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你让朕立猛将为后》 第1章 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立宋遣为后?” 楚渊蓦然惊起,连声调都不禁高了几分。 可当他看到国师万分肯定的目光,以及群臣沉默的反应后。 楚渊才不得以接受了现实,缓缓瘫坐到了龙椅上,脸上七分崩溃,三分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他并不是大鄞国那位杀兄弑父,登基三年就御驾亲征,攻打西奴,屠城三十二座的超雄体暴君楚渊帝,他只是来自现代的一个大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同名的原因,几天前他一觉醒来就穿到了楚渊帝身上,他也花了一段时间才理清楚。 但是他们刚刚说要封后的是宋遣。 那可是率领三千精骑就能连破六城,封狼居胥的盖世猛将啊! 这帮老家伙是嫌他噶得还不够快吗? 而且书上好像也没写楚渊帝要封宋将军为后这事啊!怎么自己一过来情况就变了呢? 国师跪立在大殿前,手里托着罗盘,“天狼星盛,恐有易主之变,唯有此法方可破解,还请陛下三思啊!” 国师虽是这么说,但楚渊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他学着古人的腔调说道:“朕另寻佳人,赐婚予他,弱其兵权,不可行吗?” 国师大人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命主星煞,这是陛下与宋将军的劫,需您二人亲自化解,旁人,帮不得。” 国师话音落下后,众大臣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十分默契地齐刷刷跪地请愿道:“还请陛下以国运当先,立宋将军为后!” 这帮老臣的声音整齐划一,洪亮无比。 关键是,楚渊一眼扫过去,发现宋老将军也在其行列之中。 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快阻止他们,救救你儿子,也救救我啊! 尽管楚渊内心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无济于事。 连宋遣的父亲都表示赞同,楚渊好像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了。 他深思良久后,沉吟道:“此事,宋将军可知?” 好端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刚班师回朝就被封为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君主荒淫昏庸,要折辱于他呢。 宋老将军站出队列,朝楚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三年戍边期满,宋遣已在回朝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皇都。 届时,臣会告知于他,我儿定当以大局为重,还请陛下不必忧心。” 光是要立宋遣为后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很忧心了。 要知道楚渊帝最后的结局可是很惨的。 他忠奸不辩,听信佞臣将忠义能臣满门抄斩,最终皇权被永安王架空。 猛虎军主帅宋遣联合镇国大将军邱灼锋起义,先杀奸臣,后斩昏君,将二人的首级悬挂午门示众。 楚渊可不想也落得这个下场,他摆了摆手,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似乎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退朝吧。” 大臣们似乎也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陛下现在头疼得很,也没有一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提别的事,陛下走后,大家便都各自散去了。 楚渊径直走向了御书房。 檀香袅袅,升起缕缕轻烟,楚渊遣退了太监宫女,走进御书房后,径直坐到了龙椅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目小憩。 脑海里胡乱思索起来,杂七杂八的事情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 想的同时,大致也把对应事件的初步方案暂时定了下来。 唯独转到立后这事时,他就宕机了,脑子一片空白。 第2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 宋遣……书上说这人骁勇善战,常年征战在外,饮马瀚海,辗转各地之间,极少回朝。 他调任边疆后,回朝的次数几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还好这皇帝书房里放着各个大臣对应名字的画像。 为了防止穿越的事情露出马脚,朝里有名有姓的大臣楚渊都连夜记下了姓名模样,唯独宋遣是空白的,自己还不知道他长啥样呢。 不过见朝中那些上了年纪的武将们也都猜得到,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大漠飞沙的,皮肤定是糙硬无比,黝黑黯淡的,哪里比得上皇城里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人家常年奔波在外,像陀螺一样转不停。 如今好不容易戍边期满回朝,竟又扯上了封后这等荒唐事,待他回朝后再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吧。 自己可不想提前领盒饭。 对了,刚到那会儿他救下了差点就被满门抄斩的镇国大将军邱灼锋一家十几口人,现在还没说要怎么处理这事呢! 要知道,这逼玩意儿后期可是会联合宋遣一块起义的活阎王! 想到这,楚渊连忙转头招了招手叫来旁边的侍从, “邱将军此刻在何处?” 侍从被他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不清楚陛下这波是什么操作。 之前是陛下亲自下令将邱将军关进水牢严刑拷打的,现在停止行刑,应该又重新押回水牢去了吧,陛下突然这么发问,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侍从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甚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了好几个响头。 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好似随时准备被砍头似的。 “回……回禀陛下,邱……邱将军此刻应该在水牢。” 得到这个消息,楚渊立即命令侍从带路前往水牢。 刚到水牢中,森寒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冷得楚渊直发抖,岩壁上的水珠滴答一声掉落进池水中,溅起一阵涟漪。 顺着声源看去,不远处的水牢里半浸着一个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男子,只见他衣衫褴褛,狼狈得已经辨不出模样。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琵琶骨被铁钩贯穿钉在墙上,四肢被铁链锁着,紧紧固定在四周的墙壁上,周围静谧得有些可怕。 楚渊心里不由得涌上一个想法: 这家伙不会咬人吧! 楚渊吞了吞唾沫,命人打开牢门,缓步走了过去,对方垂着身子,看上去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这人被暴君折磨了太久,平白蒙冤,一家人锒铛入狱,还差点被满门抄斩,内心应该早已被仇恨占据,要跟他化干戈为玉帛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现在动手,就可以永绝后患,他也不用再担心起义的问题,专心化解宋遣的误会就行。 楚渊鬼使神差地拔出了一旁狱卒腰间的佩剑,放到他脖颈处,只需轻轻一划拉,自己就可以无后顾之忧。 可楚渊却迟迟下不了手,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他和暴君又有什么区别。 “当啷”一声脆响,闪着冰冷寒光的利剑被丢弃在地上,“给他治疗一下伤口,每日准时提供餐食,案件朕需要重新审理。”说罢,楚渊便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殊不知,在楚渊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后,原本奄奄一息的邱灼锋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里迸发出惊涛骇浪般的浓烈杀意…… 第3章 回程之夜 与此同时,岭南某处山林里。 深夜行军,火把串连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 每个人之间都保持了标准的距离,沾湿了夜露的锦衾透着彻骨的冰寒。 夜鸦惊啼,翅膀扑扇的声音在林间骤然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这时,军中有名士兵高喊了一声:“原地休整!” 这一声令下,大家这才停下了步伐,暂时休整,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 他们披星戴月如此着急赶路,就是为了能够早些回到皇城与父母亲人相聚。 一名士兵正在喝水,不经意间瞥见带领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将军手里的弦已拉满,发出有力紧绷的声音,而弦上那支带着倒钩的长箭已经瞄准了他。 那士兵陡然一惊,吓得连嘴里的水都不知道怎么咽了,尽数从嘴角流了出来,而他们的将军眼神坚毅,只是淡定自若地从薄唇中吐出两个字,“别动。” 士兵选择了相信他们的将军,很快,嗖地一声,士兵只感觉耳旁有阵凉风掠过。 咚地一下,那支利箭就直直地擦过他的耳廓,钉进了他身后的树桩上。 他心有余悸地缓缓转头看去,发现连同箭一块被钉到树上的还有一条两指粗的绿蛇。 箭头精准无误地扎穿了它的脑袋,只余它倒吊的身子还在空中垂死挣扎,蛇尾卷曲,甩来甩去,看着怪渗人的。 那名士兵赶紧退开到一边,旁边的士兵则赶紧提刀上去把那条蛇砍成了两半。 很快掉落在地上的那截蛇身挣动了一下就不再有动作,被救的那名士兵连忙单膝跪地向宋遣行礼道谢。 “多谢将军!” 透过火光,在幽暗的夜色下,宋遣清冷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好像从始至终地那副极淡的神情,不管任何情况下,都是处变不惊的。 但只有跟他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才知道,宋遣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十分难以接近。 但认识了以后会发现他真的特别好,但纪律严明,赏罚分明,这也是大家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原因。 副将东方沁是宋遣的发小,军中大家都对宋遣敬畏有加,也就只有他敢跟宋遣打趣开玩笑了,所以有时候,东方沁也是气氛调节的存在。 只见东方沁从后方走来,拍了拍那小兵的后背。 “小子,好魄力!行了,好好休息吧,警觉些,可别又招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其他人也都哄笑了起来,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就轻松了起来。 东方沁一把搭上宋遣的肩膀,笑呵呵地把他带到了一边,“这次回去打算待多久?” 宋遣淡淡回道:“还不知道。” “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风餐露宿的,皇城里那帮老家伙倒是逍遥快活,要我说啊,这次你也休息个一年半载的,别跑那么勤了,啥事都上赶着接。” 宋遣没有正面答复,而是看了眼天色,转身说道:“该出发了。” “这么快?”东方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我都还没休息好呢。” 见宋遣已经走出去老远了,他又连忙跟上去,跟他并肩而行,低声打趣道:“你这么着急日夜兼程地赶回去,莫不是怕哪个小娘子等急了?” 东方沁总是这么不着调,宋遣懒得理会他,让其中一位士兵下令出发后,便朝着计划好的路线走去了。 第4章 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 御书房内,楚渊趴在桌面上,盯着面前空白的卷轴发呆。 虽然看过书,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大致发展,但是书上也没教他怎么写圣旨啊。 突然他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大太监,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宋遣和他的部将戍边多年辛苦了,该如何封赏你应该清楚怎么做吧!” 说着,他把桌面上的空白卷轴甩手递给了大太监。 赵公公一懵,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双手接过卷轴,“那咱家就按陛下的旨意来写,之后由陛下再过目一番看看是否可行。” 很好!不愧是当朝第一助手,大太监赵公公对楚渊帝也算忠心耿耿,所以把事情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 翌日,宋遣戍边期满,班师回朝,此乃一大喜事。 皇城内锣鼓喧天,百姓皆夹道相迎。 大部队停在了皇城外,宋遣只领了一部分官兵进城。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才终于来到皇宫门口。 文武百官也都早早候在大殿内迎接他的到来,只是宋遣进宫后,发现大臣们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在殿外听宣后,宋遣带着他的得力干将们进到了大殿中央,向楚渊帝行了军礼。 楚渊将早已拟好的圣旨交给一旁的大太监宣读,对宋遣等人论功例行封赏,以及城外大部队如何安置等,读完后,宋遣接旨谢恩。 随后大太监便按楚渊的意思让他们先退下回去休息了,晚上再设宴款待他们。 明明一切都正常无比,但宋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出了宫门,宋遣让东方沁他们一行人先回去了,他则在宫门口等待父亲散朝。 没过多久,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他们见到宋遣之后都是笑容满面地道喜,出于礼貌,宋遣也微微点头示意。 终于等到父亲出来了,宋老将军刚一走近,还没等宋遣开口,宋父似乎早已知道儿子的疑惑。 将宋遣一把拉上了马车,合上车帘,一句话堵住了宋遣接下来要问出口的话,“回去再说。” 父亲都已经放话了,宋遣也就不再好追问了,见父亲那般凝重的神色,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估摸着是政敌给宋家使绊子了,而且事情还不小,回府的路上,马车内的气氛异常僵硬,父子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路上宋遣做足了心理准备,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到家后,父亲说的却是封后之事。 而那个皇后不是哪位世家权贵的千金,而是自己? 宋遣紧攥双拳,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又或是没表情,沉默良久后,他才终于出了声。 “父亲……应下了?” 宋老将军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其隐瞒,“对。邱将军被奸人设计,陷害他谋逆。 前几天一家十六口被拉到午门抄斩,即将行刑时,陛下突然叫了停,说要重新审理此案,谁都不敢过问此事。 就连许瑞安也没有一点动静,为父想让你到皇帝身边弄清楚他在暗中谋划什么,顺带救出邱将军一家。” 宋遣的眼神锐利,如一只下山的猛虎,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父亲,以孩儿现在的军力,只要一声令下……” 宋遣话没说完就被宋老将军直接打断了,“遣儿,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这是为父教你的……” 宋遣的眼神暗了暗,低下了头,“孩儿谨遵教诲。” 第5章 你听我狡辩 夜里,整个皇宫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各大官员们已经陆陆续续到场了。 宋遣随父亲一同前往明华殿,远远就看见洁白的纱帘下,那身穿五爪金龙玄色锦袍的修长身影端坐龙椅上,端着酒杯定定地看着宴席中忙碌敬酒的各大官员。 随着脚步缓缓走近,楚渊清逸俊朗的面容也渐渐浮现在眼前,若非他是暴君,必定引得无数人追捧。 来到殿前,宋遣两手抱拳朝对方行了一个军礼。 “谢陛下赐宴。” 楚渊离开龙椅,来到殿中央,上前一步托住了正在行礼的宋遣,对方没有穿战甲,而是穿了一身绣有正红色章纹的黑袍武服。 看上去干练精简,有英姿飒爽之气。 宋遣常年征战在外,身上透着军人特有的孤冷,像一只暂栖于一处的鹰隼,双眼锐利有锋芒。 而年轻的宋遣也不似楚渊想象的那般粗糙黑壮。 他有着铁血男儿的阳刚之气,但却也像是被上天眷顾一般,即便经历了大漠风霜,那张脸依旧是清俊异常,超凡脱俗。 他的五官端正,廓线锋利,放在众世家公子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这样惊世骇俗,武功盖世的男子,应该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才是,可今后却是要成为自己的皇后…… 宋遣的目光落在楚渊的手上,极力强忍着才没将他一脚踢开。 而当事人毫不知情,还沉浸在对古代大将军的钦慕之中,他居然扶了大将军的手,以后都不洗手了! 宴会过程中,楚渊留意到宋遣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于是他朝赵公公勾了勾手,跟他说了些什么。 赵公公了然,随即吩咐一个小太监去传话。 楚渊则转身离席而去,由赵公公来主持局面。 那名小太监来到宋遣身边,低头跟他耳语一番:“宋将军,陛下有请。”说罢,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遣转头跟父亲说了声不必等他,便随着小太监离开了。 坐在旁边的枢密使东方豫皱起眉头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宋老将军按住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遣儿会随机应变的。” 见面的地方是御花园的荷花亭,亭子四周的白纱帘幔也都垂放下来了,隐隐约约能看见楚渊正坐在亭中的石椅上细细品茗。 四周点着清雅的淡香,守在帘外的宫女见宋遣来了,主动帮他撩起了帘子,请他入坐。 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今日为宋将军设宴接风洗尘,但你在殿中似乎有些不自在,朕特备酒席,在此重新招待宋将军一番。” 说着,一行太监宫女就已经将备好的酒菜一盘接着一盘地端进了亭中的石桌上,很快,石桌上就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各式糕点。 楚渊邀请宋遣就坐,自己坐在了主位,随即摆了摆手遣退了随侍的宫女太监。 虽然有些紧张,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跟宋遣解释清楚,自己就要领盒饭了。 楚渊定了定心神,开门见山就说了。 “你父亲可否与你说了立后之事?” 第6章 大将军就是有格局 宋遣的神色明显一顿,两手放在双膝上,不断紧攥,随即重重点头, “此事微臣已经知晓,此乃宋家之幸,臣愿遵皇命。” 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 楚渊还以为他会把自己揍个半死呢!果然大将军就是有格局! 楚渊在心里默默给宋遣点了个赞,既然能听进去,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大鄞国有宋将军这样顾全大局的忠臣良将也是上天福泽, 既然宋将军已知晓,那明日朕便颁布诏书,册封宋卿为大鄞国的皇后,再让国师选个良辰吉日举办封后大典。” 楚渊轻抿了一口沏好的茶,补充道:“封后之事是因国运所迫,宋卿就当是多了个爵位,不必太过拘束,你我依旧是以君臣相处。” 宋遣一愣。 这和想象中的倒是大相径庭,不是说楚渊帝昏淫无度吗? 他还以为楚渊帝迫不及待单独召见他是想折辱于他。 但现在的状况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宋遣的眸色一冷,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这也正是宋遣所希望的,毕竟他们两人同为男子。 他也不想因为凭空多出来一个皇后的身份就真的和这个昏君成了夫妻。 “谢陛下。”宋遣起身站到一侧,向楚渊行了谢礼。 楚渊让宋遣免了礼,让他坐下同自己一块喝茶品尝糕点。 说完了封后之事,似乎也就没有特别要商量的事情了。 楚渊清晰的廓线倒映在纱幔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宋遣低下头,端起一杯茶送到嘴边品茗。 他性子冷,从来都不是主动挑起话题的那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来报,“陛下!”他看了眼在场的宋遣,欲言又止。 楚渊直接说道:“但说无妨。” 侍从这才接着汇报,“邱将军他这几日还是不吃,刚刚晕过去了。” “啧!”楚渊托着额头暗自嘀咕了一声,“他怎么就这么犟呢!” 楚渊起身朝宋遣笑了笑,“朕还有事,宋卿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歹同僚一场,臣能否一块去看看邱将军。”宋遣的眼神森冷,语气有些不容置否。 妈耶! 这也太考验他的心理防线了吧!这两位以后可是要联合造反的人,但是不答应宋遣会不会觉得他在防备他。 豁出去了!碰面就碰面吧,暂时应该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就这样,楚渊带着宋遣来到了明霜殿,那日在水牢里见了他之后,第二天楚渊就命人将邱灼锋带出来疗伤了,水牢里环境恶劣,不利于他恢复。 殿外有重兵把守,以防邱灼锋逃跑,这家伙的实力可不是吹的。 殿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狼藉,瓷器被摔了一地,之前端进来的餐食也都被掀翻了。 床边的地上躺倒着一个身穿白色里衣,体格健硕的男子,他的双手被铁链锁在床架上,手腕处被勒得通红,肩膀和身上都隐隐约约地渗出血色来。 凌乱披散的长发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对方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觉得他阴鸷得可怕。 像一只受困一隅的凶猛野兽,只是因为挣扎而精疲力竭。 第7章 要杀要剐直说 宋遣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邱大将军如今落得这副局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渊定了定心神,缓步走上前去,弯下腰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邱灼锋拖到床上。 让对方枕着他的大腿,扒拉开他蓬草般凌乱的头发,然后命宫女打来一盆热水,将浸泡在里面的毛巾拧干,轻轻擦拭掉他脸上的血渍。 突然,邱灼锋冷不丁伸出手一把抓住楚渊的手腕,一个翻身就把楚渊压在了身下,两眼猩红,双手死死地掐着楚渊仿佛不将对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一般。 宋遣及时出手,仅一掌便将邱灼锋击退,将楚渊拽到了自己面前。 邱灼锋受了一掌,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原本就因为身受重伤无法发挥全力,所以才这么不堪一击。 他愤恨地瞪向宋遣,“你也成了这昏君的走狗了吗?” 宋遣低头看着扶着自己手臂拼命咳嗽的楚渊,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淡漠地看着邱灼锋。 楚渊拍了拍宋遣的肩膀,“咳……先出去吧,让他冷静一下。” 宋遣握着楚渊的手腕,将他带到了殿外,回过神来后才像针扎般松开了楚渊的手腕。 “臣无意冒犯。” 楚渊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刚刚多谢你相救。” 宋遣看着殿内的方向,冷声问出口,“为何突然想重新审理邱将军的案子?” 这问题也太犀利了吧,楚渊佯装镇定道:“朕只是觉得案情尚有疑点。” 宋遣直直地看着楚渊,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可这个说法。 宋遣走后,楚渊听着被驱赶出来的宫女的哭声,烦躁地挠了挠脑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拍了拍蹲在门口啜泣的宫女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粥,“你先下去吧。” 说罢,他便端着粥,视死如归般重新踏进了殿中,指着邱灼锋怒声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朕已经答应你会重新审理此案,也把你的家人安置好了,你还要闹哪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邱灼锋话音未落,楚渊就急眼了,不管不顾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就塞进了邱灼锋嘴里。 “好好好!朕是昏君,朕是坏人!朕要毒死你行了吧!” 楚渊没好气地一勺接着一勺塞进邱灼锋嘴里,对方这才终于吃完。 楚渊又拿来毛巾替他擦干净嘴巴,见一旁拿着药瑟瑟发抖的太监,脸上还鼻青脸肿的,估计是邱灼锋发疯的时候无差别攻击给揍的。 楚渊深叹了一口气,刚要伸手解开邱灼锋的衣服,就被对方戒备地狠狠瞪了一眼。 楚渊视若无睹,一下拽开他的衣服,解开他肩膀上的纱布,用干净的毛巾浸湿,替他擦拭干净残余的药物后,又重新撒了药粉上去。 邱灼锋冷静下来后,看着低头认真给他上药的楚渊,和当初在狱中残暴嗜血的君王简直判若两人。 他突然一把抓住楚渊的手腕,制止了对方上药的动作。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要杀要剐就直说!” 第8章 只想还你清白 “只是想还你清白!”楚渊脱口而出。 邱灼锋愣了一下,抓在楚渊手腕上的手只是一瞬的卸力,随即换来的却是更重的力道。 他表情狠鸷地抬起楚渊的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一双黑眸深邃得像是一阵能把人吸进去的旋涡,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大声狂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逼不会是疯了吧!这种情况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对方的逆反心理太重,估计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楚渊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就起身离开了,总感觉再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危险。 楚渊也是说到做到,翌日上朝后,他便让大太监宣读了册封宋遣为皇后的诏书,昭告天下。 宋遣单膝跪地接旨谢恩,退到武将那列后,宋遣的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退朝后楚渊将宋遣单独留了下来,然后带着他 来到一片荷花池前停下。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透人心脾,两人来到湖心的亭子里。 楚渊拿了鱼料喂起了鱼,而宋遣则是靠坐在柱子旁的长椅上,欣赏起了风景。 宋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袍,应该是他睡着时楚渊让人给他披上的。 他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入目便是楚渊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负手而立,面朝荷花池,极目远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即便是静静站立在那里,身上也散发着令人毋庸置疑的帝王之气。 然而,楚渊只是在装逼。 化解邱灼锋的仇恨不好办,但是抱紧宋遣大腿这事好办啊!讨他开心好办得很! 突然楚渊转过身来,正好与宋遣的目光对上,“醒了。” “嗯,让陛下久等了。” “无碍,本就是来散心的,睡一觉更舒服些,车轿已经备好,随朕再去个地方吧!” 楚渊邀他同乘一辆马车,车里的空间很大。 宋遣和楚渊各坐在一边,他不知道楚渊会带他去哪,但也没有过问。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楚渊没有防备,一个没站稳往前栽倒,宋遣伸手撑住对方的肩膀才稳住对方的身形。 “小心些。” 楚渊用手握拳抵唇,转向一边,尴尬地清咳了一声。 这次宋遣让楚渊和他并排而坐,这样就不用担心马车颠簸了。 马车来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在桥边的一棵柳树下停下。 楚渊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热闹的夜景,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把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显露无遗。 这一笑惊鸿,让宋遣讶然了片刻,他没想到会在一个暴君脸上看见这样安谧祥和的笑容。 楚渊冷不丁开口说道:“宋卿喜欢静景,而朕却喜欢看这满城热闹繁盛的景象。”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但却字字句句敲进了宋遣的心里,令人震撼无比。 楚渊掀开前帘,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轿,宋遣紧随其后,警惕起了四周。 毕竟他们这次出行,陛下似乎没有带侍卫出来,他自然也就担任起了保护陛下安全的职责。 “二位公子买个花灯吧!”一名小贩突然冒出来挡住了楚渊的去路,宋遣连忙将楚渊护在身后,把他和小贩隔开了一定距离。 宋遣冰冷的眼神扫到小贩身上,把人家吓得够呛。 楚渊却对摊子上的花灯来了兴致,拿了一个荷花花灯,询问好价钱付了钱之后,直接就把花灯递给了宋遣。 “送你的。” 第9章 散心 宋遣看着摊子上挑选花灯的和周围提花灯的都是男女情侣。 犹豫片刻,还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花灯,像是在帮别人拿的一样。 “可以用一下你的笔吗?”楚渊看见摊子上有笔墨,礼貌向小贩询问。 那小贩也是热情,连忙将笔递上:“可以可以!您用!” 楚渊接过笔,一手托起那荷灯,即兴在上面写下一首诗。 楚渊提笔成诗,对仗工整押韵,又写的一手苍隽有力的好字,让人叹为观止,不禁被他的文采折服。 写罢后,这普普通通的荷灯都仿佛变成了无价珍宝。 楚渊似乎很喜欢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的感觉,仿佛这样,自己也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此刻他的身份也不再是身负重任的一国之主,而是悠哉游街的普通行人。 宋遣默默随行,说是带他来散心,实际上应该是楚渊自己想出来散心吧。 宋遣没有揭穿他,楚渊吃什么,玩什么,买什么就陪着,他买了不少东西,但都是给他买的。 随后,楚渊又带着他来到河边,岸边聚着不少男女,他们也都是来放花灯的。 楚渊带着宋遣来到河岸边,提议道:“宋卿也把你的荷灯放了吧!” 宋遣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蹲了下来,将荷灯缓缓放进了水中,缓缓的水流正要带着那朵荷灯飘远时,宋遣又鬼使神差地将那荷灯捞了回来。 楚渊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宋卿这是何意?” 宋遣如实回道:“这是陛下亲笔题字的荷灯,臣斗胆想留下来。” 楚渊微微一愣,见宋遣认真的神色,让楚渊有种被珍视的感觉,他由衷地笑了笑。 “宋卿想留下便留下吧。” “谢陛下。”宋遣看着笑容真切的楚渊,很难将他和传说中的那个暴君联想到一起。 虽然屠城确实发生过,但是自己不常回朝,暂时还不想被传言混淆视听。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响,紧接着就听见了有人呼救的声音。 “救命啊!有小孩掉水里了!” 两人闻声看去,发现一名六七岁的小孩正在水中扑腾,她原本离岸不远,但挣扎越狠,离岸越远,下沉也越快,没一会儿,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脑袋。 顾不及多想,楚渊向宋遣交代一声,“在岸上等朕!”说罢,他当即一头扎进水里,朝小女孩的方向游去。 与此同时也有一两个年轻男子跳进了水里寻人,但小女孩的手已经看不见了,天色又黑,他们也找不到人在哪。 楚渊游到小女孩刚刚下沉的地方,潜进水中,水面只剩一圈圈波纹,宋遣也赶到了小女孩坠落的岸边,定定地看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楚渊便带着小女孩冒出了水面,女孩呛了不少水,所幸还没有失去意识,脑袋露出水面后就一个劲地咳嗽。 楚渊将小女孩先送上了岸,水里另外两名下水救人的年轻男子见人救上来了,也纷纷上岸,回到了朋友身边。 小女孩的母亲在楚渊上岸后,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磕头,感激涕零: “太谢谢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俩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太谢谢您了……” 那小女孩的母亲哭了出来,激动地语无伦次,拉着小女孩就朝楚渊磕头。 楚渊扶起她们二人,“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宋遣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极其自然地将身上的外袍披到了楚渊身上,朝那母亲说道: “小孩受了惊,快些回去吧。” 那母亲也被吓得乱了方寸,听见说女儿受了惊吓,怕小孩出什么问题,跟楚渊再次连连道谢后便带着女孩匆忙离开了。 第10章 还有一个头痛的家伙 身上多了一件外袍,楚渊转头诧异地看向宋遣,“朕身上已湿,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他刚想脱下来就被宋遣又强行按了回去,“湿了那便披上,以免染了风寒,走吧,送你回宫。” “朕无碍!先送你回宋府吧。” 楚渊一手揪着披在身上的衣袍带头走在了前面, 衣服上还残留有宋遣身上的余温裹满了楚渊全身。 他们沿着河边走,很快便来到了一开始停放马车的地方。 楚渊一手拽着缰绳,一个跨步率先蹬上了马车,转头看向后方缓缓而来的宋遣。 因为手里提着荷灯,楚渊怕他不方便,于是朝他伸出了手,示意拉他一把。 后者微微怔愣,随后便拉住了楚渊的手,借力蹬上了马车。 宋遣落坐后,马车就往宋府出发了。 马车停在了宋府,宋遣到了地方,拿上那一堆楚渊帮他买的东西,向对方告别之后,便回了府。 宋遣披着楚渊的外袍回府后,也没有去前厅,而是径直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但路上还是遇见了他父亲,宋天盛看见儿子深夜归来,不禁有些疑问。 “遣儿,你去了哪里?” 宋遣见父亲追问,便如实说道:“随陛下出宫了一趟。” 宋天盛了然,看了眼他手里买的一堆东西,点了点头,“去休息吧。” “父亲……”宋遣走到一半,突然又顿住脚步,冷声询问,“陛下真如传闻所说,是个暴君吗?” 宋天盛回答地没有丝毫犹豫,“当然!他嗜血残暴,麻木不仁,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残忍的君王了!” 宋遣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入夜已深,宋遣屋内的烛光还在闪烁。 他沐浴更衣完毕后没有立马入睡,而是坐在窗边的桌前透着明亮的烛火细细打量着放在桌面上的那盏荷灯。 看着上面题的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渊回宫后,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衣服,舒展了一下手臂。 今天带宋遣逛了这么久,还给他买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应该不会再想着谋反了吧! 他四仰八叉地直直倒在床上。 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头痛的家伙! 楚渊一脸哀怨地捶着脑袋坐了起来,离开了寝殿,往明霜殿的方向走去。 这次邱灼锋的情绪仿佛更加失控了,楚渊刚一靠近,他就猛扑上来,手里拿着碗的碎片就要刺向楚渊的脖颈。 楚渊两手及时抓住他的手,但力气很快就要不敌他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颀长的人影走了进来,楚渊只感觉一抹淡绿色掠过脸颊。 对方的动作很快,只是一瞬间,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插进了邱灼锋的手背,将他的手牢牢钉在地上。 随后自己便被一个清朗俊秀的男子若无其事地扶了起来,错在他耳畔低语道:“臣不是说过吗?要永绝后患。” 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他看向邱灼锋的眼神却阴冷得可怕。 他不用说话,光是气场就已经令人不寒而栗,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里却暗藏着骇人的杀机。 大奸臣许瑞安! 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楚渊不敢轻易答话,这家伙就是暴君身边的宠臣,权力地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野上下的势力盘根错节,还是个建设型疯批偏执狂,城府深不可测。 而且聪明得可怕,能洞穿人心,要是自己在他面前说漏了一个字,被他识破是假皇帝。 估计下场会比邱灼锋还惨。 第11章 手不疼了是吗? 这邱灼锋也是个狠人,手被扎了个大窟窿,还一声不吭的。 