将军!对面的可是傅明远?” 一阵微风吹过,鼻尖是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 李老大等人摒弃凝神,静等对面的答复。 良久之后,对面终于又传来那道清冷的男声:“我是傅明远。忽有狂徒夜磨刀!” 顾南夕心里一松,果然是他:“帝星飘摇荧惑高。” 傅明远又问:“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 这句暗号并没有出现在顾十三的迷信里。 但是,这可难不倒来自后世的顾南夕! 顾南夕抑扬顿挫:“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李老大咕咚咽口唾沫,这暗号对没对上?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请大家收藏: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