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许瑞安,两眼充满了红血丝,仿佛与他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许瑞安视若无睹,拔出贯穿他手掌钉在地上的匕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不徐不疾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渍。 “陛下要重新审理邱将军的案子?” 楚渊的心脏狂跳,就连第一次上朝面对文武百官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 仅仅只是一个权臣就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这是和宋遣还有邱灼锋完全不同的气场,和他相处在一个空间时,空气里仿佛都被淬了毒一般令人窒息。 楚渊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家伙,好歹这暴君生前也是屠过城的。 楚渊没有直视许瑞安的眼睛,而是目光散漫地看着邱灼锋手掌上被贯穿的血洞,淡淡回道:“许爱卿有何异议?” 语气带上了几分威压,应该足以震慑住他了。 许瑞安静静地看着楚渊,眼神深不可测,空气如死一般寂静,楚渊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在那凹造型,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真是要命啊!跟这么一个恐怖的家伙对峙,感觉分分钟就会被他看穿一样。 沉寂了许久之后,许瑞安才终于缓缓开口,“臣愿为陛下分忧。” 说罢,许瑞安将匕首重新插回刀鞘,放入袖中,然后眼森冷地盯了邱灼锋一眼,警告道:“下次再敢对陛下不敬,就不是扎个洞这么简单了。” 转头面向楚渊的时候,他又换上了一副平和的表情,朝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臣先行告退。” 直到许瑞安离开后,楚渊狂跳的心脏才渐渐放缓了速度,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邱灼锋,“听见没!不许再对朕不敬了!不然许瑞安可不会放过你!” 谁知邱灼锋竟突然发了疯似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屁啊笑!手不疼了是吗?楚渊内心默默吐槽着,拿起一旁的药箱走过去,先给邱灼锋手背的大洞擦掉血渍,清理干净后,又给他撒上药粉,再用纱布缠好。 “等下让御医给你看看。” 邱灼锋左右打量着包扎好的手,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发疯。 宫女端着肉粥走来,见楚渊也在,便向他行了礼,“参见陛下。” “免礼。”楚渊退至一边,给宫女让出位置。 宫女看着邱灼锋恐怖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仿佛像是要上刑一般。 楚渊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粥,来到邱灼锋面前蹲下,舀起一勺粥,低头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邱灼锋格外配合,不再像之前那样要自己硬塞了。 另一边,许瑞安的马车已经走出城门,突然他掀开帘子跟车夫说了些什么,随后,马车便调转头折往国师府的方向去了。 来到府内,国师正在闭着眼睛摇着龟甲,许瑞安缓缓踏步走进去,兀自坐到了客席上,定定地看着国师。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顿住了动作,但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许中书找老臣何事?” 第12章 陛下为何不是陛下 许瑞安看着国师手中的龟甲,淡淡发问:“陛下还是陛下吗?” 国师抚摸着手里的龟甲,“陛下为何不是陛下?” 静默许久,许瑞安也没再发问,喝完茶后便起身离开了。 许瑞安办事很快,原本就是别人平白给邱灼锋扣上的罪名,要查清楚并不难。 只是邱灼锋死了也刚好对许瑞安没什么损失而已,所以他之前并不打算插手。 只是陛下改变了心意,许瑞安这才介入调查。 他命人找到当时第一个在邱灼锋书房发现谋反证物的侍卫,亲自审问他。 许瑞安百无聊赖地用火钳夹起盆里烧红的炭,又松开,夹起又松开。” “你也应该知道陛下要重新调查邱将军谋反的案子吧。” 许瑞安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在他书房里发现证物的。” 侍卫被绑在木架上,并没有吭声。 直到许瑞安招了招手,阴暗的过道里缓缓推上来一名大着肚子的妇人,对方的嘴里被塞了棉布,不断挣扎着。 侍卫当即就不淡定了,拼命挣扎动起来,“你干什么?” 许瑞安嘴角微微勾着一抹好看的笑意,拿着烧得通红的火钳,对准了妇人的肚子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就要捅上去。 “我招!我招啊啊啊啊!不要动她!” 火钳在离妇人肚子一指的距离停下,许瑞安转过身,嘴里仍旧噙着浅浅的笑意,“好险啊!差点就刹不住了,说吧,我洗耳恭听。” 妇人虽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许瑞安并没有叫人将她带下去,为的就是确保侍卫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证物是伪造的!是我放进去的!这一切都是尚书大人早就计划好的!我是受尚书大人指使的!请您饶了我和我的妻儿吧!” 许瑞安笑着摇了摇头,将火钳重新对准妇人的肚子,“这供词我不是很满意呢。”他转头看向一旁记录证词的官员。 “明明是你嫉恨与你同为赤焰军出身的邱将军一路晋升,才想方设法陷害他的不是吗?”说着他又将火钳往妇人的肚子靠近了一点。 侍卫根本来不及多想,连连应下,“是我是我!是我害他的!求你了!别伤害我妻子!” “嗯!”听到满意的答案,许瑞安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夜里,碧春楼的某间包厢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躺在摇椅上,左边的美人给他扇风,右边的美人喂他葡萄,前面还有四五个美人在吹曲跳舞。 正乐得自在的时候,门被人推开,徐洲成当即要发飙,一抹浅绿色的衣袍映入眼帘。 他当即把快涌到喉头的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咽了口唾沫,随即摆手遣退了包厢内的所有人,只身迎上去,笑得谄媚。 “嘿嘿嘿!是什么风把中书大人吹来了!” 他做出请的手势,示意许瑞安上坐,对方环顾四周,并没有要坐的意思。 他勾唇微微笑着,“陛下命我重新审理邱将军的案子,所以我把那日在邱将军书房里发现证物的侍卫带过来问了话,猜猜他说了什么?” 第13章 群情激奋 许瑞安故意停顿在这里,观察徐洲成的反应,果不其然,他当即乱了阵脚,抓着许瑞安的裤腿扑通一声跪下,“不是我!那疯狗想乱咬人!” 徐瑞安“噗嗤!”一笑,伸手将徐洲成扶了起来,故作纳闷地说道:“徐大人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那证词里有你啊。” 听到这,徐洲成才终于放下心来,抬手抹掉了脑袋上的冷汗,两脚被吓得现在还在发软,不过听许瑞安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看样子是许瑞安从中动了手脚,把自己的事情瞒了下去,他扶着许瑞安重新恢复站姿。 “对对对,犯人的证词里怎么可能有我呢!中书大人明察秋毫,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徐某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徐某定当竭尽全力!” 许瑞安理了理徐洲成的衣领,随即转身离开了。 翌日,宋遣去了城外大军驻扎的地方。 东方沁正在照例让士兵们训练,远远看见宋遣驾马而来,便当即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不多跟伯父伯母好好聚聚?” 他主动牵住缰绳,似乎有意在把宋遣往远离演武场的地方拉,脸上的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宋遣看出了他的异样,当即勒住缰绳,没有再让马儿往前走。 他冷冷地盯着东方沁,“为何不让我前往演武场。” 东方沁移开视线,打着哈哈,“行军了这么久,这不是怕你累着嘛,将士们平常也没什么要做的,日常训练我来就行。” 说着,东方沁又要将马儿拉开,宋遣直接翻身下马,冷声说道:“你直接说。” “这……”见东方沁一脸为难之色,宋遣隐隐就猜到了原因,“可是因封后一事。” 原本东方沁是想晚些让宋遣和将士们见面好作缓和的,但现在宋遣已经猜出了大概,他也就不好再做隐瞒。 “陛下封后的诏书颁布了下来,将士们的情绪都有些激愤,我怕你待会儿跟他们见面后不好处理。” 宋遣在父亲告知他陛下要封他为后的第一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后果。 他能接受,自然也就有应对的法子。 宋遣牵着马儿继续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这时候,还在训练的众人见他们的将军来了,纷纷都停住了动作。 左副将董笠第一个冲到了宋遣面前,先是朝他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那帮老古董简直欺人太甚!封后之事定是国师出的主意!什么狗屁的国运!就是想变着法的打压我们!” 董笠是个粗人,说话性子也是直来直去的,但若是这番话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再到朝堂上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恐怕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宋遣警告般盯了他一眼,但这家伙已经被气得冲昏了头脑,底下的士兵们也都被他带动得群情激奋。 他高声喊道:“真是要给您封了后,那以后我们出去打仗那就是一个笑话!哪里还有什么军威可言,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马把国师那个老东西抓过来让他改口!” 第14章 那你走吧! “是啊!我们愿帮将军出这口气!” “他们那帮老臣太过分了!” “胡闹!” 东方沁见局面开始混乱起来,连忙上前帮着宋遣说话,“诏书已下,君无戏言,陛下要封将军为后的事情已经举世皆知, 哪容得你们闹一闹就能改的!若是你们这个节骨眼上再生出是非来,你们让将军怎么办!” 董笠正满脑的邪火没地撒,东方沁这番言论,简直就是上赶着往枪口上撞,他一下把怒火全发泄到了东方沁身上。 “士可杀不可辱!你少在那装好人!自家将军都要给别人当老婆了,你不帮忙想办法也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还亏你是将军的好友!” 东方沁脾气再好,也是有血性的男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也忍不住了,当即怼了回去。 “将军都还没发话,你吵吵什么!只会添乱的蠢驴!好像封后的人是你一样!” “你和将军咽得下这口气,我董笠可咽不下!” “那你走吧。”宋遣的声音清清冷冷,声调不是很高,但却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宋遣的部将,我宋遣与朝廷的事情,也与你无关。这样,能咽下了吗?” 只寥寥的两句话,刚刚还骚乱无比的军营,瞬间就鸦雀无声了,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不得不说,宋遣这大将军真不是白当的,控场能力一流。 董笠是个死要面子的,被将军当着众士兵这么一说,拉不下脸认错,气得脱了盔甲卸在地上,扭头就走了。 东方沁想追上去劝,却被宋遣制止了,随后他看向众将士,抬高了声调。 “你们都是随宋某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们为我打抱不平,我很感激,但戍边归来,陛下还未决定如何安置各位, 许多将士连家中亲人的面还未见,朝廷水深,杀人无形,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宋某不想连累诸位兄弟。 封后之事,我自有定夺,各位不必担心。” 宋遣三言两语便稳住了军心,大家齐刷刷单膝跪地高喊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大家坚定地表明了立场,没有丝毫犹豫,这也就是宋遣为什么要在诏书颁布后前来军营的原因。 将士们的想法和他不一样,作为军队的首领,他必须顾全大局,审时度势,但将士们不会想那么多。 他们都是直性子,只知道被欺负了要反击,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他们的思维很简单,这也就是为什么军队需要将领的原因。 这个将领武功可以略逊一筹,但头脑必须要有,不然,整个军队就会因为将领的冲动或无知而被覆灭。 宋遣来了这一遭后,相当于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听到自家将军说自有定夺,大家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毕竟将军可比他们这些小兵卒厉害多了,又能见到皇上。 他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是有办法的,还轮不到他们瞎添乱。 第15章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就在大家准备散去时,一辆华贵无比的金黄色车轿远远而来,马车后方还跟着一列御林军。 能乘坐这顶车轿,后有御林军护卫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宋遣带着众将士向车轿的方向行礼,因为士兵们甲胄在身,可不必下跪,只躬身行军礼即可。 车轿在演武场前缓缓停下,车帘掀开,随后齐刷刷响起响彻云霄的声音,“参见陛下。” 楚渊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原来古代的士兵集结起来这么震撼,他下轿后,宋遣略低下头向他行礼,“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 “宋卿免礼。”楚渊本想伸手扶他,但考虑到在军营,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宋遣解散了士兵们,随楚渊一块进了主将营帐。 “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楚渊随着宋遣的引领在主将的椅子上落坐,悠悠开口道: “朕是听说宋卿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城外的驻扎地, 担心是因为那天颁布封后的诏书让众士兵不满,怕你控制不住场面这才过来给你镇镇场子,不过照现在看来,朕好像是多虑了。” 他接过宋遣沏好递上的茶,细细地抿了一口。 宋遣静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转移了话题,“邱将军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楚渊点点头,“昨日已经结案了,邱将军是被人栽赃陷害的,朕已经下旨解封将军府,放他一家回去了,邱将军也会官复原职,但是他要先在家疗养一阵。” “嗯。” 楚渊又在军营中逗留了一会儿,两人一块在林中散步谈论政事。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异响,宋遣瞬间警觉起来,拔出剑将楚渊护在身后。 他们在军营附近散步楚渊没有让御林军跟着,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宋遣还是大意了。 就在这时,草丛中发出异动的那物露出了半个白绒绒的脑袋,是只野兔。 宋遣微微怔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来只是只兔子,是他风声鹤唳了。 楚渊哈哈笑着,拍了拍宋遣的肩膀,“宋卿莫要紧张,只是只野兔罢了。” 楚渊走上前,正要将那野兔抱起时,宋遣的直觉察觉到了危险。 根本来不及反应,宋遣下意识就把楚渊往后一拉,只听见嗖地一声,一支锋利的短箭瞬间擦过了宋遣的脸颊。 感觉到左脸有一丝丝微辣,随后又有温热的湿意,宋遣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受了伤,抹过脸的手上沾满了血。 血很多,看着吓人,但伤口却不深,宋遣左右张望,没发现有刺客,寻着箭刺来的方向,他找到了发射的装置。 这短箭应该是布置在暗处用于狩猎的陷阱,那野兔早就被这动静吓跑了。 确定不是刺客后,宋遣才放下了戒备,倒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伤。 宋遣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命悬一线,所以这轻微的划伤,他也没放在心上。 楚渊看着脸颊受伤的宋遣,十分自责。 若非他好奇非要上前去逗弄那兔子,也不至于让宋遣受伤了。 第16章 恐怕要问宋将军 宋遣见楚渊皱紧的眉和自责的神情,镇定自若地说道:“臣不要紧,陛下无事就好。” 楚渊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宋遣轻轻擦拭掉脸上的血渍,不容拒绝地说道:“随朕回宫,让御医给你上药。” 宋遣很想说平常这种小伤,他都是洗一下后就放着不管的,但看见楚渊一脸凝重的表情,这话到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于是,宋遣便跟着上了楚渊的车轿,随他一块回宫了。 众士兵见自家将军被陛下邀请同乘车轿,都有些傻眼。 东方沁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还在回想刚刚宋遣上马车时,楚渊朝他伸手拉他上去的场景。 莫名有些怪异怎么回事?以宋遣这小子的武力,飞身跃上奔腾中的马背上都不成问题,怎么在陛下面前就变得这么斯文了? 东方沁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直呼受不了,搓着手臂回到了营帐内。 来到皇宫后,楚渊直接把宋遣带到了清心殿,然后召太医前来给宋遣上药。 张太医火急火燎赶来,还以为是陛下受了伤,没想到赶来一看,受伤的人是宋将军,而且目测就只有脸上的那道划伤。 但毕竟是陛下吩咐的,张太医也不敢怠慢,连忙将药箱放下,开始准备药物。 张太医给他上罢药后,又嘱咐了一遍伤处不能沾水,然后一天换两次药,忌喝酒吃发物等事宜。 宋遣起身向张太医行礼,“有劳张太医了。” 张太医可不敢受他的礼,连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放下替换的药物后,张太医向楚渊告了退,又朝宋遣告退示意,这才退出清心殿。 楚渊向宋遣说道:“朕让张太医开的都是宫中最好的药,不会留疤,宋卿只需遵从医嘱,按时换药即可。” 留不留疤的宋遣倒是无所谓,但他还是向楚渊道了谢。 董笠终究还是惹出了祸事,翌日上朝的时候,楚渊发现国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发问。 “国师脸上的伤从何来?” 不知道为什么,宋遣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宋遣的直觉没错,国师站出文官队列,朝楚渊深鞠了一躬。 “回禀陛下,臣昨晚回府的路上,被歹人打了一顿,多亏是下人及时找来侍卫这才将那歹人制服。” 楚渊皱了皱眉,扬声道:“是何歹人如此猖狂,敢在天子脚下殴打朝廷官员。” 国师看了眼对面的宋遣,“这恐怕陛下就要问宋将军了。” 国师话里有话,一下子把问题的矛头抛向了宋遣。 原本国师也不是小肚量的人,但任谁好端端被打一通心里都有怨气。 他只是怪宋遣教导无方,任着手底下的人乱来,这才在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前告了他一状。 也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楚渊看着国师,抬高了声调:“国师这是何意?” 国师让手下的人将五花大绑的董笠带了上来。 国师也还算是比较讲道理的,没有因为抓到人就泄私愤,董笠除了被绑住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受伤。 国师把他绑过来,也只是想找宋遣要个说法,他也没打算要把董笠怎么样。 第17章 只有国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宋遣看见董笠时,脸色明显变了。 国师则向宋遣继续说道:“麻烦宋将军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部下。” 未等宋遣开口,董笠便主动把罪都揽了下来,“我不是宋将军的部下,昨天上午宋将军就已经将我赶出军营了, 这件事情,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介普通平民,普通平民看不惯当官的做派,我就随便抓了一个当官的来揍!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董笠双膝跪在地上,身子直挺挺的,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可把国师给气的不轻,他只是想要宋遣给个说法,没想到他这部下嘴这么硬。 他主动朝楚渊行礼说道:“臣无端端被打了一顿也实属委屈,若真如这厮所说,他已不是宋将军的部下,那还请陛下允许臣来处置此人。” 楚渊还没发话,宋遣就站了出来,冷声道,“一日是臣的兵,一辈子都是臣的兵,是臣管教不严,士兵有错,主将难辞其咎,罪臣愿凭处置。” 董笠主动和宋遣撇清关系就是不想连累他,现在倒好,反而让国师这老家伙抓住了宋将军的把柄。 董笠当即朝国师愤怒地吼了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的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别玩这些阴的!” “闭嘴!”宋遣厉声呵斥了董笠一声。 董笠从来没有见宋遣发这么大的火,以前不管他们在战场上遇见什么样的情况宋遣都不会像这般情绪失控。 董笠有些不安,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了。 许是太久没有回朝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家将军在战场上再怎么叱咤风云,杀再多的敌人,面对九五至尊的皇帝时,始终是臣子。 而面对官员们冷不防射出的暗箭,他们根本就无能为力,皇上听谁的,谁就得势。 这么一想,他是既气愤又憋屈,只恨自己不能帮将军一把。 既然宋遣已经表了态,国师也就没有再为难他们。 不管这家伙是宋遣授意的也好,还是他自己一时冲动,他只是想给军营的人一个警告,以免日后自己再冷不丁被人暴揍一顿。 “既然宋将军已表态,臣就将这人交给宋将军处置。” 还好楚渊已经见识过了这些大臣在朝堂上的权谋争斗,已经有了处理经验,见国师没有追究,也就顺势给宋遣下了个坡,顺带卖宋遣一个人情。 “宋卿这部下行事确实冲动了些,你今后还要严加管教才是, 宋卿和将士们戍边归来,劳苦功高,国师大人也没有追究,这次朕就不罚你们了,快起来吧。” 董笠还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还得连累将军,没想到陛下简简单单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 自己受些苦头没什么,幸好没有连累到将军,看来陛下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是个残暴不仁的昏君,反倒像个明辨是非的君主。 这场闹剧就这么拉下了帷幕,只是苦了国师大人,白白挨了一顿打。 第18章 将帅之才,岂能轻待 散朝后,宋遣把董笠领了下去,在殿外给他松了绑,只是全程冷着个脸。 绳子一解开,宋遣就离开了,董笠连忙跟上,他这次是真知道教训了,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宋遣冷若冰霜的脸。 气氛怪尴尬的,他也想学着东方沁活跃一下气氛,主动挑起话头,“陛下……对将军还挺好的。” 宋遣一个冷盯,董笠就老老实实地闭嘴了,这说还不如不说呢! 陛下和国师虽是没有追究,但宋遣有军纪,回去还是惩戒了董笠一番,为的就是让他长长记性。 挨点板子对董笠来说不算什么,也当是为他这次冲动做出的惩罚吧。 董笠挨完板子回到营帐,叫了几个士兵给他上药。 估计没过几天又活蹦乱跳了。 宋遣回到主将营帐,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没过一会儿,帘子被掀开,楚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宋遣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见是楚渊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参见陛下。” 楚渊上前一步将准备行礼的宋遣扶了起来,“宋卿免礼。” 他落坐后,不经意间瞥见了放置在桌面上的药物,转头询问宋遣:“宋卿今日可上了药?” “还未。”宋遣对自己不是那么上心,忙着事情就忘记了上药的事。 他不上心,但楚渊却记得,毕竟宋遣也是为救自己所伤,如此忠心耿耿的将帅之才岂能轻待。 军营里没有镜子,楚渊便让宋遣坐好,亲自为他上药。 他洗净手,将药蘸在手指的指腹,然后来到宋遣面前,轻轻将药抹在他的划痕处,一点点慢慢推匀开来。 这道划痕伤的不深,已经结了一道细细的红痂,加上御医用的又是宫里最上好的药,不出五日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药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和楚渊指尖的触感糅合在一起,让宋遣有些不自然,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任楚渊在他脸上摆布。 “宋遣!”东方沁风风火火地冲进营帐,刚掀开布帘跨进来就看见陛下在给宋遣上药,两人间的气氛略有些怪异。 东方沁吓得当即低头拱手向楚渊行了礼,“卑职不知陛下在此,冲撞了陛下,还望恕罪!” 他眼睛也不敢抬,刚刚冲进来那一幕还是把他刺激得不行,吓得他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 若换做是平常,宋遣早就起身和身前之人拉开距离了,但现在他面前的是陛下,所以他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略微将头转向一边。 倒是楚渊主动与他拉开了距离,看了眼对面的东方沁,对于他的冲撞,并无责怪之意。 “平身吧,你行色如此匆忙,是找宋卿何事?” 东方沁咋呼惯了,不管大事小事,跑来找宋遣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只是无聊过来找宋遣聊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下可好,让陛下误会了。 他尴尬的抵唇轻咳了一声:“卑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既然陛下与将军有事,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第19章 有人宠就是不一样 东方沁向楚渊告退后便匆匆离开了营帐,刚刚在里面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高高在上的陛下竟然在给宋遣抹药,即便宋遣是厉害的有功之臣,也不至于恩宠至此吧,还是说…… 东方沁连忙晃了晃脑袋,摇掉脑海里那些恐怖的想法,加快步伐离开了。 待楚渊走后,东方沁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主将营帐帘子的一角,探出半个脑袋往里张望了一圈,朝宋遣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走了吗?” 宋遣看着他那副怂样,感觉有些没眼看,淡淡说道:“进来吧。” 东方沁在确定楚渊走后这才敢进营帐。 他来到宋遣面前,仔细打量着他脸上刚刚上药的地方,“我当是多大的伤,就这么一点?这用得着上药吗?放着过几天就好了。” 东方沁用一脸嫌弃的目光看着宋遣,发现他回朝之后,娇气了不少。 “啧啧啧,有人宠就是不一样哈。” 宋遣一个冷盯的眼神警告,东方沁就没有再怪声怪气,而是认真地跟他说了起来。 “诶,说真的,陛下待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你说陛下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啊?” “再说废话就出去。”宋遣的表情冰冷,东方沁也就没再说这个话题,“要不,我带你去碧春楼逛逛?” 宋遣搞不懂东方沁是什么脑回路,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回拒了他,“我不去烟花之地。” 东方沁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你想哪去了!碧春楼不是什么烟花之地,那是喝酒吃饭的地方,虽也有舞姬,但人家是正经卖艺的。” 耐不住东方沁软磨硬泡,宋遣还是被他拉去了。 两人刚回朝,对朝中大臣都不太熟悉,但大臣们可认得他们。 第二天他们在碧春楼喝酒的事情就被告到了皇上那里。 “此事朕已知晓。”面对老臣的告的状,楚渊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也没有说要如何处理,明显是在偏袒宋遣。 大臣知道了皇帝的态度后,也就悻悻地回去了。 楚渊坐在御书房中,静静思索着,宋遣毕竟是男人,喜欢喝些酒,听点小曲,看看美人,他也能理解,谁没个爱好呢!楚渊也不想干涉太多。 但毕竟封他为为后的诏书已下,也确实该委婉地劝他收敛一下,以免落人口舌了。 像这次,李大人把状私下告到了他面前,也算是顾及了皇室的颜面,下次要是在朝堂上被人指出来,那楚渊就不好给宋遣台阶下了,自己还在学习中,实力也是很有限的好吧! 下午,楚渊把宋遣召进了宫,备了几十道丰盛的御膳,又叫来十几名舞姬在殿前翩翩起舞。 宋遣看不懂楚渊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轻易开始用餐,只是疑惑不解地看向楚渊。 楚渊看出来他的疑虑,于是抵唇清了清嗓子,“咳咳!李大人今日来找朕,说他的朋友昨晚在碧春楼遇见了你。” 第20章 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虽然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但毕竟诏书已经颁布,宋卿今后还是要注意些,若喜欢歌舞,朕可在宫中单独为你设宴。” 楚渊是一本正经地在提议,但在宋遣听来又好像是另外一个意思。 “昨夜臣只是和副将一起去碧春楼吃饭,并无其他。”他的语气严肃。 见宋遣表情不对,楚渊便轻声解释道:“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既然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也不等楚渊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这气性,还真不是一般大! 他都已经这么委婉了,难不成还要他把人捧在手心里哄着吗? 楚渊也想摆烂了,当个皇帝也太难了!整天要面对大臣们勾心斗角的算计,还要讨好未来可能会谋反的大将军。 还特么是两个!一个对他恨之入骨,一个还是个臭脾气。 对了,邱灼锋在家也休养好几天了,正好去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没有转变。 楚渊当即摆驾出宫,低调地往大将军府去了。 来到府门口的时候,楚渊又犯起了难,有点后悔了,想打道回府怎么办? 自己还是来得太草率了,毕竟暴君可是实打实对他用了酷刑的,还差点给人家满门抄斩,人家不可能因为自己把冤案平反就对他感激涕零,一点仇恨也没有了。 万一……他又像之前那样发疯扑上来想杀掉他怎么办?自己的侍卫带的又不是很多,宋遣也没在身边。 楚渊在门口转来转去的时候,而当事人已经两手环胸倚靠在前厅的门框上看了他很久了。 楚渊不经意间抬眸看去的时候,恰好与对方的目光遇上。 还以为自己要死定了,楚渊已经准备好了拔腿逃跑,没想到邱灼锋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扭头进了房间。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见到皇帝不行礼也就算了,还无视他,要是按暴君那脾气的话,早把他拉出去砍一百遍了! 也就自己心肠好,不计较这些礼节。 不过也总比他发疯冲出来掐他脖子的好。 楚渊自我安慰了一番后,便踏步走了进去。 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看见邱灼锋端坐在茶桌前,单手缠着右手手掌的伤口,他的左手并不熟练,绕来绕去绕了大半天都没缠好,弄得一团糟。 “朕来吧。”楚渊无奈地走了上去,接过纱布,重新理了一下,弯着腰低头认真地帮邱灼锋缠绕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安静得诡异。 突然感觉后背被尖锐物抵住,楚渊像针扎般往前一挺,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茶杯盖。 这货是有什么大病吗? 楚渊一脸无语地用力给他一系,勒得邱灼锋嘶了一口冷气。 发现对方脸色黑下来后,楚渊才想起来自己可不是来拉仇恨的,连忙给他松了松,重新绑了一个结,大功告成。 见邱灼锋的恢复得很顺利,对他的仇恨似乎也没那么深了,楚渊便打算要走了。 就在这时,邱灼锋却冷不丁开了口,“庆丰碑。” 楚渊一脸的问号,“石碑吗?”见邱灼锋久久不开口楚渊也懒得在这里耗时间了。 直到楚渊离开后,邱灼锋才真正印证了内心的想法。 第21章 权当是拜把子吧 良辰吉日已到,封后大典很快就开始了。 宋府门口早早已经挂好了红绸布,红灯笼。 宋遣一身火红色的华袍,如燃烧的烈焰一般灼华醒目,将他的身形衬得颀长飒爽,格外惹眼。 宋府门口锣鼓喧天,皇室接亲的队伍宛若红色长龙般,气派非凡。 街道两旁也都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虽然立宋将军为后的诏书早已颁布,但个个都还是觉得十分新奇。 宋遣出门的一刹那,不少妙龄女子都为之心碎,多么英俊帅气的大将军,竟被皇帝抢走了,这让她们找谁说理去。 几名侍卫在轿前迎接,拉开珠帘和红色纱幔,但宋遣却看也没看那辆喜庆的花轿一眼。 而是翻身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拉着缰绳,就缓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仿佛要娶亲的是他一样。 众人先是一愣,赵公公率先反应过来,双手示意一番,车队又继续敲锣打鼓起来,恢复了刚刚的热闹。 车队离开后,宋天盛领着宋府上下朝宋遣的方向下跪行礼,这一刻,他们已然不仅仅是父子关系了。 宋遣是皇后了,他的身份地位比宋天盛要高,以后宋天盛再见他,都要行礼了。 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往皇宫的方向前进。 从进皇宫的宫门起就铺了一路的红毯,宋遣拽着缰绳,在红毯前方停下,随即翻身下马,淡漠地抬眼望去。 原本巍峨耸立的明和殿如今更显得庄严肃穆,红毯沿着百级汉白玉石阶层层铺垫而上。 殿门口竖立了一口焚着香柱的大鼎,身着黑金色五爪龙袍的楚渊就站在鼎的中正中央,注视着下方的宋遣。 文武百官则分别站立在台阶两侧,躬着身,略低着头,以表尊重和顺从。 号角声和鼓声吹响,宋遣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殿前,而楚渊则主动朝宋遣伸出了手。 宋遣抬眸见楚渊一脸温和的表情,反客为主牵住了楚渊的手。 楚渊微微一愣,随后身子略微倾向宋遣,在他耳畔低语安慰了一番:“待会儿的仪式宋卿就权当是拜把子吧!” 宋遣:“……” 宋遣低头看向与楚渊相执的手,对方掌心冰凉的触感就从他的指尖传遍了全身。 他的手很凉,许是早早站在这里等候所致,宋遣手上的力度又握紧了些。 楚渊没察觉到这一变化,拉着宋遣一起站定到大鼎后方。 赵公公打开早就拟好的封后圣旨当众高声宣读起来,读罢后。 赵公公就圣旨放到红盘中,连同红绸布盖着的凤印一块端着走到楚渊身侧,由楚渊亲手将红绸布掀开,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将凤印交到了宋遣的手里。 然后国师分别向他们二人递上来三炷长香。 这仪式是要向天地昭告大鄞国已立皇后。 两人一齐向天地的方向鞠了三躬后,便同时将手里的香柱插进了鼎中。 随着太监高喊一声:“礼成 !”文武百官纷纷掀开衣袍,双膝跪地,朝两人敬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刷刷响起的声音震彻云霄。 直到这一刻,宋遣才真正地意识到他的身份变了,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转头看向身侧的楚渊。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楚渊察觉到宋遣的目光,转头与之目光相对,还以为对方是紧张了,然后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宋遣眼神微微一动,倒也没有挣开,只是任他这么牵着。 第22章 同寝 仪式举行结束后,大家又一齐转到了明华殿。 殿中已经备好桌椅酒菜,楚渊带着宋遣来到主座上坐下,在得到楚渊的示意后,其余大臣也都纷纷落座。 随后宫人弹奏起音乐,舞姬们也踏着莲花碎步走了进来,翩翩起舞。 楚渊带着宋遣和诸位大臣先行敬酒,随后让大家放开了吃,不必有太多顾忌,大家也就没那么紧绷了。 待宴席散去已是深夜,宋遣没怎么喝,给他敬的酒都让楚渊主动挡完了。 大臣们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大公公和宋遣一块架着楚渊离席,但奈何楚渊醉得太沉,一个劲往宋遣身上倒。 宋遣觉得麻烦,索性把楚渊打横抱起,大公公当即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惊讶地说话都结巴了,“娘娘你……你你……” 宋遣居高临下地冷冷暼了大公公一眼,大公公随即手动闭麦,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陛下是个狠人,没想到娘娘也是个狠人,都狠点好啊!狠点好! 就这样宋遣无视路上太监宫女们惊诧的目光,径直将楚渊带到了寝宫。 将楚渊放到了龙床上后,宋遣也打算要出去,但却被门外的大公公拦了下来,对方笑得满脸褶子,好声细语地劝说着: “皇后娘娘,今日是您与陛下新婚大喜之日,最好还是和陛下同寝的好。” 宋遣表情冷淡,沉默了片刻后,这才退回寝殿,宫人们主动为他们关上了殿门。 宋遣也没说什么,返回到龙床前,替楚渊盖好被子,本应退开之际,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楚渊脸上,对方即使喝醉也不失帝王的仪态。 四周静悄悄的,红烛燃得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细响,脑海里又回想起东方沁的话。 他抬起的手停顿在楚渊脸颊的上空,沉寂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宋遣正欲到茶桌前坐下休息,却被一只手拉住,转头看去,发现是醉得迷迷糊糊的楚渊在拉着他。 但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你去哪?” 宋遣不知道他是清醒着还是真醉了,但也还是如实相告,“臣去茶桌旁休息。” 说着的同时,宋遣也在将楚渊的手轻轻掰开,没想到却被对方直接拉了过去。 “偌大的寝殿,哪有让宋卿在茶桌旁休息的道理,你与朕同寝吧!” 楚渊大方地拍了拍身下的龙床,示意宋遣坐下。 宋遣却是迟迟没有落坐,直到楚渊坐将起来,将手一把拍在宋遣的肩膀上,将他按下,宋遣才勉强坐到了床榻的边沿。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脱身之时,楚渊又揽着他的肩膀,将全身的力气压在他身上,将他带了下去,两人齐刷刷倒在了柔软舒适的床榻上。 宋遣只好暂时不动,等楚渊安静后,他才轻轻准备抽离出来,但只要自己稍一有动作楚渊就会把自己搂得更紧,试了几次都挣脱无果,宋遣别开脑袋,只好作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渐渐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大早,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睁眼一看,发现楚渊正在寝殿中央被几个宫女围绕着伺候穿衣梳洗,而自己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躺在龙床上,从楚渊到宫女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楚渊似乎听见了床上的动静,转头过去,恰好与之四目相对。 宋遣连忙起身从床榻上下来,正要行礼,却被楚渊扶了起来。 “免礼,既然宋卿醒了,就试试朕为你准备的这新式云锦凤袍吧。” 第23章 教规矩 楚渊话音一落,一众宫女就围了上来,替宋遣洗漱,梳发冠戴。 宋遣有些不太习惯,宫女帮他脱衣时,他明显有些闪避的动作。 楚渊想到宋遣常年征战在外,军营里自然是没什么女眷伺候的,不习惯也实属正常,于是已经穿戴好的他便上前一步,接过那凤袍,亲自替宋遣换了起来。 宋遣本想婉拒,但楚渊手快,当即替他披上了衣服低头认真系起了衣带,所以宋遣也就僵着身子任楚渊摆弄了。 相较于昨日的火红庄重的长摆凤袍,今日这件云锦凤袍更显清雅简约,行动也更为方便,不受限,而且丝毫不显女气,反而庄重肃穆,看这设计,倒是颇为用心。 “这图案,很好看。”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楚渊却听出了夸赞之意。 他抬眸,两眼笑得阳光灿烂,伸手抚摸在宋遣胸前的凤形图案上。 “好看吧!朕亲自指导尚衣宫设计的,十几个图案里,朕就觉得这个最适合宋卿,毕竟你是大将军嘛!当然要威武霸气一点。” “嗯。”宋遣淡淡应声,语气中有些由衷的感谢。 穿戴完毕后,两人便一齐前往了明和殿上朝。 太监高喊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后,众臣皆跪地齐刷刷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渊落坐后,宋遣被大太监示意着坐到了楚渊旁边的后位上。 他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位置上俯瞰群臣。 直到楚渊说了一声:“众爱卿平身”后,群臣才纷纷站起身来。 宋遣目光落到武将那列,父亲就在其中,但他略低着头,两人的目光也就没有遇上。 朝臣开始上奏政事,宋遣很少有这样平和的日子,还有些不习惯。 这就是在朝官员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吗? 按时参加早朝,然后在朝堂上将政事启奏给陛下,时而共同商议对策,时而激辩争吵…… 这日子过得可比他们在塞外忍受饥寒和风吹日晒要好得多。 议论到城外驻扎的军队该如何处置时,楚渊转头询问了宋遣的意见。 “对于城外驻军,皇后认为应当如何处置较为妥当呢?” 楚渊还是比较尊重宋遣的,对于城外驻军没有独断专行地做决定,而是待封后大典结束后询问他的意见。 宋遣也如实告知了楚渊自己的想法,“臣以为,城外驻军只留两千精兵以供调遣即可,剩余士兵各自回家秋收,待集结之时再回归军营。” 宋遣的这个提议是非常合理的,以往有班师回朝的军队也都是这样处理的,所以这个提议没有太大的争议,很快便通过了。 万寿宫内,端坐于殿堂高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手戴精致天蓝色镂空镶金护指,着一身明黄色宽袖嵌玉珠的长袍,前襟绣有龙凤牡丹和如意纹。 只见她气定神闲地拿起宫女递上来的热茶,一手端着茶托,一手翘着兰花指捏起茶杯盖轻刮热气,并不着急喝,而是转头将目光扫向下方的小太监,淡淡开口道: “陛下与皇后昨夜如何?” 那小太监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如实相告:“陛下昨夜醉得厉害,皇后将他扶回寝殿后原本想出来,让大公公劝了回去。” 叮!地一声脆响,太后手里的杯盖慵懒随意地扣到茶杯上。 “身为皇后,不能为皇室绵延子嗣已是大罪,新婚当夜竟还想弃陛下不顾…… 看来,我们的新皇后还得再教教后宫的规矩,看这时辰,皇后该过来请安了,安嬷嬷,你去准备一下。” 最后那句她特地拉长了声调,候在一旁的安嬷嬷立即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第24章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下朝后,群臣们纷纷散去,宋遣下意识也要离开,却被楚渊一把拉住。 “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宋遣转念一想,确实是如此,便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楚渊的手上。 来到殿后,楚渊这才松开手,想到太后的性格,继而补充道: “母后久居深宫,妇人家的想法和男子不同,若说了些什么不爱听的,宋卿也暂且忍一忍,有为难之处,朕会替你解围。” “谢陛下。” 没一会儿,楚渊便带着宋遣来到了万寿宫,随着太监高喊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两人便一前一后踏进了殿中。 随行的宫女及时端来茶水,楚渊拿了一杯递给宋遣,自己也拿了一杯,随即递到太后面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宋遣也紧跟着把手里的茶水递上,“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微微一顿,并没有着急接过宋遣敬上来的茶,而是不紧不慢道:“都是自家人了,还称臣叫哀家太后呢?” 楚渊给宋遣使了一个眼色,“太后是让你不要见外,跟着朕一块叫母后就行了。” 宋遣点点头,将手里奉的茶又往前递了一些,“臣……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明显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称呼。 太后也没有再为难他们,接过茶,淡淡开口道: “起来吧,陛下对你可是关照得紧啊,哀家要是再揪着你不放,就成罪人了。”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揶揄宋遣,楚渊及时出面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儿臣哪里敢,母后慈善大度,朕是担心你第一次见儿媳太端着把皇后吓着了。” 楚渊开口把话都接走了,母子俩简单聊了一下,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太后拍了拍手。 “原是备了些首饰玉镯的,想着你应该也用不着,哀家就换了些花样,都收着吧。” 太后话音落下后,十几名太监宫女就端着几盘金元宝,还有奇异珍宝走了上来。 宋遣原本想拒绝,但楚渊已经招手让宫人接了过来,“母后有心了,儿臣替皇后谢过母后。” 宋遣也只能被动跟着道谢:“儿臣谢过母后。” 这时候安嬷嬷端着三碗羹汤走了出来,太后端了其中一碗,朝楚渊和宋遣说道: “知道你们要过来请安,哀家让御膳房熬了些莲子银耳羹,喝些暖暖身子再走吧。” 楚渊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其中一碗羹汤,“母后有心了。” 宋遣见楚渊都拿了,自己也跟着拿了最后那碗。 这羹汤熬得浓稠香甜,入口顺滑,不是很烫,稍微放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楚渊和宋遣喝完后,向太后告退后便离开了。 太后看着走出万寿宫后,并行到一起的两人,舀了一调羹汤水轻轻吹凉放入口中,慢慢咽下,若有所思,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刚刚在殿内陛下各种维护,甚至还允许宋遣与他并肩同行,从种种迹象来看,陛下对宋遣似乎格外上心。 那可是战场上杀人如麻,堆骨成山的猛将,是他所能应对得了的吗? 太后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地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羹汤。 渊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第25章 凤栖宫 楚渊带着宋遣穿过御花园来到了一处气势恢宏的殿宇,停住脚步。 “这便是宋卿今后的住处了。”好在楚渊闲来无事的时候把宫里的宫殿楼宇都摸清楚了,不然一国皇帝在自家里迷了路这可说不过去。 宋遣抬头看去,便看见了上面大大的三个烫金大字——凤栖宫。 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规格制式,很明显这是给皇后居住的宫殿。 “朕带你进去看看吧!” 楚渊直接领着他走了进去,淡淡说道:“你现在是皇后,在宫内自然要有个居所,看看里面的布置如何,若不合心意,可叫工匠重新布置。” 宋遣单膝跪地向楚渊行礼。 “谢陛下隆恩,就这样就行了,不必重新布置。” 不知道什么原因,宋遣跪下的时候感觉脚有些虚浮无力,心律也有些失齐,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的原因。 “宋卿不必多礼。”楚渊还没看出来宋遣的不对劲,上前扶住宋遣的手,这一碰不要紧,竟发现他的手格外的烫。 宋遣也犹如针扎一般,立即把手缩了回去,但额上却是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唇色也是苍白无比。 楚渊连忙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宋遣的额头,发现他额头滚烫无比,身上烫得几乎能冒出热气。 “宋卿,你哪里不舒服?” 宋遣强撑了一会儿,走到墙壁旁单手支撑着身体,想缓一下,见到宋遣这副模样,这可把楚渊急坏了。 “宣太医!”楚渊向身边的太监下令后,便连忙上前扶着宋遣缓缓走进了屏风后的内殿里,将宋遣轻轻搀扶到刚布置好龙凤呈祥图样的床榻上。 短短小半炷香的时间没到,宋遣身上就已经大汗淋漓,湿得厉害。 楚渊只好替他将外袍脱掉。 “冷水……臣要冷水……”宋遣身体轻轻发颤,攥紧了楚渊的手腕。 楚渊见状,遣散了殿内的太监宫女,“西殿有座浴池,若还没有缓解,朕带你去浴池里泡一下。” 他扶起宋遣,就像怀里靠着一团火球一样,而对方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明显出现了异样,他的双手竟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楚渊。 对方的腰身劲韧有力,甚至触感比女子还要更胜一筹。 宋遣摇了摇头,内心的理智疯狂叫嚣着,他咬紧牙关,极力隐忍着。 自己怎么能对楚渊有这样的想法。 楚渊看见宋遣这样的表现,隐隐约约就猜到了原因,他应该是遭人算计了。 楚渊急忙将宋遣放进水池中,立即与他拉开了距离。 对方本就努力在克制,若自己再这般接近,那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宋遣,你怎么样?还好吗?再坚持一下!” 与此同时,太监也急急忙忙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陛下!张太医带到了。” 太监将太医带到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太医见宋遣恐怖的样子,也有些害怕,毕竟对方是武将,现在又不受控制,万一一拳打过来,自己这把老骨头就得散了。 第26章 发作 太医转而向楚渊求助,“劳烦陛下帮忙压制一下宋将军,臣好替他诊脉。” 殿内就他们三个人,若让侍卫进来帮忙的话,被他们看见宋遣这副模样,有伤宋遣的面子。 楚渊只好进到浴池中一把抓住宋遣的双手,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因为楚渊的贴近,宋遣没再乱动,太医也就方便诊脉了,把了没一会儿,太医就了然,退开到一边,恭恭敬敬朝楚渊鞠躬行礼。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应该是中了迷情散,治疗方法也很简单,只需外泄出阳火便可痊愈,若强行抑制,只会伤其根本,日后恐再难……” 太医说得差不多就没再接着往下说。 果然和楚渊猜想的一样,宋遣是被人算计了,而对他下手的那个人,楚渊心里已经十有八九知道是谁了,他朝太医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老臣告退。”太医恭恭敬敬地告了退,退出殿外后,还不忘关上殿门。 宋遣虽然在挣扎,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太医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楚渊松开宋遣,慢慢和他拉开距离,自己现在留在这里也不上他什么忙,反而宋遣可能更不愿意让自己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朕帮你想办法。”楚渊走出浴池,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绕到屏风后离开了。 宋遣两手撑着浴池边沿的玉砖,因为身体的压抑,手臂和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 随后他听见楚渊脚步声走远的声音,然后殿门打开,又关上,一切落入沉寂。 宋遣低喘着,两眼通红,像一只受困的野兽沉声低吟。 此刻弥漫着氤氲热气的浴池里溢满了他浓重的雄性气息,霸道强硬且侵略性极强。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次回朝后初见楚渊时的场景。 他是那么地高高在上,神圣而又不可侵犯,让人有种欲念,闪过一抹想把他拉下神坛的疯狂。 还有风吹帘动时,他清晰地映在纱幔上的曼妙轮廓,在街道穿行时的惊鸿一笑,递他荷灯时的爽朗笑姿,大典上牵住他的手的场景,以及对方面面俱到的关心体贴…… 不知何时起,脑子里已满是楚渊挥之不去的身影。 正当宋遣快要失控的时候,听见吱呀一声,殿门打开,然后又关上了。 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声音很轻,是楚渊回来了吗? 宋遣的心脏狂跳,抬起头,透过屏风却看见了一个头发纤长,身姿曼妙婀娜的女子。 随后是试探性的声音传来:“宋将军,奴婢是陛下派来伺候你的……” 这就是楚渊所说的办法吗? 宋遣的头顶仿佛闪过一道晴天霹雳,震得他耳朵轰鸣作响。 他自嘲般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突然有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原本瘫软无力的他却莫名攒出了惊人的力量,冲着还要接近的女子狂吼一声:“滚——” 女子被吓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被里面如野兽般的家伙活撕掉一般。 第27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按太医说的,楚渊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找个女子来帮宋遣发泄一下了。 然后勒令在场太监宫女对此事保密,毕竟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对宋遣也不利。 楚渊就候在殿门外,见那女子刚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声咆哮,随后那女子就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楚渊也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便冲进殿内,合上了殿门,刚走到屏风后,就有些被宋遣的样子吓到了。 只见宋遣浑身颤抖,青筋直爆,双眼赤红,这模样确实可怕,也难怪会吓到那宫女。 “宋卿……”楚渊的声音很轻柔,如同温柔的低哄一般。 他缓缓走上前,却又在离宋遣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宋遣缓缓抬头,看向楚渊,四目相对,楚渊心下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疼。 楚渊想做些什么安慰一下他,却又担心自己逾越了。 “朕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若强行压制的话,对你百害无一利, 若你嫌那宫女逊色的话,朕再另外为你物色一个?” 温柔关心的话语,心疼的眼神此刻仿佛化作了千万把利刃扎透了宋遣的心脏。 这比在战场上被敌军的刀剑所伤还要痛。 楚渊见不得他这样,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上前将自己的手臂伸到了宋遣面前。 “若你忍不住,就咬朕吧。” 宋遣缓缓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楚渊,一把揽过楚渊的后颈,鬼使神差地在楚渊的脖颈处咬了一口,但很快他又松开了。 随即别开了脸,似乎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楚渊也没有怪他,而是把宋遣的脸转了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似在问他,又像在反问自己。 “朕该怎么帮你呢?” 偏偏宋遣隐忍得通红的眼睛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半晌楚渊也没有动静,呆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像根木头。 宋遣最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劳烦陛下回避一下。” 听到这,楚渊便自觉绕到屏风后蹲下,在那守着宋遣,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犟,美人也给他找了,奈何人家就是不要,不懂怜香惜玉,还把人吓跑了,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楚渊听着浴池里传来的低沉声响,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等了许久之后,里面再没了动静。 楚渊急忙绕到屏风后,看见宋遣已经歪倒在了浴池的一边。 宋遣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刚一转头便看见楚渊端坐在茶桌前,看着奏折,看样子是刚上完早朝又折回来的。 看他日理万机的模样,与传闻中所说的暴君根本是天壤之别。 宋遣起身,不动声色地来到楚渊身后,静静看着他。 听到后面的动静,楚渊转过头,放下手中的奏折,转头抬眸看向宋遣,柔声地关切问道:“宋卿感觉身体如何?” 楚渊表现得如往常一般,没有让两人都尴尬, “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其他。 楚渊拍了拍宋遣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宋卿放心,朕定会替你讨回个公道。” 他吩咐宫女进来伺候宋遣梳洗穿戴后,便转身离去。 第28章 失宠? 楚渊当即来到万寿宫,太后正在品茶,似乎心里早有预感他会来找自己,但也还是若无其事地明知故问了一句: “陛下匆忙前来找哀家,是所为何事?” 楚渊也不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就和她硬刚,“朕前来所为何事,想必母后应该清楚。” 这太后挑谁下手不好,偏偏挑宋遣,自己大腿还没抱紧呢,要是功亏一篑了怎么办! 见楚渊的表情如此严肃认真,太后微微一顿,摆了摆手,遣散了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 “他既然做了你的皇后,就应该遵守做皇后的本分,哀家不过是教教他规矩,陛下心疼了?” “皇室的规矩自有朕来教他,后宫其他妃嫔母后想怎么管朕都不会插手,唯独宋遣,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太后盯向楚渊,经过几次大场面的楚渊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迎着她的目光,似一场无形的博弈,最终还是太后做了让步,故作愁容般轻叹了一口气: “皇儿长大了,嫌哀家多事了,哀家这是好心办了坏事了,行吧,不管便不管吧,看样子陛下有自己的定夺。” 楚渊见太后松了口,这才缓和了原本紧张的气氛,“谢母后,若无其他事,朕就先行离开了。” “去吧。”母子俩这次闹得有些不愉快,太后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楚渊原本想走向凤栖宫的,似乎有些顾忌,最终还是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凤栖宫内,宋遣在殿内左右观望起来,发现书柜中陈列的尽是各式各样的书籍。 有习武的秘籍,有练兵册十二卷,有民间医药大典,有奇技淫巧的造物大全,都是些非常实用的典籍。 宋遣坐下翻看起来,临近黄昏楚渊才悠悠走到凤栖宫殿门口,见宋遣正端坐在茶桌前单手持着一本兵书认真翻阅着。 楚渊径直走了进来,宋遣似乎也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转头看去。 两人目光突然对上,一时间相顾无言,楚渊主动开了口:“太后那边朕已经提醒过她了,她今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说着,楚渊又顿了顿,似乎在纠结接下来的话如何开口,但一味地逃避也不是办法。 “昨日叫宫女那事,朕也是情急之中……” 听楚渊这话题的导向,宋遣当即就知道他要开始说昨天的事了。 “臣已无碍,陛下也大可释怀。” 宋遣主动给了楚渊台阶下,楚渊也就没再多说这个话题。 “那宋卿好好休息,朕就不打扰你了,晚膳待会儿宫人会送来。” 楚渊说着已经起身,宋遣下意识握住了楚渊的手腕,欲言又止。 原本想让他一块吃晚膳,但似乎又不知道是以何立场留他,到喉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楚渊低头看了眼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以为宋遣只是还有事要说,于是便关切问道:“宋卿可是还有何事要说?” 宋遣松开手,抬眼看着楚渊,轻轻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楚渊见宋遣没有要说的,也就没有再多留,吩咐宫女伺候好皇后便转身离开了。 楚渊走后,凤栖宫又恢复了沉寂,宫人很快将丰盛的晚膳端了上来,然后退至一旁。 宋遣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与他行军打仗时的糙食相比,这些确实精细,但他对这些美味佳肴却提不起来兴趣。 只是看着饭菜腾腾升起的热气沉默发呆,过了好一会儿,候在一旁的宫女才出声提醒了他。 “娘娘,再不吃该冷了。” 经宫女一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拿起碗筷开始低头吃菜。 第29章 吃醋 用罢晚膳后,宋遣又开始看起了书,这时候殿外其他宫女的小声议论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刚刚我经过御花园,见陛下和娴妃在园中散步,估摸着今晚陛下大抵是会歇在娴妃宫中了吧。” “应该是了,安贵人突然失了宠,可不就轮到娴妃了嘛,可怜我们皇后,新婚才占了陛下两日,就被其他妃嫔抢走了……” 宋遣心胸宽阔,素来不会理会闲言碎语,但如今这几名宫人说的话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楚渊,找人侍寝了吗?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眼神流露出了连他本人都没有觉察的阴鸷,第一次觉得宫里那些莺莺燕燕这么碍眼。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主子神色不悦,便立即到殿外把那几名闲聊的宫女训斥了一顿,外面立马就安静了。 宋遣佯装无事地看着手里的书,但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随后宋遣提了剑,叫宫女备好酒,来到庭院中一人舞剑到深夜。 仿佛只有习武的时候才会忘记烦心事,直到累了他才坐在台阶上暂歇。 宋遣仰头看着星空,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酒坛,高高举起,坛口一倾斜,成浆的酒水就尽数倒进了喉咙口,尽显豪情。 酒浓辣喉,咽下后却又带着七分甘醇三分淡香。 很快一坛酒就喝完了,宋遣随意将空酒坛往边上一放,手又往旁边一伸,想再摸一坛来喝,却覆到了一只温暖的手上。 宋遣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是那张熟悉温润的面孔。 紧接着响起了那一如既往关切好听的声音:“宋卿这么晚没睡,怎一人在此喝起了闷酒?” 楚渊心想,看宋遣这阵仗,难不成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正想着的时候,脸上突然覆上一阵冰凉,是宋遣在摸他的脸,还捏了捏。 “陛下不是在陪娴妃吗?” 楚渊有些纳闷宋遣是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在陪娴妃,而且这货喝醉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朕只是经过御花园时碰巧遇到了娴妃,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看宋遣一人在这喝闷酒似乎是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封后的事情? 确实,试问哪个男子愿意嫁给男人,更何况他还是战场上率领千军万马的雷霆战将。 宋遣并不知道楚渊内心的活动,只是听到他的解释后,郁结的心情稍微有了些许好转,先前笼罩的阴霾好像一下就散开了。 楚渊把他从台阶上拉了起来,架着对方的手臂,“天色不早了,朕带你回去休息吧。” 楚渊哄小孩般牵着宋遣的手把他带到了殿内,带他到床榻上坐下,楚渊刚要起身就被宋遣一把拉住了手。 楚渊的脚步顿住,略微有些不解地看着身后的宋遣,“怎么了?” 宋遣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也并不打算松手。 楚渊见状便挨着宋遣坐了下来,耐心询问他道:“你是不想让朕走吗?” 宋遣微微点头,目光一动,顺势握住了楚渊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转而用另一只手抚上了楚渊的脸, 随后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戛然间又在离楚渊的唇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替他把鬓角的细发捋到了耳后。 楚渊的心脏哐哐乱跳,吓得他慌忙与宋遣拉开了距离,随后又大大咧咧地提高声调回道:“既然如此!那朕今晚就歇在这了。” 宋遣没有回话,应该是默许了。 第30章 齐宁公主 楚渊替宋遣解开了外袍,但宋遣却迟迟没有上榻,而是静静等着楚渊也解了衣带。 楚渊疑惑道:“你是想让朕睡里侧吗?” 宋遣点点头,楚渊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宋遣即使醉着也在担心他的安全。 宋遣睡外侧,如果有刺客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并保护楚渊。 楚渊也遂了他的意,主动躺到了里侧,待楚渊躺下后,宋遣这才吹熄烛火,躺了上去。 偌大的寝殿中很是安静,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即便两人已经说清楚了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以君臣关系相处,楚渊躺得还是有些不自然,想调整睡姿,但又担心惊动了宋遣。 烛火已经熄灭,但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还是依稀可以看见殿中的大致摆设,地上浮着一些虚影。 等了有一会儿,他才微微转过头去,发现宋遣是侧向他的方向睡的。 月光把宋遣的脸照得俊气清透,那肌肤也是健康的蜜色。 夜越静谧,野性也就越渐渐崭露,楚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 又似乎想印证一下内心的想法,楚渊也侧过身面朝宋遣,缓缓伸手抚上对方的脸,替他把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 在对方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醉得迷迷糊糊的宋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动了一下,楚渊就把手收了回来,继而转到了另一边面朝墙壁去了。 翌日,宋遣醒来时,楚渊已经离开了,房内就剩了他一人。 宫女们听见动静便敲门询问他是否醒了,要进来伺候。 宋遣明明说了不用,但宫女们说是陛下吩咐的,如果不照做的话会被罚,宋遣也就没了办法了,只能任她们进来伺候梳洗穿戴。 用罢丰盛的早膳后,宋遣又到院中练剑,他练得太过入神,以至于院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女子来都不知道。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花挽毕,锐利的剑锋恰好停在了娇俏女子细嫩的脖颈处。 女子的柳眉一拧,当即娇蛮地厉声呵斥了一声:“大胆!竟敢行刺本公主!” 从女子的自称中可以猜测出她的身份,幼时是听父亲说过宫中还有一位齐宁公主,美丽娇悍。 父亲还打趣过要不要求先皇给他和公主赐婚,自己当时年幼,拒绝了父亲的好意,现在看她跋扈模样,也幸亏当时没答应。 宋遣当即把剑收了回来,朝齐宁公主微微颔首行礼,“臣不知是公主驾临,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齐宁公主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紫衣绸缎的轻纱罗裙把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刚刚好。 通身散发着皇族的贵气,但一开口却多少有些令人不悦了,只见她怒容满面,朝身边的太监侍卫们高声地发号施令道; “把这个袭击本公主的家伙抓起来,打五十大板!” 齐宁公主此言一出,让身边的侍卫和太监们都犯了难,那位可是皇后啊!他们怎么敢得罪,但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也不好应付啊。 有位太监低着头,好言劝说着齐宁公主,“公主殿下,那位可是皇后娘娘,他刚刚也不是有意要伤你的,还是算了吧。” 齐宁公主一听就生了气,“你敢帮他说话,你想跟他一伙是吗?本公主就先打你五十大板!来人!把这狗奴才先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侍卫们当即就要上前去拉那名太监下去打板子,太监凄声求饶,就在这时,宋遣却及时出手制止了那群侍卫。 第31章 明目张胆的偏袒 齐宁公主怒目圆睁地瞪着他,宋遣好歹是统领千军万马的猛虎军主帅。 面对一个女子的怒瞪,他并没有丝毫怯意,而是直直地迎着她的目光,甚至眼神里带着一丝肃杀,比她的眼神更为凌厉。 齐宁公主似乎也被宋遣狠厉的眼神吓到了,目光开始有了一丝闪躲,她的骄恃和傲气都是她的身份带给她的, 但宋遣不同,宋遣的气场是在堆骨成山的战场中浑然而成的,没有气势,他根本镇不住成千上万的军队,慑不住杀人如麻的敌军。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楚渊来了,他见到公主和宋遣在院中对峙,觉得疑惑。 齐宁公主本就快要落于下风,见救星来了,连忙带着哭腔扑到了楚渊的怀里。 “皇兄!你可要替本公主做主啊!他欺负我!” 宋遣见楚渊来了,也是松开了要对那名太监动手的侍卫,同往日般向楚渊行礼。 楚渊连忙让宋遣免了礼,随后掰开齐宁公主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故作嗔怪的面容。 “朕还不知道你!皇后恪守本分,从不越矩,定是你先去招惹的人家,还不赶紧给你皇嫂道歉!” 楚渊想也没想,甚至都不问缘由就已经偏向了宋遣,甚至还让公主给他道歉,这点还是让宋遣不禁心头一暖。 但他也不是恃宠而骄的人,事实该是怎样就是怎样,“道歉就不必了,是臣练剑时没注意到公主在院中,差点误伤了公主,说起来,先是臣的不对。” 宋遣这么一说,楚渊当即又把炮火对准了齐宁公主, “你不在你的宫里好好待着,乱跑到凤栖宫做什么,刀剑无眼,看见你皇嫂在练剑,你不避远些,伤着你也不冤。” 宋遣都觉得楚渊偏心得也太明显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齐宁公主已经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了。 楚渊不去哄着齐宁公主,反倒还上前来安慰他, “齐宁公主让太后宠得娇横惯了,你不必太在意她,若她下次还来找你的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是她皇嫂,长她一辈, 她不听话时给她点教训是应该的,她要是不服,就说是朕说的。” 这位战神自己可是当成祖宗供着,捧在手心哄着的,这些配角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了,怎么敢来得罪他。 楚渊这么说,一来也是为了让宋遣明白,他这个皇后之位不是虚名,皇后该有的权力地位,他也一样有。 二来是明确了自己的立场,让宋遣知道他是有自己可以撑腰的,不用在意什么皇亲国戚。 楚渊这一番表态算得上是真诚相待了,他就不信,这样还感化不了这小子。 另一边,安贵人布在外面的眼线还在每天给她传递消息。 听说皇上不仅没有嫌弃宋遣是男皇后,还对他恩宠有佳,气得她把茶杯都砸得稀碎。 但她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所以她也得收敛着点。 宋遣得了势,暂时还对付不了,但另一个可不一定了。 “娴妃最近有什么动作?” 宫女春红回道:“回禀娘娘,这些日皇上并不往娴妃宫中去,但有人在夜里看见她房中有男人的影子,几乎每晚都有。” 第32章 算计 安贵人轻蔑地勾唇一笑, “本宫正愁抓不到她什么把柄呢,才多久啊,这就按捺不住寂寞偷会她的老情人了,你想个招,今晚把人都往她宫里引,抓她个现行。” “是。” 入夜已深,宋遣在凤栖宫院中刚练罢剑,忽见天空中飘着一只带微光的风筝。 他略觉奇怪,并运着轻功顺着风筝的方向而去,在底下时,感觉皇宫中的宫殿错综复杂,容易迷失方向,但在高处看又不同。 他蹲在屋檐上,也不知是来到了谁的宫殿,殿门口有一个黑影正在放风筝,由于对方是抬着头的,一眼就瞥见了在屋檐上的自己。 那黑影吓得当即剪断了风筝线,跑没了影。 宋遣也紧跟着落地,想要去追踪,却瞥见那寝殿中烛火投射出一男一女的身影,交互拥抱着,显得格外亲昵。 宋遣的心当即一震,他知道这里是后宫,可他记得宫女说陛下一直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屋内的两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门一打开,出现的却是一位娘娘和一个陌生男子。 这时候,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和忙乱的脚步声混杂着朝这边的方向而来,那名陌生男子遮掩着脸,匆忙翻过院墙就跑了出去。 宋遣惊诧之际,正要去追赶,却不知何时被娴妃一把拽住了衣领,然后娴妃朝着外边大声喊道:“非礼啊!救命啊!” 她现在的衣裳凌乱,头发散如蓬草,再配上如此凄惨的哀嚎,不知情者还真就以为她是遭了宋遣的毒手。 她才喊叫了一声,殿门口就冲进来了一堆禁卫军和端着水的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们得知的消息是娴妃宫中着了火,是赶来救火的,结果却没想到撞到了这一幕。 宋遣本想与娴妃拉开距离,没想到娴妃却暗下死死拽着他不松手,配合着身体的晃动,给人一种是宋遣在强行抓着她的错觉。 一名太监救主心切,直接用手里的水泼了宋遣一个满头。 宋遣因为被娴妃揪着,注意力也被分散,所以根本来不及避开。 冷冰冰的凉水就这么浇透了他的全身,娴妃嫌他身上湿冷,也松开了手,故意跌倒在地,还磕破了手肘,划出一道骇人的血痕。 一些宫女连忙去扶娴妃起来,禁卫军们也都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抓宋遣,还是不该抓宋遣。 直到娴妃指着宋遣朝禁卫军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非礼后宫嫔妃!还不赶紧抓住他交由陛下处置!” 宋遣算是明白了,这妃嫔与别的男子私会,先被自己撞破,为了保住她的名声,故意栽赃陷害。 娴妃一发话,禁卫军便有些动摇了,真就上前要抓宋遣。 可宋遣仅仅一个眼神就把刚上前的禁卫军吓得不敢有所动作。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之时,大公公一声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原有的僵局。 “皇上驾到!” 一瞬间,所有太监宫女都跪伏在了地上,禁卫军也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朝楚渊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上万岁万万岁!” 第33章 朕当然信你 宋遣也往旁边退了一步,朝楚渊行礼,额上被浇湿的头发还在滴水,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毅。 娴妃率先冲上来抱住了楚渊的大腿带着委屈至极的哭腔,嘶喊道:“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宋遣他非礼臣妾!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面对这样的情形,宋遣确实有些百口莫辩,这些太监宫女和禁卫军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娴妃在与自己拉拉扯扯。 娴妃还哭喊着求救,娴妃又是弱女子,这换谁都会误以为是他在对娴妃做什么不轨之事。 宋遣是什么样的人,楚渊已经很了解了,一个药性发作宁愿自己硬抗也不愿动其他女子一下的男人,说他非礼后宫嫔妃,楚渊只觉得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只见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娴妃的手,然后在宋遣疑惑的目光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宋遣身上, 还贴心地替他擦拭掉了滴落在额上和脸颊上的水珠,然后环视一遍在场的太监宫女和禁卫军,冷冷发问道: “你们有谁看见了皇后在非礼娴妃?想清楚了再说。” 最后那句,楚渊特地加重了语气,带着帝王满满的威压。 太监宫女们也是最会看形势的,见皇上对娴妃和皇后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他们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站队。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都齐刷刷地摇起了头。 禁卫军们的职责只是守卫皇城安全,至于后宫争斗,他们当然不会参与进去,所以此刻他们也全都沉默不言。 娴妃的表情惊恐万分,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陛下竟会如此偏向宋遣。 她偷偷私会情人的事情,被宋遣撞破,她原本是想着拉宋遣下水,这样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被捅出来,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宋遣竟如此得陛下的宠信。 她愤怒地看向那帮太监宫女,“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无论娴妃怎么呐喊嘶吼,大家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应她。 楚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娴妃胆敢诬陷皇后,造谣生事,搅扰后宫安宁,拉下去打两百大板,废为庶民,送到掖幽庭做宫仆杂役。” 君无戏言,楚渊这一番话出来,娴妃这后半辈子就算废了,她爬将着上前,苦苦哀求。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陛下网开一面吧!” 娴妃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阴谋算计,而是满满的哀求,让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可怜。 但楚渊却不为所动,任着禁卫军把娴妃拉了下去,一场闹剧也就此宣告结束了。 大太监让太监宫女们都各自散去,随后冷冷清清的宫殿里也就剩下了楚渊和宋遣,以及一些楚渊随行的太监们。 楚渊缓步走上前,抬手替他捋开额前湿冷的细发。 “冷不冷?朕带你回凤栖宫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宋遣直接握住了楚渊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陛下,您信臣?” 楚渊笑了笑,给予他最肯定的答案,“朕当然信你。” 一句话没有丝毫迟疑的话,让宋遣心下一动。 第34章 沐浴 “为何?臣甚至都还未曾向您解释。” “那你解释吧,朕听着。” 楚渊故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见宋遣表情有些变化,楚渊这才没有再继续皮,耐心说道: “这后宫之中的妃嫔,没一个是简单的,她们定是见你得宠,妒从心来,故意设局陷害你, 平常她们在后宫中耍些小手段,无伤大雅的,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你不同,若她们胆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那朕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缘由听与不听都一样,还是说,宋卿有什么想补充的?” 宋遣转念一想,那娴妃被罚得这么重,自己再把她与外男私会一事告知给楚渊也没必要了。 宋遣摇了摇头,“谢陛下明察,一切如陛下所说,臣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 要往回走时楚渊发现自己的腰上多了一只手搂着,他用眼神暗示宋遣,但对方仿佛就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领着他往凤栖宫的方向走。 回到宫内,楚渊就立马命人给宋遣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 宋遣沐浴不用下人伺候,他带着衣物正要前往浴池时,却把楚渊也拉了过去。 楚渊半推半就地往前走着,一脸疑惑道:“宋卿这是……” “恰好陛下也还未沐浴更衣,便一起洗了吧。” 楚渊有些愣住,虽然两个大男人一块洗澡这没什么,但和宋遣一块洗,怪让他不自在的。 宋遣看出了他的为难,但就是故意不做退让。 “我们之前不是也一起洗过吗?” 是指他在浴池里控制住他给张太医把脉的时候吗? 那算什么一起洗过啊? 但宋遣还是一句话把楚渊堵得回不上来话,只能勉强继续走向浴池。 来到浴池边上时,这时候宋遣又发话了,“臣替陛下宽衣吧。” 说罢,宋遣便直接走上前,替楚渊解开了金腰带,放置一旁,然后再解开衣袍的纽扣。 因为刚刚楚渊已经将外袍脱给自己了,所以里面的衣服也就比较好脱了。 再然后是裘裤,宋遣低下头看着默默将头转向一边的楚渊,对方的耳根已经发红,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捏起了楚渊的耳朵。 “是水温太高了吗?陛下的耳朵怎么这般红?” 宋遣伸手刚一碰到楚渊的耳朵,对方就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然后退到了一旁,“水温刚好合适,你洗你的!不用管朕。” 宋遣退到屏风后,一件一件地解下衣袍。 楚渊缩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样子十分有趣。 而且他看见宋遣时,眼神还有些闪躲,这回倒不像刚刚当着众人袒护他那般硬气了。 宋遣大大方方地下到水池中,然后将洗浴的帕子拿起,游向楚渊的方向,来到了他身后。 “陛下,臣替您擦擦身吧。” 不容楚渊拒绝,宋遣已经替楚渊擦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又轻,让楚渊觉得十分难熬。 擦了好一会儿,当宋遣又一次擦到楚渊肩头的时候,楚渊直接转过了身来,看着宋遣。 “皮都要擦掉了,换一下地方擦吧。” 第35章 有你,是我的福气! 转过来之后楚渊就后悔了,之前背对着还好,至少看不见他这般窘迫。 但是现在换了一个方向,只怕是连他脸上什么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面对宋遣的目光,楚渊有些闪避,宋遣平常挺敏锐一个人,但这个时候却仿佛丝毫看不出来楚渊的难为情。 一点儿也不收敛自己的目光,弄得楚渊左右为难。 两人都洗罢后,皆离开了水池,由于宋遣是背对着他的,楚渊无意间便看见了宋遣背上沟壑纵横的伤疤。 伤得深的甚至触目惊心,楚渊把刚刚的尴尬瞬间抛之九霄云外,走上前,缓缓伸手摸上了宋遣背上的伤疤。 突然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宋遣转头看见是楚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手仍没有收住动作,而是继续在自己的疤痕上轻轻抚摸。 楚渊的关心和父母朋友的关心不同,他的关心让宋遣的心莫名悸动,说不出由来,只是心跳变得很快。 宋遣忽然握住他的手,鬼使神差地将楚渊揽进了怀里,本以为楚渊会推开他,但出乎意料的是,楚渊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任着宋遣揽着他,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宋遣。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似乎此刻任何语言也无法代替他们的心情,只有这个拥抱可以传递彼此的情绪。 拥抱了许久之后,宋遣才松开他,楚渊为了缓和现场略显跑偏的暧昧气氛,很大力拍了拍宋遣的后背,语重心长道: “有你,是朕的福气!” 宋遣:“……” 宋遣换好衣物后,坐到床榻之上,楚渊则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些药膏来,让宋遣脱了衣服,准备给他上药。 “这玉露膏祛疤效果极好!不管多久的陈年旧伤,坚持擦上一月都会恢复如初。” 见宋遣迟迟没有动作,楚渊怕他误会了什么,接着解释道:“朕不是嫌你身上的疤,朕只是心疼你……” 宋遣也觉得事情还是尽早说开比这样暧昧不清的好,于是也就挑明了。 “陛下可还记得一开始说的以君臣之礼相处,但现在,陛下为臣做的这些,似乎已经超出君臣关系的范畴了。” 事到如今,楚渊也含糊不下去了,他抬手重重拍在宋遣的肩膀上,表情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没错,是超出君臣关系的范畴了,因为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啊!” 这一段话把宋遣都听傻了。 所以那次封后大典楚渊真当是拜把子了吗? 他该感到荣幸吗?和当朝皇帝拜了兄弟。 见宋遣的心情不佳,楚渊又加重了语气,生怕把这个盖世猛将给惹不高兴了。 “国师与群臣联名让朕封你为后一事任谁听到都会觉得荒谬无比。 朕原先也是想着怕你不自在,故此向你提出以君臣之礼相处,但与你这段时间相处下来。 朕总觉得亏欠你的太多了,就不由自主地想对你好些,宋卿,就让朕成为你最好的兄弟吧!” 是好兄弟,以后就不能背后插刀了哦! 楚渊像是宣誓一般,认真的模样让宋遣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36章 朕都听你的 安贵人在宫中得知娴妃被废的消息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高兴是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不费吹灰之力便又解决掉了一个对手。 忧虑是因为陛下偏袒宋遣偏得太过于夸张。 宋遣如此得势,自己若想动他,如果不小心暴露的话,只怕也会落得和娴妃一样的下场。 这一夜,睡不着觉的不仅仅是安贵人,还有宋遣和楚渊。 宋遣是因为楚渊太蠢,气得难以入睡,楚渊则是因为多了个好兄弟太激动了,睡不着。 第二天,楚渊精神满满地起了床,唤了宫女进来伺候两人的梳洗穿戴。 宋遣虽有些不习惯,但奈何是楚渊的意思,就只能任着宫女鼓捣自己了。 以往在边疆穿的都是战甲,自回朝后,穿的都是些便衣简装或武服,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两人洗漱穿戴好后,早膳也都已经备好了。 这早膳看着丰盛,但已经算是清淡的了。 用罢早膳,宋遣向楚渊请求要出城看看驻扎在外的军队。 楚渊也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还要陪同他一起去。 宋遣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应下了,一起去,总比他像上次那样突然大张旗鼓地跑过来好。 大太监命人在宫门口备好了马车,两人又是同乘一辆马车出发的,其实若非楚渊要跟着,宋遣直接骑马就去了。 他们这次出行没带多少侍卫,皇家的马车刚到军营,军营里正在操练的士兵和副将们就纷纷出来相迎。 楚渊率先下轿,众人齐刷刷行军礼高喊吾皇万岁,紧接着见到宋遣时,大家又齐声高喊皇后千岁。 楚渊也是越来越熟练应付这种大场面,神态自若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随后便和宋遣一块去了主将的营帐。 宋遣将楚渊安置好在营帐内后便出去和将士们讲话去了,多是督促他们勤加操练,居安思危的事情。 解散队伍后,东方沁小步跑到了宋遣身边,先是看了眼主将营帐的方向,随后又将宋遣拉到了旁边,凑到他耳畔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陛下又领来了?”上次来就已经把士兵们吓得够呛了,这次又来。 宋遣冷冷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用词很是不满。 “军队遣散大部分后,陛下过来巡视一番,有什么问题吗?” 宋遣一句反问把东方沁堵得没了话说,连连摆手,“得得得!都是你的理。” 他习惯性地顺势一把搭上宋遣的肩膀,“今天别走了,跟陛下在营里过呗,弟兄们猎到只野猪和几只野兔,晚上打算烤着吃,你也好久没跟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了。” 宋遣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淡淡回道:“此事需得陛下同意才是。” 宋遣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了楚渊的声音。 “宋卿想留便留下吧,朕都听你的。” 东方沁听着陛下这话里的意思,瞬间就明白了宋遣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可突然,他又感觉肩膀一阵发凉,好似一阵刺骨幽森的阴风在旁边吹。 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旁的宋遣盯着自己揽在他肩头的手,吓得东方沁身子一僵,自觉地将把手腾空,慢慢移开了。 直到自己的手放回原位,然后再和宋遣拉开一定距离后,宋遣的眼神才稍微缓和了些许,放慢脚步,和楚渊一块并行。 至于吗?他这是怕陛下误会? 东方沁望了望一无所知的陛下,这下大概明白了宋遣对陛下的态度,但奈何陛下看上去压根不知道啊。 第37章 狩猎 楚渊虽说是都听宋遣的,但宋遣还是有些犹豫。 “今日出行本没想逗留太久,所带的侍卫也有些不足……” 宋遣说出了他的担忧,但楚渊却并不以为意,“侍卫不足,军营里不是还有宋卿的士兵嘛,加之还有宋卿你亲自保护,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莫非是宋卿信不过自己和你的部将们?” “臣自是信得过的,好吧,那便请陛下在营中暂留一晚吧。” 东方沁识趣地说道:“我去通知大家好好准备准备!陛下,臣就先行告退了。” 东方沁可不想留在这里当他们的电灯泡,万一宋遣觉得他碍事了,下次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在军营里也没有什么事,宋遣提议再去打些野兔。 于是,宋遣便带着楚渊进营中换了一件简易的武服,要上马时楚渊却犯了怵,他看了眼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的宋遣。 按原主的设定,不可能不会骑马,可他最近都在忙着学政务,还没有空学骑马射箭,这要他上马射箭不就暴露了吗?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朕与你同乘一匹马吧。” 楚渊难得主动,宋遣自然是乐意,弯下腰朝楚渊伸出了手,只发力一拉,楚渊便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拽了上去,眼前一转,只听见一阵衣袍翻飞之声,楚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马背的。 宋遣将坐在他身后将他揽进怀里,手持缰绳,鞭打马儿带着他们奔向林中。 忽然林中的草丛里,微微动了一下,宋遣当即挽弓搭箭,尖利的箭头瞄准了那块草丛,毫不迟疑地松开手,将箭射出。 “嗖!”地一声,利箭刺进草丛中的同时响起一声肉体被刺中的闷响,紧接着草丛里也飞溅出一些血液。 宋遣缓缓骑马上前,来到那处草丛前时翻身下马,弯腰拾起了那只被射中的野兔,将它放进了筐里。 来到林中有一会儿了,基本上都是宋遣在狩猎,楚渊是单纯不会射箭,他可不想暴露自己,反正观赏宋遣狩猎也是一样的。 到了黄昏之时,两人已经满载而归,士兵们也都已经把要烤的野猪肉和野兔肉准备好了。 篝火也已经燃了起来,宋遣和楚渊与军营里重要的一些部将围坐在一块,东方沁本想帮楚渊烤肉,但楚渊倒也没架子,自己就烤上了,也不用人专门伺候。 烤肉期间,楚渊就在和士兵们聊天,问他们在边境的时候遇到的事,以及如何与敌军作战的。 士兵们刚开始还有些顾虑,担心自己讲错话,或者讲多了惹陛下烦,但几个士兵开头讲了几段后,发现楚渊都很认真在听,他们也就越讲越发来了劲。 个个都讲到了兴头上,毕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跟陛下接触的机会。 陛下也比他们想的要平易近人得多,不会因为他们的絮叨而厌烦。 而且时不时还会发问或者接他们话,如此一来,楚渊在士兵们的心目中形象也高大了起来。 这样一看,就觉得他们将军和陛下在一起也是蛮般配的,没有最初他们想象的怪异的感觉。 而且陛下在跟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手里的肉烤熟了,第一反应就是拿给他们将军,还帮忙洒上盐和一些香料。 宋遣毫无顾忌地在将士们的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接过了楚渊烤好的肉,低头吃了起来。 东方沁和众将士们都看呆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冷酷淡漠的宋将军吗? 他们的宋将军原来也会这样吗?真是刷新了大家的世界观了。 楚渊看着宋遣吃了后,又接着烤起了兔肉。 第38章 风起云涌 军营里的床榻没有皇宫里柔软舒适,宋遣担心楚渊睡不惯,还多拿了几床被子垫在榻上。 见他铺好后,又站在榻前犯起了难,楚渊主动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朕还没这么娇贵。” 宋遣随即走上前解开楚渊衣扣和腰带,楚渊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他只是在帮自己更衣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宋遣看着楚渊低垂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他便让楚渊到榻上,躺到了里侧。 宋遣也将自己的外袍外裤褪去,吹熄烛火后,跟着躺到了床榻的外侧。 军营里不比皇宫暖和,夜里一降温,薄薄的营帐布也隔不住夜间的寒冷。 这一阵养尊处优惯了的楚渊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同,但他没有埋怨环境的不好,而是想到了宋遣和士兵们多年来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而感到心疼。 这一夜,楚渊睡得很浅,经常被冷醒,冷醒后重新入睡又得耗费一段时间,就这样反反复复捱到了天亮。 倒是宋遣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天蒙蒙亮就睁开了眼睛,原本想着比楚渊早些起来,会比较自在一些,但没想到他刚一有动作,楚渊就醒了。 “宋卿醒了。” “嗯。” 宋遣轻轻应声,随即起身,利索地穿衣冠戴起来。 楚渊也跟着坐起了身,他先是在床上坐着醒了一会儿神,很快宋遣就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衣物,穿戴好后,两人在军营里简单吃了些早膳。 楚渊刚放下筷子,这时候大太监匆匆进入营帐看着楚渊,似乎有急事要报,但他又看了眼营帐内的东方沁和宋遣等人一眼,似乎陷入了纠结。 楚渊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之色,大大方方说道:“但说无妨。” “启禀陛下,许中书昨夜在家中遇刺,幸无大碍,但似乎受到了一些刺激。” 碍于东方沁和军营的其他人在场,大太监汇报的还是有所保留,没有说得太具体。 东方沁第一时间看向了宋遣,而宋遣的脸上则是看不出来什么神色。 若不是陛下在场,听到这消息东方沁肯定拍手叫好,欢声庆祝了,直呼许瑞安这狗贼也有今天! 真不知道是哪路英雄豪杰仗义出手,只可惜让那许狗贼逃过一劫,只是受了些刺激而已。 东方沁心里已经激情澎湃了,但宋遣的一个眼神警告又让他极力压制住了内心的雀跃。 毕竟陛下还在这呢,虽然他对许瑞安多年来的处事行径颇有不满,但好歹那也是楚渊重用之人,自己的部下若明目张胆地跟楚渊唱反调的话,只怕会惹祸上身。 和宋遣两人不同,楚渊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眉头紧皱,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谁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刺杀许瑞安呢?虽然许瑞安的手段太过于狠绝,也是个大奸臣,但他好歹也是忠于大鄞的, 而且又是暴君的宠臣,保持朝堂上着微妙的平衡,自己要是置之不理的话,那些大臣们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浪了。 虽然知道宋遣和许瑞安之间有些隔阂,但他还是向宋遣发出了探视的邀请。 “许大人不辞劳苦为朝廷效力多年,如今遭此境遇,朕是该要去探视慰问一番,宋卿可愿随朕一同前去?” 第39章 真假难辨 宋遣点点头,“臣理应同去。” 宋遣能如此豁达,这也让楚渊感到无比欣慰,于是很快他们便起驾前往了许瑞安的住处。 来到许瑞安府邸后,楚渊并没有让府中的下人声张,毕竟他只是来探视的,没必要在伤者面前摆威风。 踏进许府门槛的一刹那,楚渊有些怔愣,许府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奢华富丽,看上去反倒显得有几分古朴。 青瓦白墙上是多年雨季累积下来长满的苔藓,阳光透过花窗照射进来,地上是斑驳陆离的树影,倒也有几分意境。 真没想到像许瑞安这种步步为营,心机深沉,集阴谋手段于一身让文武百官都无比忌惮的权臣,居然会居住在这样简单,朴素的地方。 或许这也是他的计策,故意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迷惑别人。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见识过许瑞安的强大气场,所以短短几步的路程,楚渊预想了无数种他们见面时的场景,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只见他们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许瑞安的寝室。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许瑞安如今一脸茫然地盘坐在床榻上,脑袋上裹着厚厚一层隐隐沁着血的白色纱布,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和袭裤。 看样子应该是脑袋受了些重创,他见到楚渊和宋遣时,表情只是由茫然变成警惕,对他们完全是陌生的,也没有向他们行礼。 管家见状,担心自家大人的状态冲撞了陛下和皇后,连忙上前告知许瑞安。 “大人,陛下和皇后来看您了,大人快行礼吧。” 管家见自家大人懵懵的,正拉着他要一起行礼,却被楚渊上前制止了,然后询问管家许瑞安的情况。 “许爱卿这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许瑞安见到他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似的,受的刺激这么大吗? 听见陛下询问,管家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唉~陛下有所不知,我家大人昨夜遇刺,反击之余被那歹人重创了脑袋,如今,谁都不记得了。 大夫说,是失忆之症,情况好的话,也许能恢复过来,若情况不好的话……估计就一直想不起来了。” 楚渊听完管家的解释后,表情也是万分凝重,要是一直想不起来的话,那朝局会不会经历腥风血雨的大洗盘? “刺客抓到了吗?” 管家摇摇头,“侍卫追了一夜,还是让他给跑掉了。” 楚渊看着床榻上眼眸中已经完全无害的许瑞安,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沉浮官场多年,运筹帷幄,又心狠手辣之人竟然失忆了。 甚至还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的计谋。 就连他现在这样人畜无害的表情都让楚渊觉得格外渗人。 这不怪楚渊会多想,毕竟许瑞安,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完全靠自己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人,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外界皆知他许瑞安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朝堂中几乎没有不忌惮他的。 第40章 信得过的只有你 年纪轻轻坐上中书令这个位置的,哪里是盏省油的灯。 许瑞安本也是生的相貌堂堂,俊朗清逸。 以往眼里看似平静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总是暗藏着深不见底的致命杀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早已布好的圈套。 可现在那双眼睛下面只剩下了迷茫,连楚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楚渊看着许瑞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问出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朕是谁吗?” 许瑞安抬头认真打量了楚渊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许瑞安是真的想不起来了,楚渊也没有再强求。 此时,宋遣提议道:“陛下,那刺客此番行动失败,必然会发动下一轮刺杀,许大人现在又没有了记忆,还是要加强许府的守卫才行。” 楚渊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宋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宋遣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他其实也想搞清楚是谁要对许瑞安下手,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但如果暗中刺探的话,恐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是非,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让自己的人守着,只是这个人选让他犯起了难。 “臣的部将东方沁,陛下以为如何?” “东方沁?”楚渊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倒不是楚渊信不过宋遣,只是许瑞安和东方家的恩怨由来已久。 东方沁的父亲与许瑞安又是政敌,他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见楚渊犯难,宋遣又补充了一句,“在此期间,若许大人出了任何差池的话,陛下可直接问责微臣。” 楚渊有些讶异地看着宋遣,他竟然亲自担保,那就说明宋遣不会对许瑞安怎么样,反而会把他保护得好好的。 既然宋遣都这么说了,楚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许瑞安的政敌颇多,得罪的人也不少,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还不如相信宋遣一回。 “好,那就由宋卿安排了。” 两人商议好许府的守卫问题后,便也没有再久留,楚渊起驾回了皇宫,宋遣则是返回军营做安排去了。 东方沁一听宋遣要安排自己带队去保护许瑞安高兴得不行。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正愁着没机会给那狗贼补刀呢,结果机会就送上门来了,而且许瑞安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忆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装的,但只要有机会接近他,自己就有办法补刀。 宋遣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知道他报仇心切,刚一这么想完,宋遣就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此番派你保护许瑞安,不可公报私仇,我已经向陛下立下担保,在你保护许瑞安期间,若他有半分闪失,就拿我问罪。” 东方沁的笑容霎时就僵在了脸上,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两手扣住宋遣的肩膀,直直地瞪着他,还未等他问出口,宋遣就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听错,若他在你手里出了什么问题,拿我问罪。” 东方沁一改以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模样,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连语气都不禁加重了几分。 “你明知道东方家跟那姓许的是宿敌!你也知道我跟他不对付,为什么……” “因为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宋遣一句话让失控的东方沁暂时安静了下来,他也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冲动了。 他跟宋遣是过命的兄弟,不管宋遣做出什么决定,他应该都是有理由的,宋遣也不会害他。 第41章 还能怎么办 其实也不怪东方沁会如此激动。 他们东方家原本就与许瑞安是死对头,任谁听到要自己去保护自己的仇家都会失控的。 宋遣见东方沁暂时恢复了理智,这才继续说道: “能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刺杀朝廷命官,不惧怕陛下的追查,对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但一时间还分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刺杀许瑞安。 许瑞安虽然手段狠辣,令人发指,但是却陛下重用之臣,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没有许瑞安,恐怕朝局没有如今这般平稳。 若除掉许瑞安只是对方的第一步,那么谁也不敢保证他下一步会不会是你爹,更甚者是陛下。 所以我想弄清楚此事,但许瑞安在朝野上下树敌太多,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交给其他人,只怕他只会死得更快,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 不得不说,宋遣能当上将军绝不是偶然的。 当将领,统领指挥千军万马作战,要的不仅仅是一身过硬的本事,更重要的还是一颗沉稳聪明的头脑。 想得这,东方沁又不由对宋遣更加敬佩了起来。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宋遣的背上,“你小子就知道拿捏我!你都做担保了,我还能怎么办!” 从东方沁话里已经能听得出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命令,宋遣也就放下了心。 他原本还以为以东方沁的脾气,会跟他闹很久的,好在他性格直爽,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另一边,许瑞安遇刺失忆的消息也传到了永安王府。 朝廷命官遇刺是大事,纵使想瞒也瞒不住,但许瑞安遇刺后失忆之事却是鲜少有人知晓。 永安王楚殇的消息之所以这么精准,自然与他安插的眼线有关。 “失忆?”身穿黑金色蟒袍端坐在主座上的楚殇,手里捏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轻蔑地冷笑一声,眸中尽是冰冷。 “这老狐狸会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了。” 正在汇报的下属见自家主子明显不信许瑞安失忆的事情,担心主子因为自己对许瑞安的固有印象而判断失误,继而又语气认真地补充道: “可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那下属回忆着他亲眼见到许瑞安失忆的模样,更加笃定自己不会看错。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楚殇说话时加重了语调,话里似乎含有别的意思,而没有点明出来的地方也正是楚殇所顾忌的地方。 楚殇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不确定许瑞安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这才是他真正的可怕之处。 若他是假装失忆,迷惑幕后对他下黑手的人,让对方掉以轻心发动第二次刺杀,那么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加以报复。 但如果他是真失忆,以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也足以让仇家因为忌惮,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楚殇慢慢捏紧茶杯,他倒是很想看看,曾经那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许瑞安失忆后会是什么模样…… 第42章 公报私仇 许府内,送走了楚渊和宋遣后,管家转回头就见自家主子一改原先的迷茫,已经起身坐到茶桌前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沏起了茶。 别说,那神韵,那举手投足间的慵懒姿态,恍惚间管家还以为主子没有失忆呢。 看主子并不着急的样子,管家好意提醒道:“大人,真要让那东方沁来守卫许府吗?您和他们东方家积怨颇深,老奴担心他会公报私仇啊。”自家主子怎么还能这么悠闲。 许瑞安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刚刚皇后不是说了吗?以他做担保,若我有任何闪失,拿他问罪。 这个东方沁虽与我为敌,但他是皇后的部下,皇后大抵不会跟我同归于尽吧。” 不得不说,许瑞安虽然失了忆,但头脑依旧是那么灵活。 管家还是有些担心事情会超出控制,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家丁来报:“曾大人黎大人来访,大人要见吗?” 许瑞安看向管家,似乎在等他解释,管家如实告知:“这两位大人倒不是政敌,但平常与您走动的也不多。” 听到管家的说辞,许瑞安大抵心里就有数了,不是政敌,但平常又走动不多,恐怕不仅仅是探望这么简单,更多的应该是打探他的虚实。 许瑞安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轻声道:“帮我拒了吧。” 家丁得了令,正要离开,许瑞安示意了管家一眼,“许叔,你也跟去看看吧。” 好歹来的也是两个朝廷官员,若只让家丁去打发恐怕不太妥当,要是家丁不会说话得罪了他们,又得多两个仇家。 让许叔去就不一样了,他在许府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跟在许瑞安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人情世故这一套他最是懂的了。 若是那两个想探听情况的官员难缠,许叔还能与他们周旋一番。 不得不说,许瑞安即使失忆了,还是能做到事无巨细。 管家应下后,带着那名家丁一块到府门口应付那两位官员去了。 管家找了个借口说他家主子暂时见不了客,但那两名官员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假意推搡着就要进来。 管家和家丁眼看就要拦不住时,一个身穿银甲的桀骜青年浩浩荡荡地带领一队人马将许府周围给围住了。 而他自己本人也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府门口,懒洋洋地往门框上一倚,长腿一抬踩在了对面的门框上,手里还环着一柄长剑。 “我奉陛下之命,负责保护许大人安全,许大人刚一出事二位就来许府滋事,恐有不妥吧?” 那二位官员一看是枢密使东方豫的儿子出面,也就没有再硬闯,而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管家虽然对东方沁有所顾忌,但今天这一趟也多亏了他及时赶到,这才驱退了那两名官员。 “多谢东方将军。”管家对东方沁表示了感谢,东方沁却不以为意,要不是为了揪出幕后黑手,他才不会委曲求全来保护自己的死对头呢。 第43章 失忆不是失智 楚渊回到皇宫后,就立即下令彻查许瑞安遇刺一事,这事得赶紧解决,不然朝廷就要翻了天了。 楚渊吩咐完臣子后,无意间发现了宋遣的视线,于是遣退了他们,走向宋遣,温和地问道:“都安排好了?” “嗯,东方沁已经带兵过去了。”宋遣淡淡回道。 楚渊留意到宋遣语气里的淡漠,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要他的部下保护许瑞安而惹他生气了。 “朕明知道你与许瑞安有嫌隙,还让宋卿你做安排,你会不会怪朕?”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宋遣一句话便暂时打消了楚渊的疑虑。 许府内,东方沁让队伍驻守在府外,自己则进到了府中,他倒是想见识一下失忆后的许瑞安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还同以前一般老奸巨猾。 “你们家许大人呢?”他向管家问话,管家却是满脸的为难,他还不知道自家大人此时愿不愿意见东方沁,所以引见也不是,阻拦也不是。 东方沁见管家这里问不出话,索性自己在府里就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让他闯到了许瑞安的寝室,许瑞安的脑袋裹着一层纱布,里面隐隐透着血迹,但他依旧气定神闲地端坐在茶桌前,慢悠悠地喝着茶。 仿佛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早有预料。 东方沁见他这副模样,暂时没有再往里进,而是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老狐狸确定是失忆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见许瑞安没有率先搭话,东方沁径直走进去将两根手指头伸到了他面前,问道:“这是几?” 许瑞安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将东方沁的手指头折了回去,握住,不徐不疾道: “东方将军,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您既受命前来守卫许府,那便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东方沁没好气地甩开许瑞安的手,心想这老狐狸肯定是装的,看起来明明就和以前一样,哪里像失忆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多看见他一秒就多一秒膈应,他还不想在这待呢。 在府中巡视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东方沁索性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转着狗尾巴草,左右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做保镖比在军营里无聊多了,也没什么打发时间。 日落西山时,管家让下人端来了饭菜,东方沁把菜倒进饭里,拌在一块,重新又坐回到台阶上,低头扒起了饭。 吃到一半时,一个夕阳拉长的消瘦身影遮挡住了他的光线。 他抬头一看,发现是许瑞安,语气便有些不善,“怎么!来干活还不许吃你家米了!” 对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镇定自若道:“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东方沁正吃着呢,突然刚咽到喉咙口的饭菜就呛住了,呛得他直咳嗽,脸都憋红了,一个劲捶自己的胸口。 许瑞安将手里的水杯递上,东方沁正呛得厉害,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夺过水杯就喝了起来。 吨吨吨几口水下肚这才缓和了些,一脸怒意地看着许瑞安。 而对方只是淡笑着拍了拍东方沁的肩膀,“放心,饭菜里没毒。” 东方沁刚放下心来,许瑞安话锋又一转,接过水杯,故意拉长声调道:“水里就不一定了。” 东方沁登时睁大了双眼,怒气和难以置信这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许瑞安起身退开几步,和东方沁拉开距离,不再逗弄他,转身后,嘴角却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第44章 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吗? 被许瑞安这么折腾一番,东方沁也没心情再吃了。 这老狐狸指不定真会下毒,提心吊胆地等到了后半夜,身体也还是好好的,东方沁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向许瑞安的寝室,对方很早就熄灯了,估计现在已经熟睡了。 东方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也准备眯一会儿。 突然许瑞安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动静很大,东方沁瞬间警觉起来,拔剑冲进房内,发现房内并无刺客的踪迹后,这才点燃了蜡烛。 烛火的光影渐渐扩大范围,驱散黑暗,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这时东方沁才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原本意气风发的许瑞安不知什么原因跌下了床,瑟缩在墙角蜷成一团,额上尽是冷汗,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单看他这模样,还觉得他怪可怜的。 东方沁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向他走近,“我还挺好奇是什么能把你这老狐狸吓成这样。” 他来到许瑞安面前,伸手捞起许瑞安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东方沁这才发现许瑞安现在身子瘫软得不行,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的一样。 把人往床上随意一扔,他特意提高声调道:“亏心事做多了吧!这就是报应。” 许瑞安趴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神,刚刚梦里那刺客要杀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那种窒息的感觉,太过逼真了。 许久他才缓缓撑起身子,淡淡说道:“也许吧。” 东方沁见他这么老老实实地应下,一时间也有些哑然。 难得跟许瑞安如此和平共处,东方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晃了晃脑袋,正要离开,却被许瑞安拉住了衣袖。 “今晚就留在这吧。” 东方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瑞安,似乎在向他确定,许瑞安补充道:“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吗?” 得到确切答案的东方沁有些不悦地说道:“我怕刺客没来,我忍不住先动手了。” 一句话把许瑞安给逗笑了,他也就着这个话题说道:“你动手也好比刺客动手的好。” 东方沁自知说不过他,便坐到茶桌前,闭目养神了起来。 看样子是同意留在房间里守着许瑞安了。 许瑞安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躺回到床榻上,他侧着身,面朝外的方向,看着东方沁,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几天后,宋遣找机会将东方沁约了出来,询问他看守的情况如何。 东方沁据实答道:“有想来打探许瑞安消息的,被府里的管家打发走了,刺客暂时还没有轻举妄动,不过许瑞安那老狐狸真搞不清楚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宋遣正襟危坐,想听听东方沁是怎么看的,对方也跟着解释道: “说他是真失忆吧,他又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奸巨猾,说他是假失忆吧,他又不记得自己与哪些官员有过过节,全靠管家告知……反正我是真分不清楚了。” 宋遣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后,也就没有再做追问,让东方沁继续保护好许瑞安,随后便离开了。 第45章 寸步不离 东方沁想着刚好也出来了,许府里还有他带的队伍在守着,大白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便回了趟家。 他回到家后,便去了前厅,果然在前厅看见了正在喝茶的父亲。 “爹。”东方沁向对方行了礼。 东方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起来,随即沉声道:“听说陛下让你去保护许瑞安,你还真就守着他寸步不离了?” 东方沁小声嘟囔道:“哪有寸步不离,我这不是出来了嘛,再说了,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是陛下让我保护许瑞安的。” 东方豫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儿子居然被派去保护自己的政敌,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 “你少拿陛下来压我,那老狐狸伤的怎么样?是不是还吊着一口气?我听说他回绝了不少探视的。” 东方沁撇了撇嘴,“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呀,还活着好好的呢。” 听到许瑞安还好好的,东方豫就拉下了脸,“他倒是命大,还能从训练有素的刺客手底下脱身。” “宋遣说陛下正在彻查许瑞安遇刺一案呢,爹你就少蹦跶了。” 东方豫一听就不服气了,“又不是我派人去刺杀的,我还怕他们查!” “总归是不好。”东方沁懒得再和父亲争辩什么,扭头就跑去找他母亲去了,这次回来顺带叙叙旧。 许府,许瑞安正在书房翻阅自己以前的书籍,想从中多了解一些信息,这时候,一个陌生的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许瑞安一脸警惕地看着对方,眼神里尽是陌生,但由此他也隐隐猜到此人身份应该不一般。 府外有东方沁的队伍把守,府中又有许叔,这人却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书房门口。 看来他得小心些应对才是,“阁下是来探视的?怎么没让管家通报一声。”说着,许瑞安就张望起了屋外,想看看许叔在不在。 楚殇看出了许瑞安的意图,毫无顾忌地提步走了进来。 “不必,听闻你回拒了不少前来探视的官员,本王若是也让管家通报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吃了闭门羹了。” 听到他的自称,许瑞安算是彻底印证了此人身份不凡的想法。 他放下书籍,缓缓起身,拱手朝楚殇作揖行礼。 “王爷这是哪里话,下官遇刺受了不少惊吓,是大夫建议下官要好生静养,待到病好些时再见客。” 楚殇伸手摸向许瑞安脑袋上的纱布,不徐不疾道: “听说你失忆了,起初本王还不信,现在见你极力掩饰,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东方沁正在家里用着午膳,突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副将军,永安王来了,属下们拦不住……” 东方沁手里的筷子僵在半空,愣神了一会儿,当即将筷子一放扭头就走,刚踏出门槛这才想起来没有跟父母告辞,又转过头来朝父母急忙说道: “爹娘,公务在身,孩儿先行告退了。” 他母亲叫住他,“这么急吗?先吃几口再去啊!” 没有得到回话,东方沁辞别完之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口,东方豫心里似乎憋着股火气,扬声道: “又饿不死,管他做什么!” 第46章 当初的手段还是轻了 书房内,楚殇已经将许瑞安整个抵在了书桌上,手紧紧桎梏着他两手的手腕,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眼底看出些什么。 即使姿势有些尴尬,但许瑞安仍是没有丝毫慌乱。 “下官若是何处得罪了王爷,您直说便是,王爷又何必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呢。” 楚殇缓缓贴近许瑞安的耳廓,意有所指地轻声道:“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刺客手中脱身,许大人的本事大得很呢……” 最后那句他还特意加重了尾音。 东方沁火急火燎冲进书房就看见这样一幕,楚殇将许瑞安抵在桌上,死死抓着他的手。 东方沁当即拔剑横到了楚殇的脖颈前,“放开他!” 楚殇看清来人后,并不慌乱,而是气定神闲地开口威胁道, “东方沁,你对本王拔剑相向,就不怕扣上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 东方沁也丝毫没有示弱,“我不知道什么皇亲国戚,我只知道陛下命我在刺杀案调查清楚之前保护好许瑞安, 永安王在如此敏感的节骨眼上强闯进许府,这让末将很难不怀疑您与刺杀案的关联。” 东方沁没有丝毫退让,永安王也就渐渐松开了手,退到一旁,抬手将脖颈前的剑移开。 “本王只是前来探视许大人而已。” “现在人你也见到了,许大人需要静养,永安王请回吧!”东方沁收了剑,朝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殇与东方沁对峙了片刻,两人的目光中仿佛随时都能擦出火花。 最终还是楚殇暂时没再打算继续僵持,主动转身离开了。 楚殇离开后,东方沁这才看向许瑞安,对方显然被楚殇掐疼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镇定自若地揉着手腕。 东方沁依旧记得宋遣和皇帝担保过,若许瑞安有任何闪失,拿他是问,如今也怪自己擅离职守,才让永安王有了可乘之机。 见许瑞安好像伤着了,他一把抓起对方的手腕仔细端详起来。 见许瑞安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血印,东方沁当即就皱起了眉,故意冷嘲热讽道: “你不是老狐狸吗?怎么连个永安王都应付不了。” 许瑞安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若有所思道: “原来他是永安王,你可知,我与他有过什么过节?” 许瑞安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就是因为拿捏不准楚殇的身份和地位,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与他有过什么过节,贸然暴露太多恐对自己不利。 东方沁愣了愣,上下打量着许瑞安,像是在揣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 “永安王跟你的仇可大着呢,你设计他丢了封地,收了他的亲兵,还把他留在了皇城里时时刻刻活在陛下的监视下。” 许瑞安揉着手腕的动作渐渐放缓了下来,若有所思道: “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想要杀了我一样,原来如此,看来当初我的手段还是轻了。” 东方沁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个人失忆了还这么狠。 果然自己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第47章 精于算计 鉴于上一次疏忽大意,差点让永安王把许瑞安生撕活剥了的教训,东方沁这次想通了,还真就寸步不离地跟着许瑞安了。 时时刻刻让许瑞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时也在催促办理此案的官员加快进度,毕竟时刻守在仇家身边也是件很烦恼的事。 秋风瑟瑟,半江红叶飘零而下。 许瑞安着一身绣青竹白锦的素雅华服,肃立于江畔,通身矜贵之气。 在离他不远的水面竟还有几条红白黄三色相间的锦鲤环游,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一旁两手环胸倚靠在大枫树旁的东方沁,漫不经心地看着许瑞安,冷嘲热讽道:“你倒是不怕死,明知道有人要杀你还跑出来招摇过市。” 许瑞安两手负于身后,目光远眺波光粼粼的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云淡风轻地回道:“我若天天待在守卫森严的府中,幕后的黑手又怎会再伺机而动。 他若真想杀我,必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说罢,许瑞安便不再言语,而是两眼盯着一片随波逐流然后陷进旋涡的叶片,若有所思。 东方沁看着他挺立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说不上来。 他也不想费心给这种情绪冠名,只是很快忽略了它。 觉得许瑞安就算是失忆也还是如同以前那般精于算计,这样活得不累吗? 算了,也不关自己的事,东方沁摇了摇脑袋,也不再去细究。 这天,下朝后楚渊单独召见了许瑞安。 人被大公公带到后,楚渊正在皇椅上批阅着奏折,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看他,嘴里却在问着话。 “朕听闻你最近一连几日都去城郊的江边散步,倒是张扬得很啊。” 许瑞安躬着身子朝楚渊作揖行着礼,“久闷府上也不利于休养,加之皇后娘娘的部下个个武功高强,故此臣才大了胆子到外面散散心。” 听到这,楚渊这才放下了折子,抬眼看向了许瑞安,认真打量他一番,最终像是气馁了一般轻叹了口气。 见楚渊是这个反应,许瑞安当即垂下头,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微臣失言,若惹了陛下不悦,还望陛下恕罪。” 许瑞安失忆的时候倒是比之前好相处得多,起码不像刚见面那样疯批了,但是办事效率可能就没之前那么高了。 楚渊摇了摇头,“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向朕请罪,你没了原先的记忆,现在谨小慎微也无可厚非,朕只是在惋惜罢了。” “陛下不必过于忧虑,臣虽然没了原先的记忆,但以臣之力,还是能继续为陛下分忧解难的。” 许瑞安的性子依旧如往常一般沉稳淡定,若非那一脸不明不白的眼神,楚渊还真感觉不出来他已经失忆了。 虽然许瑞安失忆相当于楚渊折了一翼,但他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 “许爱卿不必勉强,朝政之事待你恢复后再行梳理即可,你现在只需顾好自己,好好休养便是,以前你也是操劳太多,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楚渊做的倒也地道,在许瑞安失忆期间都没有让他来上朝,而是让他在家中休养,这点,许瑞安也是很感激的。 毕竟,还没有恢复记忆就去上朝的话,面对诸多朝臣,无论是他阵营里的还是敌方阵营的,都显得他很被动。 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洋相,所以借口受惊在家中休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第48章 求助 会面结束,许瑞安向楚渊告了退。 只是刚踏出御书房的门口,就看见了过道里的宋遣。 许瑞安会心一笑,朝宋遣躬身行礼,拱手作揖:“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中书大人免礼,还是叫我宋将军吧。”对于皇后这一称谓,宋遣明显还是有些不适应。 许瑞安淡淡一笑,应了声遵命,随后便道:“微臣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宋遣颔首回应,看着许瑞安退下。 今日见他这模样和他当时遇刺后初见时差别甚大,宋遣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了。 “很惊奇是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遣转头一看发现楚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 “陛下。”宋遣正要朝楚渊行礼之时就已经被他扶了起来,对方补充道: “今日召见他和那日在宋府看见他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说实话,朕也以为他恢复记忆了,但几番对话下来,发现他还是没有记忆的, 但他即便是失忆也还是十分警醒,任何人都在他那里讨不了便宜,这,就是朕为什么看重他的原因。” 宋遣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没有回话。 楚渊感觉气氛有些僵硬,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上,“宋卿来找朕是所为何事?” 宋遣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量些什么,随后还是开了口,“以往后宫妃嫔的吃穿用度,以及发放的月例都是由谁管事的?” 楚渊也不隐瞒,“未立后之前,都是太后帮忙协理六宫的,后宫大小事宜自然也是经她之手,宋卿是有什么疑问吗?” “昨日内务府将各宫申领饷银以及丝绸布帛的册子交到了臣这里,让臣审批盖章。 臣看着各宫申领的册子,不免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但又不知原先是以何标准审批的,故此来询问一下陛下的意见。” 说白了,就是宋遣一个行军打仗的武官,让他算军饷粮草这些他还能拿捏,但让他来管六宫妃嫔的每月开销,他却是犯了怵。 如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按需供给,又担心引起不满,或有损皇室颜面,毕竟身为皇帝妃嫔,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不能小气巴拉的。 但给的太多吧,他又担心奢靡浪费,他拿捏不准,内务府想必早已经告知他原先是太后协理六宫的了。 但从上次太后对他不太满意的态度来看,他自己拿着册子跑去找太后请教,太后也未必肯教他。 没有办法,他只能向楚渊求助。 宋遣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来问他,楚渊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是皇帝,是处理朝政大事的,后宫之事按道理宋遣应该问太后才对。 这个道理宋遣不会不明白,但他还是选择了来问自己,那就是宋遣遇到了瓶颈,需要自己出面协调。 楚渊也给足了他台阶下,“正好朕也许久没有了解过后宫的内务情况了,宋卿,你让宫人拿上册子,朕同你一起到母后那里走一遭吧。” “谢陛下。” 第49章 一石二鸟 有了楚渊坐镇,宋遣便不再束手束脚了 他先是向太后讨教六宫各位妃嫔的用度是依据什么标准审判通过的。 太后见楚渊也在此,自然就没有刻意刁难,将每个妃嫔的地位高低,身后的家族势力都一一向宋遣剖析了一番,以此来评定每位妃嫔的月例。 宋遣都一一了解后,在合理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削减和调配,然后再呈给太后看。 “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仔细看了一番,眉头略微皱起,然后将册子合上,似乎觉得没有再看的必要了。 “倒不是哀家挑刺,以往各个妃嫔都是按原先的规格来发放的,皇后刚上任就削减她们的月例,怕是会引起后宫不满,给你以后的管治增添不少麻烦。” “若就此放任后宫奢靡成风,国库也迟早会亏空,倒不如将这些银两用在刀刃上, 臣听闻廊西今年大旱,至今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可借妃嫔们节衣缩食为百姓捐献粮款之名,把节省下来的开支用于赈灾布施。” “此法甚好!”楚渊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一来妃嫔们得了好名声,也堵住了她们不满的情绪,二来赈灾的事情也得以解决,真是一石二鸟之策。 太后闻言,思虑了片刻,倒也微微点了点头,“倒是可行。” 这么多年了,她也想对各宫妃嫔的开支重新调整一下。 但这一动,可能就会引起她们不满的情绪,她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去削减。 现在新后上任这个时机交接调整刚刚好,自己还不用做那个罪人,宋遣想折腾便让他折腾去吧。 “那便依皇后的意思办吧。”她将册子递回给宫人,宫人随后又将册子递给了宋遣的宫女。 得到楚渊和太后的首肯后,宋遣很快便将审批好的册子给了内务府,交由他们张罗去办。 事情刚传开的时候,后宫中果然引起了一片哗然,但她们也都是暗地里说说,谁也没有搬到明面上去讲。 毕竟为灾区捐献粮款是美名,谁也不想自己落得个自私凉薄的坏名声,让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非议。 万一闹不好,惹怒了陛下,自己的地位恐怕都不保了。 宋遣作为领头人,自己就把大婚后陛下给他的赏赐都换成粮款捐了出去。 后宫妃嫔们见皇后都身先士卒了,生怕陛下对自己印象不好,也都纷纷效仿将自己的一些金银首饰捐了出去。 楚渊听说后也很是欣慰,他原先还以为宋遣只会行军打仗,对统理六宫之事一窍不通,可能会陷入一些麻烦的境地。 现在看来,自打自己出面帮忙后,宋遣处理起后宫事务来也是得心应手了。 上朝时,官员们也都对宋遣的这一举措纷纷赞赏不已,拍了楚渊一堆马屁。 这段时间以来,大臣们也的的确确看见了陛下的变化,陛下的性格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变得更加成熟了,朝堂也从原来人人自危,变成了各抒己见,百花齐放。 事情传到民间,百姓们也对宋遣和后宫妃嫔赞誉有加,说陛下娶了贤良淑德的皇后和大爱无私的妃嫔,是家国之大幸。 妃嫔们得到百姓们的认可和正面回馈,一开始不满的情绪也就渐渐消散了。 月例反正是要削减的,就当是花点钱买个好名声,倒也值了。 第50章 再次遇袭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站立在摊位旁手抚灯笼的许瑞安听着百姓们对宋遣赞不绝口的言论,微微勾唇一笑。 “原以为他只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没想到,他还挺有手段。” 听到许瑞安夸自己的好兄弟,东方沁还是有些自豪的,但怎么听着就这么奇怪呢。 “喂!注意一些你的措辞,什么叫有手段,他那叫睿智聪颖!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 许瑞安顿了顿,捏着下巴上下故作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东方沁,淡笑道:“确实跟你这五大三粗的莽夫不一样,不然你也该当上主帅了。” 知道许瑞安是在讽刺自己,虽然有些气恼,但东方沁倒也没与他多作计较,只当是听不见他说话。 因为他知道,即使许瑞安失忆了自己跟他吵吵也讨不到半点便宜,索性还不如不理他。 东方沁正环顾着四周,突然察觉到异样,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沿街叫卖的商贩,以及经过的马车。 他沉下心来,保持稳定,仔细观察着周围,终于,他发现了端倪。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藏匿于马车后,待马车朝前走时,他径直就往许瑞安的方向而来,双手下垂,宽松且稍长的衣袖完全遮挡住了他的手。 东方沁故作松懈,就在那布衣男子走近摊位时,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了男子的其中一只手臂,将他的手露了出来。 一把锋利的短匕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许瑞安倒也不慌,只是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人群却开始慌乱起来,大家四处逃窜。 明明许瑞安站立的位置是个可以避开人群的死角,但偏偏还是有几个人簇拥着往他这跑,其中一人撞了他一下,只这一下,许瑞安的眼神便变了。 被东方沁逮住的那人激烈地挣扎脱身,东方沁还要上前去抓时,却被许瑞安喊住:“东方沁,别追了!” 东方沁看了许瑞安一眼,仍执意要追,但刚跑出去一步便发现了许瑞安的不对劲,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而且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人挤在他那里。 察觉到不对劲的东方沁立马转身朝风筝摊的方向跑去,刚刚还围着许瑞安挤挤嚷嚷的几人也作鸟兽散去。 “你怎么样?”东方沁刚一走近,许瑞安就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故作镇定道:“先回府吧。” 东方沁把许瑞安扶上马车,刚刚过来时就留意到他一只手一直捂在腰侧。 车帘放下后,东方沁拿开许瑞安的手,殷红的血液已经浸湿了腰侧衣襟的一块。 东方沁瞪大了眼,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久经沙场的他,居然连调虎离山这种卑劣的计策都没有看出来。 若刚刚他没发现许瑞安的不对劲,执意要去追那名男子的话,恐怕现在许瑞安已经被他们成功刺杀了。 许瑞安淡淡吩咐车夫回府,仿佛身上的刀伤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一般。 第51章 我以前是这样的作风吗? 马车在许府门口停下,许瑞安拍了拍东方沁的肩膀,将他拍回神,镇定自若地吩咐道: “一会儿下马车,莫要慌张,就还是同往常一样,也不用扶我,慢慢走回我寝室即可。 若是让府中下人看出端倪,届时是何后果,我也说不准。” 东方沁内心一震,很明显,许瑞安这是在帮他掩饰失职之过。 毕竟宋遣可是当着陛下的面承诺过的。 若自己保护许瑞安期间,对方有任何闪失,拿他问责。 “你为什么要帮我?用这个纰漏好好整治我与宋遣一番不才是你的作风吗?” 许瑞安一脸无辜地故作疑惑道:“我以前是这样的作风吗?那我还真不知道。” 他也不再多说,弯腰起身,一手掀开帘子就风轻云淡地走了下去。 脑袋混乱作一团的东方沁也连忙跟了上去,许瑞安的步态稳健,神色表情就如同往常一般,府里有下人经过还会同他行礼打招呼。 他都一一回应,也不知走了多久,明明从府门口到他厢房的距离并不远,但东方沁却感觉走了仿佛半刻钟的距离。 进到厢房内后,许瑞安终于再忍不住,扶住了桌子,身子也全斜靠在了桌上。 捂在腰侧伤处的手,指缝里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东方沁飞快上前,扶住他,想带他到床榻边。 但见他迈步艰难,东方沁也顾不及多想了,直接将许瑞安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我去给你找大夫。”说罢,东方沁转身就要出去,却又被许瑞安拉住,“去军营请你们的军医来。” “都这个时候了,街上药铺的大夫更快些啊!” 许瑞安只一句话便让躁动的东方沁安定了下来。 “若你想让本官再次遇刺受伤的消息传开的话,大可到街上随便请大夫。” 见东方沁终于冷静下来,许瑞安这才补充道:“你们军营的军医是你们自己人,自己人当然嘴严些。 宋遣后位尚未稳固,光靠陛下宠信不是长久之计,朝中多的是想揪他错处的大臣。” 听了许瑞安这番话,东方沁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帮他们。 虽然很不想被他指挥,也不想承他的情,但又不得不接受他这个最佳的方案。 东方沁当即出门派了一队士兵守在许瑞安厢房门口,他则驾马飞奔朝城外营地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沁终于将军医带回,急匆匆地就拉他进了厢房内。 他这一来一回可费了不少时间,许瑞安一介文人,不知道能不能挺住这伤。 军医被他急忙拉到床榻旁,之前在战场上,宋遣受再重的伤也没见东方沁如此焦急过。 他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伤,结果解开衣袍一看,就是个不怎么要紧的刀伤而已。 看着出血很多,但没有伤到要害,应该是刺偏了。 一番检查后,军医才给东方沁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什么大碍,上药包扎好,好好休息几日即可。” 东方沁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刀伤你验了吗?有没有毒?” 军医一边帮许瑞安清理着伤口,一边告诉东方沁,“放心吧,只是普通的刀伤,没有毒。” 第52章 引蛇出洞 待军医一番处理完毕后,东方沁才按照许瑞安之前的指示将军医叫到了一边,嘱咐他道, “此番我叫你前来为许瑞安医治之事,还请你回去后务必保密,莫要泄露出去。” 军医点点头,很快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 军医走后,东方沁便向许瑞安发问, “为何不让我将保密的缘由告知军医,他若知晓缘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是会更加严守秘密吗?” 躺在床榻上的许瑞安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是下级,你是上级,你只需要告诉他需保密即可。 此事与他无关,不必将其中利害告知于他,况且,手足尚且能相残,更何况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自己说的军医是我们自己人,嘴严,现在又说他是外人……” 东方沁努力消化着许瑞安的话,想捋清楚他的思路逻辑,但奈何怎么都没想通。 “怎么这么复杂!” 许瑞安笑了笑,倒也没指望他能弄懂。 “想不通就不用想了,本来也不是你一时半会能弄明白的事,你只负责照做就是。” 东方沁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许瑞安在街上遇袭受伤的事,东方沁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宋遣。 因为依照宋遣的性子,若他知道许瑞安受了伤,肯定会主动找陛下请罪的。 就这样,东方沁便暗暗决定好了一切。 许瑞安在街道上再次遭遇刺杀!这个惊人的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毕竟,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不再是在他自己的府宅内,而是刺客竟敢如此大胆地在熙熙攘攘、人群密集的大街上公然动手。 这简直就是对东方沁所率领队伍的蔑视和挑衅! 他们的胆量之大令人咋舌,似乎完全没把猛虎军放在眼里。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这事,街头巷尾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而东方沁的队伍也面临了巨大的压力,他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 然而事实证明,许瑞安的这一招“引蛇出洞”的策略确实是奏效了! 见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外面招摇过市,那幕后黑手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面对这样一个明显的目标,任何有企图的人都难以抵挡诱惑。 而这一切,都在许瑞安的掌控之中。 他深知敌人的心理,明白如何利用自己作为诱饵,以身试险,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引出。 这看似冒险的举动,实际上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精妙布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那幕后黑手会以何种方式现身。 而许瑞安,则静静地等待着凶手浮出水面。 不过宋遣还是挺佩服许瑞安的雄识胆魄的,在遇刺受惊,还失忆的情况下,为了尽快揪出幕后黑手,能做到以身试险的程度。 虽然之前与他有过隔阂,但还是不妨碍宋遣欣赏他这点。 第53章 不会放过你 皇城郊外某处府邸内,几名布衣男子形色匆匆地走了进去刚到主厅他们就齐刷刷扑通跪下请罪。 “吾等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主座上的黑袍男子微微垂首,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杯盖,缓慢而有节奏地刮着杯中的热气。 阴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让人无法猜测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的眼神冷漠而深邃,宛如一池寒潭,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波澜,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气淡漠异常,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在这平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股幽深的恐怖。 “第一次失手便罢了,第二次大好的机会竟也能失手,是该罚。” 只见他眸色一凛,指尖蓄力,朝底下飞出手中的杯盖,白色的杯盖如同夺命的利器般,依次飞过几人的脖颈,就见那几人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线。 渐渐的血线里流淌出越来越多的血液,几人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便接连仰倒在地,没了气息。 男子握着手里的杯子不断收紧力度,眼眸中满是仇恨,一字一句道: “许,瑞,安,别以为失忆了我就会放过你!” 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许瑞安上药之后感觉身体发凉,蜷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梦到一个感觉很是熟悉的场景。 天寒地冻,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不远处的雪地上正蜷缩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的面相极其消瘦,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与肆意生长的蓬草一般,像个乞丐。 即使是如此落魄的境地,也难掩他清逸俊朗的容貌。 但留意一看就会发现他胳膊上,脚上都是大大小小新旧交叠的伤,看来他之前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这么冷的天气,只要自己不管他的话,再过半炷香他兴许就会被活活冻死。 许瑞安就这么盯着他,对方也在看他的方向。 一时间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许瑞安。 明明是个濒死之人,但他的眼神却给许瑞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被一条阴冷的绿蚺盯着…… 再后面的场景就模糊起来了,许瑞安想探寻些什么,但很遗憾,他什么也没想到,意识就清晰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再次试着回忆梦境中那名少年的模样,但记忆却变得模糊起来了。 那个少年也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而已,他唯一记得就只是雪地里的阴鸷少年。 他转头看向一旁坐在茶桌前抱剑守着他的东方沁。 对方发现他醒了,便上前询问:“怎么了?” 许瑞安沉默片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渴了。” 他并不打算把自己想起来一些零碎记忆的事情告诉东方沁。 东方沁这神经大条的自然也没察觉到许瑞安的不对劲,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嫌弃地给许瑞安倒起了茶水。 “也就看在你行动不便的份上,我才帮你倒水,要换做平常,你才使唤不动我……” 许瑞安看着东方沁喃喃自语的嘟囔,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内心不禁感叹,单纯也有单纯的好。 他也想纯粹些,但他的身份注定他纯粹不了。 就连失忆了都依旧活在算计里。 因为他若是单纯了,那估计连保命都做不到。 第54章 化干戈为玉帛 翌日,宋遣亲临许府来探望许瑞安,倒也不是楚渊的意思。 毕竟人在自己的副将重重保护下还能再次遇袭,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必然是要来看看的。 东方沁恰好出了厢房,在走廊里见到宋遣,当即将他拦了下来。 “你不在宫里待着,跑过来做什么?”殊不知自己的举动很是异常。 所幸东方沁的性格原本就大大咧咧,宋遣也就没有多想。 “昨日许中书遇袭,我特来看看。” 东方沁有些心虚,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许瑞安披着外袍从容自若地走了出来。 见到宋遣时,假意讶然,随后向他躬身行礼。 “不知宋将军亲临,有失远迎。”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自嘲道: “近日懒散了些,睡到日上三竿,还未梳洗,瞧我这般蓬头垢面的,让宋将军见笑了。” 许瑞安显然记住了上次宋遣的话,这次选了个让宋遣适应的称呼。 宋遣上前将许瑞安扶起,“许中书不必多礼,听闻你昨日在街上遇袭,可否有恙?” 东方沁一听心脏就悬了起来,脸上的慌乱暴露无疑。 好在宋遣没有往他的方向看,而许瑞安风轻云淡的表情天衣无缝,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无碍,受了些惊吓罢了,那人过来之前就已经被东方副将擒住,奈何人群骚动杂乱,还是让他给跑了。” 许瑞安这番说辞,倒是没有让宋遣有任何起疑,他只是疑惑地看向东方沁。 “都抓到了,怎么还能让他跑了。” 倒不是说责怪,而是他了解东方沁的性格和身手。 以他的实力,逮住一个刺客绝对不成问题。 而且都落到手上的人,东方沁是不会轻易让他跑掉的。 除非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东方沁继续追击。 东方沁还未说话,许瑞安便开口替他解了围:“是我出门没让带太多侍卫,也不知道对方人数,所以便没让东方副将追那刺客了。” 见许瑞安已经解答,宋遣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而是和许瑞安一同走进了房内。 “此番他们行动再次失败,许大人觉得他们还会再次行刺吗?” 许瑞安从容地坐到茶桌前,替宋遣沏起了茶。 “我若这次遇袭后再明目张胆地出去,那目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他们反而不会行动了,暂歇几日吧。” 宋遣接过许瑞安递来的茶,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与你会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喝茶议事。” 许瑞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淡淡一笑,“只要目的一致时,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可能。” 目的一致吗? 他的目的是想为楚渊分忧解难,即便知道许瑞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之前与他有过隔阂,从楚渊带他来见许瑞安,到答应出力保护许瑞安,一步一步就走到了现在。 是因为忠于陛下吗?还是藏着别的心思,宋遣也说不上来。 可当楚渊说出那句那信得过的只有他时,宋遣就觉得什么都可以答应楚渊了。 宋遣紧攥着手里的茶杯,心脏一阵莫名的悸动。 第55章 只是刚开始而已 一番交谈下来,宋遣也没有起疑心,吩咐东方沁要加强守卫便离开了。 许瑞安在府上休养了几天后,终于才将伤养好。 他刚出厢房门口,就见到了管家,对方似乎有事告知,还没等管家开口,许瑞安便主动说道:“进来说。” 东方沁在府中巡视,并不在房内,管家把门合上后,才低声向许瑞安汇报了起来。 “近日府门口附近有几个生人徘徊,看着有些形迹可疑。” 许瑞安披着外袍,不徐不疾地拉长声调:“不是有东方副将把守吗?有发现报给他即可。” 管家低着头,如实答道:“那人有些粗枝大叶,故此我才报予您定夺。” 许瑞安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口道:“你留意些,若那几个面孔这几日常见到的话,直接拿下,本官亲自审。” “是。” 没想到管家刚跟许瑞安报备完没过多久,第二天,负责调查许瑞安遇刺案的两位大人就把近日天天在许府门口徘徊的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拿下了。 动手能力倒是比东方沁的人要强,主要是因为许瑞安再次遇刺之事,惊动了陛下。 这刺客敢青天白日在皇城街道上动手行刺许瑞安,这未免太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于是勒令负责此案的两位大人必须尽快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得知人被抓到后,许瑞安当即秘密前往了关押他们的地牢,但却故意没让东方沁随行,只是带了几个侍从。 曹大人和崔大人站在牢房里,看着里面被关押的几人。 许瑞安来时他们已经被用了刑,他们被吊在架子上,头发凌乱,衣服均被打烂浸透了血。 许瑞安被引领着来到牢房门口后,先是向两位大人见了礼,“许某之事,辛苦两位大人了。” 曹大人和崔大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过来,见到许瑞安的那一刻,两人皆是有些发怵。 虽然他们平素和许瑞安没有什么仇怨,但在朝多年,也是深知许瑞安的手段的,所以对他还是有些敬而远之的。 曹大人率先开了口,礼貌地朝许瑞拱手回礼。 “中书大人哪里的话,陛下信任我二人,将此案交由我等查办,我等自当是竭尽全力,给中书大人一个交代。” 许瑞安也没与他们客套,开门见山就问了,“可有问出什么?” 崔大人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许瑞安瞥了眼吊在木架上的几人,朝他们淡淡说道: “两位大人轮番上阵都不开口,可见他们有多冥顽不灵,要不然二位大人交与许某试试?” 曹大人与崔大人相视一眼,终是点头同意。 只见他们二人刚退到一旁,许瑞安便吩咐狱卒拿来钳子,第一件事就是拔掉了他们的牙齿。 有两人经不住牙齿被钳掉的痛苦,直接晕死了过去,嘴里还在往外淌血水。 曹大人和崔大人都不禁别开脑袋,不敢看这画面,光是听见那一阵阵的惨叫都不寒而栗。 然而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第56章 冷血动物 他们被钳掉牙齿时,全程许瑞安都在面不改色地观看。 镇定得完全不像一个人类,而是一个冷血机器。 拔完牙后,他缓缓迈步上前,淡笑道:“不着急,这才刚开始呢,还是一个人都不愿意交代吗?” 拔牙是许瑞安用刑的第一步骤,以防有人受不住刑罚咬舌自尽,或者事先有含毒药要咬破自尽的。 见还清醒的那几人依旧低着头不肯说话,许瑞安吩咐人开始上刑罚。 烙铁烫舌尖,而且烫的不深,面积也不大,只烫舌尖那部分,这可比烫外表的皮肤要疼上千百倍。 每烫一个人,许瑞安都会再单独问一遍旁边的人他招不招。 考验的就是对方的心理防线,一轮下来,他们都没有招。 曹大人和崔大人面面相觑,还挺佩服他们的。 若换做是他们落到许瑞安手里,恐怕拔到第二颗牙齿就招了,根本坚持不到烫舌尖这一步。 他们没招,许瑞安也不着急,而是让他们歇了一阵,然后不徐不疾地介绍起了第二个刑罚。 “吞面团听说过吗?”许瑞安说着的同时,狱卒将一盘面团端了上来。 许瑞安继续为他们解说道:“可别小看这面团,这小小的面团里裹着滚烫的流浆, 面团外表是冷的,吃进去后,慢慢化开,流浆从里面开始烫化你的五脏六腑,想想这滋味,应该就很不好受。 若不想遭这个罪,只要你们其中一人愿意招出指使你们之人,你们便都不用受罚,很划算吧,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 许瑞安也不急,让侍从搬来椅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人的表现,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曹大人和崔大人都不禁被许瑞安这狠辣的手段吓得头皮发麻。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肯出声,他们只是被烫得坏死的舌尖牵扯得疼得面目扭曲。 确定没人招供后,许瑞安朝一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会意后,当即拿起钳子撬开第一个人的嘴巴,另一个人夹起一个面团就往他的喉咙里塞,迫使他吞下去。 男子刚开始吞下面团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许是面团在里面化开,滚烫的流浆漏了出来,烫到了肠胃。 男子开始面露冷汗,然后发出阵阵低嚎,然而这还没有完,男子的表情开始痛苦扭曲,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挣动起来。 他的眼泪直流,崩溃地大叫起来,那惨叫声听着都感觉令人发指。 许瑞安这次并没有再一个个询问,而是直接招呼狱卒开始下一个。 第二个人看见同伴这副惨状,最终还是害怕了,当即认了怂:“我说!我说!” 许瑞安一抬手示意,拿着钳子准备动手的狱卒便停了下来。 曹大人和崔大人的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冷汗。 这许瑞安的手段果然是狠毒,他们的那些鞭刑什么的,跟他这些比起来,简直就是皮外伤。 许瑞安很有耐心地看着他,静等他招供。 对方强忍着舌尖和牙周的疼痛,垂着脑袋低声说道:“是玉堂春。” 第57章 你好像很关心我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许瑞安明显愣了一下,有种熟悉又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 “他现在在哪里?” 那人交代了玉堂春的藏身地后便失了力气,随即昏迷了过去。 基本上该问的信息已经问到了,许瑞安朝一旁的曹大人和崔大人使了眼色。 两人当即会意,迅速命人去那人供出的地点进行抓捕。 许瑞安则打道回府,没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在自家府门口停下。 他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目光突然扫到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男子。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眸与许瑞安的目光对上。 不知道为什么,只这一眼,许瑞安便感觉乱了心神,脑海里原本模糊的那个少年的轮廓,现在瞬间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渐渐和现在不远处的这名男子重合,许瑞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皱紧眉头晃了晃脑袋,那名男子盯着许瑞安的眼神阴鸷森冷。 就在许瑞安愣神之际,东方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出门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许瑞安只是转头看了眼东方沁的功夫,再转过头来时,刚刚那名男子就不见了踪迹。 许瑞安左右又张望了片刻,确定他已经离开后,这才迈步进府内。 “一时匆忙,忘记了。” 东方沁不悦地撇了撇嘴,“看来你也是不长记性。” 许瑞安顿住脚步,冷不丁转过身,突然朝东方沁凑了过去,在离他的鼻尖还剩一指的距离时停下,轻浮地挑笑道:“你好像很关心我?” 东方沁当即大声否定道:“少在那自作多情!要不是我和我兄弟现在跟你被拴在一条绳上,我管你是死是活!我只是不想让宋遣受到牵连罢了!” 许瑞安盯着东方沁的眼睛,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见对方眼神有些许闪躲,他又淡淡一笑,与他拉开了距离,调笑道: “那你倒是义气。” 说罢,许瑞安便镇定自若地迈步朝自己的厢房走去了。 许瑞安坐到茶桌旁后,捏着杯子慢慢收紧力度,陷入了沉思,梦境里原本模糊零散的片段也终于断断续续地接上了…… 少年已经被风雪埋住半边身子,但他依旧还是努力支撑着身体,明明已经虚弱得不行,但还是竭尽全力向许瑞安发出了求救。 “救……救我……” 那时候的许瑞安只是静静看着地上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叫什么?” 少年用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道: “玉堂春。”虽然被冻得不行,但少年还是努力把声音说得尽量清晰。 玉堂春……原来是玉侍郎的遗孤。 当年自己设计玉侍郎锒铛入狱,最后玉侍郎又惨死狱中。 没想到他的遗孤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应该是家道中落,玉家的人都被贬为奴隶了。 不知玉侍郎若泉下有知他的亲骨肉向自己的仇敌求救,该是做何感想呢…… 救还是不救呢,许瑞安没细想,一切随缘吧,最后他只是放下一句: “活不活得下去,在于你。”便不顾地上奄奄一息的玉堂春兀自离去。 第58章 拼死一搏 玉堂春努力理解着许瑞安那句话的意思,见许瑞安已经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了,他这才一咬牙,撑着身子爬将着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脚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草鞋,脚的几个趾头已经被冻得生起了红彤彤的冻疮。 那烂掉的草鞋穿着根本无法再行走,他索性把鞋脱了,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嘶了一口冷气,一步一个脚印,一深一浅地印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 风雪很大,青松折枝,不断发出咔嚓的声响,高高的树梢上,猫头鹰转了转脑袋。 玉堂春已经被吹得左右摇摆,他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但还是机械重复地朝前迈着步子,他不知道许瑞安究竟要走多远,要去哪里。 感觉脚底像是灌了铅,每朝前迈一步,脚步就多沉重几分,宛如身负巨山,随时都会将自己压塌。 他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许瑞安,对方没有丝毫要放慢脚步的意思,头也不回,玉堂春咬咬牙,还是坚持着跟了上去。 那个人说,活不活得下来在于自己,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停,停了就再也追不上他了,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只能踉踉跄跄的,赤脚踩在雪地上,冻开裂的双脚,脚掌皲裂,露出带着鲜血的嫩肉来,伤口外沿的皮肤发黑,像是烧焦了一样。 他忍着双脚的疼痛感,跟着许瑞安,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自己如踩钉床,而他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个血印,由深及浅,像是被踩干了。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飘落在他肩头,发上。 明明是蚂蚁大小的雪粒落到脸上时,就宛如一点点的冰刺,混着北风,割进皮肉,捂了一夜没捂暖的身子,寒意直直沁骨髓,手脚又渐渐开始麻木。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雪地变成泥地,再到青石板的平地。 玉堂春的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身体无比僵硬,但他终于还是从雪地里走了出来,没有被风雪掩埋,若非遇到这人,自己可能现在已经在雪地里冻僵了。 他冲到许瑞安面前,扑通一声朝他跪下,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留下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瑞安真就认真思索了起来,“可以。” 玉堂春被许瑞安收留后,过的日子并不比以前好,甚至还会被府中下人有意无意地刁难,这些许瑞安都是放任自流的。 直到他长大后的某一天,突然就失踪了,许瑞安还以为他是吃不了这些苦,现在想来,他也大致明白了玉堂春想暗杀自己的原因。 许是玉堂春无意间得知了真相,这才逃离了许府,开始筹备自己的复仇计划了吧。 在自己看来只是随手留下一个吃饭干活的奴仆,但在明白真相后的玉堂春看来,在杀父仇人家当牛做马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自己在朝中树敌无数,权贵大臣也不乏有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但他们却皆有顾忌,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但玉堂春就不同了,他无权无势,身上最值钱的就只有那条命,能换许瑞安一条命也算值得。 现在他已经暴露了,应该会隐匿起来,又或是……拼死一搏,许瑞安拨弄着手里的杯盏。 接下来,该让东方沁留心些了…… 第59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宋遣得知曹大人他们抓获了几名刺客,立即乘坐马车前往大牢欲打探一番。 知道是宋遣亲临,狱卒也不敢拦,直接将他放进去了。 只是宋遣见到那几名奄奄一息的刺客时还是不由心下一惊。 只见他们个个口中淌着鲜血,混杂着津液和白沫,两眼已经没有了任何生人的气息,若非宋遣伸手还探得到他们的鼻息,还真以为他们已经吊死了。 “他们这是二位大人用的刑?”宋遣向一旁的狱卒发问。 对方连连摇头,“不是,二位大人用的是鞭刑,剩下的都是中书大人用的刑。” “许大人?”宋遣有些讶异,无法想象许瑞安那般儒雅斯文的人会动用如此令人发指的酷刑,好像这跟他的外表完全不搭。 “难以置信吗?”一个陌生而又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立马引起了宋遣的警觉。 宋遣的武功不弱,但对于这人的接近却浑然不察,要么就是自己太过于专注,疏忽大意没察觉到;要么就是这人的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 但能大摇大摆踏进把守森严的地牢的,身份定然不凡。 果不其然,他顺着声源转身看去,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刚想行礼,突然想起来自己皇后的身份,便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的神色。 “原来是永安王,不知永安王刚刚所言是何意?” “那人即使失了忆,阴狠歹毒的天性还是没变,纵使这样,皇嫂还是要当那个“农夫”吗?” 宋遣大抵也知道永安王与许瑞安结怨已久,不想让自己助他,但他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楚渊。 “我已受陛下所托,自然是要忠人之事,至于许大人日后怎样,那也是他的事情了。” 永安王冷笑道:“没想到皇嫂的胸怀倒是豁达。” “永安王对许大人遇刺一案倒是颇为上心,听闻抓到了刺客,还亲自前来。” 宋遣话里有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暗指什么。 楚殇没想到会被宋遣反将一军,这是在奉劝他最好安分点别插手许瑞安遇刺一案。 楚殇倒也没有恼怒,淡淡一笑。 “臣弟只是好奇背后是哪个莽夫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朝廷命官,也想为陛下分忧解难罢了。” 宋遣漠然回道:“许大人一案颇为敏感,大多与许大人有渊源纠葛之人对此案都避之不及,为了永安王您的声誉着想,这个关头还是避嫌的好。” 知道了宋遣的立场后,楚殇也不再多言,行礼告辞后便转身离开了。 确定楚殇离开后,宋遣朝身边的几个狱卒吩咐道:“这段时间盯着点,若永安王再来狱中立即向我通报,其他任何人来看这几名刺客也一样。” “是。”狱卒们当即应下,宋遣这才放了心。 宋遣回到皇宫后,发现楚渊就在他宫内,于是他当即向楚渊行了礼。 “参见陛下。” 楚渊上前搀着宋遣的手臂,将他带到桌案前坐下,“听闻你去了趟城中地牢。” “是,臣听闻刺客被捕,故此前往地牢看看,此行还遇到了永安王。”宋遣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楚渊。 “永安王?”楚渊也有些纳闷,“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宋遣答道,“暂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永安王与此案有关,臣也说不准,他原先与许大人就有过隔阂,可能是来看看热闹。” 楚渊点点头,“许大人遇刺众多原先与他有关联的大臣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楚殇倒也不至于这么傻,在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给自己惹麻烦,可有从刺客口中问出幕后主使?” “问是问出了,那人名叫玉堂春,曹大人他们也派人前去捉拿,暂时还没抓到。” “辛苦宋卿了,只是此番主犯被供出,难免那人会想着拼个鱼死网破,估计许大人身边的守卫还得再加强些了。” “臣也正有此意。” 宋遣转头就吩咐东方沁加强了许府的守卫。 第60章 你是怎么发现的 谁又能想到,百密终有一疏,在连续几天持续森严的看守都没有见可疑之人出没后,在他们稍微放松警戒的时候,让玉堂春混了进来。 当时许瑞安正端坐在茶桌旁,一小厮模样的男子端着茶盘走上来,替他沏好茶,将茶水倒进了他茶杯里。 倒好后,许瑞安端起茶杯,在送到唇边时,突然顿了一下,随后不徐不疾地将手一斜,茶杯里的茶水顺着坡度倒到了地上。 地面上瞬间冒起一阵带着白泡的烟雾,还发出嗞嗞的声响。 一旁的东方沁反应过来,当即要上前捉住那名小厮,却不料对方与许瑞安的距离更近,因此许瑞安也被他瞬间劫持住了。 对方冷冷发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许瑞安虽被刀刃抵着脖子,但却一点也不慌乱,只是淡定自若地说道:“你的右手手心,有道疤。”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看来你果真没有失忆,你藏得还挺深,这么多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东方沁听到许瑞安没有失忆,也是惊愣了一下。 而许瑞安只是淡淡说道:“失忆是真失忆,只是前几天突然恢复了记忆而已。” 那人只是释然一笑,“呵,你的话有几句是假,几句是真?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了吧!” 听到玉堂春的话,许瑞安也只是无所谓地承认下来,“或许吧。” 众多侍卫听到动静已经将玉堂春团团围住,只是碍于他挟持着许瑞安大家都只是举着箭对准他但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许瑞安却直接下了令:“放箭。” 众侍卫听了都一脸茫然,他们齐刷刷看向东方沁,东方沁顿时愤然看向许瑞安,吼道:“你疯了!” 许瑞安见东方沁迟迟不肯下令放箭,当即抓着玉堂春手里的匕首就要抹向自己的脖子。 玉堂春也着实被他的举动所震惊,下意识使劲要夺过手里的匕首不让利刃伤到许瑞安。 就在抢夺之际,许瑞安变换到了与玉堂春面对面的位置,从袖中甩出一把微型弓弩,抵在对方脖颈上,几乎是一瞬间就射出了那支弩箭,不带丝毫的迟疑。 玉堂春脖颈中了箭,瞪大了双眼,不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中箭的位置,手掌拿下来时,上面已经浸满了鲜血。 因为射中的是颈动脉,血水紧跟着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许瑞安当即挣脱束缚冲到了一旁,对着众侍卫再次发号施令:“放箭!” 侍卫们见许瑞安已经脱离危险,便迅速地将手中的弓箭齐刷刷射向玉堂春。 密密麻麻的箭雨把玉堂春整个人都覆盖住了,两次都是下的死手,看来许瑞安根本没想让玉堂春活命。 甚至连审问的必要都没有了。 直到身上插满箭的玉堂春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再没了生的气息后,箭雨才停止。 东方沁看着眼前的惨象,一时间有些发懵。 他征战沙场,经历过无数场战争,也见过堆骸成山的尸体,再残酷的仗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可唯独刚刚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他发自内心深处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不寒而栗。 第61章 还真是疼呢 明明眼前死的只有这一个人,但却让东方沁对许瑞安放下的戒备又重新拉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回想起刚刚玉堂春说的话,许瑞安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己这是真辨不出来了。 脑海中又浮现出大家曾经对许瑞安的评价,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现在这点,充分得到了证实。 现在主犯已经抓到,东方沁让属下把玉堂春的尸体带了下去,又留了一批人在府内看守,自己则头也不回地离开复命去了。 许瑞安静静地看着东方沁离开时绝决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勒红的脖颈,自言自语道: “还真是疼呢……”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另有其人。 管家闻声连忙迎上来,歪着脑袋仔细端详许瑞安的脖颈,关切道:“我给您叫大夫吧。” 许瑞安却淡淡一笑,做了一个止的动作,“不用。” 东方沁将尸体带给曹大人他们后,便入宫复命了。 宋遣在御花园约见了东方沁,对方很公式化地禀告了许瑞安恢复记忆与抓获主犯玉堂春的事后,就不再言语。 见平常大大咧咧的东方沁神色异常,宋遣便主动提问: “这案子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东方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疑虑,我只是在想,人心为什么能这么复杂。” 宋遣微微一愣,但隐隐约约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明说出来,只是安慰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此案已经结束,你回去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东方沁得了令便退下,离开皇宫了。 宋遣起身站到一棵桃枝下,回想着东方沁的话,伸手捻住一枝桃枝,陷入了沉思。 玉堂春的一应同伙也逐一被曹大人李大人派去的士兵抓住,纷纷入了狱。 此案宋遣也参与了审理,但主犯已死,只能听许瑞安方面的供词。 据许瑞安所说,玉堂春的父亲原是兵部侍郎玉瑾的儿子,在玉侍郎离世后还收养过他几年。 只是后来玉堂春得知了父亲是因许瑞安入狱的真相后,便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曹李两位大人讯问了几名玉堂春的下属,得到证实玉堂春背后确实没有其他势力了。 加上主犯玉堂春已死,这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随后许瑞安进宫向楚渊禀明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翌日,他就又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 只是很明显的,枢密使东方豫对许瑞安更不待见了。 下朝后,许瑞安破天荒地在人潮中叫住了东方豫,这引得周围的官员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他们二人。 东方豫顿住脚步,狐疑地看了眼许瑞安,随即朝身边的同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自己则走到了一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与此同时,许瑞安也缓缓地走了过来,先是向东方豫行了个官礼。 “这段时间,承蒙令郎关照,如今案子了结,许某理应设宴好好招待他一番,大人可否能替在下传达一声。” 第62章 许瑞安的试探 东方豫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自从儿子任务结束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沉闷了许多,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想到这东方豫就来火,但也碍于两人都是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发作,只能憋着这股火气,没好气地冷声道: “不必了!我儿只是尽了应尽的职责而已,想必今后与许大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这话说得十分决绝,也意在警告许瑞安,以后不许再来招惹他们东方家的人。 许瑞安了然,淡淡一笑,便没再多说什么,与东方豫告辞后,便悠悠转身离开了。 自己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不是么? 他这么聪明,又岂会不知道他和东方沁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看来,聪明也有聪明的苦恼啊! 确实,对方也只是恪尽职守而已。 许瑞安顿住脚步,仰面望向天空上的太阳,由于太过耀眼,他抬起右手遮挡在了脸上,指缝里露出嘴角逐渐扭曲的笑容。 唯一跟他一路走来的,就只有那一个人而已,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调转方向,折了回去。 御书房内。 楚渊单手撑着下巴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偏离了原本的剧情走向。 而且书里好像也没有许瑞安失忆这回事啊,看来是自己的介入让剧情发生了改变。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自己的结局也可以改变,不用被架空实权,不用被叛变。 宋遣应该是稳了,但另外一个,楚渊还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楚渊右手下意识地转起了笔,墨水当即甩了他一身。 这一幕恰好被刚好走进来的许瑞安看见,对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刚刚心里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 楚渊心想,这还不如直接嘲笑他呢! 他伸手正要抹掉脸上的墨水,却被横空而出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陛下,越抹只会越黑。” 许瑞安的气息沉稳,总让人感觉他意有所指。 楚渊莫名心虚地移开了手,许瑞安这时也拿出了帕子给楚渊的脸擦拭起来,这么一擦,倒是干净了不少。 楚渊装作无事发生,慢慢放好手上的毛笔,“许爱卿还有何事?” “陛下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许瑞安冷不丁说出这样一番话。 原本佯装淡定的楚渊心当即咯噔了一下。 朝里的所有人都好瞒,包括太后他都瞒过去了,但唯独许瑞安,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没有谱。 即便是装得再镇定自若也感觉仿佛能被对方看穿一切一般,所以除了失忆那会儿,楚渊都是能避开许瑞安就避开他。 但没想到他会亲自找过来,而且还是在记忆已经恢复的情况下。 楚渊盯着砚台上浓稠的墨汁,沉默了片刻,没有直视许瑞安的眼睛,周围寂静得可怕,许久才不徐不疾地问了一句:“许爱卿以为……是变好,还是不变的好?” 许瑞安直勾勾地看着楚渊,眼神深不可测,随即笑咪咪地鞠躬恭敬回道:“此事要看时局而变,时局合适,改变一下自当无可厚非。” “许爱卿知道便好,退下吧。”果然是跟高手过招,招招致命,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楚渊可不敢再跟他单独相处了,连忙打发他离开。 许瑞安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随意望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弓弩取下来,摆到了楚渊的龙案上。 “时候尚早,微臣许久未见陛下的英姿了,这是您当年连屠西奴三十二城时用的弓弩,臣可否再瞻仰一下您的高超技艺?” 这是在试探他? 第63章 楚渊的另一面 楚渊丝毫不怵,冷眼斜睨着桌面上的弓弩,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下一秒,竟直接擦着许瑞安的耳朵发射了出去。 “许爱卿何时变得这般拖拉?”声音不怒自威,带着帝王满满的威压。 站在门口的宋遣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现在这才是楚渊帝真实的样子吗? 和跟自己相处时文弱谦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么暴君的传闻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许瑞安察觉到后方的宋遣,向楚渊鞠躬行礼后,恭敬道:“臣先行告退。” 许瑞安迈步踏出大殿,与门口的宋遣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楚渊缓和了一下语气,朝外面的宋遣淡淡说道:“进来吧。” 宋遣微微颔首,抬步走了进来,刚来到楚渊面前,楚渊就一把握住了对方的双手,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宋卿可以帮朕一个忙吗?” 宋遣被楚渊灿烂的笑意恍住了眼,犹豫之际对方就起身将他拉到龙椅上坐下,把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拢了过来,“这些就交给你了!” 说罢,楚渊便跑到一旁的软榻上两手抱着脑袋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宋遣看着身下的龙椅,和案前的奏折,又转眼看向一旁毫无戒心的楚渊,内心泛起一阵涟漪。 日落西山,宋遣将奏折也批得差不多了,放下笔,转头望向还在酣睡的楚渊。 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伸手想捋开他额前的细发,但又停在了半空中,慢慢收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楚渊睡着的样子看着人畜无害,仿佛刚刚表情冰冷拿弓弩射向许瑞安的那一幕只是宋遣的幻觉。 宋遣慢慢抚上楚渊的脸,但……他却还想了解楚渊更多的样子。 自打昨日宋遣与陛下进了御书房后,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出来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 知道宋遣又得了宠,安贵人在安禄宫里气得咬碎了后槽牙也无济于事。 反正最近也无事,安贵人便安排她舅舅进宫叙旧,安贵人一见到舅舅就一个劲地哭诉。 “舅舅,你都不疼我,非得和那帮大臣们起哄让陛下立宋遣为后,现在好了!你外甥女失宠了!” 徐州成安抚般摸了摸安贵人的脑袋,“小女儿家家,你懂什么!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掣肘住宋遣这只猛虎,然后再慢慢卸掉他的爪牙。” 安贵人停住了啜泣声,不解地看向自家舅舅,说实话,她舅舅徐州成堂堂户部尚书,在朝堂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会忌惮一个将军到如此地步,属实是她无法想象的。 “舅舅,这个宋遣有这么厉害吗?” 徐州成瞪了安贵人一眼,“不算他过往战绩,光凭率三千精兵就能连破敌国六城之人, 你觉得,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若他攻打的是我朝皇城呢,让你哭天喊地的就不是失宠了。” 安贵人尽管气势不再如刚刚那般盛,还是小声犯起了嘀咕。 “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跟女子一样进了后宫。” 第64章 藐视皇威 徐州成只觉得政事这种东西,跟女人讲就是讲不通。 “他若不在后宫,该提心吊胆的就是满朝文武了,但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永禄国马上就要派人来访了,而且,来访使臣和宋遣还有些渊源……” 徐州成故意没将话说满,只说了一个令人遐想的词汇——“渊源”。 至于是什么样的渊源,还得看使臣来后是怎么样的了。 在朝堂上迟迟不见邱灼锋露面,也不知他是还未休养好,还是故意借着休养的由头不上朝。 楚渊自然也不能放任不管,邱灼锋和他的芥蒂没消除的话,迟早都是隐患。 下朝后,楚渊就低调乘轿前往了大将军府。 来到府门口后,他下令不许通报,打听到了邱灼锋的去处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上次过来没仔细留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将军府的布置,十分简洁有序,干净整洁,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假山玉石和花草堆积。 沿着漆红木长廊走到尽头,穿过一座古朴的青砖圆拱墙,便来到了后院。 一面惊鸿,邱灼锋一身殷红色常服,腰系黑色纳金丝的宽边腰带,胸前绣着玄色章纹,如瀑般的发丝高高束起,恍若天人,五官俊朗不凡,廓线冷硬,通身寒气逼人。 和之前在水牢里狼狈不堪,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见他端坐在石桌前,面前是一杯温茶,和一个茶壶,桌上便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对方似乎早已察觉到了楚渊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恰好与之目光相对。 这次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往那样满眼猩红,怒不可遏地暴冲上来说要宰了他了。 这么平静,楚渊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但他还是端着帝王的架子,两手背在身后,站定在了院子中央,沉声问道:“邱将军最近恢复得如何?” 邱灼锋单手摩挲着桌面上的茶杯手掌处还是缠着几圈纱布,但已经看不出血色。 回想起许瑞安对他下手那一幕,楚渊心里还是有些犯怵。 失神之际,邱灼锋不知何时两手撑着桌面凑了上来,在即将要挨近楚渊脸颊时错到了他耳畔,低语道:“你不是真正的楚渊帝,你是谁?” 楚渊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与邱灼锋拉开距离,却被对方霸道地揽住后颈拉上前,两眼直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楚渊的一举一动。 楚渊两手握拳放在桌面上,镇定自若地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不徐不疾地开口道,“邱将军,你藐视皇威,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邱灼锋一把拽起楚渊的手,视线逼近他,“你学得很快,刚开始我都能看得出来你的生涩胆怯,现在你已经慢慢能掌握帝王的威仪了,但这还是改变不了你不是楚渊帝的事实。” 楚渊试着挣动了一下,发现这家伙攥的是死紧,“邱灼锋,你最好别激怒朕。”他的语调提高了几分,带上了一丝威慑力。 第65章 楚渊帝的逆鳞 对方却不肯松开半分,“庆丰碑。这三个字在大鄞是绝对的禁忌,楚渊帝的逆鳞。 他曾下令,敢提及此事的人,就地处决,但是我说了这三个字后,你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对这个词汇像是第一次接触一样很陌生。 刚开始你在法场制止行刑的时候,我只是以为你有了比满门抄斩更残忍的酷刑来折磨我。 但你派御医给我治疗,让我住进明霜殿,亲自给我包扎上药,甚至喂饭,我觉得无比荒唐,可渐渐地也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直到我说出那三个字,见你也毫无反应后,我才确信了我的怀疑,现在,你还要装不知道吗?” 庆丰碑,自己竟遗漏了这个bug,楚渊紧握的拳头渐渐卸了力,明白在邱灼锋面前再怎么伪装也无济于事了,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不是原主。 “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楚渊会松口,他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会死咬着不承认呢,邱灼锋补充道: “你这点伎俩,蒙骗一下群臣和久未归朝的宋遣倒是没什么,但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你不是楚渊帝,更何况是和皇上朝夕相处的许瑞安那只老狐狸,想必,他早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吧!” 楚渊脑海里浮现出上次的试探,镇定问道:“你想怎么做?” 邱灼锋一定是有了什么想法才会这般费口舌在这里辩证,如果他没有其他目的的话,直接揭穿他不就好了。 邱灼锋慢慢逼近楚渊,沉静道:“皇权一直以来都是世人所追崇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为此迷失自己,陷入权势的疯狂之中。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取代那个暴君的,但是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前,你必须坚守本心,扮演好这个角色,稳固大鄞的江山。 还有一点,许瑞安不是什么好人,我要你和我联手拔除掉他的势力。” 楚渊一怔,邱灼锋要和自己联手?而不是宋遣。 是因为自己的介入所以改变了剧情的发展吗? “我知道了!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楚渊已经忍他很久了,连忙将邱灼锋推开到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也得答应我,不能向第三个人透露我的身份,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你依旧是我的臣子。” “好。” 邱灼锋答应得很爽快,说明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楚渊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一半了,这下再也不用担心邱灼锋会刺杀他了。 但是和许瑞安作对……他心里却是没有谱,走一步是一步吧。 突然脸上印上一道冰凉,楚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邱灼锋的狗爪子。 “你干嘛?”楚渊的语气已经有了些许愠色,但邱灼锋反而得寸进尺起来。 “没什么,就觉得挺神奇的。”说罢还在楚渊的脸上用力捏了一下。 “果然,我还是对这张脸喜欢不起来。” “谁要你喜欢!”楚渊一巴掌拍开邱灼锋犯贱的爪子,没想到这家伙是手欠型。 邱灼锋却一把抓住了楚渊的手腕,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天在法场上,你为什么要救我和我的家人?” 楚渊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是个正常人都会救的吧!” 邱灼锋沉寂了片刻,笑了笑,随即松开了楚渊的手。 “明日,我会去上朝。” 说罢,邱灼锋便转身离开了后院。 楚渊起身理了理衣袖,也转身离开了大将军府。 第66章 巨大的转变 翌日,楚渊上朝后,武臣那列中,终于有了有邱灼锋的身影。 楚渊的目光与之相遇,对方只是微微颔首,楚渊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坐在一旁后位的宋遣眼里,只是因为沉冤得雪邱灼锋对楚渊的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吗? 宋遣的眸色闪逝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冷意。 这时有大臣提起了永禄国有使臣来访之事。 一身绿底鸟禽官服的徐州成缓缓站出队列,朝皇位上的楚渊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随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陛下,永禄国此次派出的使臣中有个叫林鸱的, 此前他与皇后娘娘熟识,臣提议可以让皇后娘娘主导接待事宜,也顺便让他们二人叙叙旧。” 这番话乍一听还以为是徐州成考虑周到,让宋遣与旧相识叙旧,但在有心人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管宋遣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已经是大鄞国的皇后,与其他人有牵扯,而且还是别国的。 无论他们是否只是君子之交,对于陛下的名声始终影响不好。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楚渊听到来使是宋遣的旧识之后,脸色明显和之前有了差别,带着些暗色。 倒不是责怪宋遣的意思,他也知道宋遣早年便常常出征在外,自己与他的交集也不多,他在外交有三两知己好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毕竟宋遣已经是自己的皇后了,还跟别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但碍于他是君主,因此也只能隐忍着不爽的感觉,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态。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宋遣身上,故作云淡风轻地询问道: “皇后是何看法?是否愿意接待使臣呢?” 宋遣刚刚明显看见了楚渊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而且他与林鸱本就没有什么,这想来是有心人想故意离间他和楚渊的关系。 楚渊向他询问估计也有试探他态度的意思。 思考了一番,宋遣只是淡淡地回道:“臣本为武将出身,也不懂什么接待外邦的礼仪,唯恐招待不周,还望陛下另选贤能。” 听到宋遣的拒绝后,楚渊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借着台阶就下了。 “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没必要劳师动众让皇后亲自接待,此事便交由礼部安排吧。” 就这样,原本紧张的氛围被楚渊轻轻几句话就一笔带过了。 徐州成的计谋暂时落了空,他也不敢再多言。 下朝后,官员们陆陆续续散去。 宋遣站在原地还在回想着徐州成为何要特地要强调林将军与自己是熟识这件事,浑然不察龙椅上的楚渊早已缓步下来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突然眼前多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掌上的纹路清晰,殷实修长,尽显富贵之相,也没有自己的手上那般多的老茧。 宋遣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身张扬显赫的黑底金边绣着祥云章纹的五爪龙袍。 原来是楚渊前来邀请他一同回宫。 宋遣也只是恍了一下神,随后便自觉地伸出手,握住了楚渊的手掌。 宋遣的手,劲实粗糙,遍布老茧和新旧交叠的伤疤,像枯树干一样。 但楚渊却觉得这才是一双值得爱惜怜悯的手,正是这一双手,马踏黄沙提长缨,替他守住了大鄞江山,他该敬畏才是,楚渊两手捧住宋遣的手。 “谢谢你。”由衷的谢意油然而生,让宋遣有些不明所以,楚渊有些点总是让人出其不意。 自己言不达意,也不怪宋遣听不懂,楚渊旋而补充道: “谢谢你为朕守住这大好河山,这些年风餐露宿,辛苦你了。” 原来楚渊是在感慨这个,宋遣恭恭敬敬地回道:“陛下不必言谢,这是臣分内之事。” 第67章 是宠信还是其他 他原以为徐州成说林鸱是自己的旧相识那番话会让楚渊不悦,从而疏离自己。 但没想到,楚渊似乎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随后宋遣拉着楚渊回到了凤栖宫,期间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 进到宫内后,楚渊才将目光落到了宋遣抓在自己的手上,似乎想要用眼神提示他些什么。 但宋遣却迟迟不为所动,随后将楚渊揽进了怀中。 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抱着。 似乎想在楚渊身上找到安慰,所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楚渊也不知道宋遣这是怎么了,只是任他这么抱着。 他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许久才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宋遣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也没有说话。 以前和宋遣有距离感,总觉得他是横扫千军的猛虎军大将,对他抱有十万分的敬畏。 觉得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主帅,绝不简单。 而且他也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超脱凡尘的感觉,但现在越相处下来,愈发觉得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宋遣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似乎没预料到对方会给自己回应。 只因楚渊这一小小的举动,宋遣郁闷的心情又瞬间好转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宣告着自己的独占欲。 几日后,永禄国的使节团便来到了皇城。 礼部派人将他们带到了驿站,先稍作休整,都洗干净后,翌日再面见皇帝。 第二天,使节团便一块进了宫,楚渊在太和殿接见了他们。 为首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墨发如瀑,高高束起,看起来尤为干练,即使身穿灰色使袍也难掩身上的非凡气质。 他带着随从向楚渊鞠躬行礼后,抬头瞥见了坐在楚渊身侧斜下方的宋遣。 只是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正事上,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命人将永禄国君王给楚渊帝送的礼物献了上来。 全是些稀世珍宝和大鄞国没有的水果。 然后向楚渊表达了他们希望两国和平共处的愿望。 楚渊留意到了刚刚林鸱看向宋遣的表情,尽管心中略有不悦,但也没有摆在明面上,而是和气地让宫人将礼物带了下去。 “永禄国皇帝有心了,我大鄞与永禄向来交好,边境也无冲突,还请林将军回去后替朕谢谢你家陛下, 林将军远道而来,朕在太华殿设了接风宴,诸位都移步至太华殿吧。” 林鸱也比较飒爽,向楚渊抱拳行了谢礼,“谢陛下。” 在大家都动身前往太华殿时,林鸱又下意识地看了宋遣一眼,似乎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林鸱跟着大部队来到太华殿后,在宫女的引领下落了座。 随后他留意到一起过来的宋遣落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他更为不解了,大鄞国的皇帝对宋遣竟如此宠信吗?居然可以伴天子身侧落座。 正当他疑惑之际,歌舞已经演奏上了,他也随之将目光放到了正厅中。 但这一幕却也落进了楚渊眼底。 第68章 叙旧 宴会上,东方沁摩挲着手里的酒杯,不经意间看向了许瑞安的席位,发现他左耳包上了一层纱布,他怎么会受伤!是又遇袭了吗? 内心猜测的同时,攥着茶杯的手也在慢慢收紧力度,就在许瑞安要转头之际,东方沁却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周围人纷纷夸赞他好酒量! 许瑞安只是漠然地看了东方沁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楚渊。 对方看见他受伤的耳朵,有些心虚起来,假装没看见。 宴会结束后,林鸱在殿外叫住了宋遣,“宋将军,别来无恙,可否能赏脸与林某小叙一番。” 宋遣迟疑片刻,见楚渊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想来左右也是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闲庭信步至御花园中央,林鸱忽地脚步一顿,在一处停下,“自雪谷一别,已三载有余,宋将军如今深得陛下宠信,真乃一大幸事。” 听他这番言论,估计还不曾知道自己已经被封为皇后之事,宋遣也不想明说,只是就着他的话题问道: “林将军如今的地位也非同一般,还特地作为永禄国使臣带队前来。” “我在朝中的地位……”林鸱摇了摇头,失笑,“若非我执意向陛下请愿前来,大抵陛下是不会让我出使的。” 宋遣有些纳闷,“林将军何出此言?” 林鸱看着泛着阵阵细碎光点的湖面沉声道: “此番前来是因为我营中截获一条重要消息,天鹰教军师冷竹长期潜伏在大鄞国, 且可能已经在朝堂内外渗透有大量教徒,一来是想提醒你,二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朝堂中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宋遣早前得知林鸱与天鹰教宿怨颇深,没想到他竟因为一条未证实真假的线索不惜千里迢迢追查到大鄞国。 “我归朝不久,暂时还未发现有何异样,多谢林将军提醒,此后我会多加留心一些。” 朝堂有天鹰教渗透的事情非同小可,但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宋遣还不想惊动楚渊,翌日他便约了东方沁在碧春楼见面。 宋遣将林鸱所述告知东方沁后,见对方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酒杯发愣,直到宋遣轻咳出声才将他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这几日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 东方沁微微一愣,随即佯装打了个哈欠,“是吗?可能我这几天没有睡好吧,刚刚你说天鹰教徒可能潜伏在朝堂中?” “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宋遣倒希望这是个假消息,但如果真是林鸱说的那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这还不简单嘛!我让我爹帮你查!”东方沁拍拍胸脯,表示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但宋遣却摇了摇头,“不,先别让你爹查,以免打草惊蛇。” 东方沁一想也确实有道理,便应了下来,两人商议完毕,一前一后走出雅间,忽地听见一阵着急忙慌的呼救声。 宋遣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那人便飞奔而来,躲到了他身后。 紧接着飞驰而来的就是一个实心木棍,只是在宋遣出手之前,那木棍已经被身侧的东方沁一手接住拦了下来。 东方沁朝扔出木棍的方向眼神一厉,对面那肥头大耳的富态中年男人就被吓了一激灵。 别看东方沁平常没个正经,但他可是宋遣的副将,战场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用眼神震慑住一个平民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何闹事?”东方沁一声呵斥,那中年男人顿时也恼了,“要你多管闲事!”他冲上前来,拳头还未挥出就被东方沁当场擒住。 “无端寻衅滋事,看来只有把你押进官府才老实!” 中年男人见碰上了硬茬,终于态度软了下来,“算你走运!” 他不甘不愿地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第69章 举手之劳 宋遣低头留意到那人的手还紧紧抓在自己的腰襟上。 察觉到宋遣的眼神,那人连忙自觉松开,连忙退开了几步,弯腰向宋遣和东方沁鞠躬道谢。 对方一抬头宋遣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对方一副异域打扮,一身惹眼长流苏红纱裙,天然弯卷的褐色长发披散而下,头上戴着精致的发饰,惊为天人的容貌说是绝世美人也不足为过。 他的长相偏阴柔,皮肤白净,仿佛刚烧制好的釉色一般,精美得像一尊瓷器,又仿佛一碰就碎的嫩豆腐,无不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这打扮过于暴露惹眼,就连明明同为男人的宋遣也下意识地偏开了眼。 “下次小心些。”宋遣的语气平淡,对这人的身份来历并不在意,也不想与之有过多牵扯,说完后,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对方捧住双手,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 “恩公,我会记得你的!” 宋遣看着他,静默了片刻,他倒没指望一个异邦人能记得自己什么恩情,更何况对方这般惹眼,能自保都已经很不错了。 “举手之劳罢了。”宋遣掰开对方的手,东方沁及时上前来将那人和宋遣隔开。 “看你这面相不是我们中原人吧,来大鄞是有什么事?” “我是天罗人,你们叫我云舟就好了,我此番来大鄞是来寻人的。” 沈云舟说着便伸手要从怀里拿什么东西,但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摸出什么,他脸上略带一丝尴尬。 “我原有一幅画像,可能出来得急,落在驿站了。” 东方沁问,“那他叫什么?” 沈云舟憨笑着挠了挠脑袋,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也知道我的名字,若是再见面的话,他一定会认出我的!” 为了避免那人追来寻仇,东方沁和宋遣一块陪同云舟回到了驿站。 沈云舟着急忙慌上楼上翻找画像,好不容易找着,可当他拿着画像去到楼下时已然不见宋遣他们的身影了。 他的失落和驿站里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失神,那画像便飘了出去,落在一青衣锦袍之下。 沈云舟正弯腰要捡,对方却先他一步将画像捡拾起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对方骨节分明,透亮如兰芝白玉般的手映入眼帘,随着沈云舟起身时视线上移,那人清俊的脸庞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和他这种明艳且浮显于表的美不同,对方通身的清雅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永安王?” 三个字从他的朱唇中轻飘飘地吐出,语气中略带些疑惑,但从他的这番表现来看,对方应该认识画像上的人。 沈云舟一把攥住许瑞安的手腕,激动地问道:“你认识画像上的人?” 许瑞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画像上,“单看画像是永安王没错,但也不排除是和他长相一样的人。” “能让我见见他吗?他一看见我肯定能认得出来我的!” 沈云舟看上去有几分激动。 许瑞安将画还给了云舟,看向沈云舟的眼神有几分疑惑, 第70章 君无戏言 “你和永安王是什么关系?” 许瑞安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问道:“为什么要找他,他毕竟是王爷,我不可能每个人拿个他的画像要见他我都帮忙引见吧。” 沈云舟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为难之处,听到那个人是王爷后,他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特殊,自觉解释道: “六年前,我与他在天罗边境相识,曾经一起生活过一段时日,他说过我可以来大鄞寻他的!” 许瑞安微微一愣,想起楚殇的封地确实紧挨天罗,会认识天罗人也不足为奇,他捏着下巴,故作思考了一阵,随后说道: “若你们真是好友,那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见一番,鄙姓许,是大鄞的朝廷官员。” “我叫沈云舟,白云的云,一叶轻舟的舟。”还没等许瑞安发问,对方就已经自报了家门。 “好,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引见。” 许瑞安原本是来见永禄国使者的,便没与沈云舟多聊,只是告诉他明日在驿站等他来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皇宫中,楚渊单独在御花园召见了林鸱。 “参见陛下” 林鸱刚见到楚渊便拱手向他行礼,余光瞥见石桌上的茶点和袅袅升起的熏香,随即将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 “不知陛下叫臣来所为何事?” 楚渊两手背在身后,抬头观赏着枝头盛开的一簇楸树花。 “朕知道你与宋卿是旧识,但也莫失了该有的分寸和距离,他毕竟身份已今非昔比,以免落人口舌。” 林鸱有些疑惑,“宋将军荣升了吗?他现在是何官职?” 怪不得宋遣能坐于天子身侧,原来是升官了,那宋遣也太低调了,都没跟他说。 楚渊见林鸱疑惑,不禁问道:“林将军不知宋遣如今是大鄞皇后吗?” 林鸱的神情明显一顿,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是在说笑吗?” “君无戏言。”楚渊的话语虽然平淡,但同时也是在宣告这件事的真实性。 林鸱当即反应过来,单膝跪地,拱手向楚渊请罪。 “此事臣确实不知!如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楚渊转头看见林鸱慌张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样子,宋遣应该没有告知林鸱这件事。 他不免有些落差感,但也还是没有将那副神情表现在脸上,只是故作镇定地轻轻摆了摆手道: “朕无怪罪之意,你如今明白了就好,退下吧。” 楚渊见他说完后林鸱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开口询问道:“林将军还有何事?” “臣斗胆多言,宋将军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还请陛下莫要将他当做后宫妃嫔对待。” 听到这话,楚渊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宣誓般郑重其事地说道: “朕从未想过将他当做后宫嫔妃,宋遣是大鄞的将军,更是朕的皇后,他该有的权力地位朕都会给他,就不劳林将军费心了。” 从刚刚的语气中听得出来楚渊已经有些温愠,林鸱便不再多言,恭敬告了退。 第71章 宋遣也这么厉害吗? 翌日清晨,许瑞安如约而至,车轿还未近驿站,远远就已经能透过车帘看见了候在门口的沈云舟。 他依旧是那副引人注目的打扮,火红的轻纱长袍尽是满满的异域风情。 许瑞安接上沈云舟后便让车驾直接前往了永安王府。 楚殇正在府中静坐,突然管家匆匆来报:“王爷,许大人来了。” “许瑞安?”楚殇迟疑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是。”管家得了令,连忙出去通报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楚殇抬头望去,发现随他一块出现的还有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位故人…… 与此同时,楚渊在御书房中提笔书画,邱灼锋两手环胸,在一旁监工,地上是一堆画废的画纸。 “怎么样?”楚渊将辛苦完成的一幅画作,兴冲冲地举到邱灼锋面前。 邱灼锋看着宣纸上缓缓流下的墨汁眼角抽了抽,叹了口气,单手扶额。 楚渊见他是这副表情,伸过头来一看才发现画上的墨汁流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将画又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摆烂般瘫坐下去,趴在案上,“字写得像就行了吧,没必要还要学画画吧!”楚渊的语气里带着些乞求。 但邱灼锋却是丝毫没有动摇,冷声道:“不止书画,那暴君会的你都要会。” “暴君最喜欢杀人了,我也要杀吗?” 话音未落他就被邱灼锋拽着衣领扯了过去,“必要的时候,杀人也未尝不可。” 邱灼锋的神色认真,目光灼然,有种窒息感扑面而来,楚渊扭开脑袋,不想理会他,邱灼锋却又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 “现在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只有我,假冒皇帝是犯着天下之大不讳的罪过。 朝中大臣有超过半数都是许瑞安的人,你觉得他揭穿你之后会怎么做?你只能拼命学习,这样,届时跟许瑞安撕破脸时,才不至于落入下风。 你这个皇帝当的要有说服力,其他大臣才会站在你这边跟许瑞安抗衡,不然许瑞安就会找一个新的傀儡来取代你。”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楚渊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想暂时逃避而已。 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穿越的偏偏是他,又为什么偏偏穿越到这个群狼环伺的暴君身上。 楚渊低垂着头,丧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振作起来,提笔蘸墨,这时候邱灼锋也绕到了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握住他提笔的手,在宣纸上落笔。 墨点栩栩如生地晕染开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墨画,山水浓淡相宜,能清晰地看得出来高低起伏。 楚渊第一眼的感受就是壮观,简直是叹为观止,这特么是一个大将军该有的技艺吗?舞文弄墨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世家才子。 楚渊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你开了挂吗?”虽然知道书里邱灼锋很优秀,但具象化出来就是一种震撼了。 连邱灼锋都这么厉害的话,那……“宋将军,也这么厉害吗?” 第72章 本王没有朋友 邱灼锋微微怔愣,淡淡回道:“他文武皆在我之上,你可自行向他求证。” 他原以为邱灼锋已经够厉害了,毕竟他是第一个向自己显露出杀气的人,没想到一向恭谦有礼的宋遣却在邱灼锋之上。 但是一想到宋遣的战绩,也不难猜出了。 邱灼锋退开至一旁,试着抓握了一下右手,比之前好多了。 楚渊一看,连忙放下笔,来到柜子旁取出一瓶药来,“试试这个药吧!效果很不错!” 他将药拿到桌案上,解开缠绕在邱灼锋手掌心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轻轻绕开。 然后简单清理掉上面残留的药物,很快就看到掌心露出的那道黑疤,周围还有些发红。 看着就很疼,这家伙是怎么能忍住一声不吭的,还有之前扛住那么多酷刑也是,简直就是怪物。 他将药粉均匀地洒上去,随后用新的纱布缠绕起来。 邱灼锋抬起楚渊的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审视着他,“你很心疼我?” 楚渊抽了抽嘴角,直接用力一系给他绑了个死结…… 永安王府内,沈云舟两手托着下巴趴在茶几上。 他来了三天就被楚殇晾了三天,甚至自己除了来那天之后都没有见上楚殇的面。 没想到阿殇居然是大鄞的王爷,他平日里肯定很忙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有了!”他突发奇想,跑到厨房,想给他煮碗莲子羹,半炷香后,浓烟蔓延到了整个王府,家丁们飞速跑到厨房,把火把都拿了出来用水浇灭。 管家也斥责起了脸乌漆嘛黑的沈云舟,这时候围在外面的下人们纷纷自觉让出了一条路,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 顺着声源望去,发现是身穿天青色四爪蟒袍的楚殇。 管家连忙弯着腰走上去汇报情况,“启禀王爷,沈公子非要亲自下厨,差点把厨房都给烧了。” 楚殇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沈云舟,又瞥了一眼锅里焦黑的一堆莲子,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管家傻眼了,闯这么大的祸王爷都不罚他?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沈云舟见楚殇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当即追了上去,“阿殇!你去哪?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楚殇闻言,真就放慢了脚步,沈云舟一个没刹住就撞了上去,捂着脑袋喊疼。 楚殇转过头来,看着两手捂着脑袋,眼角泛泪花的沈云舟,伸手揉了揉他的前额。 “一直跟着我,你是想当本王的奴隶吗?” 说着,他恶趣味地将手移到沈云舟的脸颊上用力捏了一下。 沈云舟叫唤了一声,连忙退开,不服气道:“为什么是奴隶!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楚殇定定地看着沈云舟,脑海里闪过许瑞安和他一同出现在王府的场景,表情又瞬间阴郁了几分。 “本王没有朋友。” 沈云舟愣了愣,随即开朗地笑了笑,“奴隶就奴隶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73章 让他进来 楚殇上了车轿后,沈云舟抬步也要跟上去,却被一旁穿黑衣,身材高大侍卫伸手拦住。 对方似乎非常看不顺眼他,对他的态度很差。 “阿殇!”被拦在外面的沈云舟向轿内的楚殇求助,许久后,车轿里才幽幽传来一声:“让他进来。” 沈云舟得意洋洋地朝那侍卫一笑,随即上了车轿,侍卫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马车缓缓行驶到城郊的一处客栈,自他们踏入之后,客栈里形形色色的客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人有些胆寒。 沈云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忙扯了扯楚殇的衣袖,缩在他身后,小声说道:“阿殇,要不然我们换一家吧。” 楚殇却不为所动,径直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店小二笑得一脸灿烂地拿来菜单,沈云舟飞快地就点好了菜,对此,楚殇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 沈云舟见楚殇活动了一下胳膊,还以为他是肩膀酸,连忙来到他身后,替他按摩了起来。 这时,气氛却愈发紧张起来。 他们斜对面的三个剑客突然拔剑出鞘,森冷的刀锋倒映出他们脖颈上的黑鹰标志,腾飞的利爪像是勾魂的镰刀。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楚殇的两名侍卫神色一变,迅速拔刀上前将他们围住。 刀剑碰撞发出争鸣之声,沈云舟当即拉起楚殇的手要带他跑,“快跑啊!没看到有刺客吗?” 中间那个剑客刚冲到楚殇面前,下一秒就顿住了动作,脑袋如同被削成两半的苹果一样,滑落在地,是那个看不顺眼沈云舟的侍卫干的。 战争一触即发,整个客栈的客人们都齐刷刷亮出了刀剑武器,如同鬣狗扑食一般一窝蜂朝着楚殇冲上来。 “杀啊!拿下永安王的人头向军师领赏!” 他们一个个扑上来,就被侍卫一个个抹脖子杀掉,一群群扑上来,一群群倒下。 客栈里顿时鲜血四溅,浓重的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 沈云舟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腿都被吓软了,瘫坐在地上。 但楚殇却依旧风轻云淡地稳坐在位置上抿着茶,甚至都不屑看那些刺客一眼。 不时就有鲜血飞溅到沈云舟脸上,双方的屠杀持续了半炷香之久,最终以侍卫们的胜利告终。 侍卫们押着几个刺客,带到楚殇面前,汇报道:“启禀王爷,是天鹰教的人。” 楚殇斜睨了一旁的沈云舟一眼,放下茶杯,将他拉了起来,“杀过人吗?” 沈云舟诧异地看着楚殇,对方一伸手,一旁的侍卫就将一把小型弓弩递到了楚殇手上。 楚殇将沈云舟拉进怀里,让他面朝着刺客,手把手教他瞄准中间的一名刺客,嗖地一松手,短箭就射中了那名刺客的脑门,刺客当场倒了下去。 楚殇扶着沈云舟纤细的腰身,“现在轮到你来了。” 沈云舟一脸为难地转头看向楚殇,“我……我不敢,阿殇。”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本王。” 他托起沈云舟的手,对准了第二个刺客,捂住了他的眼睛。 第74章 变了很多 剩余的几个刺客被沈云舟射杀完毕后,楚殇才转头看向躲在桌底的店小二。 “菜还没好吗?” 店小二愣了愣,战战兢兢地结巴说道:“好……好了。” 他带着伙计将饭菜全端了上来。 楚殇拿起筷子,夹着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抬眼看向沈云舟,冷声道:“吃吧。” 沈云舟环顾了四周尸横遍野的模样,要在这样血淋淋的环境下吃饭吗? 他真是好胃口。 沈云舟只是寥寥吃了几筷子就受不了这冲鼻的血腥味,跑出去外面吐去了。 站在一旁的黑虎看了眼外面的沈云舟,向楚殇发问,“王爷,为何还要留他?” 楚殇转头看向拍着胸口缓解的沈云舟,没有回答他,但是目光却渐渐深邃。 沈云舟两手撑着膝盖,正捋着气,看见楚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客栈里走出来,与他擦身而过,楚殇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沈云舟顿时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好在马车还没有走,沈云舟这才钻了进去。 车轿在繁华街道的河岸边停下,楚殇下了马车,两手负立在身后,眺望着熙熙攘攘的河对岸,绿柳拂面,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沈云舟也站到了他旁边,看了看对岸,又看了看楚殇,不知道那边有什么稀奇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突然扯了扯楚殇仍带有血渍的衣袖,银铃般稚嫩的声音响起,“大哥哥!可以帮我把风筝拿下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楚殇头顶的树梢处,上面正挂着一个风筝。 沈云舟吓得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想把女孩拉过来,生怕这活阎王会生撕了这小娃娃。 但出乎沈云舟意料的是,楚殇竟蹲了下来,将小女孩抱起,让她伸手将风筝拿了下来。 平稳的将小女孩放下后,小女孩向他道了谢,给了一颗糖给他,楚殇也收下了。 这一幕震惊了沈云舟,没想到楚殇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就他那凶残程度,他还以为他会把打扰到他的平民小女孩给活撕了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夜里,沈云舟正欲入睡之际,忽然听见一阵悠远绵长的萧声,顿时睡意全无。 他起身顺着乐声走到后花园,看见是楚殇在亭子里手持长箫吹奏。 沈云舟走上前,坐在石阶上,抱着双膝安静地听着。 楚殇一曲吹罢后,收了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云舟,对方却一脸笑盈盈地捧楚殇的场,给他鼓掌,“好听好听!真是天籁之音。” “看来,下人们没警告过你,本王吹奏时不得靠近后院。” 沈云舟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手里的动作也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连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话音落下,天灵盖就被楚殇手里的长箫敲了一下,似乎在说下不为例。 沈云舟笑了笑,走上台阶,和楚殇并站在一块,“不过……阿殇,你真的变了好多。” 楚殇转眼看向他,没有回话。 沈云舟像是在自说自话一样,继续补充道:“也可能是我不太了解你吧!呵呵呵……” 楚殇两手负在身后,仰头望向天上圆月,冷不丁问道:“杀了人,有什么感觉?” 沈云舟回想起来在客栈的那一幕,表情又霎时变得难看起来,想想就很难受,可以说是心理阴影了。 他猛地摇头,不想再去回忆,更别提用语言形容出来了。 楚殇伸出双手,两眼定定地看着,“本王从六岁起就杀过人了,还残害过手足兄弟……很冷血是吗?” 他突然低眉嗤笑一声,“但比起我那位皇兄的‘战绩’,我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谁让我生在帝王家呢,本王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本王,你觉得本王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 把大鄞江山交给两个魔鬼,就算是死,本王也不会瞑目的。” “咔嚓!”一声,楚殇手里的长萧竟被他硬生生握断成了两节,细如散针的竹片碎渣刺进了掌心的血肉,楚殇的手掌当即渗出鲜红的血来。 沈云舟吓了一跳,楚殇的压迫感强得可怕,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第75章 细作 “伤口……要处理一下吧。”沈云舟跟着楚殇来到了他的房间,拿来了药物和纱布,先是用清水替他清洗干净,然后替他上药,最后再包扎好。 第二天,驿站那边派人来找沈云舟,说他有东西落在客房了,让他回去确认一下。 沈云舟跟管家交代了一下就出门了,这一幕被黑虎看见,悄悄尾随了上去。 沈云舟来到驿站之前自己住的房间,正纳闷着,自己没有落什么东西呀。 推开门一看就发现是一身清雅绿衣的许瑞安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他抬眼朝沈云舟笑得一脸和善,抬手邀请他落座。 “是许某让人叫你来的。” 沈云舟当即笑容满面地坐了下来,“原来是许大人呀!你帮我找到了阿殇,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许瑞安低眉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们好友能重逢也是一大幸事,对了,我听说昨天城郊的一家客栈发生了重大的抢劫案,有人看见永安王的车队往城郊去了,你们没遇上吧?” 沈云舟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不是抢劫,是刺客,他们是冲着阿殇来的,还好侍卫们厉害,那些刺客一个也没能近阿殇的身。” “沈公子呢?可否有恙?”许瑞安关切问道。 沈云舟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我没事。” 许瑞安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沈云舟一看快中午了,这才赶忙结束话题,约许瑞安下次有时间再聚,便匆匆忙忙赶回去了。 永安王府内,黑虎单膝跪在地上向楚殇禀报着沈云舟与许瑞安碰面的事。 “……我一路尾随到驿站,发现是沈公子并不是去拿遗落的东西,而是和许瑞安会面,还说了昨天在客栈遇刺的事,那家伙就是个奸细,我们的行踪都是他透露给许瑞安的!” 楚殇转头看向底下的管家,对方也连连点头,“早上确实有驿站的人过来说沈公子有东西遗落在客房,需要他亲自过去确认。” 楚殇阖眸,表情看不出来喜怒,他什么也没说,这时,沈云舟也回来了,他刚走进大厅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发生了什么吗?”他一脸疑惑地看向楚殇。 对方却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舟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被黑虎一脚踢开, “还不快滚出王府!王爷肯留下你这条狗命就已经是万幸了!要是别人的话,早就被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了,你别不识好歹!”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这样!” 黑虎一脸不屑地冷嗤道:“因为你是许瑞安送过来的人!” “许大人?他怎么了?” 云舟并不清楚这跟许大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侍卫的表情十分不屑,“你难道不知道王爷和许瑞安是政敌,他这人阴险狡诈,而且一直对王爷没安好心,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他安排过来接近王爷的细作,昨天我们去客栈的消息也是你提前放出去的吧!” 第76章 证明给我看吧!你的决心 “细作?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害阿殇!” 云舟再也不淡定了,他激动地冲出去追上还未走远的楚殇,拦在他面前,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阿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我迷路了好多天都找不到你,那个许大人真的只是看见我的画像帮忙带了一下路而已,我不是什么细作!今天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在驿站。” 楚殇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他,缓缓将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两手推开,“好啊,证明给我看吧,你的决心。” 楚殇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递到他面前,放慢了语调。 “永禄国使臣不是住在你之前住的驿站吗?把这个下到他们的餐食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为什么?”沈云舟很是不解,“大鄞不是素来与永禄国交好吗?” 楚殇冷冷盯着云舟,捏起他的下巴,缓缓靠近,加重声音道:“做,还是不做?” 沈云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我做,如果这能让你信任我的话。”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黑虎看着云舟消失在王府中,走到楚殇身后疑惑问道:“王爷真要让他去吗?” “有何不可?”楚殇冷冷说完便离开了。 果不其然,翌日宫中便传来了永禄国使臣在驿站中毒暴毙的消息。 当时楚渊正在挽袖练字,听到这个消息时,毛笔上的墨水啪嗒一声滴到了字帖上,迅速晕染开来,连神情都变了。 “全死了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来报的侍卫顿了顿,看了眼一旁端坐在茶桌前的宋遣,又低下头,如实回道:“当时林将军外出了,所以并无大碍。” 好歹还剩了一个,这帮使臣也太倒霉了,三五成群的来,结果就活了一个,他沉声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回陛下,据驿站小二所述,昨日店里的一个天罗人的客人曾向他打听过永禄国使臣住的房间,此人嫌疑最大,已经派人去抓了。” “天罗人?”宋遣不禁回想到那天救下的那名天罗人,但那人是来大鄞寻人的,应该和永禄国使臣并无交集才是。 楚渊见宋遣反应奇怪,便顺势询问了他一下,“宋卿怎么了?” 宋遣微微怔愣,随即摇了摇头,入境的天罗人不在少数,杀害使臣可是重罪,此事他弄清楚再告诉楚渊也不急。 宋遣离开后,那侍卫这才向楚渊补充了剩余的信息。 “陛下,前几日宴会结束后皇后与永禄国来使林鸱单独会过面,随后又与东方副将曾在碧春楼救下了一名天罗人,这次又如此凑巧,只有林鸱将军没有中毒……” 侍卫话音刚落,就被楚渊冷盯了一眼,他不敢再多言,只好先行告退了。 楚渊低头看向那幅被墨汁晕开的字帖,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大半,仿佛这愈发迷离的剧情一样,他的介入让事态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了, 第77章 林鸱不可留 永禄国来使遇害这一消息很快便散布了出去,迅速得朝廷根本来不及封锁消息,仿佛像是一开始就预谋好的一样。 永禄国皇帝震怒,当即发兵要讨伐大鄞,十万大军直逼北疆边境,急召林鸱上前线领军攻打大鄞。 事态紧急,楚渊在御书房召见了许瑞安与几位大臣。 东方豫率先开口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是天罗人下的毒,真凶也已经抓捕归案,依臣之见,将那名天罗人交由永禄皇帝处置便可。” 徐州成暼了东方豫一眼,随后也站了出来, “东方大人的想法未免太过简单,几位使臣是在我大鄞出的事,偏偏下毒的人还是天罗人, 我们这时就算告知永禄皇帝真凶,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他只会以为我们是故意推一个天罗人出来顶罪,转移他的怒气。” 事发突然,大鄞现在是十分被动的局面,大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越是这个时候,楚渊越要保持冷静,他冷声问道:“那天罗人招了吗?他为何要向永禄国使臣下毒?”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拱手鞠躬回道:“回陛下,那人什么也不肯说。” 徐州成故意加重了语调,“臣有疑。” “徐大人有何疑问?”楚渊问道。 徐州成特地将语速放得很慢,以强调自己疑虑的重要性。 “皇后与林鸱将军是旧识,宴会结束后有人看见林鸱将军与皇后单独会过面, 臣调查过,出事前三天,那名天罗人与一人在碧春楼起了矛盾,闹得挺大,是东方副将和皇后替他解的围。 这次下毒林将军又碰巧逃过一劫,永禄国来访的使臣里,除了外出的林将军,其余人都中毒死了,这不是太凑巧了吗?” 就在这时,许瑞安终于出了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徐大人这是哪里来的胆子揣测皇后?” 东方豫虽然看不惯许瑞安,但他至少说了句有用的话,他也趁势再加了一句。 “皇后是国运之本,又是国师亲自指定的人选,徐大人未免也太冒失了。” 徐州成眼看罪责就要推到自己头上了,他也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忙向楚渊解释道: “眼看十万大军压境,臣心切,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楚渊不想追究什么罪责,他只想赶紧把眼前的问题解决。 “北疆战事一触即发,交出真凶已于事无补,许大人有何想法?” 许瑞安躬着身子,向楚渊拱手行礼,“此番与永禄一战已是在所难免,为保万无一失,林鸱不可留。” 许瑞安言语间虽然风轻云淡,但却透露出了浓厚的杀意,明明是兰芝玉树的尔雅贵公子,却通身萦绕着骇人的血腥气。 就连在场的几位大人都不禁被他的阴狠而感到颤栗,许瑞安这人做事风格是他们向来不敢恭维的极端。 站在门外的宋遣当即推开门走了进来,掀开前襟的衣袍,单膝跪在楚渊面前。 “臣不认同许大人的想法!如果真这么做了,那无异于承认是我们杀了永禄国使臣,那事情真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许瑞安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宋遣,“家国面前,仁义磊落未必能换来和平,林鸱必须死。” “臣请旨押送犯人沈云舟,随林将军一同前往永禄国,向永禄国皇帝言明真相!若永禄皇帝无言和之意,臣愿领军出征,在战场上与林鸱分个高下!” 虽然知道宋遣的实力,但楚渊却不敢赌,想到这里,楚渊也不禁有些吃味,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天,自己在宋遣面前各种讨好刷存在感,还不如一个曾经是旧识的敌国将领,甚至不惜将自己送到敌国皇帝面前,这无疑是送死。 此刻他回想起邱灼锋之前说过的话,必要的时候,杀人也未尝不可,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虽然对于许瑞安这极端的方法有些不敢恭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现下最有用的方法了。 看着宋遣仍旧跪在地上,若换作平常,见宋遣这么跪在他面前,他肯定已经把他扶起来了,但这次楚渊没有。 他没有同意宋遣的请求,而是缓缓站起了身,背对着宋遣冷声下令道: “就按照许大人说的办。” 第78章 见机行事 说罢,楚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其他几位大人见楚渊心意已决,便也纷纷自行离开了。 倒是许瑞安,安抚般劝慰了宋遣一句,“宋将军,起来吧。” 宋遣冷眸漠然地看着许瑞安,沉声道:“你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为何一定要做的如此决绝?” 许瑞安说的云淡风轻,“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这便是我的做事风格。” 说罢,他便也转身离开了。 既然皇命难违,宋遣心下也已然有了决定…… 永安王府,楚殇正在厅中气定神闲地喝茶,暗卫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许中书去了地牢,亲自提审那人,估计他捱不住,需要属下灭口吗?” 楚殇的薄唇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见机行事。” “是。”暗卫领命后便退下了。 看着侍卫离去后,楚殇攥着手里的杯子来回转动着,回想起他登门入府的那一幕,熟悉的脸庞挂着灿若繁星的笑容,闪烁的眼眸仿佛诉说着许久不见的思念。 那时候,他在前往封地的路上,被许瑞安派来的刺客追杀,马车受惊,一路奔向悬崖,直接坠落了下去。 好在有崖底下的大树做了缓冲,马车才没摔散架,但他也足足昏迷了两天。 他饥渴而醒时夜色正浓,还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携来阵阵暖意。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惊鸿一瞥,只一眼就被对面异邦打扮的红衣少年所惊艳得愣在原地。 刚想动,就发觉右腿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对面的男孩秀眉紧蹙,满脸担忧的神色连忙跑过来扶住他,“别乱动,你受伤了!” 楚殇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腿被两个树枝用藤条固定着,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看样子应该是对面这个男孩所为。 “谢谢。” 男孩的星眸里满是灿烂的笑意,“不客气!你是大鄞人吧!我叫沈云舟,是边境的天罗人,你的马车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呢?” 沈云舟一脸的疑惑,楚殇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是在山洞里。 “是你带我过来的?” “是啊!有一群很恐怖的黑衣人在底下到处乱翻,我觉得很危险就把你拖到了这个山洞……” 楚殇的腿伤未愈,只能被迫藏身在洞中,沈云舟每天都会帮他找来食物和水,还会定期帮他换药。 刚开始楚殇也觉得这人聒噪,但渐渐又觉得那段孤寂的日子里,有这么个聒噪的人,也没什么坏处……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想起暗卫说的话。 许中书去了地牢,亲自提审那人,估计他捱不住…… 楚殇放下茶杯,起身两手负在身后,离开了前厅…… 昏暗的地牢里,墙壁上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 “他还是不肯说吗?” 沈云舟两手被铁链拷着吊在木架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烂,身上鲜血淋漓,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块好肉。 许瑞安微微抬手,里面正在鞭打他的狱卒便停了手,退至一旁,恭敬回话: “回许大人,他还是不肯招。” 听到许大人几个字,沈云舟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的方向。 许瑞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上前一步,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他被抽打得破烂的衣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又见面了。” 沈云舟努力抬起头,干结的血污模糊了视线,凌乱的发丝遮挡下,那张好比人间绝色的脸也被细鞭抽打破了皮,留下几道极深的血印。 “许大人……” 第79章 识人不清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看上去虚弱无比,已然失了当初那副纯真开朗的模样。 话未说完,却被许瑞安用食指抵住嘴唇,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不是来大鄞寻人的吗?我好心帮你引路,你到永安王府不过才几日就铸下如此大错,实在不该啊!” 许瑞安惋惜地摇头叹息一声,“你与永禄国来使无冤无仇,怎会贸然毒杀他们,是永安王指使你这么做的吧?” 未等沈云舟回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许大人倒是擅长给人扣帽子。” 待人走近后才渐渐显露出他的面目,来人正是楚殇。 他先是看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沈云舟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落在许瑞安身上。 “要知道,这刺客可是你先领到王府的,若说有嫌疑的话,许大人的嫌疑才是最大的吧!” 许瑞安淡定从容地笑了笑,捏起沈云舟的下巴。 “看看吧,这就是识人不清的后果,这就是你费尽千辛万苦找的故人,你还不如直接招了,好戴罪立功,我可以向陛下申请对你网开一面。” 沈云舟定定地看着楚殇,而暗处,那支淬毒的冷箭也已经瞄准了沈云舟,只待楚殇稍微示意就会发射直中沈云舟的命门。 而沈云舟只是深深地看了楚殇一眼,随即便低下了头,“我……认罪……”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要毒杀永禄国使者的。” 楚殇看着沈云舟,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沈云舟竟没有将他招供出来。 他若是聪明些,知道自己利用了他,也该恨他,将他供出来才是。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许瑞安也微微怔愣了一下,看着沈云舟那面如死灰般的神情,“你这是何必呢?” 沈云舟紧紧抿着唇,不再回话。 许瑞安看出了他的决心,摇了摇头,拍了拍沈云舟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 “自古多情空寄负心人,你既已认罪,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瑞安转身走出牢房,朝楚殇做了个请的手势,“嫌犯已经认罪,牢房重地,王爷还是莫要无故逗留太久的好,以免落人口舌,请吧。” 楚殇站在原地与许瑞安对峙了片刻,对方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而沈云舟也背过了身蹲坐着,似乎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楚殇只好转身离开,许瑞安在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沈云舟一眼,随后朝狱卒勾了勾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立即将沈云舟转移到我府上关押,此事切莫声张,陛下那边我来交代。” “是。” 狱卒应下后,当即用布条蒙住了沈云舟的眼睛,将他五花大绑,押着他,跟随着许瑞安一块离开了,随着牢门的关闭,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被他们带走了。 楚殇的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后,楚殇一下轿便朝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今晚劫狱,把沈云舟带出来,本王要活的。” “是!” 第80章 没必要联手 与此同时,皇宫内,前去抓捕林鸱的羽林卫统领匆匆来报。 “启禀陛下!我们抓捕过程中,皇后出手阻拦,因此未能将林鸱带回,还请陛下恕罪!” 楚渊深叹了口气,单手扶着额头,心累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他转头朝赵公公吩咐道:“召邱将军进宫。” 赵公公领命后,迅速退下,没一会儿就将邱灼锋带了过来。 “参见陛下。”邱灼锋公式化地朝楚渊行礼,楚渊让其免礼,随后将宫人们都遣退了下去。 未等邱灼锋询问,楚渊就已经率先开了口,“永禄国十万大军压境,能拜托你出征吗?我也要去。” “出征可以,但你不能去。”邱灼锋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必须去!我要把宋遣带回来!” 邱灼锋恶狠狠一把拽住楚渊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去了,我便护不住你!” “我有侍卫,不用你护!”楚渊想推开邱灼锋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就无法撼动他分毫。 “援军一到,宋遣自可全身而退。” “他孤身一人,对面是十万大军,你叫他如何全身而退!只有御驾亲征,才能确保他万无一失!” “这也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吗?”邱灼锋低着头,脸上的阴霾遮挡着,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你确实很聪明,知道宋遣如果落入永禄国大军手中,必定会以他作为威胁,唯有你亲自出马,他们才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说着,他拿起龙案上沉甸甸的玉玺仔细端详起来,淡淡说道:“我想了想,其实也没必要联手。” 楚渊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瞪向邱灼锋,伸手要夺回他手里的玉玺,“你干什么!” 邱灼锋从袖中飞快抽出一把短匕横在了楚渊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割,这江山唾手可得,许瑞安也可以轻易除掉。 “所以当初在水牢里你就该一刀杀了我的。” 楚渊瞪大了双眼,只感觉后颈骤然一疼,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觉。 楚渊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我还活着?”楚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脖子,赤脚跳到铜镜前,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门外的赵公公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来,“陛下,您醒了。” “怎么回事?”楚渊一把抓住赵公公的手臂,“邱灼锋呢?宋遣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赵公公弯着腰恭敬回复道:“不是您下旨让邱将军率领大军赶赴边境击退永禄大军的吗?皇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楚渊揉了揉发蒙的脑袋,皱眉嘶了一口凉气。 “回陛下,大军开拔已有三日了。” 楚渊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这么大好的机会,邱灼锋居然没有造反,仅仅只是为了阻止自己上前线。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眸中流露出一抹坚毅的神色,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畏首畏尾,胆小怕事的楚渊了,站在权力的巅峰,他早已磨炼出了帝王应有的气魄和雄图胆略。 “拟旨,昭告天下,朕要御驾亲征,来犯者胆敢伤朕臣民,朕就屠平永禄。” 以楚渊帝的威慑力,这道圣旨一颁布出去,就足以让永禄皇帝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陛下要御驾亲征的话,不如带上微臣。” 楚渊顺着声源望去,抬眼就看见了一身青衣的许瑞安…… 第81章 和许瑞安近距离相处 当天下午,许瑞安就已经筹备好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护送着楚渊的车驾出发了。 昼夜兼程,不出两日便可赶上大部队。 楚渊刚开始见到这支队伍的时候就感觉气场很不一样,不像是皇家的军队,反而给人一种杀气浓重的感觉。 一名士兵扶楚渊上轿时,他无意间看见了对方脖颈处腾飞的黑鹰标志,总感觉很熟悉。 坐在车轿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 天鹰教! 因为不怎么出场,书里对其的描述着墨极少,只知道是许瑞安是这个教派的军师,绰号冷竹。 因为从小经历了教内严厉残酷的训练,所以才形成了他扭曲极端的性格,不过也顺利让他通过了层层考验,入了太师的青眼,亲自将其带回去给年幼时期的楚渊帝做了伴读。 楚渊帝在许瑞安的影响下,也就变成了一个冷血暴君。 如果他能改变宋遣和邱灼锋的话,那么试着了解一下许瑞安,想办法解开他的心结,是不是也能改变他的结局? 这么想着,楚渊掀开帘子看向驾马并行在他车轿一侧的许瑞安。 乍一看,他就是个笑靥生风,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他阴狠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楚渊还是有点犯怵。 在他纠结之际,许瑞安已经放缓了马儿的速度,来到窗边,微微弯下腰身,朝楚渊温和的笑着。 “陛下是有何事?” “进来吧。”楚渊淡淡说完这三个字,就合上了侧帘。 许瑞安仰头望了眼天上灼热的盛日,低眉浅笑,心情好似不错,随即翻身下马,踏上了车轿。 听着外面的动静,楚渊知道是许瑞安要准备进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保持平静,阖上双眸,作闭目养神状。 一闭上眼睛,不由得又担心起了宋遣,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已经放话出去了,也不知道永禄国士兵会不会忌惮他说的话。 许瑞安已经掀开车帘坐到了楚渊的对面。 见楚渊闭目不语,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掀开帘子,转头看向了窗外。 许久后,楚渊才适应了车内的气氛,缓缓睁开双眼,当即就和许瑞安的目光相遇。 他没有再躲开,而是直视起了对方,看向那次被他射伤的耳朵,伤口已经掉疤了,留下了淡淡的白色痕迹。 没必要在许瑞安面前作多余的解释,这样只会徒增自己的嫌疑,那样直接了当的震慑才是暴君的风格。 他瞟向车队外一同押运的车笼,里面关押着一名身穿囚服,奄奄一息、形如枯槁的人。 感觉他已经油尽灯枯,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咽下那口气,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全身上下布满了狰狞可怖、鲜血淋漓的伤痕。 这些伤痕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还在不断渗出血水,看上去惨不忍睹。 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才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就是那名刺客?”楚渊冷声发问。 第82章 未尝不可 许瑞安微微点头,“将他交给永禄皇帝,此事才会有一个了结。” 楚渊看着他身上的伤,“你的杰作?” 许瑞安的眸子里浅浅的笑意却透着森冷透骨的寒意,隐匿在宽大袖袍中的微型弓弩已经下滑至手上。 “陛下为何会以为这是微臣用的刑?您不是最了解微臣的吗?” 又来了,空气如凝滞般带着窒息的恐怖。 楚渊瞬间抬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不断收紧力度。 玄色龙袍上绣金丝的五爪金龙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它的不满,带着帝王满满的威压,目光如炬地射向对面。 视线穿越了空气的阻隔,牢牢地锁定了眼前的许瑞安,冷彻的声音也蒙上了一层狠戾之色。 “别说多余的话。” 即便是被掐得已经快透不过气的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许瑞安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透露出一种云淡风轻的超然。 那是一种经历了无数风雨,阅尽了人间百态之后的淡定与从容。 许瑞安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默默收起了手中的弓箭。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臣接手提审他时,他便已经是那副模样了,之前无论狱卒怎么用刑他都不肯开口。 倒是永安王来了一趟后,他便认罪了,此事与永安王应该脱不了干系。” 永安王啊……最终会架空他皇权的人,这些人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棘手。 “那个刺客……沈云舟,他愿意指证永安王吗?” 许瑞安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的“估计死都不会。” 能让许瑞安得出这种结论的人,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没有人证,他也不能贸然对永安王下手,那家伙把他逼急了说不定真会发动政变,架空他的皇权。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拿他和永禄国谈判吗?” 许瑞安笑得风轻云淡,“未尝不可。” 傍晚时分,突然马儿的一声惊啼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楚渊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外面很快响起了兵器交戈的声响,许瑞安掀开车帘,发现外面围满了一群黑压压的黑衣刺客,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小队里的领队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忽地凛冽的冷光如毒蛇般闪现,不知哪个方向射出一支暗箭,穿过帘子直直扎进了轿子里,离楚渊只剩一指的距离。 许瑞安当即放下帘子退回轿中,这是楚渊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些目的明确,单刀直入的刺杀不像皇宫中的勾心斗角,根本就不会留给他丝毫机会。 尽管他这段时间已经磨炼得沉稳了不少,也愈发有帝王的威仪,但是浑身的血液仿佛像倒流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 袖袍中的手冰凉得没有丝毫血色,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待在宋遣身边,如果宋遣在的话,起码会安心很多。 第83章 先别轻举妄动 他已经无暇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了。 能勉强维持住不发抖,不急着逃命乱窜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许瑞安没有带他离开轿子,说明天鹰教的这支队伍,实力远超普通的皇家军队。 此刻他只能相信许瑞安的判断,他两手放在双膝上,唯有闭上眼睛才能使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的厮杀声,喊叫声和冷兵器刺入血肉中的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轿中。 领队掀开车帘向许瑞安汇报着情况,“刺客已全数击杀,我方仅战死两人,受伤七人。” 面对乌泱泱一大片的刺客,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战绩了。 许瑞安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往前再行进十里,休息一下。” “是!”领队应下后,当即下令继续行进十里。 很快马车又重新驾驶了起来。 楚渊缓缓睁开双眼,手心被攥出了冷汗。 许瑞安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看着楚渊的模样,主动开了口,“听士兵们描述,刺客不像是奔着刺杀陛下来的。 他们多次靠近关押沈云舟的铁笼,想劈开锁链,但都被击退,看样子更像是来劫走犯人的。” 楚渊静默了片刻,淡淡开口道,“是永安王。” 许瑞安对此表示赞同,“臣也是这么以为的。” 楚渊冷声吩咐:“永安王那边先别轻举妄动。” 许瑞安看了眼楚渊,随即也应下了,“好” 来到树林里的一处空地上,马车停了下来,许瑞安邀请楚渊下轿休息,但楚渊现在的腿软得走不动道,只是冷声说自己等下再下去,让许瑞安先出去。 对方也遵从了命令。 楚渊在车轿里缓过来后,这才弯腰起身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他找了一处粗树干靠着,看了眼四周各自休息喝水亦或者是包扎伤口的天鹰教成员。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是领队走了上来,将手帕里洗净的果子和一壶水递了上来。 “陛下,您也吃点吧。” “谢谢。”楚渊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接过领队手里的水壶,拧开仰头喝了起来。 晶莹的水珠顺着嘴角缓缓流向他莹润如白瓷的脖颈,浸湿了他的衣领,他左右环顾一圈,没看见那抹绿色官袍的身影,不禁问道:“许爱卿呢?怎么没看见他。” 领队定定地看着楚渊,一时间失了神,反应过来后才急忙回答了他的问题。 “许大人去前面探路了,很快就会回来。” 楚渊了解后,便靠在树干上小憩了起来,领队看着楚渊脖子上的水渍,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纠结了许久,确认楚渊已经睡熟后,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替他擦拭起来。 突然,一个修长的黑影遮盖了下来,领队转头看去,发现是已经回来了的许瑞安。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阴鸷森冷的表情看得人毛骨悚然,凌厉的眼神仿佛能射出刚针来一般。 他径直越过领队,弯腰将楚渊打横抱了起来,冷声吩咐继续出发后,便跨上了马车。 第84章 您好像只对微臣这样 咯噔咯噔……楚渊隐隐感觉自己在移动,他记得自己应该是靠在树干上的,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眼前是一个宽阔的胸膛,还有一身熟悉绿衣,这让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竟然靠在许瑞安怀里! 待视线清晰后,他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幻觉。 楚渊当即要起身,却被许瑞安又按了回去,楚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气温骤降,“放开,别让朕说第二遍。” 许瑞安这才松开手,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陛下,您好像只对微臣这样。” 楚渊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许瑞安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欲抚上楚渊的脸颊,楚渊瞬间就移开了脸,避开他的触碰。 许瑞安的手悬停在半空,接着补充着未说完的话,“充满防备地像只只要自己一靠近就会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明明对企图杀了您的邱将军都有些过分宽容,对宋遣更是温柔得无以复加,不觉得这有些不公平吗?” 他满脸失落,未等楚渊回答就已经起身走出了车轿。 楚渊看着空荡荡的轿内,两手攥紧膝盖上的长袍,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队日夜兼程,急赶慢赶,终于在第三天和大部队汇合了。 邱灼锋看见楚渊身后的许瑞安时,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但还是拱手向楚渊行了军礼。 “参见陛下。” 楚渊面对邱灼锋时也已经是丝毫不怵了,淡淡说道:“免礼,既然已经汇合,朕也不计较先前的种种,邱将军明日配合许大人先将皇后救回来。” 邱灼锋低垂着脑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许久后,他才堪堪应声,“末将,遵命。” 翌日,两军相对,许瑞安带着沈云舟前往敌军阵营谈判,得知楚渊帝御驾亲征后,永禄皇帝也主动提出了议和。 既然许瑞安亲自带了犯人前来交差,那么永禄皇帝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毕竟连屠西奴三十二城的大鄞暴君可是名声在外的,永禄国也忌惮他。 楚渊答应了议和,但他也向永禄皇帝提出了条件。 永禄国必须答应五十年内不得进犯,若违背约定,届时大鄞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永禄。 这口气,倒是越来越像昔日那个屹立在尸山血海中震慑天下的君王了。 邱灼锋看着楚渊这段时间飞快的变化,他似乎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这个方向也不知道对不对,好不容易那个暴君消失了,如果楚渊的到来是给大鄞带来了另一个灾难,那么届时…… 他眼里流露出难以觉察的杀气,手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许瑞安将宋遣带回来的时候,见到他的士兵们无不为之震惊。 宋遣被四名士兵用担架抬着,头发凌乱披散,脸上,衣服上全都被溅满了鲜血,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宛若地狱深处杀上来的绝命鬼刹。 楚渊见到宋遣这个模样的时候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宋遣!”